《与权谋》 正文 第1章 (捉虫) 章年卿初九定亲,定亲对象是恩师冯承辉小女儿,闺名单字一个俏字。章年卿把这个名字反复嚼味几遍,只觉得唇齿濡软。心里多了份期待。 桂花九月,章年卿带着重礼去恩师府上拜访。一路上父亲耳提面命,注意言行举止,注意斟酌用词。别冒犯冲突了冯大儒,冯先生膝下就这么一个小女儿,长的是花容月貌,满腹诗书气。 章年卿舔了舔干燥的嘴唇,越来越紧张了。 走了一段时间,章芮樊忽然回头问:“你跟着冯先生三年,就没见过他的小闺女。” 章年卿一抖袖子,小脸肃然道:“孩儿禀知礼节,从不冒犯。念书便只去晖圣堂一处。从不瞎游乱窜。” 章芮樊瞪了他一眼,莫名老脸臊红。恨铁不成钢在他头上敲了一记,抖着手腕道:“兔崽子,都敢编排你爹娘了。”没有你爹娘,你现在能长这么大吗! 十四岁的少年目露茫然,糊涂道:“何为编排?是孩儿的哪句话说的不妥当吗。” 身后捧着礼物的小厮噗嗤一笑,小山高的礼物动摇晃,用原本用袖子捂着嘴偷笑,见状赶紧双手扶稳。吃了章年卿一记凌厉的眼神后,眉低眼顺的跟在后面。 章芮樊递拜帖去敲门,如今从一介教书先生升擢至东阁大学士的冯承辉先生,居住的仍是杏儿胡同。 冯承辉看着章芮樊心情复杂,他两人是同科,十八岁他一举夺下魁首,春风得意,踏马观花时别提多风光了。 当年章芮樊却落了榜,又接连考了四年,二十三岁才得了个进士身。 可高有什么用,比起章芮樊的青云路,冯承辉在官场这一路走的几乎亏心啊。 痛惜扼腕良久,这才正色,细细打量了一番章芮樊儿子——章年卿。 第一个念头,黑。果然如泰山所说,章年卿太黑了,虽不敢和包公类比,却也委实不像个书生。倒像一个面朝黄土背朝天的乡下人。 念着他这个新鲜出炉的小解元,按下满心不满,勉强露出一笑,和章芮樊寒暄道:“我记得,他头两年在我这里念书的时候还是神姿丰秀般的人儿,怎么孩子养到自己家,却养的这般枯瘦。你啊,对孩子也太不上心了。” 章芮樊赶紧道:“药吃的。实不是我把孩子养的不经心,秋日里孩子病重,眼看就要大比。孩子又要强。药难免用的重了一点,这一病,好是好了。人却变的蜡黄蜡黄的,怎么养都是现在这幅黑黝黝的样子了。我都快愁死了。” “诶,话不能这么说。男儿吗,养的跟个小白脸一样有什么好。我看这样就挺好。”拍拍章年卿的肩,佯做满意。 今儿是岳父看女婿的日子,章年卿和冯俏这条姻缘线,是冯俏的外祖父,衍圣公孔明江搭的。俏姐儿今年才九岁,问亲委实过早了一点。孔明江却道,“不赶早不赶晚,赶上好时候便是一桩好姻缘。只是定亲罢了,又没说让俏姐儿明儿就嫁了。” 冯承辉喏喏称是,在这个老丈人面前一点都说不上话。 衍圣公是虚职,历朝历代为孔子嫡系后裔留下的世裔封号。没什么实权,空拿俸禄而已。 祖上青荫,一千多年下来,孔氏后人还能得到祖宗庇佑。当真是前人种树后人乘凉的现世版。 冯承辉能娶了衍圣公的女儿,还要从他十八岁中了状元那年说起,时年盛行榜下捉婿,冯承辉学问好,人又长的俊。品行端正,身家清白。踏马游街时,一眼被衍圣公相中,叫到府里去,问他愿不愿意娶他的女儿。 冯承辉对孔丹依一见倾心,满心愿意。却拱手道,他不敢私自婚配,要写信问过家中父母才行。 孔明江是灌着儒礼长大的,见状对冯承辉越发满意。 后来,冯承辉父母回信附上生辰八字,还寄了一副金镯子,很是满意这桩婚事。 不过冯承辉在孔明江跟前说不上话倒不是因为家世卑微,娶了贵媳。实在是他的官路太过坎坷崎岖,十八岁中状元,春风得意,进翰林院俢撰。 二十出头,金榜题名,洞房花烛,他人生四大喜,他一下子就占了两个。 后来能沦落到回京教书的地步,还是老丈人费了大力气,将他从一个偏僻的小县拉上来。 因着这份恩,冯承辉在孔明江面前从来大声说一句话,孔明江说什么都不反驳。 叹了口气,招手让章年卿过来,问他:“明年下场春闱,你有几分把握。” 章年卿看了眼父亲,反黠道:“我若没有把握,先生是不是就不把女儿嫁给我了。”一笑,两排白牙晃眼。 冯承辉乐了,没忍住在他头上摸了一把。指了指里间,“去吧,你师母有话对你说。” 这是看上的意思了。 章年卿忽然更紧张了。 依家中的长辈指点,里面明面坐的是岳母大人,屏风啊,窗子啊,反正总有一暗处藏着冯先生家的这位小闺女。 不过,听说他的小娘子今年才九岁。还是只知道玩乐的年纪,怕是不会躲在暗处偷偷的看了。 舒出一口惆怅,提了提神。大步进了屋子。 冯承辉令人温了两杯清酒,招呼着友人喝起来。边喝边聊,冯承辉问:“章兄,现在家中几个儿女?” “三子一女,最小的女儿刚出生满三日。” “哦?可是天德中榜那日生的。”章年卿,字天德。 “正是。也因着此故,给女儿取了青鸾的乳名。青鸾报喜,唉,我这儿子,可比我当年出息的多了。” 一句话说的冯承辉更惆怅了,他至今才得了一个女儿。独苗苗养在膝下,正是百般疼爱的时候。突然心肝宝贝就这么被她外祖父许了出去,冯承辉觉得肉都疼。恨不得没教过这个学生。 冯承辉在京府中学堂教书,闲暇之余还指导了几名学生课业。章年卿便是其中之一。 不过那时章年卿长的瘦弱白净,个子也不高,在人群中并不起眼。还是个闷嘴葫芦,不喜与人交谈。 冯承辉对他印象并不深刻,掐指一算,章年卿至少在他膝下读了三年书,若是算上中学堂的日子,章年卿在他身边近八年,他对这个孩子一点印象都没有。 可想而知,章年卿的存在感有多低。 人比人,气死人。 他中状元的时候,章芮樊还在勤学苦读求功名,一晃二十年,章芮樊从小小的汝宁府同知,一晃成为如今的吏部侍郎。膝下儿女双全,儿子还这般出息。 冯承辉叹了口气,掩下心头的那抹嫉妒。道:“章兄真是好福气,也算熬出头了。” “唉。”章芮樊摆摆手,“哪里是个头。老三还没娶妻,女儿还在襁褓中,日子还长着呢。” 冯承辉倒想有个儿子让他操心。 闲话不提,章年卿进了里屋之后,便看见笑吟吟的师母,穿着藏青色的褙子,手里牵的不是别人,正是年方九岁的冯俏。小冯俏穿着粉色袄裙,藏蓝色马面裙,玉濡可爱,两只黑葡萄似的眼睛,一动不动的看着他。 孔丹依吓了一跳,怎么这么快,不是说人才来吗。想着昨夜丈夫愤懑不平的样子,原以为今天丈夫会好好为难一下。没想到这么一会儿就把人放进来了。 孔丹依推了推女儿,嬷嬷将冯俏带走。 “你是年哥儿吧。”孔丹依请人坐下。 “学生章年卿,见过师母。” 章年卿一抬头,孔丹依心里便叹了一口气,怎么这么黑啊。 可父亲挑的人,她又不好说什么。指望着丈夫说两句,冯承辉平日口若悬河,却一到关键时候,一棍子打不出两个屁来。 孔丹依打起精神,试图略过章年卿古铜色的皮肤,勉强笑笑。既然丈夫都把人放进来了。那就说明这孩子还是有可取之处的。怎可拘泥相貌,空落世人俗套。 章年卿约有五尺高,长的倒是仪表堂堂,气宇轩昂。一双剑眉英气逼人,温眸如泽一点深意,又透出三分儒雅。是个丰神俊朗的好男儿。这让孔丹依略微好受些,还好,除了黑点,长的倒是不难看。 “今儿你来虽是给我行的师礼,想必你心中也明白。今日你们跑这一趟,是要和我们结秦晋之好的。幼娘你刚也见了,她还小。便是你们订了亲,她一时半会也是嫁不了的。你长她五岁,你可等的起?” 章年卿撩袍,恭恭敬敬跪下。道:“天德曾立誓,不搏得一番功名,绝不成家。我以和父亲商量明年下考春闱,若顺利的话便是复试殿试。这样最好。若不顺利,又得等三年。” 抬头,目光笃定,“师母,我等的起。我可以等小师妹及笄。” 孔丹依微不可见的皱起了眉。这么个一板一眼的性子,幼娘以后怎么受得了。 不过,这话说的倒是动听悦耳,孔丹依心被熨的服服帖帖,罢了罢了,只要这孩子没什么恶习,也算一份好姻缘了。 作者有话要说:  新文发布,敬请支持。感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章 画廊外挂着鸟笼,冯俏被人牵着并没走远。院子里桂香迷人,冯俏扎着童子鬏,自不自在的摸了摸。这是孔丹依今天早上令下人让她扎的,六岁之后她就没梳过童子鬏了。 嬷嬷告诉她说,娘这是为她好。冯俏虽然不明白为什么,还是乖巧的答应了。 小冯俏身量不高,婀娜倩影,身段倒是很好看。可她今天偏生打扮的稚气,脸上甜甜一笑,两个小梨涡便攒了出来。更为可爱。 章年卿一掀帘出来就看见廊前站着的小冯俏,想退回去,一犹豫念到师母还在。想了想,还是迈出门槛。他没有直接离开,反倒走上前,站到离冯俏三步远的地方,作了一楫道:“冯姑娘。” 冯俏闻声回头,一眼只看得到他胸前灰色的衣袍,仰了仰头,勉强看见他的脸。又惊觉这样露着鼻孔太不雅,向后退了两步。看的还是不舒坦,便道:“你往后退退。” “啊。”这个距离太唐突了吗。 “你太高了,我看不见你。”冯俏不悦道。 章年卿闻言露出一丝笑意,没有后退,上前一步,屈膝半蹲。与她视线平视,有些好笑的问她:“你真的九岁了吗。”他看见她的童子鬏,不免疑惑。这是五六岁孩子才扎的。 该不会是衍圣公想要结亲,故意谎报了两人的年岁。 “当然是了,我属兔的。”冯俏雄赳赳气昂昂道。外公时常教导她风骨,虽然这个人太不知礼些,不过虱子多了不怕痒,唐突多了,也就见怪不怪了。 章年卿敏锐的捕捉到她的小未婚妻对他的敌意,思及今日一来,师父师母对他的诸多挑剔和为难,一时新仇旧恨全攒过来。握着她的小手蓦地用力攥了一下,听见小骨头咯吱撞在一起的声音,这才悠闲松开。笑吟吟道:“正巧,我属狗的,专叼你这样的小兔子。” 冯俏玉雪般的小脸涨的通红,小手指着她:“你个混蛋畜生小乌龟!”憋了半晌,记不清那句戏词了,自己编了句词。 跟在冯俏身后的嬷嬷,脸红一阵白一阵的,后知后觉自己家的小小姐被兔崽子轻薄了,怒而上前,正想骂。突然想起这是老太爷定下来的姑爷,硬是忍声吞气,攒出一个笑脸,殷勤道:“章少爷,别吓我们小姐了。您和夫人说完话了?老爷和章老爷还在前院说话,你看您是?”就差没直接赶人了。 章年卿瞥了一眼小丫头,目光收回。笑着应了,随下人指引去了父亲处。 晌午,冯家留了两父子用过饭。粗略敲定了纳吉采礼的日子。便散了席面,具体的还得请媒人来谈,两家此番私下交个底,彼此心中有个章程。 回去的路上,章芮樊问:“见过冯家的小姐吗。” “见了。” “哦?你觉得怎么样。” 章年卿道:“没什么怎么样。一个小孩子,还天真着。”话毕便无话了。 章芮樊听出一咻咻意思,立即质问:“你什么意思,你觉得衍圣公给你指这门亲事指错了?” “爹。”章年卿无奈的喊了一句,驻足道:“衍圣公指亲事自然是没有错的。只是您不觉得这事有点太早了吗。且不说我还在念书,那冯家小姐还是一团孩子气,傻愣愣的,还不知情事。寻常小姐被男子碰了手,哪个不羞羞涩涩的。那小姑娘竟还以为我和她在打闹” 章芮樊目如铜铃,瞪大眼睛道:“你今天第一次见人小姑娘就上去摸人家手了?” “我”章年卿语塞,自己打了一个嘴巴。圆场道:“总之,现在说这些为时过早。我要去念书了,以后这种事爹你就别喊着我了。你看着处理吧。孩儿谨遵父命。” “你你你。”章芮樊一个头两个大,自己养的崽这么打哈哈,他还能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吗。“你个兔崽子,书都念到狗肚子里去了。”气的都不知道说什么好,完全语无伦次道。 章年卿十分无奈,两人话说不一起。索性不说了,只顾走路。当起了闷嘴葫芦。 章芮樊心里涌出一丝委屈,真委屈。他这一辈子养了三个崽,刚出生三天还在妻子怀里的小闺女不算。这三个儿子里,就数这个三儿子让人不省心。 世界上的锯嘴葫芦分为三种,一种是天生稳妥,沉默寡言不喜说话。一种是自恃清高,视世人于蝼蚁,不屑与人交谈。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无法自拔。最后一种,便是说话如刀,字字扎人,眦睚必报之人,为了避免得罪人,便鲜少与人说话。 以前章芮樊觉得章年卿属于第二种,今天他觉得章年卿属于第三种。 总之,这不是个内敛不喜与人言的孩子,相反,他还是个话唠。嘴皮子特溜。如果不做官,送他去茶馆说相声也饿不死他。 章芮樊疾步追上他,试图给他讲道理:“你知道冯先生之前从翰林院被贬到凤翔一个小县城去做县令的事吗。” “恩。” “你就不好奇,他是他是为何被贬,又是怎么样回来的。” 章年卿看了眼父亲,恭恭敬敬行了一礼,“望父亲告知,孩儿洗耳恭听。” 章芮樊被顺毛的十分满意,斟了斟用词,不徐不疾道:“天下读书人皆学的是孔圣人的文化,衍圣公虽不落实权,可这天下读书人都是他家的学生。几百年来,任凭如何改朝换代,这衍圣公一职,是必须架在这的。甚而,孔圣人的后人流落民间,皇族挖根抛底,也要将这一脉的嫡系后裔挖出来,你明白吗。” 章年卿叹了口气,“孩儿明白。” 孔氏嫡系后裔的身份核实之严苛,不亚于流落民间的皇子。若哪朝哪代供了一个非嫡系的孔氏族人,可是要被嘲笑千百年的。 章芮樊无不羡慕道:“冯承辉在翰林院得罪了首辅刘宗光,被外放出去。本是这辈子都没有回来的机会了。亏得有个好外家,他外放三年,政绩平平,本留在那穷乡僻野一辈子,至死也无人敢伸出援手也不足为奇。却不知那衍圣公用了什么手段,硬生生把人拉回了帝京。虽是回来让他教了十多年书,也没什么光彩。现如今,却被贵人提拔成了东阁大学士。” 这一路,堪称传奇。编个话本子,茶馆能流唱一年。 “我知道,父亲。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孔家往来皆是鸿儒之辈,三分恩情还点一生呢。何况是这么一块跳板转。”章年卿沉默的走在章芮樊背后,声音几不可闻。“我只是觉得,我不需要这些。” 谁也没听见。 章年卿觉得他给父亲发脾气是有道理的,做父亲的根本不知道他为儿子的难处。如今人人知道了他有个年方九岁的未婚妻,见了他恭喜的,有吃笑的。 这日他当坐进学堂,一个旁门末枝家的表哥忽然不怀好意的撞着他,章年卿正写字,蓦地一滴浓墨污在纸上。他默不吭声,抬头看着这位表哥,之间表哥挤眉弄眼,嗓音中满是荡漾的以为。他道:“天德,听说你的未过门的那个小师妹才九岁,你憋不住了怎么办。” 章年卿很淡定,“没有什么憋不住的。” 这个回答太无趣了,旁门表哥促狭的在他裆下掏了一把,边猥琐边挤兑他道:“你就不想,你就不想~~~嘿嘿。” 章年卿眼疾手快,及时掐住安禄山之爪。表哥龇牙咧嘴,手险险悬在裆上一寸之地,“松手,快松手。哎呦喂,嘶,疼。”章年卿面无表情的扔开他的手,表哥怒道:“诶,我说你怎么这么开不起玩笑呢。” 章年卿避开他的手指,无法感同身受这种低级趣味的乐趣所在。叹了口气,“表哥,让一让。我的文章得重誊一遍了。” 表哥行为浪荡猥琐,长的却风度翩翩,温文如玉,一派的儒雅君子模样。很是讨小姑娘喜欢。起码他问亲的时候,从没有人嫌弃他黑。 同窗对章年卿这个小未婚妻都抱着善意的笑意。时常拿章年卿取乐。 章年卿在这份嘲笑中,显然忘了,他曾对这个名字背后的姑娘是多么期待。 一转三月,今日是腊月初三。 腊月初九是他定亲的日子,章年卿在飘飘雪花中呼出一口冷气。站在冷冰冰的长廊上出神,远远看见那位不正经的表哥来了。 章年卿赶紧避开,额角突突的跳,他脑仁疼! “天德,等等我。” 既然避不开,章年卿只好驻足等着了。章年卿是打定心思,他说什么混账话都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了。不曾想,这次表哥说的话却十分中听。他道:“天德,你也别置气了。知根知底,总好过盖头一揭,几家欢喜几家愁吧。” 自来熟的表哥勾搭住章年卿的肩,“其实这小娇妻有小娇妻的好嘛。你想把她养成什么样子就养成什么样子。想怎么摆弄怎么摆弄,搁房里,你还不得把人疼到骨子里。”不正经的撞了撞他,眉飞色舞的。说着从袖口掏出一本蓝册子,“给你个好东西。这可是我花大价钱买的。” 章年卿不想接,硬被塞进手里。待人走很远了,抖开书皮一看,赫然上书五个大字。章年卿手一哆嗦,差点把书扔出去。眼见章芮樊远远的过来了,章年卿无处躲藏,只能先将书别在后腰藏起来,整理整理衣袍。一派平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章 “天德,快,你舅舅来了。跟我过去见客。” 章年卿讶然道:“舅舅他们来了吗。什么时候的到了,他们不是在河南吗,怎么都没写封信。”说着疾步跟着章芮樊走了。 章芮樊年轻的时候在汝宁府同知,娶了当时的河南巡抚陶金海的女儿。后来章芮樊一路升擢至京城,带着陶茹茹在京城一住就是十多年。当年离开汝宁的时候,章年卿二哥才出生,还在襁褓里抱着。章年卿更是连影都没有,从未见过本家舅舅。 此番闻舅舅前来,他内心雀跃不已。一路小跑,一掀帘子,数道目光一齐投来。章年卿望了望厅内的五六名男人,斟酌片刻,先向祖父和外祖父行礼:“孙儿见过祖父。外祖父。”然后向三个中年男子请安,“天德见过三位舅舅,给三位舅舅请安。” “哈哈哈。天德还记得舅舅。”“哟,我们的小解元来了。”“来,让大舅好好看看你。” 章年卿摸着脑袋,憨憨笑道:“收了舅舅们十多年礼物,哪敢不记人啊。” 哄堂大笑,陶孟辉等人个个指着章年卿哭笑不得。陶孟辉道:“看着人憨,脑子却不傻。” 舅甥四人聊的很是投机,直到陶茹茹抱了小女儿青鸾来,大家对章年卿的热情劲才散掉,都疼爱的看着章青鸾。 陶家是兄妹四人,三子一女。如今陶茹茹也生了三子一女,这份巧合,让大家对这个小闺女又怜爱了几分。 小舅陶孟新凑不上热闹,只好逮空拉着章年卿说话,“冬月里订了亲,打算什么时候成亲。” 章年卿苦笑,“冯家姑娘还小,看家里怎么安排吧。” “你自己都没个想法吗。”陶孟新可不觉得他这么乖。 “过了春闱再说吧。”章年卿兴趣乏乏。 提起春闱,陶孟新神色一肃,和章年卿聊起了心得和注意事项。直至中午用膳,两人还意犹未尽。 出门时,陶孟新拍着章年卿后背正说着什么,忽然感到手下一个硬物,下意识的抽出来:“这是什么。” 糟了。章年卿忙要夺回来,陶孟新一抬手。不理小外甥的迫窘,慢慢展开书来看。 “《幼鼎·器养篇》这是什么?” 狐疑的翻了两页,陶孟新眼中从震惊惊愕到不可思议,精彩缤纷。 章年卿恼羞不已,一把夺过遮掩住。解释道:“这是表哥给我的。” 陶孟新指着他一脸明白,感慨道:“看不出来,看不出来啊。” 外面风雪略大,吹迷了陶孟新睫毛。他睫毛挂雪,面如冠玉,脸上带着一丝意味深长的笑。芝兰玉树,气度翩翩的陶舅舅,语重心长的拍了拍他肩膀,“孩子,记得你的话。春闱重要。” “舅舅!”章年卿高声道,“不是你想的那样。” “明白。走吧,去吃饭。” 饭后,章年卿气的回屋直接摔了书,狠狠的踩了几脚。便去读书了,念了一会,天色渐暗。章年卿没有喊小厮,自己动手点了油灯。暮色四合下,灵感总是来得分外汹涌,研磨习书,字字谏言都是真理。 盯着砚墨,不知怎么的,章年卿忽然想起‘红袖添香’的浑话。心中一触,眼前影影绰绰,依稀露出一个小丫头的影子。小姑娘拿着小杌子站在桌前,像只花猫儿似得在桌前砚墨。琵琶袖垂在砚池里,拖的纸上桌上都是墨痕。 这么想着,心头越发热了。心尖尖那一处又热又烫,烙的他浑身躁意。汹涌的灵感都被另一种汹涌扑灭。 章年卿回到屋子,那本书孤零零的被扔在地上。烛火跳动间,将那一个‘幼’字生生挖出来,做成一个巨大的虚影罩在他的心头。想了想,弯腰捡起书。拍了拍上面的灰,私下收进柜子里。 书脊朝里,掩藏在浩瀚书海间,几不可寻。 章年卿闭了闭眼,喃喃道:“冯俏。” 冯俏,真是可好名字。 腊八灶王节,章家去给冯家带着礼物追节。没有什么贵重的,多是些八宝豆子,薏米百合等,图个吉祥。 内宅孔丹依和陶茹茹在说话,正厅冯承辉和章芮樊也聊的不亦乐乎。章年卿一个人坐着无聊,索性对冯承辉拱手请命道:“先生,天德可否去书阁看书。” 孔丹依作为衍生公女儿,出嫁时一百三十六抬嫁妆里,有二十八抬装的都是古籍孤本。天下学子趋之若鹜,任谁得一本,都能当做传家宝流传百世。哪里像衍圣公这种人家,稀世孤本都是以‘抬’论。 冯承辉乐呵呵一笑,以后都是自家人了。他也没什么好藏私的。指了个小厮,“带三少爷过去。” 晖圣阁旁坐落着一间不起眼的小阁楼,长满枫藤,绿荫荫一片。门上终年落着锁。他以前跟着冯先生念书的时候,便好奇过这里,却从未想过先生会把家里的书藏在这里。 跟着小厮从偏门进去,门房住着一个小老头。小厮恭恭敬敬的喊他:“齐爷爷,老爷让小的带章公子过来看书。” 齐老头胡子一抖,瞪着眼睛问:“什么章公子,哪个章公子。” 小厮有些尴尬,凑到他耳旁小声道:“就是和小姐定亲的那位章三公子。” 齐老头神色顿时软化下来,他精神灼烁,眼中有精光。微微低下头,行士子礼:“小老头多有冒犯,章公子跟小的来吧。” 说着,回房拿出一大把钥匙,踩上吱呀呀的阁楼。小厮借机向章年卿告辞,章年卿挥了挥手,同意他去了。 一进门,章年卿才恍然大悟。原来齐老头手上的钥匙不是开门用的,是开盒子用的。冯家书阁藏书千万,但凡孤本珍本,皆以紫檀木匣,珍而重之的装着,防避蛇虫鼠蚁。 章年卿摸着盒子上的精细雕花,陡然生出一股买椟还珠之心。且不论这盒子里的东西价值几何,单一个空盒子便顶的上十两黄金。章年卿感慨的想,他的岳家可真是有钱啊。 边走边看,章年卿越看,心中敬意越高。古往今来,世人数得上名号的风流才子,名士大儒。他们的手稿c散记也不知是通过何种方式落到孔家手中。还有一些根本不为世人所知晓的字画瑰宝。 章年卿翻到一本唐寅的散记,里面记载了他中解元后,再未拔高一筹的满腹愁心不得志。其中一些惊世骇俗之语,看的章年卿心惊肉跳。良久都喘不上来气。 偶然一瞥,牑户处由一枝枫藤的枯干,引着阳光垂进来。视线顺着阳光落在明亮的地板上,书架下露出鹅黄色一角,布料上的银线在阳光下煜煜生辉。章年卿不动声色靠近。 冯俏垂头,捧着书看的如痴如醉。光线在书页上游移,章年卿的目光再冯俏身上游移。 小冯俏今日穿的是鹅黄色挑线裙子,扎着简单利落的双螺髻,将自己打扮的像个小丫鬟。前襟袖子无处不脏,也不知道是从哪个旮沓角落里爬出来的。脏兮兮的小丫头,青葱鲜嫩,俏丽逼人。下颚嫩生生的肌肤,沾着一道泥痕。莲藕沾淤泥一样格格不入,却又诡异的让人觉得理所应当。 “啊。”冯俏吓了一大跳,书掉在地上,向后爬了几步。看清楚来人,才松了一口气。“怎么是你啊。”低声咕哝,“真是阴魂不散,躲都躲不开。” 小冯俏运气不好,章年卿自幼耳朵便生的尖,闻言挑挑眉:“我来你家追节,你还躲我。” 冯俏捡起书,塞回书架。抱怨道:“谁让你来我家了。”回头看着他脸好一会,垂头丧气道:“今天就算了,下次在外面你碰见我了。千万可不要和我说话。不然我真的只能坐在家里等出嫁了。” 章年卿听出一咻咻嫌弃的意思,上下将自己打量了一番。好笑的问:“我有什么地方让你很讨嫌吗。” “你太黑了!”冯俏脱口而出,章年卿愣了一下,冯俏别过头,心里觉得有些愧疚:“我知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这些不是由你决定的。可我的小姐妹已经将我笑的很惨了。还请你,不要让我再没面子了。” 章年卿唇角挂着笑,敲了敲手中的孤本。顺手将书和匣子一齐放在书架上。掐着她下腋,将她抱起来放在窗沿上。放下她时,还细心的替她拨开爬在窗台上的枯枝干叶。盯着她脏兮兮的手脸,怀里摸索了一会儿,没带手帕。 想了想,伸手在冯俏怀里摸索了一会。果不其然,掏出一块小手绢。仔细替她擦干净,慢悠悠的问:“这么说,你是知道我今日来看你,才故意躲到这里来的?” 冯俏身子有些僵,偷偷向后瞄了一眼。窗子后面空无一物,二层阁楼下是铺的整整齐齐的青砖。冯俏想象了一下自己从这里摔下去,生还的可能。十分识趣道:“绝无此意!这两者之间其实并无关联的,大哥哥你虽然长得黑,却也是黑里俏。我何苦躲你。真真是我自幼嗜书,平素都习惯来这里。今日一时忘了时辰” 章年卿无动于衷。 冯俏看看他,又看看自己身后的‘万丈悬崖’,咬咬牙,猛的扑向章年卿怀里,借着冲劲将他压倒在阁楼地板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章 嘭,一声闷响。 齐老头的声音遥遥传来,“章公子?发生什么事了。”齐老头端着稀饭碗,纳闷的问:“要不要小老儿上去帮忙?”咕嘟嘟又灌了两口稀饭,脚下没动一步。 章年卿颇为深沉的看了眼冯俏,清清嗓音,高声道:“无碍的,脚下一时未留意,绊了脚,您不必上来。” “好勒!”齐老头声音欢快,就等着这句话。 冯俏飞快的爬起来,躲在书架背后,咬牙切齿的问:“你刚是想杀人灭口吗。” 章年卿龇牙咧嘴,摸了摸肿起一个大包的后脑勺。 冯俏看着他的狰狞,吓了一大跳。缩了缩头道,急得快哭了:“你如果杀了我,我爹爹我外公都不会放过你的。” 章年卿背脊生疼,咬咬牙,没站起来。屈腿坐在原地,“你过来。” “我不过去。”冯俏才不被他威胁,“我走了,你自己在这好好‘看书’吧!” 刚跑两步,被章年卿一把揪着后领提起来。章年卿步子大,三步并作两步,追她易如反掌。 他脸色铁青,冷冷道:“实不相瞒,自从家里给我订了亲之后,我也整日被同窗嘲笑,定了个还没长成的小丫头片子。” 冯俏被嫌弃了,心里很不舒服。闷闷道:“我年纪小,总有天我会长大的。你长的黑,这辈子都不会变白了。这两者怎么能相提并论。” 章年卿道:“错矣,我黑是因为秋天那时候我生病,吃药吃的。我之前一直长的白,之后也未必养不白。” 冯俏一愣,一点没有怀疑,“我就说那黑乎乎的,喝了牙会变黑。没想到不是黑牙,是黑”及时停下,小心翼翼的看着章年卿,故作老成的叹了口气,摸着他脸道:“其实我自己没有嫌弃你的。就是被大家嘲笑久了,都忘记你学问好,人又高,长的也不差了。你说的对,这件事的确是你委屈一些。” 想了想,冯俏道:“可以你再急也没办法。我至少要等到及笄才能出阁。在这之前,你就等着吧。总之,我以后不嫌弃你黑就是了。” 你就等着吧。 章年卿不用抬眼皮,单听声音就知道冯俏说这话时有多么骄傲。他翘起嘴角,不怀好意的蹲下身,神色认真:“即是这样,天德在此先行谢过冯姑娘。”犹犹豫豫,吞吞吐吐道:“只是有一事,在下不得不跟冯姑娘说清楚。” “说罢。”冯俏语气轻快道。 章年卿不语,捉着她的手,在他脸上狠狠擦了一下。他方才在地上滚了一圈,冯俏湿润的掌心的一擦,掌心便赫然留下一道灰痕。 章年卿道:“看,黑是假的。不信你来试试。”他指着脸颊,挑衅又期待。 冯俏懵懵懂懂扑上去,冲着指尖敲打的地方舔了一口,章年卿的手怔住,人也僵住。侧脸某一处微麻,指尖也泛麻,上面口水残留。 “好像是白一点了。”冯俏趴在他身上看了一会。自己又主动上去咬了一口,狠狠地,留下一个小巧精致的牙印。 冯俏悠悠松口,居高临下的看着半蹲在地上的章年卿,不掩狡黠道:“章天德,你不要骗我。我知道你在调戏我。你这个登徒子!” 章年卿喉结滚动一下,蓦地攥住她手腕。纤细瘦小,握在她手里顿然升起一股禽兽之感。他道:“我没有骗你。这不是调戏。我们订了亲,原本就该是这样。” 冯俏才不信,娇声娇气的控诉他:“你若当真舔舔就白了,你全身都那么黑。我岂不是要将你”多累啊。 章年卿脑中轰一声爆炸,不敢再听下去。几乎是落荒而逃。 他已经不敢再在这里多待一分一秒。 他耳旁脖颈下充满血红。回到正厅,章芮樊和冯承辉还在说话。 章芮樊看见章年卿皱眉,“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欸,你脸上怎么这么红。” “有点热。”章年卿故做掩饰的闪了闪风。 章芮樊冯承辉同时目露不解,“这寒冬腊月的,书阁怕没有多少火盆吧。” “来回走的有点急,身上一发汗,便觉得有些过热。爹,先生,不必担忧我了。你们继续,继续。”章年卿忙描补道。 话及此,门外忽然传来一阵热闹。隐隐能听见是有人在训斥人,一旁还有女童隐隐的哭声,齐老头的劝慰声。 过了片刻,只听妇人道:“今日有客人,姑且不和你计较。走,回去换衣服。等会见了你未婚夫婿,难不成你打算就以这副样子去见客。” 这是息事宁人了,看着色厉内苒,骨子里却还是温柔疼爱。 章年卿心下一跳,一下子就猜到那是谁。想必是他刚风风火火跑出来,惊着齐老头,上去一看,发现了小冯俏。这才有了后面的事。 不知为何,他有些愧疚,也有些心疼? 正犹豫要不要出去说情,孔丹依已经带着焕然一新的冯俏进屋了。 冯俏娴静温柔的向两位长辈行过礼,穿着略显成熟的嫩绿色通袖褙子,长褙修身,更显她窈窕。她一改先两次的顽皮天真,古灵精怪。脱胎换骨一般,亭亭玉立站在章年卿面前。 冯俏饱读诗书,气质如兰。一颦一笑具是动人。双瞳剪水,极为清澈。 章年卿茫然又好奇,冯俏带给他的新鲜感太大,他见过她三次,她每次带给他的都是别开生面的惊喜。低头喝茶,不欲让自己太过喜形于色。 熟不知两个小儿女的一句一动,早已落到双亲的眼中。 离开的时候,章年卿解下腰间的寿山龟钮,私下递给冯俏。冯俏不敢接,章年卿态度强硬的塞进她手里,低声道:“本该早给你带东西的。我却疏忽了,以前是我不上心,我的不对。这是我一位长辈赠我的,我贴身带过许久,算是我身上唯一亲密的物件。你且收着,下次给你更好的。” “小乌龟?”冯俏把玩着不足她拇指大的钮章,只见墨绿色寿山石上,浮雕着一只栩栩如生的乌龟,乌龟下刻着三字:闲百忍,是个闲章。 章年卿脸色青了青:“什么乌龟,是玄武。你就气我吧。” 冯俏自然不会识不出玄武,笑嘻嘻的,眉眼弯成月牙,星辰灿烂。 章年卿隔着钮印捏了捏她的手背,意有所指的问:“你就没什么要送我。” 冯俏偏头道:“没有。” 章年卿气极,狠狠攥了一把小嫩手。冯俏泪水一下子在眼眶打转,“你每次来都捏我。给你。”抽抽噎噎的扔了条手帕过去,敷衍极了。 章年卿拿帕子替她擦了擦泪,蘸尽香脂泪水,闻了闻,叹道:“姑且我就当这是你给我的礼物罢。”收进怀里。 翻过腊月,开春便是春闱。 二月初一首试,地点便是京城贡院。好在章年卿家在京城,不必学那寒门子弟上京赶考。 章年卿元月十六便在父兄的建议下住进同福客栈。客栈固然吵闹,可据父亲章芮樊和泰山冯承辉两个草根出身的指导,这里藏龙卧虎,云集天下举人,其中才高八斗之人不计其数。小道消息更是多如牛毛,其中不乏来源不明,消息却异常精准的传言。 冯承辉道:“贡院那边,我和你爹帮你留意着。你在同福客栈住几日,便是得不到什么有用的消息,和你将来的同僚们多相处相处,也是百益无害。” 章年卿没有意见,他住哪里都可以。 临走时,冯承辉还叮嘱一句:“一日三餐,家里有人送上。吃食还是用家里的好。” “学生明白。” 跨出外院的时候,章年卿不禁回头看了一眼小阁楼,书阁门窗紧闭,外面枯藤泛春,开出点点绿意。 章年卿呼出一口气,按着胸口,掌心下贴着一块娟帕。稳了稳神,提步出门。 冯俏心惊胆战的掩上窗,躲在窗后。丫鬟珠珠嘻嘻的笑:“小姐又在偷看姑爷了。” 冯俏瞪了她一眼,不说话。等人走远了,才轻手轻脚下楼。珠珠道:“姑爷可真是可怜,在家被章侍郎陶舅舅耳提面令,到了我们家,又要被老爷念叨,也不知道他烦不烦。” 冯俏停下,看了一眼珠珠。珠珠忙捂住嘴:“奴婢再也不碎嘴了。”头摇的像拨浪鼓。 冯俏好笑道:“他烦不烦我不知道。不过他应付差事可真是一绝。”眉眼春花,笑意溢出:“他眉低目顺哄爹爹那一下,真是让人服气。我都差点被他骗过了。” 珠珠惊讶道:“姑爷是在应付老爷的话吗。” “那当然,我最了解他了。”冯俏得意道。 “小姐你才见了姑爷几次,怎么就‘最了解’了呢。”珠珠好奇又八卦道。 “我”冯俏一时语塞,道:“反正他没有他装的那么乖。” 这句珠珠听懂了,恍然大悟道:“原来是装的啊,难怪小姐这么有经验。小姐,这就是一丘之貉的意思吗。” 冯俏愤怒的敲她头,“再乱用成语,下次不教你识字了。” 珠珠果然被吓住,冯俏气冲冲走了很远,珠珠才喃喃道:“本来就是嘛。小姐还不让人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章 章年卿走第二天,京城便下起了小雨。 章年卿推开窗子赏了一会雨景,将桌子上的汝窑花瓶抱出去放在窗台上,花瓶里种着一株绿萝。 春雨贵如油,让这小东西尝尝雨水也不错。 章年卿收回手,捻了捻手指,若有所思的看了眼花瓶。再上手摸了摸确认触感,“果然是假的。”他还真以为同福客栈已经富到如此地步。摇头自嘲,一叶障目了。 雨天多烦事。章年卿刚坐下,翻开从岳丈家讨出来的典考籍,正只字研读别人的文章,客栈下一阵吵闹。章年卿心烦意乱,摸出一块娟帕,嗅了嗅,稳稳心神,继续苦读。 “陈先生,陈先生。唉!” 门外的人接连叫了两声,得不到回应,叹了口气,嚯的推开房门。一阵冷风灌进来,吹起书桌上的书本纸张。 章年卿愕然的看着门外之人:“何事?” “章公子,怎么是您?” 原来是店小二,小二连连道歉后,狐疑的看了眼窗台上,雨中绿萝。讪讪的合上门离开。 然后章年卿听见隔壁房门被打开的声音,他放下书,欠身在窗口外探了探。果不其然,左手边房间窗台上,也摆了一盆绿萝。 隔壁动静悉悉索索的,隐隐能听出是四五个人在房间里。店小二的声音是最急迫的,只听他似乎扔出了什么硬物,咣当掉在桌子上。他气急败坏道:“您这钱委实不好挣,小的也不要了,惹不起,总躲得起。”骂骂咧咧的走了。 章年卿被清风拂面,洗了把脸。门外的是非不欲多听,他这边也接连来了两位客人。巧了,都是送伞的。连话都没变:“三爷昨日走得急,忘了备伞。小的今天赶紧送过来了。” 话毕,急匆匆的走了,一刻也没有多留。 章年卿关上门,坐在床边把玩着两个伞。嘴角翘起一丝笑意,观摩了许久,才终于在其中一把伞柄上,看见一个小巧的冯字。 他愣了半晌,倒了被热茶,慢吞吞的喝着。冯先生是不会顾及这些小事的。师母的话,便是送伞,也该和家里打声招呼,免得两家送齐了,显得跟打擂台似的,尤其显得他这个岳家心急。 哪会是谁送的呢。 答案呼之欲出。 指腹摩挲着伞柄,眸子中有些疑惑,也有些认真,“你就这么关心我吗。” “咚,咚,咚——” “来了。” 章年卿将手中的伞塞进被褥内侧,开门是个生脸。 那人作楫,一脸歉意道:“鄙人姓陈,单名一个伏字。方才小二误闯贵人房间,我特来致歉。”抬头,风光霁月,儒雅俊秀。看着便是一副贵人相。人却面如死灰,眉头紧锁,似有千万愁绪难以抚平。 章年卿回了一礼,客气道:“无碍,事出从急。” 他一出声,陈伏眼中便闪过一抹诧异。“不知兄台年方几何?” 章年卿身高不低,一出声便漏稚。他坦然道:“在下姓章,立早章,双字天德。年方十五。” 章年卿有意含糊,只报字不报名,去年九月才过了生辰,开年一月便称十五。不算撒谎,却处处掩饰。 不想陈伏还是一口道出他的身家来历:“兄台可是和景二十二年京兆府年纪最轻的章年卿章解元!” 佳名远扬,万口传。 章年卿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他已经到了家户喻晓的地步了,有些汗颜,不知道怎么维护自己形象才不丢人。清清嗓子,谦逊道:“正是在下,陈兄缪赞了。” 都说文人相轻,陈伏却是一个英雄见面惺惺相惜的性子。和章年卿几句话下来,两人便引对方为知己,为彼此的共鸣而感叹。一来二去,陈伏便透漏了几句自己的事。 原来,按大魏律例,过了乡试中了举人,其名下土地有免税免赋的权限。 章年卿锦衣玉食,不知民间疾苦。他夺解元的时候,倒是有乡绅送了他八百亩土地并一些银钱。被章芮樊给拒了,自己出钱廉价将那八百亩地买下,归在了章年卿名下。那时他隐约听过一些免税赋的话,却未在意。 陈伏叹了口气道:“哥嫂都是善人,我念书是又借了村里不少银钱。自我考上举人之后,以各种名义让我将他们土地收在名下的人不计其数。可在靖安,一个举人名下免税的规制最高也不过五百亩,现在我名下已经挂了七百多亩。” 章年卿暗忖,赶明儿问一下父亲,他那八百亩地是怎么安置的。 陈伏仍在继续,“我所住的,乃是小地方。当年秋赋一时少了那么多,上面便派乡保来查。还说什么,‘年年举人老人多了去,没见谁像你这样吞山吃银。胃口忒大。’后来我便被带到衙门,万幸中举后可见官不拜,受刑不罚。我被拎到县衙,住了半月倒也没吃什么苦头。” 章年卿听的头昏脑涨,自己梳理思路,斟酌问道:“那你今日又是遇到了什么麻烦。” 陈伏揉着眉心,头痛道:“这不是眼看会试,我要来上京赶考,又不放心哥嫂,便把哥嫂也带来了。安置在红庙街一处赁来的小院子。谁料想冤家路窄,那户院子的原主人,不偏不倚正是我们县老爷的亲侄子。” 章年卿恍然大悟,这两年他背地里闲书也看过几本闲书。期待的问道:“可是那县太爷的侄子,看上了你的嫂嫂,要强娶豪夺。” 陈伏头痛道:“差不多。不过我看那厮不见得是看上我嫂嫂,是诚心给我家找不痛快罢了,终日调戏嫂嫂,屡屡被我兄长撞见。谁知,这两日闹出嫂嫂有孕,加上那人故意出言蛊惑。因着哥嫂多年不孕。哥哥便以为嫂嫂肚子里的不是他孩子。一气之下,离家出走了。” 陈伏烦不胜烦,“眼看就要大考,哥哥不见踪影,我还要照顾着嫂嫂。瓜田李下,一时便有了传言,说我和嫂嫂有染。你说说,这都什么事啊。”陈伏气的直拍桌子:“现在这节骨眼,这话传出去。让朝廷怎么想我,考官怎么想我,一个品行有污之人,怎么堪当大任。” 说完才意识到,章年卿年纪尚轻,怕是不能感同身受这些生活琐碎。歉意笑道:“真抱歉,惹的章弟也心烦了。怕是你也不爱听这些糟心事吧。” 章年卿倒是无所谓,反倒觉得很新鲜,挺有意思的。他又问:“那绿萝是怎么回事?” 陈伏道:“绿萝是我和小二留下的信号,日子渐紧了。我便打算先将家里的事隔一隔,我这边温习的差不多了,便把绿萝放出去。便是发出信号,有人找,可以说我在了。如果这绿萝没摆出去,哪怕天塌下来。都不能让人来打扰。” “原来如此。”章年卿拳头抵唇,不厚道的笑了声:“看来今天小二没拦住。” “是啊,今天我摆不摆绿萝,小二都得找我闹上一闹。他闯进你房间时,我探头看见你窗前,便觉得是天意。也将绿萝挪了出去。一味逃避总不是办法” 章年卿频频点头。 下午的时候,雨停了。 章年卿夹着伞,去了趟冯府。等了许久,见冯承辉第一句话便是:“先生,靖安一带今年可是遭灾了。” 冯承辉疑惑道:“怎么忽然想起来问这个。” “我在同福客栈结识了一位朋友,听他说,他中举后因着乡亲把土地挂在他名下,导致当年秋赋缺口甚大。学生感到有些滑稽,诚如世人所言,举人年年有,免税赋又不是今年才有的规矩。缺口如此之大,只怕背后另有隐情。”章年卿不敢卖弄,一五一十道出心中疑惑。 冯承辉目光警惕:“这话你可曾问过你父亲。要知道,你父亲调遣吏部之前,曾在户部任事。” 章年卿腼腆一笑,“传道受业解惑是师父的事,我和父亲谈,岂不是妄议朝政。学生不过好奇,我这两日读典考丛书,见往年有拿政事做考题的。便想投个巧。” “你啊。”冯承辉朗朗大笑,翁婿两人以此为话题,谈论一下午。 晚上冯承辉留章年卿用饭,章年卿眼睛一亮,隐隐有期盼。 冯承辉便借换衣服的时机对妻子道:“小两口蜜里调油今后才好过日子,现在让他们多培养培养感情,不失为一件好事。” 孔丹依赞同道:“我明白。我爹迂腐,我可不迂腐。有咱们看着,他们发乎情止于礼,相熟相熟,尽是那小炭头将来成人了,心里也懂得记挂。” 冯承辉颔首,“恩,记得把后宅里的长嘴仆妇丫鬟安排好。莫把好事弄成坏事,让外人嚼舌根子,说我们俏姐儿是非。” “我明白。”孔丹仪拍拍丈夫手背,让他安心。 章年卿在饭桌上见着冯俏,眼睛刷的一亮。 没有外人,冯俏的娇气便透出来了。一点没有那天见他知书达礼,温柔贤惠。许是冯家这么多年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太过宝贝。将冯俏宠的十分娇惫懒散,九岁的人了,饭都不好好吃,非赖着孔丹依喂。 章年卿三岁就自己独立吃饭了,他看着他娇憨迷糊的小姑娘,竟觉得他前两次见她才是最真实的她。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今天晚了。没想到没赶上早上的九点,也没赶上晚上的九点。么么哒,早点睡。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章 章年卿盯着冯俏吃饭,冯俏虽未回头看他。一会儿也两颊绯红,不自觉细嚼慢咽,斯文优雅起来。 孔丹依见状皱起眉头:“不可口?”舀了醪糟丸子,白勺清汤蛋花点缀,看着很开胃。孔丹依还特意当着冯俏的面放了一大勺白糖,谁知冯俏还是小口小口抿着,没有食欲的样子。孔丹依重重放下碗。 这是发怒的前兆。 冯承辉不动声色撞了撞不解风情的孔丹依,不曾想激化了妻子怒火,“你女儿还说不得了,看看都惯成什么样子了。”孔丹依竭力压抑着声音,看着章年卿在,没再说什么过火的话。 冯承辉无奈的叹气,正想说上几句。章年卿忽然站起来,从孔丹依手里接过瓷碗,“师母,我来喂小师妹吧。” 冯俏差点跳起来,飞快的说了句不用了。狼吞虎咽,大快朵颐。迅速告辞,离开饭桌。 章年卿盯着桌子上的空碗筷,微微出神,表哥的话飘一句荡一句的。 他真的挺想喂喂她的。 如果真可以把她带回家就好了,他喜欢什么样子,就把她养成什么样子。 其实她现在这样就很好只是和他不亲。 章年卿脑子浑浑噩噩的想着一些有的没的,食不知味的吃完一顿饭。 微雨濛濛,章年卿独自一人从偏门出去。撑着伞,刚踏上青石小路,便有一种被窥视之感。 “章少爷?”冯府的小厮不解的看着突然停下的小厮。 章年卿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周围的痕迹,注意到门檐下那片空地有湿脚印。小厮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蓦地像是被人点了句什么似的,一行礼走了。一句话也没说。 章年卿看着地上踌躇的湿鞋印,不动声色比划了她鞋的大小。比他掌心小一些,尺寸不准,但他不敢做的更明目张胆。 小门两侧种的都是青竹,峻峭挺拔,四季常青。以青石路为线一分为二,章年卿站在屋檐下等了好一会,雨刷刷的下个不停,始终没人出来。 他盯着屋檐下的湿鞋印看了好一会,负手侧身,对着左边的竹林道:“再不出来,我可走了。” 冯俏和婢女犹疑半晌,冯俏挪挪蹭蹭的蹭出去。露着小脑袋,探头探脑的问:“你拿的是我给你的伞吗。”声音有些甜蜜。 章年卿看了眼手里的伞,摇头道:“不是,这是我家里给我送来的伞。怎么,你也去给我送伞了吗。” “怎么可能。”冯俏提着裙子冲到屋檐下,夺过他手里的伞,指着伞柄的冯字,理直气壮的:“这是我家的伞。” “哦,送伞的人又没有说清楚。我怎么知道是你送的呢。”他笑着问。眉宇剑锋笑意荡漾,极为温柔。 冯俏听出他的打趣,不再说话。扭过半个身子。低着头看雨打穿石,很是认真。 两人半晌无话,章年卿倒是有一肚子话想说,只怕吓着她。只好站在一旁,陪她当哑巴。 阴天天黑的早,不一会便暗沉沉的。来偏门点灯的下人,远远看见两人都避开了。 章年卿清清嗓音,垂眸看着她:“我回客栈了。你也回去吧。”他看着她头顶湿缕缕的头发,也不知什么时候淋的雨,“打着伞自己还能淋到。我究竟是该怪你丫鬟伺候的不上心,还是你太过顽劣。” 冯俏皱着鼻子,“你不要用这种老气沉沉的调调和我说话。”她睁着葡萄似的黑眸仰头看着他。不满道:“你也是个孩子,在我面前装什么小老头。” 章年卿还记得她嫌他高的话,半蹲下来,握着她的两个胳膊:“说的好。你以后叫我天德哥。你呢,乳名叫什么。有字吗?” 冯俏道:“我小名叫幼娘。我当然没有字,字是出嫁后夫婿取的。人家现在还是待字闺中的小姑娘呢。” 幼c娘。 章年卿心一跳,心头被笼罩的那个巨大的‘幼’字再次跳出来。他按耐住狂跳不止的心脏,正想说我给你取字,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柔声道:“幼娘乖,我真的要回客栈了。等我考完再回来看你。” 冯俏有模有样的叹了口气,“其实你来看不看我都是一样的。以前没见过你,我也这样过来了。喏,手伸出来。” 章年卿莫名所以的递上手背,冯俏手里攥了个什么东西,她对着那一哈气,冲着他手背重重的盖了一个章。 章年卿借着微光一看,闲百忍。是他之前给她的钮印。不禁笑道:“你给我盖这个干什么。” 冯俏盈盈一笑,贝齿微露,俏皮的福了个身:“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盖了章,你说话便要算话。” 章年卿:“什么说话算话?” “你说你要来看我的。”冯俏略显委屈:“虽然我并不大在意你来不来看我。可你说出去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怎么能说反悔就反悔。” “不反悔不反悔。”章年卿看着她皱巴着的小脸,摸了摸她的头,动情道:“等我考完试带你去放风筝。” “真的吗。”冯俏喜出望外,“我爹娘答应吗。” 章年卿胸有成竹,“你这几天好好准备下我们出去玩你想穿的衣服,什么都不用管。其他的事都交给我。” 冯俏高兴的抱了他一下,夸赞道:“你还是挺有用的嘛。” 章年卿微僵,板着脸从她小小怀抱里站起来。冯俏愕然的看着自己手里的人变成一双腿,闷闷的松手,“路上小心。” “恩。”章年卿淡淡的。 越临近会试,同福客栈越发热闹。 一个个原本闷在屋子里苦读人的举人老爷们,纷纷出来坐在大堂吃瓜子看戏,时不时各自散布一些无溯无源小道消息,章年卿听听便过,一笑了之。 实不是他瞧不起人,只是这些同科之间流传的所谓‘题目’‘点卷’多是无稽之谈。真正手握重秘的人不说,不知所云的人纷纷附和,企图从中捞到一丝半点的残羹。 章年卿生在官吏之家,先生又是前新科状元,如今岳家又拜着孔氏一族。他所接触的圈子秘闻,比在场人都辛密。 不过,念着父亲和岳丈前的千叮万嘱,章年卿还是仔细留意了下诸位所提及的科目书籍,晚上挑灯夜读,很是刻苦。 元月二十八日,离大考还有三天。客栈的举人陆陆续续都去了孔子庙拜先人。 章年卿也被陈伏拉着去,走到半道,冯承辉拖着他径直去了衍圣公府上,道:“直接拜自己祖先吧。” 章年卿看着家庙里如雷贯耳的大名,恭恭敬敬对小山一样密集林立的牌位上香磕头,口中自称的是:孙女婿章年卿。 衍圣公孔明江本人也跪在和章年卿并肩的蒲团上。章年卿吓得魂飞魄散,好悬没跳起来。不动声色从蒲团上挪下来,跪在孔明江右下侧。 孔明江看了一眼,没说什么,算是默许了。 经过冗长的程序,章年卿回去的时候已经天黑了。晚上陈伏拿着一个文昌符过来,说是见他今天没有去,便多带了一个给他。 章年卿瘫坐在床上,恹恹的看着手里的符,无精打采的。“陈兄,明日我还是想亲自去祭拜一下夫子。” 陈伏微讶:“今日你家人不是带你去拜老夫子的吗。” “拜是拜了。”章年卿垂头丧气道。可他觉得孔老先生更想从棺材板里跳出来打他一顿。 章年卿扶额倒床,抱怨道:“你知道吗,衍圣公他今天居然和我跪在一排!!!” 陈伏惊的连连倒退,“你,你们家和衍圣公很熟吗。” 章年卿惊觉失言,描补道:“求了些门路。今日总算见上了。”轻描淡写的带过。 陈伏扶着胸口顺气,“好家伙,章弟快把你今日穿过的衣服借为兄摸摸,沾沾喜气。” 章年卿指着屏风,“刚洗完澡,顺手搭在那了,还没收,你要的话,待我洗了,全拿去吧。” “不能洗,不能洗。这可不能洗!”陈伏连连拦道:“这可是好东西,怎么能这么糟蹋。” 章年卿:“” 陈伏喜滋滋的抱着衣服回去的时候,章年卿还不忘叮嘱,此时不要泄露出去,以免惹麻烦。陈伏连连答应。 章年卿看着手里的文昌符,良久喟然道:“这世间才华皆藏腹纳肚,皆是个人的本事。若终日不学无术,末了拜一拜孔老先生,夫子庙里求一道符,便能金榜题名,高中状元。那天下人还读书作甚,直接娶了孔先生的女儿不就行了。” 话毕才方觉不对,他岳丈兼先生,的确娶了衍圣公的女儿,还中了状元。 不对不对,冯先生是先中了状元才娶了师母,这两者不能相提并论。 可万一,正是因为先生命里和师母是夫妻才中了状元呢 章年卿脑中跑马,胡思乱想着。很快睡着了。 他做了一个极其香艳的梦,梦里冯俏长大了,她赤着臂膀,眉间天真举止诱惑,像个小妖精一样魅惑着他。两人红浪翻被,正是动情时,忽然有一个头戴金冠穿着鹤补服的大官腾云驾雾而来,手里捧着圣旨,照本宣科念道:“新科状元京兆府章年卿接旨——” 章年卿哗的坐起来,大梦惊醒,擦着额间的冷汗。忽然感觉到被子里的裘裤湿黏黏的,探手进去一捻布料,他靠倒在床头,他人生第一次梦遗了。 这下,章年卿彻底失眠了。 作者有话要说:  设置定时,居然点成直接发表。 唉,发就发吧,反正都一样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章 那日后,章年卿总有些心虚,很长时间都不敢到冯家去。冯俏似乎也知道他要大考,很是安静乖巧。章年卿心里说不出的怅然若失。 二月初一入场,一连五日三场。考试过程冗长而漫长,很是枯燥乏味。吃不好,睡不好,章年卿出来后裤带都松了两寸。连陈伏都不正经的打趣他:“都说楚王好细腰。有天德兄这‘把腰’在,谁能与其比之。” 是个男人听了这话都生气,章年卿举着手吓唬他:“找打!” 陈伏半分不怕,反而展开扇子悠闲的摇了摇,得意道:“看看你这羸弱的小模样,都能和卫玠比美了。可惜了,就是黑了点。” 章年卿毫不客气的对着他狠踹一脚,陈伏摔个四脚朝天。 陈伏半撑着胳膊,从地上坐起来,指着章年卿的背影哈哈大笑。 章年卿刚从考场出来,午饭还没吃,便听了一个新鲜名词‘闱姓赌榜’。通俗点说就是押状元,压中状元姓什么的,能得到一笔不菲的钱财。 章年卿纳了闷,“我们这不是才刚考完,还没放榜呢。他们赌什么。” “没放榜才叫赌,放了榜那叫什么了。”陈伏不以为意道。 “不是说赌状元吗。” 陈伏咳了声,把呛在喉咙的瓜子皮连忙吐出来,“这是小榜,赌的是会元。” “是吗,真有意思。”声音饶有兴致。 章年卿起身,凑上帮忙买注的那一桌。问旁边的人:“现在压谁的最多了。”一脸跃跃欲试,想跟一注又怕赔钱的踌躇样。 那人冲皇天拱了拱手,嘴皮子利索道:“这还用说吗。想赌注,稳赚不赔便压赵田孙李,天下四大姓。这人一多,机会可不就多了。”拖长尾音,挑挑眉。摊出掌心,摆明了‘还想听就交钱’的意思。 “有道理。”章年卿连连点头,掏了一两碎银放在他掌心。 那人眼睛一亮,乖乖,宰了个大傻子。 瞬间,章年卿身边涌上一群人,争着抢着道他有渠道,他有消息。 章年卿不急不慢,点了壶茶,让陈伏把吃食搬过来。边吃边听众人侃大山。 “要我说,公子想稳赚不赔。小的给您出个主意,您压‘刘’姓,保你稳赚不赔。” “哦?”章年卿有点兴趣了,“这又做何解。” 那人挤眉弄眼,刻意压低声音:“公子也不想想,当朝首辅姓什么。” 刘宗光。 章年卿举着筷子,怔在半空良久,不可思议的问:“这怎么可能。我们答题做文章一律用的都是墨笔馆阁体,往上交览时,皆有考官誊为朱卷,层层密封,一应掩了考生姓名。刘首辅本事通天,也断不敢公然舞弊啊。” “诶。小的可未说过舞弊。只不过,刘大人家的公子未必是个草包,据闻去年乡试他斩获了京兆府第二名,仅次于章侍郎大人家的那位小公子。所谓诗书礼传,也就是这般了吧。” 话一落音便有人嗤笑,“章解元乃是去年我大魏开国以来最年轻的一位小解元。那刘俞仁不过是个才华平庸之辈,连考两次,相隔六年,方才取了第二名。这都值得你为他称赞一番。” 恭维刘公子的那个小年轻蓦地涨红了脸,指着那人鼻子怒问:“这话你可敢当着刘公子面前说。” 那人毫不示弱,“那你的话敢当着章解元的面说吗!” 章年卿干咳一声,连连呛道:“两位息怒,都息怒。” 陈伏不厚道的捶桌,捂着肚子大笑不止。 掌柜的见状,赶紧出来打圆场。在场的都是大爷,谁也得罪不起,他只能一一鞠躬。先将放注的地痞流氓请了出去,再请举人老爷们喝茶。机智的没有送酒,倒不是舍不得钱,就怕在场的老爷们热血上头打起来。 初五考完试后,大家都松泛下来。 按往年惯例,三月初便是殿试,具体时间每年不一。会试成绩约莫在二月中下旬就会出来,前一百名者则有机会进入殿试。故而客栈大多赴京赶考的考生都选择逗留在此,免去来回奔波。 不过,章年卿不愿意回去委实让陈伏吃惊不小。 “你家就在京城,你怎么不回去。” 章年卿在床上滚了一圈,拥着锦被,烦不胜烦:“之前我家里给我订了门亲事。” “然后呢?” “我先前答应过她,春闱后带她去放风筝。” “哦~,原来是佳人有约啊。” “去去去,什么有约没约的。”章年卿赤脚下床,狠狠灌了一肚子冷水。抠着杯子道:“我只是觉得这样有点不好。” 陈伏不解,“有什么好不好的。佳人有约你还不赶紧去。还在这犹犹豫豫怎么像个娘们似的。” 章年卿叹了口气,一言难尽。 陈伏一瞬间明白了什么,露出一个男人都懂的笑,“莫不是你害怕唐突了佳人。”重重咬上‘唐突’二字,意味深长。 “是又如何。”章年卿恼羞成怒,“丢人了吗。她是我未婚妻子,我对她有非分之想怎么了。” 一句话,也不知道哪句戳到他了。陈伏神色忽然黯淡下去,顿了顿,道:“说起来,我哥嫂也有段时间没找我了。你既然不愿意回家,我可要先回去一下,看看家里什么情况。” “去吧。”章年卿在衣服堆里摸出钱袋,全递给他,“也不知道还剩多少,总能帮你一些。” “不必不必。”陈伏连连推拒,肃然道:“无功不受禄,章弟若执意如此,便是和哥哥我断了交情。” “拿着。”章年卿硬塞进他的手里:“我正是把你当兄弟,才给你一些援助。别的我大约也帮不了你什么只能略尽绵薄之力吧。一点小钱罢了。” 末了,露出两排白牙,章年卿道:“陈兄要是过意不去,不如去下我的注,没准儿你还能大捞一笔呢。”大言不惭。 章年卿平素厌恶是非之人,却未想到自己竟也能搅和进是非圈里。 当他被人半逼半迫请到刘宗光府邸时,十分懊悔自己没有回家。 刘府里摆了一场鸿门宴,刚踏进园子,便听一个男声,摇着扇子笑道:“竟拿章年卿和刘少爷相提并论笔杆子底下见真章,背后吹嘘算什么本事。” 章年卿暗道不妙,看来是有人把下午的闲话传进刘俞仁耳朵里了。 “欸,话可不能这么说。那小子的确运道好,稀里糊涂撞了个第一,抱着个解元嚣张的不知边际。不过,毕竟还是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我们和他” 正说着,下人上去附耳说了句什么。一时数到目光落过来,刘俞仁嘴角挂着一丝莫测的笑,阴侧侧的:“来得正好,请笔墨。” 章年卿脑仁突突的跳,不仅头疼,还牙疼。 这一群二愣子,还笑话他毛都没长齐。也不看这是什么档口,说雅了叫切磋才华,说白了就是个自抬名声。 眼看就是殿考,这不是找抽吗。 章年卿想着章芮樊那双铁板似的大巴掌,屁股也开始隐隐作痛。他忍着牙酸,耷眉拉眼道:“哥哥们才华横溢,皆是京城里一等一大才子,天德才疏学浅,不敢班门弄斧。” 刘俞仁却不被他恭维,只道:“只是切磋,不必害怕。”骨子里隐隐的傲气,和对自己才华的自信。让章年卿很想将他的傲气搓一搓。 在场论年轻气盛,没有人比章年卿更‘年轻气盛’的了。 章年卿咬着后牙槽,狠狠磨牙。要不是场合不对,他非要揍的他认清王八和鳖。 比诗词才华,整个中学堂还没有敢压他一头的。就是比拳头,不磕磕你都不知道谁的硬! 章年卿内心火焰熊熊燃烧,心里一边骂龟孙,脸上一片风轻云淡,客气道:“这等雅事不如等放皇榜之后在聚,也算是为刘兄祝贺了,如何。” 放皇榜,是殿试后。祝贺 就差没直接说祝贺你一举夺魁了。 连刘俞仁都在暗喜之际,赞他识相。有人却意外的看着章年卿,目露沉思。 这张嘴啊,不去当讼师都可惜了。 就是当官,也是如鱼得水的料。 心下一定,便拉着同僚说话,不动声色岔开话题。大家聊得风生水起,很快把章年卿忘在一旁。 章年卿却不在乎被冷落,没有了众目睽睽的注视,他气的拳头都爆青筋,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有人敢踩在他头上扬名。 忽然有人递过来一杯酒水,章年卿愕然抬头,神情很快变得温和,谢过之后,接酒杯。 那人微微一笑,“天德兄。”仰头,一饮而尽。 这是交朋友的意思。 章年卿也掩袖,佯喝一杯,倒置酒杯:“真是好酒,不知兄台怎么称呼。” 那人意味深长的看着他宽大的袖子,慢吞吞道:“其实我刚才给你的那杯是水。” 好尴尬。 章年卿表情有些僵,忽然嗅到衣袖间散发出的一丝丝酒味。偏头不解道:“是吗。可我怎么喝着回味酣醇,酒香溢人。正是上好的竹叶青。”闭着眼睛,故作回味:“年份应该不长,三年以上七年以下。不尽准确。” 做腼腆状:“献丑了,我年纪轻没喝过几年酒。说错了,还请兄台莫要笑话。” “在下黄如水,字清许。” 黄清许满目不解的看着他袖间,“是五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章 从刘府出来已是深夜,月亮很圆。 章年卿正在席上和人喝酒,门外忽然有人来请,衍圣公孔明江c章芮樊及首辅刘宗光三人一起进门。整个花园安静了一瞬,然后是齐刷刷的见礼声。只有几个小世子小侯爷神态自若的站在一旁,只微微颔首示意。 刘宗光章芮樊两人向世子爷行礼,几个年轻人皆礼数周全的避开,无人受礼。 “爹,孔爷爷,你们怎么来了。”章年卿喝的醉醺醺的,摇摇晃晃的走过去,一句话未说完,打了四五个响亮的酒嗝。 “站好了!”章芮樊低斥。 章年卿七分酒意散去三分,束起手脚,端正肃穆的站在两位长辈身后。 黄清许没忍住噗笑了一声,万幸他躲在人群后无人发觉。 衍圣公问章年卿:“一直在这喝酒?” 刘宗光狠狠剜了刘俞仁一眼,刘俞仁抢在章年卿开口前,先一步道:“孔公!我酉时过半才请人来的。” 章年卿被人抢了话,只好道:“太累了,在客栈先歇了一觉。”语气十分懊恼。 孔明江将这份懊恼理解成对刘俞仁强行请客的不满。他将矛头对准刘俞仁,十分客气:“早闻刘公子去年斩获亚元” “孔爷爷。”章年卿打了个哈欠,留下两泡泪水。“我头晕,有些泛瞌睡,爷爷帮我给父亲说说情,容我回去先倒一倒,可好?” 衍圣公一族在天下文人眼里是活吉祥物的存在,世人有尊无敬。孔明江是这一代人活得最硬气的人,也是最护短的人。他冷哼一声,带着章年卿便走。倒是章芮樊和刘宗光还攀谈了一会儿,才做告别。 出门时,爷孙两个已经不见人影。 章芮樊没在意,回府才得知,章年卿没回来,被衍圣公带回自己府上去了。 同样很迫窘的还有章年卿,一路上,章年卿不断的说,‘这样不好吧’,‘这样不合适吧’,孔明江闷头拉着他只走。章年卿只好闭嘴。 孔明江原本要带他直接去正院,刚进院子,便听下人道,说夫人和冯小姐在用晚膳。见状,便带章年卿避开了。去了西跨院。 冯俏。 章年卿心一跳,不断回头,伸长了脖子去看明间里的小姑娘。正厅灯火通明,隐隐能看到一个鲜绿缠枝的袖口,时不时晃动一下。颜色很鲜嫩,一看就是小姑娘穿的。 转弯时,他终于看清了全貌。冯俏头插珠花,耳间坠着玛瑙,样式简单,举止大方。她抿着唇,笑盈盈的看着外祖母,手里捏着白玉勺子,也不知里面说了什么,她笑得花枝乱颤,手里的汤勺差点打洒在桌子上。 她竟然自己吃饭。 动作真优雅。 章年卿脑中唯二两个念头。 孔明江步伐很大,他不过闪神一小会,便得小步跑着去追。 门外嘈嘈杂杂的,“怎么回事。”孔夫人问身边人。下人立即道,是老爷带着章家的小公子来了。 冯俏好奇的看向门外,一个人影也没有。 孔夫人将这一切尽收眼中,平着嗓音问她:“看什么呢?” 冯俏神情自若,甜甜笑道:“不是说外公和章三哥哥来了吗,怎么不见他们进来。”不怵不瞒。 孔夫人了然的笑笑,没有说什么。 西跨院。 孔明江随手指了一个座位,“坐。”章年卿不明所以,照话做了。孔明江背身在书架上翻找着什么,边找边问他:“和刘俞仁比试了?” “没有。天德怎么会那么沉不住气。” 孔明江‘恩’了一声,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奇怪的看了他一眼。章年卿被看的毛毛的,“孔公,怎么了?”连爷爷也不叫了。 衍圣公终于找好书,扔在桌子上。章年卿瞄了一眼,没看清是什么书。孔明江道:“你倒是稳重,我在你这个年纪时。有人敢拿文墨来侮辱我,我非打上门不可。什么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压平庸之辈还是绰绰有余。” 章年卿大概这辈子都学不来这份傲气,想了想,老实道:“天德只是觉得那刘大人家的公子有些缺根筋。他们想扬名立天下,不敢找顾莘,不敢刘汝蔓,单单找到我章年卿头上。起先我还以为,是酒馆闲话被有心人传了出去。后来仔细一琢磨,只怕那刘俞仁也是个绣花枕头,也不知道用了何种手段在乡试和会试上耍了花招,却不敢在殿试上和陛下虚伪。” 孔明江眼神鼓励,示意继续。章年卿口干舌燥,这边也不见有杯茶,只好继续道:“后来天德在园子喝酒,仔细留意了一下在场的人,除了几个权贵家的小公子,大多是名士。我便猜想,刘俞仁许是要无缘殿试,却不肯放弃虚名。只好从我这里狠一狠,好显示他是比我这个少年天才还有杰出的大才子。再随便寻了个借口,编个考场失利的理由。名利双收。” 孔明江张了张嘴,正想说什么。章年卿先一步道:“可有一点我存疑,我以金榜题名为诱时,刘俞仁并未羞恼。加之孔公您来时刘大人对你的态度,以及您说的那句话。我便懂了,刘俞仁是有把柄在您手上。而找上我,不是因为我年幼学问不扎实好欺负,是因为我是您为俏姐儿新聘的女婿。” 他的眼睛亮如星辰,“孔公,若我没猜错的话。你急急忙忙给俏姐儿敲定一个夫婿,是因为刘宗光刘大人,在后面逼迫着你将俏姐儿嫁给刘俞仁,好成全一段盟约吧。” 屋子里静谧了良久,孔明江终于说话,“你看看这个。”他将刚翻找出来的那个册子扔给章年卿。 “你猜的不离十。”章年卿一边脸色凝重的翻书,孔明江一边叹气讲古:“这件事说来说去,都是俏姐儿的孽。她父亲当初被外放在那么一个贫瘠的小县城,几年不得归京。我既舍不得依依去那边受苦,又舍不得一对小夫妻就这么生离着。便找上了刘宗光。” 想了想,撑头做回忆状:“刘宗光是我学生,呵,算是学生吧。这天下学子都是我孔家的学生。我们偶然有过几面之缘,算是点头之交。十几年前,我四处托门路,想将你泰山从任上提上来,也不知是我找上了刘宗光,还是刘宗光设计让我找上了他。总之,我找上门后,他一口答应我的请求。后来冯承辉回京进了中学堂,原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六年前,刘宗光突然带着十二岁的刘俞仁找上我,起先只说跟着我读书。念着旧情,我答应了。” “过了三年,刘俞仁参加乡试,一考未成,落榜了。刘宗光气急败坏的找上我,说我误人子弟,教了三年,就算是个普通先生也能教出个举子来。我当时怒极,直言再高明的师父,也点不透一块榆木。让他带着孩子走,另请高明。刘宗光却怒了,说我浪费他孩子三年大好光阴,我毁他儿前途,他便掐我女婿官路。当初他怎么把人带回京的,现在就能怎么把人从京城踢出去。” 这话简直诛心。 衍圣公一族是不能为官的。皇族会给其子嗣俸禄闲职,嫡系更是世代传承衍圣公一职,可以说孔家能当官的,只有孔丹依的夫婿,冯承辉一人。 章年卿心情复杂,大魏推崇外儒内法,更是把儒法当做选拔人才的标准。却不准孔子一族参加科举为官,美誉其名让其承爵。实则如鸡肋一般。 天家可真是矛盾,说不重视孔家吧,还非得把人从全国各地捞出来,放在眼皮子底下。说不让其子嗣参加科举,却在意孔家每个男孩的学问。孔家的孩子基本都是早皇宫里念的书,由世家大儒教导。同窗皆是皇子皇孙。 孔明江叹息道:“唉,一步错,步步错。我一世英名都毁在一念之差上。我和刘宗光定下盟约,三年后我让刘俞仁考上举人,从此和他们刘家两清,再也不许拿冯承辉调任一事做文章。刘俞仁是个榆木疙瘩不开窍,我便捉刀替他押题做文章,这三年什么都不必做,只让他背出你手上这二十八篇制艺,和五十首诗词。” 因为乡试三年一次,方以三年为约。 “那后来您可是押中了?不对啊,既然押中了,我怎么可能会比您还写得好。让刘俞仁落了个第二名。”章年卿百思不得其解。 “你说的没错,去年的解元原本是刘俞仁。可你也不必妄自菲薄,你的文章做得并不差,灵气逼人又与时俱进。我究竟还是老了,太多观点迂腐,又错了三年时事要闻。当年的主考官在这两篇文章里抉择不下,便来找了我,希望我能给点意见。是我点了你。” 章年卿目瞪口呆:“真,真的吗。”他没想到当年是这么凶险。 “我只是给了个意见,具体抉择,还是当年的主考同其他人商议的结果。你放心,你的学问是毋庸置疑的。” 半晌平复才了心情,章年卿又问:“那幼俏姐呃,冯姑娘怎么会被牵扯进去的呢。” 作者有话要说:  呃那个就是,追更新的小天使能不能举起你们的手收藏一下。就是,不是网页收藏,是点收藏文章那个。 爱你们,么么哒。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章 提及冯俏,孔明江语气蓦然谨慎起来,斟酌良久,才道:“这还得从你泰山突然被点任东阁大学士说起。承辉起复的突然,一道圣旨接的莫名其妙。正当我们一头雾水时,刘宗光找过来,提出让俏姐儿和刘俞仁定亲。” 章年卿问:“他们是怕你将代笔捉刀之事说出去吗?” 孔明江摇摇头:“说出去我也难逃其咎。他们自然知道我是不会说的,只是想在这件事上加一道保险。”不知想到什么,他忽然嘘长叹短的,“刘俞仁年方十八,长了阿俏整整九岁。我们不急嫁,他们却等着娶。我怎么肯让我的俏姐儿受这样的委屈。” 后面的话孔明江没好意思说,刘俞仁自然不会为冯俏守贞,届时冯俏嫁过去,别说姨娘妾室,便是妾生子的儿子都不知道多大了。孔明江自然看不上他。 章年卿在这片静默中不言不语,他一想到冯俏是因为这个原因才许配给他的,便胸口闷疼。如果他当初没得了解元 孔明江看了看他的神色,道:“你不必如此。我告诉你这些,并不是让你与他较风。” 章年卿脱口而出:“不知道冯先生原想给阿俏许配的是何许人?” 孔明江愣了一下,朗声大笑,没想到他在意的居然是这个。 “你见过。便是今日刘府席上那位黄如水,黄公子。” 章年卿眼睛一瞪,“他只比刘俞仁小一岁,两人差了什么。” “差了辈分。黄如水是刘俞仁的小舅舅,黄家门风素来清正。遵守男子四十无子方可纳妾的古礼。故,原本定下的是他。” 章年卿涩涩道:“你们也安排他和阿俏见面了吗。” “是见过。” 章年卿想起黄如水的美玉洁白,一时暗恨,后面孔明江说了什么,他都没听清。 章年卿虽然在孔家睡了一晚,却未找到与冯俏说话的机会。第二天他宿醉酒醒后,得知孔夫人带着冯俏去庙会了。懊悔不已,恨自己懒惰。匆匆忙忙穿了鞋告辞回府,回府咬着笔杆给冯俏下帖子,邀她放风筝。 陶茹茹被章年卿逗乐了:“人家姑娘都是手帕交之间下帖子放风筝。你这不伦不类的算什么。私下幽会,暗定佳期?” “娘!你说什么呢。”章年卿恼羞道。 陶茹茹才不理他,抽了他的笔,叫人取来自己的请帖。道:“初十你爹爹沐休,不如请了冯家全家一起去踏春。” 章年卿警觉道:“我哥他们去吗。” 陶茹茹笑吟吟道:“当然去,不然有人的司马昭之心便暴露无疑了。”目光若有所指。 二月初十,春月柳风,草木蓊郁。 四辆马车悠悠辗官道,来到京兆府边界的十里亭前。这里绿草如茵,山光水色,夹河两岸还种着杏树。只可惜还没有结果,连花都只开了个花骨朵。 章年卿黑着脸,任由身后两位不正经的哥哥打趣。冯俏马车上的帘子被风一撩,章大哥章二哥便狂捅章年卿,表面却一片风轻云淡,公子哥模样。装的那叫一个正人君子。 章年卿忍无可忍:“你们无不无聊。” “无聊吗?”章大哥挑眉问老二。 章二哥顺势道:“当然不无聊。如此难见的好风光,怎么会无聊呢。” “停车!” 章年卿跳下马车,径直去了章芮樊和陶茹茹车内。 “哥几个打什么官司呢?”陶茹茹窥视着章年卿的神情问。 章年卿咬牙切齿,冷冰冰的吐出两个字:“无聊。” 冯俏手里拿着一个大红风筝,在众目睽睽下,章年卿硬着头皮帮她将风筝放起来。两人发乎情止于礼,背后还跟着四位父母和若干兄弟姐妹,本是极赏心悦目的一幕。 硬是招惹到某些人的眼,原先在长亭里泪眼婆娑送别的那位贵妇人,一看见章芮樊,手帕便绞的死死的。直直朝他们走了过来,人长得极漂亮,却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指着章年卿冯俏宛如指着一对小奸夫淫妇,掩唇轻笑:“早先只知道他们订了亲,如今看样子,却是像成了亲。” 章二哥叼着狗尾巴草,不屑的对长兄道:“倒不如直接说三弟和冯俏妹妹苟合算了。” “说什么混账话!”章大哥言疾厉色,“别和她成为一路货色。” 章年卿冯俏两个人耳朵又不聋,她看了眼贵妇人,低声问章年卿:“天德哥,她是谁?” 章年卿隐隐看着她眼熟,苦思冥想才想起来,道:“她是季大人的家眷,山东缑氏。他丈夫前两天被外放到蜀地。本是正常的官职调任。她非要来求我爹取消任命。爹没答应,她便去求娘。结果娘也没答应。” 冯俏皱皱鼻子,“真讨厌。”把风筝轱辘塞到章年卿手里。三两步跑到孔丹依身边。 “娘。”冯俏偎在孔丹依身边,等了好半天,才从贵妇人的滔滔不绝中逮住一句话,插嘴道:“桑间濮上,幽会偷情。季夫人可是再说俏儿?这个词恐怕不适合吧。我有父母作陪,天德也有父母兄长作陪,我们既未避人,又不怕人,怎么就成了幽会了。” 贵妇人皮笑肉不笑:“小姑娘这话可真有意思,你些年的女德女诫都读到哪去了。大庭广众,光天化日之下公然和男子拉拉扯扯,这是一个大家姑娘该做的吗。” 冯俏笑盈盈,什么也没说,招手让章年卿过来。她站在章年卿旁边娇小可人,章年卿挺拔俊秀。怎么看都是哥哥带着妹妹的感觉,冯俏甜甜道:“我的书都是母亲和外公亲自教我念的。你若觉得不妥,以后不用我孔家训示即可。免得误人子弟。” 贵妇人一噎,他的儿子怎么会不拜衍圣公。 后知后觉,也知自己迁怒冯俏无理。转将炮火对准章年卿:“小孩子不懂事,你这么大也不懂事吗。”一副长辈的口吻。 章年卿觉得好笑,他父母还在这里坐着呢。怎么就轮到她来大放厥词,他对着冯承辉一拱手道:“冯先生是我授业恩师,他的女儿,自是我们整个晖圣阁学生千娇万宠的小妹妹,学生私以为,帮妹妹放个风筝,并无大碍。” “难道你不知你们刚定过亲?” “诚然。”章年卿微微哂笑,那表情分明是在说,难得夫人还知道我们是定过亲的。顿了顿,他道:“承蒙先生厚爱。冯俏妹妹尚小,暂且不论婚嫁。” 未婚男女出嫁前十天是不能见面的。 在此之前,大魏风俗是允许在双亲陪同下见面的,只是不允男女私下幽见,做出不齿之事。 贵妇人站不住脚,突然捂脸大哭,背着身肩膀一抽一抽的。她道:“你的父母都知道操心你的婚嫁,我的一儿一女也是婚嫁的年纪,他们父亲如今去了蜀地,我却不能带着孩子陪伴。他父亲突然降职,儿女的亲事都被人轻视。我们老爷又做错了什么,怎么就无缘无故被贬职了” 章年卿不想在这听她哭丧,拉着冯俏去捡风筝。 章芮樊却躲不开,被人拉着,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拉他袖子得不是别人,正是方才指责小儿女搂搂抱抱的不成体统的贵妇人。她睁着一双怯怜的泪眼,如泣如诉道:“章大人,您是吏部侍郎,你怎么会不知道呢。你告诉我” “她魔怔了。”冯俏频频回头,忽然觉得她挺可怜的。 章年卿点头:“恩,是。堂堂山东缑氏,竟出了这样一位女儿,也是让人叹为观止。” 冯俏道:“她把一生都活给了季大人,早就没有自己了。”但凡要点脸面的人,谁会在这种场合做出这种事。 章年卿听出她言语里的机锋,咦道:“原来我的小娘子还有这番见解。以前诸次赖在我身边装孩童的是谁?” “天德哥~~~”冯俏甜声唤道,企图蒙混过关。 章年卿唇角勾起,十分满足。她不说他也知道。这是个藏秀于内的孩子,惫懒极了,素来爱娇卖痴,在自己信任的人面前是个没骨头的甜濡团子。也许她自己都没发现,她从第二次见他,就开始跟他撒娇耍小孩子脾气了。 嫩嫩的,娇娇的。 这让章年卿觉得很满足,内心膨胀。 “阿俏,等我考上状元你就嫁给我吧。” 冯俏被吓的一个趔趄,险些摔倒,被章年卿扯住,她结巴道:“哪,哪有这么小就成亲的。你不是给我娘说等我及笄吗。” 章年卿狡辩道:“我只说今年拿不下殿试又得等三年,我若今年得了状元,以两榜进士之名娶你委屈吗。” 冯俏觉得很无力,“不是这样的啊。我还小,还小啊。”声音万分沮丧。 章年卿就是不想等到她长成了,他就想现在把她带回家。 于是,舔不知耻的诱惑道:“状元很难考的。我不一定能考上,一次两次,要不了三次,你就成大姑娘了。这样你岂不是可以多陪先生和师母几年。世人只会把这当成一段佳话美谈。你觉得呢。” 冯俏仔细想了想,居然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那好吧。一言为定,你可不许食言。” 章年卿连连答应,并提出一道霸王条约:“不过我们既订了亲,总不能因我没考上状元便退掉。若我三次都未中,便是我输,你还得嫁我,可好。” 这样虽然霸道了些,却莫名让冯俏觉得可信。觉得她能多守父母十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0章 今年的会试揭榜格外晚,一直拖到二月二十八才贴榜。 因为一拖再拖,章年卿等的心气浮躁。陶茹茹安慰他,“总不会考不上就是了。”章年卿抓着脑袋,烦不胜烦。 陈伏最近发了一笔小财。 这天一大早,他第一次上门拜访章家。 章年卿吃惊的盯着桌子上白花花的雪锭银,“陈兄你去抢劫了吗。”他记得清楚,陈伏曾因为囊中羞涩,不得不忍气吞声,住在仇家里。受了好大的憋屈。怎么几日不见,突然变得这么富有。 陈伏感激道:“你上次给我的钱,我全拿去押了你的注,如今你折下杏榜第一,便获得一笔不菲的银钱,可真是意外之喜啊!” 章年卿一时还没反应过来,正高兴好兄弟得了大财,迟钝半晌,不敢置信的问:“你刚说我得了第几名?” “第一名!” 章年卿欣喜若狂,语无伦次的都不知道说什么好。抓着陈伏胳膊万分激动,“真的吗。这就放榜了,什么时候的事?怎么没有探子来报喜。”说着说着神色严肃起来,“不对啊。若说我名次靠后,报喜的人来得晚还情有可原。我即折了第一,怎么对赌榜都放了银钱,他们还没动静。” 陈伏喜色也敛下,沉思道:“是不对劲儿,你有没有让家里去帮忙问问?” 章年卿闻言便出去了,只留陈伏对着一堆银子发呆,门外的小厮眼睛都看直了。 章年卿正和章芮樊商议这件事时,喜探姗姗来迟。父子二人面面相觑,望了望晌午的日头,假装什么都没发生,取钱打赏了来人,门外放了两响鞭炮。 章家没有大肆宴请,只通知了姻亲等几家。 章年卿很出息,冯家也感到与有荣光。孔丹依在夫人们的一片恭贺声中越发满意章年卿,只觉孔父慧眼如炬,给俏姐儿挑了这么好的夫婿。 冯俏得知消息后,却显得有些紧张。 孔丹依放下手中的绣绷子叹,“若年哥儿争气,一举夺下状元,那就再好不过,连中三元,京城里独一份的荣光!” 冯俏后背都僵了,大声喊了一声‘娘’,问:“状元很好考吗。” 孔丹依翻了一个优雅的白眼:“说什么傻话。” 和景二十三年,三月初七,阳光大好。 一百名贡士浩浩荡荡的,踏过正乾道,直奔紫来宫。 放榜的时间比往年晚,原定三月份的殿试却是不变,时间很是紧迫,打的考子们都措手不及,来不及准备。 章年卿作为其中的第一人,面上沉静如水,内心万马奔腾,久久不得平静。 大殿外显得很是威严肃穆,甚至进了宽敞的大殿里。章年卿的心都没有一丝放松,他原以为就会这样紧张下去。却和景帝进来时,心情诡异的平和安宁。 和景帝话很少,进殿后礼节性的说了几句鼓舞人心的话。一声令下,大家开始答卷。 殿试毕竟还是很考验心理素质,能经过重重突围杀进这里的。都是数一数二的大才子,没有几个能滥竽充数混到殿试这一步。章年卿一段写毕,缓笔锋,正欲下一个段落时,瞥见邻桌的一位同窗,居然在试卷上污了墨。 正暗暗摇头时,发现自己笔尖悬墨,眼看就要掉下去,此时收势已经来不及,只能将一团污墨写成一捺。 然后,章年卿犯难了,文思泉涌的源泉瞬时被堵住。他下一个字要写‘国’字,这一捺完全无用武之地。心中顿时懊悔不已,哪怕写成一横都好啊。为了迁就这笔错误,又要合韵又要押题又要用上这一捺。这个字的改动还不能影响后面文章。 章年卿犯难极了,叫你多管闲事,叫你爱看热闹!现在把自己逼进窄路了吧。 四条全部实现是不可能的,章年卿艰难的在其中抉择。最终决定,先保住前半章,后面的文章重新构思重新写。 太阳下山之际,司礼太监一敲铜锣,尖着嗓子喊:“时辰已到——” 章年卿放下笔,挫败的离开皇宫。 陈伏因落榜,没能参加殿试。听闻章年卿回来了,忙去追问怎么样怎么样。 章年卿一五一十说了,挫败道:“若没有那一笔,我不改文章还有些希望。现在状元我是不想了,能落个进士身,我也就心满意足了。” 陈伏替他感到惋惜,忍不住道:“好好的,你去看别人看干什么!” 章年卿也悔不当初,抱着头只往被子里钻,一句话也不想说。 “你就当缩头乌龟吧!”陈伏气道,“我走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1章 陈伏走后,章年卿立即起身翻出纸笔。凭着记忆,誊写出朝堂上那篇拙作。记忆清晰又模糊,复杂的交织着,章年卿咬着牙,凭着对自己记忆力的自信。同时也在不断暗示自己,别总想着错了。越是这么想,结果越坏。对自己有信心些。 一篇文章促就后,他大汗淋漓,后背全湿。比自己重新写一篇还要艰难。 长舒一口气放下毛笔,逐字逐句读起来。想着冯承辉曾经教导他的,索性把门一关,服侍的人都遣开。 对着墙,一字一句,大声念起来。烛影摇曳,也不知是他心中缔结,还是他笔误的那处写的真的牵强别扭。他每每读到此处,便读不下去了。 月上中天,夜色无边。 章年卿无论如何也睡不着,在床上翻来覆去的。蓦地,他猛的坐起来,掀开床帐穿鞋穿衣服:“来人啊。备马车,我要去冯府。” “现,现在吗?”下人望了望漆黑黑的庭院。 “对,马上去办。”章年卿在箱笼翻找着外罩衫,下人硬着头皮出去了。 见状,他的贴身小厮毛竹劝道:“三少爷你有什么急事明天早上再去不行吗。您再急,也不能这个时辰就去啊。冯先生他们肯定早就歇息了。” “我知道我知道。我都知道!”章年卿红着眼睛,像一头暴怒的野兽。啪嗒,眼泪落下来。他蹲下身抱头痛哭,“这件心事不了,我实在睡不着。毛竹,我等不了。明天早上,呵,一盏茶的时间我都不想等。” “可你现在去找了冯先生有什么用呢。”毛竹旁观者清,老实道:“先生不是考官,你也不能重新进殿考一次。事已成定局,三少爷你再急有什么用呢。”一语中的,戳破现实。 他把人扶到床上,轻手轻脚盖上被子。“少爷,睡吧。这种事急不得,是您的,跑不掉,不是您的,强求不来。” 怎么能强求不来呢。 章年卿怔怔的想,一夜无眠。 第二日大清早,毛竹带着婢女端着布帕热水进门。 一进门,见章年卿已经穿戴好衣服。他神色憔悴,眼底淡青。毛竹看在眼里,叹了口气,没敢说什么。手脚麻利的服侍他梳头,“马车已经准备考了,早膳也做的差不多了,三爷要用点在走吗。” “不用了,这就走吧。”章年卿热帕子随手递给丫鬟。 临走前,他走到桌前,盯着桌子上的墨卷,良久。卷起收在袖子里。 冯府内,小花园。 “好了没啊,你快点。再弄不好,我回去就没法交代了。”冯俏的表姐——林灼,在一旁催促不断。 冯俏眼稳心稳手稳,手里正捧着一个破损的唐三彩小马,形状不大,只能做把玩。现如今却是首尾分离,碎成三块。她停下手中的活,叹了口气,瞪眼道:“你再催我,我就不帮你修补了。你说你怎么这么能败家,上次摔坏了姑姑的玉镯,勉强拿金镶玉凑合过去了。现在这可是姑父要送给上司的骏马。你总不能给马脖子上镶一圈金吧。” 林灼欲言又止,委屈巴巴的住了嘴。她正有求于人,不敢得罪冯俏。 冯俏修补古画瓷器的活是无师自通。冯家只她一个孩子,幼时时常寂寞无聊,便经常去孔家和表哥表姐们玩。孔明江家里老东西太多,炕角上随便压压一块砖都是老古董。修修补补,经常在所难免。 冯俏非常感兴趣,时常蹲在孔明江身边看。小冯俏极为聪明,不管什么东西看一遍就会,渐渐地耳濡目染,无师自通。 冯俏六岁的时候补过一副仇英的仕女图,破坏过程比较凶残。表兄妹几个一副闯了大祸的样子,大舅的长子一咬牙,站出来,说这件事他一个人去承担,让谁都别声张。 孔明江回来后果然大发雷霆,痛打了孔大哥一顿不算,还把人扔进了柴房,美誉其名:面壁思过。 大家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冯俏一声不吭将碎纸残片报走,重新拼凑c重裱并且做旧。 冯俏把修补品拿出来后,大家都吓傻了。谁也不相信这是她一个人完成的,孔二哥更是一脸严肃深沉的说,“把它抱给字画楼的老师傅,至少也得三天才能修复。” 冯俏莫名其妙,觉得二哥实在夸张。她一个小孩子一会儿就能弄好的东西,大人怎么可能那么犯难。 不过现在不是争辩这个的时候,大家赶紧把字画送去,让爷爷消气。 孔明江拿着字画,倒是没有消气的意思。大家这才知道,孔明江不是生气大家弄坏了字画,一副字画算什么,让他愤怒的是孔大哥的教养,并质问大家:“你大哥可是跟着皇子在念书,赶明儿他在皇宫也这么毛毛躁躁,谁去救他,恩?!” 气过了,孔明江才想起来问冯俏:“你跟谁学的这个?” “这很难吗,为什么你们都这么问我。”冯俏疑惑极了,不知为何,声音里还有一丝颤抖。 后来孔明江发现,冯俏不仅修复字画很有天赋,一些古董瓷器,更是上手就来。这让孔明江很震惊,他第一次开始正视这个小外孙女。渐渐的,他发现,与其说冯俏很有天赋,倒不如说她很有学问。 许是小时候太寂寞了,冯俏念得书又杂又多,心窍开的快。女孩子家本来就心思细腻,很容易从纸张脉络里找出它原本的样子。 看得多了,便会的多了。 孔明江闲赋在家,琴棋书画奇淫技巧上无一不是行家。他爱冯俏的聪慧,便想把她待在身边教。 冯俏却是一个不喜欢学东西的,她只对自己感兴趣的东西下功夫。孔明江试了几次后便放弃了,强扭的瓜还真是不甜。 他不止一次的对夫人感慨惋惜,孔夫人却道:“她爹是寒门子弟,还能一举夺冠考取状元。依依更是自幼就聪慧,他们两的孩子,怎么会笨。只可惜俏姐儿是个女孩子,若是个男孩”不知不觉就扯远了。 孔夫人沉默下来,女儿没给冯家添一个儿子,她总害怕哪天一睁眼,依依就哭着回来,说冯承辉不要她了。 冯俏正埋头把最后的尾巴粘上去,然后刮漆描补颜色。灰头土脸时,突然听说章年卿来了,吓得她蓦地站起来,摸摸头发,又看看自己身上的衣裳,一闷头钻进房间了。任凭林灼呼喊,也置之不理。 书房里,冯承辉惊愕的看着章年卿:“你怎么来了。你怎么现在这个时辰来,也不看今天是什么日子,你还敢乱跑。” 章年卿浑浑噩噩的,脑袋一时没转过弯:“什么日子?” 依惯例,殿试结束后,翌日清晨,皇帝依例单独召见前十名新科进士,人称“小传胪”。 冯承辉恨铁不成钢,“赶紧回去,小心皇上找不到你人。” “哦,哦。”章年卿说着就要出去,他把这件事忘得一干二净。跨出门时,想了想,将磨卷抽出来交给冯承辉:“冯先生,这是我凭记忆誊下来的,我昨日殿考的卷子。我今天找你来,就是心里没底。” 冯承辉疑惑的接过,指着一处明显别扭的‘国’字。“这是怎么回事。” 章年卿回头,笑容孤寒:“戳破我自信的东西。” 冯俏穿戴焕然一新,出来却不见章年卿。探头探脑去了冯承辉书房,却见冯承辉在烧什么东西。“爹,章三哥呢?” “我让他回去等消息了。” “哦,对。今天是小传胪的日子。”冯俏眼睛一转,偎过去抱着冯承辉的胳膊,娇声问道:“爹,章三哥是你的学生,你觉得他这次能一举夺冠吗。” 冯承辉喟然道:“原来七分的把握,现在只剩下了五分。” 冯俏愣住了,“为什么?” 冯承辉不欲多解释,只道:“也是他的运气没到。这世间的状元,七分靠才气,三分拼运气。实力加运道是平步青云,实力加疏忽意外就是怀才不遇,一辈子郁郁不得志了。”声音很是怅然。 冯俏说不清心中是什么感觉,只觉得鼻子一酸,眼眶有泪意。这一刻,她竟是希望章年卿能金榜题名。真心实意,不掺半分虚假。 她小声问:“没有回旋的余地了吗。” “那倒不至于。”冯承辉想着那份墨卷上的字字句句,沉吟道:“凭他的才华进前十甲是不难的。其余的,就看运气吧。只要他能在皇上召见时表现突出,给皇上留下印象,未必就没机会”余下几字没有说,充满无限期望。 章年卿刚走到半道,便见章家仆人喘着粗气道:“宫里来人召见三爷。三爷快跟我们回去吧。” 闻言,章年卿话都没多说,便钻进马车。 马车摇摇晃晃,薄薄倦意传来,章年卿打了个哈欠,一时有些后悔昨晚没睡觉。他这副样子就去面圣。真是 屋漏偏锋连夜雨。 他长叹一口气,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为今之计,只能背水一战。 没准他还有机会。 作者有话要说:  小传胪的解释是百度百科的。 大家晚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2章 临近宫门的时候,家里把进士公服带过来。章年卿将就着在马车里换下,整理整理冠帽,同其他九甲分列站在奉天殿外,等待传唤。 桌子上摆着主考官们精挑细选出来的十甲卷子,奉天殿内门走出一个中年男子,他面容年轻,体形风流,有些瘦弱。穿着明黄朝服,胸前的团龙栩栩如生。 殿试时,章年卿离圣驾太远,并没有看清皇上圣容。今日一见,却觉心惊。皇上面色苍白,两颊消肉。唯有一双眼睛睿智明亮,摄人时帝王威严必现。噙笑时才见几分温和。 不觉已经唱到章年卿的名字,和景帝将他的试卷从最下面抽上来。略略扫过几眼,又翻出考生履历,见‘父章芮樊仕’的字样。不免好奇,望着章年卿问:“你父亲章芮樊,可是朕的吏部侍郎章芮樊。”语气十分亲昵。 章年卿觉得一阵阵刀剑光影,在场无人抬头。他已觉数千眼刀扎入骨。章年卿出列,中气十足,响亮回应:“正如陛下所言。” “哦?真是难得。从来只闻寒门出贵子,纨绔少伟男。却没想到朕在有生之年还能见到如此年轻有为的人才。”和景帝望着章年卿的目光满是温和喜欢,因章年卿身材伟岸,挺拔欣秀,和景帝只当这是个少年。低头一瞥,方才注意到他的年龄,大为震惊:“你才十五岁?” 章年卿肃然道:“是,学生是和景七年,九月九日生人。” 和景帝哑然失笑,良久才道:“可真是年轻啊。”居然还没过十五岁生辰。 这个小插曲很快过去,在场诸位一一报过出身姓名。皇上又简单问了每个人不同的问题,仔细观察了一下其品行举止。接着便是对策,皇上以政事摘择出来,校考在场的新科进士。 章年卿很快脱颖而出,他本就心思敏捷,知微见著。一字一句皆是在提问间便打好腹稿,出口成章滔滔不绝,字字句句一针见血。能看出来是个激进派。 这倒有意思了。和景帝靠在龙椅上,兴致盎然的看着章年卿。 这肯定不是章爱卿教的。 章芮樊素来是一个温和的老好人形象,许是因为委任着朝堂官员调动大权的缘故。章芮樊在朝堂上从来都是一个和事佬,但凡得罪人的事推给他做,他总能做的滴水不漏,皆大欢喜。这让和景帝都很佩服。 可章年卿不知道这些,平素在家里章芮樊对他不是打就是骂,脾气又急又躁。他哪知道父亲在朝堂是这个样子。 和景帝沉吟的一会,又抛出一个问题:“靖安素来以才子之乡闻名,两百年来,状元坊便有整整六十三座。今年靖安遇灾,税赋遇难。加之又有诸多举子贡士以私田的名义,将百姓的民田记于自己名下,以逃避税赋。章卿认为,这是救民还是误国?” 章卿,他用的是卿字。 章年卿颤抖着胳膊,在宽大的衣袖间紧紧攥成拳,不让自己抖的太厉害。这个问题他和师父商讨过。可皇上为什么把这个问题单独挑出来问他呢。是因为巧合,还是知道他和陈伏有交情之事。 章年卿不敢往下想,稳稳心神,掷地有声道:“学生以为,是误国。” 满场哗然,连一些和章芮樊素有交情的官员见状都忍不住给章年卿使眼色。这件事在朝堂上都吵了一个月了,乱成一锅粥,谁也无法下手解决。 靖安隶属江西布政使司,素来是鱼米之乡,税赋大省。今年遭灾属实,故而今年的举子护私田也比往年都激烈。 可皇上却不能下手去整治。现如今,不过是户部银钱缺了一道大口,且没有流民,没有土匪反军。大家靠躲税,姑且能过下去,虽填不饱肚子,好歹没有流离失所。给其一两年休养生息,也便缓过来了。到时候在挪出手脚收拾那些以下犯上学子也不迟。 何况,重灾下免税,已是历年来的惯例。和景帝也不例外,这中庸之道的解决办法,便是他自己提出来的。 这天下,你和谁政见不合都无碍,倘若你和当今皇上也政见不合,这一生的宦海生涯也就走到尽头了。 章年卿的墨卷原本答的就不出色,这下可算彻底完了。官员们不忍直视,只为章年卿可惜。 章年卿风云不变,任凭众人打量。他不疾不徐道:“学生不才,略闻户部收支以赋税c关税c户税,商税,盐课五项为主力。江西是赋税大省,民间有言,天下税赋十之有三四来自江浙,由此可见,江西税赋大减一事,无疑削弱了大半资金来源。学生五岁时,便闻苗青苗大将军战死关外,原因不是他没有打仗的能力,也不是他手下没有将才。而是,因为他没有粮了。” 奉天殿内一片寂静,章年卿说到动情处,哽咽道:“我当时问爹,为什么朝廷不给他拨粮啊,苗将军为我们保卫家园,为什么我们连饭都不能给他吃,还得让他饿肚子。我爹说,因为国库里没有钱,没有银子了。连皇上都五年没有过过寿辰,皇后带头在后宫消减开支。但是还是不够啊。因市舶司见海外利大,建造船只出海贩卖金银玉器布匹。出海不利,被飓风全部卷进海里。这一卷,把户部五分之一的钱财都淹进大海了。加之苗将军征战c连年折损的地税人丁。” 章年卿扑通跪下,高声道:“学生斗胆问皇上。以上种种,加之今年靖安的税害,户部,还有钱吗。” “你好大的胆子。”和景帝轻轻笑了,没有生气,反问:“那照你的意思,为了国库不空虚,朕应该将那些护了私田的举人抓起来,然后再免税抚民?” 章年卿心一跳,皇上是生气了吗。为什么把他树在天下举人对面当靶子。 他缓了缓神,斩掉旁枝末节,迅速直奔主题。“学生以为,这样不妥。免税抚民是对的,暂且不惩治这些举人,皇上也是对的。可,皇上您问学生的是:这是‘救民’还是‘误国’。并没有让臣去判断这些事的对错。学生言误国,皇上可以免税,举子却不能护田。万不能开此先例,让天下黎民的觉得,遇灾不必求皇上佑恩,随便找一中举之人庇佑庇佑即可。更不能滋长这些举子的野心,让其觉得朝政国事,他们可以随意干涉。” 一片寂静,半晌,和景帝才道:“赘了。你这些话若要做文章,前言皆是走字数的废话,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这是把朝政之事强行拉回到学问上了。 这下无论章年卿说什么,都不是妄论朝政,而只是对策做题。 章年卿松了一口气,顺着台阶下,笑道“学生还有一句,添补上,便能串上了。” “哦?说说看。”和景帝颇有兴致。 章年卿顿顿道:“富国为本,安邦为辅;固本守辅,互替互换。国定民安家富强,此为良循,周而始转,方为国昌隆运。” “好一句‘国富民安家富强’。说到底,你还是跟你父亲一个性子。”和景帝哈哈大笑。 “啊。”章年卿懵了。 和景帝看着殿内诸人,最后目光定在章年卿身上,不紧不慢道:“你父亲也是个喜欢天下大同的人。”将天下大同四字咬的意味深长。 章年卿总觉得哪里怪怪的,这句话皇上表达的应该不是正面意思。 过了很久,章年卿躺在回家的马车里昏昏欲睡,蓦地反应过来,难不成皇上是在说他爹是个老好人,爱和稀泥吗? 章年卿彻底懵了,不会吧,皇上是不是对他误解什么了。 他不同意惩罚那些举人,不是因为陈伏啊。好吧,也有一小部分是为了他。 可问题的关键是,如果是因为他的言论才导致皇上对着这些人痛下毒手。他还没步入官场,捅这么大篓子,以后可怎么混。 这么想着,浑浑噩噩睡着了。 大梦一觉,醒来正是黄昏时分。 章年卿有些分不清昼与夜,揉着眼睛喊过下人,才知道是下午。暗暗腹谤,以后可不再这个时辰睡了。独自一人,在临近暮色是醒来,心里一片空荡。太折腾心神了。 该做的努力都做了,章年卿反倒轻松起来。浑身都卸下那股劲,没有束缚。 章年卿简单用过晚膳后,在浩瀚书海里抽出那本书脊朝里的书。 ——他要好好放松一下。 关好门窗,不让任何人进来。他全神贯注看着,一页一页看的仔细,时不时还标注一下什么。更多时候,标的只有简单一两个字。‘善,可试之’‘不妥,弃’。 翻着翻着,章年卿目光突然定在某处,喉结滚动良久,提笔标上四字:伺机行事。 冯俏在屋子里不断打喷嚏,孔丹依担忧的摸摸她的额头,“受凉了吗。从下午开始,你一直在打喷嚏。” 冯俏揉揉鼻子,娇气的直哼哼:“我不吃药。天德哥就是吃药吃黑的。我才不要变成他那样。” 孔丹依笑着敲她额头:“敢这么编排你三哥。” 冯俏捂着头,仰着脖子不服气道:“本来就是嘛!” “阿嚏——” 章年卿也重重打了个喷嚏,看着关着好好的门窗,纳闷道:“谁在骂我。”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终于准时一回,不用熬夜了。 太棒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3章 三月杏花雨,放榜这天是个雨天。 填榜官醮着笔墨,迟迟不敢下笔。黄纸旁摆着的是份名单,摇摇头笑道:“皇上现在真的是什么心事也不藏了”他还以为会是个榜眼探花呢。没想到,啧啧两声,提笔写下:第一甲第一名京兆府章年卿。 与此同时,刘府书房内的案几上正摆着一份墨卷,隐约见左上角铁钩银划一行楷字,钦定第一甲第一名。 屋内气氛紧绷一线,刘府的门客们低眉肃目,大气也不敢出一声。有人偷偷抬眼看着桌子上的墨卷,确认是原件之后,心中更是胆战。 良久良久,刘宗光终于挤出一句话,“没想到章芮樊这么会教儿子。” “爹”刘俞仁刚想说句什么。 刘宗光抓起桌子上的东西劈头盖脸的向刘俞仁脸上砸去,吼道:“你跟着孔明江念了那么多年书,你他娘的就只给我考了一个贡生回来。我不指望你拿状元,也至少考个进士吧,啊!哪怕同进士身。你老子我也好安顿你!” 他恨铁不成钢的指着刘俞仁,手指在颤抖:“你给我滚,现在!” 刘俞仁脸色惨白,抖着嘴唇。诸多门客想上前为他说几句,刘俞仁抬手拦住,一撩袍,扑通跪下,重重磕头:“孩儿知错。儿子让爹爹操心了,是儿子不对。你莫要气坏了身子。” 刘宗光见他这副样子便心软,目光扫过诸人,发现满屋子的谋士门客无一不想为刘俞仁求情的,纵然此刻他在震怒,这些人仍然满目担忧,企图顶着他的怒火死谏,心里忽然就一松。 罢了,这世上有人天生是文曲星,有人天生是孟尝君。本就强求不来什么。 刘宗光抬手三折两卷吗,将章年卿的墨卷扔下去,吩咐道:“速送回礼部。”望着窗外雨势渐小,叹道:“黄公说巳时雨停,怎么都巳时一刻了,雨还在下。” 没有人接话。刘宗光也不在意,问儿子:“孔明江手里握着你的把柄,当初你不愿意和冯俏成亲,现在如你所愿了。这件事你打算怎么办?” 刘俞仁沉默将就,态度坚决:“我是绝对不会答应爹的第二个办法。” 刘宗光很耐心,反问:“那你想怎么办。” 刘俞仁紧紧闭着嘴巴,不吭声。 刘宗光当初在刘俞仁面前摆了两条路:一c娶冯俏。二c杀孔明江。 刘俞仁都不愿意。孔明江孙子辈里的女孩子,就属外孙女冯俏最大。可这个最大的女孩子,都要小他九岁,还是一团孩子气。 而孔明江,他的恩师。他更不愿意杀他。 俗话说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他不敢说视孔明江为父。却也做不到弑亲师,手刃对他有授业解惑之恩的师父。 因这一举动,刘俞仁在席下门客中饱受好评。 刘宗光厉声道:“我可以不杀孔明江,但是儿子,十年后,倘若这朝堂之上真有人能与你一争高下,必是章年卿无疑。你今日把冯俏和冯俏身后的孔家推给你的对手。总有一天会后悔的。” 此时屋子里只剩父子二人,刘宗光目光坦然,静静听着父亲的话,一句也不辩驳。 刘宗光目光微狭,将他的儿子看的明明白白,一语点破他的心事,道:“我知道,你相信孔明江的为人,你也相信他不会讲这件事作为把柄说出去。甚至你一而再再而三的顶撞我,无非是觉得我刘宗光不敢杀孔明江。” 刘俞仁目光微缩,忙低下头,不敢看父亲。 “可是俞仁,你知道孔明江有多么护短吗?他脾气又臭又硬,皇上的情都不领。谁的人情都不肯求,他这一生甚至没有为他儿子谋过一官半职。却为他唯一的女儿满京城的求人。”刘宗光神色微微妒忌,一闪而过,喟然道:“冯承辉这一辈子也就取了一个好媳妇。” 顿了顿,“你想的没错,我的确不敢杀孔明江。不是因为我怕他也不是因为怕皇上怪罪。而是,他是孔氏后人,最嫡亲嫡系那一脉。杀了他,我怕我刘氏子孙,今后再也没有一个能在仕途上冒头的。” 刘俞仁抬头时已经满脸是泪,“父亲。您是担忧我日后与章年卿为敌,恩师会为了他的孙女婿而不惜性命将这件事说出来吗?” 刘宗光没有回答,温和的看着儿子。那双睿智的眼睛仿佛再问,你不相信吗。 “可是父亲,满朝文武,千万父母官,我大魏朝上上下下这么多官员。您怎么就知道,日后冒尖的会是章年卿,而不是王年卿c李年卿。”刘俞仁近乎哀声:“他不过就是考中了个状元,您怎么就武断的将他列为我日后的劲敌呢。” “直觉。”刘宗光斩钉截铁道,他的预感很不好:“当初乡试的时候,章年卿突然杀出来,夺了你的名次。我便有不好的预感,紧接着,孔明江为张章年卿和冯俏请了亲。再到后来,你将他请进府内。那时候为父便知道,这是你一生的对手。” 名利,女人,劲敌。 通常来说,前两个成为对手的人,在日后很难不成为劲敌。 刘俞仁忍不住道:“这么能算,我又不喜欢冯俏。起码这一项就不成立。” 刘宗光笑笑,没再多为这个问题做解释,道:“你若不想对你恩师下手,我倒有个办法。” “什么办法?” “杀了章年卿。” 巳时三刻的时候,雨终于停了。太阳露出晴光,地上浅浅的小水滩很快被晒干了。 章年卿身着红袍,戴着高冠状元帽。携新科进士进宫接受传胪唱名。 别看现在他龙骧虎步走的风风光光,器宇轩昂。早上章年卿穿着衣服一出来,便引的哄堂大笑,闹了他一个大红脸,手脚都不知道放在哪了。 今日冯俏也被双亲带着去了章府,正厅里早已经坐满章家的七大姑八大姨,冯俏一进门,便惹来诸多目光。此番冯俏是以同僚之女的身份过来坐席的,大家虽知她是章家订的小媳妇,顾忌到姑娘家脸皮薄,还算克制,没有在当着冯俏面说什么浑话。 满堂妇人家,各家男人们却都没有来。虽然私下已经公榜,章年卿的状元服都已经送来了。男人们还是得等到金殿传胪后,才能上门祝贺。 皇宫里,宣礼太监唱名完毕后,章年卿带领诸进士叩谢皇恩。章年卿被当场授予翰林院修撰,探花何文芳c榜眼周存礼分别被授予翰林院编修。 这边礼毕后,章年卿火急火燎又带着进士们去礼部参加琼林宴。 因早上下雨耽搁了时辰,新科三甲都是抱着衣服在礼部附近的同福客栈避雨,怕泥水污了衣裳不方便,三人几乎都是在宫门附近才换的衣服。今年的新科进士大多住在客栈,路远的章年卿也和何榜眼周探花一起出钱,派马车去接了。 巳时一刻过半,雨终于停了。大家赶前赶后,总算没耽误了时辰。 听说,钦天监的人都被判了刑。 大好的日子,却事事不顺,章年卿觉得十分触霉头,心里觉得晦气。 因早上的一顿折腾,大家都没吃什么东西 于是,在宴席上,满朝文武惊骇的看着这一群新科进士狼吞虎咽,大朵快颐。犹如一群流窜的乞丐,八百年没见过饭了。一席饭毕,恍如蝗虫过境。 事后,章年卿知道这件事也很汗颜。他还以为他都够斯文了,没想到,真是脸面尽失。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身边人的衬托下,他的斯文都几乎称得上优雅了。 宴席后,章年卿带着吃饱喝足的同年们,一齐去了孔庙拜祖先。 去的时候惊喜的发现孔明江也在,诸人欣喜若狂,齐声喊道:“衍圣公。” 孔明江摆摆手,“不必拘礼。待会你们还得去国子监刻碑。别在这耽误时辰了。这就随我去参拜孔公吧。” 章年卿眼眶深处微微热泪,知道孔明江是来给自己做脸面。激动之情,无以言表。只能默默受了。 这么些年,从没有哪届新科状元和进士,是衍圣公带着祭拜孔庙的。 皇上倒是有心让衍圣公将这件事接下来主持,大家都嫌繁琐,没人愿意。所以到孔明江这里就不显特殊了。 如今‘祖父’为他能做到这个地步,章年卿当然明白这里面几分是为他,几分是为冯俏。 去国子监刻碑文的时候就轻松多了,章年卿把皇榜内卷交予督刻,坐着与国子监祭酒等几位大人聊了会,吃了几杯酒,便散了。 章年卿回去的时候,家里宴席已经散了,院子外一股酒菜味,丫鬟小厮们手脚麻利的在收拾。抓着下人一问才知道,客人刚走没多久,只能几家挚交还在这边说话。 章芮樊喝的酩酊大醉,看得出来很是高兴。陶茹茹还在内院陪几位至交夫人,章年卿一踌躇,脚一时不知道该往哪迈。 “你穿红的不好看。” 章年卿蓦地抬头,冯俏如空谷幽兰般,凭空出现在院子里,眉眼如画,笑意盈盈的。 “你怎么来了。”章年卿不敢置信的看着她,上前几步,拉着她站在挂着灯笼的走廊处。 冯俏仰头看着他,暖暖融光落在她脸上,肤如凝脂白嫩鲜滑。细小的绒毛在微光下轻轻摇摆,摇摇晃晃的灯笼将冯俏的身影在地上拉扯着。章年卿心一动,声音放柔:“幼娘,我不是在做梦吧。” 冯俏立即捂着鼻子,嫌弃道:“你喝酒了?” 作者有话要说:  注:中状元的参拜流程是百度百科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4章 章年卿掩饰性的用袖风扇了扇酒气,味道淡了一点。才问她:“你怎么会来我家。” “我娘带我来的。”冯俏百无聊赖的掰着指头,目光灿烂,只字不提自己是怎么痴缠孔丹依。她道:“听说你金榜题名高中状元,我来祝你官运亨通,平步青云。”顿了顿,小声补充一句:“祝贺你福禄双全。”小手抱拳,大红福年娃娃一般。 章年卿拉过她的手握在掌心,一根根捏开指尖,和她掌心相对,做起誓状。对上她春花灿烂的眸子,笑道:“金榜题名后还添着一句洞房花烛,不知幼娘可愿意将这人生四喜为我补全。” “我”冯俏缩回手,垂下睫毛道:“我不敢说。” “恩?”章年卿胃里翻江倒海,脑中天旋地转,唯有面上噙着笑,如沐春风。他上前一步,把她拉近些:“你不愿意吗?” 冯俏红着脸,声若蚊呐:“我愿意,我爹娘也不会愿意。” 章年卿笑的一本满足,一边想入非非,一边拍着胸脯道:“先生和师母那边我去说。” “喔。”冯俏乖乖应一声,飞快的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和章年卿所幻想的风花雪月相差甚远。 章年卿酒意上头,脚下不稳,一头栽在她肩膀上,冯俏使出吃奶的力气才撑住他。 章年卿望着她光洁细腻的额头,鬼使神差的就亲了下去。气息刚刚触及,唇尚未挨到,冯俏受了惊吓一般,蓦地蹲下去,抱着双腿,眼中一片慌乱无措。 章年卿猝不及防失去支撑,正倾身弯腰来不及收势,猛的窜了出去,摔了个狗吃屎。脸朝地,小腿还意外把蹲着的小冯俏捎倒,在她衣服脸上都留下了鞋印。 他嘴里被磕破皮,尝了一嘴咸涩,微怒看向冯俏:“你干什么。” 轰然倒地一声,惊得主人客人都跑出来了。 孔丹依看清两人后,吓得魂飞破散,三两步把地上的冯俏抱起来,气急败坏的看着章年卿:“不管她干了什么你也不能踢她啊。”心疼的擦着冯俏脸上c下巴上的泥鞋印。 “我”章年卿欲言又止,看清冯俏脏兮兮的小脸后也愣住了,他刚踹了她吗? 顿时噎住,这个样子落在外人眼里,就是心虚了。 众人纷纷摇头,尤其在章年卿一走近,闻见他浑身酒气时。更是鄙夷,喝醉了就打女人,还是男人吗。也不看看人小姑娘才多大。 冯俏一时成了小可怜的形象,知道冯俏已经和章年卿定亲的内情人,更是先为冯俏将来的生活鞠了一把同情泪。 章年卿是偷亲不成反蚀把米,悔的捶胸顿足,孔子庙外面有段路是土路,下雨后本就泥泞。知道的是他鞋底泥多不小心蹭到了冯俏身上,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用了多大力气! 冯俏窝在孔丹依怀里闷闷的笑,孔丹依原以为她是哭了,掰着她肩膀看见她笑的眼泪都出来了。松了口气,板着脸问:“到底怎么回事。” 冯俏将周围人的指指点点尽收眼中,看着章年卿,得意的挑挑眉。章年卿苦笑一声,顺从的给她拱了拱手,求你了我的小姑奶奶。 冯俏这才满意,大发慈悲,对孔丹依甜甜道:“娘,你误会啦。天德哥哥喝醉了酒,我力气小没有扶住他。他摔倒的时候,不小心把我挂倒的。”声音清脆,讲的很大声。 孔丹依狐疑的看着她:“是吗?” “是啊。”冯俏从母亲怀里挣脱出来,跑到章年卿身边,掰过他的脸,指着他左颊颧骨上的擦痕,“你看,天德哥哥也受伤了。” 冯俏手上热乎乎的,三月春寒料梢,章年卿只觉脸上一烫,心头也一烫。 这晚冯俏走的时候,章年卿同母亲在正门前送客。陶茹茹无不歉意的拉着孔丹依的手:“虽然是无意的,还是觉得不好意思。今天让我们幼娘受委屈了。” 受了委屈的冯俏此时正穿着一条火红色的裙子,扎着两个简单的小辫,美的直转圈。 章年卿看着美好又张扬的小姑娘,故意道:“这是我舅舅送给青鸾的衣服,你穿着到很得意嘛。” 冯俏一愣,有些不舍的摸着衣服,一咬牙道:“我换了衣服就给你送回来,你放心,我不抢你妹妹的东西。” “胡闹。”陶茹茹好笑的拍着儿子肩膀:“怎么那么爱逗妹妹。”然后对孔丹依解释:“这衣服是他舅舅带来的,青鸾才多大,等她着长大,这衣服就不时兴了。这是他舅舅知道年哥儿订了亲,特意给他媳妇做的。事先还写信给我要了幼娘的身量尺寸。” 不然冯俏能穿的那么合身。 陶茹茹感慨道:“原想着是当节礼送过去,却没想到在这个档口拿出来了。” 两个女人又是一顿话。一旁,章年卿拉着冯俏说悄悄话,他压低声音道:“我穿红的不好看,你穿红的倒是好看的很。” 冯俏被夸得害羞,低头脚下画圈圈。章年卿看着她露出的天鹅颈,弧线美好,伸手刮了刮。冯俏脖子一冰,咻的一下缩回脖子,抬头目光警惕:“你想干嘛。” 章年卿唇角一弯,愉悦道:“以后告诉你。” 半夜,大雨磅礴,电闪雷鸣,照的半面天空犹如白昼。 当朝首辅刘宗光,宣武大将军关山月,礼部侍郎严福光,内侍太监韦九孝步履匆匆,冒雨聚集在紫来殿。 东苑书房内,孔穆行攥着小太监退回来的纸条,茫然道:“带不出去吗。” 小太监道:“孔公子九门已经关了,到处都是禁卫军和五城兵马司的人。所有人被禁行在各自的屋内,凡有四处流窜者,格杀勿论。查的严的很。”他掏出方才得的碎银,退回去:“这忙,小的实在帮不了了。” “没关系。这银子小吴公公还是拿上吧。劳烦您跑这一趟了。”孔穆行把银子硬塞回他手里,小太监眉开眼笑的走了,临走前还不忘说一句:“我看孔公子您也别乱跑了。现在宫里正乱着,刀剑无眼,伤了你就不好了。” “我明白。”孔穆行笑着点头。 送小太监走后,一关上房门。孔穆行一下子顺着门滑下来,瘫软在地,“祖父,爹,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孔穆行是孔明江的长孙,一直跟着大皇子念书,算是大皇子的伴读。大皇子方及弱冠之年,还不能独当一面 紫来殿里,韦九孝阴鸷的拷问座下之人,字字句句都是阴狠:“现在刘大人c关将军c严大人都在这里了,给咱家如实交代,你今天给皇上贡献的凝清丹里,到底放了什么。”啪,仍下一只檀木小盒,淡黄色的丹丸滚了一地。 清玄道长浑身颤抖,状若癫狂,焦急道:“真的和往日一样,和往日一样啊。求韦大人明鉴!!!”说着,怕他们不信,拼命的抓着丹药往嘴里塞,不住解释:“不信我吃给你们看。” “快让他吐出来。”刘宗光抵着鼻子,忙道:“别让他吃死了。丹药大补,药没问题也经不起这么吃。” 韦九孝眼神示意,立即有人上去掰开清玄的嘴,把药往出掏。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小太监愁眉苦脸道:“大半已经咽下去了。” “拖出去,想办法也要他给我吐出来。他今天吐不出来,你们就把这剩下的半盒子药给我全吃了!” 小太监们战战兢兢的把人拖出去,不一会人再回来的时候,清玄已经浑身虚脱,趴在地上连喘气的力气都没有。 刘宗光蹲在清玄道长面前,揪着他头发,被迫他抬起头:“我问你,你什么时候发现皇上情况不对的。” 他手里有证据,清玄是在最近才把药换成现在这种淡黄色的。之前皇上一直吃的是褐红色的药丸。刘宗仁派太医查过,发现这两种药效果都是一样,只是淡黄色的只有褐红色的十分之一药力。 清玄气若游丝,艰难道:“三个月前,皇上同贵妃房事时晕厥过去。召贫道来问缘故,贫道方知皇上用药如此厉害。凝清丹虽能让人精力旺盛,身体康健。也经不起如此大补。我便找借口给皇上换了药。只是皇上嫌第二次供奉的药不得劲,不大爱用。” “小传胪那天,我知道皇上又用了红丸,便在奉天殿外窥视,见陛下只是脸色颓白,并无其他异样,便未放在心上。哪知皇上今日不过用了黄丸,便驾鹤西去了”清玄嚎啕大哭,知道他大限以至,顿觉痛不欲生,生无可恋。 宫门处,长巷道。 一只白羽冷箭藏在暗处,宫门刚开,大皇子策马疾行,一矢中地,银箭贯胸穿透,大皇子从马上栽下去。 磅礴大雨,雨水混着血水蜿蜒在宫道上。 章年卿一觉睡醒,才知风云巨变,大魏的天已经变了。 他整个人愣在床上,陶茹茹为他挂起床帐,道:“大皇子遇刺,当场毙命。现在朝堂上乱成一锅粥。你父亲已经去了,听说底下的皇子都小,最大的才十四岁。太后提议,让他们叔叔齐王,代侄继位。待他们长大后在择贤归位。” “这怎么可能。”章年卿脱口而出:“若齐王将来不归还皇位,这又怎么算。” “可不是么。”陶茹茹叹气:“太后一介妇人,只想着两个都是亲儿子,没有差别。可这皇家大事,又怎么能跟普通人家相提并论。” 章年卿古怪道:“大皇子怎么会突然遇刺。”他做了个口型,是齐王做的吗。 陶茹茹道:“齐王还在藩地,今儿太后才下了懿旨让其归京。怎么可能是齐王做的。” 皇上驾崩的突然,夜长梦多,他不怕为别人做嫁衣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5章 (捉虫) 章年卿从没有想过他会在龙沟里翻了船,当然他也不敢想。 所以事情发生第一时间,他脑海里回想的居然是:皇上究竟是什么时候身体开始不好的。不知是不是他心理作用,他总觉得上次见皇上,皇上便脸色苍白,没有一丝血色,一副病容。 私下里他还和陈伏嚼过舌根,陈伏还促狭的说,皇上后宫佳丽三千,他脸色好看了,后宫的娘娘们脸色就该不好看了。 章年卿觉得十分在理,也就没纠结这事了。 和景帝死的太突然了,满朝文武都猝不及防。 直到这时,章年卿还没有意识到这件事会对他产生多大影响。 作为和景年间最后一个新科状元,放榜第二天皇帝驾崩。 他甚至还没来得及去翰林院赴任。 章年卿这个状元当得说不上来的尴尬。 章芮樊回来的时候除了带回来一些,‘陛下可能一直在服用丹药’‘皇上的死是突然的,大皇子的死却是有预谋的。’‘所以看起来皇上的死也不单纯了。’这些事关朝政的消息。 他沉重的看了章年卿一眼:“天德,你要做好心理准备。如果真是诸位皇子继位,他们多少也得做做样子对你们抚恩。如果,真的是齐王代侄继位” 章芮樊没有说下去,章年卿感到轰隆一声,头顶的天塌了。 十五岁的少年脊骨单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许是因为他黑,只能从他表情窥出阴测测的沉色。章年卿张了张嘴,艰难的问出一句话:“我会怎么样。” “怎么样”章芮樊咂摸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苦笑一声:“一朝天子一朝臣,实不相瞒。为父都不知道自己头上这顶乌纱帽保不保得住。你的将来更无从说起。” 章年卿喃喃道:“皇上怎么就死了呢” “是啊,皇上怎么就死了呢” 整个大魏的天都愁云满布,章芮樊现在每天上朝都是一种煎熬。以礼部为首的礼部尚书,以刘首辅为首的刘崇光等朝臣,天天在朝堂上吵。礼部认为应遵照古法,子承父位。刘宗光认为要与时俱变,结合当朝情况,让更有经验的齐王继位更好。 齐王已经到京,从头到尾只露了一次面。表达了两个意思:一c他愿意临危受命接管大魏江山。二c待他百年之后,一定将皇位完璧归赵,还给哥哥这一脉。然后再没有表过态。 起码没有在明面上拉拢朝臣,聚集势力什么的。 甚至摆出一副闭门谢客的姿态,他只听结果。大家同意他当,他立即走马上任。大家不同意,他立即卷着铺盖回他的藩地当他的齐王。 章芮樊的顶头上司吏部尚书对他说:“芮樊啊,你我共事这么多年。如今就算熬到头了。你有没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在我卸任之前,我再最后帮你一把。” 吏部掌握所有朝臣官员的任职调遣,没有哪个皇帝会在这个位置留下别人的人。齐王一旦继位,第一个换的肯定是吏部的人,再一点一点授意,由吏部尚书c侍郎慢慢换掉各个位子上的关键人马。 章芮樊沉默良久,望着老眼浑浊的上司,触动道:“学生能问问,今科状元章年卿的任遣吗。” “他,我做不了主。芮樊,你有三个儿子,适当的时候,该放弃的,你得选择放弃。”吏部尚书直接了当道:“你知道的,章年卿的文章本是得不了状元的,他是入了皇上的眼才钦点了他的第一。他的以后,还得看新帝什么态度。” 章芮樊胸膛起伏不定,吏部尚书再看时,章芮樊眼底已经有了泪,他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缓慢道:“学生能回河南吗。学生在那里发的家,内子娘家也在河南可能的话,学生想回河南。” 为避免徇私,朝廷任官同场会避过该官员家乡。章年卿已经老了,他不想再去适应一个新地方了。既然家乡去不了,他把二老接过来,一家人住到河南也好。 闻言,吏部尚哈大笑,连连点头:“好好好。他日若能京城再见,记得来请我这个糟老头子喝杯酒。” 章芮樊跪下时,眼泪也跟着掉下来,他重重磕头:“一定。” 临走时,章芮樊还不死心的问:“我能把年哥儿一起带到任上去吗。” 吏部尚书有些于心不忍,还是绝情的摇头:“他是新科状元,授职翰林,又没有外放出去,怎么能随随便便的离京呢。” 章芮樊再也受不了,捂着脸嚎啕大哭,捶着地板,痛心道:“他才十五岁啊,他才十五岁啊。” 吏部尚书叹息道:“芮樊。给我两年时间,届时如果我还有机会,我寻个错处将他从翰林院遣出来,届时无论调到陕西还是甘肃,能离你们近一点是一点。”忽的想到什么:“我记得你家老三不是订了亲吗,让他赶紧成亲,在京城也有个托付。” 章芮樊愕然道:“国孝少则一年,重则三年。不能婚配嫁娶大行喜事。虽有百日内可以从简举礼的疏漏,可我姻亲家的姑娘今年勉勉才十岁,达不到事出从急的要求。这个办法恐怕行不通。” “你倒是给你儿子定了门好亲事。”不知想到了什么,吏部尚书忽然笑道:“这手无实权还是有手无实权的好处。衍圣公一家,在皇家便是一个人形祥瑞,图个国运昌隆的好征兆。不管新帝是谁,也没人去动他家。” 章芮樊不知上司何意,“您的意思是说?” 吏部尚书笑了笑,简洁道:“将章年卿留在京城吧,我和他泰山都会照看着。如今谁也说不清以后是个什么光景,没准他还是有大造化的。”没有再多解释什么。 章芮樊喏喏点头,答应了。 晚上点了灯,章芮樊和陶茹茹睡下,说卸任的事,说回河南的事,说接双亲的事,七零八落说了一大堆。章芮樊望着黑漆漆的床幔道:“年哥儿可能得留下。” 陶茹茹大惊失色:“什么,你要把他一个人留在京城。” 章芮樊口气强硬:“他身边内有丫鬟婆子,外有他老师兼泰山。你有什么不放心的。我们把钱财银两给他留够,男子汉大丈夫,还一辈子离不得家了?” “你怎么这么铁石心肠!”陶茹茹大哭大闹,“我不同意,我绝不同意把年哥儿一个人留在京城,要走你自己走。我陪着我儿子。” 章芮樊气笑了,“青鸾你不管了?老大媳妇还怀着身孕你都不管了。” “我。”陶茹茹难以割舍,大哭不止:“你就不能想想办法,把天德也带走吗。” 章芮樊冷冰冰道:“妇人之仁。睡觉!” 陶茹茹看着冷漠的丈夫,一阵绝望。想着她的年哥儿,只觉得章年卿命苦,一会儿便哭湿了枕巾,一晚上都没睡着。 章年卿再一觉醒来,便发现家里上上下下在收拾东西。一问才知要搬家回河南了,他拔腿去书房问章芮樊,“新帝不是还没确定吗。”气喘吁吁。 不知是不是章年卿的错觉,他总的觉得父亲看他的眼里充满了悲痛。他的预感十分不好,呐呐的喊了句,“爹。” 章芮樊笑着让他座,亲自给他斟了一杯茶。章年卿毛骨悚然,只见父亲缓缓开口:“新帝十有是齐王。爹不想赌了,也不敢赌,趁着爹现在手里还有几分薄权,先离开这个是非地,保全身家性命。” 章年卿怔了怔,只觉得有什么地方被忽略了。他下意识的问:“我们全家一起走吗。” 章芮樊定定的看着他,良久道:“你不走。” 章年卿张了张嘴想问为什么,最终什么也没问。他知道为什么,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缠。面色如常道:“听说往年状元都是传胪唱名后,在家修整三天。我如今在家也歇了两天,明天我收拾收拾东西,后天就去翰林院。” “恩。”章芮樊淡淡道。继而轻描淡写的又嘱咐些琐碎,说着说着,忽然停住,蓦地起身走了。 章年卿看着父亲落荒而逃的背影,不明白为什么。 章芮樊有苦难言,他越嘱咐越觉得不放心。索性闭口不言,径直走了。 十里亭,江河渺渺。杏花三月再也没有了春意烂漫的喜庆。 冯俏抬头望着身旁的章年卿,他缄口沉默,父母双亲要走了,也不见他有一丝悲伤难过。甚至连一句离别的话都不说。 章芮樊远远看了眼儿子,对冯承辉低声嘱咐,“我这个儿子就托付给你了。张尚书对我说,给他两年时间,他想办法把天德送出京。这两年,就拜托你了。” 冯承辉道:“他是我的女婿,也是我的半子。无论我们两家富贵与贱,这两孩子的亲事是永远算数的。我冯承辉不是背信忘义之人,这一点你放心。” “冯兄的品行我自然是信得过”章芮樊不舍的看了眼章年卿,喟然道:“我对他多有愧疚。” 冯承辉道:“好了好了,不说这些了。问你正事,你们一家就这么跑了没事吗。新帝追究起来怎么办?” 章芮樊笑道:“我不过区区一个吏部侍郎,老师位高权重走不了。我还能走不了?”他笑容苦涩,一点不像他语气里那么轻松。不过听起来还挺像那么回事:“放心吧,皇上登基以后事还多着,等他想起我已经不知道是几年后。犯不着跟我计较。何况,我的任命书的属期是一月份的事。” “原来你还留了这么一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6章 “天德。”章芮樊站在马车前对儿子招手。 章年卿视若无睹,不知道在别扭什么。冯俏看不下去,伸出小指头戳了戳他的腰,章年卿目光凌厉的摄住她。 冯俏挺挺小胸脯,恶从胆边生,硬气道:“你在别扭什么啊。章伯父这一走不知道几年才能回来,你都不想他们吗。” 章年卿目光微闪,脚下终于动了。 一听见脚步声,陶茹茹抱着青鸾从马车里探出头,眼眶含泪。章年卿上前抱了抱母亲和妹妹,低声道了声珍重。对章芮樊则就没那么亲热了,淡淡道:“一路小心。” 上车时,章芮樊终于忍不住问,“天德,你是不是怪爹不能带你走。” “怎么会呢。”章年卿轻轻道:“你儿子如今可是京官。随意离京可是死罪。爹带我走才是害我呢。” 章芮樊别过脸,倍觉心酸。一甩鞭,扬长而去。 马车渐行渐远,章年卿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孔丹依推了冯俏一把,在她耳旁小声道:“快去哄哄哥哥。” “怎么哄啊”冯俏脚底下不肯动。章年卿现在看起来好可怕啊。整个人阴沉沉的,眼神像剜刀一样,一不小心就能刮下来一层皮肉。 孔丹依瞪眼,拍了她一下:“你不去谁去。”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孔丹依话里有话,俨然是为未来在做打算。 冯俏只好硬着头皮过去,抚着他胸口替他顺了顺气。忽略掉两个人的身高差,这个动作还挺像模像样的。 “你别摸我肚子了,痒。”章年卿从离别的悲伤中回过神来,复杂的看着她。 冯俏尴尬极了,讪讪的收手:“你还看吗。我不看我们回家吧。” 章年卿并不想回去,家里如今只剩他一个人,想想就觉得没意思。却不愿拖着冯先生家陪他在这傻站着,只好点点头:“走吧。” 转身时,章年卿下意识牵住香娇玉嫩的小手,握住一手香滑,方觉不妥。赶紧松手,偷偷觑冯俏一眼,小姑娘雪肤花貌,纯真貌美,她不慎在意的拢起袖子,翩翩然的走在他前面。 章年卿看着她的背影,手里触感残留,心里没有一点风花雪月的意思。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可笑,自己的一厢情愿。以及,冯俏的谙不知事。 冯俏聪慧美貌,纯真多才。是个再好不过的姑娘,不能说她不懂情,只能说她不开窍。章年卿不用问她都知道,在她心里,约摸就是把自己当成一个身份尊贵玩伴,不是她的哥哥姐姐,也不是她的丫鬟小厮。更不是她的闺中密友。 所以她会怕他,也会亲近他。大概就是觉得新鲜而已。 章年卿不想承认,看着她娟秀静好,时常会忘记她的年龄,也偶尔对她抱过一些旋旎的绮念。珍而重之当做他将来共枕而眠的人。 譬如今日,章家举家离京,独留他一人。他多想抱着她诉一诉衷肠,像无数话本的才子佳人一样,冯俏是朵温柔的解语花,来宽慰他,安抚他。他可以倒怀在她的温香软抱里,任凭外面前路坎坷,他总能找到一方温存之地。 终究,是他想多了。 很多年后,冯俏知道这件事后,完全目瞪口呆,根本没想到她无意间的一个举动,会伤害章年卿这么多年。她好笑的看着他,像是看着一个感春伤秋的小姑娘,“你啊,真是想太多。” 章年卿笑笑,没有解释一句。 当然也没有什么好解释的,只能说这是一次校准,将他想象的冯俏和真实的冯俏进行了一次对比。 他很感激少年时那一段困苦黑暗的时光,也挺高兴他早早打破了对冯俏的幻想。 因此,后来才很清晰很明白的知道,自己看上的究竟是怎么样一个人,自己将要娶回家的事怎么样一个人。 第二日,章年卿略作整顿,轻装从简的去了翰林院。 章年卿料到自己在翰林院的日子会不好过,却没想到会到了举步维艰的地步。 翰林院是清贵衙门,新科三甲入翰林,多是来学习熟悉典章制度。为日后拜相入阁打基础。既是来学习,通常会有老资历带着。先编纂一些史册,熟悉熟悉。待时日久了,自己便能上手独立做事了。 章年卿遇见的第一个问题是,没人愿意带他。 和往年炙手可热的状元不同,大家因为不知道新帝的态度,谁也不敢贸然出手。 所谓状元,出了这个翰林院许是的新鲜玩意,在这翰林院里,迎面遇见是十个人,八个都是状元出身。再不济也是个榜眼探花,更甚一些进士同进士,都是一些检讨c笔帖式之流。 皇上不缺人用。 这和章年卿的才华无关,新帝若对他心无缔结,凭章年卿的才华出身想平步青云,不难。 可若新帝不想用他,不愿意看着他拔尖冒头碍眼。他们这些做臣子的,拼了命也要把章年卿按下去,不污了圣上的眼。 章年卿这辈子只能碌碌无为下去。 杨典薄抽出一本旧书,拍了拍书上的浮尘,实在看不下去,喊道:“章修撰,你现在忙吗。可否搭把手帮我把这堆书搬到南院去?” “不忙,不忙。”章年卿连忙道,心中感激,面上不表。抱着厚厚的一摞书跟着杨典薄走了。 杨典薄三十出头,腆着肚子,十分有官威。外面日头正好,细碎的阳光穿林打叶照在二人肩头。杨典薄走得很慢,慢着慢着,章年卿心头那点郁火也消散了。 杨典薄回头看了他一眼,见他眼神安静了,停下来,笑道:“少年人不受点蹉磨以后是要犯大错的。看开点。” 章年卿道:“我明白。” 杨典薄摇摇头,“你不明白。你爹就是个糊涂蛋,他的儿子怎么可能是个明白人。” 章年卿惊愕道:“你认识我爹?” “我和章芮樊是同年,是那年的探花郎。” “是吗?”看起来不像啊,杨典薄面容年轻的多。 “呵呵,老夫已经四十有七。”杨典薄看出章年卿疑惑,主动解释道。 章年卿满脸诧异,完全看不出来。 杨典薄继续朝前走,背着身不疾不徐道:“你也不必记恨这些同僚。今日他们如此待你,不过因为你前途未卜,他们不想惹祸上身,人之常情嘛。你要理解。”声音有笑意。 章年卿沉默半晌,问他,“杨典薄,您不怕被我连累吗。” “你?呵呵,你不过是先帝钦点的状元。是犯什么滔天大罪了,和你说句话就要被连坐?”杨典薄不甚在意,道:“他们看不明白,我这把年纪了,还能跟着他们一起当糊涂蛋。” 章年卿有些意外,眸中闪过喜色,继而更茫然了:“新帝真的会因为膈应我是先帝选的人,而不用我吗?” 杨典薄不答反问,“若新帝肚量就这么小,你打算怎么办。”他意味深长:“真龙天子也是人啊。” 是啊,若齐王就是这么小心眼,他该怎么办。 章年卿噎住,半晌才道:“那也是我的命。不过,我不信命”他抬起头,眼中煜煜生光:“杨典薄,您可能不知道。去年秋天我生过一场大病,连名医蔡胜寿都说我活不了。您看,我现在还不是好好站在这里。” 杨典薄惊讶道:“哦,你是怎么挺过来的?” “当时想得简单,只想着我寒窗苦读十年,连个功名都没捞到手,我咽不下这口气。这一口气吊着,硬生生抗过来了。”章年卿说的趣味滑稽。 杨典薄目光惊异的看着他,良久良久,才道:“走吧,这两天你跟我看看宋史,临时抱佛脚先学一点是一点。省的过两天用时两眼一抓瞎。” “杨典薄你是说” “嘘。不可言,不可言。” 杨典薄走在前面,章年卿抱着书,小步追上,急道:“杨典薄,您能说明白一点吗。是我想的那样吗?还是说,我想差了,你说的不是这个意思。” “我问你一个问题,倘若新帝让你修撰《新魏史》,你敢吗。”杨典薄语出惊人。 章年卿脱口而出:“怎么可能!” 他一个刚入翰林的新人,既无资历又无能力,比起饱读诗书博学多才的大师大儒们,他就像一个刚出生的小婴孩。谁会让这么一个孩子去编纂年史呢。给大儒们打打下手都是抬举。 “且不论可能与否,你只告诉我,你敢不敢。”杨典薄掷地有声,喝问道。 头顶太阳炽烈,章年卿腹背烧心,不一会便汗流浃背。“我不敢。”章年卿闭了闭眼,只觉得耻辱,对于一个少年天才来说,没有什么比承认自己无能更绝望的了。 杨典薄露出一丝笑容,这次笑意达眼,真心实意:“难得啊。我还以为你这般年纪的,都是心比天高,不知天高地厚。诚实,我喜欢。” 杨典薄拍了拍他肩膀,道:“虽然你我同职,你却比我高半品。我本应喊你一声章大人,章大人,今日让你给我当了次下手,实在对不住。这下马威,算我代诸人下了。我同你父亲是一辈人,论年龄论资历,都不算太过折辱你。” “杨伯伯说的哪里的话。这哪里是下马威,今日没有你为我解围。我才难堪呢。”章年卿连忙道。 杨典薄笑笑,没再说什么。只留下一句嘱咐:“天德,你诚实我很喜欢。可若下次有人问你这句话,你一定要答愿意。”他长叹一口气,“这可能是你唯一的机会。” “真的有人会找我去修年史吗?”章年卿不敢相信。 “他们一定会找你。”杨典薄一口断定。 “天德啊,和景帝是你的福星。如果这个世上,真有人能‘公正公平’的撰写和景年史,那非你莫属。”杨典薄拦下急于反驳的章年卿,道:“你怎么样,无所谓。他们要的只是你的名字。” 百姓只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事。这个年史无论谁来编纂,都会被打上殷勤献媚,有失公允的名号。 杨典薄道:“只有你,作为先帝点的最后一个状元。只要稍加宣扬,百姓们就会相信。章年卿笔下的和景帝,一定是最公平公允的。因为他是带着感恩戴德的心来写的。” 章年卿心里一沉:“倘若他们要冠着我的名字,笔下不实怎么办。” 杨典薄平静的看着他:“受着。”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有事,请一天假,不更新了。谢谢体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7章 和景二十三年,四月十六日,齐王继位。为示敬先帝,本年延续和景二十三年,次年元月一日,改年号开泰。 新帝继位后,礼部和翰林院格外的忙,颁布各类恩旨,登基大典,以及先帝遗留下来的嫔妃安置等等。不过,这份忙却是把章年卿隔离在外的。 章年卿每日按点去翰林院,到点回家。每天都清闲的很,翰林院冷冷清清,家里也冷冷清清。 过了半个月,章年卿忽然被一个小太监喊走。也没说什么什么事,章年卿塞荷包他也不要。一路绕廊穿门,走到一排低矮的小屋子里,推开其中一扇门,弯腰恭敬道:“章大人,请进。” 章年卿一头雾水的进门,屋子里面大大小小占了五六位大人,各个头发花白,在案头忙碌着什么。个别旁边站了一两个年轻人,帮忙打下手。 章年卿一进门,立即有小太监给他倒了杯热茶,还上点心。 他不解的抓住正欲退下的太监,“这是怎么回事?”他指着自己,上下打量一番,不解道。 他和这里简直格格不入的。 “章大人,皇上下旨让你编攥新史。从今日起,你便和诸位大人在东院编纂新史。”小太监声音尖细,态度温和。末了,还殷勤笑道:“大人这下把心放在肚子里了。皇上这是看重你呢。” 章年卿苦笑连连,这算哪门子看重。 皇上是个厚道人,这个骂名不算白当。 章年卿虽挂名新史挂的憋屈,他在翰林院的地位却一下子水涨船高,原先待他视若无睹的人,如今见面都是恭恭敬敬一拱手,唤一声:“章大人。” 章年卿得意一阵后,心里更郁闷了。一想到这些尊敬是他牺牲身后骂名换来的,便怎么也开心不起来。 主编新史的是为姓杨的学士,不过这个杨学士虽和杨典薄同姓杨,两个人差的不是一点半点。杨学士手下带了四五个编修,其中本届榜眼何文秀c探花周存礼都在其中。另还有一位五经博士协助。 五经博士的活计很闲,基本是个顾问的角色。和章年卿的坐冷板凳不同,五经博士郑宏丰则是官阶高,资历厚,无人敢招惹。 于是章年卿多了位茶伴,五经博士捏着块点心边吃边道:“其实你来的第一天我就想坐过来了。” 章年卿释放出最大善意,笑道:“大人怎么不过来呢。你若早日过来,我一个人也不无聊。” “哈哈哈哈,敢在这里说无聊的。也就你章年卿一个人了。”五经博士指着他哈哈大笑。 笑声引来了杨学士等人的瞩目,见笑的事郑宏丰,便无人言语。 杨学士恶狠狠的敲了敲一个小典薄的头,“看什么看。闲得慌。” 五经博士不屑的对章年卿说:“就看不惯他这个嚣张样,都来修新史了,还把这当什么美差。” 章年卿深有感触道:“刀笔诛伐,新史虽然难写,可若我们不来写,任由后人评说,那真是有冤也洗不清了。” 东院所有人都清楚,他们编纂的这本新史,注定不会面世。待它出土时,将会是百年之后。他们这些人都已经作古了。 章年卿暗暗发誓,他有生之年一定要将杨学士手里这本新史从新编写。 一定! 哪怕不图留名青史,也为世人口中那份师生情。和景帝是他的朝考官,在殿试上亲自点了他第一甲第一名。 报恩谈不上,做人的底线还是有的。 先帝驾崩,新帝继位。 受到影响最小的大概是冯俏,小姑娘整日待在内宅吃喝不愁。 冯承辉倒是在新帝这里被提拔了,原先他是门庭冷落的东阁大学士,如今被平调至文渊阁大学士。职位虽是平调,权责大有不同。不可同日而语。 孔家除了陪读大皇子的孔穆行,基本也无大碍。 衍圣公依旧做着人形祥瑞,新帝为示亲民,特地召见了孔明江几次。 此举迅速博得了本届新科进士的好感,谁都知道衍圣公是头一次带着他们祭拜孔庙,如今新帝说是召见衍圣公,实则宴请的是他们这些学子啊。 大家无一不热泪盈眶。 唯有章年卿一脸漠然。 章芮樊所料不差,新帝继位第一件事便先动了吏部,吏部尚书调职刑部尚书,品级未变。新帝博得了一个仁厚的好名声后,开始对吏部进行大刀金马的整顿。 待一切尘埃落定,吏部上下不是齐地出身,便是跟随新帝的多年的,从潜府过来的老臣。 新帝美誉其名:“用人唯贤,举亲不避。” 朝堂上下颂赞,其乐融融。 章年卿将这一切写信给父亲,不久收到回信。 章芮樊在信中说,既然京城还算太平,便让章年卿好好在京城谋前程,他已经告诉张尚书不必再想办法把他调出来。并嘱咐章年卿一个人再京城好好照顾自己。 刘宗光最近很不是滋味。 新帝没动孔家没动冯家,甚至还把章年卿提用了。唯一出事的章家,还是章芮樊自己怕事跑了。 他如今虽还是首辅之职,其中实权以被消减大半。 新帝不欲大肆折腾朝堂,只在一些不引人注目的地方,雷厉风行。 刘宗光还没摸准脾气,不敢贸然出招时,新帝已经将他的家底掏得一干二净。 他在朝堂上苦心经营这么多年,全都付之一炬。 柿子挑软的捏,刘宗光不敢对皇上怎么样,却对章年卿这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恨之入骨。 章年卿怎么就那么好命,卷子答成那样还能被点状元。 被先帝点了状元,还能被新帝重用。 若章芮樊还在,刘宗光还咽的下这口气,他宁愿相信这是章家倾尽家产为章年卿铺的路,也不想承认章年卿是命带福星。 翰林院杨学士这夜刚从东院出来,便被一顶小轿请进刘府。 杨学士细细禀告章年卿这些时日在翰林院的所作所为,说道最后恨声道:“郑宏丰和他串通一气,两人整日吃茶闲聊,好不自在,简直把翰林院当戏园子了!” “这两日居然还下起了棋,论起了棋道。” 刘宗光亲自给他倒了一杯酒,笑着问:“那你怎么不让章年卿干活。” 杨学士忿忿道:“那是个干活的料吗。毛头小子,牙都没长齐。只知道意气用事,不懂领会圣意,搞得我整天要谋害他一样。天天跟我顶着干。” 章年卿原本打定心思就当个锯嘴葫芦,还从家里翻出围棋和五经博士一起玩着解闷。 但他发现,杨学士居然在和景帝驾崩先后留下这样一段话:朕儿年幼,不堪大任。唯齐王堪当托付 说来说去,和景帝自己都不相信自己的儿子,连大皇子都不打算传位。要不然这么多年为什么不立太子? 还说和景帝信道,早已经算出自己命数将尽,还写信给齐王云云。 章年卿气的七窍生烟,真想撕了书痛骂一句不要脸。 想着齐王继位前的态度,再念着新史里编纂的内容。这么一衬托,显得齐王多么品德高洁,明明知道哥哥有意让自己辅佐侄子江山,却没有争夺之心。甚至在太后保荐,文武百官有争议的情况下。主动退出风波圈,由大家决定让不让他临危受命。 章年卿实在受不了杨学士这么胡写乱画,两人多次起了争执,各执一词。 章年卿小胳膊拧不过大腿,每每以杨学士获胜告终。 刘宗光挟筷子素菜,放到杨学士碗里。杨学士受宠若惊,忙说不敢不敢。 刘宗光道:“不必多礼。其实你说的这事好办,无非就是个教养问题。章芮樊如今不在京城,章年卿身边连个主事的人都没有。小孩子本就热血旺盛,天真着呢。原本这些事,家里有个长辈指点两句,孩子就通了。这这这,不是现在没人点他吗。” 杨学士苦着脸道:“我倒是想点他两句。他也得听我的啊。” “呵呵,他不听你的,是因为把你当对手看。你若是他的长辈师父或者恩人,你看他听不听你的话。”刘宗光抚着胡子道。 杨学士眼睛一亮:“这长辈师父我是摸不着边了,恩人又作何解?”他搓着手,眼中火热:“只要这小子安安分分,我这边肯定事半功倍。省的天天皇上身边那边小太监,追在我屁股后面问。” 刘宗光道:“这有何难。你找一日,往他手里交的点东西,说明日急用。然后雇几个人,趁他回家在书房挑灯夜读时,吹股迷烟,再把他书房一烧。然后你假意不放心他进度,临时过来与他商讨写对策。发现走水,趁火烧起来之前,带着人去救火。这番生死相救,他岂不把你当恩人。” 杨学士大惊失色,摇着手,“不行不行,万万不行。这会出人命的。” 刘宗光不耐烦道:“会出什么人命。把他跟紧了,见火一烧起来就去救他,保准伤不到人。何况,他现在一个人住着偌大的章府,你多出点银子,让人溜进他书房,把火油涂在室内。待他自己一点蜡烛,便自燃起来。和你半分干系也没有。” 杨学士若有所思:“是啊。我找他是为了新史的事行得通,的确行的通。” 刘宗光高兴的拍着他的肩:“想明白了就对了。” 作者有话要说:  说好九点的,晚了三个多小时,不好意思。大家久等了。 另,感谢小天使的地雷。是我不太懂晋江的规矩,感谢来的太晚,实在抱歉。 真的十分感谢!爱你们,么么哒~ —— 阿媣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一02一21 00:06:07 微醺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一02一22 02:55:30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8章 章年卿夹着书,苦哈哈的从翰林院出来。也不知道杨学士今天哪根筋不对,突然喊他做事,还急的不行,明天就要。 刚出翰林院大门,便见陈伏坐在一辆马车上,见他出来,高兴的冲他招手。“天德,喝酒去。” “今天不行。”章年卿恼着指指的书册,“不巧了,今天杨学士刚给我派了活。” 话未说完,马车里一下子钻出四五个脑袋。都是熟脸,他的昔日旧友,一群纨绔子弟,家世显赫之辈。 以前在中书堂念书时,章年卿是唯一一个横跨才子圈和纨绔圈的一个奇人。他们和章年卿不熟时,只当这是个闷葫芦,又看他年幼,大家都欺负他捉刀代笔写文章。 没想到章年卿却不是个软柿子,明着懦弱一一给他们写了文章。看着锦章妙句,鞭辟入里,十篇文章,篇篇不同,风格各异,水平各异。大家兴高采烈的照着自己平日的水准选了自己的文章,交给先生。 第二日却被骂的狗血淋头。先生指着他们鼻子骂,聪明不用在正形上,春秋笔法,指桑骂槐,简直有辱师名。 大家吃了一顿鞭子,下堂去找章年卿算账,谁知章年卿早早叫了自己两个哥哥在学堂外等着他们。 章年卿打架阴招多,仗着他背书多,专挑人穴道捏。他既不会点穴,手里又没轻没重,好悬没把一群人捏瘫痪。 一来二去,不打不相识,章年卿和纨绔圈这群公子哥玩的特别好。 虽然章年卿是几人中最年幼的,却因学问好,打架行,时常拯救兄弟于们先生的教鞭下。又能在关键时候被顶出来当挡箭牌,在纨绔圈里威望极高。 平日这些少爷犯了什么事,被家里禁足不许出门。只要打着‘去找章年卿’‘章年卿邀我去xxx’的旗号,双亲便会暂时解除禁足,容他们出去玩一会儿。 百试百灵。 故而大家和章年卿感情格外好。章年卿和这群人混久了,也在笔杆子下练出绝活,不仅能左右开弓写对联,还能单手写数十种字体。极善模仿。 几个人纷纷跳下马车,从章年卿手里抽出书,顺车窗扔进马车里,架着他往马车上塞。 “呦呵,当了官老爷这派头就是不一样了。兄弟请喝酒都不去。” 章年卿撑着突突跳的太阳穴,妥协道:“好好,你们说去哪。不过一点,我今晚真得早点回去。我手里还有活呢。” 杨久安道:“别扫兴啊。你要在再这么说,我们干脆去你家得了。听说你家现在只有你一个人,今晚咱们不醉不归。” “对对对,去他家。”大家起哄道:“醉了也不归,直接睡在他家。” 夕阳西下,在章家院子里收走最后一抹余辉。 杨久安打了个酒嗝,朦胧着眼睛问:“丫鬟呢,掌灯啊,这天都黑了。”摇摇晃晃就要往出走。 章年卿赶紧拦住,“安小爷,你坐着。我去。” 大家闻言也纷纷劝杨久安坐下,他们这群人里,除了章年卿,便是杨久安年纪最小,身份也最尊贵。他是长公主的独子,无论在位的是和景帝还是开泰帝,都是他亲舅舅。 身份可见一斑,大家哪敢让他亲力亲为。 门外,杨学士火急火燎赶过来。出门的时候被一点事耽误,他一直心神不安的。只怕赶不及救火,章年卿丧命火海。不曾想,待他到了章府,书房的灯还没点。 他回头看了一眼,一点了点身后的人,确保万无一失后,安心等待。 是夜,浓烟滚滚,红浪滔天,照亮了半个京城。 章府在熊熊火焰下变成一片焦土废墟,大半府邸都被烧毁。 杨学士带着人立即冲进去救火,谁知刚进门,被人兜头兜脑罩了一团布,一群人拳踢脚打,险些肺脏都打出来了。过了良久,他听见章年卿的声音道:“停停停,别打了,他们好像是来救火的。” 外面声音乱糟糟的,“不是一伙的吗?”“嗝,我看像。”“切,管他是不是一伙的,先打死再说。” 章年卿道:“我听这声音有点耳熟啊。”把杨学士头上破布拿掉,看清来人,章年卿虎了一跳,“杨大人,怎么是你。” 杨学士鼻青脸肿,脑子却没糊涂,“窝交给你的踢目爬泥捉不了,累看看。(我交给你的题目怕你做不了,来看看。)” 章年卿尴尬万分,赶紧扶起人,连连抱歉。 杨学士说,他过来发现着火了,怕左邻右舍喊不动,去街头叫了一群乞丐,一人给了十文钱让过来帮忙救火。 章年卿望了望那群乞丐手里整齐的木桶,笑道:“巧了,我们在院子里抓到的也是一群乞丐。哦,不。流寇。” 之前章年卿和陈伏出来取蜡烛,章芮樊走的时候给他只留了两个小厮一个老妈子一个丫鬟,章年卿带着这群公子哥进来的时候,便让老妈子带着丫鬟避开,别冲撞了谁。只留两个小厮伺候。 谁知这群大爷喝醉了,逮着谁都灌。两个小厮喝的七仰八叉,四脚朝天。章年卿叹了口气,只能亲力亲为。 没想到一出来,迎面撞到两个鬼鬼祟祟的人。也不知道谁喊了一嗓子,房里喝醉的人呼啦啦出来一看,还以为是来章年卿家偷东西的,随手抄着东西,出来照着脑袋把人砸晕过去。 这一砸不要紧,扑通倒地一声。惊着了更多的人 章年卿掩着鼻子,汗颜道:“没留意,他们是从房间里面点的火,等发现的时候,屋子里面已经烧的面目全非。连带着西院一排倒角房都跟着遭殃了。” 事实上是大家打嗨了,等发现书房着火时已经一发不可收拾。 大家勾肩搭背,醉酒上头,又痛痛快快打了一架,都觉得这顿酒喝得爽。 托这群公子哥的福,章家的一场纵火案,在无人员伤亡的情况下,被送到了刑部审理。 前吏部尚书,现任刑部尚书张恪拿到卷宗时,目露沉思。良久,起身亲自去提审了那起抢劫纵火的几名流寇。 一番重刑审问,待他从刑部大牢出来时,后背一身冷汗,想了想,让人请衍圣公和文渊阁大学士冯承辉过府一叙。 三人一碰头,张恪请茶落座,缓缓道:“章家纵火案不是意外,是有人花钱雇凶。” 衍圣公嚯的睁眼:“是冲着天德去的?” 张恪闭着眼点了点头,痛惜道:“是我无能,尚未审出来背后的人是谁。” 冯承辉道:“怎么能审不出来,谁给他们的钱总知道吧?” “出钱之人并非买凶之人。中间经手的人太多”张恪解释道。 “这个混账王八蛋。我们天德是碍了谁的眼了。”冯承辉拍桌怒道,忿忿不平。 张恪叹气道:“我今天找两位大人过来,便是要说这件事。章府不能在住下去了。芮樊临走时托付我照看天德,如今却在我眼皮子底下发生了这样的事” 三人俱是一沉默,衍圣公开口道:“让天德搬去我那里吧。现在有人针对天德,一时半会儿我们还摸不出是谁,他一个孩子住在诺大的章府确实让人操心。” “这怎么可以”冯承辉欲言又止。 衍圣公府并不宽敞,孔明江儿女众多,本就住的紧凑。哪里还能再住人, 孔明江瞪他一眼,“可什么可,就这么定了。张大人府里家眷众多,不方便。天德又和俏姐儿定着亲,更不能住你那去。除了来我这,还有别的办法吗?” 张恪也知道衍圣公府上的情况,迟疑道:“不如咱们三家凑点银子,在孔公府上附近给他租一间房。” 冯承辉摇头道:“京城寸土寸金,我泰山府上又在皇城根下,周围都是皇亲贵族,哪里有空房给我们租赁。” 说来说去都行不通,干脆派人去把章年卿叫过来,问他愿意住哪里。 章年卿眼睛一亮,差点脱口而出他想住在冯家。及时刹住,含蓄道:“我住在章府挺好的。搬过去,总是不合礼数。” 不合礼数。 大家恍然大悟,原来是想住冯家啊。 冯承辉被他气笑了:“你还知道住在我家不合礼数啊。俏姐儿纵是年纪小,也经不起你这么毁她清誉。” 章年卿讪讪的,不敢在说话。气氛一时僵住。 张恪摸着胡子,在他们二人身上不断打量,若有所思。问冯承辉道:“我记得令嫒今年才九岁?” 冯承辉纠正道:“十岁,已经十岁了。” 只是没过生日罢了。孔明江也不戳穿他,对张恪道:“张尚书可是有什么好主意。” 张恪笑呵呵道:“依我之见,不如就让天德住到冯家去。冯先生如今不教书了,晖圣阁这不空下了。那离内宅远,再合适不过。何况,女婿乃半子。冯家小女尚且垂髫,有父母双亲看着,你们还怕两个孩子不规矩?” 冯承辉苦笑道:“我倒不是担心这个,天德是我一手教出来的学生,他的品德我信的过。我只担心人言可畏” 张恪笑了,“怎么个可畏法。事出从急,天德如今独自一人,身边无人扶持。你做岳父的帮故友照看照看儿子都不行了?退一万步来讲,俏姐儿被天德玷污了名誉。我问问你,将来娶俏姐儿的是谁啊?” 冯承辉一噎,神情变幻莫测。 章年卿见冯承辉神色松动,有戏。 忙撩袍跪下,满脸正色:“先生放心,天德一定安分守己,恪守规矩。白日只去翰林院,夜里归来只在晖圣阁躺一觉。绝不胡乱走动,惊扰到冯俏妹妹。” 张恪添了把火,笑道:“不如这样,咱们请几家大儒来做个见证。且让天德住在冯家,以五年为限,冯家小女及笄时,无论天德手头如何,都得令他搬出来。” 顿了顿道:“没准,也用不了五年,万一期间天德外放出去了,亦或芮樊他们回来了咱们就可以撂手了。” 作者有话要说:  让大家久等啦,晚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9章 孔丹依带着人收拾晖圣阁,冯俏抱着猫趴在阁楼上,奇道:“爹爹不是不教书了吗,怎么又开始打扫晖圣阁了。” 珠珠也不知道,“奴婢帮小姐去打听打听?” 冯俏‘恩’了一声,一边捏着大白猫的软垫,一边望着楼下看风景。忽然看见门口停了一辆马车,外公和父亲先后出来,后面还跟着章年卿!!! 章年卿指挥着下人搬东西,冯俏目露疑惑:“他是要住在我家吗?” 晖圣阁是冯府外院的一处宅子,起先是冯承辉租来教书用。后来主人要离开京城,便贱卖给冯承辉。 当年冯承辉回京后,中学堂教书俸禄微薄,便打了教私塾的念头。冯家不算小,他当年高中状元,黄金赏银没少得,加之衍圣公疼女儿,孔丹依陪嫁丰厚,小夫妻共同拿出银子,托孔明江的脸面在杏儿胡同置了一所三进两出的院子。 院子大,人口少。 冯承辉本不用再租房,却嫌自己带的都是一群半大小子,唯恐冲撞妻女,将东院的空房扩建进来。 原主人搬走后,更是把小阁楼当做藏书室。东墙打通,修座圆拱门,平日出进倒也方便。 冯承辉沉吟一会,指着拱门道:“回头让匠人在这扎个篱笆。” 章年卿表示没有意见。 冯承辉叹气道:“老师也知道,装上门显得生分,好像老师多么防着你一样。可不装门总不太好,让人看见难免惹闲话。干脆折中,扎个篱笆,好看又顶用。” 章年卿连连称是:“还是先生考虑的周到。” 晚上孔丹依亲自下厨做了几个小菜,给章年卿小小的举办了一场乔迁宴。 宴席上,章年卿没有见到冯俏颇为失望,没敢表现出来。 又过了两日,章年卿在书阁看书时,再一次遇到了冯俏。只是这次,是冯俏惊醒沉浸书海里的他。 “你怎么来了。”章年卿笑着打量她。 冯俏袖子还是脏兮兮的,裙面上也有土。这次他可以确定,冯俏真的是从狗洞里爬出来的。 冯俏皱皱鼻子,嗅到一股浓甜香味,拨开他一看。桌子上摆着一盘牛轧糖,一盘蜜汁果脯。“你这怎么有这么多好东西。”声音馋极了,垂涎三尺。 “你娘送过来的啊。”章年卿哭笑不得:“怎么,师母没有你给留吗。” “我娘才不给我吃糖呢。” 冯俏露出两排小碎牙,齿若编贝,十分漂亮。她叹气道:“娘说好看的美人儿都是齿如瓠犀,手如柔夷。吃糖坏牙长了龋齿,就不美了。”手帕擦干净指尖,她一会摸摸牛轧糖,一会儿摸摸蜜汁果脯,想吃又不敢吃,只好吮着指尖解馋。 章年卿拍拍她的头,“张嘴。” 冯俏下意识的张开嘴,嘴里立即多了块牛轧糖。她嚷道:“不行,你不能给我吃糖的。” “那你吐出来啊。”章年卿张开掌心,挑衅的递了递。 冯俏立即扭头,迅速嚼碎咽了,“没了。”她眨着眼睛,无辜道。 “也不怕把牙崩坏。张开,我看看。” 章年卿单手掐着她脸一捏,对着阳光端详了一会,惊讶的发现冯俏的牙保养的真的十分的好,不止外面光鲜,连内里都是洁白如玉,齿白粉舌,纯真又好看。他一时看呆了。 冯俏挣扎的从他手里逃出来,揉着脸蛋道:“我脸皮薄,你别用那么大力气捏。肉疼。” 章年卿不可思议道:“你娘不让吃,你就真的没偷吃过。” “是呀。”冯俏回味着嘴里的甜味儿,翻了本书,对着太阳坐下,骄傲道:“我可是言出必行的人。” 章年卿若有所思,靠着她坐下,“没看出来。以前只觉得,师母那么知书达礼的人,怎么把你养的这么娇。” 章年卿个子高,坐下来也比冯俏高一头,他一垂眸,便看见日光穿窗留影,照的她侧脸处几缕青丝煜煜生光。他替她将垂在耳畔的发丝拢上去,不动声色往她身边靠了靠。 冯俏低低道:“其实我也不是不懂事。可我也不能太懂事。如果我不闹腾一点,让母亲多操心。母亲其实是挺寂寞的。”不知想起什么伤心事了,冯俏往后一倒,把古籍盖在脸上。 她道:“你看,章伯父比我爹晚成亲四年,你却要比我大五岁小时候,我可希望我是个男孩子了。”声音像闷在锅里。 冯承辉和孔丹依在冯俏之前还有个孩子,不知男女。还没成形便滑胎了。 冯承辉当年被贬为县令,孔丹依表示愿意和丈夫一起吃苦,跟着丈夫一起去了任上。却在怀孕时,因雨天路滑摔了一跤,当场流血。 穷乡僻县,人烟稀少。等大夫赶到时,孔丹依都差点没命了,孩子自然也没保住。 后来衍圣公心疼女儿,把女儿接回京城调养。孔丹依身子好了,也不允许她再回去。直到冯承辉再次回京,小夫妻两才团圆,冯俏便是在这个环境下出生的。 章年卿动手掀开书,冯俏在书下果然哭了。他从怀里摸出娟帕,替她擦擦眼泪。声音轻柔:“怎么就哭上了。” 冯俏睁开湿漉漉的眼睛,躺在他怀里,指尖虚描他脸上轮廓:“我们能定亲真好。”章年卿听了前半句还未喜色,便被她泼了盆冷水,“以后我爹爹就有儿子了。” 他黑着脸:“你是这么想的。” 冯俏埋在他怀里哧哧的笑,她捂着肚子,娇声道:“你又生气了。” 章年卿气的让她自己坐好,挪到她一丈远的地方看书。良久也不见冯俏过来认错,一抬头,冯俏坐在清风下,正看的认真。 她怎么没一点哄人的自觉性呢。 章年卿叹了口气,自己主动搭腔:“过来。我有话和你说。” “恩?你说。”冯俏一动不动,只微微扬了扬下巴。 章年卿揪着耳朵把人拽过来,刮着她脸道:“你以后过来陪我读书,你要什么我给你买什么。” “真的?” 章年卿信誓旦旦,“不骗你。你不是爱吃糖吗。以后在我这,糖和点心给你管够。” 冯俏秋眸如水,盈盈望着他:“章年卿,我怎么总觉得你不怀好意呢。”眉头轻蹙,很是不解。 “咳咳。” 章年卿同冯俏住在一个屋檐下后,便成了听人差遣的小厮。冯俏是女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只偶尔让那个叫珠珠的丫头,递一张手帕,写一封素笺。上面无一例外,嘱咐着让章年卿买的东西。 冯俏好像从来没有考虑过他会不会拒绝这件事。那个叫珠珠的丫头每次来说话也都是十分的理直气壮。 章年卿好脾气的忍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只好冯俏说什么,他做什么。 日子倒也安稳。 翻年冯俏长到十二岁。 章年卿第一次想着送她一个什么东西。想来想去,去凤祥楼打了只金钗。古礼钗送正妻,他只盼着小丫头早日开窍,和他琴瑟和鸣。 在冯家一住两年,章年卿在翰林院的日子渐渐安稳下来。陈伏也在去年被调往他乡做县令。 冯俏越出落越漂亮,身子抽条以后,更显纤腰楚楚,亭亭玉立。 章年卿时常望着她的眉眼沉醉,冯俏终于懂得春心萌动,终于知道回应他的情深。这让他很高兴,可高兴一段时间后,便开始不满足。内心深处产生更亲近的渴望。 可冯俏和他不一样。谢天谢地,冯俏终于知道偎在他怀里,说一声喜欢。却害怕和他的亲密,连他亲亲额头,冯俏都会像小时候一样胆怯的蹲下去,双手交叠捂着额头,挡着不让他亲。 无奈之下,他只好捧着她的脸,亲在她的手背上。 哪怕这样,冯俏还是会怕。每次都飞快的溜走。 这让章年卿很不是滋味,他总觉得,冯俏是喜欢和他的爱情,而并非他本身。 冯俏生日在腊月初六,正是隆冬时节。 章年卿回来时顺手折了一枝红梅,插在窗前的花瓶上。刚摆弄好,转身去放金钗。一个小石子叮叮当当顺窗滚进来,他没在意。接着,五六个石子一起飞进来,有砸在他背上的,有落在地上的,还有砸在花瓶上,弹回桌子上的。 章年卿朝窗望去,冯俏捂着腮帮子,站在雪地里。疾步出去,之间她戴着斗篷,隔着帽沿一圈白绒毛,他还是看见她眼睛红了一圈。冯俏见着他就掉眼泪,章年卿忙问:“怎么了。” 冯俏吸着鼻子,哽咽道:“我牙疼。” 章年卿心里咯噔一声,一边盘算着这两年喂她吃了多少糖,一边暗暗祈祷着别坏牙,千万别坏牙。他柔声道:“没事没事,你张开嘴我看看。” 冯俏乖乖张开嘴,果不其然。两年前洁白美丽的牙齿已经不复存在,口腔深处,左右两颗老牙被噬出两个褐色的洞。 章年卿一阵心虚,眼睛都不敢看冯俏。含糊其词道:“没事,我去灶房给你要点盐漱漱口,你牙好着呢。” “胡说八道。”冯俏在他小腿上踢了一脚,眼泪扑簌簌落到雪地上,砸出一片小雪洞,她哭道:“我都感觉到了,我至少坏了两个牙齿,不,三个!” 章年卿手足无措,只好抱住她,在她额头上亲了亲。 他这次有了准备,早早把她箍在怀里。冯俏没能溜走,小脸涨成红苹果,连刚才生气什么都忘记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小天使的地雷和营养液~~ —— 爱读书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一03一05 03:58:56 妙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一03一05 11:35:13 —— 读者“qtdutkc”,灌溉营养液 12017一03一04 18:51:37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WwW.lwxs520.Com第20章 翰林院,章年卿欠身问忙碌的周存礼,“周兄,听说你和任伯中玩的挺好。” 任伯中父亲是太医院的医正。 “伯中?你问他干嘛?”周存礼纳闷,两人同科加共事也没有说过几句话,怎么张口就问他朋友,他试探道:“你们认识?” “有空叫出来一起喝酒啊。”章年卿单支着胳膊,闲闲道:“不如就今儿吧,‘大梦京’冬日里上了新酒,去尝尝鲜,我请客。” 周存礼放下手中的书,百思不得其解的看着他:“我说章少爷,你这好端端的怎么黄鼠狼给鸡拜年啊。我看你就是没安好心。你不说清楚干什么,我可不帮你叫人。” 谁不知道章年卿身边都是一群高官显贵的子弟,看他着是个清流,才名冠身。实则就是二世祖。 大前年章家着火,不过烧了几间屋子,连个丫鬟都没伤着。硬是惊动了刑部,连好心救火的杨学士都被叫去问了好几次话。 谁不知道章年卿是在报复,东院那点破事,个个心如明镜。 杨学士回来后,不再带着他们和章年卿郑大人针锋相对,几人和和平平修完新史,各回部门就任。倒也相安无事。 那件事后,大家便浑称他为‘章少爷’,多少有些调侃的意思在里面。后来大家相熟了,那份调侃便化成熟络,只有相熟的哥几个才这么喊。 章年卿道:“就喝酒还能有什么事。得,我老实说了吧。我妹子这两天后牙槽泛牙疼,我看他有没有什么招。” 周存礼不明白了:“有病了不去请大夫,找伯中干吗,他爹是太医院的,他才几斤几两重。” 章年卿含糊其词:“不方便。” 中午,冯俏窝在房间不肯出去,连饭都不吃。爬在锦被上,捂着腮帮子,眼睛红了一圈。 珠珠端着茶水偷偷摸摸进来,冯俏一看见她便问:“娘走了吗?” “走了走了。”珠珠上前摸了摸她的脸,看着冯俏微肿的腮帮子,给她换了个热帕子。叹息道:“小姐,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都疼成这样了还只在房间里抱着被子打滚。昨天也是,夜里疼成那样你怎么不喊三少爷过来看。反倒不疼了跑去撒娇。三少爷会心疼才怪。” 冯俏疼的心烦意乱,恼道:“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买了。” “你要把谁卖了。”门外一声笑意。 珠珠回头一看,讷讷道:“三少爷” 章年卿粲然一笑,手里拿着药瓶,提步要进。珠珠慌慌张张横臂挡在前面,眼睛一闭,心一横道:“三少爷,这是小姐闺房,你不能进。” “果然话多。看来真该卖了。”章年卿不咸不淡拨开她,指了指门口:“既然不合规矩,劳烦珠珠姑娘在这守一守了。”说着,把人关在门外。 冯俏凌乱着头发从锦被中抬起头,可怜兮兮的。章年卿取开她捂在腮帮子的白帕子,一抽,没抽出来。瞥了眼她白玉手背上隐隐的青筋,手下用力,握着她的手腕拉开,右手凌空一捞,拾起热帕。 冯俏的小脸顿时暴露在空气中,腮帮红肿。 章年卿看清后眼中闪过一抹心疼,指腹摩挲着她脸上娇嫩的肌肤。他刚进门,手里还带着料梢的寒气。 冯俏感到凉凉滑滑的,觉得很舒服,这次没有喊疼。怕章年卿看见自己的丑样,闷闷道:“你怎么来了。”声音有点哭意,“我最不想让你看见我这个样子了。” 章年卿眼眶一热,好笑的问她:“不向我兴师问罪了?” 给她掖了掖松松垮垮的上衣。拍了拍自己大腿,“来,躺着,让我看看到底怎么样了。” 冯俏十分顾忌形象,单手捂着鼻子,只露出嘴的位置,仰头张嘴。 章年卿拿干净软布擦擦指尖,顺着她的后牙槽细细摸了一遍,心里默默数着数。他问:“幼娘,你牙都换完了吗?” 冯俏骄傲道:“今年夏天的时候就换完了。” 章年卿屈指弹了下她的小虎牙,“傻丫头,这有什么好骄傲的。你还是祈祷你的后槽牙没有换吧。不然你可能真得龋齿一辈子。” “是是吗?”冯俏忍忍不住捧着自己左右腮帮,感觉了一下。“我会把坏牙换掉吗。” “有可能,我朋友说你这个年纪乳牙和恒牙是长在一起的,我刚摸了摸,你现在约有二十四颗牙齿,磨牙这里还没长齐。”拍拍她的屁股,示意她坐起来,递给冯俏一个小瓷瓶。“下次把把你带出去让大夫看看,没准还有的救。你先凑合用这个抹一抹,止痛的。” “这是什么?” “苦参汤的配料研制成的粉末。倒一点在指尖上,把粉末填进小洞里。用两次就不疼了。你在内宅住着不方便熬药,白日里就抹点药。睡前让珠珠帮你冲点药粉漱漱口。赶明儿我去在讨一点消肿的药,你配着用着。不管用我再想办法。” 章年卿怜惜的摸着她的脸,心痛不已:“可怜的俏俏。” 苦参汤,冯俏隐约有点印象。扁鹊仓公列传似乎便有记载齐大夫治龋齿的办法。她哼哼:“你那个朋友也不过是拾人牙慧。我是疼的忘了,不然我自己都给我开药方了。” 章年卿刮刮她鼻尖,失笑道:“好好好,我的幼娘最厉害。” 冯俏知道他在笑话自己,扭过身不理他。对着铜镜捣鼓,怎么也抹不对位置。明明舌头一瞬间就能找到的龋齿,指尖摸一圈也找不到地方。惹得她满嘴苦涩。 不知是不是章年卿在身边的缘故,她一委屈,眼泪就不受控制的掉下来,冯俏小性子发作,把铜镜狠狠推倒,趴在桌子上大哭不止。 小瓷瓶端正的放在左上角,没有跟着遭殃。 连发脾气都这么小心翼翼。 章年卿念头闪过,心头酸楚,屈腿蹲在她身旁,握着她的手,“冯先生和师母就你一个女儿,你怎么” 一时词穷,没在说下去。换了个话题道:“来,叫声三哥,哥帮你。” 冯俏楚楚可怜的抬起头,泪眼汪汪,“天德哥。”她趴在他胸膛里,娇气的蹭蹭,埋怨道:“好苦啊,满嘴都是苦味儿。” “所以才让你咬在牙里忍一忍啊。乖,翻个身,仰头趴着。像刚才那样。” 章年卿扶正冯俏小身子,大刀金马跨坐在圆凳上。冯俏搬来一个小杌子,靠着他腿坐下。 章年卿往左手指尖倒出一点粉末,想了想,右食指在她涮了涮,蹭了些许口津,醮着苦参粉,往她两边牙抹去。 冯俏被他摸得痒痒,总是忍不住咬他指头。章年卿两颗后牙都涂上药以后,只见两个指尖湿哒哒的,沾满口津,上面还有暧昧不明的牙印。 章年卿故意羞她,在她两颊蹭干净口水。又在她怀里摸出张新帕子,慢悠悠的在她眼皮子地下擦着指头。 冯俏又气又羞,死死咬着后牙槽。她现在不能说话,张嘴就是苦味,只能等粉末消融后在说话。 可章年卿实在笑的太气人,冯俏气不过,挠了他一爪子。 章年卿下意识一躲,脖颈留下三道指甲红痕。 “嘶——”章年卿险些咬着舌尖,捞起地上的铜镜一照,乖乖,红痕暧昧不明,他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他恶狠狠的盯着冯俏,佯怒道:“你存心看我笑话是不是。” “窝拉有(我哪有)。”冯俏嘴里喊着口水,含混不清道。 “还敢说。”章年卿一指禅戳着她白嫩的额头,留下虐待的指头印。他仰天长叹,“我的一世英名啊。” 恨铁不成钢的点着她额头,“我这样从你房里出去,撞见先生和师母,他们会想拿扫把把我打出去。”叹了口气,“得,这还是好的。要撞不见,我更吃不了兜着走。” “为什么啊?” 章年卿无奈的看着小姑娘,“你爹会以为我出去鬼混了。” 冯俏坐直身子,一本正经的问:“什么叫鬼混啊。” “坏丫头,你挤兑我是不是。” 章年卿又不是傻子,哪里听不出来她的嘲笑。掐着她的腰把人扔床上,专挑她怕痒的地方挠。 整个房间里都是冯俏的求饶声和咯咯笑声,她在床上扭的像条蛇。滑不溜秋,却怎么也逃不开章年卿的魔爪。 “三哥,天德哥,章家哥哥,哥!!!”冯俏笑的眼角都溢出眼泪,连连告饶。 章年卿眼中晦暗不明,把冯俏逼急了,直接凑上去亲他脖子。 湿湿软软的触感从侧颈间传来,章年卿僵成石头。 “我错了,哥哥,我知道错了。”冯俏亲在她抓伤他的地方,一寸一寸的亲,弥补过错。仿佛亲了他就不疼啊,他就会好一样。 忽然,章年卿一把推开她,下床打开窗,站在窗口吹冷风。 一股冷风卷着琼雪碎花而来,冯俏缩了缩足尖,方才玩闹不小心把鞋蹬掉了。她扯过被子盖住双脚,“天德哥,你不冷吗。” 章年卿轻咳一声,“你觉得冷?”他关上窗,别扭的扯了扯衣袍,“我先走了,过两天再来看你。” 冯俏噘着嘴,一脸不满:“你就那么忙嘛。我爹不是说翰林院是个清闲衙门,你怎么每次都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章年卿干干一笑,“咳。能者多劳吗,恩,对,能者多劳。”落荒而逃。 冯俏跳下床,想和他告一声别。走到门前时,才发现他已经走的很远了。 “看来真的很急啊”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天使的营养液~ 读者“爱读书”,灌溉营养液 12017一03一05 23:03:22 —— 统计了一下你们对男主的称呼:小黑脸,小卿卿,小炭头,黑闷骚 章年卿一s:我的内心仿佛日了狗。 我难道不是正义与帅气的化身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1章 春雪初融,大地破冰时。 章年卿打着踏春的名义要带冯俏出门游船,孔丹依不以为然,前后忙碌,道:“这刚立春,一吹风骨子还泛冷呢,划什么船。” “不冷不冷,我带她带件夹袄,再让珠珠带件儿斗篷。冷了我就把她裹起来,保准不会着凉。”章年卿殷殷道,和冯俏前后追着孔丹依说话,目中殷盼。 孔丹依奇道:“你怎么越大越不懂规矩了。俏俏不小了,你还堂而皇之的带她去游船。本来就在冯家住着,避嫌都来不及,你还得寸进尺了。”瞪了章年卿一眼,给冯俏手里塞本帐:“闲得慌给你支个活,春耕的钱还没给庄子派下去,你去算算。” 可是,冯俏求助的看着章年卿。他眼神安抚,冯俏乖乖的捏着书本坐在一旁。 “师母!您想到哪去了。我是那样的人吗。”章年卿倒了杯热茶,递给未来丈母娘,一脸正色道:“是郭爵爷家的嫡小姐举办‘春日祭’诗会。可多人了,花船是杨久安家里,他特意求了长公主给大家拿出来供大家玩乐” 孔丹依打断他,不悦道。“什么话,你平日见了杨世子也这么直呼其名?” 章年卿忙道:“这不没有外人吗。”忙把话题拉回正题:“到场都是我们这般年纪的,男孩子女孩子都有,大家只图个热闹。我带俏俏去,不扎眼的。” 孔丹依还不是很情愿,冲冯俏招手:“你愿意去吗。”表情分明就在说,‘你敢说一个愿意试试’。 冯俏都快哭了,咬着下唇,不说愿意,也不说不愿意。 正巧冯承辉进门,得知前因后果后,大手一挥,“去吧。” “真的吗?还是爹爹最疼我。”冯俏仿佛看到救星一般,扑到冯承辉怀里,一阵亲热。 只见父亲干咳几声,冯俏忙端正站好,飞快的福身行礼。手里的账本也丢给他,“爹爹好人做到底。帮忙打打算盘。”拉着章年卿飞快的走了。 两个孩子都走远了,孔丹依方才道:“就这么放他们走了?” “不然呢?”冯承辉揽过妻子,苦口婆心:“当初你爹对我可没有这么严苛啊。”促狭的抱拳:“感谢老泰山的大恩大德。” 孔丹依一把丢过手绢,飘飘然盖住他抱拳的手:“臊不臊。”起身坐到梳妆台前,假装忙碌的东摸摸,西碰碰。 冯承辉跟过去,从她手里抽出珠钗,在她鬓发尚比划。“好端端的,怎么做起那王母娘娘了。也不心疼两个孩子可怜。” 铜镜里映着两人的身影,孔丹依看的正入神。听了他的话,随手抽下头上不伦不类的珠花,转身道:“你是不知道。前儿俏姐儿有点风寒,我不放心,夜里去陪她睡。” “恩,我知道。那晚我独守”冯承辉眼神骤然一变,想到什么:“章年卿夜里去俏俏屋里了?” “那倒没有。你想哪去了,他能有那么大胆。”孔丹依叹气道:“是你闺女。夜里她烫的厉害,我摸她额头量温度。她竟抱着我手喊,‘天德哥,天德哥。’你说气不气人!” “她,她。俏俏她真的这么喊。”冯承辉震惊道:“她抱着你的手喊章年卿?” “可不是吗。还蹭着我手背,哭的跟小猫似的。软着声问我,‘哥哥,三哥你怎么才来看我。’‘我都想你了。’” 孔丹依绘声绘色模仿着童音,她本就是位风华绝代的美人儿。脸上娇嫩如昔,两声‘哥哥’喊得,冯承辉都想歪了。 “听听,这都是什么话。谁教她的这些混账话。她亲娘我活了一把岁数,也说不出来这么肉麻的话!”孔丹依忿忿不平,只觉得有人教坏了她女儿,还是在她眼皮子底下。 至于这个‘有人’是谁,大家心知肚明。 冯承辉盯着她的脸道:“我瞧你说着也挺好,我爱听。” 孔丹依打他一下,又气又笑:“和你说正经的呢。” “恩。对,先说正经的,等会儿,再说我们的事。”话一落音,便被一双柔夷在腰间拧了一把。 冯承辉正色道:“这么说,天德经常去内宅?” 孔丹依冷笑一声,“恰恰相反,他到没去过几次。是你闺女自个天天往晖圣阁跑,好几次天色暗了,都是天德抱着她回来的。你闺女跟个小赖皮似的挂在人家胳膊上不肯下来,惊的章年卿频频往院子看。只怕有人来了。” 冯承辉莫名觉得脸上臊得慌,埋怨道:“你是怎么教闺女的。” 孔丹依冤枉极了,戳着他胸膛问,“你还让我怎么教,就拿今儿来说,我不让他们出去。你倒好,大手一挥装慈父,还怨我当狠心的王母,阻拦人家小鸳鸯。” 冯承辉词穷,噎住半晌无话。良久一拍桌子,“肯定是章年卿这个小兔崽子,教坏了咱闺女。俏俏以前多么听话啊,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那姓黄的小子来咱们家的时候,幼娘可是一个字都没和他说。” “呵呵。”孔丹依双掌拍在丈夫肩头,轻轻把人推开,“你啊,这就不知道了吧。天德来咱们家第一天,两个孩子就在游廊上聊的十分开心。” “还有这事?”冯承辉瞪大眼睛。 马车停在桐孙河旁,章年卿先一步跳下马车,车夫弯腰支脚踏,他则捉着冯俏的小手,扶着她下来。 刚站稳,河风袭面,冰凉刺骨。章年卿对马车里喊:“珠珠,把斗篷给我。” 章年卿细心为冯俏戴好兜帽,远远见船上有人招手,一条扁舟划水而来。章年卿低头看着小姑娘,“怕船吗。” 冯俏摇摇头,“不怕。” 章年卿瞥她一眼,没有说话。船过来时,章年卿说船太小,珠珠穿的也单薄,就留在马车里,也省的小船还要过来接一趟。冯俏答应了。 上船时,章年卿小声道:“抱着我的腰。” 冯俏下意识的照做,她从他怀里仰起头,问他:“为什么要抱着你啊。” 章年卿不答反问,“暖和吗。” “暖和。”冯俏重重点头,像抱着个大火炉一样。他的气息笼罩着她,浑身都暖洋洋的。 章年卿似乎笑了一下,她不确定。只感觉他胸膛震动一下,仿佛很开心。 快驶到大船时,章年卿凑在她耳旁小声道:“船上有人问起,你就说你怕水,晕船才抓着我。记住了吗。” “撒谎。” 章年卿拧着她鼻子,“不乐意?”掰着腰后娇嫩的小指头就要推开她。 “乐意乐意。”冯俏扑在他怀里,噘着嘴,闷闷道:“我觉得你都不疼我了。以前你对我可好了。” 章年卿失笑:“我现在对你不好吗。” 冯俏还未答。 嘭—— 一声轻微的撞击,到了。 两人从旋梯处相继上去,刚一上船,便有人过来打招呼。杨久安端着两杯酒,自己一杯,章年卿一杯,笑道:“来晚了,罚酒。” 章年卿仰头而尽,十分痛快。一股顺喉咙传进胃里,全身都暖和起来。一路坐小船过来吃的冷风全部消失殆尽。要不是冯俏不能喝酒,他都想给冯俏喝一杯。 杨久安挑着眉,得意道:“怎么样,够劲吧。身上暖和了没。” “又是偷长公主的?” “瞧你这话说的。船是我娘给我的,自然整条船上的东西都是我的。” 杨久安大言不惭,其实他借船的时候,也不知道船舱底有那么多好东西。他只看上这艘船的奢华大气漂亮。只觉得带出去十分有面子。谁想到还有意外惊喜呢。 杨久安看了眼不远处的冯俏,问道:“你们两一起来的?对了,刚你们在船上推什么呢。” 章年卿冲他使个眼色,苦着脸道:“别提了。冯先生的女儿,托我出门照看的。” 杨久安立即‘爽朗’的笑道:“可怜见得,寄人篱下你就忍忍吧。”语气却不是那么回事,捂着肚子笑的不停。 很快跟在杨久安身边的公子哥,都知道章年卿身边带了个跟屁虫小不点,还打不得骂不得。一个个都不厚道的笑起来。 郭嘉早早受了表哥杨久安指示,牵着冯俏坐到女眷这边。热情的介绍给大家认识,女孩子们叽叽喳喳的,不一会便问到章年卿身上。 一个嘴边长着燕子的小姑娘,好奇的问:“你真的跟你的未婚夫同吃同住吗。” 冯俏一愣,脑子还没反应过来。郭嘉便不悦道:“应婷婷,别人问这话就算了。你哥哥当初也是在晖圣堂念过几天书的,你回去问问你哥哥。看看晖圣堂和冯家是怎么样个格局。” 姓应,应云亮的妹妹? 冯俏抿唇一笑:“应师兄是甲午科的进士,外放在甘州也有几年了吧?不知什么时候回京城啊。我爹爹还时常念叨他呢。” “你就是‘晖圣堂小师妹’啊。你见过我哥哥吗?”应婷婷新鲜极了,时常听她哥哥说起,她还是第一次见真人。 “没有。”冯俏神情遗憾,歉笑道:“不过我在父亲书房见过你哥哥文章,文如其人,想来你哥哥也定是个极为出色的青年才俊。” 应婷婷显然和她哥哥感情很好,见冯俏赞她哥哥,满脸得意。两人你来我往,不一会便热络起来,气氛极好。 今天姗姗来迟的不止章年卿二人,另一位重要客人,任伯中也姗姗来迟。 章年卿拦下杨久安令下人捧上的酒盘,吩咐道:“换杯热茶来。” 然后对任伯中歉意道:“酒你先别急,今天找你来又正事。等会陪你喝个尽兴。”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天使的地雷~ —— felicia菲利西亚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一03一06 23:25:13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2章 清河海岸,花船二层是极为幽静的所在。 少年少女们都聚集在夹板上说笑,章年卿令侍女喊过冯俏,带她上了二楼。 杨久安c任伯中c郭嘉三人都在内间等着。冯俏一进门,三人便齐刷刷投来好奇的目光。冯俏有些羞臊,瞬间低下头,温柔一笑。 在章年卿小声提醒下,冯俏冲杨久安行礼。 “都别看了。” 章年卿似乎跟杨久安很熟稔一样,不客气的推他一把。拉来任伯中,指着冯俏道:“上次我问你的病人就是她。这小半年里,她又长了两颗新牙。现在共有二十六颗牙。原来的两个还是没掉。” 任伯中冷笑道:“你怎么不明年把人再带过来。”翻了个白眼,一副没好气的样子。 章年卿恼道:“我今天能把人带出来就不容易了。” “好了好了,别吵了。这里不能久呆,办正事要紧。”杨久安打圆场道。 任伯中净过手,端着冯俏小脸左右查看,并示意她张嘴。 好半天,见任伯中还想把手塞进去摸。章年卿不悦道:“你能不碰她吗。” “嘶。我说你这是讳病忌医啊。”任伯中瞪他:“不碰她我怎么看的清楚。” 章年卿语气烦躁,道:“她自己不会张嘴啊。” 一时剑拨弩张,眼看两人又要吵起来。 郭嘉脆声道:“伯中哥哥,你让章大人自己扶着冯姑娘脸算了。让他当你的助手,你指挥他。”妙眸一转,看着章年卿:“不知章大人愿不愿意屈尊?” 章年卿当然愿意。只是看着他们促狭的笑容,有些不好意思张口。 望着三人一副好整以暇看戏的模样。章年卿叹了口气,伸手捧起冯俏的小脸。刚一上手,三人便闷声哧哧的笑。 章年卿置之不理,低头看着冯俏,只见她玉眸黑曜石,闪闪煜煜。眼神一直追随着他,手上触感丝滑,颊香娇嫩。 冯俏望着他,一副任君采撷的样子。让他总错觉小姑娘是在撒娇索吻。 任伯中道:“朝左,再挪一点。你对着光啊。呵,章大人,您行不行啊。” 别人的手哪有自己的听话,任伯中脸上薄怒,章年卿有求于人,只好讪讪不驳,任人指挥。 终于,任伯中敲棺盖论,指着自己左颊,“这边噬的最严的是乳牙,十三岁前基本就换干净了。” 章年卿急道:“那右边呢。” “没救了。”任伯中神情无奈:“你也看到了,她这边龋洞比左边的小很多,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恒牙比乳牙结实。” 任伯中边走边道:“我刚看她的齿泽c排列,便觉得不妙。你以后还是看着她少吃甜食,勤漱口吧。再没办法了。对了,上次你带回去的苦参粉还有吗,没了下次让人到我那去拿。”回头见章年卿出神,拍着他肩头安慰:“以后费些神,仔细点吧。” 冯俏心情有些低落,大家走了,她还不死心的对着镜子照。 章年卿送走三人,关好门。回头一看,倍觉心疼。 “俏俏。” 冯俏没回头。 章年卿耐着性子继续喊:“幼娘,回头看看我。” 冯俏吸吸鼻子,眼睛亮晶晶的。章年卿心蓦地揪在一起,别哭啊,别哭啊。千万别哭啊。 冯俏没有哭,小声问他:“等我老了,牙齿掉光了,吃不了饭怎么办。” 章年卿蹲下,与她视线平齐。声音低沉又认真:“我嚼着给你吃。你喜欢吃什么,我一点点嚼碎喂给你。” 话音一落,冯俏反而哭了。泪珠顺着她脸庞滚进他颈间,她捶他一下,破涕为笑:“你好恶心。我才不要吃你口水。” “小坏蛋,嫌弃我是不是。” 章年卿仗着手长腿长,拽着她滚到地毯上。冯俏一时不妨,摔进他的怀里。被他从头到脚裹着,滚了好几圈。 冯俏晕头转向,脑中还未清醒。章年卿的脸蓦地压下来,大山压境般,她窒了一窒,只感到唇上压上两片柔软又冰凉的东西。带着柔韧的劲道,是她不能挣脱的力气。 冯俏怔了半晌,才想起来用双手推他。慌张的扭头朝门窗看,刚看见门窗紧闭的影子,便被一双大手掰回了头。 她胆怯的将头压在他颈侧,死死压着,就是不抬头。声音快哭了:“天德哥,我害怕。” 章年卿不说话,右手强硬的将她后脑勺从颈侧抠下来。唇覆上她的,试图撬开她的唇瓣。冯俏怕的要命,未知的恐惧让她胆怯。她哭的梨花带雨,像个小泪人儿。 可眼前这个人又是她熟悉而信任的,尽管此时此刻,他陌生的可怕。她不知该如何是好,眼泪一行接一行,无助的滑下。 章年卿指腹拭过她的泪,轻哄道:“俏俏不怕。乖,三哥就亲亲。就亲一下,小小的一下。幼娘不哭了,三哥心疼你。只亲亲那颗小牙,三哥保证。”赌咒发誓的。 冯俏红着眼睛问,“牙怎么亲的到,你骗我。” “你试试就知道我有没有骗你了。” 章年卿俯下身,继续努力撬开她的小嘴。冯俏不配合的厉害,他只好伸手,将她捏成小猪脸。深吻进去,舔舐着那颗坏掉的牙。 过了会,也不厚此薄彼。将那颗这辈子也不会好的牙,痛心的爱抚一遍,里里外外,照顾的很周全。很符合他周道的性子。 冯俏从来没经历过这种事情,甚至闻所未闻,美眸大睁不知所措。 章年卿被她看的心悸,不禁伸出手盖着她的眼睛。 “俏俏乖。” 冯俏怕死这句话了。 章年卿松手扶她起来的时候,冯俏红艳艳的小嘴已经微肿起来,说不上来的丑。 冯俏一照镜子,回头便踹了他一脚,“章天德你混蛋!” 章年卿认罚认错,眉低目顺。待她撒够气,才下楼冲郭嘉借了副帷帽。遮遮掩掩,总算没露什么马脚。 回到冯府,却不这么好打马虎眼了。 对着孔丹依,章年卿却是一本正经,满脸忧心道:“今日席上有爆椒虾,俏俏嘴吃肿了。不知有没有上火,请大夫来看看吧。” 孔丹依狐疑道:“这个时节有虾?” 章年卿面不改色心不跳:“可不是吗。正是因为难得,俏俏才发了馋,她在女眷那边坐着。我也不好管,回来就成这样了。” 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歉意道:“何况,我疼爱她,她一撒娇,我就没辙了。所以就” 孔丹依呵呵,没说什么。只道:“等会去趟书房,你老师有事找你。” 章年卿错愕,“啊,什么事?” “你去了就知道了。” 章年卿一走,孔丹依便掀开帷帽,盯着女儿红艳艳的唇瓣看了一会。柔声问道:“幼娘,如实告诉娘,你的嘴是怎么弄的。” 骗傻子呢。她的闺女被男人带出去一天,回来嘴就肿了。鬼才信是辣椒吃的。 冯俏眼神清澈,甜甜道:“吃虾了。” 孔丹依气的七窍生烟,也拿这个被坏小子教唆的丫头没辙。 谁知,冯俏却不打自招。 孔丹依坐在一旁生气时,冯俏忽然道:“娘,有个问题我想请教你。” 孔丹依头也没抬,“什么问题?” 冯俏踌躇一会,怯怯的站起来。凑到孔丹依唇前,亲了一下。孔丹依呆滞住,冯俏小声问:“娘,如果有人这样,是什么意思啊。” 孔丹依缓缓扭头,震惊道不可思议:“章年卿这样亲你了?” “娘怎么知道。”冯俏低头搅着手帕,小脸红通通的,声音羞涩。 孔丹依失声道:“你们还干什么了。” “还,还要干什么吗?”冯俏迷惑道。 孔丹依抚着胸口,松了一口气。压下满腔怒火,竭力柔和道:“没什么。下次不许了。”她轻描淡写的,“这是成亲后才能做的事。现在做会被人耻笑的。” 孔丹依温柔的摸了摸女儿头发,“不早了。幼娘早点休息。记住娘的话,以后不许再和章年卿做这件事。” 冯俏听出母亲的怒火,小心翼翼的问:“娘,是不是这是不好的事。” 母亲从小就教育她,不能直呼其名。这是大不敬,很鄙视很生气一个人才这么喊。 可母亲刚叫了好几次章年卿,显然是很生气。 “对,非常不好。”孔丹依道。 冯俏怯怯的没敢再问。其实她还想问,亲额头是不是也不好。天德哥还挠她腰痒痒,是不是这样也不好。 隐隐的,她其实明白。 却期盼着奇迹,她希望娘说这是好的。因为 只要天德哥不要像今天那样亲她,她还是很想抱抱他。 天德哥的怀抱很温暖呢。 章年卿忐忑不安的去了书房,果不其然。冯先生告诉他一个消息,一个让他不知道该难过还是该高兴的消息。 冯承辉道:“你爹要回京了。” “怎,怎么这么突然。” 冯承辉递过他一封家信,哈哈大笑道:“你爹在河南修堤有功,三月初春汛黄河发大水,沿途都淹了。往年受灾最厉害的河南今年却保了下来。这可是大功。你爹这回是进京受赏。” 章年卿闷声道:“我爹怎么好好的跑去修堤坝了。这不是工部前年才修好的吗。他哪里来的钱?” 越说越不对劲:“就算他组织乡绅集资加上自己掏的腰包。他又怎么会知道什么时候会发洪水。难不成我爹还未卜先知?” 冯承辉抚掌大笑,“不错,你爹还真就未卜先知了。是神仙显灵告诉你爹的。” 神仙显灵? 骗鬼呢。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天使的地雷~ charl一le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一03一09 00:58:13 —— 准备在311日(周六)入v~ 入v当天三更(可能是合并在一章节的)。 v后保底日更3000,能力允许的话双更。 希望大家多多支持正版~ 爱你们,比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3章 章年卿想给父亲写信,却被冯承辉告知:“你父亲已经在回京的路上,怕是收不到你的信。”见章年卿满脸不信,指着信上一角道:“这封信落款是五天前。他说第二天出发,现在至少已经在路上走了四天。” 章年卿还是无法明白,“我爹治水有功?怎么我在翰林院一点风声都没听到。” 冯承辉不解道:“你这孩子,是不相信呢,还是不想你爹回京?” “呃,没有没有。”章年卿强笑道:“我怎么会不想我爹回来,只是有些不敢相信罢了。” 冯承辉没有怀疑。 今夜,注定难眠。 章年卿摸着有些微微泛麻的嘴唇,内心千万不舍。他深知。父亲回京后,他势必得搬回去。 可冯俏还不足十三岁,正是尴尬的年纪。说大,还不能成亲。说小,男女大防却严的不行。以后见面都难。这让他可怎么熬。 辗转反侧,一夜难眠。 开泰二年,春。 章芮樊奉旨秘密进宫,冯承辉私下陪同。两人共乘一轿,掩人耳目。 冯承辉任职文渊阁大学士,被皇上召见并不打眼。两人一路都未惹人注意。 章芮樊打趣道:“冯大人可真是今非昔比了。” 冯承辉无奈道:“你快别挤兑我了。” 冯承辉的东阁大学士擢升文渊阁大学士的尴尬之处在于,别人都是兵部尚书兼某某大学士,礼部侍郎兼某某大学士。再不济也是翰林院某某兼大学士。 像他这样,光杆大学士。古往今来只此一家。 故而,冯承辉虽身在内阁。却没有什么话语权。五大学士中位列末首,不客气的讲。六部尚书的话语权都比他高。 这在前朝,简直闻所未闻。 冯承辉苦不堪言,无处倾诉。他也不求光禄大夫,多少授衔个资善大夫,资政大夫。他的腰杆子也能挺直一些。 陶茹茹这次回来,只带了小女青鸾一个人。章大哥章二哥都在河南留着。开春的时候章二哥订了亲,只等着翻年国孝后成亲。 孔丹依关心的问:“打算在京城办席面,还是在洛阳那边办?” 陶茹茹笑着,叹道:“就在河南吧。我们姻亲家都在那边,京城反倒没什么人了。你若有空,届时也来吃一杯酒。” 孔丹依连连答应,看着陶茹茹面色红润,气色极佳。举手投足间的精气神,都非昔日所比。不禁感叹,她在河南过的到比京城自在。 其实也不难理解,陶金海官任河南巡抚二十余年,虽未朝上再走一步,可一直未擢未贬,也算一分本事。几十年下来,早在河南扎稳根,倘若不是他亲女婿章芮樊回河南当布政使,只怕谁也在那站不稳脚跟。 地方上戏言,‘铁打的金如海,流水的布政使。’便是在指这件事。 这个局面自章芮樊回去后便打破了,翁婿两人一个把持军政,一个把持粮钱,文安武治。俨然成了那一带的土皇帝。 陶茹茹一边是巡抚女儿,一边是布政使夫人。谁敢给她气受,小日子自然过得滋润。 章青鸾今年三岁半,性子十分霸道。大有些天不怕地不怕的意思,第一次来冯家也不怕生。院子里跑的风风火火,满院子的丫鬟婆子追着她。她反而很高兴似的,手舞足蹈,笑得咯咯咯。 跑累了,才跑回来爬到陶茹茹膝盖上,娇声问道:“娘,我外公呢。” 陶茹茹给她擦擦汗,柔声道:“你外公不在这里,青鸾要过几天才能看到外公。” 章青鸾十分不高兴,使着小性子道:“我不要。咱们现在回家。我想外公了。”哇一声哭了,哄都哄不下来。 孔丹依帮着劝,也哄不下来这位小祖宗。陶茹茹满头大汗,尴尬的解释:“在那边被我爹宠坏了。全家上下就她脾气最大。” 说来也是好笑,陶金海平日威风凛凛,再河南地界跺一跺脚,都要抖三抖的人物。最怕的竟然是小外孙女章青鸾。 好不容易用糖安抚下来小女儿,陶茹茹又欣慰又无奈道:“她半岁的时候就在外祖父身边养着,平日只有喂奶给我送回来。连睡觉都是揪着我爹胡子睡的。” 孔丹依若有所思,笑着道:“你爹还是疼爱你。” 此话不假。 陶金海对章青鸾大有点移情别恋的意思,许是这么多年养了三个儿子才得了一个女儿,精挑细选给女儿选了位好夫婿。谁知女婿升官了,还带着他的宝贝女儿一去不复返十几年。 二十多年来,陶家三个儿子又无一例外生的都是光头小子,只陶茹茹这边得了一个女儿。还是生了三个,才得了这一个宝贝闺女。刚一出生,她三哥就中解元。活脱脱的小福星。 陶金海对青鸾爱怜的不得了,将她宠的无法无天。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孔丹依和陶茹茹立场不一样,闻言微不可见的皱了皱眉头。小姑子脾气这么霸道,长大怕是个不好相处的。 俏姐儿能不能跟她生活在一个屋檐下还两说。 再说话,就有几分试探。 孔丹依笑道:“你们这次回来就不走了吧。” 陶茹茹给青鸾擦着口水,道:“还得回去。进京只是受赏,过几天还得回任地上。” 有必要特地为受赏进次京? 孔丹依目露疑惑,思及暗地里进宫的两个男人。仿佛明白了什么。 陶茹茹见孔丹依神色不对,忙举起手指:“嘘。”恨的自打嘴巴,怎么就这么口无遮拦。 孔丹依表示明白,正逢章年卿进来请安,话题便被岔过去。 章年卿年方十七,正是男儿最好的年纪。身高挺拔,轩昂七尺,英姿迈往。虽少了几分秀逸文雅,却多了分赫斯之威。 陶茹茹见状,唬了一跳,“你是在翰林院呆了三年,怎么没养出墨香。反而生的像个土匪一样。” 章年卿略微尴尬,孔丹依一直看着章年卿长,到不觉得什么。陶茹茹这么一说,她到真发现,章年卿长的越来越英气,也越来越不像个读书人。都说文弱书生,风流才子。 章年卿生的太对不起自己的才华,活脱脱像个舞枪弄棒的小将军。还是戏本子里那种白袍银枪小将,手擎红缨枪,挥马斩敌首的感觉。 章年卿被母亲和岳母双双一挤兑,臊的都不知道往哪站。只好沉着脸装严肃。 这么一来,陶茹茹反倒看顺眼了,对着孔丹依连连点头:“这下有几分官威了。” “娘!”章年卿黑着脸道:“别说这个了。” 陶茹茹好几年没被人顶过嘴了,新奇道:“果然是做官老爷的,脾气这么大。” 章年卿只好拿埋头吃糖的青鸾开涮,凶道:“还吃糖,吃什么吃。牙齿坏了就不吃了。” 章青鸾吓傻了,手里沾满口水的糖咣当掉桌子上。好半天才知道哭,“哇呜呜”小青鸾趴在母亲怀里,大哭不止:“娘,那个黑乎乎的大个子是谁啊。” “是你三哥。”陶茹茹被累着脖子,艰难挤出三个字。 章青鸾晴天霹雳,大惊失色道:“不要!我不要他当我三哥。” 屋子里乱糟糟的,章年卿掀帘出去了。 春日薄寒,微风袭面。 冯俏坐在抄手游廊上,章年卿疾步走过去。“俏俏。” 冯俏抬头,脸上挂着泪痕。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闷声道:“天德哥哥,你要走了是不是。” “我——” 冯俏别过头,低声道:“我知道你要走了,你爹娘都回京了。” 章年卿艰难道:“我爹娘,的确要在京城住一些时日。” 空中飞过一只麻雀,扑棱着翅膀朝屋檐下飞去。它飞的极低,冯俏都能看清它翅膀上尚未晕腾开的雾水。屋檐下雏鸟叽叽喳喳,嗷嗷待哺,叫声又娇又嫩。听得冯俏心都快要碎了。 章年卿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刚想说什么。冯俏忽然道:“天德哥哥,你能帮我把那几只鸟捉下来吗。” “好。”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屋檐下,章年卿让下人去搬梯子。小厮手脚麻利,很快搬来一架木梯子。在章年卿的指示下,动手搭起来。章年卿伸手晃了晃,把袍角挽起来,别再后腰。 小厮慌张道:“章少爷,你有什么事,吩咐小的做就好。何必自己动手。” 章年卿淡淡道:“帮忙扶着梯子。” 小厮还再试图说服站章年卿,章年卿目光凌然,瞥他一眼。“下去吧。” 小厮不敢再说话,低头道:“小的帮三爷扶着梯子。” 屋檐下枯草干泥,一扯一大片。麻雀在下面掏了一个窝,章年卿探手进去,轻而易举的抓出三四个羽翼未满的小麻雀。 婢女将地上的泥草收拾起来,放在垫着软布的线箩里。章年卿把小雏鸟放在简易的小窝里,递给冯俏。 冯俏接过,一声不吭的抱在怀里。 这时老麻雀又飞回来了,章年卿想了想,趁它进窝的时候,把它揪出来。想着这下小鸟也好养活了。一时不妨,被麻雀猛琢一下。右手不受控制的发颤,一直停不下来。到手的麻雀自然也飞走了。 章年卿不动声色的将右手敛在袖子里,颤抖不止。迎上冯俏关切的目光,他笑着张开左手:“没抓到。” 冯俏用手帕拭干净他的掌心,难过道:“你对我这么好,肯定很心疼我。”她噙着泪花看他:“天德哥哥,你舍得走吗。” 章年卿低沉道:“我舍不得你。” 作者有话要说:  青梅竹马就是: 我想和你亲近,给你吃糖,哄你赖我怀里,不许离开。后来你吃坏了牙。夜里辗转反侧,只字不提。只在黄昏痛楚不在时,站在我窗前,委屈的说牙疼。 竹马青梅就是: 我缠着你给我掏鸟窝,你捧着鸟巢,雏鸟喳喳,你掩下青袖里微微颤抖的手臂,提笔不成。我笑面如靥,你目中温和,宽容的像父亲。 —— 摸麻雀不会手抖,只是民间戏言,骗小孩子的。文中纯属剧情需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4章 (捉虫) 章芮樊从宫里回来时, 已经是暮色沉沉。冯承辉再三挽留,章芮樊也不好意思带着一家人住在姻亲家。 章家着火房子已经被扒瓦重建。阔别三年, 章氏夫妇回家时, 着实感慨了一番。 陶茹茹带着女儿洗漱睡觉, 章芮樊把章年卿拎走, 去了书房。 西跨院是新建的, 已经竭力恢复原样。但章年卿还是因为少许陌生,手下有些磕磕绊绊。 章芮樊奇道:“你搬进冯家后就没回来过吗?”话里话外都是章年卿乐不思蜀的意思。 章年卿赶紧解释:“不是的,是这里有些改建” “这么说你回来过?”章芮樊满眼不相信。 章年卿卡壳,赶紧转移话题道:“爹,那个‘神仙显灵’的传言是什么啊。” 章芮樊果然被话头带走,面色一肃, 道:“我今天找你来就是要说这件事。” 他喟然良久,缓缓开口。 所谓‘神仙显灵’自然是一个谎话。却是一个无法让戳穿,死无对证的谎话。 事情还要大年三十说起。 汝宁府地界有位百岁老人, 章芮樊以前做同知时,在任上见过一次。 开泰二年,正值老人一百零一岁生辰。章芮樊作为地方父母官, 又是故识,受邀去给这位百岁老人捧场祝寿。 章芮樊没有摆架子, 答应了。 谁知百岁老人一直乐呵呵的,见了章芮樊突然神色大变,口吐白沫,说今年有洪灾, 此处堤坝不稳,令章芮樊速速修葺。章芮樊若视之不理,今夜回程必遭水灾。 章芮樊浑不在意,一直吃吃喝喝。却在散了酒席回程的时候,掉进河坝里。险些被淹死。幸好被及时救了上来。于是才有了后来修坝救堤事件。 这是谣言的版本。 结局是,当天夜里,百岁老人因泄露天机,驾鹤西去。享年一百零一岁整。 一夜之间,汝宁府地界谣言四起。说百岁老人是彭祖托世,本能活到一百五十岁,硬生生折了四十九年阳寿。 七七四十九,正是魂归西矣的意思。 章芮樊呛然泪下,道:“辛勖涵在和景二十年受命去修河道。却因先帝驾崩,开泰帝继位。首辅刘宗光为讨新帝欢心,暗自下令催期,让辛勖涵在和景二十三年结束前竣工。赶在开泰元年一月一日,将这个不可能事件,当做神力相助,庆贺齐王归一大统,当做开泰元年第一件政绩献上去。” 章年卿不解道:“那位百岁彭祖,又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章芮樊缓缓摇头,“来源已经不可追溯。我只知道,我去是他们设计的一环。‘彭祖’他,在一百零一岁寿诞这天,吞药自杀。他跪在地上求我救救河南百姓。他用他的性命成全了一段‘神仙显灵’的传言。” 章年卿大为震惊,敬佩不已。肃然道:“那父亲你是怎么掉进河坝里是真的吗?” “是真的。”章芮樊神色复杂,不知怎么解释:“是巧合。” 巧,巧合? 章年卿不敢细想,究竟是巧合,还是冥冥中真的有神灵。急道:“那你是怎么脱险的。” 章芮樊面色沉了沉,痛心疾首道:“我被卡进了河坝的缝隙。才赢得被救的时间和机会。” 章年卿失声道:“缝隙?他们究竟偷工减料到了什么地步。” 章芮樊喟然道:“是啊!” 章芮樊想起清晨开泰帝的震怒,吁长叹短,仰倒在椅子上发愁。 章年卿倒了杯热茶给他,坐在父亲对面,父子两彼此沉默。 新帝继位前三年,本就是敏感时期。刘宗光不搞这些动作,无非就是少个祥兆的事。随便在哪安排一块天命石,或者肉灵芝。再不济安排人瑞,找个妙龄姑娘,学钩弋夫人握紧双拳,拳中藏宝。桩桩件件,哪个行不通。 刘宗光倒好,眼皮浅见识短。河道工程烂尾,一旦发洪水。受灾的可是成千上万的百姓。 介时,一个‘天降怒于天子,责其位不正。’的罪名。就能把开泰帝打下皇位。 先帝留下来的那几位皇子,哪个不虎视眈眈盯着齐王屁股下面那张椅子。恨的眼睛都要红了,也无济于事。他们肯放过这个好机会? 良久,章年卿忽然想起什么,慢吞吞的问:“辛勖涵抓了吗?” 章芮樊摇头道:“还没有。我是密折上的消息,皇上传旨拟票时还特意避过内阁,没想到还是让刘宗光截了消息。” “他娘的。”章年卿骂了句脏话,恼道:“谭宗贤是干什么吃的。” 因先帝驾崩时,刘宗光是保齐派,算是有从龙之功。开泰帝继位后,并没有动刘宗光的位子。只是无形中分散了他一些权利,内阁中更是扶持了谭宗贤与之相互制衡。 章年卿在翰林院得到消息,据说冯先生冯承辉的调任文渊阁大学士就是他的手笔。 冯承辉是刘宗光提拔到内阁的,名义上算是刘宗光这边的人。实则开泰帝和谭宗贤早就探清了□□。 明着是提拔了刘派的人,然后为均衡势力,在腾出来的东阁大学士的位子上安插了谭派的人。 世人都说,二宗辅天下。可朝堂上下都知道,其实是谭刘虎山行。 现任东阁大学士是从齐地提拔上来的兵部左侍郎。 而冯承辉,一则不是刘派的人,二来他手无实权。在内阁只是个誊票之人,干的中书活计。大事上没有一点发言权。 可开泰帝知道,纵然冯承辉如此碍眼。刘宗光也不会动他一根毫毛。 据说衍圣公手里有刘宗光的大把柄,包括谭宗贤在内,一直都想调查出来是什么。 开泰帝更是多次宴请孔明江。几度旁敲侧击,也没有问出个所以然来。 章芮樊道:“皇上说,辛勖涵是在梅县地界被人劫了囚车。据锦衣卫的人说,劫车的人像是江湖人。看身手,像是广东路子。不过不确定是不是佛山的人。” 章年卿拍案而起,怒道:“得赶紧找到他们。否则让刘宗光反告一声污蔑,您就无法脱身了。” 他不敢责怪父亲鲁莽,接了这个烫手山芋。 子不言父过,章年卿只能竭力想办法:“我有一个朋友,他妻子是广东人。我明天去看看,她母族那边能不能打探到什么消息。咱们不能坐以待毙,只等着皇上找人。” 章芮樊自然没有那么傻:“你外祖父吩咐了各大地方上的都指挥使保人。河南和陕西地界的黑白两道都出动了,现在只能静候佳音。” 章年卿气道:“您不是说人是南边截的吗。你就是把北边的路子全掀起来,也是八竿子打不着。” 章芮樊拍着他的肩头让他坐下,无奈笑道:“你爹我倒是地地道道的江浙人,可在那就是一个土生土长的农户。这么多年的经营都在北方。背后能靠上的,也都在北方。隔得再远,总是聊胜于无。” 章年卿嘟囔道:“这么多年我还没回桐庐看过呢。” 章芮樊安慰他,“下次带你去。” 第二天,章年卿去找了冯俏,明目张胆的向孔丹依借人。 孔丹依不满了几句,还是放人了。 章年卿带着冯俏去找他的哥们储谦,储谦的夫人是广东琼州府人。娘家是做漕运发家。再直白一点,祖上是漕帮的人。 冯俏内心雀跃,却还是要顶章年卿几句:“看来你和你的哥们关系也不是很好嘛。还得我去和她夫人说。你是想让她的夫人在储谦面前吹枕头风吗?” “错矣,错矣。”章年卿摇头晃脑,点着她鼻子道:“是储谦去给她夫人吹枕头风。” 章年卿叹口气,解释道:“你大约不知道那储谦夫人是个什么样的性子。是我要想法子劝储谦去说服他夫人,你这边才是主力。内外有别,我不好直接去对储夫人说什么。须得你搭个桥,你只告诉她。无论多少钱我们出,我们章家,包括我外祖的面子。她想要谁的,权当我们欠他个人情。” 冯俏皱眉,“辛勖涵那么棘手吗。” 章年卿惊讶,“你也知道辛勖涵的事?” 冯俏不在意的摆摆手,“听我娘提过几句拉。”见章年卿一脸不可思议,忍不住戳戳他的脸,道:“天德哥哥,你是傻了吗。你以为陕西那边的人是陶巡抚教唆起来的吗。” 章年卿蓦地明白,笑着问她:“冯先生籍贯在陕西?”捉住她的指尖,攥在掌心。 冯俏笑眯眯的点头,“是啊。我爹是平凉府人。” 章年卿抱怨道:“先生早都知道这件事,为什么不告诉我。” 冯俏不甚在意的看着风景。随口道:“告诉你有什么用,你还是个小孩子,能帮到什么忙。” 章年卿情绪复杂,若有所思的看着她:“原来你们都是这么想的。” 储谦夫人姓李,叫李妍。是个极为艳冶的名字。 人如其名,长的十分明艳大气。性格泼辣,开朗爽快。 储谦长的文质彬彬,白净玉面小生。说其话来极为温柔,一问才知道,原来是位杭州才子。 难怪吴侬软语,说话软的能滴出水。不过他人到挺谦谦君子的。 冯俏作为女眷,跟着李妍一起去了内院。储家住的是一所二进小屋,环境狭小逼仄。内里却是五脏俱全,冯俏沿路看着汝窑摆设,名画名字。抿唇一笑:“李姐姐,你家可真是漂亮。这是你布置的吗。” 李妍诧异的看了她一眼,笑道:“随便摆摆,哪里谈得上什么布置。” 跨进内宅,八仙桌上铺的松棱梭布,锦缎彩绸,样式花纹别具一格。层层幔布垂帘,都是半截挂式。俨然是女主人从南方带来的习惯,束钩也用的不是鎏金铜勾,而是坠着彩络的编绳。 往内间一瞥,隐约能看见一个针线箩,线头堆里放着一只没修好的鞋底。托冯俏一双可修补古玩字画的亮眼,冯俏根据那双鞋底判断出,李妍不熟女红,而且这双鞋垫是她绣给外间的储谦的。待瞥见李妍手上的殷红血点,冯俏更加确定自己的猜想。 家里有钱有势,低嫁。跟着丈夫来京城,住着狭小的屋子。不善女红,却戳破手尖也要为丈夫纳一双鞋底。 冯俏低低笑了,天德哥哥是个大笨蛋。 哪里是储谦怕夫人,分明是李妍爱惨了储公子。储谦是又爱又怜才如此照顾妻子。 若不然,按李妍对储谦的深情,这屋子一应摆设,都按储谦喜好摆设才合理。如今能维持这幅样子,显然储谦也对她的妻子爱重的很。 冯俏隐隐明白,得天德哥哥和她一起下苦功夫才行。怕是这夫妻两人,谁也不会勉强谁。 只是,要怎么把这个消息传出去呢。 外院,章年卿和储谦把酒言欢。三杯酒下肚,储谦说什么也不喝了。他满脸歉意,却坚持底线。在章年卿再三调侃下,储谦醉红着脸,只说了一句:“等你成亲之后就知道了。” 章年卿笑道:“你是誓要把你‘惧内’的名声发扬光大。” “嗝,怕怕老婆不叫惧内。”储谦打着酒嗝,辩解道。 章年卿眼中精光一闪,突然注意到一个细节,进门时储夫人喊储谦郎君,储谦却在私下喊李妍老婆。 老婆是广东那边的称呼。 郎君是北方的称呼,杭州那边大户人家也喊郎君。 章年卿心念一动,道:“原也是麻烦嫂夫人。只是这事关社稷民生,天德实在走投无路,才求到储兄这边。”话锋一转,又道:“说来说去都是为朝做事,犯不得一点小事让哥哥和嫂子为难。实在不行,你也莫刁难嫂子。夫妻和和睦睦才是正经。” 储谦噗嗤笑了:“你这没成亲的,反倒来教训我这个成亲的了。” 内宅,冯俏拿着李妍绣了一半的鞋底比划,李妍神色认真,恨不得把冯俏每一句拿笔记下来——如果她会写字的话。 冯俏笑道:“不知姐姐有没有储公子平日穿过的旧鞋。你拿来我给你说说剪裁鞋样儿。” “有有有。鸳鸯,快去拿郎君的鞋过来。” 鸳鸯。 冯俏不禁看了李妍一眼。这个爽朗的姑娘,脸忽的一臊,低下头避开冯俏的视线,什么也没说。 丫鬟很快拿来旧鞋,冯俏一看便发现鞋底有一处磨损的很厉害,她问:“储公子是不是有些外八脚?” 李妍探头看了一眼,有些咋舌:“这都能看出来。” 冯俏骄傲道:“那可不。” “小丫头片子。”李妍没忍住拧了把小脸。 女人家说话总是比不得男人们开门见山,铺垫够了,冯俏才奔向主题,道出来意。 李妍一点不意外,以前她在漕帮时这种场子见多了。无事不登三宝殿,她早有心理准备。只不过看冯俏性格有趣,又见识面广,忍不住和她多聊了几句。 “章家c陶家c冯家,还有我们孔家。谁的面子都可以,你随便挑一个。”冯俏道。大不了她去求外公和爹爹。 李妍问道:“在梅县劫的人?从官府手上?叫辛,辛什么来着?” 冯俏赶紧接道:“辛勖涵。冒力勖,三点水,涵养的涵。” 李妍点头,“我记住了。不过这事我还得问一下我家外子。我拿不了主意。” 如果这件事威胁到郎君,她哪怕不交冯俏这个朋友,不领四家谁的人情。也要拒了。 冯俏一点不意外,甜甜一笑,表示明白。 章年卿送冯俏回府,扶冯俏上马车时。他也装醉,一头栽进马车里。 冯俏看着脚下毛茸茸的大脑,。作势空踩,被章年卿逮个正着。拽着她的足腕,用力一扯,冯俏便倒在软垫上。 章年卿拽啊拽,总算把小姑娘满满的抱在怀里。 冯俏笑容忽敛,低下头,默不作声的掰着他搂在后腰的手。 章年卿感到她的强硬,纵然冯俏的力气是无法掰开他的钳制的。 因为她的态度,章年卿还是选择了松手。他不解的问:“怎么了。” 冯俏哭了,眼泪砸在他的手背上。“天德哥哥,我们这样做不对。” 章年卿半撑起身子,看着眼前楚楚可怜的小姑娘。轻声问她:“有什么不对,我们订过亲,我将来是要娶你的” “不对不对,就是不对。”冯俏捂着耳朵只是哭,一个字也听不进去。 章年卿妥协道:“好好好。咱们先不管它对不对。俏俏,”闭了闭眼睛:“幼娘,你只告诉我。你讨厌我这么做吗。我是说,你讨厌我亲你额头吗,讨厌我亲你嘴唇吗,还是讨厌我抱你?” 冯俏疯狂摇头,章年卿心满意足,微微一笑,春暖花开。刚想说什么,冯俏抖着嘴唇说话了:“我害怕。” 她终于将积攒很久的委屈哭出来。“天德哥,我害怕。我真的害怕。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你每次都强迫我。你抱我,我好高兴。我也喜欢你抱我。可你亲我的时候真的很可怕” 冯俏抱着双腿,泪眼婆娑的指控:“你以前亲我额头的时候眼睛就在喷火。脖子这里还有青筋,鼓起来的。你喉咙这个小山包,也一直在滚啊滚” “” 章年卿无言以对,只能尽力去解释:“俏俏,那是正常的。每个男人都是这样的” “才不是呢!”冯俏低咤道,气势把章年卿都赫了一跳。她怒气冲冲道:“你以为我只见过你一个人吗。我爹不会。穆行哥哥也不会。章伯父不会,就连我们刚才见过的储谦都不会。” 章年卿黑着脸:“他们要敢,你直接扇他们大耳光。不用客气。” 冯俏被他堵的无话可说,吼道:“章年卿你就是个大混蛋!!!”扭过头不理他。 一直到冯府,冯俏都没对章年卿说过一句话。 冯俏下车时,章年卿忽然握住她的手腕,眸中挣扎,艰难的问:“俏俏,如果,我是说如果。我只是像这样牵你的手,抱抱你。你会害怕吗。” 冯俏认真摇摇头,“我不怕。我喜欢你抱我,你的怀抱很暖和。”想了想,补充一句:“你的手心也很暖和。” 章年卿闭眼,喃喃道:“我明白了,我明白了”语气里满是苦涩。 次日清晨,储家派人来信,答应帮忙。 第五天,南边传来消息。人截住了,已经交给陶金海派去的人。 由河南都指挥使,在皇城脚下交接给锦衣卫。现在人关押在刑部。 刑部尚书张恪,这日匆匆来了翰林院找人,章年卿很吃惊。“张大人,又发生什么事了?” “坐。” 刑部尚书给他沏茶,章年卿心里咯噔一声。突然就想起,三年前父亲给他倒的那杯茶。 刑部尚书道:“我和你父亲商量过了,你如今也在翰林院历练了三年。也该到六部这边学习学习。我向皇上举荐,将你讨到我们刑部。任刑部员外郎,从五品,你觉得怎么样。” 章年卿心里突然就涌起一股反叛的冲动,为什么他的事从来没有人和他商量。 和冯俏定亲是。 挂名去东院修撰新史是。 呵,亏杨典薄还让他说愿意。压根就没有人问过他愿不愿意。 如今调任刑部又是! 为什么他人生每一次重要的决定都是别人替他做的。 为什么从来就没有人来问过他愿不愿意。 章年卿拳头紧握,青筋突起。是不是,只有他站到最高的那个位置,才没有人对他吆五喝六,指挥来指挥去? 章年卿低低一笑,嘻嘻哈哈道:“张大人,这个时候怕把我调进刑部可不是什么美差吧。告诉侄子一句实话吧。” 张恪哈哈大笑,“你这个臭小子。” 然后才解释,是辛勖涵的案子陷入乱僵局。 偌大的刑部,此时居然找不到一个能主审此案的人。 张恪心中好的人选,个个躲事告假。那些跳着脚要来审案子的人,他又不放心。 “这也是你历练的一个机会。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别说主审案子,在礼部也只是个跑腿打杂的。” “说来说去,这事和你家都脱不了干系。你也是在帮自己家洗脱罪命。” 章年卿眼睛嚯的一亮,冷笑道:“张伯父,我父亲并未犯法。” 张恪摸着胡子,不急不慢:“你外祖父可就不一定了。” 不知怎么的,章年卿忽然就想起,陶金海是河南的土皇帝的浑话。 近来章冯两家频繁往来,内宅外院都是热闹。 原本如胶似漆的小鸳鸯却生了膈膜,见面冷淡,背地想念。 孔丹依陶茹茹几次对视,私下各自审问儿女,一个字也问不出来。索性由他们去了。 章年卿调任刑部,一纸任命书在手里还没焐热。刘家突然下帖子给章家,邀章年卿八宝楼一叙。 章年卿不知想起了什么,手里转着帖子。起身拿着拜帖就去找章芮樊。去时,章芮樊正在和冯承辉说话。 章年卿也不避嫌,大喇喇的递上帖子:“爹,你说我去不去。” 刘俞仁请章年卿吃酒。 这个档口? 章芮樊冯承辉对视一眼,都觉得是鸿门宴。劝道:“他没什么好见的。” 章年卿无所谓道:“去一去也无妨,正好看看他想干什么。” 章芮樊冯承辉面面相觑,说什么也无济于事。 章年卿面上风轻云淡,内心一种报复的快感。 他撮着嘴,逗着一个平平无奇的小麻雀。就这么一个平淡无奇的小鸟,章年卿还特意请人打了红木鸟笼,府里专门养了一个伺候花鸟的役人。 花鸟役觉得很委屈,他十岁跟着老师傅学养鸟。学了十二年终于出师,没想到这位章大人花了大价钱把他买回来,就为让他养一个小麻雀。太屈才了!花鸟役背着手抹眼泪。 赴宴时,章年卿单枪匹马,连个小厮也没有带。去了一瞧,乐了,刘俞仁这个人称孟尝公子的人,竟也是独自一人。 刘俞仁风度颇佳,亲自起身迎客。主动给章年卿斟酒,章年卿轻嗤一声,微微别过脸。 这是第三个主动给他斟酒水的人了。 刘俞仁开门见山,亲切道:“听说刑部给章大人递了橄榄枝,不知章大人肯不肯接。” 章年卿笑的玩味:“刘大人这话可真有意思,朝廷的任命,哪里还有我接不接的道理。” 刘俞忖度片刻,赞同的点点头:“你说的不错,人在庙堂,多身不由己。”顿了顿,“我直说了吧。章大人可知最近闹得沸沸扬扬的河道贪墨案。” 章年卿放下酒杯,“略有耳闻。” 刘俞仁笑,“知道就好。我们同科参考,我是来奉劝章大人一句。烫手的事,莫沾。” 章年卿衅然的看着他,吐出两个字:“为何?” 刘俞仁闻言,口若悬河,大肆例举弊端。洋洋洒洒说的半天,结束时喝了半碗茶水。末了道:“总之,你不要插手这件事。” 刘俞仁态度强硬,烦不胜烦。章年卿清冷的眸子中有嘲意,也有阴冷。 恍惚间,刘俞仁又想起父亲那句掷地有声的判词,‘十年之内,能和你与之抗衡的只有章年卿。’。 以前他觉得可笑,现在他感到很惶恐。 刘俞仁竭力维持微笑,试图晓之以情。他迫切的想证明父亲的话是错的,他不想给章年卿和刘家结仇的机会。他希望这辈子都和这个人没有什么交集。井水不犯河水,各自为官。 他道:“章贤弟。你想讨圣上喜欢,有千万种方法。以你的才华本事,这是迟早之事。这为人臣子,又不是占地为王。一山容不得二虎,以后我们共事的时候还多着。你父亲如何,我父亲如何,你我二人都不要插手如何。” 章年卿皮笑肉不笑,淡淡道:“我调任刑部是圣上的意思,条子是你们吏部批的,任书是你们吏部下的。你们既然觉得我不妥,何不早早将任书截下。如今你同我说这些话,让我为难。是想我违抗圣命吗。” 刘俞仁耐性很足,笑着问他:“那你可知刑部那么多人,为什么没人敢审辛勖涵。辛大人是和景二十年河道总工,负责河南沿江堤坝修筑与维护。河南是谁的地盘,你外祖陶金海!辛勖涵在你外祖眼皮子地下偷工减料,你以为没有陶巡抚的首肯,他有几个胆子敢这么做。章贤弟,听我一句劝,这案子你不要审。审到最后,审到你自家人身上。我看你怎么办。” 章年卿不为所动,风轻云淡呷了口清茶。捏着桌上一本蓝皮书角,闲散的翻着,“唉,刘大人,你这话说的不亏心吗。我外祖父不过区区一个河南巡抚,与河道总工各司其职,各谋其位。何来谁的地盘之说。这天下是皇上的天下,这河南自然也是皇上的河南。何时轮到你我一张口,来割地据山呢?” 啧啧有声,叹道:“诛心啊,真是诛心。” 章年卿微微倾身,半嘲半讽的露出一抹笑容,压低声音道:“刘俞仁,你把我当傻子吗。你既然知道陶巡抚是我的祖父,怎么还敢睁着眼睛在我这里说瞎话。辛勖涵是谁的人,你我心知肚明。”屈指敲敲桌子,以示惊醒:“刘大人说话,还望三思。” 说着站起来,啪,扔下那本闲话书。章年卿微微一笑:“我还有事,就不奉陪了。” 刘俞仁望着着章年卿离开的背影,低喃一声:“果然不是个省油的灯。” 刑部大牢昏暗甬长,章年卿第一次踏上这里。终于相信,这个世上原来真有阳光照不到的地方。 潮湿和霉气扑面而来,章年卿单手抵着鼻子,觉得有些难以忍受。 再往里走,是血腥味和尿骚味,还有一种发馊的臭味。混合起来的味道一言难尽,辛勖涵关在最里面的重刑牢房。 章年卿请进去一看,笑了。笑意泛冷,忽然就明白刑部为什么又那么多人躲事了。 辛勖涵衣着整洁,洁白的囚衣一尘不染,剃掉胡须的他,更有几分超脱红尘的仙然。 他不像个囚犯,到像个道士。 章年卿侧头问两个副审官:“我以前常听人说,进了刑部大牢,不死也得脱层皮。看来这传言不尽可信。”若有所指的瞟了眼辛勖涵:“可怜我爹掏了半生积蓄,拯救半个省的河南百姓。免了浮尸遍野的惨状。却还没有一个囚犯过得自在。” 辛勖涵放下手中的馒头,倏地看向章年卿:“你是章芮樊的儿子?” 章年卿道:“如假包换。” “你过来,我有话对你说。” 章年卿没有动,笑着问两旁的人:“你们说我过去听吗。” 两个副审官具是不答,章年卿点点头:“那我就当你们默认了。” 提步走到辛勖涵面前,单腿蹲下。章年卿问他:“你是直接说,还是买够关子再说。” 辛勖涵神情严肃,低声道:“小少爷,你不能审我。我是受陶大人的命令办事,收的钱我一个子都没拿,全交给上面了。” “上面?哪个上面。” 辛勖涵露出你懂我懂的笑,意味深长道:“小少爷装什么傻,自然是陶巡抚,陶大人家了。” 章年卿骨子里还是个娇气的公子哥,才蹲多大一会脚尖便泛麻,换了个姿势,好笑的问他:“这么说,你是打算一口咬定我外公了。” 辛勖涵殷勤小意道:“怎么会。小少爷待我的好,我就算咬断舌头也不把陶巡抚吐出来。” 章年卿眸色泛冷,点点他:“很好,记住你说的话。” 章年卿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吩咐:“动刑。我初来乍到,不知道你们这都有些什么好东西。现成的人选搁在这,让我掌掌眼。谁若手下留情,我必如实禀告。一律当同伙处置。” 章年卿敲着二郎腿,吹着浮茶沫子,“动手吧。我没说停,谁敢停后果自负。”笑嘻嘻的,大家也跟着乐呵。 辛勖涵实在是个不经打的,一烙铁下去,人便晕厥过去。后面接连上酷刑。 章年卿别过眼,也有些不敢看。不敢露出喜怒形色,打了个哈欠,假意小寐。 又过了些许时辰,辛勖涵已经奄奄一息,施刑官问两个副审官,“还打吗。” 副审官看了一眼熟睡的章年卿,比了个手势,意思是不打了。等章年卿快醒时再继续。 章年卿这一觉,委实睡的深沉。暮色四合,牢房里昏暗不已。章年卿活动活动筋骨,一副快醒的模样,“天黑了啊。这里没蜡烛吗?怎么不点蜡烛。” 一个副审官道:“有油灯。” 两个人拉拉扯扯的走了,路上一直在嘀咕,“尚书大人在哪请了这么个小祖宗过来。” 待人都走光了,章年卿拍拍辛勖涵的脸,柔声道:“果然啊是个有骨气的。一个字也没说。” 章年卿从袖子里摸出几粒金瓜子,“得了,这也没人了。你是谁的人,你清楚,我也清楚。看在你今天没有攀咬我外祖父的好,我给你一条痛快路。” 章年卿眯着眼,对着监狱并不明亮的光线:“你大概知道,刑部尚书是我爹的老师,他和我爹以前一起在吏部就职,十多年了。所以你在这吐出谁都没用。不会有人往上报的。张尚书现如今又把我调过来,就是为了堵住你的嘴。” 辛勖涵神色激动,挣扎要说什么,声若游丝。 章年卿道:“你不必激动,你知道的,我救不了你。刘宗光不会让你活。今天我把你杀了,出了这个门。别人也只会说,刘宗光老奸巨猾。章芮樊抓了重要犯人,他却计谋杀人,还栽赃在章芮樊的儿子身上。” 章年卿站直身子,真情实意道:“这是个死局啊。”觑他一眼,“想破吗?” 辛勖涵狂点头,锁链哗啦啦的响。 章年卿负手,肃然道:“简单,你写一份血书,然后吞金自杀。我保证,有生之年让你尘缘昭雪,不污青史。哦,对了。其实我是翰林院的,没准我以后混的不好,又被踢回翰林院编史。” 辛勖涵咳出一口鲜血,汩汩白牙血染:“章大人可真会说笑。” 门外的脚步声近了,章年卿道:“后半句是玩笑话。前面是认真的,我章年卿以性命起誓,有生之年绝对为辛勖涵辛大人沉冤昭雪,否则不得好死,死后入阿鼻地狱。” 终于,辛勖涵泣血点头,“我答应你。” 章年卿余光落在门口,两个副官捧着蜡烛,沿路的油灯已经被点亮。 烛影摇曳,章年卿面容模糊,仿佛是被岁月摧残了脸。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天使的营养液~ 读者“zzzlll”,灌溉营养液 12017一03一10 15:22:05 —— 感谢每一个支持正版的小天使,么么啾~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5章 辛勖涵死在章年卿离开的第三天, 他应允的那份血供如今正端端正正放在刑部尚书张恪桌子上。 冯承辉c章芮樊c衍圣公等三位长辈都在。章年卿一个人端着茶碗坐在最外面的角落,目露沉思, 不知在想什么。 刑部尚书对章年卿赞不绝口, 尽管章年卿的逼供是借了身份的便利。张恪却绝口不提, 只一味夸章年卿多么聪明能干, 夸的章芮樊都合不拢嘴, 看着儿子的背影骄傲又与有荣焉。 “天德,坐在那发什么呆啊。快过来。” 闻言,章年卿提步过去。桌子上白布红字,供词十分显目。十分有饱受冤屈,死不瞑目的意思。 章年卿心里说不上来的怪异,挥之不去。勉强攒出一抹笑, 与长辈唠起家常。 章芮樊感慨片刻,问张恪:“老师是打算今后就把天德留在刑部吗。” 张恪摸着胡子哈哈大笑,“任命书都下了, 难不成我还把人借过来两天又送回去,这像什么话。” “那是,那是。” 兜兜转转, 父子二人竟同在张恪手下做事,也是缘分。 冯承辉一字一句看了好几遍供词, 满足笑道:“天德这一趟不算白折腾,有这份供词在,刘宗光便有小辫子捏在我们手里了。”喟然道:“可算给我出了一口多年的恶气。” 三人不约而同露出笑意,冯承辉当年在翰林院时, 不过是和刘宗光政见稍有相左,便被遣往他乡多年。 冯承辉回京后,知道刘宗光根本想不起来他这个人,甚至对他没有一点印象。简直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 后来刘俞仁要娶俏姐儿,他想也没想就拒了。找了一堆冠冕堂皇的理由,倒也真说服衍圣公了。 幸好,幸好。 冯承辉望着章年卿,越看越喜欢。再一次感激起了老泰山的慧眼如炬。 再这之后,章年卿无数次检查过这份供词,始终没有发现什么异样。他攥着布料,总觉得自己遗忘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最终暗暗下定决心,决定偷梁换柱。 一晃两月,转眼到了夏天。 夏日炎热,冯俏已经换上夏衫。薄津透汗,不一会,白嫩的颈间便汗珠滚滚,沁透了衣领。 “小姐,这么热的天。你还闷在书房里写什么字啊。”珠珠替她打着扇子,怂恿道:“咱们去院子里吹吹风吧。” 冯俏摇头道:“把窗子打开就好。” 珠珠噘嘴:“整个屋子的窗门都打开了。还是这么热啊。” “那就再让小厮打桶水来,洒在地上。”冯俏醮墨习字,眼神都没挪一下。 珠珠苦着脸看着青石地,“小姐,都撒了三回水了。”她努努嘴,指指地上:“你看,都干了。”重重强调‘都’字。 冯俏眼神终于动了,瞥了眼地上干了的水痕。“那你出去吧。我不用人打扇。” 珠珠哪里敢自己出去乘凉,气呼呼道:“你就是给姑爷写上十万封信,又不敢往出送。” “珠珠!”冯俏颈间酡红,瞪她一眼。不知是热的还是气的。 珠珠鲜少见冯俏发火,很是惧怕。讪讪的偃旗息鼓。百无聊赖的四处张望,忽的眼睛一亮。姑爷—— 还未张口,便被章年卿嘘声拦了下来。 章年卿悄悄叫她出来,小声道:“你在外面帮我看着。来人了告诉我。” 门没关,珠珠出来的悄无声息,会意的点点头。把扇子交给他。 换了人打扇子,冯俏一无所觉。只觉得训斥一顿之后,珠珠的扇子打的居然有长进了。既清凉,又不会吹起宣纸。 “俏俏。”章年卿盯着她的天鹅颈,忽然唤道。 冯俏一僵,不敢置信的回头一看,失声道:“天德哥哥,你不生我的气了。” 章年卿眸中一点笑意,冲她招手,冯俏飞扑过来。他蓦地想到什么,停下来按了按冯俏柔软的头顶。“我听珠珠说,你在给我写信。” 冯俏赶紧把纸稿全部扔在抽屉里。红着脸道:“没有,没有什么信” 章年卿也不戳穿她,冯俏耳尖红红的,十分可爱。章年卿刚想伸手上去摸一摸,停在半空里。又收了手,克制的攥了攥拳头。笑道:“我刚调任刑部,最近忙。没过来看你,哪里是生你的气。”捏捏她的脸,失笑道:“你以为我是你们小姑娘。” 章年卿这么一说,冯俏没有任何怀疑就相信了。觉得十分不好意,是她把天德哥哥想的狭隘了。 屋里闷热,冯俏见章年卿鼻尖都出汗了。赶紧拉着他出去透风,章年卿盯着自己掌心上的小手,顺着葱指望向白嫩细腕,桃红色衣袖,珍珠耳珰,小巧的耳廓。最后目光落在她翘起的睫毛上。 冯俏回头看他一眼:“天德哥哥,你在看什么。” 章年卿唇角一弯,“俏俏越来越漂亮了。” 冯俏一低头,两人便无话了。 多少还是有膈膜在里面,冯俏睫毛挂泪,她不喜欢这样。不喜欢和他冷淡疏离。两人的客气之间好像隔着千山万水。 她宁愿,宁愿章年卿像以前那样恶狼一样的对她。也不喜欢现在这样。 好陌生啊。 念头一闪,心思便渐渐拧成一股绳。坚定的勇气和意志,冯俏抬头,目光坚定。 章年卿一个不防备,冯俏猛的扑进他怀里,跳起来亲了他一口。 只可惜用力太猛,牙齿撞到章年卿下巴。 冯俏捂着嘴喊疼,牙齿渗血。 章年卿摸着下巴蹭破的皮,呲牙咧嘴的问:“俏俏,你在干什么。”东张西望,只怕有人看到。 好在附近只有一个吓傻了珠珠。 “小祖宗,我是背着你娘摸进来的。” 实际上是孔丹依和陶茹茹知道两人有了矛盾,特意放水让章年卿有机可乘。 冯俏惊慌失措,也四处张望:“呼~,没人没人。天德哥不用害怕。” 章年卿觑着她,哑声问道:“你不是怕我吗。怎么又这样。”他含糊道,有些绝望:“俏俏,你怕这些。我可以不碰你,等你长大了,愿意了再说。” 章年卿闭眼睛,几乎叹息:“可是幼娘,你不能这么出尔反尔。”‘幼’字滚在舌尖,烫的他心都快化了。 幼娘这个名字,他不敢叫。每次付诸于口,难以克制的兴奋。 今天却不行了,他只能通过这个名字来宣泄,来克制和维持理性。 “我就是出尔反尔,我就要出尔反尔。”冯俏十分蛮横,眼泪扑簌簌落下来,大声嚷道:“我不害怕了。天德哥我不害怕了。你不要不理我。我让你亲,让你抱好不好。”一声声哽咽。 章年卿欣慰又感动,攥着她一双手不知道说什么是好。内心汹涌澎湃,眼中闪过一抹亮意,“俏俏,我很高兴。” 他现在很确定,冯俏心里是有他的。分量还十分重,她的芳心已经压过恐惧。 只要他愿意靠近她。哪怕是她最害怕的方式。 章年卿对着这片赤子之心,几乎下不去手。内心的兴奋与热烈,几乎超越一切。 ——原来不是只有他愿意为她让步。 章年卿挑了个避人处,躲在一个老槐树背后借荫乘凉。冯俏坐在他腿上,窝在他怀里。冯俏好像知道章年卿喜欢什么,总想讨他欢心。不止一次的试图去亲章年卿。 甚至还想学着他亲她的样子,撬开他的唇。一吻不成后,两只手一起用力挤着章年卿的脸,好不容易挤成小猪脸了,章年卿还是牙关紧闭。 冯俏很挫败,内心的不踏实感。让她迫切想做些什么,她缠着他撒娇:“天德哥哥,你亲亲我的小牙嘛。亲亲它好不好,唔唔唔。” 章年卿捂着她的嘴,咬牙切齿。恨不得生吞活剥了她。恨声道:“别作声了,小心我收拾你。” 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章年卿后背都是僵的,从开始到现在一直没放松过。 何况,这个嘴上说不害怕的小家伙,身子一直在颤动。笑的有多甜,小身子抖的就有多厉害。 人就在他怀里,他又不是木头,什么都感受不到。 章年卿哪里忍心。 好吧,就是忍心。这里也不是个好地方。 冯俏在章年卿怀里挣扎时,不小心掉了个什么东西。冯俏捡起来一看,白布红字。正打算细瞧,章年卿忽然劈手夺下,胡乱塞回原位,还把她推下了腿。 冯俏难掩醋意的,“谁给你的东西啊,还不敢给我看。” 章年卿神情无奈,“一个很重要的供词,不方便。” 冯俏才不信,“供词你不写白纸黑字写在纸上,藏着个娟帕干什么。” “什么娟帕,只是从衣服上撕下来的破布” 轰,章年卿终于想起是什么了。拔腿就跑,跳上马车,驾车直奔刑部。连车夫都没有带。 刑部,大牢。 辛勖涵的囚衣摊在桌子上,比常人衣服短了一截。像是小孩子穿的。 章年卿指腹划过前后衣摆的线头,眉峰冷峻,“呵呵,耍我。” 咣当,一脚踹翻桌子。牢房里七零八碎的东西全被砸在地上,响声引来了无数狱卒和小官。大家见里面发疯的人是章年卿,谁也不敢去劝。 章年卿怒气冲冲的出来,叱问道:“辛勖涵死的时候是谁第一个发现的。” 狱卒们你推我,我推你。没有一个敢回答。 鸦雀无声,气氛正僵时。张恪闻讯赶来,脚步匆乱,见章年卿没事先松了一口气。身后还跟着一个焦躁呼喊的下人,张恪忙问道:“天德,怎么了?” 章年卿压在他耳旁,低声说了一句。 张恪虎目铜铃,咆哮道:“当天接触过辛勖涵的人全部给我叫过来,严加审讯!” 刑部大牢里一下子炸开了锅,大家议论纷纷。 张恪将章年卿扯在一旁,不敢置信的问:“真的有两份供词?” 章年卿阴冷道:“十有。”压下满腹愤恨,缓缓道:“如果我没猜错。另一份的供词应该与我手里的这份相差无几。只是幕后指使从刘宗光变成了我外祖陶金海,相关官员,也变成了我父亲等人。呵呵,没准,连你我逼供,官官相护的谴责都有。” “这个老奸巨猾的狗东西!”张恪啐一声。 章年卿一拳砸在墙上,恨声道:“为什么我这么晚才发现。” 另外一份供词现在肯定在刘家人手里。 张恪沉思道:“辛勖涵入狱期间,我一直防范着。从未让刘家及其相关人进去过。” “所以只能是里面的人把东西送出去的。”章年卿冷笑道:“我现在只担心,里面这个人已经死了。” 一语成谶,张恪章年卿两人花了一晚上排查,顺藤摸瓜找上去,相关知情人皆死于非命。 有一家,甚至全家被杀。 章年卿撑着桌子,挫败道:“是我疏忽了。我去找刘俞仁,无论如何,您和我外祖绝不能被牵扯进去。我和父亲已经在局里了。你们可不能再陷进来。”说着卷着供词,揣进袖里。告辞了。 张恪望着章年卿的背影,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叫过心腹,吩咐道:“去通知刘公子。”想了想,写了张纸条,上书寥寥十字:章已察觉,近日恐寻,防之。 “速去速回。切莫让人发现了。” 新帝继位,连刘首辅都是靠着从龙之功和元年献岁的功劳保住位子的。 他张恪何德何能,能从吏部平调刑部。 六部儒礼以礼部为首,当世却是吏户刑三部为重中之重,兵部等闲之士插不上手,从来都是一家独大。工部管营造,是捞钱的好行当,刘宗光握在手里多年,新帝继位也没能从他手里把工部抠出来。 却让章芮樊联合一个民间‘彭祖’把事搅和了。 断人钱财,杀人父母,奸人妻女。为三大不可饶恕之罪,章芮樊要做孤臣,还要带着他儿子做孤臣。 他有什么办法。 保皇派固然无错,可如今这世道是保皇上的时候吗。 他和章芮樊对先帝可谓忠心耿耿,猝不及防换了位帝位,他们这些老臣也都落得这般下场。怎让人不心凉。 先帝遗留那么多儿子,齐王能做几年皇帝。也就章芮樊,他这个看不清局势的学生,才一心为皇上办事。 张恪苦笑连连,心无愧疚。望着空荡荡的牢房,叹了一句:“人皮难披啊。” 章芮樊几度邀约刘俞仁,刘俞仁都避而不见。这让章年卿有些束手无策。朝堂和冯俏的事,搅的他心乱如麻。 章年卿觉得他不是一个儿女情长的人,却不得不承认,他被冯俏搞的心烦意乱。尤其是在他刘俞仁这边屡屡碰壁的时候。 他爱着冯俏,冯俏也喜欢着他。 可他们两人的观念相差甚远。 冯俏要的是少女心风花雪月的恋爱。 他想要的是情爱水乳交融的欲火。 冯俏觉得爱就是你尊重我的纯洁。 他觉得爱一个人的表现,是你和我骨血融为一体。 冯俏不喜欢他亲吻她。 可他亲她时,想的却不只是蜻蜓点水的亲吻。 尽管冯俏现在愿意为他让步,他又何尝愿意为了一己私欲,惹得小姑娘对他惧怕。 这个局该怎么破,他没有想好。 章年卿很困扰,不禁望向母亲。“娘,你幼时在闺阁是怎么长大的呢?” 陶茹茹何其聪慧,放下手中的事,莞尔一笑:“女孩子在闺阁还能有什么?无非就是绣花扑蝶,偶尔看出习字,家底好一点的也会教导琴棋书画。日复一日,也没有什么特别的。那时候特别羡慕你舅舅们,可以去大江南北看。” 字字句句都没说到章年卿想问的。 章年卿直白道:“娘,你小时候怕男人吗。” 陶茹茹微讶的看着他,一语道破:“幼娘怕你?” 章年卿闻言,耳朵尖立即烧红。 陶茹茹哑然失笑,露出一丝了然的表情,“你是不是对人家小姑娘不规矩了?” “娘!你说什么呢。”章年卿‘腾’的站起来,说着就要往外走。脚下却磨磨蹭蹭,支着耳朵听话音儿。 陶茹茹笑道:“性子那么毛躁。坐着。” 章年卿依言照办。 陶茹茹感慨道:“其实女孩子的生活出阁前一个样子,成亲后是一个样子。都是日复一日的熬日子。若真要从中挑出一些多姿多彩来。订亲前后这段时光简直称的上绚烂多彩。” 章年卿心念一动,忽然想起父亲骂自己编排他和母亲的浑话。他大着胆子问:“娘,您和爹订亲之后见过面吗。” 怎么没见过。 章芮樊当年还是个愣头青,不过是初来乍到的一个小小同知,拜见陶如海时撞上陶茹茹 陶茹茹望着章年卿,笑的温柔:“何止见过,你爹还爬过我们家的墙,险些被你外公打断腿。一晃你都这么大了。” 章年卿问:“你当时害怕吗?” “怕?倒没有多害怕。”陶茹茹回忆着过往,思索道:“你也不用拐弯抹角。娘可以坦白告诉你,冯俏会怕你,再正常不过。她是正经名门之后,养在闺阁里大小姐。这辈子见过的外男一只手都能数过来。你的花花肠子,百般手段。哪个小姑娘都会怕。” “我的花花肠子?”章年卿愕然,万分委屈。见陶茹茹一脸‘难道不是吗’。只好不纠结这个问题,不解道:“我还是不明白她怕我什么。” 陶茹茹神情尴尬,有些难以启齿。 女孩子到女人之间最重要的过度,是由男人来完成的。天真烂漫的少女会被一个英俊的少年郎吸引,也会被一个风流多情的才子吸引。所有青年才俊都能在最好的年纪,迷惑很大一批小姑娘。 可剥去这层多才又英俊的外衣之后,露出男人狰狞又旺盛的欲火。 怕,简直是每一个小女孩的本能。 小姑娘生活在女儿家的阁楼上,尽管谙不知事,懵懂无知。却对这些事有着天然的敏感。男人一旦露出一点征兆,哪怕只有一点点,小姑娘因都会感到危险而逃脱。 这是一个矛盾的过程,小姑娘一方面渴望着爱恋,一方面又恐惧着温存。 不过,这一切会终止在她成为女人的那天。 恐惧大门推开后,是一个新世界。她会慢慢接受,然后沉沦进去。 陶茹茹想了想,问章年卿:“娘给你安排通房丫鬟吧?” “怎么突然提起这个。”章年卿一愣,有些跟不上母亲的思路。 陶茹茹道:“娘早该想到。翻过九月你就十八了。屋里连个知冷知热的人都没有,难怪总是吓着冯家的小闺女。让你不去招惹冯俏,恐怕你也做不到。索性娘给你安排个人。” 看着儿子满脸震惊,陶茹茹嗔怪道:“你看你这是什么表情。原本你就比幼娘长五岁。翻过国孝,幼娘才十四岁。那时你都十九了。屋子总不能这么空着” 章年卿断然拒绝:“娘,你怎么这么糊涂!你以为当初衍圣公为什么拒了刘家的提亲。你是诚心要毁我们两家姻缘吗。”扑通,跪下:“娘,我与冯家定亲时,就知道我要娶个小娘子。我不怕等。倘若你给我房里安排了人,我岂不是成了刘俞仁之流。衍圣公绝不会将他的宝贝外孙女嫁给我的。” “你反应这么大干什么。”陶茹茹忙扶他起来:“不安排就不安排。娘又不是一定要往你房里塞人。这不怕你憋的慌吗。” 章年卿被母亲的直白说的一臊,低声道:“我真的不用。” 陶茹茹又何尝想亏心,摸着儿子侧庞,叹道:“你何苦把娘说成恶人。娘也是女人,怎么会不知道丈夫屋里添人的痛,幼娘是个好孩子,娘也不想幼娘还没进门就给她心里添堵。可你总是娘的儿子,委屈别人,总好过委屈你。” 章年卿闭眼睛,霍然睁开,高声道:“我与幼娘两情相悦,亦把她当做手中珍宝。委屈她,就是委屈孩儿。” “好赖话都不会听了?”陶茹茹被章年卿一堵,气道:“你那么疼你的小娘子,怎么就把她吓的不肯跟你亲近。” 章年卿脸色霎白,好半天才缓过神。低低道:“孩儿,自有办法。”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让大家久等了~ 感谢小天使的地雷和营养液! —— 东易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一03一12 17:14:25 读者“c在下没有昵称”,灌溉营养液 102017一03一12 16:01:58 读者“苏轼东坡我男神”,灌溉营养液 102017一03一12 13:37:04 —— 亲亲每个支持正版的小天使,爱你们哟~ 我犯蠢了,系统的26章我放了半章废稿,本来今天应该替换存稿箱的。然后我忘了,直接又发了个新章节。 实际上系统的27章就是本文的二十六章,你们正常看吧。不影响。 问过编辑,编辑说不能删除。 我总感觉半中腰插番外怪怪的,所以就这样吧。 大家跳过这章,正常看就好了。 抱歉抱歉,影响你们阅读体验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7章 章芮樊是浙江桐庐人, 章年卿站在书房,翻着父亲的画卷和残本诗词。毛竹站在房檐下, 频频回头。 虽然章芮樊总调侃他是农户出身。可能供一个学子寒窗苦读十余年的家庭, 纵然不富裕, 又会贫穷到哪去呢。 陶茹茹最近总念叨章年卿, 一会说谁像他这个年轻, 孩子都会跑了。一会又说,谁谁的夫人又有身孕了。 章年卿烦不胜烦,耳朵都磨出茧子了。无奈的喊道:“娘。” 陶茹茹抱着女儿,故意哪壶不开提哪壶,“你不是说你有办法吗。你哄的人呢?九月九你过生辰,你能把人请过来吗。” 章年卿殷勤小意道:“内宅的事自然由娘做主。” 陶茹茹恍然大悟:“这么说你请不来喽。” “根本不是这么回事。” 章年卿叹气, 想起那日偎在他怀里索吻的冯俏。他请她,小姑娘肯定欢欢喜喜的会来。 可来了之后怎么办呢。冯俏若再像那日一样,他回应还是不回应。 陶茹茹说的次数多了, 话便在章年卿心里扎下根了。 此时此刻想着父亲幼时的情景,再到如今的光景。父亲能从寒门中崛起,给他这么锦衣玉食的生活。将来他和冯俏有了孩子, 他能给冯俏和孩子更好的生活吗? 思绪在遥远和现实之间恍惚,章年卿缓缓舒出一口气。他的人生总不能被区区一个辛勖涵打倒。 刘俞仁手里那份供词, 是势必要换回来的。 冷静下来后,章年卿脑中迅速运转。这两份供词捅出去,最高兴的恐怕是皇上。刘俞仁不会不明白这一点——即便他足够草包,他手下那些能人异士也不是吃素的。 所以, 想换回供词的绝不会是他一人。 既然如此,刘俞仁屡屡将他拒之门外。便是待价而沽了。 章年卿扶着枣红色文椅,慢慢坐下。南窗外种着一小片竹子,微风飒飒,竹香沁鼻。脑子越来越清醒。 错了,大错特错。 他不该那么急去找刘俞仁的。 或许,他没有那么急着找上门。事情反倒陷不进这般僵局。 五月初三,开泰帝在朝堂上当众表彰了章芮樊,授阶通议大夫,赏黄金白银各三百两,布帛若干。官位却是未动,开泰帝道:“尔等为官,隶百姓父母者。唯章卿一人。”赞誉之高,直呼让诸人向章芮樊看齐。 末了,还道:“至于那位彭祖化身的百岁老人,由朝廷抚恤厚葬。朕这里也为‘彭祖’他老人家写了副字,便交给章卿带回去。你督促着人给他立一座功德碑。你看看,可满意。” 说着,一名小太监捧着托盘进殿,章芮樊顺着开泰帝的意思,打开一看:功德长存,千岁无忧。 八个大字遒劲有力,端正方刚,起转承合间蕴含力量,一气呵成。 章芮樊看第一眼都忍不住叫生好,万幸他没有忘形的在大殿里喊出来。 大魏惯例,任命书下了之后。尤其是外放官员,必须在十五日内离京。 谁知,这次章芮樊还来不及感慨。便听开泰帝哈哈大笑道:“朕听闻章爱卿的幼子九月份过生辰,章爱卿为国为民,却将独子留在京城多年,不曾照看。朕特允,章爱卿可在幼子生辰后再离开。以全天伦之乐。” 一番话说的真情实意,章芮樊身为两朝老人都有些受宠若惊。尤其是开泰帝百忙之中,还记得他家中幼子的生辰年月。 尽管理智明白,这不过是圣上一句话吩咐下去,内侍报上来时,临时记了一耳朵。 章芮樊还是不由自主的产生一种,圣上很看重他的错觉。一股倾心报君赴黄泉的冲动,充斥在心头。 刘宗光双手持象牙芴,敛目垂眉。内心震惊,久久不得平静。 又是章年卿。 因着开泰帝这番话,章年卿十八生辰宴举办的极为盛大。 许多人都旁敲侧击问章年卿具体生在几月几号,甚至都有人问到了冯家去。 章年卿在这天收到两个最特别的礼物,一个来自刘俞仁。 刘俞仁捧着大红锦盒,亲手交到章年卿手里。当场饮了三杯酒,拱手道:“今日刘某还有要事在身,就不留席了。”话毕凑到章年卿身边,低声道:“望章贤弟喜欢。” 章年卿福灵心至,瞬间明白什么。他摸着盒子,噙笑问:“你这么把东西给了我。就不怕我借机要胁。” 刘俞仁负手自得,一派风光霁月,言语之前丝毫让人无法相信,他是胸无点墨之辈。他道:“刘某不才,手下门客三百。你的东西,如今已在我手里。” 章年卿瞥了眼他身后,低沉笑道:“实在抱歉。章某心知,今日章府人多手杂。故而,早已经把东西安置在他处。怕是刘公子的门客要白跑一趟了。” 刘俞仁目光立即锁在宴席冯俏的身上,“她?” 章年卿笑而不答。 “那就是刑部了。”刘俞仁松了口气:“这便简单了。” 章年卿目光微眯:“你敢擅闯刑部?” 刘俞仁比了个手势,人群中有人对他微微摇头。刘俞仁颔首告退,临走之前留下一句话:“何须亲劳。” 章年卿品咂着这句话,眼底卷过飓风骤雨,寒意渗骨。 刑部还有他的人! 不行,他得赶快把这件事告诉张伯伯。 他们那天没有排查彻底。刑部里还有内鬼。 章年卿有些坐不住,在宾客里四处寻找着。 “天德哥。” 冯俏忽然叫住在人群里穿梭的他,指了指西边庑廊。章年卿顿住,想了想,脚步朝西边走去。 章年卿到时,冯俏已经等了好一会了。她躲在花格门后面,听见脚步声蓦然回头,灿烂一笑:“我有东西送你。” 章年卿故意道:“你送的袜子我已经收到了。” “不是那个,我娘说这是礼行,我必须做。我才不想送你臭袜子呢,一点都不雅。”冯俏懊恼万分,嘟嘴道。 “看你说的,茶米油盐酱醋,哪样都不雅。又哪样离得?”章年卿捏捏她的脸,伸手:“拿出来吧。” 冯俏有些害羞,掏出一个宝蓝色的锦囊,小心翼翼的放在他手上。低声道:“你小时候送我龟山印,长大了又送我金钗。我从来没送过你什么好东西。” 章年卿拆开锦囊,倒出来一看。是一个玉饰玩件儿,高大威猛宛如天狗的大狼狗,凶狠的叼着一只小兔子。小兔子的眼珠镶着红宝石,通体碧白。狼狗与其同一颜色,活灵活现栩栩如生。 冯俏小声道:“我身上没有什么自幼带着的物件儿。只有一个小玉枕,是母亲给我压床用的。我把它凿了,做了很久,很多料都废了。最后做出来只有这么大了兔子的眼睛是红石榴籽,用我耳坠打磨的。”她深吸一口气,“锦囊,锦囊是”还是没能说下去。 “是男女定情之物。”章年卿替她说了,唇角笑意溢出,“俏俏,你怎么这么乖。”乖的简直惹人怜爱。 冯俏两颊绯红,眼睛却是亮晶晶的。“你喜欢吗?” “喜欢什么。东西,还是人?”章年卿俯下身,看着她惊慌失措的眼睛。 冯俏别着脸推他,“你离我太近了。” 章年卿满足一笑,挂着她鼻子道:“对,就是这样。” 这是章年卿和冯俏之间的一个君子协定。 冯俏无须勉强,章年卿无需压抑。他温柔小意,顺着她的性子。一旦有冯俏不喜欢的接触,他便及时停住。一点一点试探,直到冯俏适应,再进行下一步。 章年卿再也不像吃了冯俏一样亲吻她,冯俏也越来越能放松的接受章年卿的亲近。 冯俏喜欢章年卿压抑自己,对她无奈让步的样子。这让她总有一种被宠爱着的感觉。 只要想着这个人是章年卿,冯俏也愿意放松的惯着他一点。章年卿喜欢摸她的背,喜欢顺着她的脊骨一寸寸揉下去。 她发现,她其实并不抗拒。 冯俏娇声解释:“没有怕这个。你喝酒了。好臭。” 闻言,章年卿恶趣味的捏着她鼻子,一本正经道:“这样就不臭了。” 冯俏像一条岸上脱水的鱼,拼命张嘴呼吸。章年卿看的心悸,扫了一眼左右无人,俯身压上去。 冯俏身子柔软无骨,温顺的贴在章年卿身上。玲珑有致的身子,让章年卿有些忘情。不小心吻深了,理智回归。见冯俏闭着眼,还没有反应过来。正打算松口。 冯俏忽然在他嘴唇上舔了一口,章年卿一愣,冯俏吻上他的牙关。——是他再熟悉不过的动作。 和当初他对她做的如出一辙。 章年卿难以抑制笑声,失声问她:“幼娘,你是每日在偷偷温习吗。” 冯俏有些紧张的问他:“我没有忘记什么吧?” 章年卿哑然失笑,揉着她的头,连要找张恪的事都短暂的忘却在脑后。 冯俏眉眼弯弯,巧笑倩兮:“天德哥哥,我不怕亲嘴儿了。” 章年卿点着她红艳艳的小嘴唇,挑眉道:“哟,连亲小嘴儿都知道了。”咬着她耳朵问:“那本西厢记可是看完了。” “我没有看完!”冯俏神色激动,呐呐道:“我只看了一点点。真的一点点。” “哦,一点点啊。那崔莺莺和张君瑞亲小嘴儿是在哪一章啊?”语气满是调笑。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天使的营养液~ 读者“清水浅影”,灌溉营养液 22017一03一13 23:27:03 读者“alberta”,灌溉营养液 402017一03一13 17:48:32 读者“行者”,灌溉营养液 102017一03一13 11:06:33 读者“泊岸”,灌溉营养液 52017一03一13 10:23:14 读者“”,灌溉营养液 12017一03一13 08:54:03 读者“珊珊”,灌溉营养液 12017一03一13 04:17:14 读者“珊珊”,灌溉营养液 12017一03一13 04:15:31 —— 感谢每个支持正版的小天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8章 两人正缠歪, 忽然听见脚步声,俱是一紧张。 章年卿飞快的将东西收进衣袖, 亲亲她的鬓角:“我先走了, 你机灵点。”一闪身, 三两下便不见了踪影。 冯俏卸下耳环, 往远处草丛一丢, 四处张望,焦灼道:“珠珠,你那边找到没有。” 丫鬟带着客人刚步入圆拱门,忽闻女声。赶紧把身后的人拦下,福身道:“明大人稍等。” 自己进去一看见是冯俏,惊讶道:“冯小姐?你怎么在这。” 冯俏看见救星一般, 急声道:“我耳环掉了,你快帮我找找,这要让外人捡去可怎么办啊”眼圈急红, 险些哭了。 丫鬟一凛,忙扶着冯俏道:“冯小姐莫急,我立即叫人去找。你是在这边丢的吗, 我去禀告夫人,先把这条路拦了。”说完, 提裙飞快的走了。 重新给那位明大人带路。 章年卿略耽搁一会儿,再去找人的时候。被父亲告知:“张尚书刚走了,刑部好像有急事,不知道发什么大案子了。”章芮樊疑惑的望向他, “怎么,你有事?” “没有。”章年卿缓缓摇头,心一跳,一个念头隐隐闪过,又飞快把这个大逆不道的想法摁下去。 不会的,不会的。无凭无据,怎么能想一出是一出,不能这么随便的污蔑人 第二天,章年卿带着沉重的心情去刑部。 混在案卷上里木匣不翼而飞,章年卿心沉到渊底。刑部外面也乱糟糟的,各位大人陆陆续续来了之后,都说自己的东西被人翻了。几宗重要的案卷也不翼而飞。大家神情气愤,拍桌怒道:“好大胆的毛贼,连刑部都敢偷。” 章年卿一脸冷漠的看着这一切,心乱如麻。 张恪安抚下诸人的情绪之后,叫来章年卿问:“昨日大家都去你家吃酒,不曾想刑部大牢里遭贼。我已经让人把丢了的东西登记在册,你看看你这边有没有什么东西丢了,我一起造册。以后免得你受牵连。” 章年卿冷笑,几乎脱口而出,想嘲一句,我什么也没丢。 硬生生按下这股冲动,换了一副沮丧懊悔的模样:“供词丢了。” “什么?”张恪大惊失色。 章年卿直直的望着他,一动也不动,眼中有绝望也有悲切,最终垂下头,挫败道:“张大人,是我疏忽了。请你降罪。” 后来张恪又说了什么,章年卿已经记不清。大约是一些劝慰惋惜的话吧。他已经无暇顾及。 夜,深沉。 章府里,章年卿在屋里点了火盆,将刘俞仁送来的供词烧了。 与此同时,刘府里,刘俞仁也拨着火盆里的残灰。张恪坐在明间的八仙桌上独酌。 刘俞仁语气抱歉,“张大人冒险了。” 张恪面无表情:“我总觉得天德好像知道什么。” “哦,是吗。”刘俞仁笑道:“那,我给你出个主意,你把章年卿压在你手里。别让他冒头。今后儿他还不任你揉圆搓扁。别说怀疑,就是证据确凿。他也不敢将你如何。” “呵。”张恪有些醉意,冷笑一声,嘲讽道:“我为什么要将天德压在手里,我为什么不要让他冒头。”摇摇晃晃站起来,指着刘俞仁鼻子道:“他有能力有才华,何愁不能出人头地。刘公子,你既然如此本事通天,大可以让皇上不要用章年卿,啊。” “张大人,你醉了。”刘俞仁淡淡道,不急不恼。让美姬把张恪扶回座位上。 美人儿身上浓重胭脂味儿,熏得张恪有些恶心。推开美姬,嚷嚷道:“刘俞仁,你别以为你爹把我扶在刑部尚书的位子上,我就是你们家的奴才。任你们指挥,为所欲为。” “我呸,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张恪脸贴在在桌子上找凉意:“老子伺候过献宗皇帝,伺候过和景皇帝。要不是齐王名不正言不顺,你以为我会沦落到让你刘俞仁把我指的滴溜溜转儿的份。” 张恪吐了一口唾沫,刘俞仁眼疾脚快的避开。 刘俞仁见张恪口无遮拦,连开泰帝都骂。只好让人堵住他的嘴,从小门赶紧把人送回去。 火焰跳动,映着章年卿冷漠的神色。 有些事不愿意去想,不敢想。可,稍微想想,便一发不可收拾。 章年卿不知道张恪为什么会倒戈刘家,他是三朝元老,位高资重。完全没有道理。 他只能大胆假设,如果河道贪墨案和张恪有关呢。如果,辛勖涵的调任和他有关呢。 顺着这个思路,开始抽丝剥茧。 辛勖涵是和景二十年,从工科都给事中调任河道的,后来调任河道去修堤坝,明着是升品,暗则为贬官。 工科监管工部大小事务,品低权高,能上达视听。辛勖涵调任后,同年担任此职的是一个叫嵇玉涛的人。 章年卿顺着嵇玉涛查下去,浑身冷汗的发现。 嵇玉涛和张恪c章芮樊都认识。 准确的说,嵇玉涛是他父亲章芮樊的至交好友。 当年章芮樊两考两次未中,原以为还要等三年,谁知第二年加恩科,章芮樊一举中进士。从而步上官途到现在。 嵇玉涛便是那时与他结识,两人是同科也是同乡,感情日渐深厚。 烛火摇曳,章年卿捂着脸,顺着墙滑下去。将这几件事一串出来,答案呼之欲出。 章芮樊想把嵇玉涛扶持到六科里,在这个重要位子上安插一个自己人。并把这件事告诉了当时的吏部尚书张恪。 很有可能张恪也深有此意,两人合谋一番,在六科里挑选了最好下手的辛勖涵。 辛勖涵当然会愤愤不平。这就很容易想通,刘宗光为什么能把这个人收为己有,又是怎么指使他在河道上偷工减料。 可能,刘宗光向辛勖涵许诺过官复原职,甚至许诺河道贪下的钱他一分不要。只要辛勖涵能赶在开泰元年前完工。 两人各取所得。 章年卿起身打了盆冷水拍脸,父亲的院子灯火通明,隐隐还能听到说话声。下人们来来往往抬着箱子,母亲大约此时此刻在收拾屋子。 章年卿攥着冷帕子,望着正屋里的暖光。 他很清楚的明白,父亲向他撒谎了。 并不是百岁老人设计了章芮樊,而是章芮樊设计了那位百岁彭祖。 或许,不用设计,只需遮掩一部分事实。沉痛的告诉‘彭祖’河道堤坝不牢固的事实,黄河每年春汛必发洪水,十年里八年都是如此。 可这里的河坝才完工不到两年,章芮樊没有借口让户部再拨钱。 名不正言不顺,只能把这件事捅出去。 但,这不是最重要的事,重要的是不要让百姓受苦。 所以才有了和百岁老人的一场戏。 以此为噱头,召集乡绅集资,召集民力,力求花最小的代价弥补过错。甚至达到以正视听,将这件案子送到皇上面前。 章年卿毫不怀疑父亲是想杀了辛勖涵的。父亲到河南地界后,和辛勖涵撞见应该不止一次。 许是辛勖涵挑衅过,许是父亲只是单纯为绝后患。更或者是,刘宗光把父亲任命书日期作假的事情捅给了,恨章芮樊入骨的辛勖涵。 章年卿喃喃道:“难怪,难怪皇上避过内阁拟票还能被人知晓,辛勖涵还能被劫囚。” 父亲恐怕将这件事写信告诉过张恪,而张恪因为某种原因告诉了刘宗光。 可章年卿不明白,难道张恪不想杀辛勖涵吗。他才刚在新帝面前站稳脚跟,不管是调任一事,还是父亲任书作假一事,都与他逃不了干系。他不怕吗? 到底,他是不是刘宗光的人呢。 不对,不对。不能这么想。 刘宗光肯定是不想留辛勖涵的,这么一来和张恪的出发点不谋而合。 这么说,刘宗光是用其他事让张恪倒戈的。 是什么呢? 父亲的任命书? 金银财宝? 女人? 官位? 官位。 章年卿醍醐灌顶一般,自嘲的大笑。“呵,呵呵呵呵。” 准确的说,应该是父亲的任命书和他的官位。前者是大棒,后者是红枣。 章年卿一脚踢开铜盆,咣咣当当,水撒了一地。 他的心像被人挖了一个无底洞,不知所措,茫然的坐了一宿。 天一亮,想了想,出门,徒步去找冯俏。 他迫切的想用什么东西把心里的空虚填满,人也好,物也好。 想来想去,脑子里鲜活生动的只有一个冯俏。 到了冯家,他甚至无暇应付冯先生,也不管不顾孔丹依怎么想他了。 直进内宅,找到冯俏抱在怀里。把头埋在她颈窝,嘶哑道:“俏俏,嫁给我好吗。” 他不想再等了,他不想内心孤立无援的时候。再通过谁才能见到她了。 他想把她放在身边,放在触手可及的地方。 冯俏感觉脖颈一热,有什么滑了下去。她一愣,“天德哥,你哭了吗。” 章年卿不想说话,不想承认。 他不知道怎么去说这件事。他深深明白,父亲没有做错,父亲纵横官场这么多年,要没有这点魄力,也做不到吏部侍郎的位置。 换了他,他也这么做。 章年卿不知道他在恐惧什么,无措什么。 你的软弱是妇人之仁,懦夫! 心里暗暗有个声音这么说道。 内心挣扎,半晌无话。 目光渐定,眼底深处沉下一抹暗色。 章年卿轻笑道:“是啊,我哭了。我怕你不肯现在嫁我,还要让我等。”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每一个支持正版的小天使! 感谢小天使的营养液。 —— 读者“核桃露露”,灌溉营养液 52017一03一14 23:23:18 读者“选择者一”,灌溉营养液 502017一03一14 12:04:47 读者“37c粥”,灌溉营养液 32017一03一14 10:35:06 读者“—小猪大白菜”,灌溉营养液 22017一03一14 09:33:49 读者“薛定谔养了喵(一)”,灌溉营养液 12017一03一14 06:30:27 —— 感谢露露小天使的地雷~ 核桃露露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一03一14 22:03:34 核桃露露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一03一14 22:22:04 核桃露露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一03一14 22:52:55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9章 冯俏心里感觉很奇怪, 抬头看了章年卿一眼。章年卿形容狼狈,下巴处还有细小的胡渣。她的好奇的摸了一把, 还挺扎手。 冯俏小声道:“天德哥, 你长胡子了。” 章年卿故意扎了她一下, 含含糊糊‘恩’了一声。 真的有心事啊。 冯俏叹了口气, “天德哥, 是不是你在刑部有什么棘手的事?” 他以前在翰林院过的那样苦,都没见他这个样子。 章年卿沉默半晌,放开她,目光深邃有幽光。冯俏是他的解语花吗。他唏嘘一声,拉着她坐下,叹气道:“没什么。”看着冯俏一脸不信的样子, 握住她的手,轻轻放在手里揉捏。 “是发生一些棘手的事。不过空口无凭,不好说。”他忽的笑了一下, 眼睛冀望的光芒,高兴道:“等我查清楚在告诉你。没准是我多想了。” 章年卿没有多留,晌午饭都没用, 直接回去找陶茹茹商量。 “娘,三哥来了, 三哥来了!” 章青鸾正在花园里玩耍,远远看见章年卿过来。大惊失色的往回跑,章年卿三两步提起她领子:“小丫头,你怎么见了我就跑。” 章青鸾手舞足蹈, 胡乱扑腾:“你太黑了,跟黑无常似的。谁见了你不害怕啊。” 章年卿啧啧有声:“都是姑娘,同样的话怎么从你嘴里说出来怎么就这么不悦耳呢。” 章青鸾偏头,不解道:“还有哪个姑娘。”小眼神一脸不服气。 章年卿笑了笑,没说什么。揉了揉她的头,“娘呢?” 章青鸾指了指里间,“屋里呢。我早上去找娘,娘还睡着。嬷嬷不让我去打扰。” 章年卿进门时,陶茹茹坐在镜台前正梳妆,神色慵懒。章年卿望了望日头,唤道:“娘。” “天德?你怎么来了。”陶茹茹回头。 章年卿道:“娘,我想和你商量件事。 陶茹茹讶然,“有什么事吗。” 章年卿犹豫了会儿,先问道:“二哥什么时候成亲。” 陶茹茹绽放出柔和的笑意,“明年开春,三月初七。” “这样啊。” 章年卿踌躇半晌,定下决心,问陶茹茹:“娘,今年过年你和父亲还回京城么。” 陶茹茹听出他的话音:“你想让我们回来?” 章年卿点头,慢慢说出自己的请求。语速很慢,给陶茹茹足够的反应时间。使她不要惊吓过度。他问:“你能,趁新年的时候给我和冯俏把婚期定下吗。” “谁的主意?”陶茹茹问。 “我的。” 说完临危正坐,平静的接受陶茹茹的打量。准备了一肚子说辞,就等着母亲质疑。然后说服她。 出人意料的是,陶茹茹缓缓点点头,语气轻快,果断干脆道:“行啊。” 章年卿一时没收住表情,有些喜形于色,不敢置信的舔舔上唇,“你,你真的答应了。” 陶茹茹好笑道:“你们订亲也有五年了,都到了适龄婚嫁的年纪。我拦着你们干什么。正好明年除国孝。这次饯别宴上,我邀冯家人过来,探探冯夫人口风。不过,你师母和先生就这么一个独生女。还不知道他们舍不舍得呢。” 不知想到什么,她放下手中的东西,道:“我想,你师母也不是拎不清的人。顶多把人留着过笄礼。谁家再心疼女儿,过了十六不嫁,还不得让人笑掉大牙。” 章年卿急道:“还要等一年吗。” “娘这不才去给你说和吗。”陶茹茹瞪他,不急不慢道:“这线是衍圣公给牵的。如果冯家那边压时间,我就去问衍圣公。难不成还让我们家年哥儿要等到二十才成亲。你二哥是国孝压着没办法,不然我也不会给他在洛阳问亲,怎么着也得在京城给他选门好亲事。” 说着说着就扯远了,陶茹茹气鼓鼓的。一会儿说林家不厚道,章二哥和章年卿前后脚订的亲,章家一出事,林家马上就和他们退亲了,冯家倒是始终如一。陶茹茹甚至略恶毒道:“他林家退亲退的痛快,也不看看他退过亲的女儿还嫁不嫁的出去。” 章年卿在京城多年,知道些内情,不以为然道:“林家要真是个疼女儿的,就不会和二哥退亲了。” 陶茹茹舒了口郁气,“得了,不说这些糟心事了。他们攀他们的高枝儿,咱们过咱们的日子。” “娘说的是。”章年卿赶紧道:“我们哥几个,让娘操心了。” 天气晴朗,一望无云。 刘府里却空气紧张,一片乌云密布。 刘宗光竭力平稳声音,问:“你把供词给了章年卿?” “是。”刘俞仁跪在地上,腰杆笔直,坦坦荡荡。 刘宗光放轻声音,忽然扯了一个看似十万八千的问题:“你知道章年卿为什么和杨久安和那群权贵纨绔走的近吗。” 刘俞仁一愣,的确不合常理。人常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章年卿显然和他们不是一群人。 刘宗光一看他的神情,便什么都懂了。痛斥道:“刘俞仁啊刘俞仁,你怎么就那么狂妄自大。你以为人称你一声小孟尝,你就真的孟尝君。君子之风,这种东西你放在章年卿身上,就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你以为他是你的门客啊,由你施恩惩戒。” 刘宗□□极,指着东方上空,冷笑道:“你看看皇上,敢不敢这么施恩。” “爹。”刘俞仁平静道:“我到今天才明白,你当初为什么会说我和章年卿是对手。不是因为章年卿真的出色,也不是因为您会预知未来。是因为辛勖涵对吗。” “您知道有一天会东窗事发,我和章年卿会因为父辈的恩怨成为对手。可是爹。”刘俞仁铮铮然道:“我可以做的更好。你看,现在的事不是完美解决了吗。我和章年卿没有不结仇也可以解决这件事。” 刘俞仁胸有成竹道:“章年卿受儒礼熏陶,品行高洁。是个知道感恩的人。我故意在席上叫走张恪,便是要引着章年卿查下去。让他明白,我完全有能力打败他。但我没有这么做,还给他心心念念的东西。父亲,你将这称为施恩,是不对的。我是再示好。” 他不止一次的告诉过章年卿,为人臣子,不是一山不容二虎的事。大家同为皇上卖命,即便不皆为盟友,也可以各司其职,互不干涉。 章年卿会明白他的意思的。 刘俞仁继续道:“即便,章年卿没有疑心。那也无妨,那夜张恪来府上喝酒。是我派人送回去的。沿路遇见不少人家,都是与章年卿相熟的挚友。他总会知道。” 刘宗光没有为刘俞仁完美的计划叫好,反而冷笑道:“你觉得你的计划很周全吗。”顿,他回答先前那个问题:“你可知道,章年卿在中学堂时,便以左右开弓,书写对联闻名。更甚,他及善于模仿笔迹。一只神之右手,可写十余种字体不重样。这样,你还觉得高枕无忧吗。” 刘俞仁神色慌乱一会,肯定道:“我可以确信张恪带回来的是辛勖涵亲笔所写。即便章年卿有如此本事,可辛勖涵是咬破指尖写的血书。起转承合的间的血迹留白是不一样的。赫连春最善这个,拿回来时我便让他检查过了。” “蠢货,你还不明白我的意思。”刘宗光恨铁不成钢道:“辛勖涵已经死了,那份血书的存在,已经众所周知。章年卿不必给你一份假的。只要他记住供词,凭他的手艺,随时随地可以捏造出十份,甚至上百份供词。只要需要时,就能双手奉献给陛下。死无对证!难不成你还要跳出去说,这是章年卿伪造的,真的供词已经被你烧了。” 刘俞仁恍如雷劈,向后跌撞几步。“怎么会这样。” 终究是自己亲儿子,刘宗光再怎么样,也得给他擦屁股。摆手道:“罢了,事已至此。多说无益,日后切记不可轻敌。章年卿的事交给我。” “您有什么好办法。”刘俞仁迟疑道。 刘宗光没有回答,意味深长道:“明年就是开泰年间第一场乡试啊。” 刘俞仁灵光一闪,“舞弊?” “俞仁啊,你的胆魄呢。何必这么兜圈子,设计什么舞弊案。”刘宗光把玩着一个广口花瓶,对着阳光照了照。悠悠道:“如今帝统不正,世道杂乱。将他支出京城赴任,一路上难免会遇到流寇山匪。我听说,那些人可是要钱不要命,轻则砍掉双手,重则杀人灭口。天灾,谁也没有办法。你说是不是。” 刘俞仁喃喃道:“是啊,只要砍了他的手,他就不能伪造了。” 刘宗光看了他一眼,摇头道:“善良仁慈。” 刘宗光开始沉思,他要怎么去磋磨这个儿子的性子。 刘俞仁不想让他的预言成真,把血书给章年卿,既想显示实力,又展现交好。出发点是对的。 这是刘俞仁性格自大的一部分,但他觉得这是仁义。 这让刘宗光很头疼,他在刘俞仁十三岁后,就没有谴责过他。他也不想谴责他。 哪怕他书念的再差。 因为他知道,他的儿子不是天生愚笨。 几曾何时,刘俞仁也曾是京城里数一数二的小神童。那时候章年卿还在娘胎里呢。 错就错在他的内宅太乱,刘俞仁能死里逃生,能恢复到现在这般与常人无二。他已经很满足了。 也该满足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一章 —— 防盗提示:晋江网站有防盗措施,我设置了v章订阅30可以在第一时间看到正文。 不足30的小天使就要等一等了。 作者更文不易,谢谢理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0章 章年卿不想因为自己一些虚无缥缈的猜测就给谁定罪。 何况, 张尚书是父亲的老师,和父亲共事多年。父亲离京后, 他也一直在照顾着自己。这个是上司是长辈是故友的人, 章年卿最不想的内鬼的就是他。 现在他手里除了嵇玉涛接任辛勖涵的位子以外。没有任何证据。 章年卿翻过家里的拜帖, 找到一些嵇玉涛的帖子。上面记载着礼行往来, 他们兄弟三人满月酒的时候, 嵇玉涛都曾送礼。可这些也不足以当做证据。嵇玉涛和父亲本就是故交,这些人情往来本就是常态。 翻着翻着,章年卿忽然发现,青鸾满月酒时,嵇玉涛还送了一对百子千孙的银镯。可青鸾周岁宴时,礼单上却没有他。 嵇玉涛和父亲闹翻了吗? 章年卿陷入沉思, 这太不合常理了。 和景二十年父亲刚才协助嵇玉涛坐上工科的位子,和景二十三年青鸾周岁宴他就不来了? 章年卿无法相信,又去翻自己中解元时的宴席名单, 奇怪的是,也没有嵇玉涛的名字。 章年卿彻底糊涂了,这是怎么回事。 青鸾是他放榜那天生的, 他中解元摆宴席,嵇玉涛不来。没过多久却又来参加妹妹的满月酒。然后又不到一年, 与章家就彻底断了联系? 章年卿头疼不已,太难查了。 除非去问父亲,让父亲给他说实话。 但这是不可能的。 章年卿只好先将事情搁一搁,一如往常的去刑部任事。见了张恪也面色如常, 没有露出一丝异样。 一晃又是寒冬。 陶茹茹提前来了京城,特意赶在腊月初六,冯俏过生日之前来的。 章芮樊没有跟着过来,说公务繁忙,过年时才能过来。只陶茹茹带着大儿子儿媳,由陶孟新一路护送来的。 陶孟新一到冯家便引来众人惊叹,陶三舅舅长的十分出色,谪仙般的美男子。大家得知陶孟新已经三十九岁,还没有成亲,不免惊奇。 孔丹依私下问陶茹茹,陶茹茹偷偷和亲家咬耳朵道:“三哥以前成过亲的,后来嫡妻死后,就一直这样了。” 孔丹依问:“没有再续弦吗。” 陶茹茹道:“没有。三哥一直惦记着三嫂呢。想想也能理解,三嫂是洛阳城才貌双全的好姑娘,十五岁嫁给我三哥,全洛阳口口称赞的神仙眷侣。只可惜天妒红颜,嫂嫂嫁来不到半年便有了身孕,三哥高兴的跟什么似的。连以前嫌弃我嫂嫂只知道风花雪月,不懂俗物的母亲。都对她改观。” 孔丹依心惊:“难产了吗?” “是啊,一尸两命。三哥当年太年轻,不懂事给嫂嫂吃的太好。母亲拦过几次,三哥还以为母亲是故意给嫂嫂滋事。一气之下把嫂嫂接到了开封去。自己细心照顾,后来孩子养的太大了”陶茹茹至今说起来都心有余悸。 孔丹依惋惜道:“真是可惜了。” “不说这个了。”陶茹茹亲热的拉了孔丹依的手:“上次我和你说的事,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孔丹依心神一定,早有准备:“我还是想把俏姐儿再留一年。” 陶茹茹不气不恼,耐心道:“亲家,这结姻缘就是结缘分。你来我往,你退一步,我退一步。欢欢喜喜的多好。我知道你家姑娘小,可我儿子却不小了。咱们两家从订亲到现在,一晃五年都过去了。这看看这满京城,还有哪个男儿,十八岁还没有成亲的。翻过年天德就十九了。他大哥十九岁的时候,孩子都两个,你还要让我们天德等下去?” 孔丹依毫不退让,“我知道你家的难处。可这不是俏姐儿小不小的事,搁前朝,女子十四不嫁,家人还连罪呢。俏姐儿是到了婚嫁的年纪,我明白。我也知道天德大了,我理解。”她轻声抽噎两声,开始用帕子抹眼泪,“可是,我们夫妻这么多年,就俏姐儿一个姑娘。这一嫁出去,屋子里空荡荡的,我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你就容我多留她一年吧。” 陶茹茹傻眼,哭了,这怎么办。 灵光一闪,陶茹茹暗暗在大腿上狠拧一把,流出两行眼泪,哽咽道:“可怜我年哥儿命苦。我知道你们孔家规矩大,这么多年连个屋里人都没敢给他放。衍圣公就这么一个宝贝外孙女,我们家天德这么多年别说守身如玉,就是连喝酒都去的‘大梦京’,什么秦楼楚馆从来都没去过。” 孔丹依干笑两声:“章夫人说的哪里的话。依依虽然是孔家的女儿,如今嫁到冯家了。自然就是冯家的媳妇” 屏风外,陶孟新和冯承辉听着里面的鬼哭狼嚎,尴尬的面面相觑。冯承辉给他挟筷子菜:“吃饭,吃饭。” 章年卿在刑部正翻卷宗,好久不见的周存礼忽然过来拜访。 周存礼盛情的在大梦京点了桌八两八的席面,殷勤的给他倒了杯酒,先提起陈年往事:“你妹妹的牙如何了。” 章年卿瞬间明白,笑道:“有什么事直说吧。” 周存礼到底还是有些文人的酸腐,拐弯抹角半天,就是不好意思直说。好半天才道:“明年是新帝登基好首次开恩科,章贤弟就没有些什么想法。” 章年卿一愣:“我在刑部干的好好的,我能有什么想法。” 周存礼胳肘撞撞章年卿:“行啦,给周兄都没句实话。这龙飞榜,每朝每代可只有一次。章兄虽然年纪小,却也是朝廷的老臣了。你若不想去当考官,蒙师生名义。何苦让找上刘首辅的门路。” 章年卿心一惊,不露声色,笑道:“瞧你这话说的,我就是想和下届新科状元蒙个师生名义,何苦不去求京师考官,要去谋地方上的”及时住嘴,悔恨不已,佯做失言。 周存礼指着他哈哈大笑,“看看看,我说吧。” 章年卿露出一丝腼腆,赌对了。 凭他的资历是当不了京城考官的。何况如果举荐他的是刘宗光,□□未必愿意让他在京城上大放光彩。 章年卿仰尽一杯酒,破罐子破摔道:“既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我也不瞒你什么了。不过周兄,你是怎么知道这等机密的。你若不如实告诉我,我看我们也没有什么好谈的了。”有些生气的样子。 周存礼不疑有他,果然还是太年轻,这样就耐不住性子了,还想装大度。看看,脸红脖子粗的。 周存礼给章年卿斟了一杯酒,坦白道:“章少爷,实不相瞒。我在吏部有人。当然,我知道令尊之前一直在吏部任事,你如今的上司也是前吏部尚书,我这是班门弄斧。” 章年卿淡淡抿了一口酒,一针见血:“周兄是搭上谭公的线了吧。” 周存礼大惊:“你怎么知道。” 章年卿笑道,“你也说了,吏部前后两位尚书,先帝的人七零八落,如今吏部如日中天的都是皇上从齐地带过来的人。朝堂上,谭公和刘公各执一牛耳。互相牵制,我既走的刘公的路子,想必周兄就是走的谭公的路子了。” 三言两语间,两人之间俨然划分出一条楚河汉界。 周存礼敛下笑意,平道:“章贤弟果然聪慧。” 章年卿嘻嘻笑道:“聪慧这词,都是别人夸我小师妹的。” 周存礼下意识道:“是你那个小未婚妻?” 聊起女人,两人的距离瞬时拉近。谈兴一起,侃侃而谈。半天才收住话头。 好半天才言归正传,章年卿道:“不管咱们谁走的谁路子,都是各自谋前程。咱们同科出身,何必计较这个。说来,你找我,是怕谭公那边不顶事,想要加层保障吗?” 周存礼忙道:“不不不,一士不侍二主,我怎么会这么朝秦暮楚。”他压低声音:“我今天是来问,你知道何文芳最近有什么动静吗。” 章年卿恍然大悟,探花郎何文芳。周存礼是新科第三甲。 章年卿拍着胸脯保证:“这简单,只要他走的是我这边线,我第一时间通知你。不过,谭公那边” 周存礼接道:“这你放心,有我在,他摸不到那边。” 两人一拍即合,吃的正痛快。章年卿肩头忽的被人一拍,“黑炭,吃酒都不叫我。” 回头一看,是杨久安。章年卿忙站起来,“哪能呢,来来来,小二,加碗筷。” “杨世子!”周存礼神色激动。 章年卿指着周存礼道:“哦,对。今天是他做东。姓周,在翰林院任职。” 杨久安爽朗道:“不介意我蹭杯酒水吧。” 周存礼大喜过望:“荣幸之极。” 三人不熟,只有章年卿是两边交好的中间人。 周存礼便不厚道的拿章年卿开涮:“杨世子,你们怎么都叫章少爷黑炭。” 杨久安乐了:“你们那一伙还管他叫章少爷?哈哈哈。”杨久安捂着肚子,笑出眼泪:“章年卿,没想到你在那边混的还挺大爷吗。” 章年卿黑着脸,“吃饭都堵不住你的嘴。” 杨久安不过瘾,绕过章年卿,坐到周存礼身边,“真想知道?” 周存礼诚恳道:“想。” 杨久安掰着他肩膀,指着章年卿道:“你看他黑不黑。” 周存礼居然仔细打量了一番,迟疑道:“还好吧。”周存礼家在海边,章年卿和他比起来还差一截了。又看看杨久安,老实道:“不过和你们京城人比起来,确实黑。” 杨久安就等着最后三个字,抚掌大笑道:“这就对了。” 章府里,陶孟新借着和陶茹茹散步的机会,笑道:“你们刚才在里面干什么,唱戏呢?” 陶茹茹瞪他一眼:“你说的什么话。你是年哥儿他舅舅,不帮着劝冯先生就算了。还来笑话我。” 她头疼道:“你都不知道,冯夫人有多难说话。”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每一个支持正版的小天使! 感谢小天使的地雷和营养液! —— 喝水的鱼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7一03一14 23:40:06 肿舵主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7一03一15 18:03:15 d一y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7一03一16 19:00:28 d一y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7一03一16 19:00:32 读者“”,灌溉营养液1 2017一03一16 08:00:24 读者“清水浅影”,灌溉营养液2 2017一03一16 07:03:58 读者“d一y”,灌溉营养液10 2017一03一15 19:35:10 读者“sz老卷”,灌溉营养液5 2017一03一15 12:39:48 读者“木子青青”,灌溉营养液1 2017一03一15 08:18:41 读者“风光与你”,灌溉营养液1 2017一03一14 23:47:48 读者“d一y”,灌溉营养液5 2017一03一14 23:23:18 读者“选择者一”,灌溉营养液50 2017一03一14 12:04:47 读者“37c粥”,灌溉营养液3 2017一03一14 10:35:06 读者“—小猪大白菜”,灌溉营养液2 2017一03一14 09:33:49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1章 陶孟新觑了她一眼, “我看你还是直接去找衍圣公哭。冯夫人和你一样,谁家孩子谁心疼。衍圣公既然要当月老。总不会一牵线, 便松手什么都不管了。” 陶茹茹没好意思说自己惧见衍圣公, 她拽着陶孟新袖子, 学小时候撒娇, “三哥, 可别人都说。惹衍圣公生气,会触三年眉头的,会冲撞家里男人仕途的。” 陶孟新失笑,“胡闹。那天德还是衍圣公孙女婿呢,这一冲一喜,正好抵过。” 陶茹茹还是不想就这么去找衍圣公, 握拳道:“我还是再找冯夫人说说吧。” 说罢,不待陶孟新再说什么,进了内院。 章年卿一身酒意, 刚出大梦京,寒风夹雪粒扑面而来,拍打在脸上。章年卿冷的一哆嗦, 酒意醒了大半。这才想起,今天是冯俏的生辰。 不由失笑, 这冯俏的生日可真好。生在寒冬腊月的冬季,任他在哪灌了迷糊汤,都能被这股凛冽的寒风吹醒。 登门去冯家拜访,正巧逢衍生公也在。三家共聚一堂, 其乐融融。 章年卿私下向衍圣公请教了首届开恩科龙飞榜的事。衍圣公没有急着回答,先让人问冯承辉在哪,让人把冯承辉请来。 然后慢吞吞问章年卿:“你是怎么想的。” 章年卿明白他的意思,盯着白烟缭绕的热茶,想了想,如实道:“我对新恩科没什么想法,不过我现在确实在刑部待不下去了。借这个机会出去也好。”换了个姿势,身子微微前倾,低声道:“只是,刘首辅突然举荐我恐怕不是什么好事。就算真的要出去,那也要按我的意思来。不能他想把我放哪就放哪。” 衍圣公目露不解:“刑部呆不下去?” 章年卿缄口沉默,目中涛浪火焰,轮番拍击。一息间,脑海中滚过千万种想法。章年卿双手交握,靠回椅子上。笑道:“没什么,一些同僚口角而已。你也知道,张尚书和我们家的关系。难免有些流言蜚语。几次忍不下,和人动了手。闹的张伯父脸上也不好看。他不愿同我爹告状,我也不好让他为难。” “原来如此。”衍圣公并不相信,却没有多问。只道:“有想好想去哪里吗。” 章年卿笑着摇摇头,“哪里都行,只要不是刘首辅想安置我的地方就好。” 正说着,冯承辉进来了,解下斗篷递给下人,拍着身上的雪。 衍圣公道:“贤婿,你来得正好。先坐,喝口热茶暖暖身子。”三言两语说明了情况。 冯承辉道:“既然左右都是要出去,不如去江浙一带,那里才子诸多,将来拔头筹的也多。再来,那又是你爹的故乡,你爹说,你不是总跟他嚷嚷没回桐庐看过。正好,这次顺路回家乡看看。” 章年卿苦笑道:“现在说这个还为时过早。新帝对这次恩科十分重视,明年八月份的考试。现在就开始招贤纳士,拟订人选。各州各府,甚至到县级都要亲自过目。我朋友告诉我,是刘宗光亲自举荐的我。” “这样啊。”冯承辉目露沉思,忽然想到什么,惊奇道:“你从朋友是从哪得到的消息。前天开泰帝在正德殿议事,只召了刘大人和谭大人两人,内阁诸人全都拒之门外。你是从哪得到的消息。天德,你可不要做傻事啊。” 冯承辉以为章年卿把手伸到了內礼监。 章年卿笑道:“冯先生说笑了,天德哪里来的那么大本事。” 新帝继位后,并没有住进紫来殿。饮食起居一直在正德殿,后殿寝居,前殿处理奏折。平日议事都是召人去文英殿。鲜少让人进出正德殿,能进出那里的,只有当年他从齐地带上来的人。 开泰帝戒备心极强,继位三年来,从来没有一天疏忽过。更是比历届皇帝,都忌讳别人窥测帝踪。甚至有后妃为邀宠,暗地买通小太监打探,都被处以极刑。还让所有太监观礼。 章年卿眉头紧皱,道:“于外人而言,刘大人举荐我不足为奇。毕竟我是冯先生的女婿,沾沾光也很正常。”顿,“可我们自己明白这是怎么回事。江浙固然是好地方,我只怕,刘大人也用的是这个理由。” 几乎没有人比章年卿更合适了。和景年间最后一个状元,才学毋庸置疑。又在翰林院浸淫三年,该懂的规矩也毋庸置疑。最关键的,在江浙重地,章年卿身为上承和景下启开泰的状元郎,象征意义不言而喻。 再加上冯承辉的几点理由。章年卿几乎可以确定自己的去向。 章年卿扭过头问衍圣公:“孔公,江浙最负盛名的才子之乡或者书院在哪?” 衍圣公摸着胡子,沉思道:“江南才子,扬州才子,苏州才子这三者之间还争不出个高下呢。何谈具体到某府某地。不过,若说起书院,常州麓山书院,是南方最著名的学院。朝中那些麓山党人串通一气,也是这个缘由。”冷笑一声,“说起来,谭宗贤也是麓山书院出身。” 这次连冯承辉都惊讶了:“不会吧。我记得谭宗贤不是四川保宁府人吗。怎么会不远千里,跑去麓山求学。” 章年卿试探道:“是不是和我的情况一样。” 衍圣公点点头,“不错,谭宗贤父亲在泉州市舶司任职多年,苗将军对外打仗那年,粮草缺失。最终朝堂上推到市舶司头上,就是谭宗贤父亲背的锅。后来没过几年,他父亲就致仕,回乡种田去了。就是不知谭宗贤怎么又当了齐王的门客。” 章年卿脸上一臊,想起他当年殿试上放厥词就两耳发烫。烧的他无地自容。当初他一知半解,能说的振振有词,和景帝没有戳穿他的百般漏洞,还一本正经的指点他。真是仁慈。 他在刑部查卷宗这些天,也看到过一些当年的事。知道各种内情后,才明白自己当年有多傻。 不过,当年的市舶司提举姓李, 章年卿问:“谭大人可是改过名字?” “不错,李威曾经带儿子给我磕过头,我还送给他儿子一枚印章。他儿子叫李盼,我给他取字闯林。” 李盼,李闯林。 章年卿反复念了几遍名字。笑道:“李大人应该对这个儿子给予了很多期许。” “可不是吗。” 衍圣公唏嘘不已。 章年卿揉了揉太阳穴,心下有了主意。望了望天色,道:“谢孔公,冯先生教导。如今天色不早了,今天可是俏姐儿的生辰,咱们谈的太久了。也该出去了。” 衍圣公冯承辉点头答应,几人起身,朝正院走去。 难怪开泰帝会把谭宗贤放在内阁和刘宗光对立,若说当年,刘宗光把持内阁三十余年,上上下下的事,都是他授意的。 谭宗贤,哦不,李盼要非得找个人报仇,非刘宗光莫属。 姓谭。 章年卿扶着衍圣公一边往出走,一边想,这真是有趣。谭本身就是一个冤姓,许多灭门之仇改姓便是姓谭。 至于谭大人名字里的那个宗,是不是映射着谁,这就说不好了。不自觉笑出声。 衍圣公打趣他道:“笑什么呢,去见我外孙女就这么高兴。” 章年卿脸上‘腾’的泛红,低头不语。衍圣公看了一眼冯承辉,压低声音道:“你给我收敛一点。你岳母可都给我说了,你以前在冯家住着,可没少干偷偷摸摸的事。还带着我们俏姐儿出去划船。回来俏姐儿嘴”臊的说不下去。用拐杖在章年卿腿上狠狠捅了一下。 嘶,章年卿疼的差点跳起来。 衍圣公手里的可是梨木瘤五福捧寿权杖,包底朝上两寸都是铜鎏金的。要不是手里还扶着位古稀老人,章年卿早就抱着腿哇哇乱叫了。 冯俏在宴席上,见章年卿给人敬酒时,腿脚不利索,好像跛了一样。一时焦心万分,只想寻空看一下。 好不容易等到宴席将散,冯俏让珠珠去给章年卿身边的毛竹传话,让章年卿去小阁楼。 毛竹不认识珠珠,见着好看的姑娘来和他说话。只顾着看她的嘴一张一合,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珠珠重复第三遍时,怒道:“你是猪吗。” 毛竹挠着头道:“嘿嘿,我不是,我叫毛竹。你叫珠珠吗。” 珠珠火冒三丈,举手要打,毛竹抱头躲避,“姐姐,你怎么打人呢。” “懒得理你。”珠珠把他扯到一边,自己去找章年卿。 章年卿早早看见冯俏的背影朝晖圣阁方向走去,想了想,知道她去小阁楼了。小步去追。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一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2章 冯俏又长高了一些, 站直时,额头已经能抵到章年卿下巴。 冯俏眼睛频频往他腿上看。 章年卿无奈, 按了按她的头顶。下巴亲昵的蹭着她头顶, 紧紧抱着冯俏。“俏俏, 乖一点。” 冯俏后脑勺被他按在胸膛上, 闻着他身上的气息。十分依恋。 几个月不见, 两人就这么亲密的抱着,什么话也不说,也觉得满足。冯俏靠在他怀里,只觉得章年卿胸前起伏不定,好像很激动似的。 章年卿胸膛灼热,气息浓烈而陌生。冲击着靠在他胸前的冯俏。 冯俏的脸被烫的更红了, 揉揉鼻子,觉得他身上的味道有点像父亲养的马,臭臭的, 热热的。还有一股浓烈的酒气。 不,好像也有点不一样。 他身上除了那股陌生而浓烈的气息外,还有一股淡淡的墨香, 皱皱鼻子,仔细嗅了嗅, 是了,还有他熏衣服的冷梅香。 章年卿失笑道:“你在蹭什么啊。” 冯俏害羞埋在他怀里,不肯说话。 章年卿掰着她的脸,左右端详, 冯俏眼睛红红的,充满担心。章年卿看的愧疚,不禁问:“怎么又哭了。”冯俏不说话,章年卿急了,捧起她的脸,“快说,不然大刑伺候。”故意阴沉下脸。 冯俏噗嗤一笑,灿若花开。“你平时就这么审犯人吗。” 冰天雪地,珠珠四处找人,边跳脚边搓手,左右不见章年卿,索性自己回去了。 章年卿呼出一口白气,抵着冯俏额头,眼神深邃,低声道:“俏俏,不管我在外面如何,都是为了将来你跟在我身边过的开心。你若看见我总是哭,会让我很挫败。”唇印上去,亲亲额头。牵着她走到避风处,坐在书架后,将冯俏拉着坐在腿上,用大氅裹在怀里。 冯俏低着头,在大氅里摸了摸他的腿:“你的腿怎么了。”一方面是真的关心他的腿,一方面是真的不知道怎么接。 她知道,章年卿没有撒谎。章年卿是个很努力的人,她身边所有小姐妹都这么对她说。大家都说她许的人家好,她外公给她挑了个好夫婿。 凭章年卿的家世,大可以在翰林院混个闲散,或者回洛阳当一个雅名风存的贵公子。 但他没有,从两榜进士到翰林院修撰再到刑部员外郎。一步一步都走得很踏实。很多人活到四十岁,也达不到章年卿不及弱冠之龄的高度。 冯俏固然明白,这里面抛不开章冯孔陶四家人的暗地支持。但最关键的,是章年卿扶的起来。给他一根瘦细的木枝,他都能物尽其用,在被金刀砍断之前,划出自己最大的势力范围。 冯俏抬头望着他,章年卿长的很像他父亲,不管是脸型还是轮廓。唯有一双眼睛像极了陶孟新,都说外甥肖舅,他却只跟了一双眼睛。冯俏饱读诗书,此时此刻却找不到一个确切的形容词。只觉得,章年卿看着人的眼神,很闲适,懒懒笑意透出。看谁都有种玩世不恭的感觉。 可偏生他是读书人,人又黑一些。温目寒芒压着儒雅才气,给人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很矛盾,就好像凌厉裹着温和,温和又藏着凌厉。没有一个词可以砸准,好像不管用什么词,不是利刃锋刀一劈为二,就是被棉花白团吞进肚子里,裹的不露分毫。 章年卿被个小美人这么看着,不免别扭。再一想到怀里的漂亮姑娘是他的未婚妻。心里更火热了。干咳两声,回了先前的问题:“进门时摔了一跤,磕到腿了。”手顺势滑进大氅,握住冯俏关切的小手。热情道:“你冷不冷,我给你捂捂手。” 冯俏狐疑的看了他一眼,“不冷。” 章年卿也不尴尬,拉着她东扯西扯,无意间透露出自己要去担任考官的事。 冯俏眼睛一亮:“去山东啊。” “恩?” 冯俏扭过身子,看着他认真道:“你去山东啊,山东是齐鲁大地,那里考生未必比江浙差的。”低下头绞着手指,小脸红红道:“你去山东就可以带着我了。” 章年卿失笑:“我去哪都带不了你。”捏捏着她鼻尖。 冯俏涨红着脸,“要的。我们成亲要回山东祭祖的。” “这就更不可能了。要祭祖也是你跟着我回桐庐,哪有女婿跑到媳妇娘家去祭祖的道理。” “可是,可是我们是孔家啊。我半个身子流的是孔家的血液。” 冯俏有些委屈,“你跟我回山东祭祖,顶多别人就说你一句贪慕功名。” 章年卿想了想“这倒是个好办法。”顿,忽然狂笑不止,“俏俏,你这是求嫁心切吗。” 不管回哪祭祖,他们总得先成亲。 章年卿暗忖,如果刘宗光真的打算把他往江浙调,那他就去山东。如果刘宗光将他调到其他地方,他就带着新媳妇去江浙。到任上皆打着祭祖的名义,省的一些蛇虫鼠蚁闻讯而动,来在他这打听什么。 不过,在这之前还是得先把冯俏娶回家才是正经。 “我哪有。”冯俏推开他,哗的站起来。横眉冷竖:“你个没用的男人,我长这么大还没出过京城,你有机会出去玩都不带我。嫁给你有什么用。我简直是瞎了眼了。” 章年卿诧异道:“你这又是在哪学的戏词。” 冯俏一噎,收回手指。也不叉腰了,呐呐道:“我最近没看戏。” 章年卿不相信:“那你这跟谁学的。” 冯俏睁大眼睛,无辜道:“表姐家请了个说书先生,可有意思了。” 章年卿怒而起身,屈指在她头上狠狠敲了一下,“我给你的书不好看吗,去听说什么说书。” 冯俏小声道:“可是你给我书也不是什么好书啊。”眼睛胡乱瞟,显然是不受教的意思。 突然,看到章年卿前袍处一大片血渍,顿时花容失色,“天德哥,你哪里受伤了。” “没有啊”章年卿顺着她的视线,不解的看了一眼。顿时骇了一跳,他前袍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玉佩大的一片血渍。 章年卿闪身躲在另一个书架后,想脱下裤子看看是什么回事。一边言疾厉色,吓唬着冯俏。“你不要过来啊,站在那,不许动。” 冯俏呆怔怔的,“天德哥,你到底怎么了。” 章年卿刚解开裤带,忽然想起坐在他身上的是冯俏。赶紧又绑好出去,将冯俏肩膀一掰,朝后一看。果不其然,冯俏身后一大片血迹。这次轮到章年卿脸色惨白,冯俏扭头问:“怎么了?” 章年卿掰着她的头硬是不让她转,下巴抵着她头上,隐隐哭腔:“俏俏不要看,不要看。你别害怕,我给你找大夫,我给你找最好的大夫。” 冯俏背着手偷偷摸了一把,迷糊道:“为什么要给我找大夫啊。啊——”展开手一看,五个指尖都是血。瞳孔骤放,身子一软,晕了过去。 “俏俏,俏俏。来人啊。来——” 章年卿硬生生咬住舌头,想起今天冯家还有外人。大袖一揽,将人横腰抱起。疾步回到晖圣阁,万幸这里还有几件他的旧衣服。 章年卿手抖的比当年被麻雀琢了还厉害,一件外衣好半天换不上去。 冯俏迷迷糊糊睁开眼,看见章年筋骨消瘦的后背,赶紧别过头。“天德哥,你干嘛不穿衣服啊。” 章年卿迅速整装,扑到床前,吻着冯俏手背。两眼是泪,“俏俏,你还有哪不舒服吗。”摸摸她的额头,又摸摸她的手心:“头疼吗,热不热,冷不冷?” 冯俏这才想起来,她摊开血手,怔怔的问:“天德哥,这是我的血吗。” “不是,不是。是我的血。你刚才坐在我身上,所以才粘在你衣服上了。”章年卿眼泪大颗大颗砸在冯俏脸上,强颜欢笑:“我不是说了吗。我刚才摔了一跤。乖,别多想。” 冯俏小声问:“真的吗。” 章年卿俯身在他额头上轻吻,飞奔出去找人。迎面撞上冯承辉,章年卿扑通跪下,痛声道:“冯先生,快救救俏俏吧。” 冯承辉大惊失色:“俏姐儿怎么了。” 章年卿磕磕绊绊,说出前因后果。“她流血了,很多血。越来越多。” 冯承辉略微尴尬,神色却不紧张了。拦了个丫鬟,“去叫夫人过来。” 章年卿傻眼,找师母能干什么。她又不是大夫。敢怒不敢言,只道:“我去请大夫。” 冯承辉想了想,“也行,来看看也好。你去吧,请百仁堂的的白大夫来。” 章年卿行礼告退,拔腿就跑。一点君子风度和仪态都没有。蹿的太猛,刚过庭院,便在雪地里滚了一圈。 孔丹依带着丫鬟婆子过来为冯俏收拾好,冯承辉亲自抱着女儿回闺阁。一路上孔丹依给相公和女儿撑着伞挡雪。 冯俏小脸埋在雪绒斗篷里,眼神黑亮,“娘” 孔丹依瞪她:“不许说话。有话回屋再说,吸一肚子冷气,有你难受的。” 冯俏只好乖乖的窝在父亲怀里。 一室暖香,孔丹依为女儿掖了掖锦被,摸着冯俏侧脸:“幼娘来初葵了,这下真的是大姑娘了。” 冯俏用被子盖住半张脸,声音闷闷的:“好丢人啊。我居然弄到天德哥衣服上了。” 孔丹依恨铁不成钢的点着她脑袋,“还有脸说。你的《女诫》《烈女传》读到哪去了。一个黄花大闺女,就敢往男人怀里坐。也不怕传出去别人笑话。你是想被浸猪笼了吧。” 冯俏惭愧的低下头,闷闷不乐,声若蚊呐:“天德哥才不会传出去呢。” 孔丹依假意扇她巴掌,刚感到掌风,冯俏便闭着眼睛一缩。怯怯软软道:“娘,你不要打我。”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小天使的地雷~ 感谢每一个支持正版的小天使! —— 读者“烙印”,灌溉营养液 12017一03一18 20:33:03 读者“薛定谔养了喵(一)”,灌溉营养液 52017一03一17 22:11:09 读者“风光与你”,灌溉营养液 22017一03一17 00:30:38 读者“木子青青”,灌溉营养液 12017一03一16 23:09:51 读者“ay”,灌溉营养液 12017一03一16 22:02:16 读者“”,灌溉营养液 12017一03一16 08:00:24 读者“清水浅影”,灌溉营养液 22017一03一16 07:03:58 读者“d一y”,灌溉营养液 102017一03一15 19:35:10 读者“sz老卷”,灌溉营养液 52017一03一15 12:39:48 读者“木子青青”,灌溉营养液 12017一03一15 08:18:41 读者“风光与你”,灌溉营养液 12017一03一14 23:47:48 读者“d一y”,灌溉营养液 52017一03一14 23:23:18 读者“选择者一”,灌溉营养液 502017一03一14 12:04:47 读者“37c粥”,灌溉营养液 32017一03一14 10:35:06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3章 “看在你初葵的份上, 这次就算了。”孔丹依摸摸她的脸,怜惜万分。“小肚子疼吗?”说着伸进被窝, 去摸她小腹。冯俏被摸得痒痒, 在被子里乱扭, 笑的花枝乱颤。孔丹依又好气又好笑, 在她屁股上拍了一下。 冯俏哀声道:“娘, 不要打我。”孔丹依假意拧着她被子,“小白眼狼,不打你打谁。” 章年卿背着大夫,小药童背着药箱,一路小跑,还是被章年卿扔了一大截, 远远的追着。 章年卿刚到房门口,听见冯俏溢出房间的笑声。他一愣,傻在原地。 直到背上的白大夫, 颤颤巍巍的问:“章大人,小老儿可以下去了吗。” “啊,哦。”章年卿连忙放下人。 白大夫扶着后腰, 慢慢站直。从门口到这里有些路程,章年卿嫌他脚程慢, 非要背他。白大夫胆子都快吓破了,他哪里敢让个五品大员去背他。再三说叫个小厮过来。 章年卿一时半会找不不到人,不耐烦道:“本官命令你上来。”白大夫只好大着胆子,趴上他的背。 章年卿一路小跑, 白大夫颠簸不已,站稳后,捂着快要跳出来的胸口,缓了一会儿,问道:“章大人,我现在可以进去吗?” “哦哦。我来敲门。” 章年卿举了三次手,也拿捏不准敲门的力道。正踌躇着,白大夫清清嗓子,高声道:“百仁堂白大夫前来诊见。” “珠珠,去开门。” 冯俏眼睛大睁,眸色黑亮,秋水眸子直勾勾望着章年卿。给冯俏把脉的白大夫,犹豫再三,侧头问:“章大人可否回避一下?” 章年卿愕然:“我为什么要回避。”他看着冯俏露出的手腕上盖着的丝娟,理直气壮。 白大夫无奈,附耳对孔夫人低语几句。 孔丹依瞥了章年卿一眼,冷淡道:“你,跟我出来。我有话对你说。” 章年卿懊恼的垂下头,“是,师母。” 冯俏垂下眼睫,失落片刻,小声埋怨白大夫道:“你为什么让把人都赶出去。” 白大夫闭着眼诊脉,过了片刻,笑着取走小方枕:“冯小姐的心乱如擂鼓,这让小老儿如何诊脉。”白大夫看着清水芙蓉的小丫头,也有些心软,逗她道:“我不把人支走,还怎么给你瞧病。” 冯俏又臊又慌张,唤道:“白大夫” “冯小姐安心。小老儿不是多嘴之人。” 白大夫不知想起什么,老眼笑意满满,道:“章公子和冯小姐郎才女貌,真真是个对般配的神仙眷侣。”真情实意。 冯俏微微颔首,羞涩道:“谢白大夫吉言。” 白大夫笑呵呵道:“日后成亲了,可别忘了给我们百仁堂下一份喜帖。” “一定。” 孔丹依看着章年卿鬓角和眉眼处的白雪,“摔跤了?” 章年卿拨着头上的碎雪,迫窘道:“脚下一时没注意” “行了。” 孔丹依笑容妍丽,望着章年卿,忽然就想起五年前的他跪在地上信誓旦旦的样子。她道:“你啊,也是个言而无信的。” “啊?”章年卿忽然被扣了个这么大的帽子,懵了。 孔丹依没有解释,故意问他:“你知道你娘来向我请期了吗。她想让你们明年成亲。” 章年卿沉默一会,“我知道。是我央求我娘的。” 他用了‘央求’二字。 孔丹依没有说话,静静的看着他。 从阁楼上望去,一片白雪皑皑。陶孟新站在花园处,遥遥望着他。眯着眼,努力看清阁楼上站的是谁。 章年卿低声道:“师母,你权当我言而无信吧。” “我在官场上待的很艰难,以前在冯家住着,还不觉得有什么。搬回去后,我过得很煎熬。” 抬头,目光笃定的看着孔丹依,缓缓呼出一口气:“师母,你把冯俏嫁给我,我可以带她走出内宅,走出京城,带她去看山光水色。她可以不受女儿规矩的束缚,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去哪我都带着她。” “做我的妻子,她可以过的更好。” 孔丹依听的都有些心动,这对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阁女子诱惑太大了。眼神迷离一会儿,立即回归理智:“不行,你不能带着冯俏去穷乡僻县。一路上冯俏有个风寒发热,你去哪找大夫。”当年她失去的那个孩子,至今还心有余悸。 章年卿立即明白她指的什么,“我会带大夫,我在百仁堂请最好的大夫,一路随行。” 孔丹依一噎,半晌无话。好半天才挤出一句:“你以为你是天子出行,还带大夫。你怎么不带护卫啊。” 章年卿认真道:“带带,都带。我写信给外公,正好也不聘镖局的人了。让他从河南给我调队私卫过来。对外就说家丁小厮。给俏俏也配量两个会拳脚的丫鬟。” “你还真是”孔丹依一时无话,点着他额头,“行了,我答应你还不” “师母。”扑通跪下,章年卿腰杆笔直,高声道:“我知道您和冯先生就俏俏一个姑娘,学生不孝,抢了师母师父唯一的掌上明珠。我,章年卿再此起誓。将来,我和冯俏第三个儿子,过继给冯家。姓冯,到时候,我带着你们的小孙子和俏俏一起,给你们二老养老送终。” 孔丹依捂着嘴,轻声抽泣起来。她别过脸,“小孩子家家,你说的话顶用吗。” “他做不了主,我这个做舅舅的替他做主。”章年卿还未说话,陶孟新高声道,大步上楼。 章年卿的脸腾的烧起来,怎么还有别人。东张西望,臊道:“三舅舅,怎么能偷听呢。” 陶孟新阔步走来,一手抓着章年卿胳膊,将人从地上提起来。对孔丹依道:“冯夫人,这小子你也看到了。京城里赫赫有名的‘黑阎王’,我在洛阳都有所耳闻。刚一进刑部就办了件大案”笑了一下,“如今,这小子把心意都掏出来给你看了。按理说,我们两家早有婚约,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本是常理。天德如今能做到这一步,可见赤子诚心。” 孔丹依平缓下心绪,用帕子擦擦泪。“亲家兄弟,别拿话挤兑我了。我何曾说过不答应了。” 章年卿喜出望外,期盼的看着孔丹依。 孔丹依道:“置办嫁妆,安排礼程都是要时间的,你再怎么急,也不能在礼行上委屈我们家俏姐儿。明年八月吧,具体日子,等你娘叫了媒人过来,查查黄道吉日再定。” 章年卿急道:“不行,必须在六月前成婚。唉,师母你不要这么看着我。这里面有原因的。” 章年卿细细解释了一番,他可能被外放出去当考官的事。期间加上行程等等,至少也得在六月启程。 孔丹依语气不善道:“你娘说你二哥是三月成亲,这么说,非得把日子订到三月六月之间才行了。” 章年卿陶孟新对视一眼,两人一起上前,舅甥两个唱双簧,你一句我一句的安慰孔丹依,总算把孔丹依哄的心花怒火,笑颜逐开。 临走前,章年卿去冯俏屋里看了她一眼。两个人都有些害臊,半晌不敢对视。 好半天,冯俏才道:“那个衣服你留下,我洗干净了给你送过去。” 章年卿低沉道:“不给。” 冯俏瞪他,“为什么。” 章年卿眼底深处有泪,笑着说:“就不给你,我偏要留着,以后专门臊你。” 冯俏打他一下,“你就不羞。” 章年卿一把把人拉进怀里,喟然道:“我怕都怕死了。哪里还顾得害臊。”语气里深深的恐惧。 冯俏安慰的拍拍他的背,疑惑道:“你不是很博学吗,你不是状元郎吗。你怎么连都不知道。” “我当时脑子乱糟糟的,哪里想得到那些。” 冯俏十四岁生辰过的可谓惊心动魄,回程路上,陶舅舅只是笑,摇头道:“你们京城人就是虚伪。这在洛阳都该办及笄礼了。你们这还把人说的那么小。” 章年卿噗嗤一笑,“你们好端端的要把人说老,才奇怪吧。” 陶孟新无奈的摇头,侧眸问他:“你和冯家的小姑娘是私定终身了吗?” 章年卿急道:“三舅舅你说什么呢。我当初定亲的时候你又不是没来。那时候她还是的女娃娃我又不是衣冠禽兽。” “哦?” 章年卿无奈道:“她也是这两年才回应我的心意。”别的只字不提。 陶孟新目露沉思,转着手上的玉扳指,试探的问:“你很喜欢她?” “我看见她就想起二月的春光。”章年卿非所问。 “什么?” “杏花般明媚的小姑娘。”章年卿嘴角翘起一抹笑:“是我的嫡妻。”语气亲密到,陶孟新都有些心神向往。 陶孟新轻笑道:“天德,你要照顾好她。” “当然。” 章年卿掀起车帘,朝外看了一眼,道:“三舅舅,你把我放在这里吧。” 陶孟新看了眼天色:“天黑了你都不回家?” 章年卿跳下马车,摆摆手:“这不要成亲了吗。我先把我调任的事安排好。” “这小子。” 陶孟新没在说什么,同前面马车里毫不知情的陶茹茹一起回章府。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每一个支持正版的小天使,今天又让你们久等了。 谢谢小天使的地雷和营养液! —— 读者“子不语”,灌溉营养液 202017一03一19 23:18:30 读者“烙印”,灌溉营养液 22017一03一19 22:54:20 读者“粉色惊奇”,灌溉营养液 22017一03一19 17:18:43 读者“落暖”,灌溉营养液 52017一03一19 11:34:54 读者“ay”,灌溉营养液 12017一03一19 10:11:48 读者“古婳”,灌溉营养液 12017一03一19 09:51:34 读者“清水浅影”,灌溉营养液 52017一03一19 09:47:53 读者“薛定谔养了喵(一)”,灌溉营养液 12017一03一19 06:26:45 d一y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一03一19 18:38:53 d一y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一03一19 18:39:02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4章 章年卿琢磨, 得先从刘宗光哪里套到情报,知道自己调在哪才好安排下一步。 可这样太被动, 不到最后一刻, 名单都是不确定的。这是他的机会, 同时也是刘宗光的机会。鉴别消息可靠与否的过程实在太难了。 章年卿思来想去, 决定反其道而行。 冯俏既然想去山东, 那他就想办法把自己往山东调,再把周存礼调到江浙去。 这样无论刘宗光打算怎么安排他都无济于事,除非刘宗光和他想到一块去了。 但这是不可能的。且不说刘宗光能不能与自己想到一处,就是想到一处。 章年卿低低笑了,去山东可不是他的主意。 雪夜,大梦京里小二打着哈欠关门。路上行人寥寥。 章年卿同几位好友聚在二楼, 桌子上零零散散放了好几个空酒瓶。 杨久安蹲着拨着炭盆,火花四溅,脚下一挪, “嚯,火星都跳到了衣服上。”回头一看,章年卿正靠在窗前傻笑。 “美什么呢。”搭上他肩膀, 单手捏捏。 章年卿抖开他的手,正色道:“你觉得皇上为什么这么重视这次恩科。” 杨久安吊儿郎当, 灌了一口酒道:“怕别人骂他呗。” “是这个理。”章年卿点点头,帝位不正,恐怕是开泰帝的一块心病。却没有一块合适的膏药贴上去治疗缓疾。 章年卿轻轻撞杨久安胳膊,道:“杨弟, 你对周存礼印象怎么样。” 杨久安想了想:“挺有上进心的。” 这是说他功利了。 章年卿忖度片刻,道:“他是老谭的人。” ‘噗。’杨久安喷了一大口酒,章年卿躲避不急,正好被洗脸。用袖子抹了把脸,杨久安还在拽着他袖子嚷嚷,“谭宗贤看上他什么了。”一副强抢民女,还是个丑村姑的语气。 章年卿没好气道:“我怎么知道。”丢过去一张帕子,“擦擦脸。” 章年卿走到火盆前烤着湿袖子,漫不经心道:“你倒是活得自在,先帝新帝都是你的亲舅舅。啧啧,我说你整日这么逍遥,都没过为你皇帝舅舅出谋划策。” “嗨。”杨久安不以为意,“我能给他出什么主意,我舅舅手下上有谭刘两位大人,下有向你们这样的能臣。何时轮到我去给他指手画脚了。”说着眼睛一亮,恍然大悟,得意道:“哦,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求我。” 章年卿大大方方道:“不错。”叹了口气,愁意上头:“我这里有份折子,想避过内阁递上去,却没有路子。” 杨久安不解:“你泰山不是在内阁吗。” “快得了吧。我泰山若是管用,我还会来求你。你就说你帮不帮。” 杨久安想一口答应,“可,可是我也没办法直接揣着你的折子给我舅舅啊,就算递上去了。我舅舅也不会看,谁知道你安的什么心。” 章年卿拍拍袖子站直身子,身长欣秀,压低声音道:“你不是混世魔王吗。明日我会朝上面递折子,暗红格楞的面料的,你记得去内阁转一圈。捡折子的地方有两个竹筐,一个标着红头签,一个标着绿头签,逢单数红头签的是留,绿头签的是过。明日逢七,是单数。你趁他们不注意,将我的折子捡到红筐里就行了。” 杨久安狐疑道:“就这么简单?” 章年卿摸了摸并不存在的胡子,故作高深道:“诚然,就是如此简单。” 杨久安问:“被发现了怎么办。” 章年卿笑而不语,杨久安脑子一转,明白了,指着章年卿啐道:“你小子不厚道。” 第二天,杨久安掐着点去内阁。四处瞧着,没见过世面一样,东摸摸西看看,二世祖样十足。 大家颇有怒言,却没人敢说什么。小太监殷勤的倒杯热茶,递到杨久安手上,杨久安触手摸到茶杯温度,眸色一深,抖手扔了出去,怒道:“想烫死爷。”一脚踹过去,小太监在地上滚了一圈,撞到桌子和两筐奏折。乱七八糟的折子四下混在一起。谁也分不清谁。 正逢韦九孝的干儿子,捏着公鸭嗓进来:“呦呦呦,怎么弄成这样了。看看什么时辰了。皇上等着膳食时看折子呢。” 杨久安上前从红筐里掏出数十份折子,抹着汗送过去,“兴福,你先把这些带过去,我盯着他们赶紧收拾这里,一会儿就送过去。不耽误事。”一脸惶恐歉疚,见小太监无动于衷,作势要扯身上的玉佩。 小太监苦笑道:“世子大人说笑了。唉”闲话不提,拿着东西要走。 “站住。” 声音冷峻,小太监一骇,回头看清来人,忙跪下行礼:“谭大人。” 谭宗贤淡淡道,“奏折放下,我同你一起去见皇上。”朝杨久安微微颔首,“世子也同去吧。”看似商量,语气却充满强硬和不容拒绝。 说罢,又指了一个人,什么也没说。那人立即蹲下从小太监手里接过奏折,抱进屋里重新分拣。 谭宗贤瞥了杨久安一眼,“走吧。” 杨久安垂头丧气,暗自咬牙,这章黑炭,把我害惨了。 到正德殿,开泰帝正忙得焦头烂额,抽出一盏茶的功夫把杨久安训了一顿,让侍卫把人叉出宫去。一个月都不许他进宫。 谭宗贤从头到尾低眉肃目,一言不发。末了,开泰帝赏了谭宗贤一碗银耳羹,说了一句:“让谭爱卿操心了。” 杨久安听完就焉了,熄了趁谭宗贤回家蒙上麻袋打闷棍的心思。丧眉搭眼的,虚弱道:“是,侄儿遵命。” 两人并肩出去,杨久安胸口憋着一口气,总想压谭宗贤一步。 谭宗贤却没有一点尊重让步的意思,一步一步,不大不小正好压着杨久安。谭宗贤个子大,身长腿长,随意一步,都比正常男人大一截儿。 杨久安才十七岁,踮着脚,才勉勉到谭宗贤耳朵根。走到最后,杨久安几乎是在小跑。心里恨的牙痒痒,恨不得现在揍他一拳解气。 杨久安正憋着一股劲儿和人较劲。抬眼忽然看到谭宗贤刚才指去整理奏折的人快步走来,附耳在谭宗贤耳边低语几句。 谭宗贤的神色一下子变的很奇怪,低声道:“章天德。” 杨久安倏地,目光如箭,指着谭宗贤鼻子道:“一,一人做事一人当。你可不要牵连无辜。” 谭宗贤看他的目光一下子友善起来,和煦的问:“你是章天德的朋友?” 杨久安毛骨悚然,不知道他想干什么,一言不发,疾步离开。 “欸” 谭宗贤话还没说完,叹气道:“李舒,你把折子给我。然后去一趟刑部,请大人八宝楼一叙。” “是。”李舒恭敬道。 章年卿接到谭宗贤帖子很奇怪,苦思冥想很久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斟酌良久,还是决定去赴宴。去之前特意绕路找杨久安问了几句。 杨久安抱怨半天,最后道:“他提起你的时候,样子怪怪的。” 章年卿皱眉问:“怎么个奇怪法?” 杨久安挠头道:“也不算奇怪吧。好像,很感激的样子?” “感激?” 章年卿带着一头雾水,去了八仙楼。 一进门,谭宗贤正坐在雅间。背身专注着看着一副字,章年卿上前楫礼:“晚辈章年卿见过谭大人。” 谭宗贤慢慢转身,笑着指座,道:“我知道你。” 章年卿颔首落座,目露诧异:“我们没见过吧。” 谭宗贤弹了弹袍子上的浮尘,轻轻一笑:“我再齐地的时候就听说过你你在朝堂上重提旧事,言语间并没有折辱我父亲。我很感激。” “” 那是因为他当年并不知道内情啊。 谭宗贤仿佛知道他要说什么:“我很感谢。当年,连坊间都在指责我爹贪了五条海船的金银珠宝。人人欲诛之。你还能在朝堂上为他仗义执言。”末了片刻,又道:“我知道,你后来在刑部翻了很多卷宗。” 天大的误会! 章年卿试图解释:“其实并不是,我是” “你不必多说。我都明白。”谭宗贤压下他要说的话,“我不会对任何人提及此事。不过,我还是要说一句。刘宗光并不是一个良相。我可以把你岳父摘出来,还有你爹,甚至张恪。” 谭宗贤目光清明,语气坚定:“章年卿,你不需要投奔我。只要你愿意,我可以助你任何事。” 张恪。 章年卿难得沉默,压下千言万语,低声道:“谢李大人。真的不必了。” 谭宗贤贪恋的回味了下那个李字,十分受用。他轻笑:“哦?真的吗。那你今天设计这么一出是为何呢。那份折子原本就是要给我看的吧。呵,欲盖泥章,反倒将你心思出卖的透彻。”顿了顿道:“你有意让我派周存礼去江浙。可是有什么特别想去的地方。” 章年卿露出尴尬的笑容,“实不相瞒,刘大人原先聘的儿媳,便是我的妻子冯幼娘。” 谭宗贤了然:“原来如此,你是怕有去无回。” “” 章年卿十分不喜欢这种感觉,谭宗贤太‘善解人意’了。什么话他刚抛出个话头,谭宗贤就知道他后面要唱什么戏。 这种挫败感太强。 章年卿甚至开始反思起他对刘宗光的轻视,如果不是谭宗贤一直在让着刘宗光的话,那么刘宗光未必是他见到的那么肤浅。 两个老狐狸。 一个狡智,一个黠勇。 都不好对付。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每一个支持正版的小天使,么么哒~ —— 读者“清水浅影”,灌溉营养液 22017一03一20 22:23:18 读者“烙印”,灌溉营养液 12017一03一20 21:58:28 谢谢小天使的营养液!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5章 谭宗贤回去的时候, 有些疲倦的脱下外髦大衣。坐在椅子上吁了一口气,李舒端了杯温茶, 递上。谭宗贤拨了拨浮茶, 低头呷一口。 李舒低声问:“大人, 怎么样。” 谭宗贤想了想, “应该没问题。”放下茶杯, 气势内敛,威而不张,道:“即便章年卿不相信,有杨久安的佐词他也会信八分。” 李舒坐在谭宗贤右手边,倾着身子问:“大人觉得章年卿手里会有刘宗仁多少东西。” “说不好。”谭宗贤按着太阳穴,头痛道:“说来奇怪, 章年卿岳丈父亲上司都是刘派的人,他怎么好端端的要跟刘宗仁顶着干。哦,刘宗仁想把他调到江浙去, 他倒想把我的人塞过去。这不乱了套吗。” 李舒神色紧张:“会不会刘宗仁给你下的套。” “我看不像。”谭宗贤眉头紧锁,不解道:“章年卿的反应很不正常。对了,你去帮我查查, 冯承辉那个闺女,以前是不是和刘宗仁定过亲。” 李舒大惊:“不会吧。冯承辉不是把女儿许给章年卿了吗。这眼看要成亲了, 怎么突然闹出这么一出。” 谭宗贤眼睛霍然一睁:“章年卿要成亲了?” 李舒道:“是啊,满京城都下了帖子。衍圣公唯一一个外孙女,章年卿又是京城炙手可热的新贵。去年他的一个生辰,过得比世子家的及冠礼过得还要隆重。这才不到一年, 余热还没有过。谁不去凑这个喜。” 说着又笑了,“您看着,章年卿的喜宴是明年五月二十八端午节的,三月份奉诏书一出,去的人只多不少,满京城独一份!” 谭宗贤失笑:“明年这是扎堆成亲啊。”在书架前抽出几份书信,边拆边调侃道:“我看明年也不用给你备伙食钱了,满京城都是喜宴,一到饭点,就去看谁家挂红挂彩,进门坐席就行。” 李舒道:“也行,我就靠吃席度日了。” “你小子,来看看这个。”谭宗贤将手里的信递给他。 李舒抖了抖薄纸,对着烛光一照,“这什么啊。”条条款款,都是书款目录,密密麻麻有三页之多。 “章年卿在刑部调阅的卷宗。应该是最全的了。” 谭宗贤坐回原位,沉思道:“找不出个规律,我打算过两个月把你调到刑部去,你把这些目录给我背下来。好好看看,章年卿到底在查什么。” 李舒肃目道:“属下明白。” 二月春风暖,冯俏在院子里被摆弄着量体裁衣。 孔丹依叹气道:“你怎么又长高了。” 冯俏咬着苹果,无辜道:“我又不想啊。” 从腊月里敲定了成亲的日子之后,孔丹依就开始给冯俏做嫁衣。都量了三次身了,冯俏还在长。春枝萌芽一样,越长越过分。 孔丹依发愁道:“最好的绣娘缝一件嫁衣,也得三个月。这是最后一次了,衣服我按你的身量做了两件,一件贴身裁的,一件放长了一寸半,你要再长我可不管你了。” 冯俏低头,专注致志的挑了一抹胭脂,磨在手背上嗅了嗅。‘啪’,猝不及防被人打了一下。撞了一鼻尖的粉泥,冯俏委屈道:“娘,又怎么了。” “小白眼狼。” 孔丹依莫名其妙就生气起来,正兴致勃勃的挑着布料,忽然间就没了兴致。心烦意燥的扔在一旁,别着脸生闷气。 冯俏偷偷看了孔丹依几眼,悄摸摸溜过去,偎在孔丹依膝前,晃了晃她,软声道:“娘。” 孔丹依转了个身,猝不及防掉下眼泪,砸在冯俏手背上。冯俏一怔,抱着她脖子,亲昵的蹭着,“娘,你不要生我气了。是幼娘不对,你不要哭了。” 孔丹依吸吸鼻子,顺势将冯俏搂紧怀里。冯俏挣扎了一下,“娘,我都这么大了。挺沉的,别把你压坏了。” 孔丹依瞪她一眼:“你长到八十岁我都能抱得动你。” 冯俏埋在她的脖子上闷闷的笑:“等我八十岁了,就该我抱你了。” 孔丹依难过道:“过了五月,你就是别人家的人了。娘以后想见你,都要先看你婆家的脸色。”说着说着便哭的更厉害了,眼泪不要钱似的砸下来,恨铁不成钢的点着冯俏额头:“你个小冤家,别人媳妇是那么好当的。以后成亲了,苦日子还多着呢。你以为还能像你当姑娘一样轻松。” 孔丹依就是故意的,章年卿把时间卡在六月份之前,要不是五月三十一日子不好,孔丹依巴不得把日子定到月底。 最终还是心疼女儿,选了五月二十八的好时日。 冯俏攥住母亲指头,握在手心。小声道:“娘,我是不是让你很伤心啊。” 孔丹依故作平静的擦擦眼泪,冯俏忙抽出帕子为她拭泪。孔丹依低头看着乖巧认真的女儿,鼻子一酸,险些又哭了。 孔丹依一下一下拍着女儿,冯俏靠在母亲怀里,像是回到了小时候。孔丹依叹道:“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罢了,章年卿是个好后生,娘也算看着他长大的。把你托付给他,娘放心。”嘴里说着放心,语气里满是不放心。 冯俏抚着母亲胸口顺气,靠近她的怀里,眼神涣散,出神道:“娘,我也不是不孝顺。我也舍不得你。可我”欲言又止,绯红着脸颊,慢吞吞道:“娘,我不知道嫁人以后是什么样的。我也不知道嫁人好不好,可我总觉得,如果是嫁给天德哥哥,会是一件很高兴的事。” 孔丹依不以为意,“小孩子家家,你知道什么。” 冯俏抿唇一笑,偏头道:“我就是知道。”她掰着指头,认真的孔丹依数:“嫁出去之后我要离开爹娘,要去一个陌生的,除天德哥哥谁也不熟的家里。”不知不觉,冯俏眼底也有了泪花,“这么一想,就觉得好害怕啊。” 冯俏扑在孔丹依怀里大哭,哽咽良久,小声道:“他让我不害怕。”她缓缓抬头,泪眼婆娑看着自己最爱的母亲,“想想就觉得不可思议。明明我怕的事那么多,可他一个人,就可以让我什么都不怕。” 孔丹依闭着眼,亲亲女儿额头,什么也没说。 ——她还能说什么呢。 章年卿再到冯家时,就发现师母对自己态度变的更软和了。一进门,孔丹依就让丫鬟请茶,还主动道:“幼娘进来在家练厨艺,恰好你来了。池香,带三少爷去厨房。” 章年卿有些受宠若惊,磕磕绊绊道:“真,真的吗。我可以去吗,合适吗?” 孔丹依风轻云淡,“无碍。反正她练手也是给你们吃的。你去尝尝,喜欢吃什么,不喜欢什么。还有你爹你娘,把他们的喜恶都给我们家幼娘说说。免得日后算了,你去吧。” 章年卿一步三回头,孔丹依没有再多看他一眼。拿着绣本和绣娘认真的讨论着嫁衣上的袖纹花样。 冯俏也不知学了几日,扎着围裙,掌勺炒菜,有模有样的。珠珠在旁边打下手,另有一个丫鬟正在烧火。章年卿目光往外厨一转,果不其然,一个大厨正指挥着两个厨娘洗菜。 章年卿头疼的按着额角,偏头看了看日头。阳光明媚,晴光大好。 陈伏以前说家里请个厨娘多钱来着,这过了好几年,也不知道有没有涨价。 “天德哥。” 冯俏笑盈盈的端着一碗粥,“你来了怎么不进来呢。” 章年卿插诨打科,望着她手里的白瓷碗,打岔道:“这什么,好香啊。” “状元及第粥,尝尝。”珠珠在后面捧着勺子,冯俏拿了一个递给章年卿。 章年卿搅着碗里,猪肉丸c猪粉肠c猪肝,满满当当溢了一碗。香气扑鼻,小米熬烂炖着鲜肉,还有一撮鲜葱,生香四溢。章年卿迫不及待的尝了一口,居然还不错。“来啊,一起吃啊。你怎么想起来做这个,我记得我堂姐他们出嫁前都学的小炒。” “状元及第兆头好啊,我娘说不管是给孩子做,还是给侄子做,没人不喜欢的。而且,小炒我也有学啊,你想吃什么,我现在给你做。”说着就要起身。 “等等。”章年卿眼疾手快拉住冯俏,冯俏看了眼周围的下人,掐着他虎口,无声瞪他:快放开。 章年卿挑挑眉,无所谓的松手。“忙什么,坐下来一起吃啊。” 冯俏哪里好意思,大庭广众的和他挤在一个碗里吃饭,羞都羞死了。 章年卿不以为然,“果然是越大越拧,去年还敢在我生日宴上,把我按倒” “珠珠!”冯俏大声打断他,扭头道:“给我盛一碗粥。” 珠珠不动,双手一托,嘟嘴道:“小姐,你才刚吃过,哪里就饿了。用勺子凑合尝尝得了。跟姑爷还害什么臊。” 冯俏拍案而起,“珠珠,你眼里还有没有” “行了,行了。” 章年卿站起来打圆场,绕过冯俏取过勺子,对珠珠道:“你先下去。” 珠珠促狭的福身:“是。”招呼其他人都退下了。 章年卿掰开冯俏手,果不其然,冯俏半个掌心都红了。章年卿心疼的吹了吹,摇头道:“啧啧,你这是舍不得脸臊,让手替脸红了。” 白瓷碗底缠着并蒂莲花枝,浮纹图案,是今年工部同琉璃厂打造的新工艺。两把勺子各安一边,粥底碗里,淹没着看不见的地方,两柄勺子挨在一起,亲密无间。 冯俏正浮想联翩,一时没听清章年卿说了什么。 章年卿不在意,舀了鲜肉粥喂她,“来尝尝。做的真不错,我还是在储谦夫人那边吃过一次,对了,这是南边的东西,京城里会的人怕是不多吧。” 冯俏得意道:“那是,要学就学最好的。外公托学生特意从南边带来两位名厨,得意楼的几个师傅也被聘来轮流教我东西。到时候你可有口福啦。”想了想:“恩,你要是嫌我做的不好吃,南边的师傅外公说送给我当陪嫁,你想吃什么点什么。” 章年卿目瞪口呆,叹气道:“俏俏,我都发愁以后怎么养得起你。” 冯俏小口咽着粥,不解道:“恩?为什么啊,我又不花你钱。” 章年卿摸了摸她的头,没说什么。“来,张嘴。啊——”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每一个支持正版的小天使,爱你们,么么啾! 感谢小天使的地雷和营养液~ —— 读者“云婈”,灌溉营养液 12017一03一21 22:06:39 读者“落暖”,灌溉营养液 52017一03一21 08:10:59 f一xy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一03一21 22:53:02 f一xy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一03一21 23:04:53 —— ps:泪目,我发誓,我写稿子的时候都是看着《与权谋》三个字码文的。 你们这群小妖精,不是说你们喜欢甜宠记这种书名吗。 越说越心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6章 过了申时, 冯俏被丫鬟叫走。章年卿拽着她的手不放,边喝粥边问:“干嘛去。” 冯俏两颊绯红, 挣脱手走了。章年卿只来得及拦住珠珠, 他审问道:“俏俏去哪了, 干什么去?” 珠珠耳垂红的滴血, 支支吾吾道:“不去哪, 小姐累了,要休息一会儿。” 章年卿挑眉,不说?索性自己跟上去看个究竟。 冯俏回屋,先换了沐浴更衣,换了一身衣服。内室里,一位面目慈善的嬷嬷正等着她。冯俏裹着衣服, 飞快地爬回床上。 嬷嬷道:“大小姐把外罩衫脱了吧。” 冯俏神情微微狰狞,和她商量道:“今天只按背好吗。” 嬷嬷噗嗤笑了,手里涂着精油花露, 笑着说,“小姐说的哪里话。按背只是顺带的,你娘请我来, 可不是让我来给你按背的。” 冯俏脸红红的,嘟囔道:“可是好奇怪啊。” 嬷嬷大大方方道:“这有什么好害臊的。老奴给你揉揉胸脯, 推暖肚子。日后小姐嫁了人,胸前鼓鼓涨涨的,看着也喜人不是。这小肚子就更重要,温的暖的才好生根发芽不是。”嬷嬷手法熟练的从腿到背齐齐按了一边, 手法精妙,轻柔又有劲道。 手下丝滑如绸缎,低头望去一阵炫目的白,羊脂玉般温润的细瓷,嬷嬷按着按着,嘴里便不正经起来。“大小姐这身段容貌,简直爱死人。果然是金枝玉叶,随你母亲。当年你母亲出嫁前,也是我帮她按的。来翻身。” 冯俏怯怯的转身,身上只剩一个大红色的肚兜和一件裘裤。她双手环胸,将原本不大的雪腻,挤成坟起的雪峰。 嬷嬷笑了笑,没说什么。先给她按肚子,冯俏觉得很奇怪。小声问:“嬷嬷。我有点冷,你能给我盖上被子吗。” 嬷嬷道:“池香,去拿个火盆来。大小姐,你忍一忍,盖着就不好按了。”也不知她是如何动作,不一会儿,冯俏只觉得胃里都烧起来了,暖洋洋的。小肚子更是松泛一大截,冯俏不大明白这是在干什么。只知道按过肚子后,每次来葵水便不会那么疼了。 按完肚子,嬷嬷便把主意打上去,道:“大小姐把手放下来。听话。” 冯俏死也不松手,咬着唇,一句话也不说。 嬷嬷有些急了,昨天就没有按成,回去被夫人训斥了一顿。今天再按不成,这可怎么得了。嬷嬷刚准备狠下心,强拉下她的手,冯俏哇一声哭了。嬷嬷慌道:“昨天我刚碰上你就哭了,今天我怎么还没碰上,你就哭了。大小姐,老奴也是为你好啊。就算你不相信老奴,你连夫人也不相信吗。” 冯俏蜷着蜷着往被子里钻,拉过锦被紧紧裹着自己,争辩道:“我没有大胸脯,天德哥哥也会对我好。” 嬷嬷无奈道:“小姐这又是说什么傻话。乖,松开被子。嬷嬷不是外人,你看,你刚出生的奶豆是我帮你挤的,你学爬学走路,都是老奴扶着你的手一路走来的。除了给你喂奶是奶娘,老奴可把奶娘的活计都干完了。你这就不认嬷嬷了吗。” 冯俏有些崩溃,央求道:“嬷嬷,我求求你了,你给我娘说说吧。这样真的好奇怪啊。” 章年卿脸色铁青,指着门口,对珠珠道:“把人给我叫出来。” 珠珠瑟瑟发抖,“三少爷,这是我们的家事,你还是” “叫不叫?不叫我现在就进去。”说着就要进门。 珠珠扑倒抱着他的腿,“三少爷,你不能进去。” 章年卿呲目欲裂,咆哮道:“她在哭啊,你没听到。”忍了又忍,想着这是冯俏的大丫鬟,硬是咽下这口气。冷静道:“珠珠,我给你两条路。一,进门叫人。二c等我和冯俏一成亲就把你发卖了。” 珠珠小声道:“小姐才舍不得卖了我。” 章年卿瞪她一眼,冷笑:“你试试。” 珠珠找借口将奶娘喊到孔丹依处,两人一齐在孔丹依面前哭诉。 章年卿进门时,冯俏裹着被子,赤着胳膊,正四处在被子上摸衣服穿。忽的看见章年卿,倏地钻进被窝。结巴道:“天,天德哥。你先出去。我没有穿衣服。” 章年卿喉结滚动,一步一步,不紧不慢的靠近床沿坐下。拨着她鬓角的头发,轻声道:“你怎么哭了。” 冯俏背手赶紧擦擦泪痕,“没事,吓唬嬷嬷呢。我一哭她就心疼。” 章年卿看着她细白的胳膊就那么在空中一晃,冯俏发觉他的注视后。赶紧钻回被子,将锦被拥在脖颈,只露出个小脑袋,闷声闷气的说,“天德哥,你为什么不说话。” 章年卿笑道:“你就知道你一哭有人会心疼。” “我就是知道。”冯俏隔着被子,偷偷用脚蹬了蹬他,下巴指指门口,“天德哥,你出去吧。我一会儿出去找你。” 章年卿反应慢半拍,回过神来,隔着被子,准确无误的握住冯俏的脚背。 “呀——”冯俏低呼一声,动了动脚,没抽出来。 章年卿奇怪的看了她一眼,从床脚掀开锦被,冷空气蓦地一凉,冯俏白玉般的小脚趾缩了一下,忽然感到有什么罩了上来,掌心滚烫的温暖。冯俏不敢起身,只觉得脚好像被人握住了。她忍不住踢了踢。 章年卿闷哼一声,按着下巴,苦笑道:“别乱动。你没穿衣服。” 冯俏僵住,声音都快哭了。“那你出去啊。” 章年卿没说话,宽大的掌心抚着她的脚背,指腹摩挲一下,光滑如玉,滑而不腻。“你的脚真小。” 冯俏没有接话,她总觉得这句话不能接。 章年卿抬头看了她一眼,“怎么不说话。”把她的双脚塞回被子,轻轻掖好。他朝前坐了坐,俯身问她:“刚才哭什么。” 冯俏眼神惊慌,怕他要亲她,把嘴也捂进被子里。 章年卿笑了笑,亲亲她额头:“你刚才都吓死我了。”态度和平时一无二般,甚至说完就坐直了身子。给冯俏了一个安全熟悉的距离。 冯俏想了想,含含糊糊道:“娘让嬷嬷给我按身子,我不喜欢。” “我也不喜欢。”章年卿语气森然,莫名的同仇敌忾。他问:“你们女孩家出嫁前都是这样吗?” 冯俏摇头,“也不是。表姐家就没有。她出嫁时,我舅妈在我家借人,连衣服鞋子都做了,屋子也收拾好了。嬷嬷不想去,我娘便把人拒了。” “这么不通情达理啊。”章年卿低低道。目光盯在她汗津津的颈间,她好像戴着个珍珠,红线穿着,什么装饰也没有。啊,看见了。是一颗小拇指的珍珠,小小一颗,圆润可爱,衬的两边锁骨更为精致优雅。 冯俏狂点头,“就是啊。不过也幸好表姐没有请到。嬷嬷实在太死板了,非说你们男人喜欢大胸脯,要帮我们按软。好奇怪啊,又不是馒头,按软了就发起来了” 章年卿低沉道:“是吗,我摸摸。”他的手猝不及防滑进被子,冯俏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他的掌心按在她的胸口。 被窝里黑漆漆的,冯俏不敢掀开看。章年卿握着一团比棉花还虚软滑腻的东西,有种不真实感。总想确定一下自己是不是真的握到东西了。 冯俏含胸弓背,团成虾米,失声道:“疼,你别捏。” 章年卿赶紧松手,“对不起,对不起。”手却没有拿出来。 冯俏怯怯的看着他,又一次说,“天德哥,你出去好吗。我要穿衣服。” 章年卿舍不得松手,换了一边,轻轻摸了一下。冯俏浑身一颤,缩在被子里,一句话也不敢说。 章年卿也不说话,闭着嘴当哑巴。冯俏也不再出声赶他出去,两人好像在无声中达成某种协议。 章年卿顺着胸口,摸上她脖子上带的小珍珠,捏了捏,微硬。有些扁圆,不似目光看到的那么完美无瑕。 冯俏望着床幔,怔忪着,不知在想什么。 章年卿的手又偷偷滑下去,指腹挑开肚兜边缘,偷偷滑进去。冯俏不解的看了他一眼,小声道:“天德哥。” “恩,我在。” 我当然知道你在! 冯俏有些愤怒的看着章年卿,章年卿一无所觉。腰杆笔直的坐在床沿,半闭着眼睛,神情严肃。仿佛在把脉,诊到什么疑难杂症。冯俏蹬蹬他,质问道:“你在干什么。” “暖手。” 冯俏气笑了,“暖和吗?” 章年卿煞有介事的点点头,“还行。” 东摸摸,西摸摸。过足了瘾,章年卿依依不舍的抽出手,“俏俏你快穿衣服,我在门口等你。” 章年卿走出去很久了,冯俏掀开被子,低头看着自己松松垮垮的肚兜。解开重新绑时,鬼使神差的自己也摸了一把。痒痒的,她目露疑惑:“很好玩吗。” 换了衣服出门,章年卿负手站在栏杆前,俯视着冯府内院。 冯俏单手扣着门,犹豫的喊了一声:“章天德。” “怎么了?”关切的看着她。 冯俏呐呐半晌,什么也不说。 言语间,孔丹依带着丫鬟婆子来了。 章年卿在孔丹依训斥冯俏前,先一步拦住:“师母。俏俏哭的厉害,我知道你是为她好。不过,要是我们成亲之前,俏俏天天这么哭下去,我于心不忍。” 孔丹依没好气道:“谁家姑娘不是这么过来的。” 章年卿道:“我们章家媳妇不用这么过来。” 孔丹依诧异的看着他,“你说什么?” 章年卿语气坚定的重复:“我章年卿的妻子,不用这么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好开心,加更一章小甜甜,爱你们我的小天使~ ps:大剧情万字章在晚上十点半左右,我还在斟酌细节,润色一下再发。么么哒!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7章 (捉虫) 成亲的日子一天天逼近。让章年卿焦头烂额的却不是婚事, 而是他的调任。 章年卿和孔明江商量后,走山东的路子, 由济南府朝京城递聘信。章年卿还安排了河南地方, 同时聘请他为主考官。 陶孟新拿着河南寄来的信去找章年卿, 不解的问:“你不是想去山东吗?这又是怎么回事。”吧嗒, 信扔在桌子上。 章年卿没拆, 背着右手,用左手习书。 陶孟新啧了声,倒在圈椅上,展开纸扇,扇了几下,注意到章年卿奇怪的姿势。“你手怎么了。” 章年卿道:“没事, 昨晚睡觉压着了。” “哦。”想了想,觉得不对,陶孟新奇道:“不对劲, 你前几天回来手就这样了。” 章年卿淡淡道:“前几天摔了,怕你们担心,就没敢说。” 陶孟新抓着他的手臂掀起袖子一看, 没有包扎没有上药,只有一圈牙印。狐疑的看了章年卿一眼, “佳人所为?”满满的调侃。 “恩。”再无他话。 “好端端的怎么就” “三舅舅。”章年卿打断他道:“往年乡试的主考官同考官都由所在的官府聘请,今年新帝第一次从朝廷直派命官。打的底下人措手不及。这两份信不突兀吧?”神色担忧。 陶孟新不疑有他,忙道:“不会,开泰帝本性多疑。底下人一点不知情才假呢。”也不看看, 朝堂百官新帝都没完全攥在手里,如不然,这么着急候补新官员。只怕今年恩科后,朝堂上就要大换血了。顿了顿,道:“往年惯例都是地方选派,今年朝廷忽然直接任命,地方摸不清具体情况,半蒙半猜递上这份折子。恰好证明皇上保密做得好。” 乡试的选官和延聘由谁选派,就表示主持乡试的权力在谁手中。新帝将地方选聘改为朝廷任命,俨然是想把选拔大权直统中央,全笼在自己手里。再细化,就落到谭宗贤和刘宗光两个人身上了。 刘宗光不甘心输给谭宗贤,能挑起如此重担的人,自然有能力获得皇上的青睐。 刘宗光本就因为非齐地出身的原因低谭宗贤一头,加之刘俞仁给他遗留下的后患。于情于理他都不能放过这个好机会。 至今府里门客里还有议论刘俞仁所作所为的。 一个说:“说好听了叫仁义,说白了就是个傻子。” 另一个道:“东西都到手里了。硬生生给人送过去了。嘿,人家还不领情。闹了个人财两空。活该。” 刘宗光内心复杂,令人训斥的多嘴的两个人。自己在书房静坐许久。 刘宗光有些束手无策,他不能告诉刘俞仁没事,说儿子你捅了天大的篓子,你爹也有办法给你补救。 他只能用最愚蠢最残暴的方式告诉刘俞仁,看,你做错了。所以我要杀了这个人,这个人为你而死。为你的错误而死。 章年卿是一步很好的棋,麓山党人是新帝的心头大患,派章年卿去江浙,再合适不过。 谭宗贤短期之内不会找到第二个比章年卿更合适的人。 这件事,刘宗光从看到严福光的折子那一刻起就在想了。血书一事出了之后,刘宗光原本只想着杀了章年卿以示警告。仔细一想,太草率,章年卿有他更好的价值。 章年卿名义上是刘派的人,他去担任江浙主考官,意味着选派他的刘宗光有主持江浙考场的权利。新帝无论要用谁,都是走的刘派的人。 这么一来,杀不杀章年卿,反倒是最无关紧要的一步。 以谭宗贤的角度而言,没有比章年卿更合适的人。但杀了章年卿,便会有一大把合适的人,任他挑选。 刘宗光有些不太情愿,这么一想,他还得暂时把章年卿保护着了。越想越不甘心,开始盘算章年卿如果死在江浙考场上影响会有多大,他手里又有哪些利处和胜算。 与此同时,谭宗贤府上也灯火通明。 谭宗贤持白子,李舒持黑子。两人在棋盘上厮杀,这一步谭宗贤已经想了很久了,久久不肯落子。他将手心里的几枚棋子颠来颠去。笑道:“这是个死局。我走哪步都是错。” 李舒腼腆一笑,“小舒不敢。这天底下哪有难倒大人的死局呢。” “未必。”谭宗贤叩着桌子,良久,棋走险峰,落子敌军咽喉。 李舒大喜过望,按奈着情绪,边落子边道:“大人思虑太多,反倒棋差一招。”一子落下,立即翻盘定局。黑子吞并大片白棋。 谭宗贤微微一笑,不紧不慢又落下一子,局势再次被逆转。 李舒方才急于求胜,露出腹背要害,被谭宗贤扼住大龙,彻底掐死不得翻身。 谭宗贤轻松扭转局势,还给自己进退留了两条活路。 李舒挫败的垂下头,“我输了。” “再来一局。”谭宗贤捡着棋子,不紧不慢道。 刘宗光总觉得他谭宗贤破局只有杀或不杀两条路。一条赢,一条输。刘宗光亦十分确信他无法收买章年卿,更无法让章年卿倒戈。 起初谭宗贤以为,是因为章年卿的父亲及岳父都是刘派嫡系的缘故。 而在谭宗贤编造一处报恩感激的戏码,同章年卿旁敲侧击几句后,他便不这么想了。 ——他从中窥到了个中端倪。 谭宗贤手一顿,捡了一颗白棋一颗黑棋,摊在手心。问李舒:“山东和河南同时递上了聘请书。你觉得哪个是章年卿授意的。”说到河南时,敲了敲白棋;说山东时,又点了点黑子。 李舒想了想,“看起来河南最像,他外公不是河南的土皇帝吗?不过,我怎么总觉得,章年卿拉河南进来搅混水是给你看的啊。” “不错。”谭宗贤不知想到了什么,忍俊不禁道:“就因为我问他了一句:可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就搞出这么一出来混淆视听。”不赞同的摇摇头:“他到胆大,也真不怕我把他安排到河南。难不成他还有什么本事逆转回天?” 谭宗贤很意外,章年卿居然想做孤臣。脑海里闪过章年卿的身影,回忆着他的言行举止。这个野心勃勃的孩子,不想受命于刘宗光,也不想被他统领。 谭宗贤微微一笑:“如他所愿也无妨,毕竟他还是我的‘恩人’呢。” 李舒附和道:“大人说的是。” 章年卿伸懒腰,摇头晃脑,舒展身子骨。有一搭没一搭和陶孟新说着话。 天气越来越热,陶孟新穿着夏衫还是觉得闷的慌,“你这屋怎么这么热啊。” 章年卿懒懒道:“靠水的屋子已经让给你了。你住的地方再不凉快。这府里上下就没有凉快的地了。” 陶孟新的谪仙之姿,已经被汗水淋漓拉下凡间了。他忍声吞气的问:“你不是朝廷命官吗,你的冰例哪去了。” “哦。在我娘屋里。” 陶孟新冷笑,“你娘是住在冰室保鲜吗?” 章年卿露出尴尬的笑,“另外一半我送到冯府上了。” 陶孟新:“” 三月初旬的时候,京城调任地方的乡试的名单已经初步确定。稍微有点门路的人,都拿到了初拟稿的名单。 章年卿看到他被调派济南府,并不很意外。心里想着:看来是谭宗贤赢了。 陶孟新对章年卿刮目相看,“没想到你在京城这几年没白混嘛。” 这年头能称心如意过日子的可不多。 章年卿内心狂喜咆哮,面上不动生色,风轻云淡道:“原本这事是能麻烦一些。不过我运气好,中途谭大人找到了我头上。我想着既是有一步登天的法子,何必舍近求远。总归谭宗贤要利用我,权当讨一点利息。” 陶孟新双手环胸,有些看不惯他的嚣张。“哦,你的意思,谭宗贤就是个傻子,任你利用。” 章年卿断然道:“绝无此意!”他意味深长笑道:“我是他‘恩人’嘛。” 日头正中,炙热的烤着大地。树下绿荫都是一阵燥热的烫意。院子里的树干好久没有修剪了,旁枝垂叶。章年卿提起秃枝,弯腰钻过去。走着走着,忽然想起一件事,回头问:“三舅舅,我二哥成亲我是不是还要回去。” 陶孟新跟在他身后,“怎么,你不想去?” “也不是。”没头没脑的扔下三个字,便不见踪影了。 陶孟新依稀间,看见章年卿懊恼的抓着头,笑容羞涩,像个纯情少年。不禁道:“真好啊。” 陶孟新在后面慢悠悠追着,声音爽朗,“你若舍不得佳人,邀她一起去参加不就得了。” “还是别折腾了。”声音遥遥缥缈,不知从哪传来的。 开泰帝从龙椅上走下来,一屁股坐在大殿的台阶上。一点形象也不顾,叹息道:“宗贤啊,朕这心里不踏实啊。” 谭宗贤肃然道:“老臣愿为皇上分忧。” 开泰帝指着身后的龙椅,冷笑一声:“这个位子,就这个位子。自从我坐上这个位子就没有一天踏实过。没睡过一天安稳觉。” 谭宗贤没有接话,过了片刻才道:“臣以为,江浙还是派周存礼去合适。”他抬头,目光凛然,薄唇中吐出四个字:“寸土必争。” “你这是要杀人。” 开泰帝冷冷道,却没有说不好。 谭宗贤长揖一礼,缓缓道:“皇上,臣肄业于麓山书院,深知麓山党人对朝堂的威胁。这些人是旧臣,是老人。我们动不得,只能从新人下手。去江浙的必须我们的人。只有将这些人提拔进朝堂,才能进一步形成新麓山党人的势力。与旧者抗衡,诚如臣与刘大人这般。” 开泰帝站起来,踱步两圈,斟酌的问:“之后怎么办。” “何文芳可用。”言简意赅,不再细谈。 开泰帝抬抬手,叹息道:“去做吧。” 周存礼死了。 章年卿是在去河南的路上收到这条消息的。章二哥的婚宴在三月十七,章年卿特意告假十日。 章年卿握紧手中的布帛,抓着桌沿的手青筋暴起。杨久安在信里焦灼不已,短短数字里都能感到他的心急如焚。 杨久安说,上面决定由章年卿代周存礼去江浙监考。山东改任何文芳,让章年卿速想办法。 章年卿坐在船上,漂泊无依,没有立足的根。京城遥遥在外,他一拳砸在桌子上。怒道:“他早就算到了,他早就算到了!”一连说了好几遍。 陶茹茹按住章年卿肩膀,沉身问:“他是谁?”陶孟新关切的望过去,两双的目光同时压在章年卿的身上。 章年卿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谭宗贤。”他忿忿不平,“他们二宗斗法,拉我遭殃干什么。” “这样,我们在下一个渡口把你放下。你坐小船回去。”陶孟新出主意道。 章年卿脑中乱成一团麻,他只知道周存礼死了。具体情况一概不知,他又要从何下手,简直没有一点头绪。头疼的点头:“只能这样了。我在这太被动了。我先回京城看看情况。”回房去收拾行李。 此时此刻,朝堂上正在唱一出大戏。 谭宗贤指控刘宗光谋害朝廷命官,一夜之间,谭宗贤面色都苍老许多,他声泪俱下,泣道:“老臣与存礼这孩子投缘,算半个忘年交。又见他学问好,能力好。虽只是个探花郎,但当年”含糊带过,在场的人却都明白当年的第一甲是怎么来的。恍然大悟。 “故而臣力荐周存礼,刘大人只念着章年卿是状元,一味抬举章年卿。期间种种,皇上再清楚不过。” 谭宗贤拂袖横直刘宗光,痛骂道:“刘宗光,你不满皇上任派,大可以封驳上诉。何必干出谋害朝廷命官,令人不齿之事。” 刘宗光凛然道:“你血口喷人!谭大人,你有何证据说我杀人害命?仅凭你空口白牙,片面之词,恐怕不足以给我定罪吧。”扬袖打下谭宗贤的手指,高声道:“污蔑一品大员,栽赃陷害,其心可诛。” 开泰帝看够了戏,才闲闲的开口:“刘爱卿说的在理。”目光挪到谭宗贤身上,“谭爱卿,你说刘大人谋害朝廷命官,可有证据?” 谭宗贤肃然道:“臣有人证,丫鬟怡心,仵作陈贵二人。” “传召。”开泰帝换了个姿势,指了指张恪道:“此事涉及两位朝堂一品大员和一名五品大臣,事关重大。刑部尚书,你就在这金銮殿上,当着诸位朝臣的面,亲自审理吧。”补充一句:“朕希望,你能当庭给出结果。你的人员任你调派。” 张恪额头汗珠密密麻麻,迟迟不敢应下。多次抬头直视圣颜,只盼着能从中窥出一丝开玩笑的意思。良久良久,才道:“臣,遵旨。” 这场闹剧,最终以谭宗贤证据不足,不足以定罪结案。 彼时冯俏在衍圣公府上做客,女眷们坐在内间。冯承辉和衍圣公在书房说话,冯俏一听言语间提到章年卿,硬赖过去。 冯承辉说完长长叹了一口气,“周存礼上吊自尽于家中。分明是被人用长布勒死,然后挂在房梁上的。张恪睁着眼睛说瞎话。皇上也闭着眼睛听瞎话。皇上有意袒护,底下人只能说圣明。还能如何。” 冯俏忍不住插嘴,“爹,你说的张恪,是我们张伯伯吗?” 冯承辉更惆怅了,抑郁道:“可不是吗。” 衍圣公轻轻笑了,“皇上这么偏袒刘宗光,怎么就划了章年卿,点了周存礼。”很不以为然。 皇上用了谭宗贤的人,却抬了刘宗光的面子。乍一看,不偏不倚。甚至略偏向刘宗光,毕竟他这个面子是用一条人命抬起来的。 章年卿紧赶慢赶,回到京城才发现虚惊一场。 皇上因为谭刘朝堂争执的‘丑事’,有些厌弃章年卿。遂,谁也没用。自己从翰林院提拔了何文芳,点任江浙常州府乡试京派官。 只是,章年卿有些疑惑,杨久安的消息怎么会出错? 章年卿没有疑惑很久,谭宗贤再一次亲切的请章年卿喝酒时。章年卿意外的看见同在雅间的何文芳,谭宗贤和煦的指着章年卿,为何文芳介绍:“章天德。”拍着胸脯,壮志豪情:“我的小恩人。” 章年卿忙摆手,“谈不上恩人,谈不上恩人。” 何文芳身材微胖,略显富态。乍一看像一个腼腆的老实人,他胖嘟嘟的手紧紧握着章年卿。“章兄,可还记得小弟。”又调侃的说,以前在翰林院章年卿只和周存礼要好,和他都没说过几句话云云。 提到周存礼时,还恰到好处露出一抹遗憾,“可惜了,天妒英才啊。” 不知怎么的,章年卿忽然就想起,大梦京里周存礼殷勤势力的笑,汲汲钻营,不择手段。 周存礼不是好人。 章年卿心里明白,可此时看着谈笑风生的刘宗光。说不清心里什么感觉,震惊,悲痛,理所当然? 好像都有。 章年卿挟着玉箸,吃着珍馐美食,味同爵蜡。 谭宗贤举着杯子,站起来邀大家共饮一杯,深情道:“这一顿饭,权当我为你们践行。干杯!” 章年卿望着满席人,有认识的,有不认识,无一例外,全都是那张名单里的一部分人。章年卿笑着仰头,一饮而尽。 “好酒量!” 不知是谁起的哄,大家忽然站起来,齐刷刷的鼓掌。 章年卿脸色微红,报赫的四处拱手告饶。 宴席散的时候,门外放起烟花。谭宗贤邀大家去院内看烟花,人声嘈杂,谭宗贤俏俏对章年卿招手。 章年卿附耳过去,只听他小声道:“今年皇上虽不采纳乡选官,我却有幸见着章贤弟授意的两地聘信。私以为,章贤弟中意这两处地方。皇上驳了你去河南的请求。不知现在的安排,小恩公可满意?不如我再” 章年卿皮笑肉不笑,道:“天德已经很满意了。在此谢过谭大人,让谭大人操劳了。”恰到好处的露出苦恼的神色,“我原也是在两地抉择不下,万幸谭大人给天德指了一条明路。” “欸。”谭宗贤拍了拍他手背,“一家人不说两家话。”目光若有所指的点点他。 章年卿会意的点头,表示明白。 杨久安说,他的消息是在正德殿无意听到的。 章年卿提着大梦京的两瓶酒,吊唁了周存礼一番。周存礼有一儿一女,最大的有六岁,小的只有两岁。章年卿身无旁物,只送了一些金银细软。 实在,比什么虚的都强。 临走时,他道:“你们回乡的路引若不好办,交给我,我给你盖上京兆府的官印,会方便一点。” 周氏没有决绝,小声道谢,咬着脱了皮的嘴唇,半晌跪下道:“章大人,我家外子不是自杀。” 天气炎热,屋里已经隐隐有腐臭味。章年卿扶她起来,避开一步远,道:“嫂子,让他入土为安吧。早早带着两个孩子回去,好好教养。”话毕,没敢多留,径直转身离开了。 周氏看着他的背影,捂着嘴痛哭流涕,溃不成声。 谭宗贤的面孔,刘宗光的面孔,交替在天空闪现。 章年卿叹息一声,驻足望着天空许久:“作孽啊。”是他把周存礼送到谭宗贤的刀下的。 章年卿不想承认,心里的声音却无法忽视。 伤心吗?不,并不。 章年卿一步一步走的缓慢,事情到这个地步,说他一点都没想到是假的。可他还坚定不移的这么做了。为什么呢。 答案显而易见。 两月后。 正是五月好时节,陶家几乎举家倾动。章年卿是个没良心的,没参加章二哥的喜宴。章二哥却不计前嫌的带着新婚妻子,特意来京城为他祝贺。 章家请了三个账房先生,并推了管家进去当总账房。今天来的客人太多了,一个人写礼单根本写不过来。纵然陶茹茹做了万全的准备,也架不住来了这么多人。不仅账房这边忙不过来。连席面都不够了。 陶孟新带人到周边庄子上采购蔬菜瓜果,孔丹依也出主意,让孔穆行带着钱去大梦京c得意楼c八宝楼把他们今日买来的菜和大厨都请过来帮厨。章年卿怕孔穆行一个人说不动话。让杨久安也跟着去了。 杨久安因为上次传错消息的事一直愧疚,拍着胸脯保证:“我一定不吝啬亮身份。” 章年卿笑着拦下他,“行了,你快去快回。还要跟我去接亲呢。” 此时此刻最安静的就是冯俏的闺阁了。 昨夜孔丹依交给冯俏几个瓷盅,有南瓜盅,有辣椒盅。色彩斑斓鲜艳,冯俏刚好奇的打开,只来得及看见里面雕塑着什么,还没看清,就被孔丹依一把打下来。道:“明天你再打开看。”别的也没多说。想了想又叮嘱了一句:“明天要是天德喝的太醉了,你就让他去书房睡。” “哦。”冯俏乖巧的点点头,还是很好奇那几个东西。 孔丹依又不放心的叮嘱了些细节,冯俏一字一句都记在心里。说到最关键的地方,孔丹依却害臊起来,含糊其辞。想着反正男方那边都懂,她当初成亲时,孔夫人也没给她多说啊。那几个压箱底也传给俏俏了,实在不懂。打开看看总会懂了。 孔丹依嘱咐道:“明天记得把这几个东西给天德看。” 冯俏这才没了兴致,“哦,原来是给天德哥哥的啊。” “小丫头,还不高兴了。” 洞房时,因为顾及到两边都是孩子不懂事。两边母亲都给孩子准备了裤子。 冯俏穿的开裆裤。章年卿也穿的开裆裤。但因为某不明物体,章年卿的开裆裤明显比冯俏尴尬。 折腾一天,章年卿带着一身酒意,好不容易在兄弟的帮忙下逃脱。一进门却遇到这样的尴尬。 冯俏有些浑浑噩噩的,章年卿什么时候进门,怎么揭的喜帕全都忘得一干二净。回过神来,只看见章年卿□□着上身,穿着开档裘裤,大喇喇站在地上,冯俏唬了一跳。 章年卿比冯俏还尴尬,赶紧解释:“我不知道家里给我准备的裤子是这样的。” 冯俏到很老练:“我知道。我娘说怕我们害羞。” 章年卿只觉五雷轰顶,心头萦绕两个月的阴郁,被冯俏一句话砸到九霄云外。心里只剩满满的尴尬,又烧又臊。疾步走回里间,抓着红色内袍,随便裹在身上。进屋冯俏正在铺被子。 章年卿上前抱着她的腰,咬着她耳朵道:“多大了还穿开裆裤,羞不羞。” 羞。冯俏不好意思承认,顶嘴道:“你不也穿。” 章年卿很痛快,“那就脱了吧。” 冯俏:“” 两个小年轻的第一次进行的并不顺利,章年卿枕手臂着发愁,好不容易鼓足勇气,翻身打算继续时,傻眼了。 章年卿望着大红喜被上炫目的白,肌肤凝雪,光滑如玉。眼睛受到刺激,章年卿鼻子一热,流出两行鼻血。 冯俏吓一跳,四处找帕子给他擦鼻血。章年卿见她光着背脊在床上乱扭,闭着眼睛抖开被子将她胡乱一裹,粗声粗气道:“你坐好了,别乱动,我去洗把脸。” 冯俏一愣,缩在被子里半晌不敢动弹。章年卿凶巴巴的样子,委实太吓人。 过了一会,章年卿回来了。冯俏还没看清他还流不流鼻血,他便手脚麻利的取下鎏金铜勾,放下床帐。 帐子里蓦然一黑,冯俏有些不适应。待缓过神来,章年卿已经先躺下了。 被子都在冯俏身上裹着,想来章年卿是没盖被子的。冯俏想说给他分点被子,又想到自己光溜溜,不好意思说出口。想了半天,冯俏裹着被子,靠着他躺下了。眼睛圆骨碌碌盯着黑暗发呆,这就睡觉了吗。 天德哥还没盖被子呢。 唔,他穿着衣服睡就不会着凉了。 不对,他刚脱衣服了吗? 好像有?没有? 冯俏从被子里悄悄探出手,想偷偷的摸一摸布料,结果碰到了章年卿的手。脑中轰一声,两颊通红。 男人的手铁骨铮铮,宽大有力,指节分明。反手一握,将柔软无骨的小手紧紧攥在手心。力气之大,无端让冯俏想起来幼时被他欺负的委屈。 “疼。”冯俏委委屈屈的说。 闻言,章年卿立即松开她的手。冯俏心中有些怅然若失。按下心中的失落感,翻了个身睡了。 怎么可能睡得着。 章年卿那边再无动静,冯俏心中有些慌,他睡着了吗?他们不洞房花烛吗? 怎么和娘说的不一样。 不洞房他能睡在这里啊,过了子时会不吉利的。 要不要提醒他呢? 冯俏心中纠结,有些难以启齿。半晌才道:“你很累吗?” “什么?” 冯俏鼓足勇气:“你还有力气和我洞房花烛吗。” 轰,章年卿脑中炸开花,他竭力按下全身的咆哮和某处的蠢蠢欲动,艰难道:“幼娘,以后别再说这种话,我受不了。” 他敢保证,冯俏根本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他顺着她的头发,望着她洁白的额头出神。小姑娘一知半解,约摸隐隐约约知道洞房花烛是什么,却不知道个中细节,才敢这么口出狂言。 空气中一阵安静,两人并肩躺了一会,章年卿试探道:“要不,你还是把裤子穿上?” 冯俏害羞的点点头,“你也穿上。你露着我害怕。” 章年卿狂点头,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方才被刺激的太狠,冯俏也被吓坏了。他迅速找到两个人的裤子,分别穿上。 穿上后,才发现两个人裤子拉错了。 冯俏穿着章年卿的亵裤,松松垮垮。开裆裤垂到膝盖处,露出大片雪白肌肤,不比她浑身裸着强到哪去。 章年卿穿着冯俏的亵裤也没好到哪去,冯俏的裤子小而精致,卡在他臀部不上不下。穿不上去脱不下来。 小年卿的处境也十分尴尬,被华衣锦布半遮半掩,时不时刮一下,冰滑的布料刺激到最敏感的前端,他也有些受不了。 冯俏眼中有些恐惧,她好像终于知道自己将要面临什么。望着压在自己身上的章年卿,眼中再没有亲昵和依赖,仿佛看着一个无恶不赦的恶人。甚至忍不住落泪了。 章年卿叹了口气,掌心轻轻盖在她的眼睛上。亲亲小嘴,哄道:“幼娘乖,不疼的,你别怕。” 冯俏失声尖叫:“还会疼?!!!!!” 章年卿自打嘴巴,赶紧解释:“不疼不疼。你天德哥博览群书,技术高超。一些笨蛋才会疼。信哥哥,乖哦。” 冯俏乖乖的点头,得意道:“我也很聪明,我不是笨蛋。外公都说我是最聪慧的,所以我也不会啊!!!!你放开我,你放开我。章年卿你王八蛋你不是人,你滚开,滚开呜呜呜呜,你混蛋。” 章年卿俯下身去亲她,不住的摸她后背,安慰她,捉起她的手凑在唇边细细的吻:“幼娘乖,我的乖乖。别哭了,是我混蛋,是我混蛋。” “你骗人,你偷袭。你啊,混蛋,你别动了。呜呜呜,你怎么老骗我。章年卿你个坏人,你混账!”冯俏哭的几乎崩溃,情绪极为不稳定。 章年卿一边禽兽不如,一边吻着她额头,亲着她鼻尖,一遍一遍的哄:“我的阿俏受苦了,幼娘原谅天德哥,哥哥是笨蛋,让我们幼娘受罪了。” 冯俏抽抽噎噎,“你,呜呜呜,你大骗子,你骗我。” 章年卿佯作生气,“你这么说我就不喜欢听了。刚才是谁求着我和她洞房花烛。” 冯俏好不容易安抚下情绪,哇一声哭出来:“我不知道呜,我又不知道。你们又不告诉我会疼。” 章年卿渐进佳境,心情愉悦,亲亲红唇。柔声道:“疼就对了,这说明你乖。” 冯俏控诉道:“最不乖的就是你,你还说我。” 章年卿低低笑了:“你错了,我跟你一样乖。我如果不乖,你今天就不会疼的这么厉害。” 冯俏脑子里像团浆糊,“你在说什么啊。” 章年卿邪佞笑着:“说我娶了幼娘,真是我八辈子修来的福分。” 一夜狂欢,红浪翻被。 天快亮的时候,冯俏哑着嗓子,哭声道:“天德哥,让我睡一会吧。我真的难受。” 章年卿飞快的拿起肚兜往她眼睛上一盖,体贴道:“你睡吧,我帮你挡着光。” 冯俏真的哭了:“章年卿,你是想杀了我是不是,你一定是想杀了我。” 章年卿虎着脸道:“怎么说话呢。一晚上都章年卿章年卿的乱喊,叫相公。” 冯俏软趴趴的伸腿蹬了蹬他,生气道:“你才不是我郎君。” 章年卿眉开眼笑:“你终于肯动一动了。一晚上都是我在出力。小丫头表现不错。睡一会吧,等会还要去敬茶。” 章年卿初次开荤,精力旺盛,神采奕奕。直到下床时腿脚发软,才后悔自己的不知节制。他望了望抱着红被呼呼大睡的冯俏,心里一阵怜惜。 冯俏浑身淤青,脸上还挂着泪痕。身上一片狼藉,白玉似的后背更是一片惨状。 章年卿自己都吓坏了,掩耳盗铃的扯过喜服往她身上一盖。一屁股坐在地上不知所措。 愣愣半晌,昨夜的记忆翻江倒海的席卷过来。章年卿又惊又怕,又不舍得这种滋味,不敢赌咒发誓说以后再也不了。 冯俏躺在床上一动也不动,已然累极了。章年卿后怕的伸过去一根手指,量量她的鼻息。还有气儿 章年卿松了一口气,连衣服带人一把抱在怀里。抵着她额头道:“幼娘对不起,对不起。”他不断地说着对不起,依旧不能减少心里的愧疚。 冯俏迷迷糊糊的推着他的脸:“让我睡一会儿,我好困,让我睡一会吧。” 章年卿闻言赶紧放下她,拉过被子给她盖,发现被子是潮的。赶紧换了一床,给她盖好。 做完这一切后,章年卿有些不知所措。心里还是觉得不妥,掀开被子偷偷看了一眼,赶紧放下。 又偷偷摸摸让人打了热水。心虚的不敢放丫鬟婆子进来,轻手轻脚的给冯俏擦洗。不擦洗还好,一擦洗他傻眼了。才明白冯俏为什么说他要杀了她。 怕是到了后半夜,舒服的只有他。冯俏一直在受罪。 越想越愧疚,章年卿灰头土脸的去给陶茹茹认错。 陶茹茹闻言吓了一跳,气的直打他胳膊。“你怎么这么胆大啊。冯俏才嫁过来,以后日子还长着呢,你怎么跟有今儿没明一样。” 章年卿垂下头,“孩儿错了。你看这敬茶” “真是的。” 陶茹茹哪里还敢让人起来敬茶。想了想,对管家道:“就说我不舒服,今日敬茶礼免了。明儿再进行。” 管家一头雾水,只当夫人是给新媳妇下马威。应了声‘是’出去了。 话传出去没多久,章芮樊气急败坏的掀帘子进来,“你这是摆什么谱呢。” 陶茹茹在他耳旁小声说了两句,章芮樊脸上转怒为惊,有些臊也有些担心,硬声问道:“请大夫了吗?” 章年卿愕然道:“还要请大夫吗。”一想到有人要看冯俏身子,他便浑身不舒服。 章芮樊冷笑道:“看你做的好事。那可是你嫡妻!” 章年卿沮丧道:“爹,我知道错了。我这就给她请大夫。” 陶茹茹道:“行了,我去请方医正的夫人过来给幼娘瞧瞧。天德你去看着厨房,做点补汤。后天回门,我看你敢让冯俏就这么回去?” 他哪敢! 冯先生和衍圣公都会打死他的。 章年卿忙道:“哎!我这就去。”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每一个支持正版的小天使! 感谢小天使的地雷和营养液! —— 读者“烙印”,灌溉营养液 12017一03一23 23:48:15 读者“”,灌溉营养液 202017一03一23 23:18:10 读者“喵喵”,灌溉营养液 102017一03一23 21:10:53 读者“落暖”,灌溉营养液 52017一03一23 15:45:55 读者“薛定谔养了喵(一)”,灌溉营养液 12017一03一23 14:37:19 读者“绝不低头认错”,灌溉营养液 102017一03一23 14:07:38 读者“”,灌溉营养液 12017一03一23 13:57:44 读者“烙印”,灌溉营养液 12017一03一23 12:43:32 读者“”,灌溉营养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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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德哥!”冯俏忍不住推他一下,四周窃窃笑声。 章年卿轻咳两声,在她耳旁小声道:“俏俏,我都有些站不稳,何况你咳。乖,你还是乖乖回去躺着,我向你担保” “不行。”冯俏态度出乎意料的坚决。她道:“什么时候都可以犯懒,就今天不行。”男子都不会注重内宅这些小事,冯俏家里人口简单,并不意味着她头脑简单。 人情世故,婆媳关系,妯娌关系 冯俏不想落人话柄。 章年卿悔不当初,“你昨天怎么不跟我说。早知道,早知道我就” 冯俏不以为然,“早知道能干吗。说的你好像会心痛我似的。” 章年卿瞪大眼睛,冤枉极了:“我哪里不心痛你了。” “你。”冯俏嗔他一眼。左右都是人,说来说句,三句离不开昨晚。冯俏不想再惹人笑话,推开章年卿挣扎着要自己走。 眼波横转。 她,她是在给我抛媚眼吗? 章年卿邪火横生,说不起是怒还是别的什么。她跟谁学的!谁教她的!!小步追上去。揪着她袖子非要问个清楚。 冯俏咬着下唇,忍了再忍,埋头直走。 早早有丫鬟就进屋禀了陶茹茹,说三少奶奶起来了,现在在院子和三少爷说话。陶茹茹心头那点阴霾一扫而散,得知冯俏坚持要来,章年卿拦着不让时,更是心疼起了冯俏。先前口是心非的话,也化成几分真心实意:“这孩子怎么这么倔呢。都是一家人,怎么还这么客气。”唇角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说着就要出门,和冯俏小两口撞了个正着。 正堂里。 “三少爷,三少奶奶来了。”两个丫鬟一左一右打着帘子。 章年卿目光担忧,看着冯俏,你能行吗。冯俏看都没看他一眼,提步进门。身姿款款,进门略等他一步。 章年卿进门后,冯俏始终不急不缓错章年卿半步,仪态万千,颇具大家风范。只是有些一板一眼的,像比着尺子量出来的规矩。倒也不是不好,就是不太符合她的年纪和身份。 陶大舅舅的媳妇悄悄和二妯娌咬耳朵,“天德有福气了,这姑娘家里显然是把她当宗妇教的。” 二妯娌看了冯俏一眼,笑了笑,同样小声回道:“那又如何,她嫁的又不是老大。”目光意有所指的点了点,章大哥章二哥的两个媳妇。意思说,怎么着都轮不到冯俏。 陶家两妯娌这边打眉眼官司,章家两个媳妇这边同样也在眉来眼去。 章大奶奶是京城姑娘,陈家的嫡女,原本就心高气傲。章二奶奶进门晚,家虽在洛阳。却因章家变故原因,章家一直住在河南。天高皇帝远,陈家这边不得力。章二奶奶一直压章大奶奶一头。 章二哥成亲才一月,章二奶奶已经和章大奶奶明里暗里吵了四五架,互相交手也有好几回。早上得知陶茹茹免了冯俏敬茶,两人心中顿时都是一阵不满。谁家新妇不是敦伦之后,硬撑着身子起来。冯俏一进门就是这般姿态,未免让人觉得母亲偏心。 也就章大哥章二哥能说出,母亲是给三弟媳妇脸色看的话。她们都是女人都是媳妇,怎么会不明白其中的弯弯绕绕。 章年卿冯俏在众人的目光下,双双跪下,给章父章母磕头敬茶。冯俏穿着绯色立领右衽袄裙,在场的妇人一看她领子,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冯俏在大家若有似无的调笑目光里,强装淡定。 陶茹茹笑着接过冯俏的茶,出手大方。赏了冯俏一堆金银首饰,冯俏自认不算见识浅薄的人。还是被陶茹茹出手的头饰惊呆了,一只金葫芦横枝梅花钗,一对八宝坠铃塔的耳环等等。倒不是值钱与否,只这样式别致风雅,太对冯俏胃口。她一时失态,眼睛都有些移不开。 陶茹茹被她直白的眼神逗笑了,忍住摸摸她头的念头。给她介绍诸位亲戚,冯俏一一喊人行礼。分别送了鞋袜手帕,同一些字画古玩。手笔之大,让人不免怀疑她是不是有些傻。 冯俏当然不傻,拿人的手软。冯俏出手的东西,看似不值钱,桩桩件件都是外面拿钱都买不到的。不管是送礼还是留下来当传家宝,都是倍有面子的东西。冯俏毫不吝啬,人手一件体面的物件。其真情实意,笑容甜美。 连章家两位妯娌都不好说什么让冯俏难堪的话。笑着说了句郎才女貌,真是个玲珑人儿。这个客气日后好好相处,那个道哪里哪里,一阵寒暄。 一行礼毕,冯俏拖着疲倦的身子,一头栽倒在床上,连指头都不想动弹。 章年卿跟着进去,蹲在床边给她脱鞋解外袍,把人安置好。长舒一口气,靠在床边,时不时觑她一眼。 冯俏闭着眼睛假寐,迷迷糊糊的问:“是不是还没拜祖先?” 章年卿道:“睡吧。章家在桐庐那边是大族,我爹做官没多久,便被章家族谱添进了。那边没什么好拜的。我祖父祖母尚且建在,下次有机会带你回河南见他们。” 闻言,冯俏扭过头,睁开眼睛望着章年卿的下巴,怔怔的问:“我们这就算成亲了吗。” 章年卿失笑,刮着她鼻子,“什么叫算。” 冯俏喃喃道:“好不真实啊。”害羞的缩进被子。 章年卿叹了口气,想起进门时两位嫂嫂对冯俏的打量,忽然一笑:“你这个小家伙,还挺会讨人欢心吗。” 冯俏明白他在说什么,左右睡不着,索性坐起身子。章年卿给她腰后垫了个方枕,调趣的摸了摸她的腰。冯俏一把拽住他的手,拉到前面,想了想,没有放开,缠着他的手把玩,省的他在使坏。她道:“我倒没有想讨她们欢心,反正以后她们是要回去的。几年也见不到一次,她们喜不欢喜欢我。也就那样吧。” 章年卿问:“那你怎么还要坚持去敬茶。” “那不一样啦。新妇敬茶这是规矩,而且她们喜不喜欢我,和我主动惹人讨厌不一样好不好。”冯俏认真掰着他的手,低头道。 章年卿道:“那你也出手真够大方的。” 冯俏闷闷道:“那我家除了字画和钱也没有别的什么啊。直接送银子多俗啊。” 章年卿略一想就明白了。关于衍生公有钱这个事,主要是皇帝舍不得给他官,动辄封赏不是虚职就是钱。衍生公虚职太多,就想要钱买书买字画。皇上一想,行,只要不要官就行。 都说穷教书穷教书,而冯先生却是个特例。不说别人,单章年卿自己在晖圣阁读书时,除了束收外,他当年能入学。还是父亲忍痛割爱将一颗镶金托双龙戏珠送给了冯承辉。 章年卿讪讪的摸了摸鼻尖,“你说的有理。”遂不再提。想起早上陶茹茹嘱咐他请大夫的事,小声问她:“我给你请大夫?” “不要!”冯俏断然拒绝,一脸凛然:“我不要请大夫。” “你不痛吗。” 冯俏奇道:“治病要病根,又不是大夫让我疼的。”她白了章年卿一眼:“谁混蛋谁知道。” 章年卿:“”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一更,大家先睡。不要熬夜,明早起来再看。么么哒~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9章 章芮樊在冯俏给公婆送的鞋袜里看见一个小方盒。打开一看, 目光复杂。陶茹茹不解的凑上去看了一眼:“这不是你送给冯先生的镶金托双龙戏珠吗。”章年卿喟然道:“是啊。” 陶茹茹不解道:“这个怎么会在你这里。” “老三媳妇夹在里面的。” “冯俏?” 章芮樊点点头,坐在椅子上, 看着锦盒里的东西, 目露沉思。轻轻笑了一声:“冯先生可真疼女儿啊。”当初他用这个东西为儿子求学业, 如今冯承辉如法炮制, 将东西完璧归赵, 只求女儿幸福。 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 方医正的夫人晌午的时候来章府拜访,冯俏没能如她所愿,在陶茹茹和章年卿的半逼半劝之下,同意看伤。她臊红着脸躲在床帐内,方夫人脱了她的裤子, 细细检查一遍。出来什么都没说,剜了章年卿一眼。 章年卿脸皮又黑又厚,上前关切的问道:“她没事吧。” 方夫人平平道:“三少爷还年轻, 如此频繁的房事只会导致肾水稀薄,对你对三少奶奶身子都不好。以后要孩子会艰难些。” 冯俏蹭的钻进被子里,把自己从头到脚盖着。一边支着耳朵听动静。也不知章年卿又问了什么, 只听方夫人道:“一旬一到三次为佳,次为勉。不可再多了。”说到这, 冯俏再懵懂也知道方夫人在说什么了。 三人又说了一阵话,陶茹茹和章年卿一起送人出去。 屋子里终于静下来时,冯俏悄悄从被子里探出头,刚缓口气。 章年卿垂头丧气的回来了, 望着冯俏笑盈盈的小脸,干巴巴道:“俏俏你好好休息。后天我带你回门。” 冯俏故意问他:“要不要我给美人榻上拾掇一床被子?” 章年卿阴侧侧的看着她,目光如箭,扎的冯俏浑身都是窟窿。冯俏揉着还酸的腰,讨好的枕到他腿上,甜甜道:“郎君~~~” 章年卿表情僵了僵,半边身子骨酥麻。他冷着声,“好好说话。” 冯俏看出他的僵硬,猴到他背上,从他的颈椎一寸寸摸到尾椎骨。章年卿表情狰狞,粗鲁的将冯俏从背上拽下来。冯俏跌在锦被上,咯吱笑道:“舒不舒服,舒不舒服?”章年卿还没回答,只听冯俏道:“不舒服吧。那你昨晚还还总压着我问,懒得理你,你还来劲儿。” 章年卿深吸一口气,站起来道:“冯俏,你还有没有点闺德!” 冯俏眨眨眼,乖乖道:“那我不摸你了。” 章年卿一噎,僵硬道:“你这是矫枉过正。今,今明两天是罚你。以后你可以不必在闺房讲闺德。” 冯俏乐的满床直打滚。 第三天,章年卿带着冯俏回门。纵然章年卿闭着眼睛把冯府和孔府走一遍,还是要走个过场。 冯俏被孔丹依拉进屋子里问东问西。怕冯俏尴尬,孔丹依只问一句:“你把东西给他看了没有。” 冯俏一愣,“我忘了。” 孔丹依脱口而出:“前晚章年卿在哪里睡着?” 冯俏埋进孔丹依怀里,抱着她的腰。喃喃道:“他在新房里睡。” “他对你好吗。” “他对我很好。很好的,娘。” 新女婿上门,章年卿被一碗鸡蛋为难在门口。孔丹依一口气打个八个荷包蛋,冯俏都进门和母亲说了好半天话了。章年卿还被耿直下人拦着和鸡蛋死磕,他吃的直打嗝。 冯承辉笑眯眯的,不紧不慢道:“你丈母娘喜欢你,特意为你煮了八个。你慢慢吃,不急不急。” 章年卿喘了口气,从碗里抬起头:“冯先生,你当初娶师母的时候。孔夫人也给你煮鸡蛋了吗。” 冯承辉不堪回首道:“何止,衍圣公子女众多。我在丈母娘那吃了五个鸡蛋,冯俏的那些舅舅小姨可一个没饶过我。” 章年卿错愕的捧着碗,欲哭无泪:“先生知道不好受,怎么还要为难学生。” 冯承辉顺着美须,依旧笑眯眯道:“不怕不怕啊。衍圣公昨日特意来对我说,俏俏没有兄弟姐妹,我这边的鸡蛋就由他那边的孙子辈代劳了。” 章年卿脚下一踉跄,手里的碗险些砸到地上。可惜的是被下人眼疾手快的逮住了,下人举着碗,笑道:“姑爷继续吃吧。” 有冯承辉提前打招呼,下午回去的时候,章年卿特意带着冯俏和几个哥们去了孔府。专门带了一个叫李达的哥们,李达拍着胸口说:“我最爱吃鸡蛋了。章少爷你就放心交给我吧。” 衍圣公家的饭,听着就有种吃了当场就能中状元的感觉。李达信心满满。 大魏风俗,三朝回门的时候。丈母娘为表示对新女婿的喜欢,会煮荷包蛋招待,煮的越多就代表越喜欢。新妇的兄弟姐妹,由嫂嫂等女眷煮红鸡蛋,男人们压着新女婿喂。 一来是讨了吉兆,以前新婚夫妇生了孩子都要做红鸡蛋送人的。二来,多少有点报复的意思。 冯俏嫁进章家的时候根本没有怎么闹洞房,故而,孔家对章年卿应该不怎么为难才对。 可章年卿一只脚刚踏上孔家大门,孔家嫡长孙孔穆行便带着一干弟弟出来了。每个人手里都端着一碗红鸡蛋,章年卿脸都绿了。 孔穆行笑吟吟的:“哟,我们章大人看来也是有备而来。正好,兄弟齐心,其利断金。”拍拍手,招呼下人,“搬凳子,让几位小爷坐。” 杨久安站出来为大家出头,梗着脖子道:“孔穆行,你敢给小爷我强喂一个试试。” 孔穆行不畏不惧,勾着杨久安脖子,抓着一个剥了一半的鸡蛋往他嘴里塞。杨久安手舞足蹈,挣脱不得。 众人见杨久安都战败了,灰头土脸开始跟鸡蛋死磕。 杨久安在孔穆行这里的确讨不到便宜,孔穆行自小在宫里念书,同几位皇子都敢动手打架。和景帝在位的时候,也只是对大皇子说,你和孔穆行要好,你劝劝他,别不知好歹。 连一句训斥也没有,更别提杖责等刑罚。 孔穆行是长房长孙,孔家嫡系,以后是要继承衍圣公爵位的。 大皇子二皇子不止一的被和景帝耳提面命,你们是皇子,让人压着他,你们走你们的。不要动手打架,没轻没重的。孔穆行伤到皇子是天大的死罪。两个皇子要真把衍圣公的嫡长孙打出个好歹,就等着天下文人口笔诛伐吧。 李达只吃了两碗鸡蛋,便吃不下去了,连味儿都不能闻,一闻就想吐,他哭丧着脸说:“章大人你这忙我帮不了了,我这辈子都不想再吃鸡蛋了” 章年卿哭笑不得,拉着孔穆行私下商量。“哥,意思意思行了。” 孔穆行双手环胸,觑着他道:“我可不敢放水,我祖父会打死我的。” 章年卿压低声音道:“我听俏俏说她小时候好像帮你补过一个什么图?” “你什么意思。” 章年卿抱拳告饶,苦笑道:“我和俏俏情投意合,如今既已成亲,我们就是一家人” 孔穆行一听就头大,忙道:“好好好,你可别瞎告状了。”挥挥手,立即有下人来收碗,一句话吩咐下去。下人们一阵欢呼,一人分一两个鸡蛋,末了还不够分。销赃销的很是迅速漂亮。 章年卿拍着他的肩膀道:“大恩不言谢。以后有什么事尽管找我。” 孔穆行没好气的摆摆手。 折腾一天,章年卿和冯俏回家时。章年卿还在打嗝,气味不雅。他很是尴尬,道:“我还是坐到马车外面去吧。” 冯俏拦住他,柔声道:“别折腾了,我又不嫌弃你。” 章年卿还是想坐出去,又有些舍不得冯俏,神色踌躇。冯俏起身坐进他的怀里,道:“看你还出不出去。” 章年卿掐着她的腰,额头抵着她的额头,一阵亲昵,感慨道:“我到今天才觉得,你小时候是在蜜罐里长大的。” “谁说的。”冯俏道:“我小时候可寂寞了。我没有兄弟姐妹,只偶尔在外公家才能碰见几个表哥表姐。可惜他们不爱带着我玩,都嫌我小。” “你大哥很疼你。” 冯俏点头道:“我知道啊。其实他谁都疼的,我大哥特别有担当,当初大皇子死的时候,他还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好久。他觉得他没有保护好大皇子。其实和他有什么关系呢。” 章年卿沉默片刻,认同道:“你说得对。那几年那么乱,很多人都在听天由命。”意有所指。 冯俏没听出来,她思维跳得很快,想起章年卿的任命,突然问道:“天德哥哥,明天就是六月一了。我们什么时候启程啊。” “这两天吧。看看家里这边还有没有什么事。” 陶家人这次来给章年卿带了三十护卫,有老有少,有男有女。都以冯俏陪嫁的名义跟过来了。 章年卿也一直在同白大夫商量,看看能不能从百仁堂给他拨一位师傅。软磨硬泡小半年,白大夫给他推荐了一位姓崔的大夫,崔大夫年过七十,很是年迈。章年卿担忧他不好赶路,崔大夫眼睛一瞪,“老夫徒步能走十里山路!” 好吧,他不能。 章年卿只好给自己宽心,老人资历深厚,医术高超。总比小学徒好。章年卿抱着冯俏,像是抱着一个娃娃。 明年他就到了及冠之年,居然还没有做出一点成绩。 章年卿呼出一口气,低头见冯俏小鸡啄米的直点头。把她的头往怀里一按,“累了就睡吧。” “恩。” 冯俏在他胸前蹭蹭,找个舒服的姿势,呼呼大睡,黑甜一觉。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每个支持正版的小天使! 感谢小天使的地雷和营养液~ —— 读者“ξ玫夕”,灌溉营养液 22017一03一26 00:16:16 读者“ay”,灌溉营养液 12017一03一26 00:04:53 读者“不会奔跑的人”,灌溉营养液 12017一03一25 19:17:01 读者“ξ玫夕”,灌溉营养液 82017一03一25 17:27:29 读者“”,灌溉营养液 12017一03一25 09:38:11 读者“机智如我”,灌溉营养液 202017一03一25 08:51:14 读者“烙印”,灌溉营养液 12017一03一24 22:07:10 读者“连翘”,灌溉营养液 102017一03一24 17:03:51 读者“薛定谔养了喵(一)”,灌溉营养液 12017一03一24 12:26:42 读者“123看文不留评”,灌溉营养液 12017一03一24 12:05:24 读者“绝不低头认错”,灌溉营养液 102017一03一24 07:53:30 读者“”,灌溉营养液 202017一03一24 02:36:39 读者“云婈”,灌溉营养液 12017一03一24 01:32:35 —— d一y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一03一24 07:42:56 d一y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一03一24 07:42:59 d一y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一03一24 07:43:03 苏习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一03一24 09:00:00 过客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一03一24 17:17:50 过客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一03一24 17:18:32 过客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一03一24 17:18:11 泡泡飞了沫沫碎了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一03一24 22:21:42 泡泡飞了沫沫碎了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一03一24 22:52:44 萝弗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一03一25 17:19:09 —— ps:那个吃鸡蛋的习俗是我瞎编的。真实的风俗,男方第一次去女方(一般是相亲认门的时候),丈母娘会给做荷包蛋。不会整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0章 章年卿要出发去山东了, 杨久安带着小厮扛着一份疆域图并驿站册跑到章家来。兴冲冲的问章年卿:“你是走陆路还是水路。” 章年卿看清杨久安手里抱着的东西,给他倒了两次茶都撒了一桌子。最后一次时, 热水细流还涓涓点点的没进杨久安的衣服里。 杨久安一无所觉, 挥斥着手臂, 捶着胸口, 义气道:“好东西吧。我特意从定西侯那拿的。” 章年卿默默品砸了一下那个拿字, 笑着问:“怎么想起来拿这个了。” “这不是你要走了吗。我昨天看了一宿,从这到这,看着只有这么长一段路,算下来要有四百多公里呢。”他在地图上比划了一下,一脸惋惜。又问了一次:“你真的要带着冯姑娘一起去?” “什么冯姑娘,叫章夫人。”章年卿指腹珍惜的滑过辇图, 目光黏在上面,难以挪开,他道:“她才刚嫁我, 过两天我爹娘一回去,京城里孤零零就剩她一个人,我放心不下。索性一并带着, 顺便打个掩护。” 皇上此番派遣京官去监考乡试,就是为了避免在发生帘内官帘外官串通一气, 相互勾结的局面。可俗话也说得好,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章年卿看着杨久安,郑重道:“我打算以回乡祭祖的名义去山东。” 杨久安一听乐了,“你这是娶媳妇还是入赘啊。” 章年卿瞥他一眼, 刚想说什么。忽然看见他裤子上濡湿的一大片水渍,目光上移,桌沿水滴空悬着,半晌才掉一滴。他忍住笑意,略拔高声音,“世子爷。”扬下巴指了指他衣袍。 杨久安如惊弓之鸟一样弹起来,拍着裤子,啪啪拍出一片水花。 章年卿哈哈大笑,笑着问他:“今天太阳大,你是出去晒干呢,还是换我的衣服。” “换衣服!”杨久安恼怒道。 章年卿笑着让人去冯俏处拿一身新衣。 内院,冯俏正忙着指挥下人收拾东西。忽然见毛竹带着一个生脸的小厮过来说,“杨世子被茶水污了衣裳,借三少爷的一件衣服穿。”冯俏想了想,琢磨出章年卿的意思:“珠珠,去西橱间那个柜子里面拿。” 西橱间都是绣娘代冯俏做的衣物鞋袜等,冯俏亲手做的衣物都在耳房。 冯俏嫁进冯家一共带了四个丫鬟,固然平日冯俏最宠的是珠珠,冯俏屋里的大丫鬟却不是她。珠珠占了冯俏幼时玩伴的便宜,两人情同姐妹,冯俏待她很珍重。平日里,处处跟着冯俏的也是珠珠。 可珠珠的性子却不适合操持家务。 毛竹随珠珠出去时,见珠珠一脸气呼呼的。板平着脸问杨世子身量,直到他带来的小厮说:“应该差不多了。” 珠珠递给他衣服,道:“不合适来找我。”话毕,径直转身走了。 毛竹领着杨世子的小厮回到正院,趁人不注意又偷偷溜出来。私下去找珠珠,果不其然,珠珠在背着窗子抹眼泪。 毛竹踌躇的站在窗外,探头探脑的问:“珠珠姐姐,你哭什么。” 珠珠一止住哽咽,刚想张口说什么,想着冯俏的话又咽了下去。“没事。” 毛竹着急道:“怎么会没事呢,没事你哭什么。” 珠珠狠狠一瞪,泪眼汪汪道:“你们章家什么规矩,哭都不许人哭了。” “当,当然不是。”毛竹讪讪的,挠着头不知如何是好。 冯俏很淡定的坐在屋子里写字,嫁人和没嫁人是不一样的,她一直都知道。 陶茹茹待冯俏一直很好,两家刚定亲那段时间,陶茹茹经常借着礼节给冯俏偷偷送衣服首饰。章家去河南之后,陶茹茹还惦记着她的身量尺寸。 如不然,她何德何能,陶家舅舅能记得她给她做衣服。 冯俏知道,陶家章家女儿少,她当年又小,青鸾一两年间还由不得她打扮,陶茹茹真的把她当女儿疼,捧在手心里,如珠如宝。 今天冯俏在收拾东西的时候,陶茹茹身边的大丫鬟秋韵同两位嫂嫂一起过来,说帮她打点。 大嫂笑盈盈的说:“你还小,不懂事。穷家富路,万一有什么疏漏,路上岂不是不便。” 冯俏没说什么,笑着应了,道:“有劳嫂嫂们了。”使个眼色给云娇,云娇拉着秋韵去吃茶。 两个嫂嫂坐阵正厅指手画脚,将冯俏先前的安排都打乱了。珠珠等几个丫鬟都很生气,当着她们的面差点顶起来了。 珠珠脾气最爆,见着大嫂的丫鬟去开箱笼,把人推了个屁股蹲,气的眼睛都红了。 冯俏让人把珠珠叫进来,指着茶壶道,淡淡道:“给我倒杯水。” 珠珠欲言又止,冯俏笑眯眯的看着她。最终珠珠什么也没说,顺从的给冯俏倒了水,站在一旁。 屋子里静可闻针,不知过了多久,云娇打帘进来,附在冯俏耳旁刚想说什么。冯俏低头吹着纸上墨迹,道:“没事,直接说吧。” 云娇看了一眼珠珠的红眼圈,福身道:“是。秋韵姐姐说,是大少奶奶二少奶奶清晨找的夫人。大少奶奶说,小姐年幼,不懂庶务。想过来帮忙,又怕不合适,特去‘请教’夫人。” 珠珠闻言怒道:“寒碜谁呢。她十三岁嫁进章家门,进门一年就敢和夫人要权。现在反倒拿小姐的年纪来说事。谁知道她安的是什么心! 冯俏好笑的问珠珠:“你从哪知道的这些。” 珠珠别过头,一脸倔强,显然还是再为刚才的事生气。 冯俏叹了一口气,放下笔,揉着脖子道:“两位嫂嫂来肯定不是来帮忙的,她想开我们的箱笼,无非就是想看看我的陪嫁罢了。”冯俏刚进门三天,又因早知道要离京,很多东西都没有开箱。顿了顿,冯俏道:“说来说去都是我不谨慎,财不外漏。是我想差了。” 珠珠啐道:“狼心狗肺,白给他们好东西。” 云娇不好跟着骂,只能道:“小姐说的哪里话,人心不足蛇吞象。哪里能怪得了小姐呢。” 冯俏递给云娇一张纸,道“不说这些了。待会儿你带着人把甲字打头的箱笼,还有这些红字标号的全部整理起来,抬到三爷书房旁的耳间去。记得叫上宜诗宜佳。” 宜诗宜佳便是章年卿许诺给冯俏的两个会功夫的丫头,陶外公给的人。 然后又递上三章右上角折了角的素笺,冯俏道:“你们就按这个章程收拾。大嫂二嫂无论说什么讲什么都不要顶撞,当然,也不必理会就是了。珠珠你回房间去面壁思过。” 正巧毛竹带人来了,冯俏便随手把珠珠指派过去。 自己带着两个丫鬟,并两匹青织金过肩蟒罗和一匹沉香织金凤纱去了陶茹茹屋里。 冯俏笑面如嫣,一副甜姐儿的模样。抱着陶茹茹的胳膊道:“娘,过两天我和天德哥就要走了。我才嫁过来没多久,都没好好孝顺你”示意丫鬟捧上布匹:“这几匹布料是幼娘孝顺你和爹爹的,原本该是我做了衣服才像话。可眼看我要走了,路上紧赶慢赶,做好在托人寄回来。最早也到初秋了。只好这么潦草的送给娘。” 陶茹茹心里喜欢,看着冯俏乖巧的样也爱极了。拉着她的手坐下,点着她鼻子道:“就你这个小家伙会偷懒。”冯俏赖在她身上哧哧的笑,娇懒极了。 过了会儿,陶茹茹想起什么,问:“你不忙着收拾东西。还怎么跑到我这躲懒了。” 冯俏一副甩手掌柜的模样,无所谓道:“反正有两个嫂嫂帮我看着啊。我自己又做不好。还是别捣乱了。” 陶茹茹眉眼一冷,硬生生把那句‘天德在外面招呼世子,你大喇喇的跑我这来,也不怕丢了东西。’给咽了下去。脑海里不自觉浮现出早上大儿媳的殷勤,再看着冯俏的一脸纯真,就有些怒其不争。勉强攒出笑意,道:“话可不能这么说,以后京城里就只有你和年哥儿两个人。你就是当家主母,难不成到那时,你也要喊你两个嫂嫂来帮忙?” 冯俏惭愧的低下头,一脸受教。 章年卿这边刚送走杨久安,好说歹说让杨久安把那副骇人惊闻的疆域图拿了回去。只留下了几本驿站册。 杨久安手里那副图,是前国子监祭酒携百位学生,历经十年,游尽大魏山水绘制而成。 全大魏只有这么一副图,定西侯曾腆着脸朝和景帝讨了几次,表示想瞻视一番,和景帝没有答应。 后来因定西侯举荐了一位道士,颇得和景帝喜欢,问定西侯想要什么赏。定西侯道,他什么也不想要,他征战沙场这么多年,就想看看他打下来的疆域。结果和景帝还是没有给。 拖拖拉拉又是一年多,定西侯接连立了几次功都只是这么一个请求。和景帝无奈,允许他拿回去看七天,就七天。一个时辰都不许多。定西侯欢天喜地的抱着图回家。 结果第四天,和景帝驾崩。 只是,章年卿没想到定西侯根本没把这件东西还回去。 章年卿心脏狂跳不止,久久不能平复心情,他百思不得其解:“定西侯就这么草率的给了杨久安?” 后来章年卿才知道是他想多了。是杨久安大张旗鼓的去定西侯那里讨了图,定西侯不明所以,以为是开泰帝的意思。吓得浑身冷汗,二话不说就给了。还央求杨久安在开泰帝面前给他解释几句,说他绝对没有异心,只是一时忘了云云。 杨久安满口答应,抱着图到章年卿这里晃一圈,转而进宫交给了开泰帝。说他在定西侯府上看见这个,顺手给舅舅拿回来了。并重点表示了一下,定西侯是多么配合。开泰帝喜出望外,重赏了杨久安。 不得不说杨久安很聪明,他用的是‘舅舅’。和景帝借出去的图,杨久安如今拿回来还给开泰帝。两个都是他舅舅,也不算错。 事后定西侯对杨久安感恩戴德,章年卿对杨久安哭笑不得。 这小子,拿了一幅图,竟捞了三个人的人情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每一个支持正版的小天使! 感谢小天使的霸王票和营养液~ —— 读者“”,灌溉营养液 12017一03一27 09:46:03 读者“烙印”,灌溉营养液 12017一03一26 21:14:39 读者“”,灌溉营养液 22017一03一26 18:32:35 读者“alberta”,灌溉营养液 202017一03一26 05:45:23 d一y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一03一26 09:40:03 三鲜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一03一26 10:05:57 闻人翎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一03一26 11:04:48 往昔的客船扔了1个手榴弹投掷时间:2017一03一27 02:33:33 —— 还有一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WwW.lwxs520.Com第41章 章年卿刚娶了冯俏, 正是心头火热的时候。手头事一忙完,就去内院找冯俏。 刚进正院, 便看见大嫂二嫂在正厅与宜诗宜佳争执着什么。驻足听了片刻, 才明白里面打什么官司。他拦住前后忙碌的云娇, 问:“里面怎么回事。” 云娇福身道:“见过三爷。”望了眼里屋, 抿嘴一笑:“大夫人二夫人想动小姐的东西, 被姐妹花拦着了。大少奶奶二少奶奶觉得宜诗宜佳不规矩,让嬷嬷掌嘴,却逮不住人,气得要命,说小姐的丫鬟没教好,要找小姐讨个说法。可小姐去了夫人那里说话, 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奴婢们劝两位少奶奶也去夫人那,趁夫人在,正好讨个说法。她们又不愿意, 就在里面僵持着。” 章年卿有些心疼冯俏,也有些不明白。二嫂他接触不多,可大嫂明明是个和气人, 待人温和有礼,怎么好端端的和俏俏打起擂台。越想越烦, 女人家的事他又不好出面,心里暗暗道,还是即日启程,离开家里才好。 冯俏才刚嫁给他, 他不想让冯俏闹心。 章年卿忖度片刻:“那,是不是现在行李都不好收拾?” 云娇笑嘻嘻道:“三爷放心,东西都已经收拾好了。今晚出发都没问题。” “收拾好了?”章年卿诧异道:“里面就没闹?” 云娇道:“闹了啊。反正她们又出不了屋。小姐说了,恭敬待客,不理就是。” 噗,恭敬待客,不理就是。 章年卿喷笑,摇着头,有些感慨,也有些不敢相信。“俏俏居然能处理好这些。” 云娇听了一耳朵,抿唇笑道:“瞧三爷说的。内宅的事,自然是女人操心的。” 章年卿没说什么,避到前院去。临走前道:“少奶奶要是回来了,叫人去前院通知我一声。” 云娇道:“是。” 章年卿边走边想着冯俏,嘴角噙着笑,丝丝缕缕沁入眼底深处。倒不是他觉得冯俏做不好事,只是,他的印象里说不上来。 总之,他觉得很新鲜。 章年卿打发时间,翻出积年的旧典来看。不知不觉,撑在桌子上睡着了。 冯俏扶着略酸的腰,艰难的从陶茹茹院里走出来。一步一步慢吞吞的挪着,离洞房之夜已经过了三天。冯俏的身子并没有因为休养得当而变得更舒适。身上的指头印淤青大都下去了,两个大腿根和白皙的小细腰却总是酸酸的,浑身不得劲。 冯俏不想承认是自己太娇气,肯定有人太过分。她才没有这么弱不禁风呢。 回自己新房前,冯俏特意在花园偏路等了一等。离开前陶茹茹曾叫大嫂二嫂过去,冯俏不想和她们打照面,索性避开。 冯俏自幼独惯了,不大爱掺和这些内宅是非。可衍圣公儿女众多,冯俏十回去八回都能看见,这个堂嫂撘台,那个舅母唱戏。是是非非看多了,人情事理也参的分明。 孔夫人从不避开她这些,纵然冯俏在孔丹依那学的都是理论。在外祖母那,可没少观摩实战。 冯俏不喜欢这些,如果她今天嫁进来时候是要从这些哥哥嫂嫂朝夕相处。那必然要借今日之事,震慑一下两位嫂嫂。好落得耳根清净,从此安宁度日。 冯俏出嫁前想的很清楚,她心慕章年卿,想嫁给他,想和他一辈子在一起。她可以孝顺公婆,她也不贪图谁的财产。和妯娌之间也没有利益争端,她有她的嫁妆有她的铺子,她只想和章年卿好好在一起。 衍圣公这辈子交给冯俏最好的品德就是,冯俏不慕权。大家都说章年卿的前途有多好,冯俏以后会成为一品诰命云云。 冯俏并不在意这些。 天德哥哥是上天给她最好的人。 这就够了。 回屋的时候,宜诗宜佳正在收拾正厅。冯俏细细看了一下她们的脸:“没有挨打吧?” 姐妹花笑嘻嘻的,齐声道:“没有没有,她们追不到我们。”异口同声,默契极了。 冯俏鼓励她们几句,赏了她们荷包碎银同两个玉镯,道:“今天让你们两个受委屈了。到现在都没吃东西吧,先下去用点。我让厨房给你们加盘炒螺狮。” 姐妹花最爱吃海鲜,闻言一福身,兴高采烈的去了。 冯俏打了个哈欠,拿帕子抵着泪道:“三爷呢?” 云娇道:“下午三爷回来找你,见两位少奶奶在这。避到书房去了,还说等你回来,就让人去喊他。”说着福身要出去:“奴婢这就去叫人。” “等等。” 冯俏想了想,望着天色,道:“我去吧。云娇去找个灯笼。” 陶茹茹一拍桌子,压着怒气道:“我还纳闷,你们两好端端的跑去给老三收拾什么行李。哦,原来是惦记上别人嫁妆了?我还没死呢!” 大少奶奶一脸委屈,端着茶前后追着陶茹茹敬。好声好气道:“娘!你把我和二弟妹想成什么人了。我们眼皮子有那么浅吗,会惦记小丫头的嫁妆。” 二少奶奶附和道:“是啊。三弟妹天真烂漫,我们疼爱都来不及呢。哪里会害她。” 呵,天真烂漫。这是夸一个新媳妇的话吗。 陶茹茹冷笑:“不惦记,只是收拾东西?那我倒想问问,你们开冯俏箱笼干什么呢。” 两人具是一噎,赌咒发誓道:“娘,我们只是好奇。三弟妹虽是冯家的女儿,却是衍圣公唯一的外孙女。您也知道衍圣公是什么人,那就是文曲星,活祖宗。比拜什么菩萨孔庙都管用。我只是一时好奇,想看一看沾个喜气。您的长孙眼看就要进学,二弟妹也是新妇只是想讨个吉兆。” 陶茹茹脸色微缓,嘴里却不饶人:“看看?那看了喜欢了,是不是还要给大孙子讨啊。”目光一转,落到老二媳妇身上,继续冷笑:“看看,喜欢了,是不是也要说讨个吉兆为肚子里的孩子求福气啊。” 两妯娌脸色一白,俱是颓败。 陶茹茹缓缓站起来,目光扫过两人,掷地有声道:“你们的话,娘信。你们两都不是破落户家的女儿,娘愿意相信你们不是惦记那点钱财。可不管是衍圣公家的东西还是冯俏陪嫁的东西。那都是有主的,你们既然信衍圣公是神,那你怎么不信他们的东西也有灵呢。呵,不问自取。也不怕福气没讨到,反倒厄运缠身!” 二少奶奶胆小,呐呐道:“娘,我错了。” 大少奶奶见妯娌服软,自己也跟着认错。 陶茹茹叹气道:“你们想讨福气。千般经营万般算计,不如和冯俏好好相处。三妯娌和和睦睦的,不比什么都强?” 两妯娌喏喏称是。 夜色微深,书房里一片黑暗。章年卿睡的颇沉,冯俏将下人拦在书房外,自己提着灯笼,轻手轻脚的推开门。 吱呀—— 门轻微一动,章年卿恍然惊醒,抬起头,只见冯俏提着灯,笑盈盈的站在门口。烛火跳动,灯下美人越发惊艳。 “你怎么来了?”章年卿起身,疾步迎过去,“不是说好你回来,让人来叫我吗。” 冯俏打了一下他的手,甜笑着问他:“我亲自来接你回去不好吗。” 章年卿顺势握着她的手,心里暖暖的,觉得十分慰贴。摸着她的发鬓道:“怎么不好,我娶你回来,便是盼着这一天。” 说完却不随冯俏出去,他接过她手里的灯笼,牵着她的手走进书房。冯俏脚步迟疑,“你有什么东西没拿吗。” 章年卿挑眉不说话,手里用力拽了拽。冯俏不肯动,一时不妨跌进他怀里。 屋里漆黑一片,冯俏撞进章年卿胸膛,两眼金星。一时看什么都是黑的。她小声问:“天德哥,你怎么没点灯。” “忘了。” 章年卿闷笑一声,“你在怕什么。” 冯俏一僵,不好意思说。 章年卿悠悠叹了口气,将人揉进自己怀里,亲昵道:“你放心,我就是想亲亲你。” 冯俏双手撑着他胸膛,急急道:“回屋,回屋。” 章年卿身手关上门,将冯俏摁在墙上,在她脸上轻啄一下,低低道:“这也是屋里啊。”声音暧昧不明。 冯俏一紧张,抓着他的腰。谁知他的腰太硬了,她只揪住几片布料。冯俏望着他的下颚,惴惴不安道:“云娇她们都在外面等着,咱们不出去。他们肯定会多想的。” 男人的腰本就敏感,冯俏娇嫩的指头前后一滑。章年卿闭了闭眼,吹灭灯笼,咣当扔在地上。低哄道:“俏俏,吻我。” 冯俏不动。 章年卿掐着她的腰,将她抬高。两人四目平视,借着月色,冯俏见章年卿眸色煜煜流光,有些怔忪。喃喃道:“天德哥哥你长得真好看。”想了想觉得有什么不对,补充道:“晚上的时候。”看起来真好看,说着还点点头。 章年卿嘴边笑意还没有扩大,瞬间黑了脸,忍了又忍,硬邦邦的扔出两个字,“亲我。” 章大人下令,小冯俏哪敢不从。 冯俏只好偏头凑上去亲他,试了两次都不舒服。她挣扎道:“天德哥,你把我举得太高了。我一亲就亲到你鼻尖了。”悬在半空,侧头去亲人,有些费劲。 章年卿只好将人朝下放了放。冯俏眨眨眼睛,抱着他的脖子,小声道:“天德哥哥,你要张开嘴哦。” 章年卿蓦地将冯俏箍紧,这次冯俏没有喊疼。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是补昨天缺更的,大家晚安哦~ ps:看了圈评论,只想挨个摸摸头。亲亲我的小天使们,大家不要担心哦。不会有糟心宅斗的,不知道你们注意到没有,章大哥章二哥和他们媳妇我连名字都没有取。 ,这下你们知道他们的戏份了吧。顺顺毛~不气不气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2章 夜, 深。 蝉鸣聒噪,章年卿翻身压着冯俏头发, 冯俏迷迷糊糊嘤咛一声, 章年卿定住半晌, 将冯俏头发归拢起来。轻轻拨在她的肩上。起身下床, 到了杯茶水解渴。 夏日燥热, 夜半时却还有些许凉意。冯俏裹着夏被,抱着长枕蜷成一团,睡的香甜无比。章年卿端着茶杯,笑着的靠在桌沿,目光落在冯俏身上。他借着月色无边,静静的看着床上美人, 海棠春睡。 章年卿眼神温柔,时不时低头呷一口冷茶。冯俏睡的无知无觉,两人从书房荒唐到半夜, 最终还是章年卿裹着披风,将她一路抱回去的。 章年卿脑中跑马,一会想着明天的东西怎么拉, 船怎么安排,冯俏怎么安顿。 冯俏, 脑子里跳出这两个字的时候。章年卿什么也不想了,反反复复晃着着两个字。唇齿间抵着一句‘幼娘’,不敢吐露出口。 幼娘最近学坏了,床笫之间喜欢喊他章大人。这让章年卿很恼怒, 她不再甜甜的喊他天德哥,也不是又气又哭的喊他章年卿。反倒眼睛亮晶晶的,一本正经的喊他章大人。 心头莫名的感觉,很微妙。酥□□痒的,挠的他心慌。 陶舅舅说,如果他不急,先别急着和冯俏要孩子。冯俏还小,他那个无缘的三舅母当年就是因为太小,孩子太大,才一尸两命。 陶孟新说话的时候,眼神温柔,神情怀念,语气微微惆怅:“天德,你上面有两个哥哥。子嗣的事,你大可不急。”也不知是在说他自己,还是在说章年卿。 其实章年卿没想过这些,当初只想着娶冯俏,娶回来两个人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在一起。子嗣什么的,他还不急于为人父母。何况也不合适,就算要孩子。也必须是在京城或者河南,身边有母亲照料才行。不然他们两眼一抹黑儿,总不能让冯俏跟着他在任上颠簸 不知不觉,天亮了。 冯俏揉揉眼睛,拥着被子坐起来。床边空无一人,一抬头,章年卿站在圆桌便,端着茶碗,一动不动的望着床望着她。 冯俏心里毛毛的,用被子将自己裹了一圈,试探喊道:“天德哥?” “啊,哦。”章年卿回过神来,打着哈哈。不待冯俏问什么,章年卿背身假装放下茶杯,清咳道:“醒来就好,今日事还多着,赶紧起身吧。” 冯俏狐疑的望着他,半晌才道:“喔。”叫丫头进来穿衣洗漱。 京渡口在通州地界,章年卿冯俏须得先坐马车在通州京门渡口上船。 储谦听闻章年卿要走水路,特意追来送了章年卿一块玉佩。 冯俏很是好奇,脑海里接连不断的闪现戏本子里的传奇。章年卿见她的模样,笑着弯腰,给她系在腰上。 储谦目不斜视,端正的望着江水。 冯俏戴着坠帽,识趣的没有多留,站在河岸边,看下人搬东西。 章年卿租了两艘游船,一艘安置行礼并几个下人。贵重物品同一些重要物件,都安置在小两口的船上。 李妍目瞪口呆道:“你们这是搬家不回来了吗?” 冯俏道:“呃,穷家富路吗。多带了总比路上缺了来的方便,妍姐姐你说是不是。”她看着两艘大船,笑着说:“反正又不是带不下。” 李妍道:“可是,你少带点东西不就是少雇一条船吗。要省多少钱啊。” 冯俏一噎,垂头懊恼。是啊,她太不会持家了。 可章年卿却没有指责她,只悄悄多雇了条船。 冯俏眼眶一热,借着坠帽的遮挡,眼泪砸下来。她回头看着和储谦说话的章年卿,他身着青袍白鹇,官服着身,威势赫赫,气质内敛。却又比同龄人少了几分少年轻狂,诸人见了多是礼让三分。 今日践酒送行的人多,纵是此前章年卿已经招待过亲朋好友,告知不日就要离开。清晨走的时候,却还是有一人在晨色中快马赶来,和章年卿碰了一杯酒。这才放人离开。 一路上又陆陆续续遇到不少这样的人,都是一副仓皇间才知道章年卿要离开的。快马加鞭赶来,和章年卿道一声珍重。期间还有和章年卿对诗的,都十分依依不舍。 冯俏只觉得牙酸,她祖辈都是文人。知道这些文官清流最爱搞这一套,显得自己人缘好。 难怪章年卿让一早出发,从京兆府到通州只有半日的行程。便是章年卿嫌住客栈不便,又是一顿折腾,也不必起这么早。现在看来,章年卿这都算起得晚。 几近正午,因路上遇见十几个追来送行的人,一顿耽搁。这半日只走了一半行程。章年卿无奈,只能上了马车,同冯俏坐在一处,埋头直赶路。谁追来也不停。 冯俏哧哧的笑:“章大人人缘很好嘛。” 章年卿按着额角,略过她喊章大人的暧昧。叹气道:“之前杨久安对我说,我把人都拒在践行宴上了。我走的时候没人追行,岂不是可怜。还拍着胸脯说,保证让我风风光光的走我以为他是开玩笑。谁知,唉。” 冯俏满脸不信:“你当真不知,你不知情今日穿官服?” 章年卿无奈:“京官派任不得在京城逗留,我不表明身份,在通政司的人跟前晃一圈。等着让人参奏呢?” “这倒也是。”冯俏若有所思,想了一会,还是笑倒在他的怀里:“不行,我还是觉得你就是炫耀你人缘好。”章年卿气极,拧着她的脸解气。 让人意外的是,到了渡口居然还是遇见了储谦夫妇。 思绪回归,冯俏微不可见的吸吸鼻子,温柔的抚着腰间玉佩,抬头问李妍:“这是不是可以号召武林的那种令牌啊。” 李妍:“” 好半天,李妍才找回自己声音,“俏儿你想什么呢?” 冯俏有些失望,“啊,不是吗。” 李妍哭笑不得,“这是我从娘家带出来的玉佩。运河里商船货船多,你们后面又跟了那么一大船行李。留给你们玉佩以防万一。万不得已,你就说你们是漕帮李大当家的人。”顿了顿:“其实也不大可能,你们是官船。等闲水贼遇见你们都是避开。” 冯俏被李妍一通‘盗匪’‘水贼’砸得晕头转向,“这么危险啊。” 李妍道:“你害怕了?” 冯俏想了想,如实道:“不太怕。”她看了一眼章年卿的背影,什么也没说。 李妍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瞬间明白。她认同的点点头:“章大人是个稳当的人。”上前抱了抱她,“一路小心,多多保重。到了记得给我们写信。” 冯俏一一应了,认真道:“不会忘了妍姐姐的。” 两艘大船破水扬帆,借风而行。 章年卿冯俏站在甲板上,双双同他们摇手作别。 “饿不饿?”章年卿问。 冯俏摇摇头,她好像有点晕船,不是很严重。迎面而来水腥味,她没有一点胃口。 到了晚上冯俏还没用用膳,章年卿忍不住担忧起来。让人去叫崔大夫,冯俏脸色惨白的拦着他,柔柔道:“天都黑了,不要麻烦崔大夫了。我吃还不行吗。天德哥,我想喝白粥。”尾音有些撒娇。 冯俏不想让章年卿觉得她是个拖累,刚上船第一天就闹不舒服。 她不想让他觉得,她是一个娇气的只能待在闺阁,什么也不能做的人。 谁知还是不争气了,冯俏刚咽下一勺粥,忍不住吐了。章年卿拍着她的背,急的上火,吼道:“叫崔大夫,去叫崔大夫!” 章年卿的高度紧张,全身戒备。他想的比冯俏还要多,看着冯俏吐成那样,他鬼使神差的就想,冯俏是不是怀孕了。 崔大夫很快来了,把过脉之后,说没有什么大碍。开了一副安神药,说冯俏不想吃就勉强她吃,好好休息,睡一觉再说。 章年卿把人扯到门外,偷偷问:“崔大夫,内子是不是有孕了。” 崔大夫脚下一踉跄,章年卿赶紧扶住。崔大夫虚弱道:“章大人,你才新婚五日。” 章年卿挠着头,尴尬道:“我这不是看她吐了吗。” 崔大夫为老不尊,笑的快背过气去。“谁说吐了就是有孕,便是尊夫人真的有孕,这也不是孕吐的时候啊。” 章年卿连连称是,措词半晌,小心问道:“崔大夫,是不是女子年纪小,怀孕后很容易难产?” 崔大夫有些诧异,眼中暖色滑过,道:“不错。”却没有多做解释,只道:“章大人有这份心,老夫也卖您个人情。贵府若不苛责三少爷子嗣,老夫给你荐一个人。此人精通女子妇科,极善调养,以前是宫里的嬷嬷。后来放出来,常在大户人家妇人调理身子骨。” “她手里有服药,是她的看家本领。可以调节女子宫寒,滋阴养肾。用药期间,亦有避孕的功效。比那些虎狼之药强出百倍。要知道,三少奶奶经常月事疼痛,便是宫寒引起来的。” 章年卿点点头,不放心道:“我听你的意思,这药是调节宫寒,顺带避孕?会不会有什么不妥,万一用药期间有孕,孩子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呃,这个。”崔大夫不敢给青嬷嬷打保票,那服药的确是青妹调节宫寒时,意外发现它能避孕的。还十分好用。他提时,还特意颠倒次序,混淆视听。没想到章年卿还是又快又准的掐准命脉。 崔大夫道:“青嬷嬷家就住在运河边下的招细镇上,那有个驿站,沿江渡口边可以停靠大船。章大人不如” “我知道了。”章年卿笑着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  更晚了,谢谢大家支持正版! ps:明天我会捉虫前面的错别字,可能会出现多次伪更,先给大家打个预防针。正常更新还是在晚上。 爱你们,么么哒~ —— 感谢以下小天使的地雷和营养液! 读者“vivivi”,灌溉营养液 52017一03一28 11:49:49 读者“123看文不留评”,灌溉营养液 12017一03一28 09:02:01 读者“木子青青”,灌溉营养液 12017一03一28 08:52:51 读者“粉色惊奇”,灌溉营养液 12017一03一27 21:24:28 d一y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一03一27 21:46:05 d一y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一03一28 00:00:07 d一y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一03一28 20:03:08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3章 船在汀安渡口停下, 章年卿没有带过多行李。只让云娇珠珠照顾着冯俏,自己带了毛竹一人。安排十个护卫随行, 其余人守在船上看着东西。 汀安附近只有一个大镇, 唤名招细镇。冯俏不明所以, 问章年卿:“咱们不着急赶路吗?” 他们才刚上船, 还没有到缺衣少食需要补给的时候。冯俏实在想不明白, 章年卿为什么中途停下。 章年卿狡黠一笑,握着她手,旧话重提:“你不是说你男人没用,不能带你出去游山玩水吗,今天就让你看看你男人到底有用没用!” “天德哥!”冯俏两颊酡红,轻轻推了他一把。 章年卿摸了摸她头:“快去换衣服。” 冯俏磨磨蹭蹭, 不断回头,还是想解释一下。“那是我听戏听别人说的,不是真的说你。” 章年卿笑着点头, 声音低沉:“我知道。” 冯俏进屋换衣服。 章年卿叫来崔大夫,给他一锭银子,“我们会在这停留一晚, 你速去速回。”言语神态,并没有亲自去的意思。甚至还给人一种, 能请来更好,请不来就算了的感觉。 崔大夫心里犯嘀咕,却又从章年卿的神色里看不出什么。一时有些拿捏不准章年卿的心思。他原以为,以章年卿待冯俏的珍重, 不说三顾茅庐,也会想法设法把青妹请来 崔大夫道:“那老夫这就去了?” 章年卿神色严肃,郑重道:“有劳崔大夫了。” 见状,崔大夫更拿捏不准了。只好收起花花肠子,认真办事。 听说章大人以前在刑部任事,赫赫有名的黑脸阎王。如今虽重顶翰林院修撰的身份去监,蓦地捂住嘴。左看右看,幸好无人,崔大夫这才放下心。章家上下严令噤口,说了是会招祸的! 崔大夫这样想着,将心里那些念头扔到九霄云外,不敢再提。 虽只住一晚,驿站见章年卿的路引后,还是腾出一座小院。小院里有一处阁楼,和晖圣阁旁的小阁楼像极了,冯俏和章年卿一进门,相视一笑。不约而同迈向小阁楼。 驿站小官殷勤解释:“这里是女儿阁,矗楼最高,站在二楼能望见沿江风景。” 两人站在二楼感受片刻,沿江的号子声,小贩的说话声,伴着江河湍湍东去的声音,浓烈的市井气息扑面而来。 虽然有些吵,两人还是不约而同选择住在这里。 章年卿靠在栏杆上等冯俏出来,眼前一亮。 冯俏穿着清荷缠枝暗花罗裙,浅绿色通袖褙子,许是为了出去玩方便,她只挽着圆髻,简单插着他大前年送她的攒心金钗。小脸精致,清丽脱俗,整个人如嫩绿生荷般俏丽逼人。 章年卿招手,冯俏靠近。章年卿伸手,指腹摩挲着她头上的金钗,暗暗想,他究竟有几年没送过冯俏珠钗首饰了。 冯俏忐忑的问他:“不好看吗?” “好看。”章年卿低声道,接过坠帽仔细给冯俏戴着,小心的不弄乱她的发饰。 崔大夫一出门就被人盯上了,一路上总有人跟他寒暄套话。一会问他是那里人,一会又说咱两是老乡。不断旁敲侧击的问,今天住进驿站的是不是刑部员外郎章年卿章大人。 “听说章大人是回山东祭祖省亲的?” 崔大夫拿袖子盖住脸,倒在驴车上的粮食袋上,粗声粗气道:“我家大人不过是个七品知县,我哪能知道京里来了什么大官。”说着放下袖子,不怀好意的看着那人,尖锐的问:“倒是小兄弟,你从哪打听到京里来了大官?” 那人嘿嘿一笑,递给他一块烧饼。“我这不是看见两条官船从京门渡的方向来了吗。” 根本不信崔大夫的话,切,七品知县,地方官。驿站的门伢什么时候对七品地方官也这么殷勤了!若不是亲眼看着这老头从驿站出来,还真被他唬了。那人撞撞崔大夫,继续殷勤的套近乎。 崔大夫掏掏耳朵,蒙头大睡,恍若未闻。 招细镇虽是大镇,实着比不上京城的繁华。好在民风淳朴,街上游玩的妇人儿童多不胜数,反倒冯俏带着坠帽看着格外打眼。 章年卿摘了冯俏的坠帽,交给珠珠拿着。冯俏步伐很小,步幅很快,却始终不偏不倚错在章年卿身后一步远。章年卿几度张嘴,又把话咽了回去。无奈之下,他只能自己把脚步放慢。 冯俏一时不察,撞在他背上,捂着额头,连连后退。 章年卿伸着手怔在半空,气馁放下。 他面上不动声色,颇为冷淡的问:“没事吧?” 冯俏摇摇头。 章年卿心里憋着一股气,逗趣似的,时而步伐放宽,时而步伐放缓。这下冯俏拿捏不准了,屡屡往章年卿背上撞去,撞的冯俏两眼水汪汪的,只觉他是故意的,却又不敢说什么。 最后一次,章年卿步伐很大,冯俏几乎时小跑着再追。蓦地,章年卿停下,转身,怀抱大开。冯俏猝不及防撞进他的怀里,章年卿胸膛震动,双臂一紧,环住她的腰。 冯俏浑身一僵,仿佛被冻着一样。 一旁小贩看到章年卿的故意,发出善意的哄笑。一位蒸包子的妇人捂着小女儿的眼睛,嗔道,“怪羞人的。” “快走,快走。”冯俏从珠珠手里躲过坠帽,胡乱盖在头上,跺脚道。 章年卿怕她羞愤欲死,顺从的松了手,不紧不慢的跟在她身后。付钱买了两个包子,感慨道:“娶妻娶妻,怎么都娶回自己家了。她还像个小姑娘一样。” 冯俏心怦怦乱跳,章年卿搂住她的一瞬间,她唯一一个念头就是,这要在京城在京城,也不能如何。她嫁给他了,她是章家八抬大轿明媒正娶的媳妇。 大家只会说章年卿孟浪,说她不知检点。冯俏脚步慢下来,最终停下,侧身等着章年卿。 章年卿慢悠悠追上她,递给她一个包子,淡淡道:“我知你脸皮薄,也知人言可畏。可你若要因别他人的原因,永远在我身后错一步。俏俏,我便让你在人前羞死。”他拨着她颈间的碎发,温柔无比。 冯俏呛了一口,连连咳嗽。委屈的望着他:“可,多羞人啊。”她欲言又止。 章年卿道:“你听我话,我保证让你不羞,不会有人说你的。” 冯俏迟疑片刻,悄悄朝他迈去一步,两人并肩靠在一起。 章年卿眼底笑意满满,隔着宽大的衣袖牵着她。 冯俏小口小口啃着包子,包子是素馅的,豆腐有点老,粉条有点硬,白菜也寡淡无味。 她吃得很开心。 崔大夫嘴很严,那人跟了一路,没问出所以,垂头丧气的回去复命。 闻言,薄津浩沉思片刻,站在甲板上,望着汀安旁的两艘官船,终于下定决心,“碰吧。”艋舺悄无声息剪开水面,滑到官船后面。 嘭,一声闷响。 章年卿正陪着冯俏在街上游玩,突然有一个人,从人群里游窜过来。附在章年卿耳旁低语几句。章年卿神色未变,轻声问:“人没事吧?” “人都没事。船也只是小摩擦,蹭掉一些木漆。” 章年卿道:“船是焦大在通州租赁的,你去驿站叫焦大跟你一同去。看看是怎么个补贴赔偿,记着,宁可自己吃点亏。别讹人。若真是渔家小船,你们也放大气些,别斤斤计较了。钱由我这边出。” 来人神色为难,艰难道:“大人,他们非要求见你,说是要当面赔礼道歉。” 章年卿从袖子掏出五文钱,又买了一小包麻糖,边递给冯俏,边道:“不见。就说我有要事在身,暂脱身不得。当面道歉就算了,把船钱一赔就好。” 珠珠插嘴道:“姑爷,这是碰瓷的吗?” 噗,冯俏低头偷笑。 章年卿乐道:“对,碰瓷的。”抬手挥挥,冷淡道:“去吧。他们若不识趣,直接赶走。” 来人呐呐,领命而去。 谁知那人成了牛皮糖,小两口回去的时候。居然在大门口遇见碰瓷的那伙人。 珠珠眼疾手快,和章年卿双双挡在冯俏前面。章年卿肩背宽阔,身形高大。挡着冯俏主仆二人,珠珠给冯俏整理好纱帽。扶着冯俏胳膊,对章年卿轻轻一福身,进去了。 薄津浩一行人见有女眷,及时转身避开。主仆二人进门后,薄津浩才进门迎上前给章年卿行礼。 这让章年卿对他们产生些许好感。 章年卿避礼不受,道:“你们怎么打听到这来的。”丝毫没有请人进去坐坐的意思。 薄津浩并不见怪,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惶恐,絮絮叨叨:“一时不查,撞了官船。一打听才知贵人是从京城来的,落脚在此处。” 章年卿但笑不语,能从驿站这里打听到他的落脚处。这人不一般,想来也是汀安一带手眼通天的人物。 薄津浩年方二十八,许是常年在船上风吹日晒,看起来比章年卿苍老许多,像和章年卿差一个辈分。章年卿半晌无话,提礼也不接,气氛微僵。 章年卿百无聊赖,一心只盘着这人识趣,早点离开。心里想着冯俏,目光不自觉往门里落。 薄津浩极善察言观色,没再说什么,恭敬告辞。 章年卿松了一口气。 第二日一大清早,薄津浩派人送来一对儿碧绿色翡翠福镯,浑然天成。章年卿只看了一眼,那句‘退回去’便卡在喉咙里,迟迟吐不出来。 章年卿忖度片刻,掂量了下镯子成色。道:“毛竹,取二百两银票同这位小兄弟。” 然后和颜悦色道:“碰船之事,我们既往不咎。还请你家公子也不必介怀。”顿了顿道:“这副镯子我可以收下,只一条,你得把这些银子也一并收下。如不然,你怎么把东西拿来的,怎么带回去吧。”冷淡的把东西放回原位。 小厮无奈,只好拿着银票,硬着头皮回去复命。 人一走,章年卿原形毕现,高兴的揣着镯子回房。 冯俏还未醒,章年卿坐在床边拿着镯子比划,捉着她的手套进手腕,不大不小,正好合适。 藕臂绿镯,白嫩的手腕上荡着一汪绿河,章年卿低头亲了一口。倒把冯俏惊醒了。 “醒了?” “你什么时候买的这个。”冯俏坐起身,声音很惊喜。 章年卿卖关子不说,只问道:“喜欢吗?” 冯俏苦思冥想,还沉浸在他是什么时候买的问题里,她问:“是在成衣铺旁边的那个玉石店吗。” 章年卿点点头,掏出另外一只,“手。” 冯俏递过去空着的那只手,他轻松带上。冯俏喜欢的不得了,晃着手臂,开心极了。 章年卿望着她开心的模样,摸着冯俏白皙光滑的后背。忽的想起什么,起身在箱笼翻出肚兜,将红肚兜塞在被窝里捂热,动手给冯俏穿上。“俏俏,拿一下头发。” “喔。”冯俏左手爱不释手的摩挲着玉镯,右手将头发两边一拢,提起来,露出窈窕的腰肢。 章年卿认真的将红系带打上结,“紧不紧?” 空气有点沁凉,冯俏忍不住往章年卿怀里缩一缩。 冯俏扭扭身子,“有点。” 章年卿不厌其烦的解开,重新给她束上。直到冯俏说合适了才罢手。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每一个支持正版的小天使~爱你们! 感谢以下小天使的地雷和营养液! —— d一y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一03一29 07:04:33 读者“k一k一yi”,灌溉营养液 202017一03一29 21:14:49 读者“瑋瑋”,灌溉营养液 12017一03一29 20:59:30 读者“云婈”,灌溉营养液 12017一03一29 17:43:37 读者“默默的飘过”,灌溉营养液 62017一03一29 17:14:05 读者“狐大宝宝”,灌溉营养液 12017一03一29 15:16:02 读者“木子青青”,灌溉营养液 12017一03一29 10:18:44 读者“闪闪”,灌溉营养液 102017一03一29 09:53:02 读者“山抹微云”,灌溉营养液 22017一03一29 09:22:15 读者“ξ玫夕”,灌溉营养液 22017一03一29 08:37:04 读者“123看文不留评”,灌溉营养液 12017一03一29 07:14:25 —— ps:以上及前几章衣服面料来自纳兰东郎吧明代面料集锦,发饰来源于百度百科:古代女子发鬓。其他有涉及再另行补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4章 崔大夫一夜未归。 章年卿和冯俏用早膳时, 得知人还未归来,不由得担心起来。冯俏舀了一碗海鲜粥, 递给章年卿, 道:“要不要我们再等等?” 章年卿沉吟片刻, 点头道:“等等吧, 说不定是有什么事耽误了。” 驿站厨子手艺还不错, 海鲜粥有鲜无腥,香滑鲜嫩,味道可口。章年卿吃了一口,觉得还不错,便舀一勺给冯俏尝尝。冯俏鼻子灵,扭头道:“我不吃。” 章年卿挑眉, “哦,你不吃的东西,给我盛满满一碗?” 冯俏无奈, 只好停下筷子,乖乖张嘴。意外的是,竟然不难吃, 她忍不住多吃了两口。 章年卿满足的不得了,终于达成小时候想喂她的愿望, 好高兴! 冯俏故意使坏,喝完粥咬着勺子不松口。章年卿拽了两次拽不出来,才觉得不对劲。在她头上爆敲一下,威吓道:“松口。”冯俏才不怕他, 得意的不得了。 章年卿啧啧有声:“那你就叼着勺子吃吧。”自顾自的拿起另一把勺子吃起来。 冯俏不甘冷落,噙着勺炳亲昵冲他蹭蹭,撒娇的递了递。一下又一下,戳在章年卿侧脸上。 章年卿头也没抬,刮着碗咽下最后一口。左顾右盼,“珠珠,人呢。再去盛一碗过来。” “饿死你。”冯俏自己抽出勺子,站起来就要走。 章年卿赶紧把人拉回来,打横抱起,和尚撞钟般晃了一下。冯俏吓得紧紧抓着章年卿衣服,“章年卿,你快放我下来。” 章年卿新鲜极了,他还是第一次在床第之外听见冯俏叫他名字。他眼睛亮晶晶的,“再叫一遍。” 冯俏呐呐的,“哪有直呼其名的,天德哥你快放我下来。” 章年卿顺从的放下她,刚想说什么,门外传来一阵骚动,毛竹来禀道:“崔大夫回来了。”神色犹犹豫豫,话未说尽。 “无妨,直说吧。”章年卿道。 毛竹一言难尽,躬身道:“小的去请崔大夫进来。” 章年卿和冯俏对视一眼,冯俏点头示意,柔声道:“你去吧。” 章年卿换身衣服,提步去楼下。 崔大夫衣衫褴褛,形容狼狈,身上还有血迹。章年卿心一跳,端起茶碗轻轻吹起浮茶沫儿。良久,崔大夫败下阵来,忍不住先开口道:“章大人,求你救救青妹吧!” 章年卿掀起眼皮,惫懒的看他一眼,淡淡道:“下午出发,你收拾收拾。” “章大人,章大人。”崔大夫慌了,膝行前进。他没想到这么一个黄毛小儿居然如此铁石心肠,竟然什么都不问,更妄论帮不帮忙。 眼看章年卿就要走出大门,崔大夫高声道:“章大人,青嬷嬷是被嵇玉涛嵇大人追杀的!” 章年卿蓦地驻足,不敢置信的回头。近乎咬着字,重复问道:“你再说一遍,你说的是谁?” 崔大夫郑重的磕头,一字一句道:“工部都给事中嵇玉涛嵇大人。小人知道,尊父章大人与嵇大人相识,想必章大人也不愿意,眼看着父亲的同僚,自己的叔叔伯伯被御史检举”字字句句,调理清晰。俨然是事先打过腹稿。 章年卿眸如利箭,直射人心。他不答反问:“你怎么知道我父亲和嵇玉涛认识。” 崔大夫正犹豫,章年卿冷笑一声,高声道:“赵鹤,把人绑起来。清理行迹,现在出发。” 章年卿一下子想到最不好的地方去。 崔大夫见人拿绳子进来,心一横,闭着眼睛道:“贵府小姐满月时,嵇大人曾在九斛珠打了一套重礼,拿银镯镶猫眼宝石做满月镯。百仁堂和九斛珠是斜对门,我和掌柜的相熟。”怕章年卿不信似的,“贵府小小姐,是不是双字青鸾。” 章年卿眼神平静,冷冷的看着他。崔大夫避开他的视线,解释道:“那手镯的两端,分别刻着‘青’‘鸾’二字。” 屋子里死一般的沉寂,此刻,屋子里分明大大小小站了五个成年男人。除了崔大夫急促的呼吸声什么也听不到。崔大夫仰着头,眼中冀光,定定的看着眼前的‘黑阎王’。 良久,章年卿脚下一动,坐回椅子上。微微噙笑,道:“从头开始说吧。” 章年卿已经不信崔大夫任何话,甚至连这次的汀安之行,他都觉得是崔大夫有意为之。 薄津浩c崔大夫c青嬷嬷,这三个人在他脑中不断盘旋。 章年卿状似风轻云淡,耳朵不放过崔大夫说的任何一个字。 崔大夫呼出一口气,不动声色,擦擦额角了冷汗。第一步,走对了。 崔大夫知道章年卿留下,完全是对嵇玉涛的事情感兴趣,所以并没有讲太多青嬷嬷的事。开门见山道:“青嬷嬷从宫里出来后,为了谋生。一直为大户人家的夫人小姐调理身子,教导礼仪。” 章年卿打断他,质问:“她既然以此谋生,为什么不留在京城,要到汀安这样的穷乡僻壤生活。” 崔大夫卡壳,好半天没有说话。章年卿自嘲一声,不在纠结这个问题,淡淡道:“继续说吧。” 崔大夫再开口时,便更加谨慎:“也是碰巧,青妹伺候的那家隔壁,住的便是嵇大人的外室。青妹偶然碰撞见过几次。一直心里犯嘀咕,没敢说。却不曾想被嵇大人发现了。便对青妹动了杀机。青妹已经在菜窖躲了半个多月了。” 章年卿额角一跳,真巧,他也是半个月之前,百仁堂突然松口,给他举荐了崔大夫。 章年卿冷声道:“呵,嵇大人是浙江桐庐人,人又在京城为官。他养外室,不在京郊找个院子,把人放到招细镇这样一个小地方,又是为何?” 崔大夫不慌不忙:“汀安离京门坐船只有一天的路程。天高皇帝远,是再稳妥不过。京郊虽好,却也能被有心人逮到踪迹。” 毛竹看不下去崔大夫满嘴胡言,跳出来道:“大胆!便是嵇大人养了外室被人撞见,何至于杀人灭口” “毛竹,闭嘴。”章年卿瞥了他一眼,转向崔大夫,温和问:“崔大夫,不知青嬷嬷如何识得嵇大人的。” 崔大夫窒了一窒,道:“小人,小人”声音渐弱。 崔大夫一屁股坐在地上,沮丧极了。怎么会这样。他和青妹商量了一天一夜,本该是天衣无缝的对话,怎么突然间就被问了个底朝天,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 章年卿见状,起身吩咐:“给崔大夫打盆水,洗洗脸。你先用一点罢。”最后一句是对崔大夫的。说完,便转身离开。 崔大夫愕然,章大人为什么不继续逼供下去,还给他时间想清楚再说。这不是摆明让他圆谎吗? 门外,章年卿低声对上下吩咐,“此地不宜多留,召集弟兄,检查船只,现在出发。” 章年卿大步流星,急匆匆的上楼通知冯俏。谁知冯俏已经焕然一新,收拾好行李,静等着他。他喉结滚了滚,“幼娘。” 冯俏点着脚为他整理衣领,抚着他胸口,笑着解释:“我见楼下气氛不对劲,就让下人们把东西先收拾了。”顿了顿,“我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但天德哥哥,你别急。” 她揉着他的胸口,竭尽所能的将他胸口那团郁气疏散。 章年卿按着胸口的小手,舒了一口气,“崔大夫回来了,我们这就走吧。”没有多说什么。 楼下,崔大夫正食不知味的吃米饭,忽的被人砍了一手刀,径直晕了过去,被人拖走。 汀安渡口,运河里,两艘官船扬帆起风,船却开不动。 章年卿冷峻的站在甲板上,几个会水的泅下去一看,船底被人扣着水锚,拴着铁链锁在另一艘拉着两千斤粮食的货船上。毛竹叫来船港管事的一问,得知货船是薄津浩的。 不一会儿,驿站官员,当地知县都来了。 章年卿只问了两个问题,谁锁的我的船,什么时候锁的?满场推诿,没有人回答的上来,连悠悠转醒的崔大夫,都赌咒发誓的说,他和薄津浩不是一伙的,他根本不认识薄津浩,他只是来救他的青妹。 章年卿都不知道该信谁的话。他回头望了一眼冯俏,冯俏侧头正在和珠珠说什么,珠珠粲然一笑,倒在冯俏肩膀上。画面与这边的紧张格格不入。 章年卿从气氛僵硬的官员堆里走出来,大步朝冯俏走去。珠珠兴奋的拍了拍冯俏胳膊,冯俏转身,待章年卿走进,轻声问他:“好了吗?” 章年卿道:“有点小麻烦,我们可能得多住一天。” 冯俏若有所思的望了一眼铁链,问道:“是谁锁了我们的船。” 章年卿道:“薄津浩。”见冯俏一脸迷茫,他忙道:“就是上次那个碰瓷的。” 冯俏很敏感,她小心措辞问道:“他,和你早上发火有关系吗。” 章年卿一愣,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感觉。他有些迫窘的问:“很明显吗?” 冯俏摇摇头,道:“我就是感觉,你好像生气了。” 两人回到客栈,章年卿开始派人联系薄津浩。谁知这次确实薄津浩摆架子不见章年卿了,底下人只说,薄爷去见一个很重要的人。再细问是谁,下人却答不上来了。 章年卿冷笑,“是答不上来呢,还是根本答不出。”下面一片噤声。 章年卿十分压抑,好像被一个无形的牢笼困住。这让他十分不舒服,尤其想到这个困境是两个知名不具的人营造的,更觉窝火。他手底下带了这么多人,居然能被人逼迫到如此地步。 到了晚上,灯火通明。 驿站方终于给出章年卿一个解释,说:“是因为薄家的货船吃水太重,驶进渡口的时候,水涨船高,水浪拍击,将停在渡口两艘船上拇指粗的麻绳都拉扯断了。一时没有办法,才拿水锚固定过去。” “那我还得感谢你们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不觉又十二点了,还欠一章。决定听取基友的建议,早睡早起,避免恶性循环。 明天周六,争取恢复稳定更新。这几天实在抱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5章 章年卿眸如寒渊, 半讥半讽道:“糊弄傻子呢,六月时夏, 冬麦已收, 秋谷未种。不知薄家将货船驶到渡口是打算收粮去”话未说完, 背被毛竹捅了几下, 不解的回头。 毛竹压低声音道:“三爷, 六月六正是收小麦的时候。”章年卿黑脸微红,毛竹顶着章年卿尴尬的眼神,硬着头皮道:“他们还真是来收粮的。” 半晌寂静,章年卿面不改色,抵拳轻咳一声道:“章家停船的时候,你们不会先把我的船迁出去吗。”假装刚才的话没有说过, 一脸平静。 驿站的人强忍着,憋的脸都红了,也没人敢在章年卿面前露出丝毫嘲笑之意。一个个同仇敌忾, 这个道歉是他考虑不周,那个说是他有罪。 章年卿原本迫窘的尴尬之情,在这片推诿声中烟消云散。脸色一沉, 懒于虚伪,下令送客。 将人送走后, 章年卿按着太阳穴坐下,窗外夜色沉沉,繁星满天。 章年卿不是一个喜欢被人摆布的人,朝廷委命他为济南府考官是公事, 他为冯俏来汀安找青嬷嬷是私事。公私分明,他若因私事耽误了公事,后果 今天是六月七日,章年卿扶着栏杆缓缓舒出一口气,暗暗下定决心,三天,三天之内无论如何都要走。 当天晚上,章年卿请了当地县令和驿站等诸位官绅,共坐一桌,商讨如何取掉水锚。 当地知县道:“我府里有衙差三十二人,懂水性的有十九人都可以下水相助。章大人一声令下,我们现在就可以行动。” 章年卿点点头,侧头看着汀安驿长。这位驿长一直低头垂目,遮遮掩掩躲在诸人身后,不说话也不发言。 知县热情的介绍,这是汀安驿站的驿长,是当地豪族林家的族长的胞弟。 章年卿眼中精光一闪,笑着问:“林驿长,你和薄津浩相熟吗。” 林驿长脱口而出:“薄爷呃,薄津浩是汀安码头的舵头,我们这边每年收赋税的时候,都是由薄爷的船拉往京城。两边都是他相熟的人。” 知县接着补充道:“近年来运河商船过多,水匪滋事的也多。虽是天子脚下,可这船一到了河里,一翻船。这一整年的粮食都没了,朝廷可不管这些。底下不管怎么追责,粮食没了就是没了。到时候还得加赋在百姓头上。明着说什么花钱重购,分明就是强买强卖。”越说越愁,忿忿不平。 哦,原来薄津浩把持了码头。 章年卿品咂出几分意思,却没有心情在这给他们当青天大老爷。他指着林驿长,直截了当的问:“方才知县大人所说的法子,你觉得可行吗。” 章年卿没耐心和这些老油条耗,刚一指名道姓,众人心中一喜,满是侥幸。目光齐齐都落在林驿长身上。 林驿长无处遁逃,只能硬着头皮道:“拆解水锚铁链倒不难,可薄家两千斤粮食的船挡在渡口,猛的一拆,只怕水涨船起,章大人的两艘船荡走了如何是好” 章年卿冷道:“林驿长大可放心,我船上都是老舵手,通州船行的老师傅。当年随市舶司出海都能平安回来,京门渡口这点浪花,还打不倒他们。” 林驿长无话可说,半晌,才无奈道:“章大人既如此说了,我们也不好多加阻拦,以免耽误章大人的赴任,倒是我们的罪过了。” 夕阳薄暮,西边红霞映江。 如此漂亮的景色,章家上下却无心观赏,内忧外患让大家心情都有点低迷。 冯俏亲自下厨,为章年卿做了一桌子好菜。章年卿还是没有多大胃口,尽管他表现的很高兴,大口朵颐,吃的却很勉强。 冯俏看着他因吞咽滚动的喉结,叹了口气。挨着他坐下,绞尽脑汁的为他出主意。道:“要不要问问崔大夫。” “问他干什么。”章年卿饭饱食足,长臂一拦,将冯俏揽进怀里,两人双双靠在美人榻上。 冯俏撑着他的胸膛,道:“也许崔大夫和那个碰瓷的是一伙的呢。不然怎么这么巧。” 章年卿并没有对此抱什么希望,还是笑着道:“好。” 左右现在也离不开这里,倒不如看看崔大夫卖的什么关子。 崔大夫其人,医术高明,自幼跟着云常林学医。后来云常林的小女进宫当了医女,崔大夫也追到京城去,殷殷期盼着两人能再见一面。只可惜,宫规森严,崔大夫三十年也没有见过青嬷嬷。 直到青嬷嬷给他写了那份求救信。 崔大夫嘴很严,任凭章年卿百般手段威胁,他只肯吐露出这么几句。并坚决表示,他和薄津浩的真的素不相识。还主动坦诚,他去找青嬷嬷的路上,有人不断向他打听章年卿的消息。 章年卿陪崔大夫熬了大半宿,一无所获。眼看天空泛起白肚皮,对身边人道:“都去休息一下吧。”自己拖着疲倦身子上楼。 冯俏穿着白色中衣,秀发倾泄于身后。章年卿一推门她就醒了,章年卿一无所觉,小心的关上门,蹑手蹑脚的进来,见她半撑着身子坐起来,正定定的望着他。 章年卿满脸歉意,内疚道:“还是吵醒你了。” 冯俏拉着他坐下,望着他眼角下的乌青,十分心痛:“一直没睡?” 章年卿点点头,含糊道:“没什么进展,那姓崔的嘴里没一句实话。青嬷嬷常年在宫里,既然连他都没有见过一面,又是怎么认识嵇叔叔的。根本说不通” 章年卿枕在冯俏腿上,闭着眼睛,没好气道。 冯俏双手轻柔的给他按着太阳穴,闻言若有所思,想了想,道:“会不会是宫里的人?” 章年卿嚯的睁开眼,望向冯俏。只见她鸦发垂下,颈间细白,芙蓉面小山眉,琼鼻玉口。他挪不开眼睛,怔道:“什么宫里人。” 冯俏道:“我是说嵇大人的外室是不是宫里人?” 章年卿坐起身,目光艰难挪开,全神贯注的看着她,洗耳恭听。 他这么一看,冯俏反而紧张起来,慌忙道:“我,我乱说的。你不是说青嬷嬷是宫里人吗,那宫里的小主娘娘她总见过几个。如果那个女人真的是宫里的某位娘娘,被青嬷嬷撞见。嵇大人要杀了她,一点也不奇怪啊。” 章年卿喃喃道:“是啊,嵇玉涛的外室是宫里的小主娘娘。对,和景帝,是先帝,先帝的女人!” 人常说,后宫佳丽三千人。新帝继位后,宫里最不好过的,就是那些太妃们。像郑贵妃这种承过宠,膝下还有一位二皇子,母族有得力的还好些。 那些一辈子连皇上面都没见过的太妃,下场之凄惨,不言而喻。 连崔大夫都有个红颜知己在宫里。嵇玉涛,未尝不可能。 冯俏望着章年卿严峻的神色,伸手抚平他紧皱的眉头。 章年卿道:“如果真的是这样,那这件事我们还真不能管了。” 章年卿就不明白了,他不过是区区一个五品小官。崔大夫哪来那么大的底气,认为他敢管这种事。他忍不住把疑惑告诉冯俏。 冯俏一语道破天际:“很简单啊,珠珠眼里我还是无所不能的九天神女呢。”顿了顿,“崔大夫一介平民,你在京城官威又那么响,还正好要离京去山东。崔大夫把救命稻草的主意打在你的身上也不足为奇啊。” 章年卿点点头,“有道理。”捧着小脑袋,重重在她唇上亲了一口,“你真是我的贤内助。” 冯俏眉眼弯弯,忽然想起什么,埋怨道:“你都没告诉我,好端端的为什么在这里停船。” 章年卿哪好意思告诉她是为了请青嬷嬷。——怎么说,都感觉他像个傻子,傻呵呵的被人算计。 嵇玉涛。 章年卿反复掂量着这个名字,辛勖涵的事,某种意义上是嵇玉涛引起的。章年卿被巨大的诱惑引诱着,如果嵇玉涛真的在招细镇藏了一位宫里的娘娘 章年卿不敢想下去。 这是个机会。不管是用来打压嵇玉涛,还是收拢他。这都是一次好机会。 章年卿深知这其中的风险,弄不好,连自己都会搭进去。可若是办好了,他就有自己的人了,还是一个在工部担任重要职位的人。 章年卿跃跃欲试,久久不能平复心情心情。 迄今为止,他的一切都是章家的人脉资源,冯家陶家孔家的扶持才有的。除了这个状元是他自己考的,再没有什么是他自己挣的。 章年卿不敢告诉冯俏他想试试。 辛勖涵的血书虽然已经付之一炬,可如果张恪真的是刘宗光的人,悬在父亲和外公头上的大刀始终悬着。纵然,纵然外公和父亲有能力处理这一切。 可章年卿心里还是充满着一种难言的渴望,他想握住这个看不见摸不着的权力。 如果嵇玉涛是他的人,有些他不能问父亲的话,他可以直接问嵇玉涛。 只要这把刀,——那个女人用得好。 但这一切的前提,是要确定他的猜想。——嵇玉康真的在招细镇养了一位宫里的女人。 章年卿下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他要去见见这个女人。 作者有话要说:  上一章最后一段改了一点点。 感谢每个支持正版的小天使! 谢谢小天使的火箭炮地雷和营养液! —— 读者“绝不低头认错”,灌溉营养液 202017一03一31 20:25:14 读者“东易”,灌溉营养液 202017一03一31 18:30:05 读者“映桥”,灌溉营养液 72017一03一31 17:22:11 读者“啊咿呀”,灌溉营养液 102017一03一31 16:50:35 读者“泡泡飞了沫沫碎了”,灌溉营养液 352017一03一31 12:08:16 读者“绝不低头认错”,灌溉营养液 102017一03一31 07:21:53 读者“”,灌溉营养液 182017一03一31 00:56:38 读者“东易”,灌溉营养液 202017一03一30 23:49:09 读者“锦瑟流年”,灌溉营养液 402017一03一30 12:20: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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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算哪门子长辈。”章年卿不以为然,沉默一会,他道:“待我做成这件事后,我会写信给爹。” 这是想先斩后奏了。 冯俏不是很明白,但她不想跟章年卿唱反调。这件事说给任何一个长辈,恐怕都不会赞同章年卿的做法。 冯俏想做一个在章年卿背后默默支持的女人,而不是他一辈子只能捧在手心里的小丫头。 嵇玉涛有胆子碰皇上的女人,想来也是一个亡命之徒,也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 章年卿这一去,生死未卜。能回来,自然是如他所言,拿捏住嵇玉涛的把柄,收服嵇玉涛。从此荣耀万丈,他日后想避开章家孔家做什么事,都轻而易举。 可若失败了,嵇玉涛为了保命,前方只有死一条路等着他。 冯俏几度想说:放弃吧,你有你的前程,你有你的青云路,这件事不用管,不用理,对你今后的功名路不会有丝毫影响。 可章年卿态度强硬的可怕。 冯俏第一次意识到,她嫁的不是一个文官儒生。 章年卿野心勃勃,有虎狼胆魄。他笑容灿烂,待她如和煦春风般温和,这是他的本性。 与此同时,他也是上司眼中沉稳冷静,年轻有为的人才。这,也是他的本性。 昨夜,章年卿十分狂野,血液激动咆哮。 “俏俏,嵇玉涛身上有我想知道的秘密。”顿了良久,章年卿贴在冯俏耳畔,气息喷在她的脸上,他难耐激动,克制道:“待我经营到嵇玉涛如今地位,快则五年,多则十年。等我再扶植这么一个人,又是十年光阴。幼娘,你看见了吗,这是老天爷给我的机会。他把嵇玉涛的把柄,几乎裸的送到我面前,你说我能不接吗。” 冯俏抱着他的肌肉紧实的背,不解道:“可你不是说这事你不能插手吗。”你不是说躲都不及吗。她欲言又止,不知道章年卿的态度为何转变如此之快。 章年卿的吻铺天盖地压下来,“是我想差了。这件事要管,管了我才会更好。” 冯俏有些受不住,嘤咛一声,带哭音道:“可是你已经很好了啊。”有孔家,有陶家,有章家,有冯家。他还不满足吗。他还想要什么? “那不一样,俏俏。”章年卿从她的胸前抬起头来,眼中星辰闪亮,认真道:“那是爹的,外祖父的。不是我的。” “你,你的?” 崔大夫终于见到章年卿,是在两个时辰后。日头正好,章年卿背手站在逆光下。 崔大夫自觉风趣的调侃了句,“三少爷莫晒了,会更黑的。” 章年卿:“” 章年卿对崔大夫说,他答应救青嬷嬷。条件是,青嬷嬷以后得留在他身边,替他照顾冯俏。 崔大夫没有丝毫怀疑,感恩戴德。 章年卿去找嵇玉涛的那位‘外室’的时候,过程并不凶险。没有崔大夫口中的杀机重重,生死一线。寻常的似乎章年卿只是驾着马车,带着侍从,去见一位昔日故友。 去的时候嵇玉涛并不在,崔大夫焦急的跟在章年卿身后,似乎是想先带他去找青嬷嬷。章年卿笑意淡淡,道:“我总要先看看你说的是不是假话吧。” 万幸崔大夫不是路痴,仅凭青嬷嬷三言两语的指点,顺利将章年卿带到了地方。 嵇玉康看起来出手并不大方,给‘外室’置了一所小门小院。青砖黛瓦白墙,一扇小黑木门,十分朴素。院子里很静,没有一点人声。 章年卿身边一个习武的老者对章年卿,微微点头。章年卿颔首回敬,他坐在马车里,并没有靠近。 一番暗语后,马车退开十丈,隐藏在一片果树林里。 章年卿右手并起两指,轻轻一挥。两小队人马,俯身过去,悄无声息的将整座院子埋伏起来。他撩起车帘一角,双目微敛,观察着这处别院。 这所院子狭窄而长,不同于京城的四合院。这边的地庄是条形,纵深很长,门面却很窄。左右两旁都是邻居,普通的护卫想要不惊动任何人,包围这间院子,实属不易。 所幸陶外公不是吝啬的人,出手大方,给章年卿的都是他手下最好的人。 早上冯俏缠着他要一起来,说他不认识宫里的人,她可以帮忙。 章年卿拒绝了,诚然冯俏因为是衍圣公唯一一个外孙女,又是孔家孙子辈,女孩子最大的那个小姑娘。沾了不少便宜,在衍圣公亲孙女出生之前,冯俏替女孩子们承了多少赏。 冯俏的名字是太皇太后取的,甚至冯俏的满月酒都是跟着十公主一起在皇宫过的。其荣宠之盛,冯俏六岁了,太后还惦记着冯俏,时常把冯俏喊进宫说话。 可冯俏知道,这并不是因为她比其他孩子长的可爱漂亮,也不是她就多么讨人喜欢。只是因为天家要对衍圣公这边表现出亲昵的态度。 后来孔大小姐出生后,冯俏再没有被太皇太后召见过,恰恰证明了这一点。 章年卿并不觉得冯俏能认出嵇玉康的女人是哪个后妃,以冯俏当时的身份,见的大多是皇后贵妃,和一些受宠的娘娘妃子。 嵇玉康没这个胆子敢碰这些人。 何况这些人少了任何一个,京城里都炸开锅了。怎么会让嵇玉涛藏这么久。 以及出于对冯俏安全的考虑,章年卿硬下心肠,没有同意冯俏跟着。 章年卿有个更大胆的决定。 ——他要把这个女人绑走。 突然间,意外出现了。章年卿的人还没部署完,黑木门突然被打开了,出来一个岁左右的小男孩,小男孩长的瘦骨嶙峋,头大身子轻,身形却很灵活,黑葡萄轱辘一转。一溜烟便窜出来。身后的老妇人没抓住,追在他屁股后面直喊公子。 这一喊,到让章年卿真觉得这个女人是嵇玉康的女人了。京城这边男孩兴喊少爷,x哥儿。南边兴x公子,大郎二郎。 这么一来就对上了,嵇玉康肯定是在这个女人进宫之前认识的。夫妻两都是南方人,这么喊孩子理所当然。 不过,章年卿糊涂的是,和景帝驾崩才三年。他原先料想的是,嵇康是在开泰帝继位后,趁宫里兵荒马乱,将人给偷渡出来的。 可眼前突然出现这么大一孩子 章年卿不相信嵇玉涛敢在先帝在位的时候,就敢堂而皇之的染指和景帝的女人。 这其间有什么隐情吗? “阿睿,不许乱跑。”门里,忽然走出一位衣着朴素的夫人,她低声呵斥道。 那个叫阿睿的孩子,明显更怕这位夫人,呐呐的回来,喊道:“娘。” 夫人面色平静,蹲着身子与他平视,耐心道:“阿睿答应娘亲过什么。” “嵇先生回来之前都不要出门。” 章年卿离得远,听不清楚他们说话。问身边的人:“他们说什么?” 一人道:“他们说嵇先生回来前,不能乱走动。” 嵇玉涛不在? 章年卿当机立断:“动手!” 出人意料的是,这个看似简朴的小院居然埋伏了不少大内高手。 章年卿大为震惊,蓦地意识到,这个女人恐怕不止是嵇玉涛的‘外室’这么简单。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我的小天使们。 感谢你们支持正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7章 此时箭在弦上, 不得不发。 两拨人已经缠斗起来,章年卿这边的人马训练有素, 分工明确。他们都是刀口舔血的江湖草莽, 被陶金海收服还没几年, 对付朝廷的鹰犬很有一套。 他们深知这些大内高手最擅长配合, 内外夹击, 所以章年卿的人不敢让这些人聚在一起。两三个人缠住一个人,另外三个人一人拖住一个人质,连带着伺候人的老妇人也一起,卡着脖子打晕,扛着就走。 章年卿看的瞠目结舌,陶金海送来人时, 只说为了方便掩饰有老有少,有男有女。 章年卿没在意,只以为是鱼目混珠, 估摸着有十个青年壮力是护卫就差不多。后来知道三十个人都是护卫,他也没多想。现在看来,他还真是低估了这些人的杀伤力。 仔细想想, 章年卿也能明白。陶外公总不会塞给他还带着兵籍的护卫。 章年卿松了一口气,这样也好, 只要处理得当,就怀疑不到他身上。 掳两个女人十分顺利,小男孩见母亲被抓。原本被赵虎扛在肩上,忽的两眼赤红, 一口咬在赵虎脖子上,顿时血如涌注。赵虎一气之下,手卡在小男孩脖子上,正欲扭。 突然被人呵斥一声,“赵虎!” 赵虎这才意识到今非昔比,手刀打晕小男孩,抱着人走进与果林相反的小树林里。 那边一行人追去,声音渐渐消匿于风林田野间。 章年卿淡淡开口,对假扮车夫的赵鹤道:“走吧。” 崔大夫战战兢兢的问:“去哪?” 崔大夫伏在马车一角,心跳在嗓子眼,捂着嘴半晌不敢说话。太可怕了,一想到他和这些杀人不眨眼的江湖土莽同吃同住了这么多天,就觉得后背一身冷汗。 再看章年卿时,眼神就有些不对劲。 天啊,这是京官吗。如果不是他跟着章年卿从京城出来的,真的怀疑眼前这个杀神,是不是京城那位才高八斗的状元郎。文质彬彬的儒生文官。 养这么一群人的会是些什么人。 章年卿瞥他一眼,道:“你不是让我救青嬷嬷吗。这就走吧。” 崔大夫后悔莫及,一点也不想带章年卿去找青嬷嬷,拒绝的话却说不出口。只能低头应一声是,一路上几次想指一条错路,却被曾今绑过他到赵鹤似笑非笑的眼神压住了。 崔大夫认识他,刚才那个差点拧断孩子脖子的赵虎就是他弟弟。这个人一个小孩子不过要他一口,他就要痛下杀手。 崔大夫垂头丧气的指路。 冯俏一个人再驿站里坐立难安。 陶家那边为首的有三个人,赵家兄弟和汪霭三个人为首,其中以汪霭地位最高。 汪霭和赵虎一个人抓着小男孩,一个人抓着男孩母亲。两人逃跑时便刻意避开驿站,章年卿待冯俏之珍重,他们这些人都是看在眼里的,他们不敢将祸水引过去。 底下人不知情,汪霭和赵虎却知道一些□□,他们手里这对母子,搞不好就是后妃皇子。 章大人捅大篓子了! 如今他们不得不替章年卿擦屁股。 汪霭恨声道:“章大人要来插手这件事,我就觉得不对劲。偏生你和你哥哥为了讨章大人欢心,他说什么干什么,说一不二的。现在好了。” 赵虎没好气道:“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心里暗暗腹谤,说的轻松,陶大人把他们给自己的小外孙时,可是三令五申的说了,他们是以死士的身份过过去。章年卿就是他们的命,他们的天。 汪霭还在忿忿不平:“我看那个崔大夫有鬼,章大人也是,好端端的给自己招惹一些不相干的麻烦。” 小男孩一出现,他们心里就咯噔一声。心里暗暗期盼,千万不要是那个外室的孩子。 汪霭知道,除了他和赵家兄弟,其他兄弟都想不到他们抓的是位太妃。如果这个男孩是太妃的孩子 他和赵虎对视一眼,暗暗下定决心。 那他们就把这趟水搅浑,露出江湖行迹。和大内高手过招时,刻意露出一些鱼龙混杂的门派招式。好把章年卿彻底从这件事上摘干净。 甚至掳人时,都是汪霭和赵虎亲自动手,以免手下人没轻没重,伤着贵人。 良久,赵虎忽然问道:“那接下来怎么办?” 汪霭望着刺眼的太阳,如实道:“不知道。”看了眼渐渐转醒的女人和孩子,哂笑道:“听天由命吧。” “是啊,听天由命吧。我们原本就是从江湖上来,现在也该回到江湖里去了。”赵虎喟然道。 难不成他们还能指望章年卿一个还未及冠的孩子? 马车悠悠碾过,章年卿盘腿坐在马车里闭目沉思。 眼下最好的办法,就是弃卒保帅。 章年卿知道,他最大的优势在于背景干净,年轻。 是的,干净。他背后那点势力纠葛,在朝堂上根本不够看的。说白了,也就是父辈恩怨。 这件事想把他摘干净很容易,只要弃掉这些护卫。他一个朝廷委命赴山东监考的京官,和皇权之争并无纠葛,掳走人的又是江湖势力,怎么怀疑都怀疑不到他身上。 至于他为什么停在汀安,拿薄津浩开刀就好。 即便还有人怀疑,想拿他开刀,他就可以在这件事上大做文章。 开泰帝新科第一届龙飞榜,你针对的到底是我这个朝廷任命的济南府考官,还是针对的皇上这条将科举直统中央,委命京派官的举措? 这样一来,既能顺利转移所有人的视线,又能给新帝当一块验金石,有助于他的仕途。 章年卿双手抹了把脸,主意都万全了,他心还是不踏实。窝囊,太窝囊了。他真的这么办了,就是怂蛋。都对不起兄弟们这么护着他。 有多难想明白呢,这些人跟在他身边这么久,都没露出江湖出身的蛛丝马迹。分明是外公精心□□的人,怎么一动手就露底呢。 答案呼之欲出。 他们想保护他。 章年卿有底气拿捏嵇玉涛,是因为他把事情定性在嵇玉涛是因为女人,将后宫某位不受宠的太妃偷渡出来,金屋藏娇。 可这个孩子一出现,事情就变味了。 章年卿保守估计这个小男孩有八岁,但不确定,这个孩子瘦骨伶仃的,头还那么大,显然是病态。也许他有十二岁。照这么推,这个孩子出生应该是和景十四年到十八年的事。 这样事情就复杂了,也许不止是皇权,可能还牵扯到宫闱谋斗。 嵇玉涛是什么时候出接手的这个孩子和女人?他和父亲的不和是不是因为这件事?那个女人的母族是谁? 章年卿太阳穴突突的跳,一点头绪也没有。只觉得退步深渊,迈步火海。张恪都能倒戈,嵇玉涛未必不可能倒戈。看来他得和父亲谈谈了。 当初他直盯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头痛自己‘末代状元’的身份和翰林院赴任的事。 朝堂迭替,权力交换。那是大魏朝最混乱的一年。 章年卿贴着幸运的标签在翰林院站稳脚跟,所有人都说章芮樊怕事跑了。说的多了,连章年卿都这么认为了。可现在回想,父亲当时说的是:他累了,他不想再赌了。 父亲跑了,跑到外公的羽翼下。蓄势待发两年,痛宰了刘宗光一刀,或者说,宰刘宗光的工部一刀。 巧合的是,工部编外还有一人,工部都给事中嵇玉涛。 ——他负责监管工部,可以直达圣听。 齐王继位后也没动嵇玉涛的位子,可想而知嵇玉涛藏的有多深。 想着想着,章年卿唇边挂起一抹讽刺的笑,嵇玉涛他这是脚踏两只船啊,还是人在曹营心在汉啊。 马车驶到青嬷嬷的住所时,章年卿并没有下马车,只让崔大夫和赵鹤下去把人带出来。青嬷嬷现在是他的底牌。 章年卿现在不能去和汪霭赵虎见面,更不能和他们手里的人质见面。甚至为了保护他自己,也为了保护这些护卫。章年卿甚至不能和他们联系。 所以他现在想要获取更多情报,只能撬开青嬷嬷的嘴。这是最稳妥,也是最安全的办法。 章年卿的思路越来越越清晰,心里渐渐有个念头拧成一股绳。 他不走弃卒保帅这一步,他要把人留下来。把所有人都保下来! 这是他的属下,他的人,如果一出事他就逃之夭夭。以后拿什么服众? 赵鹤很快把人带过来,章年卿主动道:“让崔大夫和青嬷嬷都上来吧。” 赵鹤点头,对章年卿的话不打半点折扣。催促着两人赶紧上车。 两个人一个比一个害怕,章年卿挡在马车中间,谁敢绕过他坐进去。 “三公子,你看?”赵鹤顿时明白什么,为难道。 章年卿二话不说跳下马车,身姿矫健。赵鹤‘嚯’一声,喝彩道:“三公子练过?” “哪里哪里。”章年卿报赫道:“我三岁就开始拿笔杆子,还真没学过武。只小时候在中学堂学过一点拳脚,强身健体的。” 笑话,他要会武功,当年和那些纨绔打架还用着耍阴谋诡计。几拳霍霍死他。 说着说着,章年卿目露怀念:“儒家讲究君子六艺,我在中学堂念书的时候,每旬都有三节骑射课后来我跟着冯先生念书,没想到冯先生看起了斯斯文文,骑射居然比我们中学堂的霍老师都好。” 那时候可真好啊,除了念书什么都不需要操心。偶尔有些闹心,无非也就是同窗间的小打小闹。 哪里像现在,人心隔肚皮。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d一y的手榴弹,谢谢支持正版的小天使~ —— ps:还欠一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8章 章年卿回来的时候, 冯俏发现他身边大半人都不见了。当着外人的面,冯俏没敢多问。 章年卿微不可见的松了一口气, 趁冯俏安排崔大夫青嬷嬷的功夫, 悄无声息钻进他的‘书房’。 冯俏望着紧闭的房门, 疑惑的看向赵鹤:“是出什么事了吗?” 赵鹤不太习惯和女人靠这么近, 冯俏是女主人, 他也不敢躲。只好趔着身子,一副随时都能跳起来的样子,他不敢直视冯俏的眼睛,低头道:“三少奶奶安心。一切都好。” “其他人呢?”冯俏问。 赵鹤卡壳,憋半晌憋不出一个字。 这时章年卿拉开门,卓越俊逸, 他站在门口无奈的笑,道:“别为难赵鹤了。”伸手邀她进来。 冯俏不明所以,顶着赵鹤尴尬的目光, 把手交到章年卿掌心。 章年卿关好门,拉着冯俏坐下,将她一双白生生的手放在掌心里反复揉搓。彼此沉默, 章年卿满腹愁绪不知如何诉说,刚才他躲进书房的那一刻委实松了一口气。 这是他第一次, 也是唯一一次的难为情。 难为情到,希望冯俏能识趣的,不要来问他什么。什么都不要问,一个字也不要问。 许是他以前对冯俏解语花的期待太大了, 此时此刻的冯俏并没有感受到他不想付之于口的为难。只温柔安静的坐在他对面,漂亮的眼睛如星辰一般,静谧的看着他,等他倾诉。 这让他倍感压力。 章年卿呼吸放浅,绞尽脑汁想着说词。 昨晚他在她身上逞尽风头,早上带着‘将士们’雄赳赳气昂昂的出发,晚上却铩羽而归。实在是掌心罩着一双小手,手上触感滑腻,香玉暖光。 “我”章年卿艰难吐出一个字。 良久,良久,章年卿决定还是不对冯俏吐漏真情。——这种丢人的事,他一点不想让她知道。 章年卿调整心态,淡淡道:“我把那个女人绑了。” “啊。”冯俏目瞪口呆,总算明白他的为难,好笑道:你是土匪吗?” 章年卿笑着点头,他道:“所以我把人都支走了。没让他们回来,让他们先出发,然后再路上见机汇合。” 冯俏想了想,道:“也好,反正从汀安到山东还有段距离,中途再见,是稳妥一些。” 章年卿慢慢站直身子,松开冯俏的小手,双手撑在她椅子的扶手上,鬓耳斯磨,咬着她耳廓问,转移话题,亲昵的问道:“今天都干什么了。” 与此同时,嵇玉涛望着空无一人的后宅,满地缠斗的痕迹。他几乎是跌撞的爬进屋子,连奶娘都被抓走了。嵇玉涛双拳紧握,一拳砸在墙上:“谁干的。” 一人道:“听护卫说,和他们过手的都是一些江湖人士。追到芦苇荡的时候不见人的。” 嵇玉涛内心挣扎许久,平静道:“通知王国舅吧。” 下人惊愕的看着他,欲言又止:“要不要” 嵇玉涛目光冷冷,重复一遍:“去通知王国舅!” “是。” 书房里,冯俏双手撑着章年卿胸膛,撑开两人的距离,急急忙忙道:“对了,碰瓷的回来了,你要去找他吗。” “薄津浩?”章年卿果然停下来,目光复杂的看着冯俏,“怎么回事?” 冯俏趁机坐远一点,慢慢道:“薄津浩中午的时候回来了,驿长和知县带着他过来的,可是你那时候不在。我就没有见。” 章年卿想了想,对冯俏道:“我饿了。”可怜兮兮的望着她,补充一句:“我不想吃驿站的饭菜。” “好。”冯俏抿唇一笑,“我去给你做。” “辛苦俏俏了。”凑上去吻吻她唇角。 冯俏哎呀呀避开,俏皮的福礼,“章大人有令,岂敢不从。” 章年卿望着她的背影远去,叫赵鹤进来,道:“你们之间有没有什么隐蔽的联系方法。” “章大人!”赵鹤不赞同道:“你要明哲保身才是。”他有办法也不会拿出来。 章年卿定定的望着他,问道:“你弟弟怎么办。” 赵鹤沉默片刻,“我们是死士。” “停。”章年卿心里知道是一回事,由他们嘴里说出来又是另一回事。他喝住赵鹤的话,肃然道:“人是我让抓的。他们带着这两个人也不安全。” 章年卿没有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的说服谁,他知道一个更好的方式。 章年卿看着赵鹤,冷静道:“这是我的命令。” “可是。” “没什么好可是的。”章年卿道:“我让你们绑人,自然是有我的用处。”瞥了赵鹤一眼,淡淡道:“你们到好,一个个搞什么英雄救主,把人拎的影都没有。我问你,你现在不给我把人找回来,你是打算怎么办?” “杀了?还是留着。”他问的残忍。 不待赵鹤答,章年卿又道:“想来,你们也没把算把人留着,让人天南地北的追杀吧。”他温眸看着赵鹤,轻问:“你们是打算把那主仆三人杀了,然后浪迹天涯,能活一天是一天吧。” 赵鹤嘴唇蠕动半晌,最终答了一个‘是’字。 章年卿叹了口气,命令道:“把人留着,往山东方向跑。路上我会联系你们的。” “然后怎么办呢?”赵鹤眼眶有泪,低声道:“章大人,如果你打算走一步看一步的话,我建议还是不要联系他们的好。” “不。”章年卿断然道:“我有办法。” “你您有什么办法?” “贼喊捉贼。” 赵鹤瞪大眼睛,“这,这行得通吗。会不会太冒险了。” 章年卿苦笑:“我把天都捅了个窟窿,还有什么比这更冒险的。” 这一夜,注定难眠。 嵇玉涛走黑白两道查进来汀安出入的可疑人马时,薄津浩向他吐露出一个让人很意外的人,章年卿。 嵇玉涛招呼下人给薄津浩斟酒,问薄津浩:“章大人是什么时候来的?在这呆了几天。” 薄津浩打了个酒嗝,道:“前天来的,留了两天了。” 嵇玉涛狐疑不已,“他不去山东赴任,逗留在这里干什么。” 薄津浩略显尴尬,解释道:“他为什么来我就不知道了。”然后露出诧异的神色,“章大人身上还带着皇命吗?”见嵇玉涛点头,立即坐立不安道:“昨天我碰了章大人的船,一直想去道歉,章大人拒而不受。” 嵇玉涛没有插话,静静等他说完。 “今天早上,漕帮李大当家的突然召集运河上的舵头,说这两天会有一个戴着李家玉佩的小姑娘和她的新婚夫婿往山东方向去。让我们路上都照看着。事出紧急,我怕我回来的时候,章大人已经走了。离开的时候,就把他的船锁了。” “山东?”嵇玉涛忽的问。 电光石闪,薄津浩突然意识到什么,大惊失色道:“李大当家的不会是说章大人吧?” 大水冲了龙王庙,薄津浩蓦地给了自己一耳光,喃喃道:“这李大当家的怎么不说清楚,他只说是小姑娘,也没说她的夫婿是京城五品大员啊。” 完全八杆子打不着的两个人。 薄津浩捶胸顿足,李大当家的语气,完全就是女孩家身份比男方尊贵。如不然,世道习惯都是先称男主人然后再喊女主人。 何况,章年卿驶出的是两艘官船。李大当家的给水道上打招呼,不就是怕水匪劫道吗。他娘的,谁敢截官船啊。这不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吗。 薄津浩絮絮叨叨,嵇玉涛自顾自的斟酒,闷头喝了数杯。他问薄津浩:“章年卿是我贤侄,既然是一场误会,不如我给你们搭个桥,握手言和?” 薄津浩草莽出身,不了解官场之间的事。只知道五品官比七品官大,他不以为然道:“嵇大人做人叔叔的,还没自己侄子官做的大?” 嵇玉涛笑笑,没有多做解释。“对了,你非缠着给章年卿道歉是为什么?” 薄津浩不好意思道:“这不是想和章大人做个朋友吗。”他扬了扬下巴,“我们这平头小百姓,一辈子能见几个五品大员。”一副功利市侩的模样。 嵇玉涛心里藏着事,不疑有他。一席酒过,便送人出门。 薄津浩醉醺醺的被人抬回家,嵇玉涛的人刚一走,他便跳起来,眼神清醒,神色冰冷。疾步走出屋子,在耳房的暗格里拿出两封信,展开,铺在桌子上看了许久。 一封信,用红朱砂写着章年卿三个字。 另一封信,用墨笔也写着章年卿三字,唯一不同的是,多了一个红色的手字。 这两份信,一封来自刘大人,意为取章年卿的命。一封来自小孟尝,小刘大人,意为取章年卿的双手。 薄津浩能在汀安站稳脚跟,是因为工部每年运木材,户部运粮食,都不辞辛苦,不惜钱财,租调的是他薄津浩的船。为这个,通州船行都恨死他了。 在大魏朝,凡是过运河的货,除了盐课的事他插不上手。都是他薄津浩的天下。 一直以来,他和刘首辅除了银钱上的往来,刘大人从没有要求他做过什么。 唯一一次让他做一件事,他却陷入两难的境地。 刘大人要杀章年卿,漕帮要保章年卿,这可如何是好。 因为薄家和通州船行不和,故而这么多年薄津浩一直竭力和漕帮保持良好的关系,甚至不惜给漕帮上供,就为了保证朝廷货物的安全。 否则,凭通州船行在京城的根深蒂固。只要他办砸一件事,刘大人也保不住他。 届时,他在汀安的地位将会一落千丈。运河上再没有他的位置。 漕帮这两年一直在洗白,还把女儿嫁给一个京城当官的 薄津浩不甘心。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天过得兵荒马乱的,欠的那一更我会抽空,在周末前补上的。 今天只有一更,抱歉啊。大家晚安,么么哒。 辛苦追文的小天使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9章 嵇玉涛对章年卿的疑心, 并没有因为薄津浩的话而打消。当初他和章芮樊政见不合,投靠了王国舅一派。两个昔日好友, 为此闹翻了。前吏部尚书张恪也因这件事, 一直对他没有好脸色。 这让嵇玉涛很无奈, 后来章芮樊三儿子要和衍圣公的外孙女订亲。王国舅大惊, 嵇玉涛只好连夜去找章芮樊, 劝章芮樊打消这门亲事的念头。 衍圣公的嫡长孙孔穆行是大皇子的伴读,孔穆行娶的也是詹士府何大人的女儿,摆明了孔家是大皇子派的。 是,孔家没有实权,衍圣公府上也不站队。 可孔家未来执牛耳者——孔穆行,已经把风向标摆得这么明显。章芮樊还凑上去和衍圣公的外孙女订亲, 这不是站队是什么? 那个冯承辉就更可笑了,他岳家站的大皇子。他自己到和刘宗光勾结在一起,当初刘宗光一脚把他踢出京城数年。冯承辉居然不记仇, 不羞不恼的爬回来,依旧舔刘宗光的臭脚。 好嘛,刘宗光一高兴, 把他提到了东阁大学士的位子上。 如今,更是不得了。冯承辉已经贵为文渊阁大学士。 瞧瞧, 这一家子都是什么人。 衍圣公看上少年天才的章年卿,他章芮樊就屁颠屁颠的把儿子赶紧送过去。 嵇玉涛几度上门好言相劝,想替王国舅招揽章氏父子。 章芮樊一气之下,要和嵇玉涛划清界限, 并警告嵇玉涛有他在朝堂上在一天,谁也别想碰他儿子一根毫毛。 后来,嵇玉涛就没有参加章年卿的庆功宴。 过了几日,王国舅劝嵇玉涛:“你们是同乡又是同科,这么多年的感情,哪能说散就散。” 嵇玉涛想了想,也确实不舍好兄弟这么多年的情谊。在九斛珠打了份重礼,去章府参加青鸾的满月宴。盼着借此重修旧好。不曾想,两人又是不欢而散。 这次的缘由是张恪引起的。章芮樊原本已经消气,对嵇玉涛道:“不谈官事,我们还是朋友。” 张恪却在一旁阴阳怪气,冷哼道:“不是我和芮樊,你嵇玉涛能做到现在这个位子,能去给王国舅当看门走狗?真是瞎了眼!”说话十分难听。 嵇玉涛微怒,念着昔日情谊没有发作。连连称是,道:“我明白,张老和芮樊大哥对我的大恩大德,玉涛没齿难忘。”顿了顿,他道:“我也是念旧情,才有今日之行。” 不知哪句话戳到章芮樊,章芮樊脸色骤变,怒道:“我不稀罕你的旧情。”连人带礼物一起扔了出去。 从那以后,嵇玉涛再没有登过章家门。 这件事,嵇玉涛理亏在前,他无话可说。 可俗话说得好,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嵇玉涛不觉得自己朝上爬有错,一来他没有踩着昔日好友上位,二来他也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何况,他当时手握重要秘密。 嵇玉涛没办法对章芮樊吐露实情,他只是希望章芮樊能和他一起走在正确的路上。 跟着大皇子,没有什么好下场。 而且冯承辉其人阴险狡猾,善于钻营。当年冯承辉以新科状元的身份,攀上衍圣公的唯一的女儿。现在又想拿自己不足十岁的女儿,去诓大魏朝开国以来,最年轻的解元郎。 你以为冯承辉看上的是什么,他看上的是章年卿吗? 分明是看上章年卿父亲吏部侍郎的身份,和章年卿外公陶金海的势力。 他在替大皇子拉拢势力! 嵇玉涛冷笑,他这个贤侄无非就是黑了点。章芮樊要是实在担心章年卿不好问亲,王国舅可是说了,他膝下的小女正好十三芳龄,和章年卿年龄相当,门当户对,再合适不过。 比冯承辉的女儿不知好多少倍! 月弦如勾,嵇玉涛越想越不是滋味,越想越不放心。章年卿突然逗留在汀安,越想越蹊跷。 想来想去,嵇玉涛还是决定见章年卿一面,探个究竟。 驿站,草丛蟋蟀蛰伏,虫鸣不断。窗外,江水滔滔。 章年卿心里有事,只觉得心烦意乱,吵的他睡不着觉。偏生此刻冯俏又不在他身边,心中那股躁意无处发泄。沉着脸,掀帘去了东间。 东间水声哗哗,听见脚步声,云娇珠珠吓得双双回头。见是章年卿,这才放下心来。 两丫鬟对视一眼,云娇大着胆子上前道:“姑爷,小姐还在沐浴,你要洗漱吗?要不,你等等再来。或者让人在楼下安置一间” 章年卿单手捂着耳朵,烦不胜烦,只觉得云娇叽叽喳喳,吵的他头疼。他不悦道:不要说话。” 云娇声音一滞,惊恐的望着章年卿。然后看着珠珠,比划着打哑谜,现在怎么办? 谁知珠珠比她还怂,澡帕往水里一丢,蹑手蹑脚溜出来。临走的时候还拽了云娇一把。 等出去了,云娇频频朝里张望,忐忑的问珠珠:“就这样出来不好吧?” 珠珠叉腰瞪她,“那你进去啊。” 云娇不敢,只好站在外面,竖起耳朵听使唤。珠珠也敛眉收目的,杵在门口当木头人。 内间,冯俏迫窘的攥着澡帕,将身子缩在花瓣水面下。紧张的看着章年卿,唯恐他说出一些什么‘一起洗’‘我帮你洗’之类的浑话。 还好,章年卿只是找了个地方坐着发呆。 半晌,不见木盆水声,他转头看着冯俏,怔怔的问:“你洗好了吗?” 冯俏摇头,抱着身子缩在水里,动都不敢动。她小声道:“还没。” 又过了一会,章年卿似乎才消化她的话,慢吞吞的问:“是不是你不会洗,我去给你叫珠珠?” 冯俏清清嗓子,水汽氲腾,蒸的她颈间锁骨都是一片桃花粉意,她道:“不,不用了,我洗好了。” “哦。” 章年卿忽的站起来,走到澡盆边,将冯俏从水里捞出来,连衣服都没给她披,径直抱回去。他大步流星,刚要把冯俏扔在床上,冯俏紧紧拽着他胸前的布料,大声道:“我身上还有水。” 章年卿脚步一顿,胳膊扫开八仙矮桌上的茶具托盘,将冯俏放在桌子上,扶着她站稳。 脚下木桌微凉,冯俏双手环胸,不自在的站在桌子上。月色皎洁,透窗照过来明亮的光,她身上的水滴也映出星辰般的光泽。她居高临下的看着章年卿,眼睛却不敢和他对视。 章年卿脱下外罩衫,将冯俏兜头兜脑罩下,将她身上的水渍温柔的擦干。 末了,冯俏坐在床沿。章年卿抓着皱成一团的外衫,捉着她的脚,替她吸干双脚上的水。——这是他吸取的教训。 冯俏皮肤太细嫩,纵然他已经足够温柔。替她擦干身上的水渍,冯俏身上还是留下一片又一片红痕,触目惊心。 故而,章年卿为她擦拭双脚时,格外温柔。 “好了。”冯俏缩回脚,钻到被子里。 手中突然一空,章年卿失落一会,丢掉衣服。和衣倒在床上,叹道:“终于安静了。” 冯俏莫名所以,支着耳朵倾听。窗外草丛悉索,虫鸣啾啾,是有些吵。可她还是有些糊涂,不解道:“什么安静了?” 章年卿没有说话,吹熄蜡烛,轻轻拍着她身上的薄被,倦意浓浓,“俏俏,睡吧。” 啊,冯俏在黑夜里瞪大眼睛。 什么情况? 冯俏有些失落,难以启齿的期待落空。心里说不上来是怎么滋味,倒不是她真的如狼似虎。只章年卿今晚的表现太奇怪了,实在很难不让人想入非非。 冯俏有些郁闷,章年卿有节奏的拍着她入睡。她反而睡不着,小声道:“天德哥。” “恩?”章年卿闭着眼睛应道。 “没什么。”冯俏叹了口气,辗转难眠。 章年卿一直闭眼假寐,感到冯俏一直在床上滚来滚去,他半撑起身子问:“睡不着?” 冯俏闷闷的问他:“我还以为你找我有急事,都不让我洗完澡。”没头没脑的。 章年卿却听懂了,失笑着问她:“你不是说你洗完了。” 冯俏羞臊不已,低呼一声钻进被子里。任凭章年卿怎么拉扯都不出来。 他听懂了,他一定听懂了。 他肯定知道她在说什么。 怎么办啊。 冯俏心如小鹿乱撞,呼吸急促,双手捧着羞红的脸不知如何是好。 章年卿胸膛震动,低沉的笑声回荡在整间屋子。他把冯俏搂进怀里,像抱着个大宝贝,感慨道:“幼娘,我的幼娘。”他亲亲她的鬓角,然后告诉冯俏了一个小秘密。 “幼娘,你知道我为什么急着把你娶回来吗。” 冯俏果然感兴趣,扭过头看着他,“为什么?” 章年卿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逗她道:“因为太喜欢你。” “咦?”冯俏心花怒放,还是板着小脸道:“这个我早都知道了。” “好好好,那就说点你不知道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0章 章年卿话匣子一打开, 就有些没完没了。 恰好两人都没有什么睡意,章年卿拉过大迎枕垫在冯俏背后, 冯俏赤着细白的小胳膊, 把手端庄的压在被子上, 只露出小香肩, 将自己浑身上下都裹得严严实实。 章年卿靠在床头, 长臂一伸,将冯俏搂进怀里,左手无意识的摩挲着她肩头。 他道:“那时候我爹娘不在,从这给他们写信,一来一回,最快也得十天。往往都是我这边的事已经告一段落, 洛阳的信才姗姗来迟。” “远水救不了近火嘛。”冯俏敷衍的安慰他,催促着他快点说,说重点。 章年卿好笑的问她:“什么才是重点。” 冯俏一噎, 呐呐道:“我想听的就是重点啊。”一语道破真谛。 一个念头闪过,章年卿来不及抓住,只好继续道:“每次一想到这个, 就不大愿意给父母亲那边写信。久而久之,习惯性的报喜不报忧。一有什么事, 只能找冯先生说,找你说。” 话音未落,冯俏立即不满道:“你可没有来找我说过。”她瞪大眼睛,坐直身子, 胡搅蛮缠道:“哦,你一直想让我当你温柔贤惠的解语花,原因在这啊。” 冯俏一挑眉,纯真妩媚之色尽显,隐隐的还带着一点点傲气。她扬着弧线优美的下颚,挑衅的问,“章大人,不知你外面的那位解语花是谁啊。” “俗不俗,酸不酸?” 章年卿觑着她,将她按进怀里,亲上她的小嘴,喟然道:“除了你,还有谁。” 冯俏心悸不已,还是嘟着嘴,道:“你每次说不过我的时候都来亲我。你以为亲我,我就消气了吗。”她嘟嘟囔囔,抱怨道:“我看你就是心虚。你本来就没有对我倾诉过衷肠。” 章年卿道:“倾诉衷肠是这么用的吗?你也不怕把冯先生气死。” 冯俏咬着下唇,杏眸乌黑,瞪着他却有几分恨恨。 “好了好了,知道你眼睛大,快别瞪了。”章年卿去拉她的手,哄她消消气。猝不及防,冯俏对着他手背就是一口。 章年卿第一反应就是去掰她的嘴,目光一转,看见她伏着光洁的后背,皮肤细腻,白净如玉。他不动了,任凭她恨的牙痒痒咬在他手背上。 章年卿连一丝痛意都没有,指尖在她背上作画,流连忘返。指腹触感温热,柔滑凝脂。他的目光黏在她背上,低声道:“你不是解语花,我也不想勉强你做解语花。”顿了顿,他换了一个更肉麻的词,认真道:“你是忘忧草,看着你什么烦恼都没有,哪里还需要你开导什么。” 冯俏被夸的面红耳赤,不自觉就松了口,还温柔的替她擦了擦背上的口水。 章年卿心里一动,忽然道:“幼娘,你还没有字吧。” 冯俏一愣,虽然她现在已经不是待字闺中的小姑娘,章年卿没有提过这件事,她也没有问过。怔怔点头:“没有。” 章年卿目光炯炯,炙热道:“萱草忘忧,不如我给你取字萱草。”他兴致勃勃的,“以后我给你刻方印,你也可以用作号,萱草居士。如何?” 冯俏瞪大眼睛,“什么乱七八糟的萱啊草啊,我才不要当不知名的小草。你取名太差劲了。” 章年卿一僵,“你,你不喜欢吗?” “对,我不喜欢!”冯俏斩钉截铁道。 冯萱,冯草,冯萱草? 什么鬼名字。 冯俏翻了个身,蒙头大睡。章年卿不依不饶的去扯她的被子,不住在她耳边喊,“阿萱,阿萱。”冯俏假装听不见,闭着眼睛不说话。 章年卿亲着她耳尖,掰着她的脸。“俏俏,你回头看看我。看我一眼,就一眼。”半晌没有动静,章年卿气馁道:“你要是不喜欢,以后我们有了女儿,叫她阿萱好了。” 冯俏一听这个名字要属于‘另一个女人’了,立即转过身,不依道:“你怎么可以这样。”她娇声埋怨,“你还是状元郎呢,就取这么个破名字。” 章年卿柔情似水,紧紧抱着她,小声道:“可在我心里,幼娘就是我的忘忧草啊那时候烦心事可多了,我脑子里谁也想不起来,就念着你。想把你放在我触手可及的地方。” 恨不得把她揉在骨血里,真的喜欢到极致,爱怜不得了。 可偏生这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不是谁家的东西,由不得他任意讨要,安置在怀里。 这是一个得用八台大轿去迎的大宝贝。 “那,那好吧。”半晌,冯俏才委委屈屈道:“可是你不能在人前这么叫我。不然我就生气了哦。” 章年卿满口答应,抱着她睡了。 长夜漫漫。睡到半夜,冯俏被一股不自在的束缚的扰醒。她枕在章年卿的胳膊上,背靠在章年卿怀里。山丘两边都搭着章年卿的手,冯俏对着黑暗发了会呆。 章年卿的动作不带一丝,依恋的像个小孩子。 果然,还是有心事吗 冯俏心底柔软的一塌糊涂,她把手盖在胸口,握他粗粝的指尖,往他怀里靠了靠,两人紧紧贴合在一起,不留一丝缝隙。 冯俏满足的闭上眼睛后,章年卿缓缓睁开眼,望着她侧脸。 俏俏。 我的幼娘阿萱。 第二日清晨,小两口一觉睡醒到天亮。 赵鹤见到章年卿时,委实吃惊不小。他看着章年卿神采奕奕,精力充沛的模样。见章年卿还有兴致指点一下厨房加柴添盐。赵鹤不是滋味的摸了摸自己黑眼圈。 啧,不服都不行。他家三少爷,心大的可以。 年轻就是好啊。 白蛋花酒醪糟c笼饼c天花羊肚菜c石花海白菜,八仙桌上摆得满满当当。章年卿知道冯俏喜欢吃咸口,又特意让厨房做了鸡蛋羹。又怕笼饼带葱花,冯俏不沾,便喊人去街上冯俏夸过的那家包子店,买了几个包子,素荤馅皆有。 早膳很丰富,也很美味可口。章年卿却无福享受。 一大清早,驿站便接连迎来两位贵客。 先是薄津浩搓着手过来,旁敲侧击的问冯俏身上是不是有一块漕帮的玉佩。然后又是道歉,又是赔礼。送了比当日刮船更贵重十倍的礼来。这次薄津浩学聪明了,他带着女眷过来的。也不说是给章年卿的,只说送给冯俏的。 章年卿推拒不得,正左右为难之际。 薄家女眷灰头土脸的出来,看着薄津浩眼泪就下来了,张口便道:“那个章夫人太难伺候了”话未说完,薄津浩厉声道:“不许胡说八道!” 女眷哭声蓦地刹住,神情凄婉,一双水眸盈盈欲泣,好似受了天大委屈一般。 章年卿掩唇低咳一声,沉着薄津浩在安慰女眷,对珠珠招手,小声问:“里面刚发生什么事了。” 珠珠淡淡道:“哦,也没什么。小姐不收她的礼物,她就哭了呗。” “是吗?”章年卿狐疑不已。 前脚刚送走薄津浩,后脚嵇玉涛便过来了。 章年卿狼吞虎咽咽下一口包子,冯俏赶紧给他倒了杯水。章年卿抱怨道:“事可真多。” 章年卿打起十二分精神去应付嵇玉涛。 “贤侄。” “嵇叔叔。” 两人见面后一阵亲热,互相行礼寒暄过后。 嵇玉涛开始有意无意打听章年卿为什么在汀安落脚,若章年卿说是为补充粮己,他就可以断定章年卿在撒谎了。通州行船过来不过一天的行程,还不至于这就补充食物c歇脚。 嵇玉涛俨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不知怎么的,章年卿突然就想起冯俏说的,‘她想听的就是重点。’章年卿斟酌片刻,他目光闪烁片刻,单刀直入道:“实不相瞒,我此行汀安,确实是为私事。” 嵇玉涛倾着身子,露出感兴趣的神色,道:“贤侄可方便一说。” 章年卿坐在高座上,日光照进来,拖长厅内两人身影。微风吹动窗框,吱呀间搅碎光影。将两个人的身影厮杀出刀光剑影,风声鹤唳的局面。 两人似乎谁也没注意到地上的影子。 章年卿沉默片刻,下定决心般,仰头道:“这话若是别人问我,天德肯定是不会说的。可既然是嵇叔叔问了,天德必不做隐瞒。”顿了顿,他道:“实不相瞒,这件事和嵇叔叔还有点关系。” 章年卿问,“嵇叔叔,你在汀安是不是养了一个外室。”神色很是不赞许。 嵇玉涛先是一窘,老脸微红,有些不好意承认,却又不得不顶着不方便问个清楚。事关官途,他的神色变幻莫测,‘最终’还是抛弃长辈的尊严和架子,低声问章年卿:“贤侄都知道些什么?” 章年卿简直叹为观止。若不是他知道□□实情,他真的从嵇玉涛的神色举止中看不出丝毫端倪。 章年卿道:“百仁堂的崔大夫日前收到昔日故友的求救信,说她在汀安被人追杀。”他清咳一声,掩饰尴尬:“他说,青嬷嬷撞见了一位大官的外室。这个大官要杀他。可有此事?”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以下小天使的营养液! 读者“d一y”,灌溉营养液 72017一04一06 21:37:04 读者“”,灌溉营养液 12017一04一06 15:57:36 读者“lili102725”,灌溉营养液 102017一04一05 10:06:12 读者“d一y”,灌溉营养液 72017一04一05 07:32:05 读者“粉色惊奇”,灌溉营养液 22017一04一04 23:02:52 读者“l孤屿”,灌溉营养液 32017一04一04 14:49:42 —— 感谢以下小天使的地雷和手榴弹! d一y扔了1个手榴弹投掷时间:2017一04一06 07:58:46 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一04一06 12:05:47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1章 嵇玉涛略拔高声音:“哦, 她只说是我的外室?” 章年卿笑容敛住,淡淡道:“你是长辈, 有些事我不好问, 也不方便问。”他端起茶, 指腹摩挲着锋利的碗沿, 眼神晦暗, 波涛不定。章年卿抬头一笑,如实道:“人我带回来,至今还未提审。” 嵇玉涛当然不信,他意味不明道:“贤侄倒是君子风范。” “君不君子我可不知道。”章年卿眉眼不掩鄙夷,他嫌弃道:“嵇叔叔为老不尊,侄儿可没有兴趣听你和你家外室的荒唐, 更不想知道嵇叔叔的风流韵事!至于人,我会交给父亲,你们长辈的事。还是你们长辈处理的好。” 章年卿的神色不似作假, 嵇玉涛斟酌片刻,试探道:“是是,贤侄说的对这确实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让御史知道,有我喝一壶的。”顿了顿, 他向章年卿讨人道:“贤侄既有心为我将这件事遮拦下来,不若好人做到底,将那个嬷嬷交与我处置”话音未落,便见章年卿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样。 章年卿翘着二郎腿, 靠在圆椅上,理了理衣袍。 嵇玉涛心里咯噔一声,只见章年卿微抬下颚,眼中隐隐有笑意和少许恭敬,他道:“嵇叔叔,咱们明人不说暗话。和景二十二年以后,咱们两家是怎样的旧情光景想来嵇叔叔也清楚。” 他目光骤变,从慵懒变成凌厉,眼睛还是直勾勾看着嵇玉涛,肃然道:“嵇叔叔,恕天德难以从命。此事滋关重大,我不能直接把人交给你。约莫再有十来天,父亲那边会派人过来接青嬷嬷。嵇叔叔有什么请求,大可直接同我父亲谈。” “呵呵,这样。” 嵇玉涛没有步步紧逼,章年卿的话他还是信的。 这个孩子不像他父亲,相反,性情秉性都像极了他的先生冯承辉,一身酸儒毛病。 因为他是长辈而避嫌。 倒像章年卿会做出来的事。 何况,嵇玉涛现在心里有比这更为紧要的事,便没在意章年卿对他不恭敬。 鄙夷好啊,风流好啊。他人到中年风流一把,算不得什么丢人的事,总好过让人窥破真相。 嵇玉涛这厢沉思着,章年卿没忍住,高声喊道:“嵇叔叔!” “恩?”嵇玉涛望向他。 章年卿面色纠结,半晌,劝道:“嵇叔叔,千哥长子都两岁了,你也是有孙子的人了行事能不能收敛一点。”他抱怨道:“你倒是真不怕妻离子散。” 嵇玉涛干笑两声,含混道:“过两年你就知道了。”一副大家都是男人的口吻。 章年卿微微皱眉,如急筝上紧绷的琴弦,悬然欲断。最终硬邦邦只扔下一句:“内子也在驿站,我叫她出来给嵇叔叔请安。” 哦,是了。薄津浩是说过章年卿此行还带着新婚妻子。 嵇玉涛询问道:“可是衍圣公的外孙女,冯承辉的女儿?” 章年卿点头,颔首道:“正是。” 冯俏一身藕色衣裙,素雅大方,偏生人长的纯真娇媚,一笑起来甜姐儿般可人,通身素淡压不出她三月春光的明媚。 连嵇玉涛也忍不住发自内心赞一句,小姑娘长的可真漂亮。 冯俏近身像他行礼时,嵇玉涛注意到,她竟是素着一张脸,脂粉未沾。肌肤细白,两颊薄薄粉意,宜嗔宜喜。 这样的姿色,送进宫里都是数一数二的,只可惜皇家不娶孔家的姑娘,连小主娘娘都不封。 嵇玉涛不好送冯俏玉佩手饰,索性送了冯俏两条小黄鱼。 冯俏笑盈盈的接下,给两个男人一人斟了杯茶,才施施然退下。 章年卿又和嵇玉涛叙了会闲话,送走人。章年卿走进里间,和冯俏一起朝二楼走去。 回屋的时候,冯俏不舒服的对章年卿说,“你这个嵇叔叔,演老色胚真像那么回事。” 章年卿黑着脸,冯俏前脚进屋,后脚他就握拳砸在门框上,生生把红松实木的门框,砸出一道缝隙。 嵇玉涛装的太像,一时他都分辨不出这个老流氓是真的调戏俏俏,还是为了将他这个‘色胚’的身份坐实。 冯俏吓了一跳,忙拉下他的手。心痛的吹着,“你跟自己置什么气。” 章年卿后悔道:“我不该让你出去敬茶的。”想起嵇玉涛盯着冯俏的样子,他就一肚子火。 哪怕知道嵇玉涛是装的,他也受不了! 章年卿怒道:“演戏用得着拿侄媳妇演戏?” 冯俏也是这么想的,却不敢火上浇油。只好顺着他胸口劝道:“这不是趁热打铁吗。一时半会儿,哪找个美人给他演戏。” 噗,章年卿被她逗笑了,揉着她头顶,道:“不知羞。还自己夸自己是个美人。” 冯俏扬起天鹅颈,骄傲道:“我不漂亮吗?” 章年卿笑着看她,一眼都舍不得离开,感慨道:“漂亮,我家阿萱是天下第二美人,谁人能及。” “唔,天下第一美人是谁啊?”冯俏扬着头问他,小脸绷得紧紧的,嘴上是笑的模样,眼底深处却是满满的不服气。 章年卿捏着她的小脸,故意慢吞吞的,吊足了她胃口,才一本正经道:“天下第一,自然是——笑着的阿萱啊。”他点了点她的唇角,称赞道:“阿萱一笑倾国倾城。” 冯俏心花怒放,笑的灿烂。她推着章年卿站好站直,扶着章年卿臂膀,站在窄细的门槛上,章年卿紧张的扶着她,“你要干什么,别摔了。” 终于站稳了,江风习习,两人身后是滔滔大浪的运河,往来船只无数。这场景是在算不得诗情画意,章年卿却顾不得这些。只见冯俏两只小手从他胳膊,滑到他的脸上,一双柔夷贴在脸颊上 冯俏终于和章年卿视线平齐,她贪婪的看着章年卿,珍惜着这难得的高度。绽放出自己觉得最美的笑容,轻声问他,“那倾不倾你啊。”她乖巧的为,尾音微扬,撩的章年卿心里酥□□痒的。 ——阿萱一笑倾国倾城。 ——倾不倾你啊。 轰,章年卿脑中炸开烟花。不知为何,他有些热泪盈眶,不住的喊俏俏。 “啊——”冯俏惊呼一声。 章年卿抱着冯俏,大步流星走进房内。 “天德哥,现在是白天!”冯俏紧张道。 章年卿脚步一滞,尴尬的看着冯俏:“你想到哪去了。”他清清喉咙,回答她之前那个问题:“我是众生。” “恩?” “我说,阿萱一笑倾倒众生” 我是众生。 冯俏笑得花枝乱颤,险些从他怀里滚下去,她眼泪都笑出来,道:“章大人,你绕这么大弯子。承认你倾倒在我的石榴裙下很难吗。” 章年卿有些恼羞成怒,“给你点颜色你还开染坊了。” 冯俏紧紧抱着他脖子,坚决不让他把自己扔出去。她脸亲昵的贴着他的脸,嘻嘻道:“章大人害羞了。” 章年卿只好捂着她嘴,任凭她如何咬在掌心都不松手。他恶狠狠道:“别蹬鼻子上脸。” 一室欢乐。 冯俏的笑声回荡出去,青嬷嬷在风中捕捉到些许笑声,她侧着耳朵问崔大夫:“这是谁在笑。”她不解道:“不是说,院子里住着贵人,哪里的小丫头这么不懂事。” 崔大夫侧耳听了片刻,不确定道:“应该是三少奶奶。” “章大人的新婚妻子?” “是。”想了想去,院子里也没别人了。崔大夫点头道:“章大人很宠三少奶奶,你若伺候好夫人,未必没有活路。” “是吗。”青嬷嬷并不乐观,她茫然道:“章大人为什么不提审我呢。” 因为他抓走了两个不该抓走的人。 崔大夫心里暗暗道,却不敢将这些话说给青嬷嬷。她知道的越少越安全。 崔大夫决定不告诉她这些,他犹豫道:“青妹。章大人并非善类,他是刑部的黑阎王,提审人很有一套。我怕你受苦。” “我不怕受苦。”青嬷嬷目光坚定,幽幽道:“我从吃人的皇宫里出来,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我怕的是,章大人根本不肯提审我不肯用我。” “未必。”崔大夫眼睛一亮,凑上前道:“我说过,三少奶奶是个很好的突破口。” 青嬷嬷苦笑,“我连靠近少奶奶的机会都没有。” 崔大夫道:“我听送饭的下人说,今天薄津浩来了,哦,就是那个锁了章大人船的。青妹,章大人不会再汀安停留很久的。没准今晚就会出发。” “为什么?”崔大夫莫名笃定的语气,不禁让青嬷嬷起了疑心。 崔大夫避而不答,转移话题道:“我有个办法让你可以接近接近三少奶奶。” 青嬷嬷果然被带着走了,追问道:“你有什么好主意?” “你过来,听我给你说。” 两人一阵窃窃私语,青嬷嬷频频点头,目光渐定。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晚安哦~么么哒。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2章 酉时一刻, 日沉西山。天空中灰蓝一片,冯俏在微微夜色中, 身穿秋香色披风上船。 冯俏目光担忧, 拽住章年卿的袖子, 不放心道:“少了这么多人, 不会被有心人看出来吧。” 章年卿安抚的拍着他的手:“莫怕, 我都安排好了。” 万幸章年卿下船时只带了十人,后来私下调兵遣将时也没引起人注意。船上有粗役有护卫,换个衣服,混淆视听,总体还算稳妥。 薄津浩恭敬将两人送上船,亲切又热情。 奈何章年卿早上陪嵇玉涛唱了场大戏, 现在无暇应付。简单同众人寒暄几句,便上船了。 林驿长欲言又止,道:“章大人, 夜间行船恐怕不稳妥。何不等到明早在出发。” 章年卿意味深长看了他一眼,道:“夜长梦多,耽误任命就不好了。” 林驿长讪讪的, 只好目送章年卿上船。 两艘官船驶远后,林驿长将目光阴沉, 身材硕壮的薄津浩扯在一边,压低声音问:“就这么放他走了,林大人那边怎么交代?” 薄津浩不耐烦的抡开胳膊,“放开。”说罢, 大步走了。 “哎,你这人我呸!”眼看薄津浩越走越远,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林驿长啐道:“在我这装大爷,我看你到时候跟刘大人怎么交代。” 远在京城的刘宗光狠狠打了个喷嚏,“阿嚏!” 见状,正在刘家做客的谭宗贤立即关切的凑上去,“果真病了。刘大人,您还好吧?” 刘宗光不自在的将他推远些,口中不忘道:“无碍,谭大人继续说吧。”他掩着鼻子,歉意道:“年纪大了,身子骨不争气。谭大人还是离老夫远点,免得染上恶疾。” 谭宗光漫不经心道:“染上恶疾好啊。等病了,我也向皇上请一个病假。好好在家歇息两天。” 刘宗光被挤兑的浑身不舒服,谭宗贤这是夹枪带棒的挤兑他不上朝啊。他摇头笑道:“谭大人,多少我也是长辈。你这样说话,未免不太恭敬。” “长辈?”谭宗贤目光蓦地变的阴冷,他意味不明道:“刘大人尊敬过长辈吗?” 刘宗光目光闪烁,复杂的看着谭宗贤:“谭大人此话何意?” 谭宗贤没有回答,站起身告辞道:“刘大人既然抱恙在身,我明日便回禀皇上。请宫里的御医给刘大人瞧瞧,免得小病酿成大疾,我大魏朝又少了一位国之栋梁。” 自那日谭宗贤在金銮殿上指控刘宗光之后,这些天刘宗光一直告病在家,不去上朝,一连五日。 直到今天早上,开泰帝在金銮殿上,当着众位朝臣的面,半是玩笑半是认真的对谭宗贤道:“谭爱卿今日无事,下朝后不妨去看望一下刘大人。好好瞧瞧,他的病能不能治,什么时候能治好。” 顿了顿,满朝噤声,开泰帝语气轻松,还是一副玩笑的口吻:“宫里的御医随你指派,若刘大人真的病入膏肓,起不来身。咱们也得好好照料一下,刘大人贵为三朝元老,这身后事,不得我们仔细看着么。” 思及到此,刘宗光高声留人,“谭大人,请留步。”今日大殿上的事,他也听说了。刘宗光心里清楚,如果就这样把谭宗贤放走,便真的把开泰帝得罪狠了。他挤出一个笑容,“谭大人找什么急啊。来,坐坐坐,有话慢慢说。” 谭宗贤脚下未动,他打了个哈欠,困道:“这夜也深了,刘大人可还有什么事?若无事,我便回去歇着了。” 刘宗光恨得牙痒痒,谭宗贤可真是宠臣啊,一点也不怕把皇上的事给办砸了,拿着鸡毛当令箭,在这对他吆五喝六的。一点没有低头认错,替那天的事道歉的意思。 皇上派谭宗贤来,明显就是解铃还须系铃人的意思。皇上都当朝削了刘宗光的面子,给谭宗贤做脸。这到了背人处了,只剩他们二人,谭宗贤居然还不愿低头。 骨头可真硬啊。 刘宗光叹了口气,不得不对他提一个人,“昨日我听通州船行的人说,章年卿走了五天,人居然还在汀安留着听说他的船被人刮了。” 谭宗贤淡然道:“怎么,你还在惋惜你的人没去成江浙。” “我的人?”刘宗光倾身过去,冷冷道:“我到想问谭大人一句,我的人怎么会在深夜和你谭宗贤在把酒言欢,还站在院子里一起看烟花呢。” 谭宗贤目光骤变。 刘宗光微微一笑,道:“谭大人,这件事皇上还不知道吧。” 皇上当然知道。 谭宗贤暗道,他面上不表,连连称是:“首辅大人英明。”然后软下态度,小心回话。 刘宗光满意一笑。 夜冷月孤,明镜高悬。两艘大船不紧不慢的朝山东驶去。 冯俏每次月事都会痛经,晚膳的时候,冯俏感觉小腹微涨,后腰也有些酸痛。悄悄告诉了云娇准备月事带。 章年卿站在船舱外面和赵鹤说话。赵鹤附耳道:“我已经通知虎子和汪大哥。” 章年卿点点头,淡淡道:“恩,女人和孩子怎么样?” “还算精神,只那个孩子皮的很,逮着空就要挠几个人。” 章年卿皱眉道:“让兄弟们小心些,千万别再身上留下什么印子。日后的都是把柄。” 赵鹤点头道:“知道,大家都不是新手,这点防范还是有的。” 章年卿掀帘进去的时候,不见冯俏。一问才知冯俏已经睡下,章年卿心里一慌,疾步去看。冯俏果然脸色惨白的抱着被子,章年卿摸着她的额头,拉过来一看,“又晕船?哪里难受?” 冯俏头枕在他大腿上,一只手被他握着。她摇头道:“不是晕船。” 章年卿急道:“不晕船你又哪里难受。”语气不善。 冯俏本就因为葵水心情低落,闻言只觉章年卿章年卿在指责她多事。心里难受,却无从反驳,只能硬撑着身子坐起来,倔强道:“哪里都不难受。” 章年卿被堵的一肚子话都咽了回去。 章年卿去船舱下提审崔大夫。他一转身,冯俏便立即翻了个身,背对着他。走到门口,他回头望了一眼,只见她身形纤弱,躺在藏蓝色的床铺上,说不出来的娇小怜人。章年卿咬咬牙,想着冯俏白日的活泼甜美,及步下了昏暗的船舱。 崔大夫青嬷嬷听到脚步声俱是一震,青嬷嬷感激的看了崔大夫一眼。待章年卿的脸真的映在烛火下时,青嬷嬷对崔大夫的感激之情,已然变成敬佩。 崔大夫对青嬷嬷说,冯俏有体虚之症,每次葵水必痛经。冯俏是五月二十八嫁进章家门,今天已经六月九日。不出十天,冯俏必来葵水。 算日子,那时候大家还在船上。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章年卿能用的只有他们二人。 这就是他们的机会。 两人在地窖见面时,崔大夫就给青嬷嬷分析过。嵇玉涛和章家有渊源,章年卿势必会看在长辈的面字上对他们伸与援手。虽然之后章年卿的举动有些出人意料,但总体还是没什么偏差。 当然,算计章年卿并不是没有危险的。 章年卿有可能帮父辈遮掩,而借机杀掉青嬷嬷。可章年卿要给冯俏避孕,还想给她治疗宫寒,减少痛楚。 青嬷嬷便还有一条生路可行。 崔大夫便对青嬷嬷道,如果章年卿让他们给冯俏看病,青嬷嬷则以冯俏的命威胁,让章年卿放她一条生路。如果章年卿防备他们,不让他们给冯俏看病。 因章年卿报备父辈,往来还得有一段时间。他们可以借机逃走。 总之,先逃离嵇玉涛的暗杀再说。 章年卿吩咐人叫崔大夫出来。隔着漆黑昏暗的船舱,青嬷嬷只看见崔大夫被人拖走,拽崔大夫的人身材魁梧,肌肉硕大。拎起崔大夫,跟拎了只小鸡似的。 青嬷嬷张了张嘴想拦住什么,最终在彪汉的眼神下,呐呐住嘴。 章年卿拉了个长凳,坐在烛火光影下。他温柔问道:“你是青嬷嬷吧。” “是”话未落音,那边突然传来一声惨叫,铁拳入骨,青嬷嬷脸色霎白。 章年卿皱了皱眉,对那边道:“别吵。” 彪汉愣了一下,卷了个布条塞进崔大夫嘴里。青嬷嬷看不真切,只从他的动作身形,和崔大夫后来的闷哼声中,还原‘真相’。 “青嬷嬷?”章年卿耐心的又问了一遍,“你本名叫什么。” 青嬷嬷目光涣散,关切的望着那边,无意识道:“我叫孟青。我爹是郧阳的神医孟竹昌大夫。” “哦。”章年卿点点头:“略有耳闻。你爹和神手蔡胜寿是” “同门师兄弟。”青嬷嬷接嘴道。 “原来如此,那蔡大夫就是你师伯了。”章年卿道:“实不相瞒,四年前你师伯救过我的命。” 青嬷嬷已经无暇顾及章年卿在说什么,她只觉得那边她悬着心的声音已经很久都没有声音。她都快哭了,“章大人,章大人,君子动口不动手,你” “嘘。”章年卿淡淡道:“不提崔大夫,咱们先说你的事。” “可” 那个彪汉忽然走过来,俯身在章年卿耳旁说了句什么。青嬷嬷惊恐的瞪大眼睛,只看清彪悍的拳头,在昏黄的烛光下,顺着拳背,一滴滴掉血,落在地上。 那是,崔大哥的? 青嬷嬷疯了一样要冲过去,崩溃的大喊:“章大人,你这是滥用私刑!”被彪汉死死拦住,一把推回原位。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每一个支持正版的小天使!爱你们,么么哒~ 谢谢读者“抬头看海的鱼”,灌溉营养液12017一04一08 16:04:47 谢谢d一y扔了1个手榴弹投掷时间:2017一04一08 00:19:25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3章 “给她张凳子。”章年卿怜惜她年迈, 吩咐道。 章年卿措辞片刻,露出和煦的笑, 像个腼腆少年, 他道:“青嬷嬷, 我娘子身子不舒坦, 我需要知道你的底细。” 底部船舱又闷又呛, 一股灰尘味,章年卿从袖子里抖出一张杏花娟帕,缠在指尖,抵着鼻子嗅了会儿,道:“希望你能坦白一点。” 青嬷嬷被人硬按在凳子上,坐如针毡。眼前的章大人, 分明是个少年。温和又腼腆,看不出一点狠戾的模样。她一颗悬着的心却不敢有丝毫放松。青嬷嬷颤颤巍巍,谨慎道:“章大人想知道什么?” 章年卿问:“崔大夫说你被嵇叔叔追杀, 是因为你撞见了他的外室?告诉我,你认识那个女人吗。” 青嬷嬷镇定道:“不认识。” “哦,不认识?”章年卿笑道:“这么说, 你是认识嵇大人了。” 青嬷嬷被他笑的毛骨悚然,结巴道:“也, 也不认识。” 章年卿目光趣味盎然,定定的看着青嬷嬷。她头发灰白,挽着圆鬓,衣裳精细, 手腕处还戴着一个金镯。耳环不知怎么少了一个,脸上光滑,眼角处有沧桑的细纹。总体来说,她还算年轻。 为了谋生将自己打扮的老气横秋,以取信于人。 章年卿点点头,问道:“在别人手底下讨生活很不容易吧。” 青嬷嬷被一句话勾起无限惆怅,叹道:“还好,都是服侍人的活,我做的惯。” “青嬷嬷当年是为什么被放出宫?” “年纪到了,主子恩典,便出宫了。”青嬷嬷答的滴水不漏。 章年卿冷不防又回到上个问题:“你怎么知道是嵇玉涛追杀你。” “我,我看见嵇大人和她一起出入过。” 章年卿轻轻笑了,“你不是说,你不认识嵇大人吗。” 章年卿站起来,眉宇间一抹愁意,转身欲走,“和你们说话真累。一句话八个谎,怎么,欺负我年轻脸嫩,好糊弄?”驻足,回头。他脸上有被人戏弄的的怒气,冷冷道:“青嬷嬷,我在刑部呆了一年多,你若想尝尝我的手段,大可直说。” 章年卿走到黑暗的另一边,崔大夫被五花大绑在堵着嘴扔在地上,身上没有丝毫挨打的痕迹。 船上,珠珠端了一碗羊血饸饹进屋。冯俏闻到香味,坐起身问:“哪来的羊血?” 珠珠垂涎三尺道;“厨房做的。下午上船的时候,林知县他们送了好多活鸡活鸭,还送了个几只羊羔,带着回疆那边的厨子。三爷说,晚上还有烤羊排吃。” “是吗?”冯俏在珠珠的服侍下床穿鞋,披着外衣尝了一口,鲜香暖胃,十分美味。 珠珠道:“我听厨房说,三爷刚才还让人杀鸡了,说让炖鸡汤,还嫌没有乌鸡补汤。” 冯俏不以为意,“在船上呢,将就将就。” 珠珠噘嘴道:“小姐,你想哪去了。姑爷要乌鸡汤又不是给他自己喝的。”一副‘别身在福中不知福了’。 船舱下,彪汉端着一盆热鸡血,压低声音,对章年卿道:“要不冲这姓崔的浇下去,拖到青嬷嬷那边晃一圈,保准她什么都招了。” 章年卿瞥他一眼,“你怎么这么损。”却没说不好。招手让他过来,又嘱咐了几句。彪汉点点头,叫来一两个人。 不一会儿,青嬷嬷便看见有人拖着一个血淋淋的人走过去,地上拖着两条腿,所过之处,两行暗红色血迹。 “你们要带他去哪,你们要带他去哪。”崔嬷嬷慌张道,试图扑过去和崔大夫共存亡。 有人不屑道:“敢戏弄章大人,自然是拖出去喂鱼了。” “章大人!”青嬷嬷瘫软在地上,抹了把泪,高声道:“我要见章大人。我有话对章大人说。”她双目赤血,大吼道:“你告诉章大人,我用一个秘密,和他换一条人命。” “哦?那要看你的秘密值不值得一条人命了。” 章年卿的声音从崔大夫被拖走的地方传来,青嬷嬷一阵绝望,越发觉得章年卿是一个狠毒的主儿。她稳了稳心神,扫了一圈众人,坚决道:“这话我只对你一个人说。” 章年卿想了想,道:“你们都出去。”大家鱼贯而出,没有人对章年卿的话打半丝折扣。 青嬷嬷先是颤抖的问:“他还活着吗?” 章年卿不耐烦道:“你再拖拉下去,他现在就可以死了。” 青嬷嬷喏喏称是,她道:“和景十五年,我三十岁。皇后娘娘特地把我叫在跟前问,我想不想出宫。如果想,她现在就可以把我放出宫。我虽然不舍皇后,却惦记着宫外的人。只好硬着头皮说我想出宫我避过了一场大劫难。” 章年卿心里闪过一丝怪异,警惕的问:“哪个皇后?” 青嬷嬷嘴角露出一抹讽刺的笑,“废后王皇后。对,就是那个在冷宫里被囚禁了八年的王皇后。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她现在应该还在冷宫里我曾也这么以为。” 章年卿大惊失色,“不可能!王皇后不见了,宫里怎么可能一点动静都没有。不可能,绝不可能!!!”他浑身颤抖,大声嚷嚷,努力说服自己的恐惧。不会的,不会是王皇后。一定不会的。 青嬷嬷幽幽的问他:“一个先帝废后,还是被囚禁在冷宫八年的废后。章大人,你真的觉得还会有人关心她的死活吗。” 章年卿哑然无声,握紧颤抖的双拳,不敢从黑暗里走出来,让人看见他恐惧害怕的样子。他平静道:“继续说。” 青嬷嬷道:“我从未想过,时隔十二年后,我还能见到王皇后” 章年卿浑身是汗的从船舱底下出来,他站在甲板上吹冷风。 章年卿是和景九年生人。和景十五年时,尽管他还是一位六七岁的孩子,他也听闻过那次震惊朝堂内外的废后事件。 大魏建国以来,王氏一门前后出过十一位皇后,而这最后一位皇后,也是王家唯一的一个废后。 王皇后嫁给和景帝十余年,未曾生育一子。连一个公主也没有,这也是王皇后后来被废的‘主要罪行’之一。另一个重要罪名是谋害皇嗣。郑贵妃当年怀着三皇子,被王皇后设计害死,据说流下来的是一个成形的男婴。 和景帝震怒,一脚将王皇后踢倒。没过多久,王皇后被废,囚禁冷宫。自此八年不见天日,直到和景二十三年,和景帝驾崩。王国舅偷天换日,将女儿从皇宫里偷出来,交给嵇玉涛,悄悄安置在汀安。 只是,世人都不知道的是,王皇后被废的时候,已经怀有身孕。和景帝那一脚下去,险些将王皇后踢小产。 王皇后想尽办法将这个孩子报保下来。怀胎十月,本就是女子最苦的时候。王皇后在最恶劣的环境里生下四皇子,她吃不饱喝不足,连生孩子的时候,都是她自己一个人。四皇子的脐带是王皇后用牙咬下来的。 说起来,这个四皇子命也真大,他爹一脚没把他踹死。后来郑贵妃一碗药灌下去,他也没死,不仅没死,还不痴不呆不傻。再到后来王皇后为他咬肚脐带时,不小心将他腹部弄破了。四皇子到三岁时,肚脐眼都在流黄水。 青嬷嬷不认识嵇玉涛,时隔十二年,主仆再相遇,王皇后竟也没打算杀了她。相反,主仆二人感情甚好,青嬷嬷甚至辞了她在别的府邸上的工作,一心一意照顾着王皇后和四皇子。 这让章年卿很意外。 青嬷嬷说,王皇后见了她之后很感慨,每天见了她都有一肚子话要说。王皇后将她在冷宫八年的日日夜夜,反反复复颠来倒去的给青嬷嬷说。 说她怎么照顾四皇子,四皇子又是怎么调皮,每天吃什么喝什么。春天了有什么果子,秋天了有什么果子。王皇后话很多,多的常人无法想象,她好像要把八年无处诉说的话,一股脑全要倒给青嬷嬷听。 她不喜欢嵇玉涛给她安排的嬷嬷,只喜欢和青嬷嬷说话。 偶尔,青嬷嬷有事出门一趟。王皇后就会很落寞,一整天都无精打采的。只见了四皇子还有个笑脸,自己在屋子一坐就是一整天。 这让青嬷嬷很心疼,自那之后,便鲜少出门。 好景不长,青嬷嬷陪了王皇后小半年,嵇玉涛突然来探望王皇后。这一探望,便发现了青嬷嬷。 嵇玉涛不由分说的要杀了青嬷嬷,以保守秘密。王皇后苦苦哀求才留的青嬷嬷一条命。 嵇玉涛不敢接受王皇后的跪拜,只说要写信给王国舅,他只听王国舅的吩咐。 那时恰逢朝堂二宗斗法,刘宗光谭宗贤在京派官的事上互不相让,王国舅打算坐手渔翁之利。无暇顾及汀安这边,王皇后便趁机给青嬷嬷支招,让青嬷嬷逃跑。于是便有了写给崔大夫那封求救信。 王国舅是朝堂上,除二宗以外的第三股势力。固然王家这些年没落了,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谁也不敢小瞧王家。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一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4章 四皇子和景十六年生人, 离宫时才七岁。掐指一算,他现在应该有十岁。 章年卿想着那天见到的头大脚轻, 瘦弱无骨的小男孩, 舒出一口郁气。“真是棘手啊。” 老天爷一定是看他不顺眼。 原本以为是一个女人, 然后老天爷告诉他, 这有可能是一个后妃。好, 他认了。富贵险中求,人生在世,哪还能没有一点危险。谁知老天爷和他开了个更大的玩笑,呵,皇后,还是先帝的废皇后。真是一份大礼啊。 章年卿拿这个烫手山芋, 不知如何是好。 王皇后和郑贵妃是死对头。当年和景帝驾崩,大皇子遇刺。冷宫废后不值一提,连带着王皇后所生的四皇子都无人知晓。郑贵妃正如日中天, 哥哥又是宣武大将军,曾有意扶持二皇子继位。 和景十五年废后后,和景帝再未立新后。生养了大皇子的德妃和二皇子的郑贵妃打得不可开交, 两人斗了七八年。和景帝烦不胜烦,索性谁也不立。 大皇子死后, 二皇子本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谁知中途杀出了个齐王‘代侄继位’。 郑贵妃母子一蹶不振,到现在都没缓过神来。 章年卿深吸一口气。王皇后没有带四皇子远走天涯,反而藏在离京城只有一天路程的汀安 看来也是在为将来谋大统做准备。 章年卿苦笑一声,嵇玉涛的是对的, 青嬷嬷留不得。 王皇后当初妇人之仁放走了青嬷嬷,可曾想过青嬷嬷有一天会把这一切倒豆子一样,说给另一个人听? 章芮樊远在河南,还惦记着章年卿的行程。一连多日都不见章年卿来信,埋怨道:“这孩子,不知道家里人惦记着,一封信都不写。他现在应该走到平梁了吧?” 陶茹茹安慰他:“不知道啊,没准儿是孩子想着咱们也在船上,写信一来一往不方便。” “哦,他不会掐日子算行程啊。咱们都到了两天了” “行了,儿子都多大了。媳妇都娶了,你还在这操心。” 章芮樊梗着脖子道:“多大都是我儿子!”夫妻两拉拉扯扯,声音渐小。 晚上,章芮樊想章年卿,翻来覆去睡不着。这三个儿子,他最疼的就是章年卿。天德最小,也最聪明。他最爱的就是这个儿子。 章年卿脊骨的太单薄了,可他的肩上却承受着太多东西,章芮樊心疼他,总想替他承担点什么。 章年卿却什么都不说,唯一向他提过的要求,他想提前和冯俏成亲。 章芮樊很明白他的心情,当年他背井离乡,一路从浙江打拼到河南,也是这种心情。 他对陶茹茹一见钟情,所有人都说他是为了抱陶金海大腿,章芮樊笑笑没说什么。其实是他先看上陶茹茹这个人,然后才因她的身世对她越发满意。可这话说给谁,谁都不信。章芮樊索性就不讲了。 章芮樊年轻的时候很爱陶茹茹,爱到骨子里,甚至不想让她受一点委屈。 那是种很难言的感觉,你身在异地他乡,举目无亲,处处艰难。 突然你遇见一个笑容如花的姑娘,然后有人告诉你,这个姑娘是你的,独属于你一人。 你知道这个人从里到外,连骨血都是你的。忽然间有了依靠,你从这个姑娘眼睛里看得到爱恋,看的见依赖。 在明争暗斗,错综复杂的官场。她是你精神最后的安歇地。她攀附着你的骨血生长,是支撑你的力量。你从她的鼓舞里站起来,然后与官场抗衡,将她收纳在你的羽翼下。 那是章芮樊最渴望权力的时候,不惜一切冒险。他想强大,想站在权力的顶峰,想让所有人对他俯首称臣。可终其一生,他也只是做到吏部侍郎,便止步不前了。 他的儿子比他优秀,不及弱冠之年,已经站到了他三十岁才坐到的位子。 其实这是不对的。章年卿还年轻,羽翼未满,身上便有了个几乎致命的软肋。 理智告诉章芮樊,他不该纵容章年卿。 可章芮樊心痛儿子,他不知道怎么样才能给章年卿一个依靠。他这个儿子,从十五岁开始,便一个人在京城打拼,在官场里和人虚与委蛇。父母双亲俱不在,偌大的京城举目无亲。 章芮樊他闭着眼睛想,他亏欠这个儿子的太多。 为此,章芮樊一直不太希望妻子给冯俏摆婆婆谱。章年卿对冯俏的感情,他能明白。 章芮樊希望,冯俏能像当年的陶茹茹一样,给天德最强有动力的依靠和动力。 江浪滔滔,天边鱼肚泛白的时候。 章年卿终于从甲板处挪动脚步,青嬷嬷搀扶着崔大夫跪谢章年卿。崔大夫嗡动着嘴唇,泪流满面道:“章大人,小老儿愧对你的大恩大德,崔吴明无以为报,只能为做牛做马,报效章大人的不杀之恩。” 章年卿挪动着发酸的腿脚,淡淡道:“你的做牛做马还是算了吧。我不敢用。” 崔大夫愧疚道:“小老儿不该算计章大人,我” “行了。”章年卿示意他住嘴,他望向青嬷嬷,道:“你不该告诉我的。怎么办,我不想让人知道我知道这件事。青嬷嬷,我是不是该杀了你呢?”他目中疑惑,犹豫不定,仿佛真的在询问。 章年卿吐出一口浊气,背对他们,道:“我昨天站在这想了一夜,不知如何是好。” 青嬷嬷和崔大夫对视一眼,撩袍齐齐跪下,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头。崔大夫道:“昨日青妹用秘密换我的命。今日我崔吴明以命换命。章大人,我以性命担保,青嬷嬷不会有任何异心。请您留着她,替您照看少奶奶吧。” “不!”青嬷嬷跪直道:“章大人,我不忠在先,不义在后。实在不配伺候您和三少奶奶,我知道你不高兴我和崔大哥对您百般利用,百般撒谎。”她的声音低下去,过了会又重新拔高:“崔大哥本性不坏,他是因为我才做出如此让你震怒的事。你杀了吧,杀了我,你也安心。” 章年卿忽然有些好奇他们昨晚说了些什么,怎么一夜之间,两个胆小怕死的人,突然间就视死如归了。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章年卿不露声色,点点头,“跳吧,我会替你们收尸的。”他搓了搓冻了一夜的冰手,边取暖边道:“你们两也别推让了。一起吧。黄泉路上也有个伴。” 崔大夫眼睛黯淡下去,鼓足勇气抱了抱青嬷嬷的肩头。“对不起。”纵身一跃,跳进大运河。 只听扑通一声,青嬷嬷瘫坐在地,良久,她给章年卿磕头,掏出一张纸递给章年卿,道:“这是治疗宫寒的方子。”她惨白一笑,道:“我知道章大人不收我,离了您这艘船,我还是会死。我原本想着,既然我活不久,能留崔大哥一命也是好的”说着,心头涌起一阵绝望,她捂着眼睛道:“不该写信给崔大哥的。我当初就该死在地窖里。也好过现在多搭一条人命。” 章年卿静静的听她说完,伸手接过方子。 青嬷嬷目光黯淡,再度叩首,郑重道:“章大人莫忘了,将我二人埋葬在一起。” 章年卿点头,“我记得,不会忘了的。” 青嬷嬷欣慰的点头,起身慢慢的走到船边。仰头倒下,扑通一声,只觉得冷水铺天盖地的淹没过来。原本必死的决心,突然间又有了求生的意识。她拼命挣扎着,耳边忽然传来时远时近的呼唤,“青妹,青妹。”然后便没了意识。 赵鹤浑身是水的抹了把脸,朝上面喊道:“章大人,都捞上来了。” 章年卿倾身一看,小船不堪负重的躺了两个人。章年卿挥挥手,“拉去货船上,烧点姜汤,你们一起喝了,驱驱寒。” “是!”赵鹤领命而去。 章年卿走了两步,又退回来,道:“给我屋里也送一碗。” “好嘞!”赵鹤豪气的挥挥手。 章年卿回房高兴的抱着冯俏道:“崔嬷嬷和崔大夫两个人可以用了,留给你,以后专门伺候你的身子。” “崔嬷嬷?”冯俏还在因昨天的事生气,本想推开他,摸到他衣服一身冰冷。忍不住心疼,“衣服怎么又潮又冰的,快脱下来。”又看见他眼底的淤青,痛惜道:“你一晚没睡?” “恩,崔嬷嬷。马上就是了。”章年卿笑嘻嘻的,含糊道。他飞快的脱掉冰衣服,钻进暖和的被子。 冯俏望着床底下的裘裤,不敢想被子里的章年卿是什么样的,她掀被下床道:“我去给你找条裤子。” 章年卿从背后抱住她,“别去了。我一晚没睡,来陪我睡会。” 冯俏咬着嘴唇,艰难让步,“你好歹穿个裤子。” 章年卿不语,闭着眼睛把冯俏拉进怀里。冯俏两只手尴尬的无处安放,章年卿揉着她僵硬的身子,轻声道:“幼娘别怕,我不会碰你的不会让你怀着孕跟我在长途跋涉。” 他吻了吻冯俏唇角,满足笑道:“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受苦的。” 冯俏眼眶隐隐有热泪,心里一酸,抬头去看他,章年卿已经熟睡,他俨然累极了,鼾声震天。 可冯俏欢喜他,连他打鼾都觉得可爱。她贴近他的怀里,抱着章年卿宽厚的背,忍不住滑了两下。哧哧暗笑:天德哥总说她皮肤细腻的像羊脂玉,其实他的手感也很好啊。 借着晨起微光,冯俏忍不住掀开被子将章年卿看了个遍。她笑倒在床上,乐不可支。因为她发现,章年卿连屁股都是黑的。冯俏伸出白玉般的小手,虚张声势的放在他臀部,作势要打。 章年卿闭着眼,无奈的伸手,将她两只手攥在一起。“乖,别捣蛋。快睡觉。”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每个支持正版的小天使!大家晚安,么么哒~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5章 见过章年卿古铜色的臀部后, 冯俏一门心思的想帮章年卿变白。她的愿望很单纯,不求章年卿变成白面书生, 俊俏郎君, 只要比现在白就好。暗暗下定决心后, 为两人拉好被子, 乖乖躺在他的怀里。 两人坦诚相对, 共枕而眠。彼此的气息缠绕在一起,本是最容易动情的时刻,却被浓浓的睡意打的烟消云散。 章年卿沉沉睡下,冯俏也在他颇有节奏的鼾声下入眠。 锦被下,章年卿修长结实的双腿缠着冯俏的细削光滑的,不分彼此。 冯俏睡的迷迷糊糊, 觉得有人拿着大毛刷在她腿上不断的扫刮。又痒又疼,她挣扎的踹了两下。那边安静了片刻,然后变本加厉的缠上她。 冯俏有些生气, 却又困得紧。只好由他去了,刚迷瞪一会儿。又觉得一只手在她身上游移,很享受的样子。她的胸口也仿佛被压了座山, 沉重的喘不过来气。 冯俏愤怒的睁开眼睛,章年卿还在熟睡。堂堂八尺男儿, 身躯伟岸。平日立如松山,迎面对日,都能给她遮挡出一片荫凉。如今却像巨蟒一样盘踞在她的身上冯俏手脚都被他绞在怀里不得脱身,努力抽出细白的胳膊, 狠狠推他的大脑袋。章年卿无动于衷,换了姿势继续睡。 两人力量悬殊,冯俏的推拒犹如蜉蝣撼树,她手脚并用,委屈的大喊:“我要被压死了。” 章年卿晕晕沉沉,只逮住一个死字。他抬头茫然的问:“你哪里不舒服?”怎么突然要死要活的。关切的摸了摸她略烫的额头。趁他松懈,冯俏飞快的挣脱出来,将半褪未褪的纱裤提上。“我哪里都不舒服!” 说着就要下床,章年卿眼疾手快的抓住她的手腕,“不是说好陪我,你要去哪。” 冯俏气呼呼道:“内急。” 章年卿尴尬的看了眼她身上皱巴巴的小衣纱裤,脑海零碎回忆,他微微别脸,道:“我太困了,不知道压到你了。”抱着她的腰将人往回拖,“阿萱别生气了,恩?” 冯俏一腔怒火被他情话般的呢喃搅得支离破碎,猩火跌在心湖里淹没,她闷闷道:“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睡觉这么不规矩。你高我一个头,以前想你和说点亲密话,都得你弯下腰。” 冯俏比这胸口到小腿的距离,委屈巴巴的,“刚才你却团成这么大,对,就是这么大。整个人压在我身上”她觑着他,哼道:“你枕的舒不舒服啊。” 章年卿含笑点头,“阿萱的温柔乡,自然是最舒服的。” 冯俏满面粉意的捶他一下。 中午,章年卿同冯俏在甲板上看沿岸风景。章年卿注意到冯俏手上还带着那副翡翠镯,捉起她的手腕,看了许久,叹气道:“先褪下来吧。这是我从薄津浩手里买的东西。带着就是记号,被人惦记着就不好了。” 冯俏敏锐的问:“天德哥在担心什么?” 章年卿揽了揽她的肩头,“防患未然罢了,别担心。” 沧江交界停着数艘斗篷乌船,中年男子低声问:“看清楚了,真的是那副镯子?” 矮个子点头道:“没问题,对的上。两艘官船,一天前从汀安方向过来的,主船上一个男孩一个女孩,男的个子高,长得黑。女孩娇娇小小的,手上戴着碧绿翡翠福镯。”他拍着胸脯道:“我还特意借了驼子的西洋镜,看得一清二楚。” 中年男人点点头,弯腰进船,低声与船里的人商量了几句。 那人皱眉,再次嘱咐:“薄老二能把人放走,这个人肯定不一般。切记,既然薄二说只要一双手,咱们只取一双手。千万不要伤及人命到时候都是我们的锅。” “我明白。” 章年卿靠在门上,看着冯俏珍而重之的将玉镯收进妆匣子。他若有所思,上前捉起冯俏空荡荡的皓腕,指腹细细摩挲着她手上原本带着玉镯的地方。一言不发。 “好了。”冯俏不动声色的抽出手,道:“天德哥,我伺候你洗脸。” 章年卿奇道:“起床时不是洗漱过了吗?” 冯俏笑而不语,拉着章年卿的大手浸入温热的淘米水中。章年卿看着浑浊的米汤?不自在的想远离。却被冯俏强势的按在木盆里,两人正争执,忽然听到一阵漕乱声。 章年卿弯腰,隔着矮窗望去,不知从哪冒出一堆乌篷小船,每个船都不大,约莫只能容得三四个人。在诺大的运河里划的又轻又快,掠水划桨,技术极好。一点没有因为船小,吃水不足而翻船。 反而借乌篷船狭长窄小的优势,在运河里畅行无阻。很快包围了章年卿所在的官船。无数小船抵着官船,逼迫它停泊靠岸。 章年卿心中一凛,“乌蓬贼?”他转身对冯俏道:“俏俏,你乖乖呆着这里,不要出去,我去看看。” 冯俏慌忙找出李妍的玉佩,塞到章年卿里,“天德哥,你拿着这个。”乌蓬贼?是水贼吗。她揣揣不安,不断祈祷,希望玉佩管用。 章年卿看了眼手中的玉佩,握紧出去。 赵鹤早已发现不对,带着所剩不多的兄弟,持刀绕船一周,警惕的望着水下盗贼,严阵以待。 章年卿脸色铁青,问船夫:“能冲过去吗?” 船夫感受一下风向,激动的点头:“能,能!”招呼人帮他把半帆升起来,把着风舵,加速驶去。 大船尖端的乌蓬小船如小鱼遇鲨一般,齐齐向两边散去。轻巧又轻盈,竟没有一艘翻船。 大家不慌不忙,紧紧簇拥着大船两边。 “前面就是沧江峡了。”船夫紧张的对章年卿道。 章年卿不解:“沧江峡怎么了?” 船夫望着炙热的太阳,估摸着时辰,脸色霎白,“那有旋涡,还是逆涡!!!!”他绝望道。 难怪,难怪这些乌蓬贼要把他们往前赶。 沧江峡和运河的交界处,汇流前约三十尺的地方,每日午时三刻有逆涡。固然江涡不比海涡动辄非死即亡,却也经常导致大船侧翻,人被淹死在运河里,货浮在河面上,在江面上打转儿,被乌蓬贼捡漏捞起。 乌蓬贼便是靠此发家致富,以发死人财闻名。连当地剿匪的官府都拿他们无可奈何。 天灾,他们顶多算贪图小便宜。加之其每年没少给周边进贡。便被纵容至今。 大船吃水重,反应迟缓。不比小船往来穿行,轻松自在。固然靠近旋涡时,小船比大船更容易吸进去。可乌蓬贼的技艺高超,在旋涡中行船,如履平地。哪是他们比得了的。 章年卿脑中飞速转着,良久,道:“放慢速度。别冒险。”冯俏还在船上,他胆子大,也不敢拿冯俏冒险。 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秀才遇到匪,更是束手无策。 章年卿攥了攥手里的玉佩,几乎不抱希望。他对赵鹤道:“朝他们喊话,我要见他们头。” 赵鹤问:“要亮身份吗?”指的章年卿五品大员的身份。 章年卿苦笑,明晃晃的官船他们都劫了。显然是冲他来的,亮身份除了激怒他们,有什么用。他嗤笑,这个时候,一个五品大员,可能还不及他手里这块玉佩值钱。他道:“不必。” 冯俏从后窗看到乌蓬贼们并没有纠缠货船,呼吸窒了一窒,这是冲天德哥来的? 她有些坐不住,来回踱步。不能这么坐以待毙,冯俏心里暗暗道。 冯俏趴在矮窗前,仔细观察着每一艘乌篷船。忽然她的眼睛被一道强烈的光晃了眼,她下意识避开。然后发现,每艘乌篷船的帘子后面,都藏着两个弓箭手。 冯俏视力极佳,注意到他们的箭矢都是生铁六角棱边,打磨精细,锋芒毕露。心中一震,是官箭! 冯俏心中大急,想出去告诉章年卿他们放暗箭,他们不是单纯的水贼。一拉门,却发现,门从外面锁住了。她焦急的拍着门:“天德哥,天德哥你放我出去,我有话对你说。” 章年卿当然听不见。 此时此刻,他正和一位姓万的中年男人对峙。 中年男人举着李妍的玉佩对着日光照了片刻,赞道:“好东西,这是章公子给我的赠礼吗?” 章年卿淡淡道:“这是漕帮李大当家赠我的护身符。他说我一路跋涉,路上难免遇到点风险,戴着这块玉佩,江湖绿林的好汉都会给他一份脸面在船上更是好使。”撒谎不眨眼。 “哦,是吗?”中年男人皮笑肉不笑道:“倒是我们孤陋寡闻了。我们乌蓬帮,素来与江湖脱节许久。到不知漕帮的李大当家的在江湖这么有脸面。”频频点头,一副受教的模样。 章年卿目光危险,“这是不买账?” 万先生坦然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章大人,我只要你一只手。”他竖起一根手指,诚恳道:“我知道章公子家世显赫,您外公是河南巡抚陶金海,您妻子是衍圣公的外孙女。父亲岳丈也都是朝廷大员。” 竟是将章年卿的身家来历说的一清二楚。 四目相碰,针锋相对。 万先生连连告饶,双手下压:“好好好,章公子,你不必这么看着我。实不相瞒,上面让我们取的是您的双手。我和家主商议许久,决定只取你一只手。”他鞠躬道:“这是我们的诚意。” 章年卿道:“我猜猜,是不是我的字写的好,有人放心不下,所以才要斩了我的手。” 什么牛头不对马嘴的。 万先生茫然片刻,也不待章年卿答应与否。一个眼色过去,嗖,一道冷箭扎进赵鹤胸膛。嗖嗖嗖,数道冷箭齐发。章年卿的护卫猝不及防,中箭不少。大家乱成一团。 章年卿来不及反应,被一股大力按住,右臂被人扯住按在桌子上,一把匕首钻进他手腕,又快又准的找到手筋,轻轻一挑。 “啊——”章年卿惨叫一声,痛心彻扉。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以下小天使的营养液! 读者“虾仁李子”,灌溉营养液 22017一04一11 00:03:03 读者“d一y”,灌溉营养液 52017一04一10 14:33:13 读者“我可爱的发芽啦”,灌溉营养液 202017一04一09 12:21:45 读者“薛定谔养了喵(一)”,灌溉营养液 12017一04一09 01:05:21 读者“抬头看海的鱼”,灌溉营养液 12017一04一08 16:04:47 —— 感谢d一y扔了1个手榴弹投掷时间:2017一04一10 08:06:37 ps:今天晚了一点,很抱歉。爱你们,么么哒。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6章 赵鹤大骇, 忍着痛楚,挥刀斩断胸前的箭羽, 只剩短短一截, 方便行动。他提刀大步走向章年卿, 朝握匕首之人的手臂砍去。血花四溅, 章年卿微微别脸, 仍被溅了一脸血。 那人痛叫一声,匕首从手中脱落。 章年卿握着受伤的手腕,右手无法控制的颤抖。 赵鹤撕下袍角,将章年卿右腕紧紧缠住,教章年卿按住一处穴道,道:“三少爷按紧, 先止血。”章年卿点点头,表示明白。动作间,牵动着伤处, 赵鹤额头汗珠滚滚。 他目光惕然,死死盯着万先生,护在章年卿面前, 长刀置前。 章年卿轻轻呼出一口气,愚者死于话多。他再巧舌如簧, 足智多谋。也敌不过江湖人说一不二的绝然。 他失策了。 昨夜,赵鹤发现有人跟踪,前来禀告。那时,章年卿正在在甲板上吹凉风, 赵鹤抱拳道:“章大人。” 章年卿心事重重,回头看见赵鹤抱拳的姿势,心中一凛:“有事?” 赵鹤为章年卿指了运河上几个不起眼的小船,凭着多年江湖经验,他道:“南边那个运杂货的粮船一直跟着我们。”说完他不安的看着章年卿,唯恐他不信。 章年卿若有所思,问:“是薄津浩的粮船吗?” 赵鹤犹豫一会,道:“是你那位世叔。” “嵇叔叔?”不可能,章年卿迟疑着,“太妃的事,我们办的隐秘,应该没有露出马脚。” 忽的,他脑海里闪过一个人,青嬷嬷。 章年卿低估了青嬷嬷,她知道的辛秘太多,嵇玉涛当然不会善罢甘休。 嵇玉涛讨要青嬷嬷时,章年卿拒绝的太强硬。若青嬷嬷不知道这么多事,当时的理由完全可以搪塞过去。 现在,不够看啊。 章年卿叹息不已。 赵鹤道:“三少爷的意思是说,嵇大人还在怀疑你?” 章年卿沉默片刻,道:“我那位嵇叔叔一言难尽。如果是他跟着我们,想必是为了看看,是不是真的有人来觊青嬷嬷去河南。” 夜风瑟瑟,江风沁凉,两岸夹树呜呜咽咽。繁枝茂叶刷刷作响。赵鹤心沉到河底,“那怎么办?你根本没有通知章大人。嵇玉涛若一路跟下去,自然知道我们在骗他。” “呵,还能怎么办,走一步看一步吧。”章年卿转身看向赵鹤,目光在他身上打量许久。他道:“赵鹤,你愿不愿意和你弟弟唱一出反目成仇的戏码?” 赵鹤愕然道:“您不是说要贼喊捉贼吗。怎么又成兄弟间反目成仇了。” 章年卿笑道:“还是贼喊捉贼。不过给你们兄弟加场戏码而已。” 赵鹤想了想,认真道:“愿闻其详。” 章年卿问了赵鹤些内情,真假参半的圆了一个故事。 两个同父同母不同天的赵氏兄弟。一个为官,一个为匪。兄弟间殊路同归。 两人幼时因故分离,赵鹤投靠陶金海,成为一名护卫。后来陶金海得小外孙成亲,赵鹤被送给了在刑部做官的章年卿。 赵虎流浪江湖,受尽坎坷。终于在江湖上有了一席立足之地。后被朝廷某位大官指使,去汀安劫某个女人和孩子。劫完人他们知道,这是某个大官的外室。 赵虎走投无路之下,求到赵鹤身上。 然后赵鹤求到了章年卿这边。章年卿一听和嵇玉涛有关,便管了这件事。 章年卿道:“既然嵇大人没有提太妃的事,我们就都装作不知道这件事吧!” 听完,赵鹤憋不住笑,弯腰笑了一场。章年卿目露不解,“你笑什么?” 赵鹤道:“噗哈哈哈,三少爷。你知道你章大人常在陶巡抚跟前说什么吗。” 章年卿隐隐觉得不是什么好话。 果不其然,赵鹤道:“他说,三少爷即便以后不当官。去茶馆说书也饿不死。哈哈哈哈,你编的故事,妙,真妙。”要不是编在他身上,他没准就当真了。 章年卿淡笑,看了一眼关押崔大夫的位置,“我不过是把别人的故事张冠李戴给你罢了。” 赵鹤顺着他的视线望去,点点头。过了会儿,他问:“那嵇大人若追问赵虎是谁指使他的怎么办?” “这倒是个难题。”章年卿皱眉道:“你们江湖上不是有个说法,不出卖雇主什么的?”挠了挠头:“实在不行,就让赵虎装忠心,打死不要承认。你放心,我会想办法救他的。不会让他吃太多苦。” 赵鹤忙道:“我自然是信任少爷的。” 两人商量到黎明时分,直到熹光微露。章年卿让赵鹤先去睡一会,道:“这件事先不急。就让嵇叔叔一路跟着,他若追上来了,我自有说词。他若不追上来,我们就当什么也不知道。” 顿了顿,又嘱咐道:“这两天别和赵虎再联系。等到山东,我再想办法,不引人注目的把你送走。你和赵虎他们套好说词,再来找我。日子不必与我商量,就要出其不意的效果。” 赵鹤表示明白。 却不曾想,千算万算,没算到沧江口这里还有个拦路虎。 乌蓬帮步步紧逼,章年卿满肚子主意,再寒光冷冷的匕首下都是无用功。 章年卿第一次无比深刻得意识到,江湖人和官场人是不一样的。江湖人刀口舔血,无所畏惧。其雷厉风行,绝然的比官场上任何一个杀伐果断的文官,都来的更干脆。 他原本还对突然跳出来的乌蓬帮一头雾水,不知道他们是究竟普通水贼还是某个势力的人。直到乌蓬贼提出要他的双手。 章年卿一瞬间明白了,是□□。 这指向性太强了,乌蓬帮上面的头,无缘无故为什么要他的手? 他章年卿这双手有什么稀罕的,值得他们再对他的身家如数家珍的情况下,还敢对他动手? 答案显而易见,因为他们背后的靠山比章家陶家更厉害。 章年卿冷笑连连,他无非能写几笔不同的字,模仿几个不同的笔迹。这都能让人记恨上。 有谁会担心他临摹什么呢。 ——自然是给了他血书供词的刘俞仁。 章年卿伤的并不重,以他的性格,冯俏还在船上,为了不让她害怕。他痛死也不会出一声。可那人匕首尖端□□他手腕,挑着他手筋的那一刻。 章年卿忽然感到时间变的缓慢,血液以肉眼可见得速度,慢慢溢出血珠。匕首的寒光映在他眼睛里。章年卿想了想,‘猝不及防’的发出惨烈的叫声,尖锐的声音划破天际,直上云霄,彻响运河。 冯俏听到了,她蓦地回头,焦灼的拍打着门:“发生什么事了?来人,开门啊。”冯俏撕心裂肺的哭喊,目光在房间搜寻,最终选择了一张椅子,吃力的举起来砸门。 天德哥受伤了吗。中箭了?被人擒住了? 冯俏泪流满面,没有人给她答案。 一直尾随着章年卿的嵇玉涛也听到了。 嵇玉涛一路带人跟踪过来,乌篷船包围章年卿的船时他没有动,理智告诉他静观其变。可当章年卿凄惨的叫声想起时,他坐不住了,双手扣着船沿,青筋暴起。 嵇玉涛想起他给章年卿祝满月酒时,他天真可爱的模样。想起日前见到的,已经长成大人,高大英俊,狡猾促狭的章年卿。他看着长大的孩子,在此刻命悬一线。 章年卿赌嵇玉涛会来救他。 不管是为旧情还是因为他还有利用的余地。 章年卿掐着流血不止的手腕,脸色惨白。周围还能动得护卫都围在章年卿身边,刀剑碰撞,铿锵作响。 时间一分一秒滑过,嵇玉涛那边终于动了。 章年卿松了一口气。 嵇玉涛此行是为了王皇后而来,带了不少高手。三方混战,乌蓬帮很快漏出颓势,动静越闹越大,沿江钞关的官兵听到动静,也闻讯赶来帮忙。 哐!冯俏终于砸开门时,船上已经尘埃落定。乌蓬帮多数人被控制起来,另一部分驾船逃脱。附近的官兵意思意思追了一段,空手而归。 冯俏红着泪眼,望着这一切,目光不放过每一个人的脸。她抽咽着,泪花几度淹没眼眶。待看到章年卿滴血的手腕时,她的泪水一瞬间干涸。 冯俏面无表情的将目光落向远方,一寸一寸从每个人脸上扫过,胸前起伏不定,恨意汹涌。 章年卿看见冯俏,冲嵇玉涛点点头。朝冯俏走去,甲板上尸横遍野,章年卿揽着她的肩进屋。走到门口,看见倒了一半的木门,他哑然失笑,摇头道:“你啊。” 赵鹤隔着着人群,复杂的看着章年卿的背影。那声叫声真诡异啊。 他看着嵇玉涛,三少爷是在向姓嵇的求救吗? 可,三少爷怎么知道嵇玉涛肯暴露,现身来救他呢。 赵鹤百思不得其解。辛勖涵出事的时候他还在陶金海身边,他可知道陶金海和章芮樊翁婿两个设计这件事,是打着一箭双雕得主意。说白了,就是冲刘首辅和嵇玉涛去的。 嵇玉涛为什么来会帮忙呢?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一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7章 沿江的钞关和衙门都是被乌蓬帮打点过的, 事后追责起来。这个说人跑了抓不到,那个说江面这么大, 往来几千条船只, 要藏起来太容易了。总不能一条船一条船的盘查。 其推诿能力, 比朝堂上的百官有过之而不及。 嵇玉涛摆摆手, 让他们滚蛋。 章年卿躺在床上, 崔大夫小心翼翼的为章年卿检查伤口,心惊的发现章年卿断了一根手筋。断的不完整,像切了一刀的豆腐,悬悬欲坠。只被最后一丝粘连着。 冯俏蹲在床头,章年卿笑吟吟的掰着她的脸。左手顺着她的脖子滑下去,反手掰着她俏生生的小脸。 四目相对, 章年卿目光深邃,眸如星辰。冯俏杏眸呆呆的望着他,不止一次的想回头, 看看他的伤口。 “天德哥你疼吗。你是不是很疼。”冯俏不敢动的太厉害,哭的梨花带雨。 章年卿挤眉弄眼,一脸悲痛, “疼,好疼的。”他侧脸道:“快来亲亲, 亲亲就不疼了。” 冯俏破涕为笑,“不正经。”屋子里还站着好几个人,冯俏不好意思亲他。只轻轻推了他一把,半分力气都不敢用。 崔大夫看着章年卿谈笑风生, 风趣幽默的逗着冯俏。心里涌起一阵敬佩之情,古有关公刮骨,今有章公断指。 章年卿脸上一丝痛楚也没有,连忍耐的神色都看不到。唯有捧着冯俏小脸的左手,青筋暴起,手上却控制着力道。没有让冯俏感受到丝毫异样。 良久,章年卿终于忍耐到极限。他给崔大夫使了个眼色,左手将冯俏的小脸揉捏到变形,揉成小猪脸,他亲昵道:“俏俏,我想吃你亲手做的状元及第粥。” 冯俏吸吸鼻子,“这个时候吃什么粥。”说着还是站了起来。起身时,耍了个小心机,偷偷望向章年卿手腕。 谁知,那手腕上静静盖着一张藏蓝色的帕子。冯俏等了许久,崔大夫也不见有揭开的意思。失望的离开。 冯俏前脚出门,章年卿后脚疼晕在床上。 嵇玉涛大惊,“他怎么了。” 崔大夫瞥他一眼,没好气道:“生生疼晕的。” 闻言,嵇玉涛望了眼门外,看着冯俏远去的背影,他嘭的一声关上门。“不长眼色。” 赵鹤忍耐道:“嵇大人,留点口德。”绝口不提,自己刚才劝章年卿先看病,把冯俏送走的话。 章年卿虚弱的说,“她吓坏了。以后都会做噩梦的。”所以才撑着身子,哄着冯俏。 章年卿哄人的方式不是安慰,而是玩闹。玩到冯俏把刚才的不愉快忘到九霄云外才罢休。 冯俏进厨房后,才发现这碗状元及第粥可不好做。船上东西简陋,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有猪肉,冯俏用鸭肉鸡肉代替,没有骨头,用羊骨烫代替。 冯俏抹着额头上的汗,心急不已,埋怨道:“你想吃什么不好。偏要吃这个,东西齐全也要做两个时辰。现在缺这缺那的,你要什么时候才能吃到嘴里。”心痛不已。 状元及第粥得用小火熬,冯俏纵然急的像锅上的蚂蚁,也只能一步一步来。 房间里,嵇玉涛踱步问崔大夫:“他的手还能好吗。” 崔大夫道:“悬。不过影响不大,章大人这跟断筋连的是小拇指,我现在先帮他把筋接上,全个外貌。日后能不能用,只能再想办法了。” 嵇玉涛砸拳,悔恨不已。他若早来一步就好了。 不多时,章年卿醒了。冯俏的粥还没有熬好。章年卿趁空和嵇玉涛聊了几句。两人都默契的都没有提跟踪这件事。寒暄片刻,章年卿表达了感激之情,嵇玉涛只道让他好好休养,没有多留便走了。 章年卿很意外,嵇玉涛居然没有趁机要求向他讨要崔嬷嬷。 嵇玉涛似是知道他在想什么,只道:“赵鹤都告诉我了。贤侄,谢谢你。”拍拍他的肩,“我走了。” 章年卿目送他离开,然后把赵鹤叫过来问:“你跟他怎么说的?” 赵鹤道:“我说你把青嬷嬷逼跳河了。” 章年卿直起身子,急道:“糊涂!他的船一直跟着我们。就算他看见青嬷嬷跳了,当然也看见你们把她捞上来了。他,”章年卿指着崔大夫:“还有他,崔大夫还在这,你怎么解释他的。”一问连一问。 赵鹤忙道:“章大人别急,听我说完。你是五品大员,在众目睽睽的运河上,突然死个人算怎么回事。何况,嵇大人不认识崔大夫。他只知道那天跳下去了两个人,一男一女。我把嵇大人引去看了青嬷嬷,说我们会让她悄无声息的病死在船上。” 章年卿冷笑,“那之后嵇玉涛给你要青嬷嬷尸体呢?” “我” “算了。”章年卿看着赵鹤胸前的绷带,不忍责怪他,道:“你去休息吧。剩下的事交给我解决。” 赵鹤好心办坏事,沮丧不已。正要出去,章年卿突然叫住他,赵鹤不解:“章大人?” 章年卿道:“你上次问我,兄弟情那场戏,要是被问起受谁指使,该怎么回答是吗。” 赵鹤眼睛一亮,“三少爷你有人选了?” 章年卿病容惨淡,眸色泛冷:“有。刘宗光刘俞仁父子。” “太好了!”赵鹤激动道:“终于有人给陶大人报仇了。” 陶金海章芮樊设计辛勖涵,却险些被鹰琢了眼。他们这些护卫别提多憋屈了,恨不得直接杀到京城,埋伏了□□。陶金海却警告他们不要轻举妄动。 赵鹤望向章年卿的眼睛里满是喜色,真诚赞道:“三少爷,你可真是孝顺。”他拍着胸脯道:“你放心,我和虎子两个人保准给你把这场戏唱的漂漂亮亮!” “什么漂漂亮亮?” 冯俏端着粥进门,章年卿看了眼赵鹤,赵鹤会意的出去。章年卿扯扯右手袖口,遮住白布。笑道:“自然是我的阿萱漂漂亮亮。” 冯俏想去看看他的伤到底怎么样了,章年卿大方的拉开袖子,露出绑着的白绷带。“小伤,还没有你们闺阁小姐寻死觅活的口子大。” 冯俏不信,“那你为什么不给我看。” 章年卿噙笑道:“看,都给你看。我全身上下,你想看哪,我都脱给你看。” 冯俏嗔他一眼,看着他手腕的包扎,好像真的没有什么大碍。便不再执着,将粥盛在小碗,一勺一勺的喂他。 章年卿吃的心满意足,冯俏还在碎碎念:“你将就吃。船上没猪肉,只有一些腌好的腊肉。我只好用鸡鸭对付” 船又行了七日,终于到了山东地界。确保身后没有尾巴后,章年卿在一处叫嵯峨的渡口,将赵鹤放下去。 也不知道汪霭赵虎他们走到哪了,章年卿给赵鹤留了三百两银子,让他见机行事。嘱咐他,上岸后。先在在附近找间隐蔽的房子,然后再去找赵虎他们,一路小心,切记自己身上还带着伤,不可莽撞行事。 赵鹤心中一暖,连连点头。 冯俏知道章年卿是派赵鹤去做事,叫来赵鹤,给他了一条小金鱼。嵇玉涛当日给冯俏两块,她本想都给了赵鹤,又怕他手握重金,起了邪念,不好好办事。 冯俏对赵鹤许诺道:“不管外子交代你办的什么事,这个你尽管用,只要你办得好。回来另有一块小金鱼赏你。” 赵鹤哭笑不得,捧着小金鱼去了章年卿处。 章年卿看着手里的小金鱼,心中一股暖流划过,眸中柔情似水。末了,将小金鱼还给赵鹤,道:“既然是少奶奶给你的,你就拿着。” 赵鹤无奈,只好揣着走了。 章年卿起身去找冯俏,一进门,发现冯俏还在画画。他上前道:“俏俏,船上颠簸,你若喜欢这些,咱们上了岸,你想画多少画多少好不好?” 自那日遇见乌蓬帮后,冯俏每天都躲在房间里画画。还不让章年卿看。 好歹今天她没有躲他。 冯俏缓缓收下最后一笔,揉着发涩的眼睛,道:“天德哥哥,应该画全了。你看看还有什么遗漏。” “什么画全了”倏地收声,章年卿震惊到说不话来。 冯俏将那日乌蓬帮围攻他们落败逃跑的情景,用工笔画的笔触,栩栩如生的描绘下来。乌蓬帮的每一个人,都用甲乙丙丁编号。另有无数肖像,每一张都是不同的脸。笔锋细腻到每个人身上的痣c斑点都不放过。 “这怎么可能。”章年卿失声道:“你,那么远你怎么可能看得见,你怎么可能记得住。”还记这么久。 冯俏揉着脖子,手里还攥着一叠画,道:“这些我不敢确定。离得太远了,我看不清。” 章年卿接过,对着大图一看,发现是已经跑的没边的人,普通人连身形都看不清,更别提五官。 章年卿深呼吸,左手搭着冯俏的肩膀,努力平复心情,“俏俏,告诉我。这不是你臆想出来的人。” 冯俏两眼充血,赤红血丝。她嚎啕大哭,把七个日日夜夜的委屈终于哭出来。“天德哥,我想为你做点什么。看着你受伤,我无能为力。我不知道我除了把这些人画出来还能怎么办。” 冯俏扑进章年卿怀里,急声道:“我看的见,真的看得见。天德哥,你相信我。这些是没把握的,这些这些,我确定,我看见了他们的脸。”她急切的给他解释,分着一摞又一摞的画像。 冯俏泣不成声,章年卿心疼的将她圈进怀里,紧紧抱着,“我信你。俏俏,别哭了。”他亲着她额头,眼睛有泪,喉结艰难滚动。他道:“我知道,我的俏俏最厉害了。” 冯俏从他怀里缓缓抬起头,望着他的脸。用袖子擦着眼泪,解释道:“其实我以前也没这么厉害。可能,可能是哪天太气太急了,比平时都看的清些。” 冯俏的眼睛从小就厉害,以前和衍圣公一起修补字画时,孔明江已经修到外人都看不出端倪时,她还是一眼能指出来哪里不对。冯俏能看见最细微的地方。 衍圣公每次听冯俏说完,都觉得受益匪浅。 冯俏不想做只能被章年卿护在背后的小姑娘,她是被当宗妇养大的,她能替他打理好内宅。也能为他画出幕后凶手。她倒在章年卿怀里,喃喃道:“好累啊。脑子涨了好几天了。天德哥,有了这些画,他们就再也不能推诿了对不对。” 章年卿下巴抵着她柔软的头顶摩挲着,“恩,对。” 作者有话要说:  我查了一下资料,手筋就是现代医学上的肌腱。 然后手筋断了的影响。 ps:黑括号里来源百科医生。 以上。 —— : 我不太会取章节名字,但是为了小天使方便跳过章年卿憋屈的情节。我会在每章的介绍上,用简短的话概括一下这章内容。小天使选择性的买就好。 (小声:是,为了故事我完整性。我不会减少黑炭的官场情节别打我。) 至于防盗,我选的是最低的30,大家订阅率不低于这个,应该不会有看到防盗章的烦恼。 大家晚安! (今天有点话唠,希望大家不要嫌弃。感谢每一个来晋江支持正版的小天使,我爱你们。) ps:那一大段话了,我删了。时隔一晚上再看,觉得有点羞耻。匿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8章 章年卿攥着冯俏的画稿, 内心沉静如水。将这些画小心收起来,压在箱底, 没有告诉冯俏里面的艰难。 又是一夜, 船到济南府时, 孔家派人来接。章年卿作为新婿姑爷, 一一见过孔家现任族长和几位重要长辈。男人们寒暄片刻, 章年坐着官轿走了。 弯腰进去前,他微不可见的冲远处的冯俏点点头。冯俏微微颔首,同女眷们上马车进城。 章年卿穿了件窄袖里衣,浅色护腕,将手腕裹在里袖下。外面套着绵绸直缀,低调寻常。若不注意他微微弯曲的小指, 谁也看不出他身上带着伤。 其实章年卿的小指弯曲的并不明显,便是有人看见,也只会以为他是习惯性屈着小指。 冯俏是深知内情, 才关心则乱。 孔府的马车很宽敞,又大又稳,在里面看书都不会晃眼睛。 冯俏掀开窗帘一角, 注意到进城的官道都是青石地板,每一块都十分巨大, 丝严缝合拼接在一起。 连城门都是高大气派,处处透着低奢。一点不比京城里差,甚至好要好上那么一点。 章年卿坐着四人小轿,轿夫都说济南府里数一数二的好手, 一路下来稳稳当当。他也不曾注意到路上。直到远远听见敲锣打鼓,舞龙舞狮的声音。 “停轿。”章年卿掀开帘子,见半条街都被堵着,问道:“前面是怎么回事。” 轿夫殷勤道:“都是给章大人接风洗尘的。” 胡闹!章年卿额角突突的跳,对轿夫道:“掉头。”他四周张望了一下,指着一个小僻巷道:“去那等着。” “这。”轿夫为难不已,却只能照办。 冯俏也听见舞狮打鼓的声音,忽然听下人道,章大人让她下车说话。冯俏不明所以,下车后,一眼便看见站在僻巷的章年卿。 章年卿对她招手,冯俏小步过去。章年卿小声道:“咱们走过去。” 冯俏虽然不明白为什么,却也没说什么。“恩。” 没走几步,章年卿主动解释道:“喏,前面夹道欢迎的阵势都是冲着我来的我不想声张,只能委屈你走几步了。” 冯俏抿唇一笑,“不委屈。” 章年卿看着她乖巧溺人的样,心里一动。屈指敲她额头,冯俏猝不及防挨个正着,哀怨的看着章年卿。 章年卿轻笑,没说什么,揽着她的肩头,小心避开拥挤的人群。 章年卿冯俏身着锦衣罗缎,在百姓中间格外显眼。官兵一看他们既不是迎接章大人的达官显贵,也不像普通百姓。长矛一挡,拦着他们,喝道:“站住!你们干什么的。” 章年卿脸色未变,挡在冯俏面前。使眼色给毛竹,毛竹上前递给官兵一块碎银,赔笑道:“官爷,我们少爷少奶奶刚成亲不久,特地回乡祭祖的。” 官兵看也没看银子一眼,警觉道:“你们家少爷姓什么,哪家人。” 毛竹面不改色心不跳,张口便道:“姓张,弓长张,家里是” “行了。”官兵见不是什么响当当的大姓,催促着他们:“快走快走,别在这挡路。” “哎哎。”毛竹点头哈腰,连连告退。 待走远了,冯俏吐着舌头道:“真是一言难尽。”在章年卿晦暗的目光下,呐呐的将尴尬改成一言难尽。 章年卿身长欣秀,后背宽阔。他瞥了她一眼,淡淡道:“有我挡在你身前,你害怕什么。” “我不是这个意思” 章年卿看着她红润的小嘴,张张合合若隐若现。他忽然道:“这两年都忘记看了,牙还疼过吗。” 轰,冯俏脸上绯红一片。快步走了几步,被章年卿慢悠悠追上,“娘子,天色还早,不急回家。” 冯俏回头瞪他一眼,咬牙切齿道:“章大人你不要欺人太甚。” “恩,只欺你太甚。” 章年卿噙笑,刻意用右手去牵她,冯俏没敢挣扎。她看了眼章年卿的手腕,顺势从两人遮挡的衣袖里,摸进他的手腕,感到厚厚的绷带。心疼不已,她问:“还疼吗。” “疼,可疼了。”章年卿眉头紧蹙,一脸痛楚。 他这个模样,冯俏反倒不知该信还是不信。这些天来,章年卿一直这个样子,一问他正事,他就开始不正经。冯俏放下他的手,叹了口气,刚想说什么。被章年卿反手一握,他指着南边道:“俏俏,这边。” 冯俏抬头一看,领路的小厮果然是朝南边去了。 因章年卿是从刑部调回翰林院,以翰林院编修的名义来山东监考。章年卿在孔府过的并不安宁。往来宴请的来回路上,都成了章年卿最头疼的事。 济南府百姓不知从哪打听到,京城里来了位大官回来祭祖。五品大员,还是刑部出身。一个个拿着讼状,当街拦轿,让青天大老爷为他们鸣冤做主。 章年卿很尴尬。在其位谋其事,他是朝廷派下来监考的,不是钦差大臣,也不是济南府的父母官。这些事怎么也轮不到他来管。说句不客气的,管了,就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孔家族长看着章年卿犹豫不决的样子,当时没说什么。然后没过几天,冯承辉给章年卿写了封长信,以先生的身份,岳父的架子,过来人的口吻道:“切记,勿要热血上头,勿要意气用事,心存仁义,善也。查明实情,禀告圣听,胜于躬身勤恳黎民之间。” 字字句句,无不砸在章年卿心坎里。章年卿明白冯先生的意思。冯承辉无法是想劝诫他,做好本职工作,不要逾越。他是来办正事的,身上有皇命。不是来大闹天宫的。 小小的汀安都有那么一大滩浑水,跟何况堂堂济南府。 章年卿苦笑,他不会莽撞的。他在济南府呆的了一时,呆不了一世。就算他真的摒弃一切阻力,替百姓把案子审了,也是治标不治本。没什么用。 俏俏说的对,治病要治根。 一想到冯俏,章年卿心里便火热起来。他们新婚五天便开始赶路,一路上他也没敢碰过她。数日来挤压的旺火,章年卿有些坐不住。 回房时,冯俏正坐在圆凳上洗脚,手里还拿着一本书,在烛火下看的认真。 章年卿刚一走进,闻到一股淡淡的中药味。低头一看,果不其然,罪魁祸首就是冯俏脚下的药盆。“怎么了?”撩袍蹲下,捉起她泡在黑药水里的脚,小脚白嫩,褐色的中药如荷叶滚珠一样,从白玉脚背跌进水里。 他仔仔细细将两只小脚检查一遍,没发现什么外伤。冯俏见他看够了,从他手里挣出小脚来,重新泡进水里。“药汤都凉了。崔嬷嬷给的,她说是你吩咐的。”挣的太用力,脚扑通一声落进水里,溅了章年卿一身汤药。 冯俏赶紧拿手帕给他擦,急急解释:“我不是故意的。” 章年卿黑着脸,捏着手帕进了隔间洗澡。 一方白色丝帕飘在大木桶里,在水面上荡荡悠悠。章年卿盯着干干净净,没有一丝纹饰的手绢。良久才注意到,丝帕四周的锁边是用小杏花瓣,一瓣一瓣压起来的。 章年卿勾着手帕下沉,落在小年卿上,想自渎解脱。又觉得委屈,他手受伤了,他成亲了,他媳妇就在外面。为什么要委屈自己。却想越不甘心。 大步跨出木桶,简单擦干身上的水珠。 出来时,冯俏正躺在大迎枕上,手里还捧着刚才那本书。 “看什么呢。” “修仙。” 章年卿警觉,危险的看着她:“什么修仙,给我看看。” 冯俏眼波柔柔,意味深长看章年卿一眼。“你不用看。”她合上书,塞进被子里。坐直身子道:“我看章大人旁注做的认真,想来是没少研读。” 章年卿脸上微红,恼道:“你从哪里翻出来的。” “我的箱笼啊。”不待章年卿问什么,冯俏笑眯眯的:“我问过了。云娇说他那天带着人收拾箱笼,你我都不在。她在榻上看见这本书,以为是我娘给我的避火图。便给我收起来了。” 冯俏面上一片平静,心里早已经将章年卿划在无耻之徒的行列。辛亏云娇不大识字,只看得懂画上的小人儿。没想到阿没想到,冯俏真是没想到它一心敬爱的天德哥哥竟然是这样的人。 这天她一直忙着开箱笼,安置摆设。无暇顾及,今日闲下来一看,羞愤欲死。 章年卿镇定道:“哦。” “哦?”冯俏尾音微扬,俨然挑衅。 章年卿长臂一挥,打落床帐的挂钩。事已至此,不如顺水推手。他本来就心心念念着,冯俏还这么配合。不珍惜简直天打雷劈。 帐内昏暗下来,没熄灯,隔着微弱的光,冯俏紧张的看着撑在自己身前的章年卿。他哑声道:“幼娘,帮我脱衣服。” 冯俏扭过脸,才不听他的。“章大人没长手?” 章年卿脸上露出痛楚之色,“我手疼。” 冯俏默默看了眼他手腕上的白绷带,有些不甘心,恨恨的瞪着他:“谁让你撑在我身上的。” 章年卿翻了个身,躺在她身旁,吁长叹短道:“唉,这日子过的真的一天不如一天。” 冯俏有点小不服气,“怎么一天不如一天了。我哪不好了。” 闻言,章年卿从头到脚将她打量一遍,“咱们洞房的时候,你还趴在我耳边问我。‘天德哥哥,你怎么还不和我洞房’。这才几天啊,你就喜新厌旧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还欠一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9章 冯俏的脸腾的红了, 不想理他。章年卿不紧不慢的拉过她的手,放在掌心揉捏。 冯俏辩道:“哪里有新, 哪里有旧。过来过去都是你, 你还在这拿我戏谑。” “只是让你搭把手。”章年卿无奈的坐起身, 试探道:“那我去叫丫鬟。” 冯俏心里一慌, 一把扑过去, 抱住他的腰,“我不要你去。” 章年卿微微侧头,还是看不见靠在背后的冯俏,低沉笑道:“那你帮不帮我。” 冯俏委委屈屈道:“帮。” 帮男人脱衣服是个艰难的过程,冯俏是个不称职的妻子。这么多天,章年卿已经熟练给她穿衣服脱衣服, 连绑肚兜都是一把好手。冯俏却从没有做过这种‘粗活’。 偏偏章年卿爱使坏,冯俏给他脱着脱着,两人便滚到一处。章年卿拉着她的手放在裤带上, 低声央求,“裤子也要脱。” 冯俏扭过脸,拒绝道:“裤子不用脱。” 章年卿态度强硬, “要脱。”一副没得商量的语气。 冯俏气的捶了下他胸口,坐直身子。腾的将章年卿裘裤子扒下来, 连裤带都没有解,就那么硬扯下来。 小年卿的毛发都被揪断几根。 “嘶——”章年卿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看着冯俏懵懂无知略显委屈的脸,板着脸道:“疼。” 冯俏觑着他, “疼?我给你请大夫。” 章年卿镇定道:“不用。你给我揉揉。” 冯俏看了眼庞然大物,丑陋的小年卿激动的给她打招呼。冯俏并不领情,“我不想揉揉。” 章年卿用鼓励的语气道:“你弄疼它了,它想让你揉揉。” “” 冯俏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挑衅道:“章大人,你是青天大老爷。可你说了不算。你有本事让受害人自己说啊。” 章年卿一听她喊章大人便后脊发麻,他默了片刻,暗哑道:“他不会说话。” 冯俏扔掉他的裤子,得意道:“不会说话就不作数了。” 章年卿哑然,擒住她的胳膊,哀声道:“阿萱,你摸摸它。就摸一下。” 冯俏看他实在可怜,就敷衍的随便揉了一下。章年卿瞬间变脸,从刚才的可怜兮兮摇身一变成了大尾巴狼。他呼吸急促,摁着她的手不让离开。 章年卿表情微微狰狞,他态度强硬:“好阿萱,你再摸一会儿。” “不摸了!”冯俏使出吃奶的力气想抽出自己的手。 章年卿无奈,只能握着她柔软无骨的小手,自娱自乐。 冯俏忽略掉手心的异样,梗着脖子,头扭向一边,就是不看他一眼。 章年卿不甘寂寞,一声幼娘一声阿萱的喊,时不时还来一声俏俏。知道的是她一个人,不知道的还以为章大人夜御三女,不得停歇。冯俏满面羞意,又不好意思承认。只好张牙舞爪,虚张声势,假装自己一点都不脸红心跳。 章年卿的贪心却来越大,已经不满足于此。他喊了声‘幼娘’,便解了她的肚兜,将春光美色尽收眼底。 “呀。”冯俏嗔他一眼,知道躲不开。索性赤着肩膀贴近章年卿的怀里,将他死死抱着。这么一来,章年卿反倒什么都看不见。章年卿哭笑不得,不知该说她胆大,还是夸她机智。 不过,章年卿并没有推开他。虽然眼睛上受亏,其他地方却得到补偿,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冯俏将身心贴在他的胸膛,章年卿喉结滚动,满足一笑。安禄山只爪蔓延到了别处。 冯俏不自在的扭了扭屁股,带着哭音道:“你不是说你手不是受伤了吗。” 章年卿撒谎不眨眼,肃然道:“突然间,力助我,手突然就不疼了。” 冯俏试图抽回自己的手,她嚷道:“你手不疼了就自己揉。” “不行。”章年卿道:“我的伤口不能沾水。” 冯俏瞪大眼睛,“那你现在就不沾水了吗。” 章年卿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抽出手看了看,点头道:“幼娘说的对,是沾水了。难怪我觉得我伤口恶化了。” “大骗子,你欺人太甚。”冯俏红着眼,嘴里骂着,却不挣扎推拒了。 章年卿俯身亲下去,长长的接吻,湿意连绵。章年卿望着她粉潮满面的小脸,心里一动,“俏俏,我想你好久了。” “恩?”冯俏睁眼,还来不及反应。便感觉到章年卿猝不及防的撞进来,脑子一片空白。好一会,冯俏才终于有了小女孩的娇羞,偎在章年卿的怀里,“天德哥哥,你不要欺负我。” 章年卿一时受宠若惊,盯着她的眼睛,慢悠悠问道:“今天怎么这么乖。” 其实冯俏也想他了,却不想说出来让他得意。她在他背上画着圈圈,甜甜道:“我心疼你嘛。” 章年卿声音拖长长的,“哦,心疼我啊。” 一夜。 冯俏早上起来时还有点困,揉着眼睛不想起来。章年卿也难得偷懒一次,长臂大伸,冯俏枕在他胳膊上,压的他一只胳膊都没知觉了。 章年卿叹了口气,真是美好的一天。左胳膊压麻,右手腕受伤。他觉得今天需要被喂饭。 不巧,孔家族长派人来禀告。说祭拜事宜都准备好了,今天就可以开始。 章年卿无奈,只好从温柔乡里起身。 做戏要做全套,此番他假借回乡祭祖的名义祭拜齐鲁大地,因背靠孔家,倒也无人说什么。只是没想到,他做得这般周全,还是能被有心人盯上。 章年卿看着眼前的青年,来人年方二十一岁,姓许名淮。,济南府今年乡试的考生之一。此番前来拜访章年卿,是因为打听到章年卿是前新科状元,想让让他帮忙指点下文章。 章年卿假装低头喝茶,倒是只字没提他监考的事,理由也合情合理。不过,章年卿还是有些那些不准,谨慎道:“许兄缪赞,天德不敢误人子弟。” 话未落音,许淮的神色变的有些奇怪,半晌他才道:“章大人按辈分我应该喊你小姨夫的。” “”章年卿掩饰的笑了两声,招呼他喝茶。找了个借口告辞,回房问冯俏两家的亲戚关系。 冯俏想了想:“姓许吗?喊我小姨母的话,我爹有位堂姐嫁的便是济南府许家,她的长孙今年就是二十出头。” 章年卿头疼不已,“你们家辈分可真够乱的。” 冯俏不以为意,“我们孔家家大业大嘛。” 章年卿感慨的揉着她的小肚子,“以后我给孩子们挣家业,你就负责开枝散叶。” “”冯俏拿开的手,站起来。不自在的道:“你不是还有客人吗。快出去陪表侄子,别让他久等了。” 章年卿眸含深意的看着她,内心复杂道:“阿萱什么时候才能含羞带怯的倒在怀里,撒娇的顺着我的话说下去。”冯俏一僵,不知如何回答。章年卿叹了口气:“罢了,你的反应总是出人意料。”一副认命的样子。 冯俏看着就有些心软,想着昨夜她一撒娇他就收敛,也不管自己吃不吃的饱,只一味顺着她,心里便闷闷的。拦住他的去路,小声问道:“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章年卿眼睛一亮,按下心中的雀跃,克制道:“都好。”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抱着她亲了一口,认真道:“我们还年轻,其实我一点都不急。” 骗人。 杨久安比他还小半岁,侧妃也有了三月身孕。 冯俏垂下眼睫毛,“天德哥,等我们回去”鼓足勇气却被男人打断,章年卿揉着她的头道:“你自己还是小孩子,想那么多干什么。”他压低声音,诱惑道:“咱们两个好好过几年不好吗。” “好”好是好,可明明是他想要孩子阿。若有似无,已经在她跟前提过好几次了。冯俏茫然不已。 回神时,章年卿已经大步跨出正门。 作者有话要说:  我忏悔,我有罪。我对不起这个周末。 欠的那章这两天补上。 —— 说个题外话,这两天下雨,外面路上滑。家里有长辈有老人的小天使都打电话叮嘱一下吧。别起太早出去溜达,地没晒干,很容易摔跤。路上都没几个人。太操心了。 爱每个小天使,谢谢你们的支持和鼓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0章 冯俏喊珠珠过来, 道:“你哥嫂都在哪当差?” 珠珠想了想,道:“我哥哥在账房上, 嫂嫂是大少奶奶屋里的。” 冯俏忖度片刻, 珠珠口中的大少奶奶, 应该是族长的大儿媳, 孔家未来宗妇许娇。 冯俏对珠珠道:“附耳过来。” 一阵窃窃私语后, 珠珠拍着胸脯道:“没问题,包在我身上。” 不一会儿,珠珠便带来一个身材高挑,圆脸杏眸的姑娘,衣钗首饰皆是不凡。 冯俏看了珠珠一眼,珠珠上前小声道:“我也不知道嫂嫂现在成了大少奶奶身边的大丫鬟。” 这倒有些麻烦了。 冯俏微微蹙眉, 不动声色舒展开来,温婉道:“多年没有回乡,冒昧请如画姑娘过来。实在是对这里人生地不熟。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合适的人来问。”说着抬手在自己额头上拍了一下, 忙问道:“如画姑娘是大少奶奶身边的红人,就这么出来,可给大少奶奶打过招呼了?” 如画一福身, 抿唇道:“姑娘说的哪里话。你能来问奴婢,是奴婢的福气。你是主子, 何谈冒昧。”顿了顿道:“打过招呼了。”再无他话。 冯俏开门见山道:“大少奶奶的堂弟——许家嫡长孙许淮,今天来找章大人了。喏,人就在前厅。” 如画诧异,临危不乱道:“姑娘想打听许少爷?” 冯俏颔首, 笑道:“你可不要只捡好话给我听。” 如画重重点头,“奴婢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冯俏年纪虽小,辈分确高。 冯承辉当年中状元后,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他堂姐冯岚本是二十多岁还没嫁出去的老姑娘,后来硬生生借着冯承辉的势力和孔丹依的牵桥搭线,搭上了临城许家,做了许伯年的填房。 都说继母难当,可冯岚不仅做得又好又漂亮,许家上下口口称赞。连许伯年前妻留下来的一儿一女都对她十分敬爱其。手段之高明,不仅自己在许家站稳了脚跟。还把许伯年大哥的孙女许娇,嫁到了许家多年来都攀不上的孔家。 嫁的还是孔家族长的长子。 冯俏心情很复杂,母亲不喜欢冯岚,孔丹依她不止一次的对冯俏说过,“你姑妈就是个吸血虫,所有能借得上借不上的势力都爱蹬一脚。” 孔丹依说,许娇嫁进孔家的时候,她才知道这是冯岚的手笔。 她的心计可想而知。 刚才章年卿在,冯俏没敢告诉章年卿,许淮来拜访,八成就是她那位姑妈冯岚指点的。如不然章年卿才到济南府几天,谁的消息那么灵通,连府邸都摸上来了。 章年卿自在汀安被薄津浩堵过一次门之后,对自己的行踪一直都很小心。孰不见,连那些抱屈喊冤的人都只敢当街拦轿。哪有堵上家门的。 许淮其人十分有才华,是当地有名的天才,也是许家最看好的儿郎。和章年卿少年天才不同的是,许淮是‘大器晚成’型的,其经历也极富传奇性。 冯岚今年四十出头,却有一个二十一岁的‘大孙子’。她对许淮十分之好,好到许家人都挑不出一丝毛病。 许淮父亲时常感慨,别说继母c继祖母。亲生母亲c亲生祖母也就这样了吧。 据说,许淮幼时极为木钝,八岁时连千字文都背不全。许家上下别提多失望。只有冯岚,对许淮极为耐心。不仅教他读书习字,还在他顶着个蠢货的名声时,‘骗’了当地一位富商家的女儿,来给许淮冲喜。 不知是冯岚的诚孝感动了天,还是冲喜真的起了作用。 许淮突然开窍了,县试府试院试,一路披荆斩棘,夺冠而归。正当万众瞩目之际,开泰帝突然变革科举政策。 一时人心惶惶。 前厅,章年卿正在逐字查看许淮的策论卷,他不知许淮过往,只觉字字珠玑,鞭辟入里。文章读起来一咏三叹,绕梁三日而不绝。其中的很多观点c政论都让人觉得耳目一新,振聋发聩。 章年卿越看越喜欢,虽然他比许淮还小两岁,内心却蓦然升起一股惺惺相惜之感。一时兴致高涨,不免多说了几句。 许淮事先受了叮嘱,将章年卿的话暗记于心。 祖母说,正是皇帝调任京官的档口,章年卿好端端的回来祭什么祖,这又不是他章家的祖宗。八成这就是朝廷授命的京派官,你去找他看文章,看在亲戚的份上,他不会赶你的。 便是认错了,他不是也不要紧。人家是前新科状元,指点你几句,也足够你受益终生了。 许淮才思敏捷,为人聪慧。除了有点依赖祖母,对冯岚唯命是从,倒也是个好男儿。他对章年卿一口一个‘小姨夫’,喊着喊着,章年卿竟也听习惯了。 此后半个月里,许淮频繁出入孔家。章年卿恪守底线,一直没向许淮吐露过什么。许淮不急不恼,只让章年卿帮他指点文章,别的也不多提。 章年卿对他越发有好感。 京城里,王国舅四下找不到王皇后和四皇子,焦急上火。每天都大发雷霆,嵇玉涛战战兢兢,顶着王国舅的怒火,敢怒不敢言。说来说去四皇子是从自己手里丢的,王国舅没杀了他都算好的。 嵇玉涛头疼不已,他把汀安都掘地三尺了。还是找不到人,一点消息都没有。王皇后和四皇子仿佛人间消失了一样。 他们不敢想,不愿意接受那个最坏的结果。 七月初二,八月乡试的相关事宜已经紧锣密鼓的展开。许淮频繁拜访章年卿的消息不知道怎么的传出去。 一时间,孔家门庭若市,稍微敏锐一点的人都察觉到什么。连因地方百姓向章年卿伸冤而生气的官员,都对章年卿的态度有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章年卿正焦头烂额,赵鹤又跳出来演了一场负荆请罪的戏码,好不热闹。 那日风和日丽,七月的太阳火热,毒辣。 赵鹤当着众人的面,三步一拜,九步一叩赤着膀子,背着荆条。一路磕到章年卿脚下。 章年卿唬了一跳,瞪着眼睛看着赵鹤。“你这是干什么。”给他使眼色,你怎么自己加戏? 赵鹤懂了,回他一个眼神。章年卿懵了一会,什么意思??? 赵鹤无奈,只能清清嗓子,开始进入正常,他高声道:“章大人!”伏地嚎啕大哭:“求你救救我弟弟。” 章年卿找回点状态,一脸深沉的看着他,平静道:“起来,有话慢慢说。” 赵鹤长跪不起。 院子里的丫鬟婆子,挤成一堆,叫做一团。一个个都捂着眼睛,从指头缝里偷偷看赵鹤。珠珠看的都走不动道了。 赵鹤身材委实好,肌肉结实,孔武有力。他练武之人,又不像赵虎那样三大五粗。小姑娘们的春心荡漾。 章年卿一侧头,看见冯俏搭着珠珠的肩,也在踮着脚朝外看。冷着脸,对赵鹤道:“去书房说话。” 赵鹤一骇,咕哝道,三少爷演的可真像,吓死了。嘴里不忘道:“哎!”连连感激之情,扔掉荆条,绑起衣服跟在章年卿后面去了书房, 赵鹤在孔家动静闹的不小,两人在书房议事期间,不少人过来在冯俏这边旁敲侧击,都被冯俏搪塞走了。 送走了外人,冯俏自己在屋里坐立不安。 赵鹤是遇见什么事了吗。 还是天德哥让他去办什么事没办好? 他弟弟不是赵虎吗,他要救哪个弟弟? 冯俏一头雾水,忽的想起,好像从汀安离开的时候,赵虎好像就不在船上了。 书房里,赵鹤抱着茶壶狠狠灌了一大口水,抹着嘴道:“差点渴死了。”他扯着前襟扇凉,“天可真热。” 章年卿瞥他一眼,冷道“衣服穿好。” 赵鹤一愣,讪讪整理衣衫,低头认错道:“对不起三少爷,我失仪了。”手里迅速整理着细节,直到将自己收拾的一丝不苟才罢手。 章年卿摆摆手,问道:“找到赵虎了吗。” “找到了,他们在山海湖附近藏着。”赵鹤道:“我照你话,在嵯峨渡口附近的小镇置办了房子。然后才动身去找虎子的。虎子给我留了我们行走江湖时的暗号。没费什么力气。” 顿了顿,又道:“太妃和小皇子身子都还不错,赵虎还绑了个江湖大夫给他们看病。” 闻言,章年卿唇角泛起淡淡的笑意,“没想到虎哥那么一个五大三粗的人,还有这份细心。” 赵鹤一笑,没有说话。与其说虎子心细,倒不如说,他心存冀望。总盼着章年卿还能救他,盼着一切还有转机。否则他又怎么会在乎那对母子的死活呢。 第一步已经走出去。现在的问题是,怎么不动声色的联系嵇玉涛。两人商量了一个时辰,仍觉有不妥之处。 最后,章年卿道:“我再仔细想想。” 赵鹤犹豫半晌,吞吞道:“章大人,还有一件事。” “说。” “汪霭他,他去找乌蓬帮为你报仇了。” “什么!”章年卿大惊失色,“怎么回事。” “都怪我没拦住他。”赵鹤懊悔道:“虎子给我换药的时候,问起这件事。我如实说了。汪霭知道后很激动,他说反正拐了皇子太妃也是死路一条。横竖都是死,不如去把那群狗娘养的宰了!” “虎子原本也要去。汪霭,”赵鹤想了想,换了个尊敬的称谓:“汪大哥说我们兄弟俩章大人你还有安排,让我们不要轻举妄动。他孤身一人去了乌蓬帮,去时只带了一对双刀。”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一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WwW.lwxs520.Com第61章 章年卿的脑海中顿时闪现出汪霭单枪匹马, 双刀飞转,在安静的沧江上, 和乌蓬帮的船众厮杀的画面。只是想象一下, 便觉得凶险万分。章年卿闭了闭眼, 轻声道:“我何德何能。” 赵鹤看着章年卿脸上风云莫测, 心中一震:“章大人。” 章年卿嘶哑道:“他去多久了。” “快五天了吧。” 章年卿侧眸问, 眼底有泪花:“还没回来?” “没回来。” 章年卿深吸一口气,一拳砸在桌上,“莽撞!”两行眼泪砸下来。 屋子里一片死寂,良久,章年卿道:“就算他死了,被扔进沧江了。也得把尸骨捞回来埋了。” 赵鹤蓦地抬头, 不敢置信。 章年卿高声道:“毛竹,把上次我交给你的箱子抬过来。” 毛竹将一个四角包铜边的梨花木小箱抱过来。赵鹤见他抱的轻松,忍不住踮了踮, 问章年卿:“这是什么?” 章年卿微抬下颚,指指箱子,“打开看看。” 赵鹤不明所以, 打开箱子,看见一幅幅栩栩如生的画像, 咂舌道:“画的可真逼真。”看了一会,他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指着其中一张画像,惊呼:“这不是万先生吗?” 章年卿笑着点头, “你家少奶奶画的。” 赵鹤怀着崇敬的心情,又将图倒回去重新看了一遍。然后展开大图,对着船图比照,喃喃道:“我的天,衍圣公的外孙女都这么厉害。衍生公真的是神吧。”他指着一处道,对章年卿激动道:“这个,这人我认得,我那天跟他交手了。”手里越翻越快,越看熟悉的面孔越多。 赵鹤震惊到无以复加,“三少爷,你是娶回家个宝贝啊。” 章年卿翘着嘴角,“那是当然。” 汪霭的生死未卜压的章年卿心里沉甸甸的,他抚摸着画卷,道:“我今晚会将这些重新临摹一份,明天你用这箱东西去找乌蓬帮的万先生,向他换汪霭。记住,活要见人死要见尸。”顿,“如果他不答应,你就带着东西去找剿匪总兵赵喜山。” 赵鹤道:“那嵇玉涛” “不急。”章年卿打断他道:“事有轻重缓急,咱们的戏耽误一两天不碍事。” 士为知己者死,赵鹤心中大震,不管是从章年卿一意孤行要捞赵虎,还是一门心思要讨汪霭。赵鹤每一次都在重新认识他这位三少爷。 诚然,赵虎深陷泥潭是三少爷马失前蹄的恶果。汪霭陷入险境也是因三少爷而起。 可这世间多少死士都是为了保车弃卒而死。像三少爷这种傻子,能脱离干系的事,还要背在自己身上。赵鹤摇摇头,真不知道该说他重情重义,还是他还年轻,不知取舍。 赵鹤呼一口气,不过,不管怎么样,这对他们来说是一件好事。连赵鹤自己也没察觉到,他的心已经彻底偏向章年卿。再不单纯是陶金海送给外孙的护卫,真正的将章年卿当主子。 赵鹤拱手道:“全听章大人安排。” 章年卿没有察觉到,赵鹤已经不再喊他三少爷。 夏夜,高空弦月,清风徐徐。 章年卿脖子发僵,屈着手指艰难的活动关节。想着他如今不过是临摹一遍,便浑身发酸,指节发痛。冯俏当初画了七个日夜,劳心记忆,劳心画卷布局,劳心还原细节。一站就是好几个时辰,又是何等辛苦。 思及此,章年卿抖擞精神,继续和画卷死磕。他总不能连个俏俏都不如。 回房时,已是深夜,房间里等还亮着。章年卿止住云娇和珠珠请安,轻手轻脚进去。 冯俏靠着床头熟睡,手里攥着一本蓝皮白线书,珠珠方才跪在脚踏便给冯俏打扇子,此时人走了,细柄绢纱圆扇躺在脚踏上。冯俏胸前起伏平稳,睫毛翘起,章年卿弯腰亲了亲她眼皮。 章年卿浑身发痛,怜惜的摸了摸冯俏侧脸。替她拿掉手边的书,冯俏迷迷糊糊一睁眼,推了他一把,嘟囔道:“你别挨我,热。” 章年卿手中一顿,将书扔在一边,替她解开里衣,“裹这么严实,不热才怪。” 冯俏已经重新进入梦乡,睡的香甜,像小猪一样无忧无虑。 章年卿叹了口气,一屁股坐在脚踏上。捡起纱扇看了看,认命的替冯俏扇起来。 可气的是,冯俏居然一点没发现换人了,还颐气指声的:“不凉快,用力点。” 不对啊,她平时也不和珠珠和云娇这么说话。 章年卿微眯着眼睛,不动声色,出其不意的抬头。果不其然,冯俏正偷偷掀开眼皮觑着他。 四目相对,冯俏一阵心虚。翻了个身,若无其事的嚷道:“怎么这么热”又睡下了。 “用力点?”章年卿毫不客气的上床,在她耳旁吹气,暧昧道:“你把这句话换个场合说我更爱听。” “没羞没臊。”冯俏背着身子,声音像闷在锅盖里,连红通通的。 章年卿慢条斯理的挑着她脖子上的肚兜系带,也不解,就那么一点一点勾开,他低沉道“我就想和你没羞没臊的过一辈子。” 冯俏浑身发麻,从头顶酥到脚底板。忍不住抓着他胳膊,失声道:“天德哥。” 章年卿任她掐着胳膊,凑在她耳旁低声道:“揉揉?” 言简意赅,冯俏却听懂了。她低着头,闷声道:“太丑了,我不想看。” “没事,你不用看,摸就行。”章年卿用腰带蒙住冯俏眼睛。牵着冯俏的手放到小年卿身上。 冯俏有些不适应黑暗,眼睛被束缚的感觉也不好。五感少了一感,冯俏噘嘴道:“你熄灯就好了,蒙什么眼睛。”说着就要解下来。她一抬胳膊,松散的肚兜滑下来,雪肌炫目。 章年卿立即擒住她的胳膊,喝道:“别动。” 冯俏僵住,颤着声问:“怎么了?” 章年卿目中慵懒笑意,一寸寸扫过她身上。看够了,拥过温香暖玉,咬着她耳朵道:“给我摸摸。” 冯俏这次学聪明了,摸索着去亲他,从胡子微渣的下巴亲到他微凉的唇,软软道:“天德哥,我看不见,好害怕。” 章年卿不为所动,用力一拉,将她的手扯在自己背上,冯俏一趔趄,美人欲滴形状饱满贴在他前襟上。章年卿摸着她柔滑的黑发,沉声道:“抱着我就不怕了。” 冯俏无奈,只好以一种尴尬的姿势爬在他怀里,还得乖乖去揉揉。 她都有经验了,章年卿在这个时候最难说话。她哭的再凄惨,他都视若无睹。反倒乖乖听话,他会收敛一些。 冯俏自认博学,却在这件事懵懂无知的紧。她会的都是章年卿教的,章年卿是个很好的老师,她做对做错,他从来都不急不恼。一点点告诉她,什么是他最喜欢的。 比如现在,冯俏不乐意的揉揉,很是敷衍。章年卿便和她五指相扣,十指不断缠绵。章年卿手掌粗糙和她柔弱无骨的小手形成鲜明的对比。章年卿带着她的手去慰问小年卿,手把手的教。 夜深缠绵眷恋,直到章年卿将冯俏压下去。 冯俏敏锐的感觉到,章年卿今天情绪很高,看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充满情意。他一个字没说,冯俏却觉得耳畔都是他窃窃私语的情话,连粗壮清浅的呼吸,都是一声声甜蜜的告白。 初歇,章年卿给冯俏盖上薄被,只允许她露出两只胳膊。翻身在床底下捞起扇子,又一下没一下给她闪着。 冯俏将潮湿的长发挽起来,睡在离章年卿一拳的地方,拉着他的手腕看,小心的替他活动手指头,埋怨道:“你想两只手手受伤吗。我还以为你今天晚上不回来了呢。” 章年卿淡淡的笑:“怕我睡到别人屋里?” 冯俏不想承认,顿一会才道:“这是孔家。”也没说好还不好。 章年卿揉着她的小雪峰,点点道:“阿萱,对我有点信心好不好。” 冯俏目露怯意,认真的问:“天德哥,要是有个比我更活泼更漂亮的姑娘出现,你会不会喜欢她。” 章年卿沉默良久,看着她的眼睛,认真道:“阿萱,不会有了。” 这个世上也许有第二个俏俏,第二个幼娘。却绝不会有第二个阿萱。 “万一有呢?” “我只要你。” 有时候冯俏忍不住会想,章年卿为什么愿意陪她说那么傻话呢。明明都是小姑娘无知的话,他却答的那么认真。 第二天赵鹤还未出门,便遇见来堵章年卿的‘客人’。 赵鹤气的直想拔刀,忍着怒气对章年卿道,“章大人,你留在这也不安生。我去给你办事,你先去山海湖那边清净两天。反正早晚都要去,不如躲个清闲。” 章年卿一想,有道理,“听说山海湖的湖光水色是山东奇景,一个湖泊,比济南府还要大。” 赵鹤连连附和,怂恿道:“是啊,还有金沙滩。你带少奶奶去散散心也好啊。你看,少奶奶给你画这些多么不容易,难得出来一次,带她逛逛也好。” 果不其然,章年卿一听冯俏,便有些心动。他点点头,沉思道:“今天七月初三,时间倒也宽裕。” 赵鹤再接在励,继续怂恿:“少奶奶一定会很高兴的。” 章年卿有点呆呆的,愣愣的问:“是吗?”一副想笑又不敢笑,有些高兴又有些不确定。 赵鹤第一次见章年卿这么患得患失,没有把握的模样。抵拳轻咳一声,佯装什么也不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  d一y扔了1个火箭炮投掷时间:2017一04一11 07:50:03 22712021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一04一12 14:35:38 d一y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一04一13 08:18:09 d一y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一04一13 08:18:13 d一y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一04一13 08:18:58 d一y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一04一13 08:19:00 d一y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一04一15 07:45:36 d一y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一04一15 07:45:38 d一y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一04一16 07:01:06 d一y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一04一16 07:01:08 d一y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一04一17 21:57:22 d一y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一04一17 21:57:27 —— 讲真,我觉得你爱我。 感谢小天使的地雷火箭炮,么么哒。 —— 读者“黄昏庭院”,灌溉营养液 32017一04一17 21:55:28 读者“你的元宵”,灌溉营养液 12017一04一13 22:34:21 读者“虾仁李子”,灌溉营养液 12017一04一13 07:07:21 读者“d一y”,灌溉营养液 202017一04一12 08:06:53 读者“vivivi”,灌溉营养液 202017一04一11 12:19:26 读者“薛定谔养了喵(一)”,灌溉营养液 12017一04一11 06:57:58 读者“虾仁李子”,灌溉营养液 22017一04一11 00:03:03 读者“d一y”,灌溉营养液 52017一04一10 14:33:13 读者“我可爱的发芽啦”,灌溉营养液 202017一04一09 12:21:45 —— 感谢以上小天使的营养液。 ps:明天还是双更。我觉得我老爹说的对,你日六千,双更的时候,完不成任务还更了一章了。日三千,更不了就完蛋鸟。加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2章 用过早膳, 冯俏和许娇去拜见族长夫人,章年卿则去见族长。 许娇一看见冯俏便笑, 许淮日日拜访, 章年卿还不厌其烦的给他讲解。冯岚以为是许娇的功劳, 对她越发和颜悦色。许娇在娘家有了底气, 面对冯俏, 自是没有半分为难。两人手挽手,亲密无间跨进别院。 族长夫人俨然事先受过孔族长的叮嘱,冯俏来是为了辞别的事。族长夫人却一直在打哈哈,和冯俏东拉西扯,愣是不给一句准话。 许娇急的连连帮冯俏说话,什么都是她不好, 让许淮打扰的章年卿不得清净。现在孔府大门被堵的,连早上买菜倒夜香的小推车都出不去。 许娇灌了一口水道:“现在说什么都为时已晚,消息已经散出去了, 今后咱们孔家的人只多不少。别说章大人和冯姑娘不得安宁,连娘也不得安生啊。” 人心思活泛了,什么歪门邪道, 曲线救国的办法都有。 族长夫人脸上有一丝动容,却还是没松口。许娇一急, 竟搬着凳子坐到她身边去了。 冯俏若有所思的看着这对婆媳,看来许娇真的嫁的不错,在婆婆面前都这么随意。 族长夫人没什么主见,许娇说话办事却有条有理, 背后还有一个‘老祖宗’冯岚在指点。 如今孔家族务还是族长在处理,许娇却已经接过婆婆手里的庶务杂事。孔家内宅明着还是族长夫人当家,实际掌权者已经落到不足三十岁的许娇身上。 许娇乖巧懂事,掌权了也不在婆母跟前嚣张,平日大事小事都来向婆婆禀告,很是尊敬。同时也恪守底线,只管理内宅琐碎,仆役灶上。大事决断,都听族长夫人的。很少有像今天态度这么强硬。 族长夫人奇怪的看了许娇一眼,不满道:“什么冯姑娘章夫人,俏姐儿是衍圣公的亲外孙女,不过发生一点小事,你就把人往外赶,赶明传到衍圣公耳朵里。这像什么话。”许娇一僵。 气氛剑拔弩张。 冯俏赶紧打圆场,“您多虑了。是我和大人给家里添麻烦,我们自己不好意思,想避出去几天的。” 族长夫人不接话,对冯俏笑了笑。又把话题扯远,冯俏不以为已,陪着她打岔唠嗑。 族长夫人是在等孔族长的消息吧,看来今天的主角不是她啊。 许娇眼看着婆婆将话题扯开,冯俏也不急不躁的陪婆婆闲聊。她气馁的想,冯俏怎么对自己的事这么不上心啊,白费力气了。 不一会,有个丫鬟在垂花门外晃荡了一下。也没进来,族长夫人便对冯俏道:“我想了想,你们也不小了。这件事就按你们的意思来吧。” 许娇一头雾水,婆婆怎么突然就松口了。 冯俏没有解释什么,笑着告辞,盈盈施礼离开。 绕过回廊,章年卿正站在原地等她。冯俏低头一笑,疾步上前,小心的避过他右手腕,挽着他胳膊,甜蜜道:“我们现在就走吗?” “恩,现在走。”章年卿心里高兴,喜欢冯俏和他在人前亲近,“族长夫人没为难你吧。” 冯俏无精打采道:“没有。” “没有?你怎么这个样子。” 冯俏不高兴的踢着脚下的小石头,埋怨道:“这好歹算我半个娘家,为什么你说话比我说话管用。” 章年卿哑然失笑,“就为这个不高兴?” “也不是不高兴。”冯俏偏头想了一会,道:“就是觉得女人活的太难了。尊严都是男人给的,父亲给的,丈夫给的,孩子给的。我小时候就没给过我娘底气。我娘进冯家门只有我一个女孩,要不是她是衍圣公的女儿,外面的人指不定怎么戳她脊梁骨呢还好我爹对我娘好,我娘这么多年,也很少受别人气。” 说着说着竟然哭了,章年卿指腹拭掉她的眼泪。眸色晦暗,这不是冯俏第一次说她后悔自己是个女孩儿。冯俏吸吸鼻子,望着他道:“有时候,我觉得女人能活成我姑妈那样也挺好。她不需要谁给她底气,谁给她撑腰。她自己就能给她底气,自己就能给她撑腰。” 冯俏真的很佩服冯岚,冯岚填房到许家后,大家疑心她对许伯年父子的好是假的。后来挑不出毛病。又怕她有了自己的孩子,会起别的心思。谁知冯岚当着许家人的面,自己灌下去一碗绝子汤。从此再没有人敢说她的不是。 冯俏道:“姑妈没有自己的孩子,但她养大了许淮。她没有自己闺女。可她把许娇嫁进孔家。天德哥,你知道吗。许娇已经接手孔家庶务了。”她靠在章年卿肩膀上,低声道:“我好羡慕啊。要是我也可以不靠谁,自己就能变强就好了。” 章年卿心里一震,没想到冯俏在这件事上和他的看法惊人的契合。 他也不想靠着家世行走官场,不愿别人提起他,都是章年卿父亲如何,外祖如何,岳家又如何。 可这话说出去矫情,他今天的一切,哪样和家里脱得清干系。身在福中不知福。 没想到,冯俏竟然想到他心里去了。 章年卿亲亲她额头,下巴蹭着她发顶道:“不行。我可给你娘写了过继书,你还得至少得给我生三个儿子。”想了想,有什么不对,又添了句:“女儿也行。” 冯俏小声问:“要是我生的都是女儿呢。” 章年卿大方道:“那就没辙了。只能失言与岳母,给她过个女儿。” 冯俏破涕而笑,捶他一下。 章年卿攥住她的小粉拳,又亲一口,道:“傻俏俏,自己变强多辛苦。我变强就够了,你靠在我身后乘凉多好。” 冯俏轻轻道:“恩!” 嵯峨渡口没人愿意去沧江,赵鹤只好自己租了条船,撑船过去。 到了沧江,他在上游观察了一下地势水流。沿路摸过去,中途挟持一位乌蓬帮众,总算找到乌蓬帮的大本营。 里面情况比赵鹤预想的好很多,汪霭不仅没有奄奄一息,生死不明。还反擒了乌蓬帮少主,用四把匕首将人钉在人形桩上。 万先生带着一群人包围汪霭,却迟迟不敢靠近。 汪霭生了堆火,状似悠闲的在烤鱼。手里的匕首在火光中若隐若现。身上的双刀不知掉到哪去,衣服上到处都是口子,也不知道受了多少伤。底下稍微有人一动。 咻的,一道雪光划过,匕首稳稳的扎到乌蓬帮少主脖子旁的木桩上。 汪霭冷笑道:“谁再动,下次我的刀扎的可就不是木桩了。” 赵鹤又好笑又得意,看着汪霭刀钉将人在木桩上,只觉得解气。 汪霭的神情很快活,自从他们跟了陶金海后,事事谨慎小心,本以为将江湖那些手段都忘光了。没想到临死之前还能这么痛快一次。 蓦地,他在水丛里看见赵鹤的身影。汪霭眼睛一转,不动声色。 夜幕再次降临时,赵鹤终于和汪霭搭上话。 赵鹤先检查了一遍汪霭身上的伤,松了一口气。“你还活着就好。章大人让你跟我回去。”不待他说什么,赵鹤又道:“这是死命令。章大人说了,你太莽撞。他不想看到谁牺牲。” 汪霭不动,巍然如钟,他道:“赵鹤,你回去吧。我这次来,就没想着活着回去。” “说什么傻话!”赵鹤劈头盖脸骂道:“章大人需要你报这个仇?汪霭,你觉得章大人会是那种做错了事,让属下来背锅的人吗。” “我没这么想!”汪霭激动的站起来,“我知道三少爷人宅心仁厚,一直在想方设法弥补自己错误。甚至不惜把已经对他打消疑心的嵇玉涛也拉进局里,就为了把兄弟们捞出来。”若不是明白这些,他也不会有沧江之行了。 汪霭近乎哀声道:“赵鹤,我想报答三少爷。我承认,我说没想过回去是骗人的,说的是逞英雄的浑话。可,我现在骑虎难下,真的不能回去。” 赵鹤怒目圆睁,“你不回去?你知道我来的时候章大人给我说什么。他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他把三少奶奶呕心沥血画的乌蓬帮帮众图给我,让我和乌蓬帮换你哪怕是尸体。”说到最后,哽咽了。 汪霭眼中闪过感激,一丝笑意藏在嘴角。他勾着赵鹤肩膀坐下,不急不缓道:“我在这埋伏了四天,昨晚才在万先生的船上抓到他。猜猜,他叫什么?” “什么?” “薄海浩。” 赵鹤皱眉:“这名字怎么这么熟悉。薄津浩,薄海浩,他们是” “兄弟。”汪霭吐出一口浊气,望着厚重的月色,“我记得,你给赵虎说过。章大人想让你们把绑架太妃的事栽赃嫁祸给刘首辅父子是吗?” 赵鹤沉吟片刻,道:“有这回事。” 汪霭笑道:“你觉得少爷为什么会和刘首辅干上呢?” 赵鹤理所当然道:“为他外祖父啊,给咱们陶大人报仇。” 汪霭摇头道:“不不不,不是这么回事。赵鹤,我有预感,汀安的薄津浩,乌蓬帮的薄海浩,都和京城的刘首辅脱不了干系。你看,之前章大人还让你拿江湖道义搪塞,他遇刺后,突然让你咬定刘家父子。你不觉得蹊跷吗。” 赵鹤听的一愣一愣的,“你什么意思?” “听我的,回去。章大人的大戏少不了你和虎子。折我一个不算什么。” 赵鹤刚想说什么,汪霭拦住他,低声道:“我和太妃相处了半个多月,那个鬼精灵的男孩记得我的声音和容貌。我不能再出现了,如果刘首辅的人和那个男孩同时指认我什么。三少爷就危险了。” 他笑着抱了一下赵鹤,豪迈道:“十八年后再做兄弟。”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一更,可能到凌晨了。 大家先去睡觉,不要熬夜,明天起来就能看到了。 大家晚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3章 赵鹤喉咙滚动, 最终还是离开了。他没有回孔家,按事先约定的好的, 去山海湖找章年卿。 这两天, 章年卿抛开一切杂事, 专心致志陪冯俏游山玩水。 山海湖果然名副其实, 大的无边无尽, 一眼望去,湖光水色,美不胜收。冯俏傻兮兮的问章年卿:“这是大海吗。” 章年卿自己也没见过大海,他和冯俏一样,都是第一次出来。但为了不丢面子,他搜刮着自己薄脊的知识, 斩钉截铁道:“不是。放翁有云‘三万里河东入海,五千仞岳上摩天’,海之浩大, 平漫山河。山海湖还没有海的十分之一大呢。” 冯俏眉眼弯弯,顺着他道:“那要有多大啊。”看着章年卿神色得意,还是忍不住泼了盆凉水, 故意问道:“天德哥,海是什么样子?” “呃, ”章年卿支吾半晌,灵光一闪道:“下次我带你去看,你不就知道了。” 冯俏笑的直不起腰,章年卿恼羞成怒, 本想教训一下她。手都搭到她腰上了,见冯俏眼睛弯成月牙,笑的灿烂无比,忽然就下不去手。章年卿扶着冯俏的小蛮腰,任她笑的前俯后仰。 山海湖的水碧蓝清澈,沿岸的沙滩砾粒在阳光下煜煜生辉,难怪有金沙滩的美誉。 章年卿望着冯俏渴望的眼神,牵着她走到山海湖浅水滩,碧蓝的湖水淹没在冯俏的脚踝处。裙摆裤脚都被浸湿了,冯俏还是很高兴。 远处有小孩子赤着脚在水里奔跑,章年卿心里一动,望着冯俏水下的绣鞋。忽的将她打横抱起,喊珠珠和云娇给她脱了鞋袜。冯俏不自在不缩了缩脚,惊慌道:“天德哥哥!” 章年卿扶着她站稳,自己也脱掉鞋袜。陪她一起站在水里,笑道:“玩水就该这么玩,捂的严严实实像什么话。” 冯俏抬头飞快的看了他一眼,小声道:“万一有人看见了怎么办。”白玉似的小脚,不安的缩着,总想找个地方藏起来。 章年卿当然不高兴有人看冯俏,嘴上道:“不怕。有我在。”还像模像样的将她举起来,让她的小脚踩在他脚背上。冯俏白皙的脚背和他古铜色的肤色形成鲜明的对比。 章年卿却无暇观赏,目光在周围扫视,紧张的不已。 怕什么来什么,远处一驶过一辆马车,章年卿盼着别停下,别停下。谁知还是停下了。 “哥,那是什么人?”缑秀指着远处的拥在一起的两人,皱皱鼻子道:“真是不害臊。” 缑焕文闻言头望去,只见远处一个妙龄少女提着裙子站在水里,男人弯腰在水里捞着什么。小姑娘笑面如靥,鬓角插着绢花,显得娇小可人。她搭着男人肩膀,笑的花枝乱颤。 缑焕文远远的看不清他们的脸,只依稀觉得小姑娘长的很美好,男人的直觉。他不悦道:“浑说什么,那女子不过豆蔻年华。男子已经到了弱冠之年。应该是对兄妹。” 他有条有理的分析,“总不会是夫妻,谁家夫婿会带着妻子来河边踩水。” “有道理。”缑秀若有所思,不满道:“就算是兄妹,男女七岁还不同席。他们也太不应该了。” 不待缑秀阻拦,缑焕文跳下马车,朝他们走去,道:“我去提醒他们。” 章年卿脚背上沾了青苔,冯俏一时没站稳滑了下去。章年卿眼疾手快的逮住,忙道:“没事吧?”冯俏撑在他怀里道:“耳环好像掉了。” 章年卿赶紧弯腰给她捞,找了半天都不见踪影。抬头一看,冯俏已经憋笑,涨得脸都红了。定睛一看,冯俏两只耳朵上的耳环都在。 冯俏笑出眼泪,嗔怪道:“天德哥哥你傻了。看都不看一眼。”冯俏两手捧着他的脸,仔细端详,偏头问:“你怎么心不在焉的。” 章年卿笑笑,他担心赵鹤那边不顺利,不好对冯俏明讲,刮着她的鼻子宠溺道:“太相信你都是错。” 冯俏乐不可支,还想说什么,远远看见有人过来。她紧张的拉拉章年卿,立即放下手里的裙子,遮住脚背,也不管裙子会不会湿了。 章年卿抱了抱她:“没事。” 缑焕文青袍直裰,周身儒雅,五官俊朗,还是个白面书生。章年卿心里冷哼,面上不表,只身挡住冯俏。冯俏感激的看了章年卿一眼,只觉得他的后背十分有安全感。 缑焕文还未靠近,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拦住他,厉声道:“公子留步。”他脸上挤出一丝恐怖的笑,道:“我家大人和夫人在前面,请公子换个地方游玩吧。” 缑焕文脸色一白,夫人? 他不理大汉,对着章年卿的方向,高声道:“在下山东缑氏,双字焕文”一抬头,只觉章年卿的面孔十分熟悉。 山东缑氏?冯俏立即想到第一次和章年卿去放风筝,那点不愉快的记忆。她问章年卿:“都有人追到这里了吗?” 章年卿摇摇头,“不清楚。云娇,把鞋拿过来。”云娇服侍冯俏穿好,珠珠还贴心了拿过来一件章年卿的外罩衫。 章年卿赞许的看了珠珠一眼,抖开外衫裹在冯俏身上,将人打横抱起,塞进马车。嘱咐道:“先把湿衣服换了。”大步走向缑焕文,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两人走到僻静处,离马车颇远。缑焕文看着章年卿的脸,恍然大悟,“你是章天德!”语气肯定,心情百般复杂。 章年卿瞥了他一眼,笑着问:“缑焕文?呵呵,不知季大人可知自己一双儿女已经随了母姓。” 缑焕文一僵,只觉尴尬万分。这是他心中的痛,被章年卿这么揭开。他只能轻描淡写道:“当年家道变故,母亲为了我和妹妹的婚事,才出此下策。”他垂下眼,意有所指道:“毕竟不是人人都像冯家一诺千金。侍郎大人从京城出去,冯大学士还能始终如一,不背弃婚约。” 没头没尾的,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章芮樊当初不肯拉他们一把,后来自己也沦落出京城,身边连个帮手也没有。 人在做天在看,做人不要太无情。 章年卿气笑了,也不知缑氏是怎么教导儿女的。明明是朝廷的任命,怎么这么多年还往他爹身上栽。算了,章年卿懒得跟他计较,也不想替父背债,扯开话题。 两人没有撕破脸,闲话一会,才相继告辞。 章年卿走进马车,敲了敲,问冯俏:“你换好了吗。” “好了。”冯俏将湿衣服用油布裹起来,塞到小柜里,掀开帘子让章年卿上来。她道:“怎么说的挺久?” 章年卿道:“是个熟人,多说了两句。”冯俏一脸期待,章年卿只好继续下去,解释了缑焕文的身家背景,道:“缑氏只想着背靠大树好乘凉。惹得季大人不高兴,山东的权贵人家也对她诟病不已。儿女亲事反倒更艰难。” 冯俏咂舌不已,以前她就觉得这个缑氏有些拎不清,没想到她这么糊涂。聪明反被聪明误,一双儿女的婚事到现在也没有着落。 冯俏道:“我记得缑焕文和你同年吧?都快二十了还没有成亲,真可怜。” 章年卿看出她的心思,觑着她道:“若不是我机智,我现在也是没娶媳妇的可怜虫。” “章大人~~~”冯俏蹭上去撒娇。 缑焕文垂头丧气的回到马车,缑秀问:“你和那人说什么了,怎么那么久?” 缑焕文心情复杂道:“你也认识,前吏部侍郎章芮樊的三儿子,章年卿。” 缑秀激动的拍着他胳膊:“哥,是他吧。孔家住的那位大人是他吧!” 因家中道落,母亲执意给他们更名改姓。缑焕文只能把宝压在这次乡试上,为此他做了完全的准备。听闻济南府有人摸到了新任监考官家里。缑焕文闻讯赶去,却扑了个空。 缑焕文失声道:“你是说,章年卿就是今年的京派官?” 缑秀茫然道:“不是吗?可他不是订亲衍圣公的外孙女吗。住在孔家的不是他,还有谁?” 缑焕文闻言,立即跳下马车去张望。可惜章年卿的马车已经走远了。他埋怨妹妹:“你怎么不早说。” 缑秀委屈不已:“你刚也没问我啊。” 章年卿在山海湖附近没有租房子,直接住的驿站。他的身份在山东已经成了人尽皆知的秘密。章年卿索性直接亮身份,对驿站官道:“我就是来躲清静的,你若把不相干的人放进来,耽误了朝廷大事” 驿站官十分上道:“章大人放心,你在我这安心住着。你住多久,我保你多久清静。” 谁知,驿站官太耿直了。连来赵鹤都拦在门外,还恐吓他道:“再不走,就把你扔进衙门大牢!” 章年卿及时赶回来,解救了赵鹤。对驿站官连连感谢,夸他做的好。 进屋了,才哭笑不得的对赵鹤说:“委屈你了。” 赵鹤挠着头道:“不委屈,严点也好,章大人耳根清净。” 章年卿和赵鹤一起用午膳,酒过三巡,才问道:“沧江那边怎么样?”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昨天的那章。 迄今为止,总算把欠的债补完了。 无债一身轻啊~~~~ 晚上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4章 “汪霭大哥还活着。”赵鹤先说了章年卿最关心的事。 章年卿心中大石落下, 正打算细问。赵鹤道:“可他不肯跟我回来。” 章年卿目光晦暗,静静的看着赵鹤, 平静道:“你说。” 赵鹤道:“事情有些复杂, 乌蓬帮的少主是薄津浩的弟弟。汪大哥说, 薄家两兄弟都和刘大人脱不了干系。他怕连累你” 章年卿稍微一想就明白了:“他是嫌以后不方便出现在我身边?” “啊?”赵鹤只觉得重点抓错了, 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哦是。” 章年卿笑道:“这有什么, 值得他要死要活的。” 说的好像汪霭是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妇人,赵鹤忍不住道:“章大人。” 章年卿笑着压下去他的话,问道:“薄海浩还活着吗。” “只剩一口气了,活不久。” “这回真成血仇了。”章年卿感慨一句,又仔细问道:“汪霭这种行为会不会在江湖上被人指责?” “怎么会!”赵鹤斩钉截铁道:“乌蓬帮犯主在先,汪大哥不过是做了他该做的事, 是个英雄都会称赞他为勇士。” “就是说,汪霭的江湖威望不减反增?” 赵鹤撇撇嘴,不屑道:“再怎么差, 也比薄海浩强。”乌蓬帮在江湖上就是一群投机取巧的匪客,名声很差。 章年卿沉默半晌,看着自己到现在还绵软无力的右手腕, 忽的翘起嘴角,“那就让汪霭当乌蓬帮的主人吧。” “什么!” 章年卿淡淡道:“权当我还他一个容身地。” 章年卿隔着绷带摩挲着自己受伤手腕, 那日匕首挑断他手筋的噩梦还历历在目。他神色冷漠道:“薄海浩命悬一线,万先生自身难保。乌蓬帮现在就是一盘散沙。要收拾他们还不容易?” 擒贼先擒王,汪霭已经把‘王’的命捏在手里。他还有什么理由再耽误下去。 章年卿是两榜进士,又在翰林院几年, 学的一身官僚习气。沧江遇刺后,他一直抱着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心思,总想着要用万全的办法解决。 可汪霭雷厉风行,怒火冲天杀进乌蓬帮。这份果敢决然,震撼到章年卿,使他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太过优柔寡断。 赵鹤道:“汪大哥身受重伤,想要一个人拿下乌蓬帮恐怕有些困难。就算加个我,我们双手四拳,也寡不敌众啊。”他摇摇头,为难道:“何况乌蓬帮背后还有刘大人做靠山,恐怕难。” 章年卿道:“这有何难。水上就乌蓬帮一家独大吗?”他在赵鹤质疑的目光下,拿出那天并不被万先生所承认的玉佩,递给他道:“于情于理,漕帮都会很愿意帮你的。” 赵鹤眼睛一亮:“这下我们就有一半把握!” 章年卿点点头,道:“至于刘宗光。他总不会叫赵喜山去帮忙。” 赵鹤恍然大悟,赵喜山是剿匪总兵,当然不可能去帮忙了。起码,明面不会。 章年卿露出一丝不怀好意的笑,坏道:“这样,你从漕帮分舵出来后,拿着那箱画去找赵喜山,催他去剿水匪。” 赵鹤愕然:“万一他真去了怎么办?” 章年卿坦然道:“那就让乌蓬帮的人选是坐大牢,还是跟着汪霭继续混江面了。” “”赵鹤哑口无言,三少爷真的是坏的冒泡了。 刘宗光是个老狐狸,可没三少爷这么心慈手软,乌蓬帮的人若真落到官府手里,刘宗光保准第一时间跳出来跟他们脱离关系。 皇上本就一心想提拔谭宗贤,刘宗光若跟水匪有染,那可真是洗不干净了。开泰帝更有理由将他削成光头了。 赵鹤没有多留,当天晚上就走。去漕帮分舵前,他还特意去看了汪霭一眼。汪霭过得更滋润了——他把万先生也给劫持了。 赵鹤哭笑不得,汪霭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豁出去了。乌蓬帮的人却是前怕狼后怕虎,群龙无首,谁也不敢拿主意,竟各自逃命去了。 赵鹤站在树上,远远的打胡哨,是江上渔民吆喝渔鹰常有的号子。 汪霭大口吃肉,闻声眉毛一跳,拧着眉,却没有抬头。若无其事的吃完鸡腿,一抹嘴问万先生:“明天什么日子?” 万先生形容狼狈,一脸傲然。“七月初十。” 初十?汪霭二长摸不着头脑,把人多留一天干什么。他腹谤不已,还是照做了。 赵鹤去漕帮时很忐忑,唯恐分舵与总舵之间不和睦,事情不顺利。谁知章年卿的名号很好使,他刚提一个字,分舵舵主俞七便和他勾肩搭背道:“大小姐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很是豪迈。 言语间,赵鹤才知道,在漕帮有面子的居然是冯俏,而不是章年卿。 俞七很是看不上储谦和章年卿,一脸不屑道:“呵,两个白面书生,手无缚鸡之力” 赵鹤忍不住道:“我们家大人不是白面书生。” 俞七一脸歉意,连连拱手道:“对不住,对不住。我这人说话直,没有贬低你们大人的意思。赵大兄弟别介意。” 赵鹤干笑:“呵呵,我也是字面意思。” 俞七没听懂,岔开话题糊弄过去。 从漕帮出来后,赵鹤又马不停蹄的去找剿匪总兵赵喜山。去前,艰难拒绝了热情要送他过去的俞七。 漕帮总舵在广东一带,运河这边吃不上力。加之朝廷掌控运河往来,江湖人在运河上站住脚的,只有乌蓬帮和漕帮两个。 赵鹤知道薄海浩靠的是刘宗光,却没想到,俞七能和剿匪总兵搅在一起。 俞七说:“乌蓬帮是水匪,我们可是正经商人。”他得意道:“我们大小姐嫁的可是京官。”神色很是理直气壮。赵鹤连连称是,他早听说漕帮这些年在洗白,没想到已经从脚底白到脸上。 不过生意人什么的,赵鹤呵呵。 俞七和赵喜山关系再好,也敌不过薄家兄弟在刘首辅那里说得上话。这么多年连通州船行都没办法从薄家兄弟手里分一杯羹,漕帮怎么□□去的进去手。 万先生连漕帮李大当家的玉佩都不认,由此可见一斑。 赵鹤带着一箱画像去找赵喜山,赵喜山如获至宝。这两天乌蓬帮的人不知道发什么疯,满江面上乱窜。赵喜山头疼不已,想找他们领头商量。找到乌蓬帮门上,人家都避而不见。 赵喜山勃然大怒,纵是他再怎么不如刘首辅,薄海浩和万先生居然连见他一面的面子都不给? 薄家兄弟表面不和,私下里薄津浩把握运河明面上的生意,薄海浩把握私下的生意。这么多年赵喜山投鼠忌器,看着薄家兄弟在他眼皮子底下称王称霸。他们还真不把他当回事了? 赵喜山冷笑,拿着画像去抓人,一逮一个准。 直到大牢里关满了,赵喜山才开始发愁,把这些人怎么办。 往刑部报送往大牢是不可能的,他气傻了才会跟刘宗光名刀明枪的干。 门客给他出主意,“找章年卿,是他气不过被乌蓬帮截道,找你假公济私的。他是刑部官员,至于他是禀告上司,还是隐瞒不报。和赵大人您都没关系了。” 赵喜山咂摸可行,喊来赵鹤,道:“人我已经替你们抓了,现在你们打算怎么办。”他双手环胸,不客气道:“我这儿可没那么多饭养闲人。” 赵鹤瞪大眼睛,充傻装愣道:“您不是剿匪总兵吗。” 赵喜山被个大汉的‘纯洁’的目光盯的浑身寒毛倒竖,抖着鸡皮疙瘩道:“我不跟你说,找你们章大人来。” 赵鹤喏喏道:“我们大人在忙” 赵喜山不悦道:“他忙个屁啊忙。” 赵鹤耿直道:“我们大人在忙监考的事。今年首届龙飞榜,皇上很是看重,由不得我们家大人不上心。” 远在山海湖,非常忙碌的章大人打了个喷嚏。冯俏正和裁缝说着话,扭头问:“着凉了?” 章年卿揉揉鼻子,“没事,你忙你的。” 山东缑家作为山海湖最大的世家,章年卿到他们的地盘上,他们自然要设宴请客,款待章年卿。同时相邀当地乡绅,明面上章年卿京派官的身份还没有捅破,思量再三,他的架子确实不好拿捏太高,只能前去。 汪霭不费吹灰之力得到乌蓬帮。薄津浩因失血过多而死,万先生在最后一刻,奋力扑上去要和汪霭同归于尽。被汪霭横刀震开到一丈外。 乌蓬帮上下混乱不堪,跑的跑,散的散。所剩不多的人,还被赵喜山的人堵在家门口。少主已死,万先生被擒。薄津浩那边不知为何迟迟没有动静,等不到救援。 大家万念俱灰之际,汪霭出面劝走了赵喜山,并讨回了乌蓬帮的一众兄弟。在乌蓬帮内部建立了初步威信。 赵喜山知道汪霭杀了薄海浩,还想吞了乌蓬帮别提多高兴了。问起汪霭缘由,汪霭言简意赅道:“私仇。”然后报了自己江湖名号。 赵喜山欢天喜地,巴不得乌蓬帮换一个向着自己的少主,拍着胸脯表示,他愿意扶持。汪霭也表达了愿意和赵喜山的亲近之情。两人一拍即合,皆大欢喜。 乌蓬帮内部却吵成一团,一部分人为木已成舟,不如跟了汪霭组建一个新乌蓬帮。另一部分人觉得,汪霭杀了他们少主,是血海深仇,决不能认贼作父。想要去投奔薄津浩为少主报仇。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大局已定。怎么收服这些人是汪霭的事。赵鹤功成身退,决定回去向章年卿复命。 离开前,他把章年卿给她备的另一箱画交给汪霭。笑道:“说不定你用得上。”还促狭道:“家里还有一箱呢,我带回去都是行李。” 汪霭只好笑纳。死里逃生,他长舒一口气,回头看着这一堆烂摊子。摇摇头:“三少爷可真是”他轻笑着,对着山海湖的方向,遥遥吐出三个字,改口道:“章大人。”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每一个支持正版的小天使! 感谢还没抛弃我的小天使! ps:最近三次有点事,耽误了更新。大家的评论和建议我都看到了。 我会在这两天攒点稿子的,马上到五一了。我会珍惜节假日的。 今天起恢复更新,爱你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5章 缑家的宴会来的急, 冯俏来不及做新裳,只让裁缝在两人没上过身的衣服上, 添几款时兴的样式, 出门不显寒酸。衣服料子都是京城带过来, 别致漂亮。裁缝没费什么心思, 当天下午把衣服拾掇好了。 冯俏帮章年卿穿衣试试样子, 章年卿双臂大张,任她折腾。眼睛一刻也没离开冯俏,他觉得很新鲜。平日逢年过节,母亲也会替他操持这些。 冯俏第一次做这些事,做得又熟练又好。她闭着眼睛都能报出他的身量尺寸,和裁缝量的丝毫不差。 做新衣是来不及了, 冯俏挑些轻薄料子,嘱咐裁缝做寝衣,又轻薄又凉快。章年卿想说不用了, 不穿更凉快。 当着外人的面,他识相的闭嘴。章年卿慵懒的眸子噙笑看着她,直勾勾的, 唯恐冯俏发现不了。 章年卿一直觉得,冯俏是他的甜姐儿, 是要他千娇万宠的小宝贝。没想到她也可以做贤妻良母,做他强有力的贤内助。他静静看着冯俏,不由感激起冯先生和师母,他们真的很会教女儿。 马车缓缓停在缑府正门, 章年卿调戏冯俏一路,下马车时,冯俏两颊还泛着海棠春红。章年卿知道她要见客,没敢真的闹她。好整以暇,用眼神剥她衣服,目光一寸一寸的刮。 冯俏被他看的浑身不自在,愤怒的瞪他,想说些什么谴责他的话。 章年卿却一脸无辜,目露疑惑,很是不解:“怎么了?” 怎么了,还怎么了。冯俏推开他凑过来的脸,嫌弃道:“热。”拿出扇子给自己扇风。 “给我也扇扇。”章年卿凑过去,和她并肩坐在一起,闭着眼睛很是享受。 冯俏嘴上不乐意,还是乖乖的给他打扇子。扇的可比那天章年卿给她打扇子,不知好多少倍。 章年卿右手腕开始愈合,夏天热,裹着伤口长新肉,又痒又疼。冯俏心疼不过,便把自己的冰蚕肚兜给拆了,用热水烫过后,撕成布条给他裹伤口。 冯俏本是好意,章年卿却总拿这件事取笑她。动辄便把手放在鼻子下嗅嗅。肚兜是冯俏穿过的,可一时半会儿,出门在外的,她也找不到一代替品。 冯俏知道章年卿是故意羞她,怕他蹬鼻子上脸,淡淡道:“你要喜欢的话。还剩点布料给你做个面罩。” 章年卿不急不缓:“不了,做个裘裤就好。” 冯俏怒目。 章年卿:“诶?布料不够是吗。” 冯俏甩开他的手,懒得理他。 下马车时,章年卿殷勤小意的扶了她一把。 门口缑家上下有头有脸的人物都出来迎接,章年卿携冯俏进去。 缑秀怔怔的看着冯俏娇小玲珑的背影,忽然就想起,那天山海湖回来后,三姐姐一脸羡慕的说:“冯俏何其好命,我不过也想嫁一个,也能容着我赤脚在山海湖边上踩水夫婿。” 这世间哪个男子,可以容忍自己妻子赤足水边嬉戏,又不是小孩子,让外男看到了可如何是好。 缑秀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自从知道那日海边的人是章年卿后,她整个人都有些恍惚。 以前怎么没看出来,章年卿是这么宠妻子的人。 缑秀和章年卿差点定过亲,章年卿考乡试前,缑秀的父亲因故被贬职。母亲为了让父亲能留在京城,想把她许配给章芮樊的儿子。 当时章大哥已经成亲,章二哥也有了婚约。只有一个病怏怏的章年卿,季缑氏当时一门心思想将女儿许配给章年卿。 章芮樊很高兴,虽然季大人的任命是朝廷的意思,但两家成了儿女亲家,这件事他绝不可能坐视不理。并许诺,只要缑秀,不,当时还叫季秀。季秀愿意现在现在嫁过来,他现在就可以帮季大人留在京城。 季缑氏很不高兴,现在嫁过去冲喜的意思也太明显了。她不乐意,可章芮樊的态度也很强硬,季秀什么时候嫁过来,他什么时候帮季大人。 季缑氏陷入两难,再拖下去,黄花菜都凉了。 可她又不愿意现在把女儿嫁过去,原本让女儿嫁给个病秧子,已经对不起她后半生。她做母亲的,又怎么舍得在婚礼上亏欠女儿。 两人僵持之际,章年卿冒险答应蔡胜寿的法子,后来病治好了,貌却不美。 再后来,季缑氏见过章年卿一次,那时候他大病初愈,黑黝黝的,季缑氏暗兴不已。辛亏她没让女儿嫁过去。 一晃六年,章年卿从最年轻的状元郎,成为现在最年轻的五品大员c乡试官。还对冯俏这般好。季缑氏百味交杂,不断的给自家妯娌说:“章大人原来要给秀儿和他家老三定亲,我没答应。唉,我当初若答应了,还有冯大学士女儿什么事。” 妯娌们皮笑肉不笑道:“快别惦记了,人家都成亲了。你总不能把秀儿送去做妾。” 季缑氏眼睛一吊,怒道:“当然不可能!”她就是不服气,衍圣公太会捡漏了。哦,人家中解元了,你火急火燎把人订给自己外孙女。 这是定亲呢,还是抢亲? 他衍圣公若真早瞧上章年卿,章年卿大病不起的时候,孔家人在哪,冯家人又在哪?呵呵。 宴席上,也有人在议论纷纷。 冯俏这才知道,她那日和章年卿在山海湖嬉水的事也被传去。左思右想,那天见的外人也只有缑焕文。顿时心生反感,一个大男人怎么这么碎嘴。 可怜缑焕文,白替母亲和妹妹背锅。 冯俏借着头晕的名义去花园散心,缑家在山东不亏是世家,园治风景别具一格,一点不比京城差。 云娇和珠珠一直仔细留意四周,沿路也给缑家丫鬟打过招呼,就是为了避免冲撞外男。 冯俏那边一有动静,章年卿这边就知道,远远的看了冯俏一眼。章年卿也打着不胜酒力,出来吹风的借口来找冯俏。 “你怎么也出来了?”冯俏错愕的望着他。 章年卿笑道:“听见别人说闲话,不高兴了?” 冯俏黯然道:“你还有脸说,都怪你。她们连我的脚形状,大小都说的头头是道。”冯俏很是憋火,一路走来,不断有人往她脚上打量。 章年卿比冯俏还窝火,按奈着满身怒气,他风轻云淡道:“那又如何,我带你做尽天下大不违之事。谁奈我何?”冷静下来,章年卿才想到,这话应该还没传到男人那边。 这话应该不是缑焕文传出去的,而女人家再怎么传,也不容忍自己相公父兄,去讨论另一个女人脚如何。 想到这,章年卿脸色微缓,道:“下次我还带你去。”气死他们。 冯俏口是心非道:“不去了。” 章年卿低声哄劝,殷勤小意。 缑秀隔着花树矮林,远远看着,竟然哭了。章年卿看冯俏的眼神,完全是溺爱。像哥哥宠妹妹,像父亲宠女儿。这辈子没见过这样的人就罢了。见了一眼,怎么舍得离开第二眼。 缑秀心里微微绝望,为什么母亲要阻止她的婚事。 其实,原本缑秀的执念没有这么强的。第一次知道章年卿,也只是想着哥哥的仕途。可随着母亲反复提及,加之缑焕文偶尔抱怨,章年卿若是他妹夫就好了。 缑秀今年二十岁,亲事还没有着落。以前,她不知道她想嫁一个什么样的人。 现在,她好像知道了。 作者有话要说:  好困~晚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6章 (捉虫) 赵鹤风尘仆仆的赶回来, 到驿站时已是半夜。章年特地起身去迎接,两人对月小酌, 把酒言欢。冯俏落寞的拥着被子, 只觉得赵鹤真讨厌。 可也只是想想而已, 男人们在外面, 风里雨里刀光剑影下拼搏。赵鹤对明刀, 章年卿防暗箭,都不容易。 思来想去,冯俏想补偿他些什么。赵鹤没有娶妻生子,她无法帮他照顾妻儿。闭着眼,脑子里盘旋着衣裳布料。 眼看就要入秋了,上次裁缝挺不错, 冯俏打算给赵鹤他们一人做两身新衣裳。银子她出,算她一点心意。 衣食住行,冯俏能操心的不多, 能帮一点是一点。 章年卿和赵鹤在正厅里说话,赵鹤仔仔细细将乌蓬帮的事说了一遍,章年卿闻言大笑:“这么说, 汪霭还在犯头疼?” “本来就是赶鸭子上架。”赵鹤不轻不重抱怨一句,笑了笑, 神色凝重起来,道:“不过,章大人真打算就把乌蓬帮这么交给汪霭吗?”他犹犹豫豫,“乌蓬帮毕竟是水匪。”连赵喜山都不敢和水匪打交道。 章年卿是朝廷大员, 他的资历尚不足以和刘首辅匹敌。换句话说,刘宗光能暗地里养水匪养贼兵,章年卿却不能,他没这个资格。 章年卿不答反问:“水贼不是已经被赵喜山除了吗?” 赵鹤‘腾’的跳起来,“万万不可!赵喜山绝不肯背这个锅。他肯定会把汪霭顶出来的。” 章年卿不解道:“他剿匪有功,他还不想要?” 赵鹤苦笑:“章大人有所不知,赵喜山恐怕知道些什么。当日他把乌蓬贼擒住之后,不敢打不敢杀,还想把人推给你往上报。是我给拦住了。” 良久,章年卿感慨道:“都是人精啊。” 乌蓬帮的事,刘宗光做的够隐蔽,薄津浩和他的关系淡薄如水,薄海浩和薄津浩更是‘反目成仇’。若不是乌蓬帮整日在赵喜山眼皮子地下出没,恐怕谁也想不到,薄家兄弟和当朝刘首辅之间还有这层关系。 章年卿沉吟片刻,道:“汪霭是我的人,乌蓬帮以前的活不能继续干了。”连漕帮都金盆洗手,走上正途。乌蓬帮自然也不能居于人后。 何况,赵鹤的担忧不无道理。他现在根基尚浅,和水匪沾上关系,没什么好下场。 章年卿重新给乌蓬帮指条营生:“漕帮这两年都开始洗白做生意,让汪霭向漕帮示个好,咱们两家联手干。” 赵鹤连连点头,“不失为个好办法,可带什么去投诚啊?” “这个” 这委实是个难题,这次是想从漕帮手里分羹,再不是一块玉佩用人情就能蹭到的。 何况,这次借人的情还没还。 章年卿问:“乌蓬帮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吗?” 赵鹤叹气道:“乌蓬帮绑着薄津浩才有看头,乌蓬帮最能拿得出手的只有刘首辅手里的资源。”现在乌蓬帮落到汪霭手里,什么优势也没了。 章年卿顿时头疼不已,漕帮最想要什么?洗白人家已经自己做到了。难的是做生意,章年卿发愁道:“我总不能帮着汪霭和漕帮在朝廷给他们牵线做生意。”他又不管工部又不管户部的。 章年卿自嘲的想,让他们帮忙打包运尸体还差不多。 “千万不要。”赵鹤劝道:“三少爷,这件事你还是别管了,我知道你放心不下汪大哥。依我看,牵线搭桥的事以后再说,先让他自己在乌蓬帮站稳脚跟。” 权衡利弊,赵鹤有意让章年卿把汪霭当做手里的底牌。不要轻易亮出来,一则现在不是好时机,二则他总觉得章年卿有点背,不说以前,光他跟着章年卿这段时间,就没见他顺心过。一桩事连一桩事的。 章年卿眉头紧锁,一脸沉色。赵鹤几度张嘴,又把话咽了回去。他看出来了,章年卿想把他们所有人都护在身后。也不知他有多大能耐,小小年纪,对谁都不放心。整天想保护这个,保护那个的。 赵鹤给章年卿倒了杯酒,岔开话题道:“章大人。我想明天带你去见那个女人。” 废后王皇后?章年卿敛下眼神,放下酒杯:“你有什么好主意?” “堂堂正正的主意。”赵鹤道:“这不很正常吗。我弟弟犯了事,你就算想帮我,也得看看是什么事。确定一下这个女人是不是真的是嵇玉涛的外室,然后要个什么信物,再写信给嵇大人?” 章年卿若有所思,频频点头。 这还是赵鹤从薄津浩身上学的,演戏就要演到最像。 薄津浩够狠心,为了将‘兄弟不和,反目成仇’这句话砸到实处。竟从头到尾都没有露过面。 赵鹤和俞七做了万全的准备,提防着薄津浩有动作,却白白落了空。 两人心情复杂,面面相觑,又敬佩又胆寒。 黎明时分,章年卿送走赵鹤,回房补觉。 门一动,冯俏就醒了,她闭着眼睛装睡。章年卿蹑手蹑脚,靠着她和衣躺下。帐子里满满是冯俏的气息,章年卿安心的闭上眼,很快就睡着了。 章年卿手无意识的握上冯俏左胸,冯俏刚想说什么,听见背后均匀的呼吸声。嘟囔一声,主动解开系带,翻了个身,滚进章年卿怀里。 她刚一动,章年卿便松开手,挪到她背上,又一下没一下的拍。他闭着眼睛,嗓音嘶哑,柔声道:“阿萱乖,再睡一会。天亮了我带你去山海湖玩。” 冯俏心疼道:“你安心睡觉,我今天不想去玩。” 章年卿无意识的‘恩’一声,冯俏以为他答应了。拨开他脖颈上汗湿的发,看着他的睡颜。 不知是不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她越看越觉得他长的英俊帅气。不止晚上好看,什么时候都好看。 章年卿五官硬朗,眉眼冷意如刀,鼻梁挺拔,越来越不像个文官。冯俏摸了摸他额头上的汗,在床头摸索一会,摸到一条手帕,轻轻挥舞,给他扇着风。 冯俏动来动去,一会儿摸脸一会儿扇风的。帕子在他脸上晃来晃去,章年卿越发睡不好,睁开眼睛,无奈的看着她,“俏俏。”他嗓音有些嘶哑,带着没睡醒的慵懒。 冯俏只觉得好听的耳朵都舍不得挪开。 章年卿看着她水汪汪的眼睛,迷离的看着他,显然是一句话也没听进去。索性不睡了,屈指弹在她光洁的额头上,好笑道:“看什么呢。” 冯俏立即捂着额头,委屈道:“干嘛打我。” 章年卿噙着笑意,沉声道:“你睡饱了,就不让我睡你怎么把肚兜给脱了。”章年卿瞪直眼睛,看着她光洁的脖子,精致的锁骨。再往下,一片□□。他坐直身子,严肃道:“你很热吗,什么时候脱的。”声音诡异的带着一丝委屈。 冯俏偏着头,一本正经道:“凉快的肚兜给你裹手了啊。” 章年卿咽了咽口水,冲她招手,蛊惑道:“来,我给你冰冰。” 冯俏扑进他怀里,章年卿被撞的满怀温香。满足的抱着她,“傻姑娘。” 冯俏躺在他怀里,颤抖着睫毛,轻轻叼着他的喉结,小咬一口。 章年卿一僵,拍着她背的手怔在空中,他愣愣的问:“你干什么?” “不干什么,就想咬你。” 章年卿瞪着她半晌,清清嗓音道:“喜欢就来吧。”敞开怀抱。 “” 冯俏咬着字道:“想咬你,不是想要你啊。” “有区别吗?” 碧空如洗,万里无云。 阳光媚明时,山海湖的水更显湛蓝清澈。冯俏挽着裤腿,粉色菱纹绮鞋搭在岸上一处□□的高石上。 章年卿今天没下水,一直背手站在湖边看着。 宜诗宜佳倒是都脱了鞋,穿的一身干练的短打,站在深水处。挡着冯俏不让她再往前。 冯俏很不自在,觉得自己像被当个小孩子一样看着。想拿出当主母的气势,宜诗宜佳皆低眉敛目,充傻装愣,装听不见。 冯俏不高兴的踢着水,在岸边找圆润的小石头。找着找着来了兴趣,冲章年卿招手道:“天德哥!” 章年卿好像在等着谁,闻言犹豫一会,还是上前。冯俏给他看她刚捡的石头,高兴道:“我们以石为纸,拿它画画好不好。” 忽的想起章年卿右手不方便,冯俏若无其事的丢下,笑的灿烂:“你今天怎么不下水。” 山海湖另一边,赵鹤语重心长的给赵虎叮嘱,“人就在下面,这是你活命的机会。切记。”瞥了一眼不远处的小男孩,若无其事的收回目光。警惕的环视一圈,道:“跟我走。” 小男孩认真的堆着手里的沙子,恍若未闻。赵家兄弟刚走,他立即爬起来,拍拍身上的沙子。不紧不慢的走回去。母亲躺在草垫上不愿起身,小男孩偎过去,小声道:“娘,上次来的那个高个子又来了。” 王皇后没有动,她以同样的音量,小声问:“你听到什么了。” 四皇子假装嚷嚷,吵着让王皇后抱他,哭闹不止。王皇后恍若未闻,直到看守的人说:“喂,别让小孩哭了,吵死了。” 王皇后才假装不情不愿,转身抱住四皇子。 四皇子一钻进她怀里,立即贴在她耳旁小声道:“‘鹤哥’好像没求动那位大人。那位大人现在就在山海湖,鹤哥带着虎哥去找他了。” 王皇后沉默良久,脑中飞快的转动着。来山东的大人? 青嬷嬷逃跑时,崔大夫说他也是跟着某个大人坐去山东的船。他们会是一个人吗。 王皇后抱紧四皇子,心里燃起一股微弱的希望。 作者有话要说:  读者“凹凹”,灌溉营养液52017一04一23 16:17:41 读者“l孤屿”,灌溉营养液12017一04一23 14:57:14 读者“薛定谔养了喵(一)”,灌溉营养液12017一04一23 10:21:36 读者“alberta”,灌溉营养液402017一04一22 05:10:29 读者“charl一le”,灌溉营养液52017一04一20 15:54:54 读者“1”,灌溉营养液102017一04一20 12:13:01 读者“啊哈hah一”,灌溉营养液12017一04一19 22:26:28 —— d一y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一04一17 21:57:22 d一y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一04一17 21:57:27 d一y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一04一19 06:43:24 d一y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一04一19 06:43:26 d一y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一04一19 06:43:30 d一y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一04一23 07:54:19 d一y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一04一23 07:54:22 d一y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一04一23 07:54:25 d一y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一04一23 07:54:28 d一y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一04一23 07:54:30 —— 谢谢小天使的地雷和营养液! 大家晚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7章 (捉虫) “也许我们真的有救了。”王皇后激动道。 她听嵇玉涛提过这位大人, 当时她没有留意,只依稀记得, 这位大人和嵇玉涛是世交。越想越有可能, 不管是谁要绑架她, 只要她一口咬定她是嵇玉涛外室, 这位大人一定不会坐视不管的。 “娘?”四皇子摇摇她。 王皇后低下头, 重重的亲他一口,“睿儿,娘会想办法救你的。”王皇后目光坚定,暗暗下定决心,她一定要见这位大人一面。 无论如何,哪怕只救睿儿出去也好。 这些日子她也知道一些情况, 这些人恐怕是知道了自己的真实身份,才四处钻营,不敢轻举妄动。王皇后不知道这些人能恐惧多久, 但在他们丧失恐惧前,她一定要逃出去。 她是大魏皇后,她的儿子是大魏朝最名正言顺的继承人。谁都不能这么对她们。 谁都不能。 自那日宴会后, 缑家一直不得安宁。缑秀哭天喊地,魔怔了一般要去山海湖玩。一哭二闹三上吊, 将自己关在房里不吃不喝。 季缑氏崩溃的敲着她房门,苦苦哀求:“秀儿别闹了好吗。你还没成亲,还没出嫁。你还是黄花大闺女,怎么能去做那种惹人非议的事!” 缑秀红着眼睛, 含泪从被子上爬起来,倔强道:“等我嫁了人,我更不去不了。娘,我这辈子就这么一个心愿。你答应我这件事,让我干什么都成。” 季缑氏气急败坏道:“冯俏不知廉耻,你也要学着她不知廉耻。我让你去了能如何,难不成你就能嫁个如意郎君。学学学,整天就知道学别人,你学也学些好的啊!” “不是的!”缑秀噙泪摇头:“我没有那么想,我从来没有想过我要学冯俏,我从来没有想过!”她大声喊道。 她只是觉得这样的日子真好啊。 在家千娇万宠不难,出嫁后还能过得这么随性自在。满天下也数不出几个。 缑秀仔细回忆她那日见到的冯俏,温婉娴静,眉眼间柔柔温情,如春风化雨般的明媚韶光。她明艳照人,俏丽逼人,却没有咄咄逼人的气势。当真合了她的名字,将一个俏字应验到淋漓尽致。 缑秀没办法对她生气,冯俏整整小她六岁。她和章年卿谈婚论嫁的时候,她还不知道在哪呢。 但她却无法隐藏内心的嫉妒,像笼罩着一层轻烟漫笼的纱。她想假装这个虚无缥缈的东西不存在,这层纱却时时刻撩动她敏感的心房。 缑秀不想让自己变成一个面目可憎,充满嫉妒的女人。季家式微前,她也曾是家里千娇万宠的大小姐,也曾是贵族小姐李众星捧月的那一个。 季家虽然不像冯俏家里人口简单,她也是父母亲手里的掌上明珠。 满京城的闺秀从来没想过跟冯俏比,冯俏是衍圣公唯一的外孙女,刚生下来便受了宫里的赏赐。满月酒更是在皇宫里跟十公主一块过的。只因为她是孔家孙子辈最大的女孩子,便占尽了原本属于衍圣公亲孙女的荣光。 缑秀不信命,却不得不承认,冯俏运气真的很好。 母亲怨恨章芮樊,是因为她知道,章芮樊不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他只是不愿意帮而已。 章芮樊曾亲口说过,如果他嫁给章年卿,就解决爹爹的任命。只是后来婚事黄了,章芮樊才坐视不理。 季缑氏恨了章家五年,缑焕文却告诉缑秀:“和景帝驾崩蹊跷,爹爹留在京城未必是好事。章芮樊都知道急流勇退,母亲只是看不长远罢了。” 再怎么说,季家终究是落败了。父亲只能在穷乡僻巷一年一年的熬资历,考政绩。 缑秀和母亲僵持了三天,最终还是做母亲的退缩了。缑秀坐在马车里,母亲面色铁青不愿理她。连哥哥也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她低着头,心里默默期待。 她曾无数次路过广阔无垠的山海湖,山海湖以大闻名,大的无边无际。年长的人都说,站在山海湖的礁石上眺望,和站在大海的孤岛上是一样的感觉。 缑秀无法感同身受,此时却忍不住幻想起那副景象。 缑秀抓不住她执念,她不知道她来山海湖要做什么,内心期盼着想来。可来了之后,她没有一点把握。 直到看见章年卿和冯俏的身影,缑秀那颗玄乎不定的心忽的落下来。一瞬间知道她在遗憾什么,缑秀不知道这是巧合还是上天注定。她贪婪的看着章年卿和冯俏的互动打闹。母亲和哥哥不耐烦的在一旁等着她。 缑秀看了眼心不在焉的母亲和哥哥,提着裙子,悄无声音的靠近,躲在离冯俏和章年卿最近的那块大石头后。 去时,章年卿正在和两个陌生的男人说话。一个身材高大,孔武有力。一个温雅有礼,相貌英俊。 时隔多日,赵虎再见章年卿有些热泪盈眶,快步向前一步,低声道:“三少爷!” 章年卿和煦的看着他,关心道:“脖子上的伤好些了吗。”他记得那天四皇子狠狠咬了他。 赵虎摸摸伤口,大咧咧道:“早就没事了。” 三人闲话叙旧,冯俏将捡来的圆石交给珠珠,云娇服侍她穿鞋。“赵虎回来了吗?”冯俏问道,隐隐觉得那里有些不对。云娇摇摇头,说不知道。 章年卿微诧道:“人就在山海湖?”他左右张望,试图找出他们的藏身之处。 赵虎得意道:“那可不,三少爷你看西南角,看见伸出来的横崖没有?里面是个山洞。四周陡峭,上下都得会武功的人带着,再适合藏人不过。三个都是不会武功的女人和孩子,可省心了。” 章年卿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心里隐隐不安,横崖不算太高,只比女儿阁能高半层。章年卿道:“这也太危险了,也不怕孩子贪玩掉下去。” 赵虎拍着胸脯道:“不会,那女人可怕死了。小孩都有人看着,我们还专门给他堆沙子玩。” 章年卿闻言点点头:“你们还挺细心。” “娘——” 话未落音,一声凄厉的哭喊划破天空,惊吓到所有人。 大家顺着声音望去,只见一个黑点直直落下去,扑通没入水里。横崖上,孩子撕心裂肺的喊着。依稀只见有人拦着。接着,又有两个人,纵身一跃跳下去。在山海湖里扑腾,四处寻找着刚才跳下去的女人。 王皇后! 章年卿一骇,焦急道:“宜诗宜佳,快去救人,快去啊!” 宜诗宜佳二话不说,潜水下去,竟是一直游到王皇后附近才露出头呼吸。王皇后已经被紧跟着跳下来的两个人救起,宜诗从男人手里接过王皇后,一句话都没说。 四人互相认识,却连个眼神都没敢对。王皇后半昏迷着,宜诗宜佳带着她就走。两个男人没敢追。 冯俏目瞪口呆,看着宜诗宜佳带人游回来,赶紧吩咐云娇:“去马车里把我的披风和衣服全都拿过来。” 待看见人,冯俏傻眼了。她内心复杂,远远望着章年卿,怔在原地。 章年卿疾步过来的步伐忽然慢了下来,他看着冯俏似谴责似责怪的目光,不敢靠近。章年卿觉得一阵心慌,他喊了声,“俏俏。”唇干舌燥,忽然不知道如何说下去。 冯俏目光落向章年卿身后的赵虎,又缓缓转向赵鹤。下巴微抬,死死盯着赵鹤。 赵鹤低头避开,假装和赵虎说着什么。 近几日来的事迅速在冯俏脑海里闪过,辗转反侧的章年卿,突然消失的赵虎汪霭,还有赵鹤那出滑稽蹩脚的负荆请罪。冯俏甚至以为,她在乌蓬贼船上看见的官箭,都是这个祸端引起的。 宜诗宜佳在岸边拧着衣服,身上披着冯俏的外罩衫。冯俏目光冷冷,对她们道:“先把人扶上去。”走到章年卿身边,态度如常道:“三爷,马车里都是女眷,挤不下。我先带着人回去,等会派人来接你。” 章年卿抓着她袖子,想解释什么,“俏俏。这件事有些复杂,我不告诉你,是怕你担心。” 冯俏咬牙切齿,幽幽道:“章年卿,你不要命了。”粉腮鼓跳,瞪着他的目光闪烁泪花。 “冯俏!”章年卿将她扯到一旁,将她摁在湖边的一块巨石上,厉声道:“我只说三句,一不许和我置气,二不准和我耍小性子,三晚上回去我会和你解释。” 冯俏淡淡看他一眼:“章年卿,你知道她是先皇的王皇后吗。”她向后退了一步,离开章年卿的怀抱范围,轻声道:“天德哥哥,你知不知道我小时候还在王皇后榻上睡过午觉。还是她亲自抱着我睡的。” “你认得她。” “再熟悉不过。”冯俏眼睛红红的,含泪望着他:“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生气。” 她觉得章年卿很可怕,甚至有些不知天高地厚。 冯俏不知道章年卿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去绑架先王废后。冯俏眼前阵阵发黑,几乎走不到马车前。 如果章年卿死了,她该怎么办。这个念头刚跳出来,她就拼命地压下去。 冯俏不敢想,不敢去设想后果。 “你怎么就那么胆大。”她轻声埋怨。 章年卿看着远去的马车出神,赵鹤赵虎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赵虎道:“太突然了。”打得他措手不及,不知道该怎么跟章年卿交代。 缑秀浑身冷汗,跌坐在沙子上。跳下来的是,王皇后? 巨石挡着她的身影,季缑氏坐在马车里,缑焕文倾身和季缑氏说着什么。两人都没有注意到这边。 缑秀大气都不敢出一声,暗暗祈祷,章年卿不要发现母亲,不要发现哥哥,更不要发现她。 “秀儿,秀儿?”后知后觉发现女儿不见的季缑氏,四处喊着,一边催促着儿子:“快找找你妹妹。一会儿的功夫,跑哪去了。” 一处好找,季缑氏喘口气,终于看见安然无恙的缑秀。“秀儿,你怎么躲在这里。” 缑秀拼命给母亲摆手,慌张的做着噤声的手势。季缑氏不明所以,生气道:“倔什么倔,来也来了,玩也玩了。你还不知足?”说着就要拉她回家。 眼前一片阴影笼罩,缑秀一抬头,只见章年卿一双深邃幽寒的眸子。他站在他面前,影子斜打在她身上,缑秀忍不住朝阳光处挪了挪脚。她听见章年卿冷峻的声音,如地狱里传来一般,他问:“秘密好听吗。”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还有一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8章 (捉虫) “章大人?”季缑氏不明所以的看着挡在缑秀面前的章年卿, 目光在两人身上不断游移,她试探道:“秀儿你跑到这来是为了见章大人。”声音微不可见, 有一丝窃喜。 章年卿冷冷看着吓成一团的缑秀, 分明一句话没有说。缑秀却哇一声大哭, 推开章年卿扑进季缑氏怀里。催促着母亲快走。季缑氏觉得那里不对, 谨慎的看了眼章年卿。又看了看缑秀衣着完好。朝章年卿点点头, 带着女儿离开了。 章年卿没有阻止,目送她们离开。 缑秀偷偷回头看了一眼,被章年卿噙笑的眼神刮的血骨无存。她依稀想起章年卿在京□□号是‘黑阎王’,此时只觉得名副其实。她比章年卿大三个月,却被‘弟弟’的眼神摄的六神无主。 缑秀心里明白,那是威胁。无声的威胁。 缑秀离开后, 章家的马车才去而复返。章年卿坐进马车里,心乱如麻。狭小的马车里充斥着冯俏的气味,赵虎回了横崖, 赵鹤同马夫坐在外面,留章年卿一个人在车里沉思。 冯俏为什么会大发雷霆。 章年卿最关心是这个问题,夫妻本是同一体, 冯俏是气他瞒着她,还是怕他太大逆不道, 连累冯家和孔家。 章年卿揉着太阳穴,第一次思考起了冯俏之外的东西。 驿站里,王皇后悠悠转醒,冯俏将所有人赶出房间, 双手交叠,五体投地,跪在地上。 王皇后扭头,只看见冯俏纤细的身子,瘦弱的腰肢。她闭了闭眼,好陌生啊。好多年没有人给她行过如此大礼,她愣了半晌,不知道该说什么。良久才道:“起来吧,我现在已经不值得你跪。” 她没认出冯俏,冯俏六岁以后就没进过宫了。王皇后不知道眼前这个小姑娘,是自己曾经抱在怀里午睡的小冯俏。 王皇后看着冯俏挽起发鬓,珠钗满翠。轻声道:“你夫婿是?” “山东济南府京派官章年卿。”冯俏抬起头,“皇后娘娘,我是阿俏,你不记得我了。” “阿c俏?” 这两个字砸进记忆的深潭,搅起一圈波澜。王皇后终于在记忆中的一个炎炎夏日捞起回忆,“是你啊,冯俏。”她脸上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我记得你。” 王皇后身上穿着雪白中衣,是冯俏让丫鬟加班加点赶出来的。王皇后浑身湿透,身上一股酸臭。冯俏废了好大功夫,才帮她洗干净身子,清理好头发。 王皇后撑着身子坐在床上,身上格外清爽干净。一摸头发,也是被帕子绞干的。她看着冯俏,心里又欢喜又慌张,没个底。 冯俏认识她。 王皇后闭了闭眼,想起还在孤境里的四皇子。觉得浑身无力,她轻声问:“是你救了我吗。” 冯俏低头含羞道:“天德哥哥带我去山海湖玩水。” 王皇后反应了好一会,才后知后觉,天德应该是章年卿的字或者外号。她苦笑一声,素净面庞,柔柔看着冯俏。 冯俏没有问她为何出宫,也没有问她为什么从横崖上跳下来。 王皇后看着她胆怯的模样,并不确定这是不是答案。她试探道:“章年卿如今是京城新秀,又受皇命来山东,想必求她办事的人很多吧。” 冯俏梨涡攒笑,欢快道:“是啊,若不然,我和天德哥哥也不会到山海湖来躲清静。” 王皇后招手让冯俏坐到她身边,亲切的问:“你们是因为这个来山海湖的。” 冯俏两颊红晕,点头道:“是。不过,其实我们在哪都可以躲清静的。天德哥哥是特意带我来这里的。”她一脸甜蜜:“他说今年来带我看山海湖,过两年,还要带我去看海。” 王皇后心里叹一口气,这傻姑娘,看来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王皇后不由得揣测起章年卿的动机,冯俏对她很尊敬。尊敬的似乎一点没意识到她是废弃的前皇后。 她想着四皇子,抛去内心的不忍,旁敲侧击的套冯俏话。三言两语间,便知道章年卿手下有个叫赵鹤的人,还听冯俏哭笑不得说那天赵鹤负荆请罪的事。 王皇后问起赵虎时,冯俏却一头雾水道:“我没见过他弟弟。我只知道赵鹤是陶外公给天德哥哥的,说怕路上不安全。” 王皇后心里渐渐踏实起来,都对上号了。赵鹤求的人应该是就是章年卿,这里面有没有欺负幼主年少的成分,王皇后不敢妄下定论。 她知道,章年卿是她唯一的机会。 王皇后的目光凝重的落在冯俏身上,想了又想,半遮半掩道:“阿俏,我求你件事。” “皇后娘娘。”冯俏吓了一跳,手足无措的看着她。 王皇后握着她的手,十分温柔,半真半假的的告诉冯俏她现在是嵇玉涛的外室,说她在冷宫八年的艰辛。末了,才道:“你可以不告诉章年卿吗。” 冯俏神色犹豫,王皇后再接再厉,道:“你知道这世道艰难。寻常人家的女子改嫁都实属不易,我身为先帝废后”捂着嘴啜泣起来,余光瞥着冯俏。 “好,好吧。”冯俏咬着下唇道:“那我要怎么称呼您呢?” 缑秀浑浑噩噩的回到家,回去后便大病了一场。季缑氏以为她是被风吹凉了,缑秀缩在被子里瑟瑟发抖。 秘密好听吗,秘密好听吗? 章年卿的声音不断回荡在她耳旁。缑秀浑身发抖,渐渐抽咽起来。她脑袋里像团浆糊,冯俏和章年卿说跳下来的人是先皇后,为什么她要问章年卿知道吗。 为什么,先皇后会从横崖上跳下来。 缑秀努力保持理智,她必须想清楚里面的关节,只有这样她才能保命。缑秀想找个人商量。 母亲? 她摇头否决,不行,母亲什么也不懂。 哥哥? 也不行,哥哥是家里唯一的男丁,这件事知道的越少越好。 缑秀决定去找父亲,她掀开被子,连鞋也没穿。踩在冰凉的地上,意识才回归。季父远在蜀地,她一介弱女子,又怎么长途跋涉,远赴蜀地去找父亲帮忙呢。心里一阵绝望,缑秀趴在床上大哭起来。 冯俏从王皇后屋里出来,低声问云娇:“宜诗宜佳那边怎么样。” “一切顺利。”云娇办事很让人放心,但她还是百思不得其解:“好端端为什么要把青嬷嬷关起来?”她低呼:“是不是她犯什么事了。” “恩。”冯俏不愿多说,捂着一颗狂跳不止的心,天德哥,你到底想干什么呢。 正想着,抬头一看,章年卿正站在门外,远远看着她。门前槐树枝叶繁茂,章年卿一步步朝她走来,不容她拒绝的牵着她的手,一起回了正房。 冯俏看着他的侧脸,觉得很陌生。她有些不认识章年卿了。男子慕权,她懂。连冯承辉都一颗不断攀爬向上的心,章年卿想要权想要势,冯俏完全可以理解。 可她不明白,章年卿为什么要冒这么大险。他就那么急于求成吗。 冯俏看着章年卿沉静如水的面庞,任由他将自己牵回房。赶走下人,章年卿关上房门。终于只剩他们两个人了。 章年卿捏着她袖子,看着她上面的灰和膝盖上的土。指腹温柔的擦过她白嫩的额头,情绪不明:“你给她磕头了。”拍着她袖子和裤腿上的灰,很是轻柔。 冯俏冷静道:“我们家诗书礼传,尊儒守道,她便是废后,这一跪还是要跪的。”声音不软不硬,带着隐隐傲气,和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冷漠。 章年卿苦笑:“你是在责怪我对王皇后不尊敬。” 冯俏道:“你知道她是皇后为什么还让赵鹤绑她。章天德,你不累吗。你让你身边所有人陪你演戏,你不累吗。”冯俏眼泪大颗大颗砸下来,诛九族的恐惧,头上悬着的那把刀,让她呼吸都变得艰难,“章年卿,你哪里来的那么大的野心。” 章年卿心中一震,难怪她要给王皇后行礼。她陪着他演戏,行礼叩首,乖巧懂事。这是不知情的冯俏能有的最正常的反应。章年卿喉结滚动:“俏俏,不管你想象的我是什么目的,我绝我此意!” “绑她绝非我的初心,这件事是我做错了。我当时被热血冲昏了头脑,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我已经在尽力弥补我的错误。”章年卿抱着她亲了一口,真心实意道:“我不该在汀安逗留的。” 冯俏失声问:“那你为什么要去汀安。” “我不想让你这么早有孕。”章年卿眼中有深邃的光,是对冯俏化不开的浓情。他亲吻着她的手背,“俏俏,你还小。青嬷嬷有很好的避孕法子,不会伤身。我是冲她去的后来的事,一言难尽。一桩桩一件件,都将我架起来,我很难说清是有人一步步算计,还是我那点虚荣不尽准确的判断,让我迷失了方向。” 这个理由,冯俏不知如何去谴责。 “我听见横崖上还有个孩子。”冯俏低声问,“那个孩子是谁,男孩还是女孩。” “和景帝的四皇子。”章年卿毫无保留道:“这就是我棘手的原因。” 冯俏闭着眼睛,几乎想一死了之。她失声道:“天德哥,你知道齐王是怎么继位的。你绑架了一位储君,大魏朝将来的皇上。” “我知道。俏俏你别怕,我会解决好这一切的。你别怕,我不会连累到你的。”章年卿紧紧抱着冯俏,哀声道。 “天德哥,你不是料事如神的诸葛亮,不是少相甘罗。你没办法运筹帷幄,你不觉得现在事情已经失控了吗。你安排赵鹤负荆请罪救弟的时候,可曾想到,王皇后会从横崖上跳下来。”冯俏有条有理的给他分析,近乎央求道:“纸包不住火的,天德哥,你不能再一个人抗着这件事了。” 章年卿沉默,“你想让我去求助谁。”他冷冷看着她,目光陌生的可怕。 冯俏毫不示弱,眼泪砸下来:“我只想让你平安!” 作者有话要说:  小天使们对我有点信!心!啊! 难不成我在你们心里就是个后妈吗。 —— 日常感谢每个支持正版的小天使,明天见~ 晚安,么么哒~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9章 (捉虫) 季平魏回来了。 缑秀看着父亲, 只觉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季平魏是为儿子乡试特意告假回来的。行路耽误了几天,好巧不巧赶在今天回来。 季平魏并没有留宿缑家, 妻儿子女留在娘家, 季平魏已经很不自在了。若不是要为见儿子一面, 他是绝不会踏进缑家门, 和季缑氏多说一句话的。 季缑氏在门口迎接, 看着冷脸而去的季平魏。 他连看她都不看一眼,季缑氏心里涩涩的。目光落在一双儿女身上,略显欣慰。 季平魏是夜里回来的,缑家人并没有特地出来迎接这位姑爷,个个装听不见看不着。缑家下人态度也算不上恭敬。缑秀不愿父亲看人脸色,自己下厨给父亲煮碗面。 上马饺子下马面, 保平安的。缑秀强忍着眼泪,挽起袖子。在瓮里挖面,舀水和面。季缑氏站在门外静静看着, 不敢插手。她知道,哪怕她只舀瓢水,季平魏也一口都不会吃。教训多了, 季缑氏便不爱掺和热闹。 季平魏完碗面,看着一脸心事的女儿。忍不住多问句:“秀儿怎么了。” 缑秀扑通跪下, 将白日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告诉季平魏。 季平魏大为震惊,再三确认道:“你确定那是王皇后?” “冯俏那么说的吗,我也不知道。”缑秀仔细回忆道:“冯俏好像很不高兴章年卿插手这件事,说什么杀身之祸。章年卿还和她吵了起来。” 季平魏心重重一坠, 三分相信变成七分。 夜幕沉色,一只白鸽从缑府上空划过,直奔京城方向而去。 驿站灯火通明,冯俏刚沐浴出来,湿发披在后背,坐在床头,低头用干帕子一点一点擦着头发。云娇和珠珠都在一旁帮忙。 章年卿看着,她纤细的背影,只觉她瘦弱孤伶。心中一阵怜惜,他不禁暗暗问自己:章天德,你当日跪在岳母面前,便是求着冯俏嫁给你来担惊受怕的吗。 章年卿走上前,接过珠珠手里的帕子,示意珠珠和云娇下去。笨拙的给冯俏擦着头发,冯俏知道换人了,低着头,一言不发。章年卿也不说话,擦着擦着,目光却渐渐凝在她洁白的脖颈和小巧的耳廓上。 烛光下,冯俏的耳朵几乎是半透明的。章年卿摸了摸她耳朵,冯俏‘啊’一声回头。四目相对,两两尴尬。冯俏夺过他的帕子,闷声道:“我自己擦。” 章年卿没留神,手里一空。“俏俏,我有话想对你说。一句就一句。” 冯俏沉默了很久,“你说。” 章年卿蹲下来,与她视线平齐。目光坦然,道:“俏俏,我知道你担心我的安危。但,这件事,不能告诉家里。”顿了顿,他徐徐解释,“位卑言轻有位卑言轻的好。诚如你所说,这是诛九族的大事。王皇后的命上悬着无数颗人头。冯孔章陶四家无论谁插手,这件事的味道就变了。” 冯俏冰雪聪明,喃喃道:“皇权之争。” 章年卿道:“所以,这件事只能我来做,一我能做好,二我做影响会最小。何况,”他涩涩一笑:“这是我做错的事,怎么能让家里承担。” 冯俏闭着眼,偎在他怀里:“天德哥,会很凶险吗。还会有意外吗。要是事情不受你控制了该如何是好。” 话已至此,章年卿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有,今天我们在山海湖说话的时候,缑家那个女儿也在。” 冯俏心中一紧:“我们有说什么不该说的吗?”慌慌张张回忆,却记不清细节。 章年卿意味深长的看着她道:“你在巨石前问我的话她全都听到了。” “你要杀了她吗。”冯俏垂眸,心里说不上来的复杂。 “不需要。”章年卿起身,脚底发酸。他坐在床沿,将冯俏抱在腿上,摸着她顺滑的头发道:“若她聪明的话,守口如瓶,得过且过,尚能苟且一生。若她不自量力,说出去。知道王皇后秘密的人都活不久。王国舅可不希望,满天下人都知道他的女儿从皇宫逃出来了。” 冯俏一紧张,抓着他袖子问:“那你呢,你会有事吗。” “暂时不会。”章年卿安慰她道:“我若连这点脱身的本事都没有,就不会大包大揽的担下这件事了。” 冯俏半信半疑,依旧揣揣不安。 章年卿向冯俏保证速战速决,尽快解决这件事。绝对不会让夜长梦多的事再发生。 “天德哥,你要好好的。”冯俏咬着唇,艰难道。 章年卿重重点头。 王皇后虽然跳湖了,却意外的让事情变的更顺理成章。章年卿设计的一环环里,唯有再联系嵇玉涛这一环最可疑。现在好了,王皇后是章年卿无法推拒的一个理由。之后的事便顺理成章起来。 章年卿花了两天时间和赵虎僵持,威胁他交出孩子,然后写信给嵇玉涛,让他速来山海湖一趟。 嵇玉涛收到章年卿的信激动万分,纵然里面疑点重重。在山穷水尽的时候,得知王皇后和四皇子还活着的消息。嵇玉涛还是忍不住感谢上苍。给菩萨连磕仨个响头。 嵇玉涛向王国舅辞行时,王国舅闻言眼睛一眯,忽的想起来两天前那封诡异的飞鸽传书。他摆摆手道:“不必,你留在京城,这次我亲自去。” 嵇玉涛大惊失色:“万万不可!” 王国舅态度已定,不容辩驳。 章年卿去接船时,傻眼的看着王国舅缓步下船。忙行跪拜之礼,被王国舅及时拦住。“这不是说话的地方。”章年卿只好邀他去驿站。 章年卿有些拿捏不准,王国舅的到来是太关心女儿,替嵇玉涛跑了这一趟。还是,缑秀那边走漏了消息 王国舅并不急于问章年卿什么,来第一件事,先去驿站见了王皇后和四皇子。 章年卿从赵虎手里接过孩子之后,将人留在驿站交给冯俏照顾。自己忙进忙出,脚不沾地。 冯俏这几天寸步不离的跟着四皇子,章年卿和王皇后都没有给她解释这个孩子的身份。冯俏隐约猜到这个孩子的身份不简单,照顾的十分精心。驿站里藏着章年卿太多秘密,最危险的青嬷嬷还在柴房。 章年卿知道冯俏还关着青嬷嬷,并没有多说什么,他知道冯俏是想为他做点事。索性就让她做,好让她安心。何况,提审崔大夫青嬷嬷的过程,并不大适合告诉冯俏。他只道:“崔大夫也不能露面。” 冯俏点点头表示明白,然后把崔大夫也关起来。 冯俏眉眼笑意,弯腰抱起四处乱跑的四皇子,用帕子给他擦着嘴角的糖渍。“小睿慢点,别磕着了。” 王皇后坐在窗下,笑着看着冯俏和四皇子打闹。她一点也不奇怪冯俏会跟着四皇子,有些事不知情,并不意味着猜不到。冯俏对她尚且小心谨慎,对四皇子更是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伺候。 冯俏和四皇子只相差五岁,她又是女孩子。尽管四皇子瘦弱无骨,头和身子却不成比例,冯俏抱的很吃力。却始终没有松手。 四皇子很喜欢冯俏,一口一个姐姐叫着。冯俏时常会忘记身份,摸着他的头,“叫姐姐也给你糖了。”她张开嘴,给四皇子看她的龋齿,吓唬多了:“我当初就是不听娘亲话,才把牙吃坏的。” 四皇子喏喏点头,从嘴里拿出吃了一半的糖,往地上一丢。还张开嘴给冯俏看,他很喜欢冯俏,很愿意和她亲近。他不怕龋齿,只怕冯俏生气。 冯俏拿出帕子,不嫌脏的给他擦着手,十分耐心。 冯俏这辈子都没干过伺候人的活。哪怕是嫁给章年卿,也一直是章年卿照顾她多一些。冯俏竭力回忆着,章年卿和母亲照顾她的样子,小心伺候着睿儿。 王国舅大步进门,四皇子见着他大喊:“外公!”飞奔过去。王国舅一把抱住他,一掂手,居然沉了。他笑的有些合不拢嘴,“居然重了。”复杂的看着四皇子,不待他说什么,又问:“你娘呢。” 四皇子带他去找王皇后。 冯俏趁机上前,小声问章年卿:“怎么来的是王国舅,他说什么了吗?” 章年卿复杂道:“他什么也没说,来就直奔这里。” “这是什么意思啊。”冯俏茫然道。 章年卿道:“静观其变吧。” 这一观,居然观了三天。 王国舅比章年卿想象的更能沉住气,他始终不急问章年卿话。第一天来山海湖见了王皇后和四皇子。第二天去缑家赴宴。结果第三天就传出,他看上缑秀,要娶她为侧室的传言。 冯俏忍不住跑来问章年卿:“王国舅真的要娶缑秀吗。”王国舅都能当缑秀爷爷了,冯俏实在不看好这段婚事。 章年卿若有所思,“看来她还是走漏了消息。” 章年卿这才明王国舅想干什么,他想先一步处理所有知道王皇后消息的人。 他竟不是王国舅心里威胁最大的人。 章年卿有些哭笑不得,接着,心便沉了下去。处理完缑秀,还知道内情的,只有他和冯俏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爱的小天使,晚安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0.第六十九章(捉虫) 管三爱着服务器~ 长舒一口气放下毛笔, 逐字逐句读起来。想着冯承辉曾经教导他的,索性把门一关, 服侍的人都遣开。 对着墙, 一字一句, 大声念起来。烛影摇曳,也不知是他心中缔结,还是他笔误的那处写的真的牵强别扭。他每每读到此处, 便读不下去了。 月上中天,夜色无边。 章年卿无论如何也睡不着, 在床上翻来覆去的。蓦地,他猛的坐起来, 掀开床帐穿鞋穿衣服:“来人啊。备马车,我要去冯府。” “现, 现在吗?”下人望了望漆黑黑的庭院。 “对, 马上去办。”章年卿在箱笼翻找着外罩衫,下人硬着头皮出去了。 见状,他的贴身小厮毛竹劝道:“三少爷你有什么急事明天早上再去不行吗。您再急,也不能这个时辰就去啊。冯先生他们肯定早就歇息了。” “我知道我知道。我都知道!”章年卿红着眼睛,像一头暴怒的野兽。啪嗒,眼泪落下来。他蹲下身抱头痛哭,“这件心事不了, 我实在睡不着。毛竹, 我等不了。明天早上, 呵, 一盏茶的时间我都不想等。” “可你现在去找了冯先生有什么用呢。”毛竹旁观者清,老实道:“先生不是考官,你也不能重新进殿考一次。事已成定局,三少爷你再急有什么用呢。”一语中的,戳破现实。 他把人扶到床上,轻手轻脚盖上被子。“少爷,睡吧。这种事急不得,是您的,跑不掉,不是您的,强求不来。” 怎么能强求不来呢。 章年卿怔怔的想,一夜无眠。 第二日大清早,毛竹带着婢女端着布帕热水进门。 一进门,见章年卿已经穿戴好衣服。他神色憔悴,眼底淡青。毛竹看在眼里,叹了口气,没敢说什么。手脚麻利的服侍他梳头,“马车已经准备考了,早膳也做的差不多了,三爷要用点在走吗。” “不用了,这就走吧。”章年卿热帕子随手递给丫鬟。 临走前,他走到桌前,盯着桌子上的墨卷,良久。卷起收在袖子里。 冯府内,小花园。 “好了没啊,你快点。再弄不好,我回去就没法交代了。”冯俏的表姐——林灼,在一旁催促不断。 冯俏眼稳心稳手稳,手里正捧着一个破损的唐三彩小马,形状不大,只能做把玩。现如今却是首尾分离,碎成三块。她停下手中的活,叹了口气,瞪眼道:“你再催我,我就不帮你修补了。你说你怎么这么能败家,上次摔坏了姑姑的玉镯,勉强拿金镶玉凑合过去了。现在这可是姑父要送给上司的骏马。你总不能给马脖子上镶一圈金吧。” 林灼欲言又止,委屈巴巴的住了嘴。她正有求于人,不敢得罪冯俏。 冯俏修补古画瓷器的活是无师自通。冯家只她一个孩子,幼时时常寂寞无聊,便经常去孔家和表哥表姐们玩。孔明江家里老东西太多,炕角上随便压压一块砖都是老古董。修修补补,经常在所难免。 冯俏非常感兴趣,时常蹲在孔明江身边看。小冯俏极为聪明,不管什么东西看一遍就会,渐渐地耳濡目染,无师自通。 冯俏六岁的时候补过一副仇英的仕女图,破坏过程比较凶残。表兄妹几个一副闯了大祸的样子,大舅的长子一咬牙,站出来,说这件事他一个人去承担,让谁都别声张。 孔明江回来后果然大发雷霆,痛打了孔大哥一顿不算,还把人扔进了柴房,美誉其名:面壁思过。 大家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冯俏一声不吭将碎纸残片报走,重新拼凑c重裱并且做旧。 冯俏把修补品拿出来后,大家都吓傻了。谁也不相信这是她一个人完成的,孔二哥更是一脸严肃深沉的说,“把它抱给字画楼的老师傅,至少也得三天才能修复。” 冯俏莫名其妙,觉得二哥实在夸张。她一个小孩子一会儿就能弄好的东西,大人怎么可能那么犯难。 不过现在不是争辩这个的时候,大家赶紧把字画送去,让爷爷消气。 孔明江拿着字画,倒是没有消气的意思。大家这才知道,孔明江不是生气大家弄坏了字画,一副字画算什么,让他愤怒的是孔大哥的教养,并质问大家:“你大哥可是跟着皇子在念书,赶明儿他在皇宫也这么毛毛躁躁,谁去救他,恩?!” 气过了,孔明江才想起来问冯俏:“你跟谁学的这个?” “这很难吗,为什么你们都这么问我。”冯俏疑惑极了,不知为何,声音里还有一丝颤抖。 后来孔明江发现,冯俏不仅修复字画很有天赋,一些古董瓷器,更是上手就来。这让孔明江很震惊,他第一次开始正视这个小外孙女。渐渐的,他发现,与其说冯俏很有天赋,倒不如说她很有学问。 许是小时候太寂寞了,冯俏念得书又杂又多,心窍开的快。女孩子家本来就心思细腻,很容易从纸张脉络里找出它原本的样子。 看得多了,便会的多了。 孔明江闲赋在家,琴棋书画奇淫技巧上无一不是行家。他爱冯俏的聪慧,便想把她待在身边教。 冯俏却是一个不喜欢学东西的,她只对自己感兴趣的东西下功夫。孔明江试了几次后便放弃了,强扭的瓜还真是不甜。 他不止一次的对夫人感慨惋惜,孔夫人却道:“她爹是寒门子弟,还能一举夺冠考取状元。依依更是自幼就聪慧,他们两的孩子,怎么会笨。只可惜俏姐儿是个女孩子,若是个男孩”不知不觉就扯远了。 孔夫人沉默下来,女儿没给冯家添一个儿子,她总害怕哪天一睁眼,依依就哭着回来,说冯承辉不要她了。 冯俏正埋头把最后的尾巴粘上去,然后刮漆描补颜色。灰头土脸时,突然听说章年卿来了,吓得她蓦地站起来,摸摸头发,又看看自己身上的衣裳,一闷头钻进房间了。任凭林灼呼喊,也置之不理。 书房里,冯承辉惊愕的看着章年卿:“你怎么来了。你怎么现在这个时辰来,也不看今天是什么日子,你还敢乱跑。” 章年卿浑浑噩噩的,脑袋一时没转过弯:“什么日子?” 依惯例,殿试结束后,翌日清晨,皇帝依例单独召见前十名新科进士,人称“小传胪”。 冯承辉恨铁不成钢,“赶紧回去,小心皇上找不到你人。” “哦,哦。”章年卿说着就要出去,他把这件事忘得一干二净。跨出门时,想了想,将磨卷抽出来交给冯承辉:“冯先生,这是我凭记忆誊下来的,我昨日殿考的卷子。我今天找你来,就是心里没底。” 冯承辉疑惑的接过,指着一处明显别扭的‘国’字。“这是怎么回事。” 章年卿回头,笑容孤寒:“戳破我自信的东西。” 冯俏穿戴焕然一新,出来却不见章年卿。探头探脑去了冯承辉书房,却见冯承辉在烧什么东西。“爹,章三哥呢?” “我让他回去等消息了。” “哦,对。今天是小传胪的日子。”冯俏眼睛一转,偎过去抱着冯承辉的胳膊,娇声问道:“爹,章三哥是你的学生,你觉得他这次能一举夺冠吗。” 冯承辉喟然道:“原来七分的把握,现在只剩下了五分。” 冯俏愣住了,“为什么?” 冯承辉不欲多解释,只道:“也是他的运气没到。这世间的状元,七分靠才气,三分拼运气。实力加运道是平步青云,实力加疏忽意外就是怀才不遇,一辈子郁郁不得志了。”声音很是怅然。 冯俏说不清心中是什么感觉,只觉得鼻子一酸,眼眶有泪意。这一刻,她竟是希望章年卿能金榜题名。真心实意,不掺半分虚假。 她小声问:“没有回旋的余地了吗。” “那倒不至于。”冯承辉想着那份墨卷上的字字句句,沉吟道:“凭他的才华进前十甲是不难的。其余的,就看运气吧。只要他能在皇上召见时表现突出,给皇上留下印象,未必就没机会”余下几字没有说,充满无限期望。 章年卿刚走到半道,便见章家仆人喘着粗气道:“宫里来人召见三爷。三爷快跟我们回去吧。” 闻言,章年卿话都没多说,便钻进马车。 马车摇摇晃晃,薄薄倦意传来,章年卿打了个哈欠,一时有些后悔昨晚没睡觉。他这副样子就去面圣。真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1.第七十章 管三爱着服务器~ 三月杏花雨,放榜这天是个雨天。 填榜官醮着笔墨, 迟迟不敢下笔。黄纸旁摆着的是份名单, 摇摇头笑道:“皇上现在真的是什么心事也不藏了”他还以为会是个榜眼探花呢。没想到,啧啧两声, 提笔写下:第一甲第一名京兆府章年卿。 与此同时, 刘府书房内的案几上正摆着一份墨卷, 隐约见左上角铁钩银划一行楷字,钦定第一甲第一名。 屋内气氛紧绷一线,刘府的门客们低眉肃目, 大气也不敢出一声。有人偷偷抬眼看着桌子上的墨卷, 确认是原件之后,心中更是胆战。 良久良久,刘宗光终于挤出一句话,“没想到章芮樊这么会教儿子。” “爹”刘俞仁刚想说句什么。 刘宗光抓起桌子上的东西劈头盖脸的向刘俞仁脸上砸去,吼道:“你跟着孔明江念了那么多年书, 你他娘的就只给我考了一个贡生回来。我不指望你拿状元,也至少考个进士吧, 啊!哪怕同进士身。你老子我也好安顿你!” 他恨铁不成钢的指着刘俞仁,手指在颤抖:“你给我滚, 现在!” 刘俞仁脸色惨白, 抖着嘴唇。诸多门客想上前为他说几句,刘俞仁抬手拦住, 一撩袍, 扑通跪下, 重重磕头:“孩儿知错。儿子让爹爹操心了,是儿子不对。你莫要气坏了身子。” 刘宗光见他这副样子便心软,目光扫过诸人,发现满屋子的谋士门客无一不想为刘俞仁求情的,纵然此刻他在震怒,这些人仍然满目担忧,企图顶着他的怒火死谏,心里忽然就一松。 罢了,这世上有人天生是文曲星,有人天生是孟尝君。本就强求不来什么。 刘宗光抬手三折两卷吗,将章年卿的墨卷扔下去,吩咐道:“速送回礼部。”望着窗外雨势渐小,叹道:“黄公说巳时雨停,怎么都巳时一刻了,雨还在下。” 没有人接话。刘宗光也不在意,问儿子:“孔明江手里握着你的把柄,当初你不愿意和冯俏成亲,现在如你所愿了。这件事你打算怎么办?” 刘俞仁沉默将就,态度坚决:“我是绝对不会答应爹的第二个办法。” 刘宗光很耐心,反问:“那你想怎么办。” 刘俞仁紧紧闭着嘴巴,不吭声。 刘宗光当初在刘俞仁面前摆了两条路:一c娶冯俏。二c杀孔明江。 刘俞仁都不愿意。孔明江孙子辈里的女孩子,就属外孙女冯俏最大。可这个最大的女孩子,都要小他九岁,还是一团孩子气。 而孔明江,他的恩师。他更不愿意杀他。 俗话说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他不敢说视孔明江为父。却也做不到弑亲师,手刃对他有授业解惑之恩的师父。 因这一举动,刘俞仁在席下门客中饱受好评。 刘宗光厉声道:“我可以不杀孔明江,但是儿子,十年后,倘若这朝堂之上真有人能与你一争高下,必是章年卿无疑。你今日把冯俏和冯俏身后的孔家推给你的对手。总有一天会后悔的。” 此时屋子里只剩父子二人,刘宗光目光坦然,静静听着父亲的话,一句也不辩驳。 刘宗光目光微狭,将他的儿子看的明明白白,一语点破他的心事,道:“我知道,你相信孔明江的为人,你也相信他不会讲这件事作为把柄说出去。甚至你一而再再而三的顶撞我,无非是觉得我刘宗光不敢杀孔明江。” 刘俞仁目光微缩,忙低下头,不敢看父亲。 “可是俞仁,你知道孔明江有多么护短吗?他脾气又臭又硬,皇上的情都不领。谁的人情都不肯求,他这一生甚至没有为他儿子谋过一官半职。却为他唯一的女儿满京城的求人。”刘宗光神色微微妒忌,一闪而过,喟然道:“冯承辉这一辈子也就取了一个好媳妇。” 顿了顿,“你想的没错,我的确不敢杀孔明江。不是因为我怕他也不是因为怕皇上怪罪。而是,他是孔氏后人,最嫡亲嫡系那一脉。杀了他,我怕我刘氏子孙,今后再也没有一个能在仕途上冒头的。” 刘俞仁抬头时已经满脸是泪,“父亲。您是担忧我日后与章年卿为敌,恩师会为了他的孙女婿而不惜性命将这件事说出来吗?” 刘宗光没有回答,温和的看着儿子。那双睿智的眼睛仿佛再问,你不相信吗。 “可是父亲,满朝文武,千万父母官,我大魏朝上上下下这么多官员。您怎么就知道,日后冒尖的会是章年卿,而不是王年卿c李年卿。”刘俞仁近乎哀声:“他不过就是考中了个状元,您怎么就武断的将他列为我日后的劲敌呢。” “直觉。”刘宗光斩钉截铁道,他的预感很不好:“当初乡试的时候,章年卿突然杀出来,夺了你的名次。我便有不好的预感,紧接着,孔明江为张章年卿和冯俏请了亲。再到后来,你将他请进府内。那时候为父便知道,这是你一生的对手。” 名利,女人,劲敌。 通常来说,前两个成为对手的人,在日后很难不成为劲敌。 刘俞仁忍不住道:“这么能算,我又不喜欢冯俏。起码这一项就不成立。” 刘宗光笑笑,没再多为这个问题做解释,道:“你若不想对你恩师下手,我倒有个办法。” “什么办法?” “杀了章年卿。” 巳时三刻的时候,雨终于停了。太阳露出晴光,地上浅浅的小水滩很快被晒干了。 章年卿身着红袍,戴着高冠状元帽。携新科进士进宫接受传胪唱名。 别看现在他龙骧虎步走的风风光光,器宇轩昂。早上章年卿穿着衣服一出来,便引的哄堂大笑,闹了他一个大红脸,手脚都不知道放在哪了。 今日冯俏也被双亲带着去了章府,正厅里早已经坐满章家的七大姑八大姨,冯俏一进门,便惹来诸多目光。此番冯俏是以同僚之女的身份过来坐席的,大家虽知她是章家订的小媳妇,顾忌到姑娘家脸皮薄,还算克制,没有在当着冯俏面说什么浑话。 满堂妇人家,各家男人们却都没有来。虽然私下已经公榜,章年卿的状元服都已经送来了。男人们还是得等到金殿传胪后,才能上门祝贺。 皇宫里,宣礼太监唱名完毕后,章年卿带领诸进士叩谢皇恩。章年卿被当场授予翰林院修撰,探花何文芳c榜眼周存礼分别被授予翰林院编修。 这边礼毕后,章年卿火急火燎又带着进士们去礼部参加琼林宴。 因早上下雨耽搁了时辰,新科三甲都是抱着衣服在礼部附近的同福客栈避雨,怕泥水污了衣裳不方便,三人几乎都是在宫门附近才换的衣服。今年的新科进士大多住在客栈,路远的章年卿也和何榜眼周探花一起出钱,派马车去接了。 巳时一刻过半,雨终于停了。大家赶前赶后,总算没耽误了时辰。 听说,钦天监的人都被判了刑。 大好的日子,却事事不顺,章年卿觉得十分触霉头,心里觉得晦气。 因早上的一顿折腾,大家都没吃什么东西 于是,在宴席上,满朝文武惊骇的看着这一群新科进士狼吞虎咽,大朵快颐。犹如一群流窜的乞丐,八百年没见过饭了。一席饭毕,恍如蝗虫过境。 事后,章年卿知道这件事也很汗颜。他还以为他都够斯文了,没想到,真是脸面尽失。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身边人的衬托下,他的斯文都几乎称得上优雅了。 宴席后,章年卿带着吃饱喝足的同年们,一齐去了孔庙拜祖先。 去的时候惊喜的发现孔明江也在,诸人欣喜若狂,齐声喊道:“衍圣公。” 孔明江摆摆手,“不必拘礼。待会你们还得去国子监刻碑。别在这耽误时辰了。这就随我去参拜孔公吧。” 章年卿眼眶深处微微热泪,知道孔明江是来给自己做脸面。激动之情,无以言表。只能默默受了。 这么些年,从没有哪届新科状元和进士,是衍圣公带着祭拜孔庙的。 皇上倒是有心让衍圣公将这件事接下来主持,大家都嫌繁琐,没人愿意。所以到孔明江这里就不显特殊了。 如今‘祖父’为他能做到这个地步,章年卿当然明白这里面几分是为他,几分是为冯俏。 去国子监刻碑文的时候就轻松多了,章年卿把皇榜内卷交予督刻,坐着与国子监祭酒等几位大人聊了会,吃了几杯酒,便散了。 章年卿回去的时候,家里宴席已经散了,院子外一股酒菜味,丫鬟小厮们手脚麻利的在收拾。抓着下人一问才知道,客人刚走没多久,只能几家挚交还在这边说话。 章芮樊喝的酩酊大醉,看得出来很是高兴。陶茹茹还在内院陪几位至交夫人,章年卿一踌躇,脚一时不知道该往哪迈。 “你穿红的不好看。” 章年卿蓦地抬头,冯俏如空谷幽兰般,凭空出现在院子里,眉眼如画,笑意盈盈的。 “你怎么来了。”章年卿不敢置信的看着她,上前几步,拉着她站在挂着灯笼的走廊处。 冯俏仰头看着他,暖暖融光落在她脸上,肤如凝脂白嫩鲜滑。细小的绒毛在微光下轻轻摇摆,摇摇晃晃的灯笼将冯俏的身影在地上拉扯着。章年卿心一动,声音放柔:“幼娘,我不是在做梦吧。” 冯俏立即捂着鼻子,嫌弃道:“你喝酒了?” 冯俏‘恩’了一声,一边捏着大白猫的软垫,一边望着楼下看风景。忽然看见门口停了一辆马车,外公和父亲先后出来,后面还跟着章年卿!!! 章年卿指挥着下人搬东西,冯俏目露疑惑:“他是要住在我家吗?” 晖圣阁是冯府外院的一处宅子,起先是冯承辉租来教书用。后来主人要离开京城,便贱卖给冯承辉。 当年冯承辉回京后,中学堂教书俸禄微薄,便打了教私塾的念头。冯家不算小,他当年高中状元,黄金赏银没少得,加之衍圣公疼女儿,孔丹依陪嫁丰厚,小夫妻共同拿出银子,托孔明江的脸面在杏儿胡同置了一所三进两出的院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2.第七十一章 管三爱着服务器~  “我”冯俏缩回手, 垂下睫毛道:“我不敢说。” “恩?”章年卿胃里翻江倒海,脑中天旋地转, 唯有面上噙着笑, 如沐春风。他上前一步, 把她拉近些:“你不愿意吗?” 冯俏红着脸,声若蚊呐:“我愿意,我爹娘也不会愿意。” 章年卿笑的一本满足,一边想入非非, 一边拍着胸脯道:“先生和师母那边我去说。” “喔。”冯俏乖乖应一声, 飞快的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和章年卿所幻想的风花雪月相差甚远。 章年卿酒意上头,脚下不稳,一头栽在她肩膀上,冯俏使出吃奶的力气才撑住他。 章年卿望着她光洁细腻的额头,鬼使神差的就亲了下去。气息刚刚触及, 唇尚未挨到, 冯俏受了惊吓一般, 蓦地蹲下去, 抱着双腿, 眼中一片慌乱无措。 章年卿猝不及防失去支撑, 正倾身弯腰来不及收势,猛的窜了出去, 摔了个狗吃屎。脸朝地, 小腿还意外把蹲着的小冯俏捎倒, 在她衣服脸上都留下了鞋印。 他嘴里被磕破皮,尝了一嘴咸涩,微怒看向冯俏:“你干什么。” 轰然倒地一声,惊得主人客人都跑出来了。 孔丹依看清两人后,吓得魂飞破散,三两步把地上的冯俏抱起来,气急败坏的看着章年卿:“不管她干了什么你也不能踢她啊。”心疼的擦着冯俏脸上c下巴上的泥鞋印。 “我”章年卿欲言又止,看清冯俏脏兮兮的小脸后也愣住了,他刚踹了她吗? 顿时噎住,这个样子落在外人眼里,就是心虚了。 众人纷纷摇头,尤其在章年卿一走近,闻见他浑身酒气时。更是鄙夷,喝醉了就打女人,还是男人吗。也不看看人小姑娘才多大。 冯俏一时成了小可怜的形象,知道冯俏已经和章年卿定亲的内情人,更是先为冯俏将来的生活鞠了一把同情泪。 章年卿是偷亲不成反蚀把米,悔的捶胸顿足,孔子庙外面有段路是土路,下雨后本就泥泞。知道的是他鞋底泥多不小心蹭到了冯俏身上,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用了多大力气! 冯俏窝在孔丹依怀里闷闷的笑,孔丹依原以为她是哭了,掰着她肩膀看见她笑的眼泪都出来了。松了口气,板着脸问:“到底怎么回事。” 冯俏将周围人的指指点点尽收眼中,看着章年卿,得意的挑挑眉。章年卿苦笑一声,顺从的给她拱了拱手,求你了我的小姑奶奶。 冯俏这才满意,大发慈悲,对孔丹依甜甜道:“娘,你误会啦。天德哥哥喝醉了酒,我力气小没有扶住他。他摔倒的时候,不小心把我挂倒的。”声音清脆,讲的很大声。 孔丹依狐疑的看着她:“是吗?” “是啊。”冯俏从母亲怀里挣脱出来,跑到章年卿身边,掰过他的脸,指着他左颊颧骨上的擦痕,“你看,天德哥哥也受伤了。” 冯俏手上热乎乎的,三月春寒料梢,章年卿只觉脸上一烫,心头也一烫。 这晚冯俏走的时候,章年卿同母亲在正门前送客。陶茹茹无不歉意的拉着孔丹依的手:“虽然是无意的,还是觉得不好意思。今天让我们幼娘受委屈了。” 受了委屈的冯俏此时正穿着一条火红色的裙子,扎着两个简单的小辫,美的直转圈。 章年卿看着美好又张扬的小姑娘,故意道:“这是我舅舅送给青鸾的衣服,你穿着到很得意嘛。” 冯俏一愣,有些不舍的摸着衣服,一咬牙道:“我换了衣服就给你送回来,你放心,我不抢你妹妹的东西。” “胡闹。”陶茹茹好笑的拍着儿子肩膀:“怎么那么爱逗妹妹。”然后对孔丹依解释:“这衣服是他舅舅带来的,青鸾才多大,等她着长大,这衣服就不时兴了。这是他舅舅知道年哥儿订了亲,特意给他媳妇做的。事先还写信给我要了幼娘的身量尺寸。” 不然冯俏能穿的那么合身。 陶茹茹感慨道:“原想着是当节礼送过去,却没想到在这个档口拿出来了。” 两个女人又是一顿话。一旁,章年卿拉着冯俏说悄悄话,他压低声音道:“我穿红的不好看,你穿红的倒是好看的很。” 冯俏被夸得害羞,低头脚下画圈圈。章年卿看着她露出的天鹅颈,弧线美好,伸手刮了刮。冯俏脖子一冰,咻的一下缩回脖子,抬头目光警惕:“你想干嘛。” 章年卿唇角一弯,愉悦道:“以后告诉你。” 半夜,大雨磅礴,电闪雷鸣,照的半面天空犹如白昼。 当朝首辅刘宗光,宣武大将军关山月,礼部侍郎严福光,内侍太监韦九孝步履匆匆,冒雨聚集在紫来殿。 东苑书房内,孔穆行攥着小太监退回来的纸条,茫然道:“带不出去吗。” 小太监道:“孔公子九门已经关了,到处都是禁卫军和五城兵马司的人。所有人被禁行在各自的屋内,凡有四处流窜者,格杀勿论。查的严的很。”他掏出方才得的碎银,退回去:“这忙,小的实在帮不了了。” “没关系。这银子小吴公公还是拿上吧。劳烦您跑这一趟了。”孔穆行把银子硬塞回他手里,小太监眉开眼笑的走了,临走前还不忘说一句:“我看孔公子您也别乱跑了。现在宫里正乱着,刀剑无眼,伤了你就不好了。” “我明白。”孔穆行笑着点头。 送小太监走后,一关上房门。孔穆行一下子顺着门滑下来,瘫软在地,“祖父,爹,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孔穆行是孔明江的长孙,一直跟着大皇子念书,算是大皇子的伴读。大皇子方及弱冠之年,还不能独当一面 紫来殿里,韦九孝阴鸷的拷问座下之人,字字句句都是阴狠:“现在刘大人c关将军c严大人都在这里了,给咱家如实交代,你今天给皇上贡献的凝清丹里,到底放了什么。”啪,仍下一只檀木小盒,淡黄色的丹丸滚了一地。 清玄道长浑身颤抖,状若癫狂,焦急道:“真的和往日一样,和往日一样啊。求韦大人明鉴!!!”说着,怕他们不信,拼命的抓着丹药往嘴里塞,不住解释:“不信我吃给你们看。” “快让他吐出来。”刘宗光抵着鼻子,忙道:“别让他吃死了。丹药大补,药没问题也经不起这么吃。” 韦九孝眼神示意,立即有人上去掰开清玄的嘴,把药往出掏。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小太监愁眉苦脸道:“大半已经咽下去了。” “拖出去,想办法也要他给我吐出来。他今天吐不出来,你们就把这剩下的半盒子药给我全吃了!” 小太监们战战兢兢的把人拖出去,不一会人再回来的时候,清玄已经浑身虚脱,趴在地上连喘气的力气都没有。 刘宗光蹲在清玄道长面前,揪着他头发,被迫他抬起头:“我问你,你什么时候发现皇上情况不对的。” 他手里有证据,清玄是在最近才把药换成现在这种淡黄色的。之前皇上一直吃的是褐红色的药丸。刘宗仁派太医查过,发现这两种药效果都是一样,只是淡黄色的只有褐红色的十分之一药力。 清玄气若游丝,艰难道:“三个月前,皇上同贵妃房事时晕厥过去。召贫道来问缘故,贫道方知皇上用药如此厉害。凝清丹虽能让人精力旺盛,身体康健。也经不起如此大补。我便找借口给皇上换了药。只是皇上嫌第二次供奉的药不得劲,不大爱用。” “小传胪那天,我知道皇上又用了红丸,便在奉天殿外窥视,见陛下只是脸色颓白,并无其他异样,便未放在心上。哪知皇上今日不过用了黄丸,便驾鹤西去了”清玄嚎啕大哭,知道他大限以至,顿觉痛不欲生,生无可恋。 宫门处,长巷道。 一只白羽冷箭藏在暗处,宫门刚开,大皇子策马疾行,一矢中地,银箭贯胸穿透,大皇子从马上栽下去。 磅礴大雨,雨水混着血水蜿蜒在宫道上。 章年卿一觉睡醒,才知风云巨变,大魏的天已经变了。 他整个人愣在床上,陶茹茹为他挂起床帐,道:“大皇子遇刺,当场毙命。现在朝堂上乱成一锅粥。你父亲已经去了,听说底下的皇子都小,最大的才十四岁。太后提议,让他们叔叔齐王,代侄继位。待他们长大后在择贤归位。” “这怎么可能。”章年卿脱口而出:“若齐王将来不归还皇位,这又怎么算。” “可不是么。”陶茹茹叹气:“太后一介妇人,只想着两个都是亲儿子,没有差别。可这皇家大事,又怎么能跟普通人家相提并论。” 章年卿古怪道:“大皇子怎么会突然遇刺。”他做了个口型,是齐王做的吗。 陶茹茹道:“齐王还在藩地,今儿太后才下了懿旨让其归京。怎么可能是齐王做的。” 皇上驾崩的突然,夜长梦多,他不怕为别人做嫁衣吗。 谁不知道章年卿身边都是一群高官显贵的子弟,看他着是个清流,才名冠身。实则就是二世祖。 大前年章家着火,不过烧了几间屋子,连个丫鬟都没伤着。硬是惊动了刑部,连好心救火的杨学士都被叫去问了好几次话。 谁不知道章年卿是在报复,东院那点破事,个个心如明镜。 杨学士回来后,不再带着他们和章年卿郑大人针锋相对,几人和和平平修完新史,各回部门就任。倒也相安无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3.第七十二章 管三爱着服务器~  冯承辉没有怀疑。 今夜, 注定难眠。 章年卿摸着有些微微泛麻的嘴唇, 内心千万不舍。他深知。父亲回京后,他势必得搬回去。 可冯俏还不足十三岁,正是尴尬的年纪。说大,还不能成亲。说小, 男女大防却严的不行。以后见面都难。这让他可怎么熬。 辗转反侧, 一夜难眠。 开泰二年, 春。 章芮樊奉旨秘密进宫,冯承辉私下陪同。两人共乘一轿, 掩人耳目。 冯承辉任职文渊阁大学士,被皇上召见并不打眼。两人一路都未惹人注意。 章芮樊打趣道:“冯大人可真是今非昔比了。” 冯承辉无奈道:“你快别挤兑我了。” 冯承辉的东阁大学士擢升文渊阁大学士的尴尬之处在于, 别人都是兵部尚书兼某某大学士, 礼部侍郎兼某某大学士。再不济也是翰林院某某兼大学士。 像他这样,光杆大学士。古往今来只此一家。 故而,冯承辉虽身在内阁。却没有什么话语权。五大学士中位列末首,不客气的讲。六部尚书的话语权都比他高。 这在前朝,简直闻所未闻。 冯承辉苦不堪言, 无处倾诉。他也不求光禄大夫,多少授衔个资善大夫, 资政大夫。他的腰杆子也能挺直一些。 陶茹茹这次回来, 只带了小女青鸾一个人。章大哥章二哥都在河南留着。开春的时候章二哥订了亲,只等着翻年国孝后成亲。 孔丹依关心的问:“打算在京城办席面, 还是在洛阳那边办?” 陶茹茹笑着, 叹道:“就在河南吧。我们姻亲家都在那边, 京城反倒没什么人了。你若有空,届时也来吃一杯酒。” 孔丹依连连答应,看着陶茹茹面色红润,气色极佳。举手投足间的精气神,都非昔日所比。不禁感叹,她在河南过的到比京城自在。 其实也不难理解,陶金海官任河南巡抚二十余年,虽未朝上再走一步,可一直未擢未贬,也算一分本事。几十年下来,早在河南扎稳根,倘若不是他亲女婿章芮樊回河南当布政使,只怕谁也在那站不稳脚跟。 地方上戏言,‘铁打的金如海,流水的布政使。’便是在指这件事。 这个局面自章芮樊回去后便打破了,翁婿两人一个把持军政,一个把持粮钱,文安武治。俨然成了那一带的土皇帝。 陶茹茹一边是巡抚女儿,一边是布政使夫人。谁敢给她气受,小日子自然过得滋润。 章青鸾今年三岁半,性子十分霸道。大有些天不怕地不怕的意思,第一次来冯家也不怕生。院子里跑的风风火火,满院子的丫鬟婆子追着她。她反而很高兴似的,手舞足蹈,笑得咯咯咯。 跑累了,才跑回来爬到陶茹茹膝盖上,娇声问道:“娘,我外公呢。” 陶茹茹给她擦擦汗,柔声道:“你外公不在这里,青鸾要过几天才能看到外公。” 章青鸾十分不高兴,使着小性子道:“我不要。咱们现在回家。我想外公了。”哇一声哭了,哄都哄不下来。 孔丹依帮着劝,也哄不下来这位小祖宗。陶茹茹满头大汗,尴尬的解释:“在那边被我爹宠坏了。全家上下就她脾气最大。” 说来也是好笑,陶金海平日威风凛凛,再河南地界跺一跺脚,都要抖三抖的人物。最怕的竟然是小外孙女章青鸾。 好不容易用糖安抚下来小女儿,陶茹茹又欣慰又无奈道:“她半岁的时候就在外祖父身边养着,平日只有喂奶给我送回来。连睡觉都是揪着我爹胡子睡的。” 孔丹依若有所思,笑着道:“你爹还是疼爱你。” 此话不假。 陶金海对章青鸾大有点移情别恋的意思,许是这么多年养了三个儿子才得了一个女儿,精挑细选给女儿选了位好夫婿。谁知女婿升官了,还带着他的宝贝女儿一去不复返十几年。 二十多年来,陶家三个儿子又无一例外生的都是光头小子,只陶茹茹这边得了一个女儿。还是生了三个,才得了这一个宝贝闺女。刚一出生,她三哥就中解元。活脱脱的小福星。 陶金海对青鸾爱怜的不得了,将她宠的无法无天。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孔丹依和陶茹茹立场不一样,闻言微不可见的皱了皱眉头。小姑子脾气这么霸道,长大怕是个不好相处的。 俏姐儿能不能跟她生活在一个屋檐下还两说。 再说话,就有几分试探。 孔丹依笑道:“你们这次回来就不走了吧。” 陶茹茹给青鸾擦着口水,道:“还得回去。进京只是受赏,过几天还得回任地上。” 有必要特地为受赏进次京? 孔丹依目露疑惑,思及暗地里进宫的两个男人。仿佛明白了什么。 陶茹茹见孔丹依神色不对,忙举起手指:“嘘。”恨的自打嘴巴,怎么就这么口无遮拦。 孔丹依表示明白,正逢章年卿进来请安,话题便被岔过去。 章年卿年方十七,正是男儿最好的年纪。身高挺拔,轩昂七尺,英姿迈往。虽少了几分秀逸文雅,却多了分赫斯之威。 陶茹茹见状,唬了一跳,“你是在翰林院呆了三年,怎么没养出墨香。反而生的像个土匪一样。” 章年卿略微尴尬,孔丹依一直看着章年卿长,到不觉得什么。陶茹茹这么一说,她到真发现,章年卿长的越来越英气,也越来越不像个读书人。都说文弱书生,风流才子。 章年卿生的太对不起自己的才华,活脱脱像个舞枪弄棒的小将军。还是戏本子里那种白袍银枪小将,手擎红缨枪,挥马斩敌首的感觉。 章年卿被母亲和岳母双双一挤兑,臊的都不知道往哪站。只好沉着脸装严肃。 这么一来,陶茹茹反倒看顺眼了,对着孔丹依连连点头:“这下有几分官威了。” “娘!”章年卿黑着脸道:“别说这个了。” 陶茹茹好几年没被人顶过嘴了,新奇道:“果然是做官老爷的,脾气这么大。” 章年卿只好拿埋头吃糖的青鸾开涮,凶道:“还吃糖,吃什么吃。牙齿坏了就不吃了。” 章青鸾吓傻了,手里沾满口水的糖咣当掉桌子上。好半天才知道哭,“哇呜呜”小青鸾趴在母亲怀里,大哭不止:“娘,那个黑乎乎的大个子是谁啊。” “是你三哥。”陶茹茹被累着脖子,艰难挤出三个字。 章青鸾晴天霹雳,大惊失色道:“不要!我不要他当我三哥。” 屋子里乱糟糟的,章年卿掀帘出去了。 春日薄寒,微风袭面。 冯俏坐在抄手游廊上,章年卿疾步走过去。“俏俏。” 冯俏抬头,脸上挂着泪痕。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闷声道:“天德哥哥,你要走了是不是。” “我——” 冯俏别过头,低声道:“我知道你要走了,你爹娘都回京了。” 章年卿艰难道:“我爹娘,的确要在京城住一些时日。” 空中飞过一只麻雀,扑棱着翅膀朝屋檐下飞去。它飞的极低,冯俏都能看清它翅膀上尚未晕腾开的雾水。屋檐下雏鸟叽叽喳喳,嗷嗷待哺,叫声又娇又嫩。听得冯俏心都快要碎了。 章年卿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刚想说什么。冯俏忽然道:“天德哥哥,你能帮我把那几只鸟捉下来吗。” “好。”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屋檐下,章年卿让下人去搬梯子。小厮手脚麻利,很快搬来一架木梯子。在章年卿的指示下,动手搭起来。章年卿伸手晃了晃,把袍角挽起来,别再后腰。 小厮慌张道:“章少爷,你有什么事,吩咐小的做就好。何必自己动手。” 章年卿淡淡道:“帮忙扶着梯子。” 小厮还再试图说服站章年卿,章年卿目光凌然,瞥他一眼。“下去吧。” 小厮不敢再说话,低头道:“小的帮三爷扶着梯子。” 屋檐下枯草干泥,一扯一大片。麻雀在下面掏了一个窝,章年卿探手进去,轻而易举的抓出三四个羽翼未满的小麻雀。 婢女将地上的泥草收拾起来,放在垫着软布的线箩里。章年卿把小雏鸟放在简易的小窝里,递给冯俏。 冯俏接过,一声不吭的抱在怀里。 这时老麻雀又飞回来了,章年卿想了想,趁它进窝的时候,把它揪出来。想着这下小鸟也好养活了。一时不妨,被麻雀猛琢一下。右手不受控制的发颤,一直停不下来。到手的麻雀自然也飞走了。 章年卿不动声色的将右手敛在袖子里,颤抖不止。迎上冯俏关切的目光,他笑着张开左手:“没抓到。” 冯俏用手帕拭干净他的掌心,难过道:“你对我这么好,肯定很心疼我。”她噙着泪花看他:“天德哥哥,你舍得走吗。” 章年卿低沉道:“我舍不得你。” 冯俏挺挺小胸脯,恶从胆边生,硬气道:“你在别扭什么啊。章伯父这一走不知道几年才能回来,你都不想他们吗。” 章年卿目光微闪,脚下终于动了。 一听见脚步声,陶茹茹抱着青鸾从马车里探出头,眼眶含泪。章年卿上前抱了抱母亲和妹妹,低声道了声珍重。对章芮樊则就没那么亲热了,淡淡道:“一路小心。” 上车时,章芮樊终于忍不住问,“天德,你是不是怪爹不能带你走。” “怎么会呢。”章年卿轻轻道:“你儿子如今可是京官。随意离京可是死罪。爹带我走才是害我呢。” 章芮樊别过脸,倍觉心酸。一甩鞭,扬长而去。 马车渐行渐远,章年卿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孔丹依推了冯俏一把,在她耳旁小声道:“快去哄哄哥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4.第七十三章 管三爱着服务器~ 章年卿还是无法明白,“我爹治水有功?怎么我在翰林院一点风声都没听到。” 冯承辉不解道:“你这孩子, 是不相信呢, 还是不想你爹回京?” “呃, 没有没有。”章年卿强笑道:“我怎么会不想我爹回来, 只是有些不敢相信罢了。” 冯承辉没有怀疑。 今夜,注定难眠。 章年卿摸着有些微微泛麻的嘴唇, 内心千万不舍。他深知。父亲回京后, 他势必得搬回去。 可冯俏还不足十三岁,正是尴尬的年纪。说大,还不能成亲。说小, 男女大防却严的不行。以后见面都难。这让他可怎么熬。 辗转反侧,一夜难眠。 开泰二年,春。 章芮樊奉旨秘密进宫, 冯承辉私下陪同。两人共乘一轿, 掩人耳目。 冯承辉任职文渊阁大学士, 被皇上召见并不打眼。两人一路都未惹人注意。 章芮樊打趣道:“冯大人可真是今非昔比了。” 冯承辉无奈道:“你快别挤兑我了。” 冯承辉的东阁大学士擢升文渊阁大学士的尴尬之处在于,别人都是兵部尚书兼某某大学士, 礼部侍郎兼某某大学士。再不济也是翰林院某某兼大学士。 像他这样,光杆大学士。古往今来只此一家。 故而,冯承辉虽身在内阁。却没有什么话语权。五大学士中位列末首,不客气的讲。六部尚书的话语权都比他高。 这在前朝, 简直闻所未闻。 冯承辉苦不堪言, 无处倾诉。他也不求光禄大夫, 多少授衔个资善大夫, 资政大夫。他的腰杆子也能挺直一些。 陶茹茹这次回来,只带了小女青鸾一个人。章大哥章二哥都在河南留着。开春的时候章二哥订了亲,只等着翻年国孝后成亲。 孔丹依关心的问:“打算在京城办席面,还是在洛阳那边办?” 陶茹茹笑着,叹道:“就在河南吧。我们姻亲家都在那边,京城反倒没什么人了。你若有空,届时也来吃一杯酒。” 孔丹依连连答应,看着陶茹茹面色红润,气色极佳。举手投足间的精气神,都非昔日所比。不禁感叹,她在河南过的到比京城自在。 其实也不难理解,陶金海官任河南巡抚二十余年,虽未朝上再走一步,可一直未擢未贬,也算一分本事。几十年下来,早在河南扎稳根,倘若不是他亲女婿章芮樊回河南当布政使,只怕谁也在那站不稳脚跟。 地方上戏言,‘铁打的金如海,流水的布政使。’便是在指这件事。 这个局面自章芮樊回去后便打破了,翁婿两人一个把持军政,一个把持粮钱,文安武治。俨然成了那一带的土皇帝。 陶茹茹一边是巡抚女儿,一边是布政使夫人。谁敢给她气受,小日子自然过得滋润。 章青鸾今年三岁半,性子十分霸道。大有些天不怕地不怕的意思,第一次来冯家也不怕生。院子里跑的风风火火,满院子的丫鬟婆子追着她。她反而很高兴似的,手舞足蹈,笑得咯咯咯。 跑累了,才跑回来爬到陶茹茹膝盖上,娇声问道:“娘,我外公呢。” 陶茹茹给她擦擦汗,柔声道:“你外公不在这里,青鸾要过几天才能看到外公。” 章青鸾十分不高兴,使着小性子道:“我不要。咱们现在回家。我想外公了。”哇一声哭了,哄都哄不下来。 孔丹依帮着劝,也哄不下来这位小祖宗。陶茹茹满头大汗,尴尬的解释:“在那边被我爹宠坏了。全家上下就她脾气最大。” 说来也是好笑,陶金海平日威风凛凛,再河南地界跺一跺脚,都要抖三抖的人物。最怕的竟然是小外孙女章青鸾。 好不容易用糖安抚下来小女儿,陶茹茹又欣慰又无奈道:“她半岁的时候就在外祖父身边养着,平日只有喂奶给我送回来。连睡觉都是揪着我爹胡子睡的。” 孔丹依若有所思,笑着道:“你爹还是疼爱你。” 此话不假。 陶金海对章青鸾大有点移情别恋的意思,许是这么多年养了三个儿子才得了一个女儿,精挑细选给女儿选了位好夫婿。谁知女婿升官了,还带着他的宝贝女儿一去不复返十几年。 二十多年来,陶家三个儿子又无一例外生的都是光头小子,只陶茹茹这边得了一个女儿。还是生了三个,才得了这一个宝贝闺女。刚一出生,她三哥就中解元。活脱脱的小福星。 陶金海对青鸾爱怜的不得了,将她宠的无法无天。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孔丹依和陶茹茹立场不一样,闻言微不可见的皱了皱眉头。小姑子脾气这么霸道,长大怕是个不好相处的。 俏姐儿能不能跟她生活在一个屋檐下还两说。 再说话,就有几分试探。 孔丹依笑道:“你们这次回来就不走了吧。” 陶茹茹给青鸾擦着口水,道:“还得回去。进京只是受赏,过几天还得回任地上。” 有必要特地为受赏进次京? 孔丹依目露疑惑,思及暗地里进宫的两个男人。仿佛明白了什么。 陶茹茹见孔丹依神色不对,忙举起手指:“嘘。”恨的自打嘴巴,怎么就这么口无遮拦。 孔丹依表示明白,正逢章年卿进来请安,话题便被岔过去。 章年卿年方十七,正是男儿最好的年纪。身高挺拔,轩昂七尺,英姿迈往。虽少了几分秀逸文雅,却多了分赫斯之威。 陶茹茹见状,唬了一跳,“你是在翰林院呆了三年,怎么没养出墨香。反而生的像个土匪一样。” 章年卿略微尴尬,孔丹依一直看着章年卿长,到不觉得什么。陶茹茹这么一说,她到真发现,章年卿长的越来越英气,也越来越不像个读书人。都说文弱书生,风流才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5.第七十四章 管三爱着服务器~ 翰林院, 章年卿欠身问忙碌的周存礼,“周兄, 听说你和任伯中玩的挺好。” 任伯中父亲是太医院的医正。 “伯中?你问他干嘛?”周存礼纳闷,两人同科加共事也没有说过几句话, 怎么张口就问他朋友,他试探道:“你们认识?” “有空叫出来一起喝酒啊。”章年卿单支着胳膊, 闲闲道:“不如就今儿吧, ‘大梦京’冬日里上了新酒, 去尝尝鲜,我请客。” 周存礼放下手中的书, 百思不得其解的看着他:“我说章少爷,你这好端端的怎么黄鼠狼给鸡拜年啊。我看你就是没安好心。你不说清楚干什么,我可不帮你叫人。” 谁不知道章年卿身边都是一群高官显贵的子弟,看他着是个清流, 才名冠身。实则就是二世祖。 大前年章家着火,不过烧了几间屋子, 连个丫鬟都没伤着。硬是惊动了刑部,连好心救火的杨学士都被叫去问了好几次话。 谁不知道章年卿是在报复,东院那点破事, 个个心如明镜。 杨学士回来后, 不再带着他们和章年卿郑大人针锋相对,几人和和平平修完新史, 各回部门就任。倒也相安无事。 那件事后, 大家便浑称他为‘章少爷’, 多少有些调侃的意思在里面。后来大家相熟了,那份调侃便化成熟络,只有相熟的哥几个才这么喊。 章年卿道:“就喝酒还能有什么事。得,我老实说了吧。我妹子这两天后牙槽泛牙疼,我看他有没有什么招。” 周存礼不明白了:“有病了不去请大夫,找伯中干吗,他爹是太医院的,他才几斤几两重。” 章年卿含糊其词:“不方便。” 中午,冯俏窝在房间不肯出去,连饭都不吃。爬在锦被上,捂着腮帮子,眼睛红了一圈。 珠珠端着茶水偷偷摸摸进来,冯俏一看见她便问:“娘走了吗?” “走了走了。”珠珠上前摸了摸她的脸,看着冯俏微肿的腮帮子,给她换了个热帕子。叹息道:“小姐,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都疼成这样了还只在房间里抱着被子打滚。昨天也是,夜里疼成那样你怎么不喊三少爷过来看。反倒不疼了跑去撒娇。三少爷会心疼才怪。” 冯俏疼的心烦意乱,恼道:“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买了。” “你要把谁卖了。”门外一声笑意。 珠珠回头一看,讷讷道:“三少爷” 章年卿粲然一笑,手里拿着药瓶,提步要进。珠珠慌慌张张横臂挡在前面,眼睛一闭,心一横道:“三少爷,这是小姐闺房,你不能进。” “果然话多。看来真该卖了。”章年卿不咸不淡拨开她,指了指门口:“既然不合规矩,劳烦珠珠姑娘在这守一守了。”说着,把人关在门外。 冯俏凌乱着头发从锦被中抬起头,可怜兮兮的。章年卿取开她捂在腮帮子的白帕子,一抽,没抽出来。瞥了眼她白玉手背上隐隐的青筋,手下用力,握着她的手腕拉开,右手凌空一捞,拾起热帕。 冯俏的小脸顿时暴露在空气中,腮帮红肿。 章年卿看清后眼中闪过一抹心疼,指腹摩挲着她脸上娇嫩的肌肤。他刚进门,手里还带着料梢的寒气。 冯俏感到凉凉滑滑的,觉得很舒服,这次没有喊疼。怕章年卿看见自己的丑样,闷闷道:“你怎么来了。”声音有点哭意,“我最不想让你看见我这个样子了。” 章年卿眼眶一热,好笑的问她:“不向我兴师问罪了?” 给她掖了掖松松垮垮的上衣。拍了拍自己大腿,“来,躺着,让我看看到底怎么样了。” 冯俏十分顾忌形象,单手捂着鼻子,只露出嘴的位置,仰头张嘴。 章年卿拿干净软布擦擦指尖,顺着她的后牙槽细细摸了一遍,心里默默数着数。他问:“幼娘,你牙都换完了吗?” 冯俏骄傲道:“今年夏天的时候就换完了。” 章年卿屈指弹了下她的小虎牙,“傻丫头,这有什么好骄傲的。你还是祈祷你的后槽牙没有换吧。不然你可能真得龋齿一辈子。” “是是吗?”冯俏忍忍不住捧着自己左右腮帮,感觉了一下。“我会把坏牙换掉吗。” “有可能,我朋友说你这个年纪乳牙和恒牙是长在一起的,我刚摸了摸,你现在约有二十四颗牙齿,磨牙这里还没长齐。”拍拍她的屁股,示意她坐起来,递给冯俏一个小瓷瓶。“下次把把你带出去让大夫看看,没准还有的救。你先凑合用这个抹一抹,止痛的。” “这是什么?” “苦参汤的配料研制成的粉末。倒一点在指尖上,把粉末填进小洞里。用两次就不疼了。你在内宅住着不方便熬药,白日里就抹点药。睡前让珠珠帮你冲点药粉漱漱口。赶明儿我去在讨一点消肿的药,你配着用着。不管用我再想办法。” 章年卿怜惜的摸着她的脸,心痛不已:“可怜的俏俏。” 苦参汤,冯俏隐约有点印象。扁鹊仓公列传似乎便有记载齐大夫治龋齿的办法。她哼哼:“你那个朋友也不过是拾人牙慧。我是疼的忘了,不然我自己都给我开药方了。” 章年卿刮刮她鼻尖,失笑道:“好好好,我的幼娘最厉害。” 冯俏知道他在笑话自己,扭过身不理他。对着铜镜捣鼓,怎么也抹不对位置。明明舌头一瞬间就能找到的龋齿,指尖摸一圈也找不到地方。惹得她满嘴苦涩。 不知是不是章年卿在身边的缘故,她一委屈,眼泪就不受控制的掉下来,冯俏小性子发作,把铜镜狠狠推倒,趴在桌子上大哭不止。 小瓷瓶端正的放在左上角,没有跟着遭殃。 连发脾气都这么小心翼翼。 章年卿念头闪过,心头酸楚,屈腿蹲在她身旁,握着她的手,“冯先生和师母就你一个女儿,你怎么” 一时词穷,没在说下去。换了个话题道:“来,叫声三哥,哥帮你。” 冯俏楚楚可怜的抬起头,泪眼汪汪,“天德哥。”她趴在他胸膛里,娇气的蹭蹭,埋怨道:“好苦啊,满嘴都是苦味儿。” “所以才让你咬在牙里忍一忍啊。乖,翻个身,仰头趴着。像刚才那样。” 章年卿扶正冯俏小身子,大刀金马跨坐在圆凳上。冯俏搬来一个小杌子,靠着他腿坐下。 章年卿往左手指尖倒出一点粉末,想了想,右食指在她涮了涮,蹭了些许口津,醮着苦参粉,往她两边牙抹去。 冯俏被他摸得痒痒,总是忍不住咬他指头。章年卿两颗后牙都涂上药以后,只见两个指尖湿哒哒的,沾满口津,上面还有暧昧不明的牙印。 章年卿故意羞她,在她两颊蹭干净口水。又在她怀里摸出张新帕子,慢悠悠的在她眼皮子地下擦着指头。 冯俏又气又羞,死死咬着后牙槽。她现在不能说话,张嘴就是苦味,只能等粉末消融后在说话。 可章年卿实在笑的太气人,冯俏气不过,挠了他一爪子。 章年卿下意识一躲,脖颈留下三道指甲红痕。 “嘶——”章年卿险些咬着舌尖,捞起地上的铜镜一照,乖乖,红痕暧昧不明,他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他恶狠狠的盯着冯俏,佯怒道:“你存心看我笑话是不是。” “窝拉有(我哪有)。”冯俏嘴里喊着口水,含混不清道。 “还敢说。”章年卿一指禅戳着她白嫩的额头,留下虐待的指头印。他仰天长叹,“我的一世英名啊。” 恨铁不成钢的点着她额头,“我这样从你房里出去,撞见先生和师母,他们会想拿扫把把我打出去。”叹了口气,“得,这还是好的。要撞不见,我更吃不了兜着走。” “为什么啊?” 章年卿无奈的看着小姑娘,“你爹会以为我出去鬼混了。” 冯俏坐直身子,一本正经的问:“什么叫鬼混啊。” “坏丫头,你挤兑我是不是。” 章年卿又不是傻子,哪里听不出来她的嘲笑。掐着她的腰把人扔床上,专挑她怕痒的地方挠。 整个房间里都是冯俏的求饶声和咯咯笑声,她在床上扭的像条蛇。滑不溜秋,却怎么也逃不开章年卿的魔爪。 “三哥,天德哥,章家哥哥,哥!!!”冯俏笑的眼角都溢出眼泪,连连告饶。 章年卿眼中晦暗不明,把冯俏逼急了,直接凑上去亲他脖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6.第七十五章 管三爱着服务器~  陈伏最近发了一笔小财。 这天一大早, 他第一次上门拜访章家。 章年卿吃惊的盯着桌子上白花花的雪锭银,“陈兄你去抢劫了吗。”他记得清楚, 陈伏曾因为囊中羞涩,不得不忍气吞声, 住在仇家里。受了好大的憋屈。怎么几日不见,突然变得这么富有。 陈伏感激道:“你上次给我的钱,我全拿去押了你的注, 如今你折下杏榜第一, 便获得一笔不菲的银钱,可真是意外之喜啊!” 章年卿一时还没反应过来,正高兴好兄弟得了大财, 迟钝半晌,不敢置信的问:“你刚说我得了第几名?” “第一名!” 章年卿欣喜若狂,语无伦次的都不知道说什么好。抓着陈伏胳膊万分激动,“真的吗。这就放榜了,什么时候的事?怎么没有探子来报喜。”说着说着神色严肃起来,“不对啊。若说我名次靠后,报喜的人来得晚还情有可原。我即折了第一, 怎么对赌榜都放了银钱,他们还没动静。” 陈伏喜色也敛下,沉思道:“是不对劲儿,你有没有让家里去帮忙问问?” 章年卿闻言便出去了, 只留陈伏对着一堆银子发呆, 门外的小厮眼睛都看直了。 章年卿正和章芮樊商议这件事时, 喜探姗姗来迟。父子二人面面相觑,望了望晌午的日头,假装什么都没发生,取钱打赏了来人,门外放了两响鞭炮。 章家没有大肆宴请,只通知了姻亲等几家。 章年卿很出息,冯家也感到与有荣光。孔丹依在夫人们的一片恭贺声中越发满意章年卿,只觉孔父慧眼如炬,给俏姐儿挑了这么好的夫婿。 冯俏得知消息后,却显得有些紧张。 孔丹依放下手中的绣绷子叹,“若年哥儿争气,一举夺下状元,那就再好不过,连中三元,京城里独一份的荣光!” 冯俏后背都僵了,大声喊了一声‘娘’,问:“状元很好考吗。” 孔丹依翻了一个优雅的白眼:“说什么傻话。” 和景二十三年,三月初七,阳光大好。 一百名贡士浩浩荡荡的,踏过正乾道,直奔紫来宫。 放榜的时间比往年晚,原定三月份的殿试却是不变,时间很是紧迫,打的考子们都措手不及,来不及准备。 章年卿作为其中的第一人,面上沉静如水,内心万马奔腾,久久不得平静。 大殿外显得很是威严肃穆,甚至进了宽敞的大殿里。章年卿的心都没有一丝放松,他原以为就会这样紧张下去。却和景帝进来时,心情诡异的平和安宁。 和景帝话很少,进殿后礼节性的说了几句鼓舞人心的话。一声令下,大家开始答卷。 殿试毕竟还是很考验心理素质,能经过重重突围杀进这里的。都是数一数二的大才子,没有几个能滥竽充数混到殿试这一步。章年卿一段写毕,缓笔锋,正欲下一个段落时,瞥见邻桌的一位同窗,居然在试卷上污了墨。 正暗暗摇头时,发现自己笔尖悬墨,眼看就要掉下去,此时收势已经来不及,只能将一团污墨写成一捺。 然后,章年卿犯难了,文思泉涌的源泉瞬时被堵住。他下一个字要写‘国’字,这一捺完全无用武之地。心中顿时懊悔不已,哪怕写成一横都好啊。为了迁就这笔错误,又要合韵又要押题又要用上这一捺。这个字的改动还不能影响后面文章。 章年卿犯难极了,叫你多管闲事,叫你爱看热闹!现在把自己逼进窄路了吧。 四条全部实现是不可能的,章年卿艰难的在其中抉择。最终决定,先保住前半章,后面的文章重新构思重新写。 太阳下山之际,司礼太监一敲铜锣,尖着嗓子喊:“时辰已到——” 章年卿放下笔,挫败的离开皇宫。 陈伏因落榜,没能参加殿试。听闻章年卿回来了,忙去追问怎么样怎么样。 章年卿一五一十说了,挫败道:“若没有那一笔,我不改文章还有些希望。现在状元我是不想了,能落个进士身,我也就心满意足了。” 陈伏替他感到惋惜,忍不住道:“好好的,你去看别人看干什么!” 章年卿也悔不当初,抱着头只往被子里钻,一句话也不想说。 “你就当缩头乌龟吧!”陈伏气道,“我走了。” 不觉已经唱到章年卿的名字,和景帝将他的试卷从最下面抽上来。略略扫过几眼,又翻出考生履历,见‘父章芮樊仕’的字样。不免好奇,望着章年卿问:“你父亲章芮樊,可是朕的吏部侍郎章芮樊。”语气十分亲昵。 章年卿觉得一阵阵刀剑光影,在场无人抬头。他已觉数千眼刀扎入骨。章年卿出列,中气十足,响亮回应:“正如陛下所言。” “哦?真是难得。从来只闻寒门出贵子,纨绔少伟男。却没想到朕在有生之年还能见到如此年轻有为的人才。”和景帝望着章年卿的目光满是温和喜欢,因章年卿身材伟岸,挺拔欣秀,和景帝只当这是个少年。低头一瞥,方才注意到他的年龄,大为震惊:“你才十五岁?” 章年卿肃然道:“是,学生是和景七年,九月九日生人。” 和景帝哑然失笑,良久才道:“可真是年轻啊。”居然还没过十五岁生辰。 这个小插曲很快过去,在场诸位一一报过出身姓名。皇上又简单问了每个人不同的问题,仔细观察了一下其品行举止。接着便是对策,皇上以政事摘择出来,校考在场的新科进士。 章年卿很快脱颖而出,他本就心思敏捷,知微见著。一字一句皆是在提问间便打好腹稿,出口成章滔滔不绝,字字句句一针见血。能看出来是个激进派。 这倒有意思了。和景帝靠在龙椅上,兴致盎然的看着章年卿。 这肯定不是章爱卿教的。 章芮樊素来是一个温和的老好人形象,许是因为委任着朝堂官员调动大权的缘故。章芮樊在朝堂上从来都是一个和事佬,但凡得罪人的事推给他做,他总能做的滴水不漏,皆大欢喜。这让和景帝都很佩服。 可章年卿不知道这些,平素在家里章芮樊对他不是打就是骂,脾气又急又躁。他哪知道父亲在朝堂是这个样子。 和景帝沉吟的一会,又抛出一个问题:“靖安素来以才子之乡闻名,两百年来,状元坊便有整整六十三座。今年靖安遇灾,税赋遇难。加之又有诸多举子贡士以私田的名义,将百姓的民田记于自己名下,以逃避税赋。章卿认为,这是救民还是误国?” 章卿,他用的是卿字。 章年卿颤抖着胳膊,在宽大的衣袖间紧紧攥成拳,不让自己抖的太厉害。这个问题他和师父商讨过。可皇上为什么把这个问题单独挑出来问他呢。是因为巧合,还是知道他和陈伏有交情之事。 章年卿不敢往下想,稳稳心神,掷地有声道:“学生以为,是误国。” 满场哗然,连一些和章芮樊素有交情的官员见状都忍不住给章年卿使眼色。这件事在朝堂上都吵了一个月了,乱成一锅粥,谁也无法下手解决。 靖安隶属江西布政使司,素来是鱼米之乡,税赋大省。今年遭灾属实,故而今年的举子护私田也比往年都激烈。 可皇上却不能下手去整治。现如今,不过是户部银钱缺了一道大口,且没有流民,没有土匪反军。大家靠躲税,姑且能过下去,虽填不饱肚子,好歹没有流离失所。给其一两年休养生息,也便缓过来了。到时候在挪出手脚收拾那些以下犯上学子也不迟。 何况,重灾下免税,已是历年来的惯例。和景帝也不例外,这中庸之道的解决办法,便是他自己提出来的。 这天下,你和谁政见不合都无碍,倘若你和当今皇上也政见不合,这一生的宦海生涯也就走到尽头了。 章年卿的墨卷原本答的就不出色,这下可算彻底完了。官员们不忍直视,只为章年卿可惜。 章年卿风云不变,任凭众人打量。他不疾不徐道:“学生不才,略闻户部收支以赋税c关税c户税,商税,盐课五项为主力。江西是赋税大省,民间有言,天下税赋十之有三四来自江浙,由此可见,江西税赋大减一事,无疑削弱了大半资金来源。学生五岁时,便闻苗青苗大将军战死关外,原因不是他没有打仗的能力,也不是他手下没有将才。而是,因为他没有粮了。” 奉天殿内一片寂静,章年卿说到动情处,哽咽道:“我当时问爹,为什么朝廷不给他拨粮啊,苗将军为我们保卫家园,为什么我们连饭都不能给他吃,还得让他饿肚子。我爹说,因为国库里没有钱,没有银子了。连皇上都五年没有过过寿辰,皇后带头在后宫消减开支。但是还是不够啊。因市舶司见海外利大,建造船只出海贩卖金银玉器布匹。出海不利,被飓风全部卷进海里。这一卷,把户部五分之一的钱财都淹进大海了。加之苗将军征战c连年折损的地税人丁。” 章年卿扑通跪下,高声道:“学生斗胆问皇上。以上种种,加之今年靖安的税害,户部,还有钱吗。” “你好大的胆子。”和景帝轻轻笑了,没有生气,反问:“那照你的意思,为了国库不空虚,朕应该将那些护了私田的举人抓起来,然后再免税抚民?” 章年卿心一跳,皇上是生气了吗。为什么把他树在天下举人对面当靶子。 他缓了缓神,斩掉旁枝末节,迅速直奔主题。“学生以为,这样不妥。免税抚民是对的,暂且不惩治这些举人,皇上也是对的。可,皇上您问学生的是:这是‘救民’还是‘误国’。并没有让臣去判断这些事的对错。学生言误国,皇上可以免税,举子却不能护田。万不能开此先例,让天下黎民的觉得,遇灾不必求皇上佑恩,随便找一中举之人庇佑庇佑即可。更不能滋长这些举子的野心,让其觉得朝政国事,他们可以随意干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7.第七十六章 管三爱着服务器~  屋内气氛紧绷一线,刘府的门客们低眉肃目, 大气也不敢出一声。有人偷偷抬眼看着桌子上的墨卷, 确认是原件之后, 心中更是胆战。 良久良久, 刘宗光终于挤出一句话, “没想到章芮樊这么会教儿子。” “爹”刘俞仁刚想说句什么。 刘宗光抓起桌子上的东西劈头盖脸的向刘俞仁脸上砸去, 吼道:“你跟着孔明江念了那么多年书, 你他娘的就只给我考了一个贡生回来。我不指望你拿状元,也至少考个进士吧,啊!哪怕同进士身。你老子我也好安顿你!” 他恨铁不成钢的指着刘俞仁, 手指在颤抖:“你给我滚, 现在!” 刘俞仁脸色惨白, 抖着嘴唇。诸多门客想上前为他说几句,刘俞仁抬手拦住,一撩袍,扑通跪下, 重重磕头:“孩儿知错。儿子让爹爹操心了,是儿子不对。你莫要气坏了身子。” 刘宗光见他这副样子便心软, 目光扫过诸人,发现满屋子的谋士门客无一不想为刘俞仁求情的, 纵然此刻他在震怒, 这些人仍然满目担忧, 企图顶着他的怒火死谏, 心里忽然就一松。 罢了, 这世上有人天生是文曲星,有人天生是孟尝君。本就强求不来什么。 刘宗光抬手三折两卷吗,将章年卿的墨卷扔下去,吩咐道:“速送回礼部。”望着窗外雨势渐小,叹道:“黄公说巳时雨停,怎么都巳时一刻了,雨还在下。” 没有人接话。刘宗光也不在意,问儿子:“孔明江手里握着你的把柄,当初你不愿意和冯俏成亲,现在如你所愿了。这件事你打算怎么办?” 刘俞仁沉默将就,态度坚决:“我是绝对不会答应爹的第二个办法。” 刘宗光很耐心,反问:“那你想怎么办。” 刘俞仁紧紧闭着嘴巴,不吭声。 刘宗光当初在刘俞仁面前摆了两条路:一c娶冯俏。二c杀孔明江。 刘俞仁都不愿意。孔明江孙子辈里的女孩子,就属外孙女冯俏最大。可这个最大的女孩子,都要小他九岁,还是一团孩子气。 而孔明江,他的恩师。他更不愿意杀他。 俗话说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他不敢说视孔明江为父。却也做不到弑亲师,手刃对他有授业解惑之恩的师父。 因这一举动,刘俞仁在席下门客中饱受好评。 刘宗光厉声道:“我可以不杀孔明江,但是儿子,十年后,倘若这朝堂之上真有人能与你一争高下,必是章年卿无疑。你今日把冯俏和冯俏身后的孔家推给你的对手。总有一天会后悔的。” 此时屋子里只剩父子二人,刘宗光目光坦然,静静听着父亲的话,一句也不辩驳。 刘宗光目光微狭,将他的儿子看的明明白白,一语点破他的心事,道:“我知道,你相信孔明江的为人,你也相信他不会讲这件事作为把柄说出去。甚至你一而再再而三的顶撞我,无非是觉得我刘宗光不敢杀孔明江。” 刘俞仁目光微缩,忙低下头,不敢看父亲。 “可是俞仁,你知道孔明江有多么护短吗?他脾气又臭又硬,皇上的情都不领。谁的人情都不肯求,他这一生甚至没有为他儿子谋过一官半职。却为他唯一的女儿满京城的求人。”刘宗光神色微微妒忌,一闪而过,喟然道:“冯承辉这一辈子也就取了一个好媳妇。” 顿了顿,“你想的没错,我的确不敢杀孔明江。不是因为我怕他也不是因为怕皇上怪罪。而是,他是孔氏后人,最嫡亲嫡系那一脉。杀了他,我怕我刘氏子孙,今后再也没有一个能在仕途上冒头的。” 刘俞仁抬头时已经满脸是泪,“父亲。您是担忧我日后与章年卿为敌,恩师会为了他的孙女婿而不惜性命将这件事说出来吗?” 刘宗光没有回答,温和的看着儿子。那双睿智的眼睛仿佛再问,你不相信吗。 “可是父亲,满朝文武,千万父母官,我大魏朝上上下下这么多官员。您怎么就知道,日后冒尖的会是章年卿,而不是王年卿c李年卿。”刘俞仁近乎哀声:“他不过就是考中了个状元,您怎么就武断的将他列为我日后的劲敌呢。” “直觉。”刘宗光斩钉截铁道,他的预感很不好:“当初乡试的时候,章年卿突然杀出来,夺了你的名次。我便有不好的预感,紧接着,孔明江为张章年卿和冯俏请了亲。再到后来,你将他请进府内。那时候为父便知道,这是你一生的对手。” 名利,女人,劲敌。 通常来说,前两个成为对手的人,在日后很难不成为劲敌。 刘俞仁忍不住道:“这么能算,我又不喜欢冯俏。起码这一项就不成立。” 刘宗光笑笑,没再多为这个问题做解释,道:“你若不想对你恩师下手,我倒有个办法。” “什么办法?” “杀了章年卿。” 巳时三刻的时候,雨终于停了。太阳露出晴光,地上浅浅的小水滩很快被晒干了。 章年卿身着红袍,戴着高冠状元帽。携新科进士进宫接受传胪唱名。 别看现在他龙骧虎步走的风风光光,器宇轩昂。早上章年卿穿着衣服一出来,便引的哄堂大笑,闹了他一个大红脸,手脚都不知道放在哪了。 今日冯俏也被双亲带着去了章府,正厅里早已经坐满章家的七大姑八大姨,冯俏一进门,便惹来诸多目光。此番冯俏是以同僚之女的身份过来坐席的,大家虽知她是章家订的小媳妇,顾忌到姑娘家脸皮薄,还算克制,没有在当着冯俏面说什么浑话。 满堂妇人家,各家男人们却都没有来。虽然私下已经公榜,章年卿的状元服都已经送来了。男人们还是得等到金殿传胪后,才能上门祝贺。 皇宫里,宣礼太监唱名完毕后,章年卿带领诸进士叩谢皇恩。章年卿被当场授予翰林院修撰,探花何文芳c榜眼周存礼分别被授予翰林院编修。 这边礼毕后,章年卿火急火燎又带着进士们去礼部参加琼林宴。 因早上下雨耽搁了时辰,新科三甲都是抱着衣服在礼部附近的同福客栈避雨,怕泥水污了衣裳不方便,三人几乎都是在宫门附近才换的衣服。今年的新科进士大多住在客栈,路远的章年卿也和何榜眼周探花一起出钱,派马车去接了。 巳时一刻过半,雨终于停了。大家赶前赶后,总算没耽误了时辰。 听说,钦天监的人都被判了刑。 大好的日子,却事事不顺,章年卿觉得十分触霉头,心里觉得晦气。 因早上的一顿折腾,大家都没吃什么东西 于是,在宴席上,满朝文武惊骇的看着这一群新科进士狼吞虎咽,大朵快颐。犹如一群流窜的乞丐,八百年没见过饭了。一席饭毕,恍如蝗虫过境。 事后,章年卿知道这件事也很汗颜。他还以为他都够斯文了,没想到,真是脸面尽失。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身边人的衬托下,他的斯文都几乎称得上优雅了。 宴席后,章年卿带着吃饱喝足的同年们,一齐去了孔庙拜祖先。 去的时候惊喜的发现孔明江也在,诸人欣喜若狂,齐声喊道:“衍圣公。” 孔明江摆摆手,“不必拘礼。待会你们还得去国子监刻碑。别在这耽误时辰了。这就随我去参拜孔公吧。” 章年卿眼眶深处微微热泪,知道孔明江是来给自己做脸面。激动之情,无以言表。只能默默受了。 这么些年,从没有哪届新科状元和进士,是衍圣公带着祭拜孔庙的。 皇上倒是有心让衍圣公将这件事接下来主持,大家都嫌繁琐,没人愿意。所以到孔明江这里就不显特殊了。 如今‘祖父’为他能做到这个地步,章年卿当然明白这里面几分是为他,几分是为冯俏。 去国子监刻碑文的时候就轻松多了,章年卿把皇榜内卷交予督刻,坐着与国子监祭酒等几位大人聊了会,吃了几杯酒,便散了。 章年卿回去的时候,家里宴席已经散了,院子外一股酒菜味,丫鬟小厮们手脚麻利的在收拾。抓着下人一问才知道,客人刚走没多久,只能几家挚交还在这边说话。 章芮樊喝的酩酊大醉,看得出来很是高兴。陶茹茹还在内院陪几位至交夫人,章年卿一踌躇,脚一时不知道该往哪迈。 “你穿红的不好看。” 章年卿蓦地抬头,冯俏如空谷幽兰般,凭空出现在院子里,眉眼如画,笑意盈盈的。 “你怎么来了。”章年卿不敢置信的看着她,上前几步,拉着她站在挂着灯笼的走廊处。 冯俏仰头看着他,暖暖融光落在她脸上,肤如凝脂白嫩鲜滑。细小的绒毛在微光下轻轻摇摆,摇摇晃晃的灯笼将冯俏的身影在地上拉扯着。章年卿心一动,声音放柔:“幼娘,我不是在做梦吧。” 冯俏立即捂着鼻子,嫌弃道:“你喝酒了?” 谁不知道章年卿身边都是一群高官显贵的子弟,看他着是个清流,才名冠身。实则就是二世祖。 大前年章家着火,不过烧了几间屋子,连个丫鬟都没伤着。硬是惊动了刑部,连好心救火的杨学士都被叫去问了好几次话。 谁不知道章年卿是在报复,东院那点破事,个个心如明镜。 杨学士回来后,不再带着他们和章年卿郑大人针锋相对,几人和和平平修完新史,各回部门就任。倒也相安无事。 那件事后,大家便浑称他为‘章少爷’,多少有些调侃的意思在里面。后来大家相熟了,那份调侃便化成熟络,只有相熟的哥几个才这么喊。 章年卿道:“就喝酒还能有什么事。得,我老实说了吧。我妹子这两天后牙槽泛牙疼,我看他有没有什么招。” 周存礼不明白了:“有病了不去请大夫,找伯中干吗,他爹是太医院的,他才几斤几两重。” 章年卿含糊其词:“不方便。” 中午,冯俏窝在房间不肯出去,连饭都不吃。爬在锦被上,捂着腮帮子,眼睛红了一圈。 珠珠端着茶水偷偷摸摸进来,冯俏一看见她便问:“娘走了吗?” “走了走了。”珠珠上前摸了摸她的脸,看着冯俏微肿的腮帮子,给她换了个热帕子。叹息道:“小姐,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都疼成这样了还只在房间里抱着被子打滚。昨天也是,夜里疼成那样你怎么不喊三少爷过来看。反倒不疼了跑去撒娇。三少爷会心疼才怪。” 冯俏疼的心烦意乱,恼道:“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买了。” “你要把谁卖了。”门外一声笑意。 珠珠回头一看,讷讷道:“三少爷” 章年卿粲然一笑,手里拿着药瓶,提步要进。珠珠慌慌张张横臂挡在前面,眼睛一闭,心一横道:“三少爷,这是小姐闺房,你不能进。” “果然话多。看来真该卖了。”章年卿不咸不淡拨开她,指了指门口:“既然不合规矩,劳烦珠珠姑娘在这守一守了。”说着,把人关在门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8.第七十七章 管三爱着服务器~ 章年卿初九定亲, 定亲对象是恩师冯承辉小女儿, 闺名单字一个俏字。章年卿把这个名字反复嚼味几遍, 只觉得唇齿濡软。心里多了份期待。 桂花九月,章年卿带着重礼去恩师府上拜访。一路上父亲耳提面命,注意言行举止,注意斟酌用词。别冒犯冲突了冯大儒,冯先生膝下就这么一个小女儿, 长的是花容月貌,满腹诗书气。 章年卿舔了舔干燥的嘴唇,越来越紧张了。 走了一段时间,章芮樊忽然回头问:“你跟着冯先生三年, 就没见过他的小闺女。” 章年卿一抖袖子, 小脸肃然道:“孩儿禀知礼节,从不冒犯。念书便只去晖圣堂一处。从不瞎游乱窜。” 章芮樊瞪了他一眼,莫名老脸臊红。恨铁不成钢在他头上敲了一记,抖着手腕道:“兔崽子,都敢编排你爹娘了。”没有你爹娘,你现在能长这么大吗! 十四岁的少年目露茫然, 糊涂道:“何为编排?是孩儿的哪句话说的不妥当吗。” 身后捧着礼物的小厮噗嗤一笑,小山高的礼物动摇晃,用原本用袖子捂着嘴偷笑, 见状赶紧双手扶稳。吃了章年卿一记凌厉的眼神后, 眉低眼顺的跟在后面。 章芮樊递拜帖去敲门, 如今从一介教书先生升擢至东阁大学士的冯承辉先生, 居住的仍是杏儿胡同。 冯承辉看着章芮樊心情复杂,他两人是同科,十八岁他一举夺下魁首,春风得意,踏马观花时别提多风光了。 当年章芮樊却落了榜,又接连考了四年,二十三岁才得了个进士身。 可高有什么用,比起章芮樊的青云路,冯承辉在官场这一路走的几乎亏心啊。 痛惜扼腕良久,这才正色,细细打量了一番章芮樊儿子——章年卿。 第一个念头,黑。果然如泰山所说,章年卿太黑了,虽不敢和包公类比,却也委实不像个书生。倒像一个面朝黄土背朝天的乡下人。 念着他这个新鲜出炉的小解元,按下满心不满,勉强露出一笑,和章芮樊寒暄道:“我记得,他头两年在我这里念书的时候还是神姿丰秀般的人儿,怎么孩子养到自己家,却养的这般枯瘦。你啊,对孩子也太不上心了。” 章芮樊赶紧道:“药吃的。实不是我把孩子养的不经心,秋日里孩子病重,眼看就要大比。孩子又要强。药难免用的重了一点,这一病,好是好了。人却变的蜡黄蜡黄的,怎么养都是现在这幅黑黝黝的样子了。我都快愁死了。” “诶,话不能这么说。男儿吗,养的跟个小白脸一样有什么好。我看这样就挺好。”拍拍章年卿的肩,佯做满意。 今儿是岳父看女婿的日子,章年卿和冯俏这条姻缘线,是冯俏的外祖父,衍圣公孔明江搭的。俏姐儿今年才九岁,问亲委实过早了一点。孔明江却道,“不赶早不赶晚,赶上好时候便是一桩好姻缘。只是定亲罢了,又没说让俏姐儿明儿就嫁了。” 冯承辉喏喏称是,在这个老丈人面前一点都说不上话。 衍圣公是虚职,历朝历代为孔子嫡系后裔留下的世裔封号。没什么实权,空拿俸禄而已。 祖上青荫,一千多年下来,孔氏后人还能得到祖宗庇佑。当真是前人种树后人乘凉的现世版。 冯承辉能娶了衍圣公的女儿,还要从他十八岁中了状元那年说起,时年盛行榜下捉婿,冯承辉学问好,人又长的俊。品行端正,身家清白。踏马游街时,一眼被衍圣公相中,叫到府里去,问他愿不愿意娶他的女儿。 冯承辉对孔丹依一见倾心,满心愿意。却拱手道,他不敢私自婚配,要写信问过家中父母才行。 孔明江是灌着儒礼长大的,见状对冯承辉越发满意。 后来,冯承辉父母回信附上生辰八字,还寄了一副金镯子,很是满意这桩婚事。 不过冯承辉在孔明江跟前说不上话倒不是因为家世卑微,娶了贵媳。实在是他的官路太过坎坷崎岖,十八岁中状元,春风得意,进翰林院俢撰。 二十出头,金榜题名,洞房花烛,他人生四大喜,他一下子就占了两个。 后来能沦落到回京教书的地步,还是老丈人费了大力气,将他从一个偏僻的小县拉上来。 因着这份恩,冯承辉在孔明江面前从来大声说一句话,孔明江说什么都不反驳。 叹了口气,招手让章年卿过来,问他:“明年下场春闱,你有几分把握。” 章年卿看了眼父亲,反黠道:“我若没有把握,先生是不是就不把女儿嫁给我了。”一笑,两排白牙晃眼。 冯承辉乐了,没忍住在他头上摸了一把。指了指里间,“去吧,你师母有话对你说。” 这是看上的意思了。 章年卿忽然更紧张了。 依家中的长辈指点,里面明面坐的是岳母大人,屏风啊,窗子啊,反正总有一暗处藏着冯先生家的这位小闺女。 不过,听说他的小娘子今年才九岁。还是只知道玩乐的年纪,怕是不会躲在暗处偷偷的看了。 舒出一口惆怅,提了提神。大步进了屋子。 冯承辉令人温了两杯清酒,招呼着友人喝起来。边喝边聊,冯承辉问:“章兄,现在家中几个儿女?” “三子一女,最小的女儿刚出生满三日。” “哦?可是天德中榜那日生的。”章年卿,字天德。 “正是。也因着此故,给女儿取了青鸾的乳名。青鸾报喜,唉,我这儿子,可比我当年出息的多了。” 一句话说的冯承辉更惆怅了,他至今才得了一个女儿。独苗苗养在膝下,正是百般疼爱的时候。突然心肝宝贝就这么被她外祖父许了出去,冯承辉觉得肉都疼。恨不得没教过这个学生。 冯承辉在京府中学堂教书,闲暇之余还指导了几名学生课业。章年卿便是其中之一。 不过那时章年卿长的瘦弱白净,个子也不高,在人群中并不起眼。还是个闷嘴葫芦,不喜与人交谈。 冯承辉对他印象并不深刻,掐指一算,章年卿至少在他膝下读了三年书,若是算上中学堂的日子,章年卿在他身边近八年,他对这个孩子一点印象都没有。 可想而知,章年卿的存在感有多低。 人比人,气死人。 他中状元的时候,章芮樊还在勤学苦读求功名,一晃二十年,章芮樊从小小的汝宁府同知,一晃成为如今的吏部侍郎。膝下儿女双全,儿子还这般出息。 冯承辉叹了口气,掩下心头的那抹嫉妒。道:“章兄真是好福气,也算熬出头了。” “唉。”章芮樊摆摆手,“哪里是个头。老三还没娶妻,女儿还在襁褓中,日子还长着呢。” 冯承辉倒想有个儿子让他操心。 闲话不提,章年卿进了里屋之后,便看见笑吟吟的师母,穿着藏青色的褙子,手里牵的不是别人,正是年方九岁的冯俏。小冯俏穿着粉色袄裙,藏蓝色马面裙,玉濡可爱,两只黑葡萄似的眼睛,一动不动的看着他。 孔丹依吓了一跳,怎么这么快,不是说人才来吗。想着昨夜丈夫愤懑不平的样子,原以为今天丈夫会好好为难一下。没想到这么一会儿就把人放进来了。 孔丹依推了推女儿,嬷嬷将冯俏带走。 “你是年哥儿吧。”孔丹依请人坐下。 “学生章年卿,见过师母。” 章年卿一抬头,孔丹依心里便叹了一口气,怎么这么黑啊。 可父亲挑的人,她又不好说什么。指望着丈夫说两句,冯承辉平日口若悬河,却一到关键时候,一棍子打不出两个屁来。 孔丹依打起精神,试图略过章年卿古铜色的皮肤,勉强笑笑。既然丈夫都把人放进来了。那就说明这孩子还是有可取之处的。怎可拘泥相貌,空落世人俗套。 章年卿约有五尺高,长的倒是仪表堂堂,气宇轩昂。一双剑眉英气逼人,温眸如泽一点深意,又透出三分儒雅。是个丰神俊朗的好男儿。这让孔丹依略微好受些,还好,除了黑点,长的倒是不难看。 “今儿你来虽是给我行的师礼,想必你心中也明白。今日你们跑这一趟,是要和我们结秦晋之好的。幼娘你刚也见了,她还小。便是你们订了亲,她一时半会也是嫁不了的。你长她五岁,你可等的起?” 章年卿撩袍,恭恭敬敬跪下。道:“天德曾立誓,不搏得一番功名,绝不成家。我以和父亲商量明年下考春闱,若顺利的话便是复试殿试。这样最好。若不顺利,又得等三年。” 抬头,目光笃定,“师母,我等的起。我可以等小师妹及笄。” 孔丹依微不可见的皱起了眉。这么个一板一眼的性子,幼娘以后怎么受得了。 不过,这话说的倒是动听悦耳,孔丹依心被熨的服服帖帖,罢了罢了,只要这孩子没什么恶习,也算一份好姻缘了。 章年卿一头雾水的进门,屋子里面大大小小占了五六位大人,各个头发花白,在案头忙碌着什么。个别旁边站了一两个年轻人,帮忙打下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9.第七十八章 管三爱着服务器~ 月上中天,夜色无边。 章年卿无论如何也睡不着, 在床上翻来覆去的。蓦地, 他猛的坐起来, 掀开床帐穿鞋穿衣服:“来人啊。备马车, 我要去冯府。” “现, 现在吗?”下人望了望漆黑黑的庭院。 “对, 马上去办。”章年卿在箱笼翻找着外罩衫, 下人硬着头皮出去了。 见状, 他的贴身小厮毛竹劝道:“三少爷你有什么急事明天早上再去不行吗。您再急, 也不能这个时辰就去啊。冯先生他们肯定早就歇息了。” “我知道我知道。我都知道!”章年卿红着眼睛,像一头暴怒的野兽。啪嗒,眼泪落下来。他蹲下身抱头痛哭, “这件心事不了,我实在睡不着。毛竹,我等不了。明天早上, 呵, 一盏茶的时间我都不想等。” “可你现在去找了冯先生有什么用呢。”毛竹旁观者清,老实道:“先生不是考官,你也不能重新进殿考一次。事已成定局, 三少爷你再急有什么用呢。”一语中的, 戳破现实。 他把人扶到床上,轻手轻脚盖上被子。“少爷, 睡吧。这种事急不得, 是您的, 跑不掉,不是您的,强求不来。” 怎么能强求不来呢。 章年卿怔怔的想,一夜无眠。 第二日大清早,毛竹带着婢女端着布帕热水进门。 一进门,见章年卿已经穿戴好衣服。他神色憔悴,眼底淡青。毛竹看在眼里,叹了口气,没敢说什么。手脚麻利的服侍他梳头,“马车已经准备考了,早膳也做的差不多了,三爷要用点在走吗。” “不用了,这就走吧。”章年卿热帕子随手递给丫鬟。 临走前,他走到桌前,盯着桌子上的墨卷,良久。卷起收在袖子里。 冯府内,小花园。 “好了没啊,你快点。再弄不好,我回去就没法交代了。”冯俏的表姐——林灼,在一旁催促不断。 冯俏眼稳心稳手稳,手里正捧着一个破损的唐三彩小马,形状不大,只能做把玩。现如今却是首尾分离,碎成三块。她停下手中的活,叹了口气,瞪眼道:“你再催我,我就不帮你修补了。你说你怎么这么能败家,上次摔坏了姑姑的玉镯,勉强拿金镶玉凑合过去了。现在这可是姑父要送给上司的骏马。你总不能给马脖子上镶一圈金吧。” 林灼欲言又止,委屈巴巴的住了嘴。她正有求于人,不敢得罪冯俏。 冯俏修补古画瓷器的活是无师自通。冯家只她一个孩子,幼时时常寂寞无聊,便经常去孔家和表哥表姐们玩。孔明江家里老东西太多,炕角上随便压压一块砖都是老古董。修修补补,经常在所难免。 冯俏非常感兴趣,时常蹲在孔明江身边看。小冯俏极为聪明,不管什么东西看一遍就会,渐渐地耳濡目染,无师自通。 冯俏六岁的时候补过一副仇英的仕女图,破坏过程比较凶残。表兄妹几个一副闯了大祸的样子,大舅的长子一咬牙,站出来,说这件事他一个人去承担,让谁都别声张。 孔明江回来后果然大发雷霆,痛打了孔大哥一顿不算,还把人扔进了柴房,美誉其名:面壁思过。 大家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冯俏一声不吭将碎纸残片报走,重新拼凑c重裱并且做旧。 冯俏把修补品拿出来后,大家都吓傻了。谁也不相信这是她一个人完成的,孔二哥更是一脸严肃深沉的说,“把它抱给字画楼的老师傅,至少也得三天才能修复。” 冯俏莫名其妙,觉得二哥实在夸张。她一个小孩子一会儿就能弄好的东西,大人怎么可能那么犯难。 不过现在不是争辩这个的时候,大家赶紧把字画送去,让爷爷消气。 孔明江拿着字画,倒是没有消气的意思。大家这才知道,孔明江不是生气大家弄坏了字画,一副字画算什么,让他愤怒的是孔大哥的教养,并质问大家:“你大哥可是跟着皇子在念书,赶明儿他在皇宫也这么毛毛躁躁,谁去救他,恩?!” 气过了,孔明江才想起来问冯俏:“你跟谁学的这个?” “这很难吗,为什么你们都这么问我。”冯俏疑惑极了,不知为何,声音里还有一丝颤抖。 后来孔明江发现,冯俏不仅修复字画很有天赋,一些古董瓷器,更是上手就来。这让孔明江很震惊,他第一次开始正视这个小外孙女。渐渐的,他发现,与其说冯俏很有天赋,倒不如说她很有学问。 许是小时候太寂寞了,冯俏念得书又杂又多,心窍开的快。女孩子家本来就心思细腻,很容易从纸张脉络里找出它原本的样子。 看得多了,便会的多了。 孔明江闲赋在家,琴棋书画奇淫技巧上无一不是行家。他爱冯俏的聪慧,便想把她待在身边教。 冯俏却是一个不喜欢学东西的,她只对自己感兴趣的东西下功夫。孔明江试了几次后便放弃了,强扭的瓜还真是不甜。 他不止一次的对夫人感慨惋惜,孔夫人却道:“她爹是寒门子弟,还能一举夺冠考取状元。依依更是自幼就聪慧,他们两的孩子,怎么会笨。只可惜俏姐儿是个女孩子,若是个男孩”不知不觉就扯远了。 孔夫人沉默下来,女儿没给冯家添一个儿子,她总害怕哪天一睁眼,依依就哭着回来,说冯承辉不要她了。 冯俏正埋头把最后的尾巴粘上去,然后刮漆描补颜色。灰头土脸时,突然听说章年卿来了,吓得她蓦地站起来,摸摸头发,又看看自己身上的衣裳,一闷头钻进房间了。任凭林灼呼喊,也置之不理。 书房里,冯承辉惊愕的看着章年卿:“你怎么来了。你怎么现在这个时辰来,也不看今天是什么日子,你还敢乱跑。” 章年卿浑浑噩噩的,脑袋一时没转过弯:“什么日子?” 依惯例,殿试结束后,翌日清晨,皇帝依例单独召见前十名新科进士,人称“小传胪”。 冯承辉恨铁不成钢,“赶紧回去,小心皇上找不到你人。” “哦,哦。”章年卿说着就要出去,他把这件事忘得一干二净。跨出门时,想了想,将磨卷抽出来交给冯承辉:“冯先生,这是我凭记忆誊下来的,我昨日殿考的卷子。我今天找你来,就是心里没底。” 冯承辉疑惑的接过,指着一处明显别扭的‘国’字。“这是怎么回事。” 章年卿回头,笑容孤寒:“戳破我自信的东西。” 冯俏穿戴焕然一新,出来却不见章年卿。探头探脑去了冯承辉书房,却见冯承辉在烧什么东西。“爹,章三哥呢?” “我让他回去等消息了。” “哦,对。今天是小传胪的日子。”冯俏眼睛一转,偎过去抱着冯承辉的胳膊,娇声问道:“爹,章三哥是你的学生,你觉得他这次能一举夺冠吗。” 冯承辉喟然道:“原来七分的把握,现在只剩下了五分。” 冯俏愣住了,“为什么?” 冯承辉不欲多解释,只道:“也是他的运气没到。这世间的状元,七分靠才气,三分拼运气。实力加运道是平步青云,实力加疏忽意外就是怀才不遇,一辈子郁郁不得志了。”声音很是怅然。 冯俏说不清心中是什么感觉,只觉得鼻子一酸,眼眶有泪意。这一刻,她竟是希望章年卿能金榜题名。真心实意,不掺半分虚假。 她小声问:“没有回旋的余地了吗。” “那倒不至于。”冯承辉想着那份墨卷上的字字句句,沉吟道:“凭他的才华进前十甲是不难的。其余的,就看运气吧。只要他能在皇上召见时表现突出,给皇上留下印象,未必就没机会”余下几字没有说,充满无限期望。 章年卿刚走到半道,便见章家仆人喘着粗气道:“宫里来人召见三爷。三爷快跟我们回去吧。” 闻言,章年卿话都没多说,便钻进马车。 马车摇摇晃晃,薄薄倦意传来,章年卿打了个哈欠,一时有些后悔昨晚没睡觉。他这副样子就去面圣。真是 屋漏偏锋连夜雨。 他长叹一口气,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为今之计,只能背水一战。 没准他还有机会。 今夜,注定难眠。 章年卿摸着有些微微泛麻的嘴唇,内心千万不舍。他深知。父亲回京后,他势必得搬回去。 可冯俏还不足十三岁,正是尴尬的年纪。说大,还不能成亲。说小,男女大防却严的不行。以后见面都难。这让他可怎么熬。 辗转反侧,一夜难眠。 开泰二年,春。 章芮樊奉旨秘密进宫,冯承辉私下陪同。两人共乘一轿,掩人耳目。 冯承辉任职文渊阁大学士,被皇上召见并不打眼。两人一路都未惹人注意。 章芮樊打趣道:“冯大人可真是今非昔比了。” 冯承辉无奈道:“你快别挤兑我了。” 冯承辉的东阁大学士擢升文渊阁大学士的尴尬之处在于,别人都是兵部尚书兼某某大学士,礼部侍郎兼某某大学士。再不济也是翰林院某某兼大学士。 像他这样,光杆大学士。古往今来只此一家。 故而,冯承辉虽身在内阁。却没有什么话语权。五大学士中位列末首,不客气的讲。六部尚书的话语权都比他高。 这在前朝,简直闻所未闻。 冯承辉苦不堪言,无处倾诉。他也不求光禄大夫,多少授衔个资善大夫,资政大夫。他的腰杆子也能挺直一些。 陶茹茹这次回来,只带了小女青鸾一个人。章大哥章二哥都在河南留着。开春的时候章二哥订了亲,只等着翻年国孝后成亲。 孔丹依关心的问:“打算在京城办席面,还是在洛阳那边办?” 陶茹茹笑着,叹道:“就在河南吧。我们姻亲家都在那边,京城反倒没什么人了。你若有空,届时也来吃一杯酒。” 孔丹依连连答应,看着陶茹茹面色红润,气色极佳。举手投足间的精气神,都非昔日所比。不禁感叹,她在河南过的到比京城自在。 其实也不难理解,陶金海官任河南巡抚二十余年,虽未朝上再走一步,可一直未擢未贬,也算一分本事。几十年下来,早在河南扎稳根,倘若不是他亲女婿章芮樊回河南当布政使,只怕谁也在那站不稳脚跟。 地方上戏言,‘铁打的金如海,流水的布政使。’便是在指这件事。 这个局面自章芮樊回去后便打破了,翁婿两人一个把持军政,一个把持粮钱,文安武治。俨然成了那一带的土皇帝。 陶茹茹一边是巡抚女儿,一边是布政使夫人。谁敢给她气受,小日子自然过得滋润。 章青鸾今年三岁半,性子十分霸道。大有些天不怕地不怕的意思,第一次来冯家也不怕生。院子里跑的风风火火,满院子的丫鬟婆子追着她。她反而很高兴似的,手舞足蹈,笑得咯咯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0.第七十九章 管三爱着服务器~ 孔明江摇摇头:“说出去我也难逃其咎。他们自然知道我是不会说的, 只是想在这件事上加一道保险。”不知想到什么,他忽然嘘长叹短的,“刘俞仁年方十八, 长了阿俏整整九岁。我们不急嫁,他们却等着娶。我怎么肯让我的俏姐儿受这样的委屈。” 后面的话孔明江没好意思说, 刘俞仁自然不会为冯俏守贞, 届时冯俏嫁过去,别说姨娘妾室, 便是妾生子的儿子都不知道多大了。孔明江自然看不上他。 章年卿在这片静默中不言不语, 他一想到冯俏是因为这个原因才许配给他的, 便胸口闷疼。如果他当初没得了解元 孔明江看了看他的神色, 道:“你不必如此。我告诉你这些,并不是让你与他较风。” 章年卿脱口而出:“不知道冯先生原想给阿俏许配的是何许人?” 孔明江愣了一下,朗声大笑, 没想到他在意的居然是这个。 “你见过。便是今日刘府席上那位黄如水,黄公子。” 章年卿眼睛一瞪, “他只比刘俞仁小一岁, 两人差了什么。” “差了辈分。黄如水是刘俞仁的小舅舅, 黄家门风素来清正。遵守男子四十无子方可纳妾的古礼。故,原本定下的是他。” 章年卿涩涩道:“你们也安排他和阿俏见面了吗。” “是见过。” 章年卿想起黄如水的美玉洁白,一时暗恨, 后面孔明江说了什么, 他都没听清。 章年卿虽然在孔家睡了一晚, 却未找到与冯俏说话的机会。第二天他宿醉酒醒后, 得知孔夫人带着冯俏去庙会了。懊悔不已,恨自己懒惰。匆匆忙忙穿了鞋告辞回府,回府咬着笔杆给冯俏下帖子,邀她放风筝。 陶茹茹被章年卿逗乐了:“人家姑娘都是手帕交之间下帖子放风筝。你这不伦不类的算什么。私下幽会,暗定佳期?” “娘!你说什么呢。”章年卿恼羞道。 陶茹茹才不理他,抽了他的笔,叫人取来自己的请帖。道:“初十你爹爹沐休,不如请了冯家全家一起去踏春。” 章年卿警觉道:“我哥他们去吗。” 陶茹茹笑吟吟道:“当然去,不然有人的司马昭之心便暴露无疑了。”目光若有所指。 二月初十,春月柳风,草木蓊郁。 四辆马车悠悠辗官道,来到京兆府边界的十里亭前。这里绿草如茵,山光水色,夹河两岸还种着杏树。只可惜还没有结果,连花都只开了个花骨朵。 章年卿黑着脸,任由身后两位不正经的哥哥打趣。冯俏马车上的帘子被风一撩,章大哥章二哥便狂捅章年卿,表面却一片风轻云淡,公子哥模样。装的那叫一个正人君子。 章年卿忍无可忍:“你们无不无聊。” “无聊吗?”章大哥挑眉问老二。 章二哥顺势道:“当然不无聊。如此难见的好风光,怎么会无聊呢。” “停车!” 章年卿跳下马车,径直去了章芮樊和陶茹茹车内。 “哥几个打什么官司呢?”陶茹茹窥视着章年卿的神情问。 章年卿咬牙切齿,冷冰冰的吐出两个字:“无聊。” 冯俏手里拿着一个大红风筝,在众目睽睽下,章年卿硬着头皮帮她将风筝放起来。两人发乎情止于礼,背后还跟着四位父母和若干兄弟姐妹,本是极赏心悦目的一幕。 硬是招惹到某些人的眼,原先在长亭里泪眼婆娑送别的那位贵妇人,一看见章芮樊,手帕便绞的死死的。直直朝他们走了过来,人长得极漂亮,却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指着章年卿冯俏宛如指着一对小奸夫淫妇,掩唇轻笑:“早先只知道他们订了亲,如今看样子,却是像成了亲。” 章二哥叼着狗尾巴草,不屑的对长兄道:“倒不如直接说三弟和冯俏妹妹苟合算了。” “说什么混账话!”章大哥言疾厉色,“别和她成为一路货色。” 章年卿冯俏两个人耳朵又不聋,她看了眼贵妇人,低声问章年卿:“天德哥,她是谁?” 章年卿隐隐看着她眼熟,苦思冥想才想起来,道:“她是季大人的家眷,山东缑氏。他丈夫前两天被外放到蜀地。本是正常的官职调任。她非要来求我爹取消任命。爹没答应,她便去求娘。结果娘也没答应。” 冯俏皱皱鼻子,“真讨厌。”把风筝轱辘塞到章年卿手里。三两步跑到孔丹依身边。 “娘。”冯俏偎在孔丹依身边,等了好半天,才从贵妇人的滔滔不绝中逮住一句话,插嘴道:“桑间濮上,幽会偷情。季夫人可是再说俏儿?这个词恐怕不适合吧。我有父母作陪,天德也有父母兄长作陪,我们既未避人,又不怕人,怎么就成了幽会了。” 贵妇人皮笑肉不笑:“小姑娘这话可真有意思,你些年的女德女诫都读到哪去了。大庭广众,光天化日之下公然和男子拉拉扯扯,这是一个大家姑娘该做的吗。” 冯俏笑盈盈,什么也没说,招手让章年卿过来。她站在章年卿旁边娇小可人,章年卿挺拔俊秀。怎么看都是哥哥带着妹妹的感觉,冯俏甜甜道:“我的书都是母亲和外公亲自教我念的。你若觉得不妥,以后不用我孔家训示即可。免得误人子弟。” 贵妇人一噎,他的儿子怎么会不拜衍圣公。 后知后觉,也知自己迁怒冯俏无理。转将炮火对准章年卿:“小孩子不懂事,你这么大也不懂事吗。”一副长辈的口吻。 章年卿觉得好笑,他父母还在这里坐着呢。怎么就轮到她来大放厥词,他对着冯承辉一拱手道:“冯先生是我授业恩师,他的女儿,自是我们整个晖圣阁学生千娇万宠的小妹妹,学生私以为,帮妹妹放个风筝,并无大碍。” “难道你不知你们刚定过亲?” “诚然。”章年卿微微哂笑,那表情分明是在说,难得夫人还知道我们是定过亲的。顿了顿,他道:“承蒙先生厚爱。冯俏妹妹尚小,暂且不论婚嫁。” 未婚男女出嫁前十天是不能见面的。 在此之前,大魏风俗是允许在双亲陪同下见面的,只是不允男女私下幽见,做出不齿之事。 贵妇人站不住脚,突然捂脸大哭,背着身肩膀一抽一抽的。她道:“你的父母都知道操心你的婚嫁,我的一儿一女也是婚嫁的年纪,他们父亲如今去了蜀地,我却不能带着孩子陪伴。他父亲突然降职,儿女的亲事都被人轻视。我们老爷又做错了什么,怎么就无缘无故被贬职了” 章年卿不想在这听她哭丧,拉着冯俏去捡风筝。 章芮樊却躲不开,被人拉着,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拉他袖子得不是别人,正是方才指责小儿女搂搂抱抱的不成体统的贵妇人。她睁着一双怯怜的泪眼,如泣如诉道:“章大人,您是吏部侍郎,你怎么会不知道呢。你告诉我” “她魔怔了。”冯俏频频回头,忽然觉得她挺可怜的。 章年卿点头:“恩,是。堂堂山东缑氏,竟出了这样一位女儿,也是让人叹为观止。” 冯俏道:“她把一生都活给了季大人,早就没有自己了。”但凡要点脸面的人,谁会在这种场合做出这种事。 章年卿听出她言语里的机锋,咦道:“原来我的小娘子还有这番见解。以前诸次赖在我身边装孩童的是谁?” “天德哥~~~”冯俏甜声唤道,企图蒙混过关。 章年卿唇角勾起,十分满足。她不说他也知道。这是个藏秀于内的孩子,惫懒极了,素来爱娇卖痴,在自己信任的人面前是个没骨头的甜濡团子。也许她自己都没发现,她从第二次见他,就开始跟他撒娇耍小孩子脾气了。 嫩嫩的,娇娇的。 这让章年卿觉得很满足,内心膨胀。 “阿俏,等我考上状元你就嫁给我吧。” 冯俏被吓的一个趔趄,险些摔倒,被章年卿扯住,她结巴道:“哪,哪有这么小就成亲的。你不是给我娘说等我及笄吗。” 章年卿狡辩道:“我只说今年拿不下殿试又得等三年,我若今年得了状元,以两榜进士之名娶你委屈吗。” 冯俏觉得很无力,“不是这样的啊。我还小,还小啊。”声音万分沮丧。 章年卿就是不想等到她长成了,他就想现在把她带回家。 于是,舔不知耻的诱惑道:“状元很难考的。我不一定能考上,一次两次,要不了三次,你就成大姑娘了。这样你岂不是可以多陪先生和师母几年。世人只会把这当成一段佳话美谈。你觉得呢。” 冯俏仔细想了想,居然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那好吧。一言为定,你可不许食言。” 章年卿连连答应,并提出一道霸王条约:“不过我们既订了亲,总不能因我没考上状元便退掉。若我三次都未中,便是我输,你还得嫁我,可好。” 这样虽然霸道了些,却莫名让冯俏觉得可信。觉得她能多守父母十年。 因为一拖再拖,章年卿等的心气浮躁。陶茹茹安慰他,“总不会考不上就是了。”章年卿抓着脑袋,烦不胜烦。 陈伏最近发了一笔小财。 这天一大早,他第一次上门拜访章家。 章年卿吃惊的盯着桌子上白花花的雪锭银,“陈兄你去抢劫了吗。”他记得清楚,陈伏曾因为囊中羞涩,不得不忍气吞声,住在仇家里。受了好大的憋屈。怎么几日不见,突然变得这么富有。 陈伏感激道:“你上次给我的钱,我全拿去押了你的注,如今你折下杏榜第一,便获得一笔不菲的银钱,可真是意外之喜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1.第八十章 管三爱着服务器~ 章年卿拉过她的手握在掌心, 一根根捏开指尖, 和她掌心相对,做起誓状。对上她春花灿烂的眸子,笑道:“金榜题名后还添着一句洞房花烛, 不知幼娘可愿意将这人生四喜为我补全。” “我”冯俏缩回手, 垂下睫毛道:“我不敢说。” “恩?”章年卿胃里翻江倒海, 脑中天旋地转,唯有面上噙着笑,如沐春风。他上前一步, 把她拉近些:“你不愿意吗?” 冯俏红着脸, 声若蚊呐:“我愿意,我爹娘也不会愿意。” 章年卿笑的一本满足,一边想入非非,一边拍着胸脯道:“先生和师母那边我去说。” “喔。”冯俏乖乖应一声,飞快的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和章年卿所幻想的风花雪月相差甚远。 章年卿酒意上头,脚下不稳, 一头栽在她肩膀上,冯俏使出吃奶的力气才撑住他。 章年卿望着她光洁细腻的额头, 鬼使神差的就亲了下去。气息刚刚触及, 唇尚未挨到,冯俏受了惊吓一般, 蓦地蹲下去, 抱着双腿, 眼中一片慌乱无措。 章年卿猝不及防失去支撑,正倾身弯腰来不及收势,猛的窜了出去,摔了个狗吃屎。脸朝地,小腿还意外把蹲着的小冯俏捎倒,在她衣服脸上都留下了鞋印。 他嘴里被磕破皮,尝了一嘴咸涩,微怒看向冯俏:“你干什么。” 轰然倒地一声,惊得主人客人都跑出来了。 孔丹依看清两人后,吓得魂飞破散,三两步把地上的冯俏抱起来,气急败坏的看着章年卿:“不管她干了什么你也不能踢她啊。”心疼的擦着冯俏脸上c下巴上的泥鞋印。 “我”章年卿欲言又止,看清冯俏脏兮兮的小脸后也愣住了,他刚踹了她吗? 顿时噎住,这个样子落在外人眼里,就是心虚了。 众人纷纷摇头,尤其在章年卿一走近,闻见他浑身酒气时。更是鄙夷,喝醉了就打女人,还是男人吗。也不看看人小姑娘才多大。 冯俏一时成了小可怜的形象,知道冯俏已经和章年卿定亲的内情人,更是先为冯俏将来的生活鞠了一把同情泪。 章年卿是偷亲不成反蚀把米,悔的捶胸顿足,孔子庙外面有段路是土路,下雨后本就泥泞。知道的是他鞋底泥多不小心蹭到了冯俏身上,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用了多大力气! 冯俏窝在孔丹依怀里闷闷的笑,孔丹依原以为她是哭了,掰着她肩膀看见她笑的眼泪都出来了。松了口气,板着脸问:“到底怎么回事。” 冯俏将周围人的指指点点尽收眼中,看着章年卿,得意的挑挑眉。章年卿苦笑一声,顺从的给她拱了拱手,求你了我的小姑奶奶。 冯俏这才满意,大发慈悲,对孔丹依甜甜道:“娘,你误会啦。天德哥哥喝醉了酒,我力气小没有扶住他。他摔倒的时候,不小心把我挂倒的。”声音清脆,讲的很大声。 孔丹依狐疑的看着她:“是吗?” “是啊。”冯俏从母亲怀里挣脱出来,跑到章年卿身边,掰过他的脸,指着他左颊颧骨上的擦痕,“你看,天德哥哥也受伤了。” 冯俏手上热乎乎的,三月春寒料梢,章年卿只觉脸上一烫,心头也一烫。 这晚冯俏走的时候,章年卿同母亲在正门前送客。陶茹茹无不歉意的拉着孔丹依的手:“虽然是无意的,还是觉得不好意思。今天让我们幼娘受委屈了。” 受了委屈的冯俏此时正穿着一条火红色的裙子,扎着两个简单的小辫,美的直转圈。 章年卿看着美好又张扬的小姑娘,故意道:“这是我舅舅送给青鸾的衣服,你穿着到很得意嘛。” 冯俏一愣,有些不舍的摸着衣服,一咬牙道:“我换了衣服就给你送回来,你放心,我不抢你妹妹的东西。” “胡闹。”陶茹茹好笑的拍着儿子肩膀:“怎么那么爱逗妹妹。”然后对孔丹依解释:“这衣服是他舅舅带来的,青鸾才多大,等她着长大,这衣服就不时兴了。这是他舅舅知道年哥儿订了亲,特意给他媳妇做的。事先还写信给我要了幼娘的身量尺寸。” 不然冯俏能穿的那么合身。 陶茹茹感慨道:“原想着是当节礼送过去,却没想到在这个档口拿出来了。” 两个女人又是一顿话。一旁,章年卿拉着冯俏说悄悄话,他压低声音道:“我穿红的不好看,你穿红的倒是好看的很。” 冯俏被夸得害羞,低头脚下画圈圈。章年卿看着她露出的天鹅颈,弧线美好,伸手刮了刮。冯俏脖子一冰,咻的一下缩回脖子,抬头目光警惕:“你想干嘛。” 章年卿唇角一弯,愉悦道:“以后告诉你。” 半夜,大雨磅礴,电闪雷鸣,照的半面天空犹如白昼。 当朝首辅刘宗光,宣武大将军关山月,礼部侍郎严福光,内侍太监韦九孝步履匆匆,冒雨聚集在紫来殿。 东苑书房内,孔穆行攥着小太监退回来的纸条,茫然道:“带不出去吗。” 小太监道:“孔公子九门已经关了,到处都是禁卫军和五城兵马司的人。所有人被禁行在各自的屋内,凡有四处流窜者,格杀勿论。查的严的很。”他掏出方才得的碎银,退回去:“这忙,小的实在帮不了了。” “没关系。这银子小吴公公还是拿上吧。劳烦您跑这一趟了。”孔穆行把银子硬塞回他手里,小太监眉开眼笑的走了,临走前还不忘说一句:“我看孔公子您也别乱跑了。现在宫里正乱着,刀剑无眼,伤了你就不好了。” “我明白。”孔穆行笑着点头。 送小太监走后,一关上房门。孔穆行一下子顺着门滑下来,瘫软在地,“祖父,爹,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孔穆行是孔明江的长孙,一直跟着大皇子念书,算是大皇子的伴读。大皇子方及弱冠之年,还不能独当一面 紫来殿里,韦九孝阴鸷的拷问座下之人,字字句句都是阴狠:“现在刘大人c关将军c严大人都在这里了,给咱家如实交代,你今天给皇上贡献的凝清丹里,到底放了什么。”啪,仍下一只檀木小盒,淡黄色的丹丸滚了一地。 清玄道长浑身颤抖,状若癫狂,焦急道:“真的和往日一样,和往日一样啊。求韦大人明鉴!!!”说着,怕他们不信,拼命的抓着丹药往嘴里塞,不住解释:“不信我吃给你们看。” “快让他吐出来。”刘宗光抵着鼻子,忙道:“别让他吃死了。丹药大补,药没问题也经不起这么吃。” 韦九孝眼神示意,立即有人上去掰开清玄的嘴,把药往出掏。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小太监愁眉苦脸道:“大半已经咽下去了。” “拖出去,想办法也要他给我吐出来。他今天吐不出来,你们就把这剩下的半盒子药给我全吃了!” 小太监们战战兢兢的把人拖出去,不一会人再回来的时候,清玄已经浑身虚脱,趴在地上连喘气的力气都没有。 刘宗光蹲在清玄道长面前,揪着他头发,被迫他抬起头:“我问你,你什么时候发现皇上情况不对的。” 他手里有证据,清玄是在最近才把药换成现在这种淡黄色的。之前皇上一直吃的是褐红色的药丸。刘宗仁派太医查过,发现这两种药效果都是一样,只是淡黄色的只有褐红色的十分之一药力。 清玄气若游丝,艰难道:“三个月前,皇上同贵妃房事时晕厥过去。召贫道来问缘故,贫道方知皇上用药如此厉害。凝清丹虽能让人精力旺盛,身体康健。也经不起如此大补。我便找借口给皇上换了药。只是皇上嫌第二次供奉的药不得劲,不大爱用。” “小传胪那天,我知道皇上又用了红丸,便在奉天殿外窥视,见陛下只是脸色颓白,并无其他异样,便未放在心上。哪知皇上今日不过用了黄丸,便驾鹤西去了”清玄嚎啕大哭,知道他大限以至,顿觉痛不欲生,生无可恋。 宫门处,长巷道。 一只白羽冷箭藏在暗处,宫门刚开,大皇子策马疾行,一矢中地,银箭贯胸穿透,大皇子从马上栽下去。 磅礴大雨,雨水混着血水蜿蜒在宫道上。 章年卿一觉睡醒,才知风云巨变,大魏的天已经变了。 他整个人愣在床上,陶茹茹为他挂起床帐,道:“大皇子遇刺,当场毙命。现在朝堂上乱成一锅粥。你父亲已经去了,听说底下的皇子都小,最大的才十四岁。太后提议,让他们叔叔齐王,代侄继位。待他们长大后在择贤归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2.第八十一章 管三爱着服务器~  杨久安c任伯中c郭嘉三人都在内间等着。冯俏一进门,三人便齐刷刷投来好奇的目光。冯俏有些羞臊, 瞬间低下头, 温柔一笑。 在章年卿小声提醒下, 冯俏冲杨久安行礼。 “都别看了。” 章年卿似乎跟杨久安很熟稔一样, 不客气的推他一把。拉来任伯中,指着冯俏道:“上次我问你的病人就是她。这小半年里,她又长了两颗新牙。现在共有二十六颗牙。原来的两个还是没掉。” 任伯中冷笑道:“你怎么不明年把人再带过来。”翻了个白眼, 一副没好气的样子。 章年卿恼道:“我今天能把人带出来就不容易了。” “好了好了,别吵了。这里不能久呆, 办正事要紧。”杨久安打圆场道。 任伯中净过手, 端着冯俏小脸左右查看,并示意她张嘴。 好半天,见任伯中还想把手塞进去摸。章年卿不悦道:“你能不碰她吗。” “嘶。我说你这是讳病忌医啊。”任伯中瞪他:“不碰她我怎么看的清楚。” 章年卿语气烦躁, 道:“她自己不会张嘴啊。” 一时剑拨弩张,眼看两人又要吵起来。 郭嘉脆声道:“伯中哥哥,你让章大人自己扶着冯姑娘脸算了。让他当你的助手,你指挥他。”妙眸一转, 看着章年卿:“不知章大人愿不愿意屈尊?” 章年卿当然愿意。只是看着他们促狭的笑容, 有些不好意思张口。 望着三人一副好整以暇看戏的模样。章年卿叹了口气, 伸手捧起冯俏的小脸。刚一上手, 三人便闷声哧哧的笑。 章年卿置之不理, 低头看着冯俏, 只见她玉眸黑曜石, 闪闪煜煜。眼神一直追随着他, 手上触感丝滑,颊香娇嫩。 冯俏望着他,一副任君采撷的样子。让他总错觉小姑娘是在撒娇索吻。 任伯中道:“朝左,再挪一点。你对着光啊。呵,章大人,您行不行啊。” 别人的手哪有自己的听话,任伯中脸上薄怒,章年卿有求于人,只好讪讪不驳,任人指挥。 终于,任伯中敲棺盖论,指着自己左颊,“这边噬的最严的是乳牙,十三岁前基本就换干净了。” 章年卿急道:“那右边呢。” “没救了。”任伯中神情无奈:“你也看到了,她这边龋洞比左边的小很多,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恒牙比乳牙结实。” 任伯中边走边道:“我刚看她的齿泽c排列,便觉得不妙。你以后还是看着她少吃甜食,勤漱口吧。再没办法了。对了,上次你带回去的苦参粉还有吗,没了下次让人到我那去拿。”回头见章年卿出神,拍着他肩头安慰:“以后费些神,仔细点吧。” 冯俏心情有些低落,大家走了,她还不死心的对着镜子照。 章年卿送走三人,关好门。回头一看,倍觉心疼。 “俏俏。” 冯俏没回头。 章年卿耐着性子继续喊:“幼娘,回头看看我。” 冯俏吸吸鼻子,眼睛亮晶晶的。章年卿心蓦地揪在一起,别哭啊,别哭啊。千万别哭啊。 冯俏没有哭,小声问他:“等我老了,牙齿掉光了,吃不了饭怎么办。” 章年卿蹲下,与她视线平齐。声音低沉又认真:“我嚼着给你吃。你喜欢吃什么,我一点点嚼碎喂给你。” 话音一落,冯俏反而哭了。泪珠顺着她脸庞滚进他颈间,她捶他一下,破涕为笑:“你好恶心。我才不要吃你口水。” “小坏蛋,嫌弃我是不是。” 章年卿仗着手长腿长,拽着她滚到地毯上。冯俏一时不妨,摔进他的怀里。被他从头到脚裹着,滚了好几圈。 冯俏晕头转向,脑中还未清醒。章年卿的脸蓦地压下来,大山压境般,她窒了一窒,只感到唇上压上两片柔软又冰凉的东西。带着柔韧的劲道,是她不能挣脱的力气。 冯俏怔了半晌,才想起来用双手推他。慌张的扭头朝门窗看,刚看见门窗紧闭的影子,便被一双大手掰回了头。 她胆怯的将头压在他颈侧,死死压着,就是不抬头。声音快哭了:“天德哥,我害怕。” 章年卿不说话,右手强硬的将她后脑勺从颈侧抠下来。唇覆上她的,试图撬开她的唇瓣。冯俏怕的要命,未知的恐惧让她胆怯。她哭的梨花带雨,像个小泪人儿。 可眼前这个人又是她熟悉而信任的,尽管此时此刻,他陌生的可怕。她不知该如何是好,眼泪一行接一行,无助的滑下。 章年卿指腹拭过她的泪,轻哄道:“俏俏不怕。乖,三哥就亲亲。就亲一下,小小的一下。幼娘不哭了,三哥心疼你。只亲亲那颗小牙,三哥保证。”赌咒发誓的。 冯俏红着眼睛问,“牙怎么亲的到,你骗我。” “你试试就知道我有没有骗你了。” 章年卿俯下身,继续努力撬开她的小嘴。冯俏不配合的厉害,他只好伸手,将她捏成小猪脸。深吻进去,舔舐着那颗坏掉的牙。 过了会,也不厚此薄彼。将那颗这辈子也不会好的牙,痛心的爱抚一遍,里里外外,照顾的很周全。很符合他周道的性子。 冯俏从来没经历过这种事情,甚至闻所未闻,美眸大睁不知所措。 章年卿被她看的心悸,不禁伸出手盖着她的眼睛。 “俏俏乖。” 冯俏怕死这句话了。 章年卿松手扶她起来的时候,冯俏红艳艳的小嘴已经微肿起来,说不上来的丑。 冯俏一照镜子,回头便踹了他一脚,“章天德你混蛋!” 章年卿认罚认错,眉低目顺。待她撒够气,才下楼冲郭嘉借了副帷帽。遮遮掩掩,总算没露什么马脚。 回到冯府,却不这么好打马虎眼了。 对着孔丹依,章年卿却是一本正经,满脸忧心道:“今日席上有爆椒虾,俏俏嘴吃肿了。不知有没有上火,请大夫来看看吧。” 孔丹依狐疑道:“这个时节有虾?” 章年卿面不改色心不跳:“可不是吗。正是因为难得,俏俏才发了馋,她在女眷那边坐着。我也不好管,回来就成这样了。” 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歉意道:“何况,我疼爱她,她一撒娇,我就没辙了。所以就” 孔丹依呵呵,没说什么。只道:“等会去趟书房,你老师有事找你。” 章年卿错愕,“啊,什么事?” “你去了就知道了。” 章年卿一走,孔丹依便掀开帷帽,盯着女儿红艳艳的唇瓣看了一会。柔声问道:“幼娘,如实告诉娘,你的嘴是怎么弄的。” 骗傻子呢。她的闺女被男人带出去一天,回来嘴就肿了。鬼才信是辣椒吃的。 冯俏眼神清澈,甜甜道:“吃虾了。” 孔丹依气的七窍生烟,也拿这个被坏小子教唆的丫头没辙。 谁知,冯俏却不打自招。 孔丹依坐在一旁生气时,冯俏忽然道:“娘,有个问题我想请教你。” 孔丹依头也没抬,“什么问题?” 冯俏踌躇一会,怯怯的站起来。凑到孔丹依唇前,亲了一下。孔丹依呆滞住,冯俏小声问:“娘,如果有人这样,是什么意思啊。” 孔丹依缓缓扭头,震惊道不可思议:“章年卿这样亲你了?” “娘怎么知道。”冯俏低头搅着手帕,小脸红通通的,声音羞涩。 孔丹依失声道:“你们还干什么了。” “还,还要干什么吗?”冯俏迷惑道。 孔丹依抚着胸口,松了一口气。压下满腔怒火,竭力柔和道:“没什么。下次不许了。”她轻描淡写的,“这是成亲后才能做的事。现在做会被人耻笑的。” 孔丹依温柔的摸了摸女儿头发,“不早了。幼娘早点休息。记住娘的话,以后不许再和章年卿做这件事。” 冯俏听出母亲的怒火,小心翼翼的问:“娘,是不是这是不好的事。” 母亲从小就教育她,不能直呼其名。这是大不敬,很鄙视很生气一个人才这么喊。 可母亲刚叫了好几次章年卿,显然是很生气。 “对,非常不好。”孔丹依道。 冯俏怯怯的没敢再问。其实她还想问,亲额头是不是也不好。天德哥还挠她腰痒痒,是不是这样也不好。 隐隐的,她其实明白。 却期盼着奇迹,她希望娘说这是好的。因为 只要天德哥不要像今天那样亲她,她还是很想抱抱他。 天德哥的怀抱很温暖呢。 章年卿忐忑不安的去了书房,果不其然。冯先生告诉他一个消息,一个让他不知道该难过还是该高兴的消息。 冯承辉道:“你爹要回京了。” “怎,怎么这么突然。” 冯承辉递过他一封家信,哈哈大笑道:“你爹在河南修堤有功,三月初春汛黄河发大水,沿途都淹了。往年受灾最厉害的河南今年却保了下来。这可是大功。你爹这回是进京受赏。” 章年卿闷声道:“我爹怎么好好的跑去修堤坝了。这不是工部前年才修好的吗。他哪里来的钱?” 越说越不对劲:“就算他组织乡绅集资加上自己掏的腰包。他又怎么会知道什么时候会发洪水。难不成我爹还未卜先知?” 冯承辉抚掌大笑,“不错,你爹还真就未卜先知了。是神仙显灵告诉你爹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3.第八十二章 管三爱着服务器~  章年卿盯着冯俏吃饭, 冯俏虽未回头看他。一会儿也两颊绯红, 不自觉细嚼慢咽,斯文优雅起来。 孔丹依见状皱起眉头:“不可口?”舀了醪糟丸子, 白勺清汤蛋花点缀, 看着很开胃。孔丹依还特意当着冯俏的面放了一大勺白糖, 谁知冯俏还是小口小口抿着,没有食欲的样子。孔丹依重重放下碗。 这是发怒的前兆。 冯承辉不动声色撞了撞不解风情的孔丹依, 不曾想激化了妻子怒火, “你女儿还说不得了,看看都惯成什么样子了。”孔丹依竭力压抑着声音,看着章年卿在,没再说什么过火的话。 冯承辉无奈的叹气,正想说上几句。章年卿忽然站起来, 从孔丹依手里接过瓷碗, “师母,我来喂小师妹吧。” 冯俏差点跳起来,飞快的说了句不用了。狼吞虎咽,大快朵颐。迅速告辞,离开饭桌。 章年卿盯着桌子上的空碗筷, 微微出神,表哥的话飘一句荡一句的。 他真的挺想喂喂她的。 如果真可以把她带回家就好了, 他喜欢什么样子, 就把她养成什么样子。 其实她现在这样就很好只是和他不亲。 章年卿脑子浑浑噩噩的想着一些有的没的, 食不知味的吃完一顿饭。 微雨濛濛, 章年卿独自一人从偏门出去。撑着伞,刚踏上青石小路,便有一种被窥视之感。 “章少爷?”冯府的小厮不解的看着突然停下的小厮。 章年卿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周围的痕迹,注意到门檐下那片空地有湿脚印。小厮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蓦地像是被人点了句什么似的,一行礼走了。一句话也没说。 章年卿看着地上踌躇的湿鞋印,不动声色比划了她鞋的大小。比他掌心小一些,尺寸不准,但他不敢做的更明目张胆。 小门两侧种的都是青竹,峻峭挺拔,四季常青。以青石路为线一分为二,章年卿站在屋檐下等了好一会,雨刷刷的下个不停,始终没人出来。 他盯着屋檐下的湿鞋印看了好一会,负手侧身,对着左边的竹林道:“再不出来,我可走了。” 冯俏和婢女犹疑半晌,冯俏挪挪蹭蹭的蹭出去。露着小脑袋,探头探脑的问:“你拿的是我给你的伞吗。”声音有些甜蜜。 章年卿看了眼手里的伞,摇头道:“不是,这是我家里给我送来的伞。怎么,你也去给我送伞了吗。” “怎么可能。”冯俏提着裙子冲到屋檐下,夺过他手里的伞,指着伞柄的冯字,理直气壮的:“这是我家的伞。” “哦,送伞的人又没有说清楚。我怎么知道是你送的呢。”他笑着问。眉宇剑锋笑意荡漾,极为温柔。 冯俏听出他的打趣,不再说话。扭过半个身子。低着头看雨打穿石,很是认真。 两人半晌无话,章年卿倒是有一肚子话想说,只怕吓着她。只好站在一旁,陪她当哑巴。 阴天天黑的早,不一会便暗沉沉的。来偏门点灯的下人,远远看见两人都避开了。 章年卿清清嗓音,垂眸看着她:“我回客栈了。你也回去吧。”他看着她头顶湿缕缕的头发,也不知什么时候淋的雨,“打着伞自己还能淋到。我究竟是该怪你丫鬟伺候的不上心,还是你太过顽劣。” 冯俏皱着鼻子,“你不要用这种老气沉沉的调调和我说话。”她睁着葡萄似的黑眸仰头看着他。不满道:“你也是个孩子,在我面前装什么小老头。” 章年卿还记得她嫌他高的话,半蹲下来,握着她的两个胳膊:“说的好。你以后叫我天德哥。你呢,乳名叫什么。有字吗?” 冯俏道:“我小名叫幼娘。我当然没有字,字是出嫁后夫婿取的。人家现在还是待字闺中的小姑娘呢。” 幼c娘。 章年卿心一跳,心头被笼罩的那个巨大的‘幼’字再次跳出来。他按耐住狂跳不止的心脏,正想说我给你取字,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柔声道:“幼娘乖,我真的要回客栈了。等我考完再回来看你。” 冯俏有模有样的叹了口气,“其实你来看不看我都是一样的。以前没见过你,我也这样过来了。喏,手伸出来。” 章年卿莫名所以的递上手背,冯俏手里攥了个什么东西,她对着那一哈气,冲着他手背重重的盖了一个章。 章年卿借着微光一看,闲百忍。是他之前给她的钮印。不禁笑道:“你给我盖这个干什么。” 冯俏盈盈一笑,贝齿微露,俏皮的福了个身:“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盖了章,你说话便要算话。” 章年卿:“什么说话算话?” “你说你要来看我的。”冯俏略显委屈:“虽然我并不大在意你来不来看我。可你说出去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怎么能说反悔就反悔。” “不反悔不反悔。”章年卿看着她皱巴着的小脸,摸了摸她的头,动情道:“等我考完试带你去放风筝。” “真的吗。”冯俏喜出望外,“我爹娘答应吗。” 章年卿胸有成竹,“你这几天好好准备下我们出去玩你想穿的衣服,什么都不用管。其他的事都交给我。” 冯俏高兴的抱了他一下,夸赞道:“你还是挺有用的嘛。” 章年卿微僵,板着脸从她小小怀抱里站起来。冯俏愕然的看着自己手里的人变成一双腿,闷闷的松手,“路上小心。” “恩。”章年卿淡淡的。 越临近会试,同福客栈越发热闹。 一个个原本闷在屋子里苦读人的举人老爷们,纷纷出来坐在大堂吃瓜子看戏,时不时各自散布一些无溯无源小道消息,章年卿听听便过,一笑了之。 实不是他瞧不起人,只是这些同科之间流传的所谓‘题目’‘点卷’多是无稽之谈。真正手握重秘的人不说,不知所云的人纷纷附和,企图从中捞到一丝半点的残羹。 章年卿生在官吏之家,先生又是前新科状元,如今岳家又拜着孔氏一族。他所接触的圈子秘闻,比在场人都辛密。 不过,念着父亲和岳丈前的千叮万嘱,章年卿还是仔细留意了下诸位所提及的科目书籍,晚上挑灯夜读,很是刻苦。 元月二十八日,离大考还有三天。客栈的举人陆陆续续都去了孔子庙拜先人。 章年卿也被陈伏拉着去,走到半道,冯承辉拖着他径直去了衍圣公府上,道:“直接拜自己祖先吧。” 章年卿看着家庙里如雷贯耳的大名,恭恭敬敬对小山一样密集林立的牌位上香磕头,口中自称的是:孙女婿章年卿。 衍圣公孔明江本人也跪在和章年卿并肩的蒲团上。章年卿吓得魂飞魄散,好悬没跳起来。不动声色从蒲团上挪下来,跪在孔明江右下侧。 孔明江看了一眼,没说什么,算是默许了。 经过冗长的程序,章年卿回去的时候已经天黑了。晚上陈伏拿着一个文昌符过来,说是见他今天没有去,便多带了一个给他。 章年卿瘫坐在床上,恹恹的看着手里的符,无精打采的。“陈兄,明日我还是想亲自去祭拜一下夫子。” 陈伏微讶:“今日你家人不是带你去拜老夫子的吗。” “拜是拜了。”章年卿垂头丧气道。可他觉得孔老先生更想从棺材板里跳出来打他一顿。 章年卿扶额倒床,抱怨道:“你知道吗,衍圣公他今天居然和我跪在一排!!!” 陈伏惊的连连倒退,“你,你们家和衍圣公很熟吗。” 章年卿惊觉失言,描补道:“求了些门路。今日总算见上了。”轻描淡写的带过。 陈伏扶着胸口顺气,“好家伙,章弟快把你今日穿过的衣服借为兄摸摸,沾沾喜气。” 章年卿指着屏风,“刚洗完澡,顺手搭在那了,还没收,你要的话,待我洗了,全拿去吧。” “不能洗,不能洗。这可不能洗!”陈伏连连拦道:“这可是好东西,怎么能这么糟蹋。” 章年卿:“” 陈伏喜滋滋的抱着衣服回去的时候,章年卿还不忘叮嘱,此时不要泄露出去,以免惹麻烦。陈伏连连答应。 章年卿看着手里的文昌符,良久喟然道:“这世间才华皆藏腹纳肚,皆是个人的本事。若终日不学无术,末了拜一拜孔老先生,夫子庙里求一道符,便能金榜题名,高中状元。那天下人还读书作甚,直接娶了孔先生的女儿不就行了。” 话毕才方觉不对,他岳丈兼先生,的确娶了衍圣公的女儿,还中了状元。 不对不对,冯先生是先中了状元才娶了师母,这两者不能相提并论。 可万一,正是因为先生命里和师母是夫妻才中了状元呢 章年卿脑中跑马,胡思乱想着。很快睡着了。 他做了一个极其香艳的梦,梦里冯俏长大了,她赤着臂膀,眉间天真举止诱惑,像个小妖精一样魅惑着他。两人红浪翻被,正是动情时,忽然有一个头戴金冠穿着鹤补服的大官腾云驾雾而来,手里捧着圣旨,照本宣科念道:“新科状元京兆府章年卿接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4.第八十三章 管三爱着服务器~ 长舒一口气放下毛笔, 逐字逐句读起来。想着冯承辉曾经教导他的,索性把门一关,服侍的人都遣开。 对着墙,一字一句, 大声念起来。烛影摇曳, 也不知是他心中缔结, 还是他笔误的那处写的真的牵强别扭。他每每读到此处,便读不下去了。 月上中天,夜色无边。 章年卿无论如何也睡不着,在床上翻来覆去的。蓦地,他猛的坐起来, 掀开床帐穿鞋穿衣服:“来人啊。备马车, 我要去冯府。” “现, 现在吗?”下人望了望漆黑黑的庭院。 “对, 马上去办。”章年卿在箱笼翻找着外罩衫,下人硬着头皮出去了。 见状,他的贴身小厮毛竹劝道:“三少爷你有什么急事明天早上再去不行吗。您再急, 也不能这个时辰就去啊。冯先生他们肯定早就歇息了。” “我知道我知道。我都知道!”章年卿红着眼睛,像一头暴怒的野兽。啪嗒, 眼泪落下来。他蹲下身抱头痛哭, “这件心事不了,我实在睡不着。毛竹, 我等不了。明天早上, 呵, 一盏茶的时间我都不想等。” “可你现在去找了冯先生有什么用呢。”毛竹旁观者清,老实道:“先生不是考官,你也不能重新进殿考一次。事已成定局,三少爷你再急有什么用呢。”一语中的,戳破现实。 他把人扶到床上,轻手轻脚盖上被子。“少爷,睡吧。这种事急不得,是您的,跑不掉,不是您的,强求不来。” 怎么能强求不来呢。 章年卿怔怔的想,一夜无眠。 第二日大清早,毛竹带着婢女端着布帕热水进门。 一进门,见章年卿已经穿戴好衣服。他神色憔悴,眼底淡青。毛竹看在眼里,叹了口气,没敢说什么。手脚麻利的服侍他梳头,“马车已经准备考了,早膳也做的差不多了,三爷要用点在走吗。” “不用了,这就走吧。”章年卿热帕子随手递给丫鬟。 临走前,他走到桌前,盯着桌子上的墨卷,良久。卷起收在袖子里。 冯府内,小花园。 “好了没啊,你快点。再弄不好,我回去就没法交代了。”冯俏的表姐——林灼,在一旁催促不断。 冯俏眼稳心稳手稳,手里正捧着一个破损的唐三彩小马,形状不大,只能做把玩。现如今却是首尾分离,碎成三块。她停下手中的活,叹了口气,瞪眼道:“你再催我,我就不帮你修补了。你说你怎么这么能败家,上次摔坏了姑姑的玉镯,勉强拿金镶玉凑合过去了。现在这可是姑父要送给上司的骏马。你总不能给马脖子上镶一圈金吧。” 林灼欲言又止,委屈巴巴的住了嘴。她正有求于人,不敢得罪冯俏。 冯俏修补古画瓷器的活是无师自通。冯家只她一个孩子,幼时时常寂寞无聊,便经常去孔家和表哥表姐们玩。孔明江家里老东西太多,炕角上随便压压一块砖都是老古董。修修补补,经常在所难免。 冯俏非常感兴趣,时常蹲在孔明江身边看。小冯俏极为聪明,不管什么东西看一遍就会,渐渐地耳濡目染,无师自通。 冯俏六岁的时候补过一副仇英的仕女图,破坏过程比较凶残。表兄妹几个一副闯了大祸的样子,大舅的长子一咬牙,站出来,说这件事他一个人去承担,让谁都别声张。 孔明江回来后果然大发雷霆,痛打了孔大哥一顿不算,还把人扔进了柴房,美誉其名:面壁思过。 大家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冯俏一声不吭将碎纸残片报走,重新拼凑c重裱并且做旧。 冯俏把修补品拿出来后,大家都吓傻了。谁也不相信这是她一个人完成的,孔二哥更是一脸严肃深沉的说,“把它抱给字画楼的老师傅,至少也得三天才能修复。” 冯俏莫名其妙,觉得二哥实在夸张。她一个小孩子一会儿就能弄好的东西,大人怎么可能那么犯难。 不过现在不是争辩这个的时候,大家赶紧把字画送去,让爷爷消气。 孔明江拿着字画,倒是没有消气的意思。大家这才知道,孔明江不是生气大家弄坏了字画,一副字画算什么,让他愤怒的是孔大哥的教养,并质问大家:“你大哥可是跟着皇子在念书,赶明儿他在皇宫也这么毛毛躁躁,谁去救他,恩?!” 气过了,孔明江才想起来问冯俏:“你跟谁学的这个?” “这很难吗,为什么你们都这么问我。”冯俏疑惑极了,不知为何,声音里还有一丝颤抖。 后来孔明江发现,冯俏不仅修复字画很有天赋,一些古董瓷器,更是上手就来。这让孔明江很震惊,他第一次开始正视这个小外孙女。渐渐的,他发现,与其说冯俏很有天赋,倒不如说她很有学问。 许是小时候太寂寞了,冯俏念得书又杂又多,心窍开的快。女孩子家本来就心思细腻,很容易从纸张脉络里找出它原本的样子。 看得多了,便会的多了。 孔明江闲赋在家,琴棋书画奇淫技巧上无一不是行家。他爱冯俏的聪慧,便想把她待在身边教。 冯俏却是一个不喜欢学东西的,她只对自己感兴趣的东西下功夫。孔明江试了几次后便放弃了,强扭的瓜还真是不甜。 他不止一次的对夫人感慨惋惜,孔夫人却道:“她爹是寒门子弟,还能一举夺冠考取状元。依依更是自幼就聪慧,他们两的孩子,怎么会笨。只可惜俏姐儿是个女孩子,若是个男孩”不知不觉就扯远了。 孔夫人沉默下来,女儿没给冯家添一个儿子,她总害怕哪天一睁眼,依依就哭着回来,说冯承辉不要她了。 冯俏正埋头把最后的尾巴粘上去,然后刮漆描补颜色。灰头土脸时,突然听说章年卿来了,吓得她蓦地站起来,摸摸头发,又看看自己身上的衣裳,一闷头钻进房间了。任凭林灼呼喊,也置之不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5.第八十四章 管三爱着服务器~ 私下里他还和陈伏嚼过舌根, 陈伏还促狭的说,皇上后宫佳丽三千,他脸色好看了,后宫的娘娘们脸色就该不好看了。 章年卿觉得十分在理, 也就没纠结这事了。 和景帝死的太突然了,满朝文武都猝不及防。 直到这时, 章年卿还没有意识到这件事会对他产生多大影响。 作为和景年间最后一个新科状元, 放榜第二天皇帝驾崩。 他甚至还没来得及去翰林院赴任。 章年卿这个状元当得说不上来的尴尬。 章芮樊回来的时候除了带回来一些, ‘陛下可能一直在服用丹药’‘皇上的死是突然的,大皇子的死却是有预谋的。’‘所以看起来皇上的死也不单纯了。’这些事关朝政的消息。 他沉重的看了章年卿一眼:“天德, 你要做好心理准备。如果真是诸位皇子继位,他们多少也得做做样子对你们抚恩。如果, 真的是齐王代侄继位” 章芮樊没有说下去, 章年卿感到轰隆一声, 头顶的天塌了。 十五岁的少年脊骨单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许是因为他黑, 只能从他表情窥出阴测测的沉色。章年卿张了张嘴, 艰难的问出一句话:“我会怎么样。” “怎么样”章芮樊咂摸半天, 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苦笑一声:“一朝天子一朝臣,实不相瞒。为父都不知道自己头上这顶乌纱帽保不保得住。你的将来更无从说起。” 章年卿喃喃道:“皇上怎么就死了呢” “是啊, 皇上怎么就死了呢” 整个大魏的天都愁云满布,章芮樊现在每天上朝都是一种煎熬。以礼部为首的礼部尚书, 以刘首辅为首的刘崇光等朝臣, 天天在朝堂上吵。礼部认为应遵照古法, 子承父位。刘宗光认为要与时俱变,结合当朝情况,让更有经验的齐王继位更好。 齐王已经到京,从头到尾只露了一次面。表达了两个意思:一c他愿意临危受命接管大魏江山。二c待他百年之后,一定将皇位完璧归赵,还给哥哥这一脉。然后再没有表过态。 起码没有在明面上拉拢朝臣,聚集势力什么的。 甚至摆出一副闭门谢客的姿态,他只听结果。大家同意他当,他立即走马上任。大家不同意,他立即卷着铺盖回他的藩地当他的齐王。 章芮樊的顶头上司吏部尚书对他说:“芮樊啊,你我共事这么多年。如今就算熬到头了。你有没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在我卸任之前,我再最后帮你一把。” 吏部掌握所有朝臣官员的任职调遣,没有哪个皇帝会在这个位置留下别人的人。齐王一旦继位,第一个换的肯定是吏部的人,再一点一点授意,由吏部尚书c侍郎慢慢换掉各个位子上的关键人马。 章芮樊沉默良久,望着老眼浑浊的上司,触动道:“学生能问问,今科状元章年卿的任遣吗。” “他,我做不了主。芮樊,你有三个儿子,适当的时候,该放弃的,你得选择放弃。”吏部尚书直接了当道:“你知道的,章年卿的文章本是得不了状元的,他是入了皇上的眼才钦点了他的第一。他的以后,还得看新帝什么态度。” 章芮樊胸膛起伏不定,吏部尚书再看时,章芮樊眼底已经有了泪,他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缓慢道:“学生能回河南吗。学生在那里发的家,内子娘家也在河南可能的话,学生想回河南。” 为避免徇私,朝廷任官同场会避过该官员家乡。章年卿已经老了,他不想再去适应一个新地方了。既然家乡去不了,他把二老接过来,一家人住到河南也好。 闻言,吏部尚书哈哈大笑,连连点头:“好好好。他日若能京城再见,记得来请我这个糟老头子喝杯酒。” 章芮樊跪下时,眼泪也跟着掉下来,他重重磕头:“一定。” 临走时,章芮樊还不死心的问:“我能把年哥儿一起带到任上去吗。” 吏部尚书有些于心不忍,还是绝情的摇头:“他是新科状元,授职翰林,又没有外放出去,怎么能随随便便的离京呢。” 章芮樊再也受不了,捂着脸嚎啕大哭,捶着地板,痛心道:“他才十五岁啊,他才十五岁啊。” 吏部尚书叹息道:“芮樊。给我两年时间,届时如果我还有机会,我寻个错处将他从翰林院遣出来,届时无论调到陕西还是甘肃,能离你们近一点是一点。”忽的想到什么:“我记得你家老三不是订了亲吗,让他赶紧成亲,在京城也有个托付。” 章芮樊愕然道:“国孝少则一年,重则三年。不能婚配嫁娶大行喜事。虽有百日内可以从简举礼的疏漏,可我姻亲家的姑娘今年勉勉才十岁,达不到事出从急的要求。这个办法恐怕行不通。” “你倒是给你儿子定了门好亲事。”不知想到了什么,吏部尚书忽然笑道:“这手无实权还是有手无实权的好处。衍圣公一家,在皇家便是一个人形祥瑞,图个国运昌隆的好征兆。不管新帝是谁,也没人去动他家。” 章芮樊不知上司何意,“您的意思是说?” 吏部尚书笑了笑,简洁道:“将章年卿留在京城吧,我和他泰山都会照看着。如今谁也说不清以后是个什么光景,没准他还是有大造化的。”没有再多解释什么。 章芮樊喏喏点头,答应了。 晚上点了灯,章芮樊和陶茹茹睡下,说卸任的事,说回河南的事,说接双亲的事,七零八落说了一大堆。章芮樊望着黑漆漆的床幔道:“年哥儿可能得留下。” 陶茹茹大惊失色:“什么,你要把他一个人留在京城。” 章芮樊口气强硬:“他身边内有丫鬟婆子,外有他老师兼泰山。你有什么不放心的。我们把钱财银两给他留够,男子汉大丈夫,还一辈子离不得家了?” “你怎么这么铁石心肠!”陶茹茹大哭大闹,“我不同意,我绝不同意把年哥儿一个人留在京城,要走你自己走。我陪着我儿子。” 章芮樊气笑了,“青鸾你不管了?老大媳妇还怀着身孕你都不管了。” “我。”陶茹茹难以割舍,大哭不止:“你就不能想想办法,把天德也带走吗。” 章芮樊冷冰冰道:“妇人之仁。睡觉!” 陶茹茹看着冷漠的丈夫,一阵绝望。想着她的年哥儿,只觉得章年卿命苦,一会儿便哭湿了枕巾,一晚上都没睡着。 章年卿再一觉醒来,便发现家里上上下下在收拾东西。一问才知要搬家回河南了,他拔腿去书房问章芮樊,“新帝不是还没确定吗。”气喘吁吁。 不知是不是章年卿的错觉,他总的觉得父亲看他的眼里充满了悲痛。他的预感十分不好,呐呐的喊了句,“爹。” 章芮樊笑着让他座,亲自给他斟了一杯茶。章年卿毛骨悚然,只见父亲缓缓开口:“新帝十有是齐王。爹不想赌了,也不敢赌,趁着爹现在手里还有几分薄权,先离开这个是非地,保全身家性命。” 章年卿怔了怔,只觉得有什么地方被忽略了。他下意识的问:“我们全家一起走吗。” 章芮樊定定的看着他,良久道:“你不走。” 章年卿张了张嘴想问为什么,最终什么也没问。他知道为什么,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缠。面色如常道:“听说往年状元都是传胪唱名后,在家修整三天。我如今在家也歇了两天,明天我收拾收拾东西,后天就去翰林院。” “恩。”章芮樊淡淡道。继而轻描淡写的又嘱咐些琐碎,说着说着,忽然停住,蓦地起身走了。 章年卿看着父亲落荒而逃的背影,不明白为什么。 章芮樊有苦难言,他越嘱咐越觉得不放心。索性闭口不言,径直走了。 十里亭,江河渺渺。杏花三月再也没有了春意烂漫的喜庆。 冯俏抬头望着身旁的章年卿,他缄口沉默,父母双亲要走了,也不见他有一丝悲伤难过。甚至连一句离别的话都不说。 章芮樊远远看了眼儿子,对冯承辉低声嘱咐,“我这个儿子就托付给你了。张尚书对我说,给他两年时间,他想办法把天德送出京。这两年,就拜托你了。” 冯承辉道:“他是我的女婿,也是我的半子。无论我们两家富贵与贱,这两孩子的亲事是永远算数的。我冯承辉不是背信忘义之人,这一点你放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6.第八十五章 管三爱着服务器~ 所以事情发生第一时间, 他脑海里回想的居然是:皇上究竟是什么时候身体开始不好的。不知是不是他心理作用,他总觉得上次见皇上, 皇上便脸色苍白,没有一丝血色,一副病容。 私下里他还和陈伏嚼过舌根, 陈伏还促狭的说, 皇上后宫佳丽三千, 他脸色好看了,后宫的娘娘们脸色就该不好看了。 章年卿觉得十分在理,也就没纠结这事了。 和景帝死的太突然了,满朝文武都猝不及防。 直到这时, 章年卿还没有意识到这件事会对他产生多大影响。 作为和景年间最后一个新科状元,放榜第二天皇帝驾崩。 他甚至还没来得及去翰林院赴任。 章年卿这个状元当得说不上来的尴尬。 章芮樊回来的时候除了带回来一些, ‘陛下可能一直在服用丹药’‘皇上的死是突然的, 大皇子的死却是有预谋的。’‘所以看起来皇上的死也不单纯了。’这些事关朝政的消息。 他沉重的看了章年卿一眼:“天德, 你要做好心理准备。如果真是诸位皇子继位, 他们多少也得做做样子对你们抚恩。如果,真的是齐王代侄继位” 章芮樊没有说下去, 章年卿感到轰隆一声, 头顶的天塌了。 十五岁的少年脊骨单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许是因为他黑, 只能从他表情窥出阴测测的沉色。章年卿张了张嘴, 艰难的问出一句话:“我会怎么样。” “怎么样”章芮樊咂摸半天, 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苦笑一声:“一朝天子一朝臣, 实不相瞒。为父都不知道自己头上这顶乌纱帽保不保得住。你的将来更无从说起。” 章年卿喃喃道:“皇上怎么就死了呢” “是啊,皇上怎么就死了呢” 整个大魏的天都愁云满布,章芮樊现在每天上朝都是一种煎熬。以礼部为首的礼部尚书,以刘首辅为首的刘崇光等朝臣,天天在朝堂上吵。礼部认为应遵照古法,子承父位。刘宗光认为要与时俱变,结合当朝情况,让更有经验的齐王继位更好。 齐王已经到京,从头到尾只露了一次面。表达了两个意思:一c他愿意临危受命接管大魏江山。二c待他百年之后,一定将皇位完璧归赵,还给哥哥这一脉。然后再没有表过态。 起码没有在明面上拉拢朝臣,聚集势力什么的。 甚至摆出一副闭门谢客的姿态,他只听结果。大家同意他当,他立即走马上任。大家不同意,他立即卷着铺盖回他的藩地当他的齐王。 章芮樊的顶头上司吏部尚书对他说:“芮樊啊,你我共事这么多年。如今就算熬到头了。你有没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在我卸任之前,我再最后帮你一把。” 吏部掌握所有朝臣官员的任职调遣,没有哪个皇帝会在这个位置留下别人的人。齐王一旦继位,第一个换的肯定是吏部的人,再一点一点授意,由吏部尚书c侍郎慢慢换掉各个位子上的关键人马。 章芮樊沉默良久,望着老眼浑浊的上司,触动道:“学生能问问,今科状元章年卿的任遣吗。” “他,我做不了主。芮樊,你有三个儿子,适当的时候,该放弃的,你得选择放弃。”吏部尚书直接了当道:“你知道的,章年卿的文章本是得不了状元的,他是入了皇上的眼才钦点了他的第一。他的以后,还得看新帝什么态度。” 章芮樊胸膛起伏不定,吏部尚书再看时,章芮樊眼底已经有了泪,他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缓慢道:“学生能回河南吗。学生在那里发的家,内子娘家也在河南可能的话,学生想回河南。” 为避免徇私,朝廷任官同场会避过该官员家乡。章年卿已经老了,他不想再去适应一个新地方了。既然家乡去不了,他把二老接过来,一家人住到河南也好。 闻言,吏部尚书哈哈大笑,连连点头:“好好好。他日若能京城再见,记得来请我这个糟老头子喝杯酒。” 章芮樊跪下时,眼泪也跟着掉下来,他重重磕头:“一定。” 临走时,章芮樊还不死心的问:“我能把年哥儿一起带到任上去吗。” 吏部尚书有些于心不忍,还是绝情的摇头:“他是新科状元,授职翰林,又没有外放出去,怎么能随随便便的离京呢。” 章芮樊再也受不了,捂着脸嚎啕大哭,捶着地板,痛心道:“他才十五岁啊,他才十五岁啊。” 吏部尚书叹息道:“芮樊。给我两年时间,届时如果我还有机会,我寻个错处将他从翰林院遣出来,届时无论调到陕西还是甘肃,能离你们近一点是一点。”忽的想到什么:“我记得你家老三不是订了亲吗,让他赶紧成亲,在京城也有个托付。” 章芮樊愕然道:“国孝少则一年,重则三年。不能婚配嫁娶大行喜事。虽有百日内可以从简举礼的疏漏,可我姻亲家的姑娘今年勉勉才十岁,达不到事出从急的要求。这个办法恐怕行不通。” “你倒是给你儿子定了门好亲事。”不知想到了什么,吏部尚书忽然笑道:“这手无实权还是有手无实权的好处。衍圣公一家,在皇家便是一个人形祥瑞,图个国运昌隆的好征兆。不管新帝是谁,也没人去动他家。” 章芮樊不知上司何意,“您的意思是说?” 吏部尚书笑了笑,简洁道:“将章年卿留在京城吧,我和他泰山都会照看着。如今谁也说不清以后是个什么光景,没准他还是有大造化的。”没有再多解释什么。 章芮樊喏喏点头,答应了。 晚上点了灯,章芮樊和陶茹茹睡下,说卸任的事,说回河南的事,说接双亲的事,七零八落说了一大堆。章芮樊望着黑漆漆的床幔道:“年哥儿可能得留下。” 陶茹茹大惊失色:“什么,你要把他一个人留在京城。” 章芮樊口气强硬:“他身边内有丫鬟婆子,外有他老师兼泰山。你有什么不放心的。我们把钱财银两给他留够,男子汉大丈夫,还一辈子离不得家了?” “你怎么这么铁石心肠!”陶茹茹大哭大闹,“我不同意,我绝不同意把年哥儿一个人留在京城,要走你自己走。我陪着我儿子。” 章芮樊气笑了,“青鸾你不管了?老大媳妇还怀着身孕你都不管了。” “我。”陶茹茹难以割舍,大哭不止:“你就不能想想办法,把天德也带走吗。” 章芮樊冷冰冰道:“妇人之仁。睡觉!” 陶茹茹看着冷漠的丈夫,一阵绝望。想着她的年哥儿,只觉得章年卿命苦,一会儿便哭湿了枕巾,一晚上都没睡着。 章年卿再一觉醒来,便发现家里上上下下在收拾东西。一问才知要搬家回河南了,他拔腿去书房问章芮樊,“新帝不是还没确定吗。”气喘吁吁。 不知是不是章年卿的错觉,他总的觉得父亲看他的眼里充满了悲痛。他的预感十分不好,呐呐的喊了句,“爹。” 章芮樊笑着让他座,亲自给他斟了一杯茶。章年卿毛骨悚然,只见父亲缓缓开口:“新帝十有是齐王。爹不想赌了,也不敢赌,趁着爹现在手里还有几分薄权,先离开这个是非地,保全身家性命。” 章年卿怔了怔,只觉得有什么地方被忽略了。他下意识的问:“我们全家一起走吗。” 章芮樊定定的看着他,良久道:“你不走。” 章年卿张了张嘴想问为什么,最终什么也没问。他知道为什么,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缠。面色如常道:“听说往年状元都是传胪唱名后,在家修整三天。我如今在家也歇了两天,明天我收拾收拾东西,后天就去翰林院。” “恩。”章芮樊淡淡道。继而轻描淡写的又嘱咐些琐碎,说着说着,忽然停住,蓦地起身走了。 章年卿看着父亲落荒而逃的背影,不明白为什么。 章芮樊有苦难言,他越嘱咐越觉得不放心。索性闭口不言,径直走了。 十里亭,江河渺渺。杏花三月再也没有了春意烂漫的喜庆。 冯俏抬头望着身旁的章年卿,他缄口沉默,父母双亲要走了,也不见他有一丝悲伤难过。甚至连一句离别的话都不说。 章芮樊远远看了眼儿子,对冯承辉低声嘱咐,“我这个儿子就托付给你了。张尚书对我说,给他两年时间,他想办法把天德送出京。这两年,就拜托你了。” 冯承辉道:“他是我的女婿,也是我的半子。无论我们两家富贵与贱,这两孩子的亲事是永远算数的。我冯承辉不是背信忘义之人,这一点你放心。” “冯兄的品行我自然是信得过”章芮樊不舍的看了眼章年卿,喟然道:“我对他多有愧疚。” 冯承辉道:“好了好了,不说这些了。问你正事,你们一家就这么跑了没事吗。新帝追究起来怎么办?”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7.第八十六章 管三爱着服务器~  长舒一口气放下毛笔, 逐字逐句读起来。想着冯承辉曾经教导他的, 索性把门一关, 服侍的人都遣开。 对着墙, 一字一句,大声念起来。烛影摇曳,也不知是他心中缔结,还是他笔误的那处写的真的牵强别扭。他每每读到此处, 便读不下去了。 月上中天, 夜色无边。 章年卿无论如何也睡不着, 在床上翻来覆去的。蓦地, 他猛的坐起来,掀开床帐穿鞋穿衣服:“来人啊。备马车, 我要去冯府。” “现,现在吗?”下人望了望漆黑黑的庭院。 “对, 马上去办。”章年卿在箱笼翻找着外罩衫,下人硬着头皮出去了。 见状,他的贴身小厮毛竹劝道:“三少爷你有什么急事明天早上再去不行吗。您再急,也不能这个时辰就去啊。冯先生他们肯定早就歇息了。” “我知道我知道。我都知道!”章年卿红着眼睛,像一头暴怒的野兽。啪嗒,眼泪落下来。他蹲下身抱头痛哭,“这件心事不了,我实在睡不着。毛竹, 我等不了。明天早上, 呵, 一盏茶的时间我都不想等。” “可你现在去找了冯先生有什么用呢。”毛竹旁观者清,老实道:“先生不是考官,你也不能重新进殿考一次。事已成定局,三少爷你再急有什么用呢。”一语中的,戳破现实。 他把人扶到床上,轻手轻脚盖上被子。“少爷,睡吧。这种事急不得,是您的,跑不掉,不是您的,强求不来。” 怎么能强求不来呢。 章年卿怔怔的想,一夜无眠。 第二日大清早,毛竹带着婢女端着布帕热水进门。 一进门,见章年卿已经穿戴好衣服。他神色憔悴,眼底淡青。毛竹看在眼里,叹了口气,没敢说什么。手脚麻利的服侍他梳头,“马车已经准备考了,早膳也做的差不多了,三爷要用点在走吗。” “不用了,这就走吧。”章年卿热帕子随手递给丫鬟。 临走前,他走到桌前,盯着桌子上的墨卷,良久。卷起收在袖子里。 冯府内,小花园。 “好了没啊,你快点。再弄不好,我回去就没法交代了。”冯俏的表姐——林灼,在一旁催促不断。 冯俏眼稳心稳手稳,手里正捧着一个破损的唐三彩小马,形状不大,只能做把玩。现如今却是首尾分离,碎成三块。她停下手中的活,叹了口气,瞪眼道:“你再催我,我就不帮你修补了。你说你怎么这么能败家,上次摔坏了姑姑的玉镯,勉强拿金镶玉凑合过去了。现在这可是姑父要送给上司的骏马。你总不能给马脖子上镶一圈金吧。” 林灼欲言又止,委屈巴巴的住了嘴。她正有求于人,不敢得罪冯俏。 冯俏修补古画瓷器的活是无师自通。冯家只她一个孩子,幼时时常寂寞无聊,便经常去孔家和表哥表姐们玩。孔明江家里老东西太多,炕角上随便压压一块砖都是老古董。修修补补,经常在所难免。 冯俏非常感兴趣,时常蹲在孔明江身边看。小冯俏极为聪明,不管什么东西看一遍就会,渐渐地耳濡目染,无师自通。 冯俏六岁的时候补过一副仇英的仕女图,破坏过程比较凶残。表兄妹几个一副闯了大祸的样子,大舅的长子一咬牙,站出来,说这件事他一个人去承担,让谁都别声张。 孔明江回来后果然大发雷霆,痛打了孔大哥一顿不算,还把人扔进了柴房,美誉其名:面壁思过。 大家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冯俏一声不吭将碎纸残片报走,重新拼凑c重裱并且做旧。 冯俏把修补品拿出来后,大家都吓傻了。谁也不相信这是她一个人完成的,孔二哥更是一脸严肃深沉的说,“把它抱给字画楼的老师傅,至少也得三天才能修复。” 冯俏莫名其妙,觉得二哥实在夸张。她一个小孩子一会儿就能弄好的东西,大人怎么可能那么犯难。 不过现在不是争辩这个的时候,大家赶紧把字画送去,让爷爷消气。 孔明江拿着字画,倒是没有消气的意思。大家这才知道,孔明江不是生气大家弄坏了字画,一副字画算什么,让他愤怒的是孔大哥的教养,并质问大家:“你大哥可是跟着皇子在念书,赶明儿他在皇宫也这么毛毛躁躁,谁去救他,恩?!” 气过了,孔明江才想起来问冯俏:“你跟谁学的这个?” “这很难吗,为什么你们都这么问我。”冯俏疑惑极了,不知为何,声音里还有一丝颤抖。 后来孔明江发现,冯俏不仅修复字画很有天赋,一些古董瓷器,更是上手就来。这让孔明江很震惊,他第一次开始正视这个小外孙女。渐渐的,他发现,与其说冯俏很有天赋,倒不如说她很有学问。 许是小时候太寂寞了,冯俏念得书又杂又多,心窍开的快。女孩子家本来就心思细腻,很容易从纸张脉络里找出它原本的样子。 看得多了,便会的多了。 孔明江闲赋在家,琴棋书画奇淫技巧上无一不是行家。他爱冯俏的聪慧,便想把她待在身边教。 冯俏却是一个不喜欢学东西的,她只对自己感兴趣的东西下功夫。孔明江试了几次后便放弃了,强扭的瓜还真是不甜。 他不止一次的对夫人感慨惋惜,孔夫人却道:“她爹是寒门子弟,还能一举夺冠考取状元。依依更是自幼就聪慧,他们两的孩子,怎么会笨。只可惜俏姐儿是个女孩子,若是个男孩”不知不觉就扯远了。 孔夫人沉默下来,女儿没给冯家添一个儿子,她总害怕哪天一睁眼,依依就哭着回来,说冯承辉不要她了。 冯俏正埋头把最后的尾巴粘上去,然后刮漆描补颜色。灰头土脸时,突然听说章年卿来了,吓得她蓦地站起来,摸摸头发,又看看自己身上的衣裳,一闷头钻进房间了。任凭林灼呼喊,也置之不理。 书房里,冯承辉惊愕的看着章年卿:“你怎么来了。你怎么现在这个时辰来,也不看今天是什么日子,你还敢乱跑。” 章年卿浑浑噩噩的,脑袋一时没转过弯:“什么日子?” 依惯例,殿试结束后,翌日清晨,皇帝依例单独召见前十名新科进士,人称“小传胪”。 冯承辉恨铁不成钢,“赶紧回去,小心皇上找不到你人。” “哦,哦。”章年卿说着就要出去,他把这件事忘得一干二净。跨出门时,想了想,将磨卷抽出来交给冯承辉:“冯先生,这是我凭记忆誊下来的,我昨日殿考的卷子。我今天找你来,就是心里没底。” 冯承辉疑惑的接过,指着一处明显别扭的‘国’字。“这是怎么回事。” 章年卿回头,笑容孤寒:“戳破我自信的东西。” 冯俏穿戴焕然一新,出来却不见章年卿。探头探脑去了冯承辉书房,却见冯承辉在烧什么东西。“爹,章三哥呢?” “我让他回去等消息了。” “哦,对。今天是小传胪的日子。”冯俏眼睛一转,偎过去抱着冯承辉的胳膊,娇声问道:“爹,章三哥是你的学生,你觉得他这次能一举夺冠吗。” 冯承辉喟然道:“原来七分的把握,现在只剩下了五分。” 冯俏愣住了,“为什么?” 冯承辉不欲多解释,只道:“也是他的运气没到。这世间的状元,七分靠才气,三分拼运气。实力加运道是平步青云,实力加疏忽意外就是怀才不遇,一辈子郁郁不得志了。”声音很是怅然。 冯俏说不清心中是什么感觉,只觉得鼻子一酸,眼眶有泪意。这一刻,她竟是希望章年卿能金榜题名。真心实意,不掺半分虚假。 她小声问:“没有回旋的余地了吗。” “那倒不至于。”冯承辉想着那份墨卷上的字字句句,沉吟道:“凭他的才华进前十甲是不难的。其余的,就看运气吧。只要他能在皇上召见时表现突出,给皇上留下印象,未必就没机会”余下几字没有说,充满无限期望。 章年卿刚走到半道,便见章家仆人喘着粗气道:“宫里来人召见三爷。三爷快跟我们回去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8.第八十七章(捉虫) 管三爱着服务器~ “恩?”章年卿胃里翻江倒海, 脑中天旋地转,唯有面上噙着笑, 如沐春风。他上前一步,把她拉近些:“你不愿意吗?” 冯俏红着脸, 声若蚊呐:“我愿意,我爹娘也不会愿意。” 章年卿笑的一本满足,一边想入非非,一边拍着胸脯道:“先生和师母那边我去说。” “喔。”冯俏乖乖应一声,飞快的看了他一眼, 又低下头。和章年卿所幻想的风花雪月相差甚远。 章年卿酒意上头, 脚下不稳, 一头栽在她肩膀上, 冯俏使出吃奶的力气才撑住他。 章年卿望着她光洁细腻的额头, 鬼使神差的就亲了下去。气息刚刚触及,唇尚未挨到, 冯俏受了惊吓一般, 蓦地蹲下去, 抱着双腿, 眼中一片慌乱无措。 章年卿猝不及防失去支撑,正倾身弯腰来不及收势, 猛的窜了出去,摔了个狗□□。脸朝地, 小腿还意外把蹲着的小冯俏捎倒, 在她衣服脸上都留下了鞋印。 他嘴里被磕破皮, 尝了一嘴咸涩,微怒看向冯俏:“你干什么。” 轰然倒地一声,惊得主人客人都跑出来了。 孔丹依看清两人后,吓得魂飞破散,三两步把地上的冯俏抱起来,气急败坏的看着章年卿:“不管她干了什么你也不能踢她啊。”心疼的擦着冯俏脸上c下巴上的泥鞋印。 “我”章年卿欲言又止,看清冯俏脏兮兮的小脸后也愣住了,他刚踹了她吗? 顿时噎住,这个样子落在外人眼里,就是心虚了。 众人纷纷摇头,尤其在章年卿一走近,闻见他浑身酒气时。更是鄙夷,喝醉了就打女人,还是男人吗。也不看看人小姑娘才多大。 冯俏一时成了小可怜的形象,知道冯俏已经和章年卿定亲的内情人,更是先为冯俏将来的生活鞠了一把同情泪。 章年卿是偷亲不成反蚀把米,悔的捶胸顿足,孔子庙外面有段路是土路,下雨后本就泥泞。知道的是他鞋底泥多不小心蹭到了冯俏身上,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用了多大力气! 冯俏窝在孔丹依怀里闷闷的笑,孔丹依原以为她是哭了,掰着她肩膀看见她笑的眼泪都出来了。松了口气,板着脸问:“到底怎么回事。” 冯俏将周围人的指指点点尽收眼中,看着章年卿,得意的挑挑眉。章年卿苦笑一声,顺从的给她拱了拱手,求你了我的小姑奶奶。 冯俏这才满意,大发慈悲,对孔丹依甜甜道:“娘,你误会啦。天德哥哥喝醉了酒,我力气小没有扶住他。他摔倒的时候,不小心把我挂倒的。”声音清脆,讲的很大声。 孔丹依狐疑的看着她:“是吗?” “是啊。”冯俏从母亲怀里挣脱出来,跑到章年卿身边,掰过他的脸,指着他左颊颧骨上的擦痕,“你看,天德哥哥也受伤了。” 冯俏手上热乎乎的,三月春寒料梢,章年卿只觉脸上一烫,心头也一烫。 这晚冯俏走的时候,章年卿同母亲在正门前送客。陶茹茹无不歉意的拉着孔丹依的手:“虽然是无意的,还是觉得不好意思。今天让我们幼娘受委屈了。” 受了委屈的冯俏此时正穿着一条火红色的裙子,扎着两个简单的小辫,美的直转圈。 章年卿看着美好又张扬的小姑娘,故意道:“这是我舅舅送给青鸾的衣服,你穿着到很得意嘛。” 冯俏一愣,有些不舍的摸着衣服,一咬牙道:“我换了衣服就给你送回来,你放心,我不抢你妹妹的东西。” “胡闹。”陶茹茹好笑的拍着儿子肩膀:“怎么那么爱逗妹妹。”然后对孔丹依解释:“这衣服是他舅舅带来的,青鸾才多大,等她着长大,这衣服就不时兴了。这是他舅舅知道年哥儿订了亲,特意给他媳妇做的。事先还写信给我要了幼娘的身量尺寸。” 不然冯俏能穿的那么合身。 陶茹茹感慨道:“原想着是当节礼送过去,却没想到在这个档口拿出来了。” 两个女人又是一顿话。一旁,章年卿拉着冯俏说悄悄话,他压低声音道:“我穿红的不好看,你穿红的倒是好看的很。” 冯俏被夸得害羞,低头脚下画圈圈。章年卿看着她露出的天鹅颈,弧线美好,伸手刮了刮。冯俏脖子一冰,咻的一下缩回脖子,抬头目光警惕:“你想干嘛。” 章年卿唇角一弯,愉悦道:“以后告诉你。” 半夜,大雨磅礴,电闪雷鸣,照的半面天空犹如白昼。 当朝首辅刘宗光,宣武大将军关山月,礼部侍郎严福光,内侍太监韦九孝步履匆匆,冒雨聚集在紫来殿。 东苑书房内,孔穆行攥着小太监退回来的纸条,茫然道:“带不出去吗。” 小太监道:“孔公子九门已经关了,到处都是禁卫军和五城兵马司的人。所有人被禁行在各自的屋内,凡有四处流窜者,格杀勿论。查的严的很。”他掏出方才得的碎银,退回去:“这忙,小的实在帮不了了。” “没关系。这银子小吴公公还是拿上吧。劳烦您跑这一趟了。”孔穆行把银子硬塞回他手里,小太监眉开眼笑的走了,临走前还不忘说一句:“我看孔公子您也别乱跑了。现在宫里正乱着,刀剑无眼,伤了你就不好了。” “我明白。”孔穆行笑着点头。 送小太监走后,一关上房门。孔穆行一下子顺着门滑下来,瘫软在地,“祖父,爹,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孔穆行是孔明江的长孙,一直跟着大皇子念书,算是大皇子的伴读。大皇子方及弱冠之年,还不能独当一面 紫来殿里,韦九孝阴鸷的拷问座下之人,字字句句都是阴狠:“现在刘大人c关将军c严大人都在这里了,给咱家如实交代,你今天给皇上贡献的凝清丹里,到底放了什么。”啪,仍下一只檀木小盒,淡黄色的丹丸滚了一地。 清玄道长浑身颤抖,状若癫狂,焦急道:“真的和往日一样,和往日一样啊。求韦大人明鉴!!!”说着,怕他们不信,拼命的抓着丹药往嘴里塞,不住解释:“不信我吃给你们看。” “快让他吐出来。”刘宗光抵着鼻子,忙道:“别让他吃死了。丹药大补,药没问题也经不起这么吃。” 韦九孝眼神示意,立即有人上去掰开清玄的嘴,把药往出掏。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小太监愁眉苦脸道:“大半已经咽下去了。” “拖出去,想办法也要他给我吐出来。他今天吐不出来,你们就把这剩下的半盒子药给我全吃了!” 小太监们战战兢兢的把人拖出去,不一会人再回来的时候,清玄已经浑身虚脱,趴在地上连喘气的力气都没有。 刘宗光蹲在清玄道长面前,揪着他头发,被迫他抬起头:“我问你,你什么时候发现皇上情况不对的。” 他手里有证据,清玄是在最近才把药换成现在这种淡黄色的。之前皇上一直吃的是褐红色的药丸。刘宗仁派太医查过,发现这两种药效果都是一样,只是淡黄色的只有褐红色的十分之一药力。 清玄气若游丝,艰难道:“三个月前,皇上同贵妃房事时晕厥过去。召贫道来问缘故,贫道方知皇上用药如此厉害。凝清丹虽能让人精力旺盛,身体康健。也经不起如此大补。我便找借口给皇上换了药。只是皇上嫌第二次供奉的药不得劲,不大爱用。” “小传胪那天,我知道皇上又用了红丸,便在奉天殿外窥视,见陛下只是脸色颓白,并无其他异样,便未放在心上。哪知皇上今日不过用了黄丸,便驾鹤西去了”清玄嚎啕大哭,知道他大限以至,顿觉痛不欲生,生无可恋。 宫门处,长巷道。 一只白羽冷箭藏在暗处,宫门刚开,大皇子策马疾行,一矢中地,银箭贯胸穿透,大皇子从马上栽下去。 磅礴大雨,雨水混着血水蜿蜒在宫道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9.第八十八章(捉虫) 管三爱着服务器~  提及冯俏, 孔明江语气蓦然谨慎起来,斟酌良久, 才道:“这还得从你泰山突然被点任东阁大学士说起。承辉起复的突然,一道圣旨接的莫名其妙。正当我们一头雾水时,刘宗光找过来,提出让俏姐儿和刘俞仁定亲。” 章年卿问:“他们是怕你将代笔捉刀之事说出去吗?” 孔明江摇摇头:“说出去我也难逃其咎。他们自然知道我是不会说的, 只是想在这件事上加一道保险。”不知想到什么,他忽然嘘长叹短的, “刘俞仁年方十八, 长了阿俏整整九岁。我们不急嫁,他们却等着娶。我怎么肯让我的俏姐儿受这样的委屈。” 后面的话孔明江没好意思说, 刘俞仁自然不会为冯俏守贞,届时冯俏嫁过去, 别说姨娘妾室, 便是妾生子的儿子都不知道多大了。孔明江自然看不上他。 章年卿在这片静默中不言不语,他一想到冯俏是因为这个原因才许配给他的, 便胸口闷疼。如果他当初没得了解元 孔明江看了看他的神色,道:“你不必如此。我告诉你这些, 并不是让你与他较风。” 章年卿脱口而出:“不知道冯先生原想给阿俏许配的是何许人?” 孔明江愣了一下,朗声大笑,没想到他在意的居然是这个。 “你见过。便是今日刘府席上那位黄如水, 黄公子。” 章年卿眼睛一瞪, “他只比刘俞仁小一岁, 两人差了什么。” “差了辈分。黄如水是刘俞仁的小舅舅, 黄家门风素来清正。遵守男子四十无子方可纳妾的古礼。故,原本定下的是他。” 章年卿涩涩道:“你们也安排他和阿俏见面了吗。” “是见过。” 章年卿想起黄如水的美玉洁白,一时暗恨,后面孔明江说了什么,他都没听清。 章年卿虽然在孔家睡了一晚,却未找到与冯俏说话的机会。第二天他宿醉酒醒后,得知孔夫人带着冯俏去庙会了。懊悔不已,恨自己懒惰。匆匆忙忙穿了鞋告辞回府,回府咬着笔杆给冯俏下帖子,邀她放风筝。 陶茹茹被章年卿逗乐了:“人家姑娘都是手帕交之间下帖子放风筝。你这不伦不类的算什么。私下幽会,暗定佳期?” “娘!你说什么呢。”章年卿恼羞道。 陶茹茹才不理他,抽了他的笔,叫人取来自己的请帖。道:“初十你爹爹沐休,不如请了冯家全家一起去踏春。” 章年卿警觉道:“我哥他们去吗。” 陶茹茹笑吟吟道:“当然去,不然有人的司马昭之心便暴露无疑了。”目光若有所指。 二月初十,春月柳风,草木蓊郁。 四辆马车悠悠辗官道,来到京兆府边界的十里亭前。这里绿草如茵,山光水色,夹河两岸还种着杏树。只可惜还没有结果,连花都只开了个花骨朵。 章年卿黑着脸,任由身后两位不正经的哥哥打趣。冯俏马车上的帘子被风一撩,章大哥章二哥便狂捅章年卿,表面却一片风轻云淡,公子哥模样。装的那叫一个正人君子。 章年卿忍无可忍:“你们无不无聊。” “无聊吗?”章大哥挑眉问老二。 章二哥顺势道:“当然不无聊。如此难见的好风光,怎么会无聊呢。” “停车!” 章年卿跳下马车,径直去了章芮樊和陶茹茹车内。 “哥几个打什么官司呢?”陶茹茹窥视着章年卿的神情问。 章年卿咬牙切齿,冷冰冰的吐出两个字:“无聊。” 冯俏手里拿着一个大红风筝,在众目睽睽下,章年卿硬着头皮帮她将风筝放起来。两人发乎情止于礼,背后还跟着四位父母和若干兄弟姐妹,本是极赏心悦目的一幕。 硬是招惹到某些人的眼,原先在长亭里泪眼婆娑送别的那位贵妇人,一看见章芮樊,手帕便绞的死死的。直直朝他们走了过来,人长得极漂亮,却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指着章年卿冯俏宛如指着一对小奸夫淫妇,掩唇轻笑:“早先只知道他们订了亲,如今看样子,却是像成了亲。” 章二哥叼着狗尾巴草,不屑的对长兄道:“倒不如直接说三弟和冯俏妹妹苟合算了。” “说什么混账话!”章大哥言疾厉色,“别和她成为一路货色。” 章年卿冯俏两个人耳朵又不聋,她看了眼贵妇人,低声问章年卿:“天德哥,她是谁?” 章年卿隐隐看着她眼熟,苦思冥想才想起来,道:“她是季大人的家眷,山东缑氏。他丈夫前两天被外放到蜀地。本是正常的官职调任。她非要来求我爹取消任命。爹没答应,她便去求娘。结果娘也没答应。” 冯俏皱皱鼻子,“真讨厌。”把风筝轱辘塞到章年卿手里。三两步跑到孔丹依身边。 “娘。”冯俏偎在孔丹依身边,等了好半天,才从贵妇人的滔滔不绝中逮住一句话,插嘴道:“桑间濮上,幽会偷情。季夫人可是再说俏儿?这个词恐怕不适合吧。我有父母作陪,天德也有父母兄长作陪,我们既未避人,又不怕人,怎么就成了幽会了。” 贵妇人皮笑肉不笑:“小姑娘这话可真有意思,你些年的女德女诫都读到哪去了。大庭广众,光天化日之下公然和男子拉拉扯扯,这是一个大家姑娘该做的吗。” 冯俏笑盈盈,什么也没说,招手让章年卿过来。她站在章年卿旁边娇小可人,章年卿挺拔俊秀。怎么看都是哥哥带着妹妹的感觉,冯俏甜甜道:“我的书都是母亲和外公亲自教我念的。你若觉得不妥,以后不用我孔家训示即可。免得误人子弟。” 贵妇人一噎,他的儿子怎么会不拜衍圣公。 后知后觉,也知自己迁怒冯俏无理。转将炮火对准章年卿:“小孩子不懂事,你这么大也不懂事吗。”一副长辈的口吻。 章年卿觉得好笑,他父母还在这里坐着呢。怎么就轮到她来大放厥词,他对着冯承辉一拱手道:“冯先生是我授业恩师,他的女儿,自是我们整个晖圣阁学生千娇万宠的小妹妹,学生私以为,帮妹妹放个风筝,并无大碍。” “难道你不知你们刚定过亲?” “诚然。”章年卿微微哂笑,那表情分明是在说,难得夫人还知道我们是定过亲的。顿了顿,他道:“承蒙先生厚爱。冯俏妹妹尚小,暂且不论婚嫁。” 未婚男女出嫁前十天是不能见面的。 在此之前,大魏风俗是允许在双亲陪同下见面的,只是不允男女私下幽见,做出不齿之事。 贵妇人站不住脚,突然捂脸大哭,背着身肩膀一抽一抽的。她道:“你的父母都知道操心你的婚嫁,我的一儿一女也是婚嫁的年纪,他们父亲如今去了蜀地,我却不能带着孩子陪伴。他父亲突然降职,儿女的亲事都被人轻视。我们老爷又做错了什么,怎么就无缘无故被贬职了” 章年卿不想在这听她哭丧,拉着冯俏去捡风筝。 章芮樊却躲不开,被人拉着,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拉他袖子得不是别人,正是方才指责小儿女搂搂抱抱的不成体统的贵妇人。她睁着一双怯怜的泪眼,如泣如诉道:“章大人,您是吏部侍郎,你怎么会不知道呢。你告诉我” “她魔怔了。”冯俏频频回头,忽然觉得她挺可怜的。 章年卿点头:“恩,是。堂堂山东缑氏,竟出了这样一位女儿,也是让人叹为观止。” 冯俏道:“她把一生都活给了季大人,早就没有自己了。”但凡要点脸面的人,谁会在这种场合做出这种事。 章年卿听出她言语里的机锋,咦道:“原来我的小娘子还有这番见解。以前诸次赖在我身边装孩童的是谁?” “天德哥~~~”冯俏甜声唤道,企图蒙混过关。 章年卿唇角勾起,十分满足。她不说他也知道。这是个藏秀于内的孩子,惫懒极了,素来爱娇卖痴,在自己信任的人面前是个没骨头的甜濡团子。也许她自己都没发现,她从第二次见他,就开始跟他撒娇耍小孩子脾气了。 嫩嫩的,娇娇的。 这让章年卿觉得很满足,内心膨胀。 “阿俏,等我考上状元你就嫁给我吧。” 冯俏被吓的一个趔趄,险些摔倒,被章年卿扯住,她结巴道:“哪,哪有这么小就成亲的。你不是给我娘说等我及笄吗。” 章年卿狡辩道:“我只说今年拿不下殿试又得等三年,我若今年得了状元,以两榜进士之名娶你委屈吗。” 冯俏觉得很无力,“不是这样的啊。我还小,还小啊。”声音万分沮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0.第八十九章 管三爱着服务器~ “天德, 快,你舅舅来了。跟我过去见客。” 章年卿讶然道:“舅舅他们来了吗。什么时候的到了,他们不是在河南吗, 怎么都没写封信。”说着疾步跟着章芮樊走了。 章芮樊年轻的时候在汝宁府同知, 娶了当时的河南巡抚陶金海的女儿。后来章芮樊一路升擢至京城, 带着陶茹茹在京城一住就是十多年。当年离开汝宁的时候,章年卿二哥才出生,还在襁褓里抱着。章年卿更是连影都没有,从未见过本家舅舅。 此番闻舅舅前来, 他内心雀跃不已。一路小跑,一掀帘子, 数道目光一齐投来。章年卿望了望厅内的五六名男人,斟酌片刻, 先向祖父和外祖父行礼:“孙儿见过祖父。外祖父。”然后向三个中年男子请安, “天德见过三位舅舅,给三位舅舅请安。” “哈哈哈。天德还记得舅舅。”“哟, 我们的小解元来了。”“来,让大舅好好看看你。” 章年卿摸着脑袋,憨憨笑道:“收了舅舅们十多年礼物, 哪敢不记人啊。” 哄堂大笑,陶孟辉等人个个指着章年卿哭笑不得。陶孟辉道:“看着人憨, 脑子却不傻。” 舅甥四人聊的很是投机, 直到陶茹茹抱了小女儿青鸾来, 大家对章年卿的热情劲才散掉, 都疼爱的看着章青鸾。 陶家是兄妹四人,三子一女。如今陶茹茹也生了三子一女,这份巧合,让大家对这个小闺女又怜爱了几分。 小舅陶孟新凑不上热闹,只好逮空拉着章年卿说话,“冬月里订了亲,打算什么时候成亲。” 章年卿苦笑,“冯家姑娘还小,看家里怎么安排吧。” “你自己都没个想法吗。”陶孟新可不觉得他这么乖。 “过了春闱再说吧。”章年卿兴趣乏乏。 提起春闱,陶孟新神色一肃,和章年卿聊起了心得和注意事项。直至中午用膳,两人还意犹未尽。 出门时,陶孟新拍着章年卿后背正说着什么,忽然感到手下一个硬物,下意识的抽出来:“这是什么。” 糟了。章年卿忙要夺回来,陶孟新一抬手。不理小外甥的迫窘,慢慢展开书来看。 “《幼鼎·器养篇》这是什么?” 狐疑的翻了两页,陶孟新眼中从震惊惊愕到不可思议,精彩缤纷。 章年卿恼羞不已,一把夺过遮掩住。解释道:“这是表哥给我的。” 陶孟新指着他一脸明白,感慨道:“看不出来,看不出来啊。” 外面风雪略大,吹迷了陶孟新睫毛。他睫毛挂雪,面如冠玉,脸上带着一丝意味深长的笑。芝兰玉树,气度翩翩的陶舅舅,语重心长的拍了拍他肩膀,“孩子,记得你的话。春闱重要。” “舅舅!”章年卿高声道,“不是你想的那样。” “明白。走吧,去吃饭。” 饭后,章年卿气的回屋直接摔了书,狠狠的踩了几脚。便去读书了,念了一会,天色渐暗。章年卿没有喊小厮,自己动手点了油灯。暮色四合下,灵感总是来得分外汹涌,研磨习书,字字谏言都是真理。 盯着砚墨,不知怎么的,章年卿忽然想起‘红袖添香’的浑话。心中一触,眼前影影绰绰,依稀露出一个小丫头的影子。小姑娘拿着小杌子站在桌前,像只花猫儿似得在桌前砚墨。琵琶袖垂在砚池里,拖的纸上桌上都是墨痕。 这么想着,心头越发热了。心尖尖那一处又热又烫,烙的他浑身躁意。汹涌的灵感都被另一种汹涌扑灭。 章年卿回到屋子,那本书孤零零的被扔在地上。烛火跳动间,将那一个‘幼’字生生挖出来,做成一个巨大的虚影罩在他的心头。想了想,弯腰捡起书。拍了拍上面的灰,私下收进柜子里。 书脊朝里,掩藏在浩瀚书海间,几不可寻。 章年卿闭了闭眼,喃喃道:“冯俏。” 冯俏,真是可好名字。 腊八灶王节,章家去给冯家带着礼物追节。没有什么贵重的,多是些八宝豆子,薏米百合等,图个吉祥。 内宅孔丹依和陶茹茹在说话,正厅冯承辉和章芮樊也聊的不亦乐乎。章年卿一个人坐着无聊,索性对冯承辉拱手请命道:“先生,天德可否去书阁看书。” 孔丹依作为衍生公女儿,出嫁时一百三十六抬嫁妆里,有二十八抬装的都是古籍孤本。天下学子趋之若鹜,任谁得一本,都能当做传家宝流传百世。哪里像衍圣公这种人家,稀世孤本都是以‘抬’论。 冯承辉乐呵呵一笑,以后都是自家人了。他也没什么好藏私的。指了个小厮,“带三少爷过去。” 晖圣阁旁坐落着一间不起眼的小阁楼,长满枫藤,绿荫荫一片。门上终年落着锁。他以前跟着冯先生念书的时候,便好奇过这里,却从未想过先生会把家里的书藏在这里。 跟着小厮从偏门进去,门房住着一个小老头。小厮恭恭敬敬的喊他:“齐爷爷,老爷让小的带章公子过来看书。” 齐老头胡子一抖,瞪着眼睛问:“什么章公子,哪个章公子。” 小厮有些尴尬,凑到他耳旁小声道:“就是和小姐定亲的那位章三公子。” 齐老头神色顿时软化下来,他精神灼烁,眼中有精光。微微低下头,行士子礼:“小老头多有冒犯,章公子跟小的来吧。” 说着,回房拿出一大把钥匙,踩上吱呀呀的阁楼。小厮借机向章年卿告辞,章年卿挥了挥手,同意他去了。 一进门,章年卿才恍然大悟。原来齐老头手上的钥匙不是开门用的,是开盒子用的。冯家书阁藏书千万,但凡孤本珍本,皆以紫檀木匣,珍而重之的装着,防避蛇虫鼠蚁。 章年卿摸着盒子上的精细雕花,陡然生出一股买椟还珠之心。且不论这盒子里的东西价值几何,单一个空盒子便顶的上十两黄金。章年卿感慨的想,他的岳家可真是有钱啊。 边走边看,章年卿越看,心中敬意越高。古往今来,世人数得上名号的风流才子,名士大儒。他们的手稿c散记也不知是通过何种方式落到孔家手中。还有一些根本不为世人所知晓的字画瑰宝。 章年卿翻到一本唐寅的散记,里面记载了他中解元后,再未拔高一筹的满腹愁心不得志。其中一些惊世骇俗之语,看的章年卿心惊肉跳。良久都喘不上来气。 偶然一瞥,牑户处由一枝枫藤的枯干,引着阳光垂进来。视线顺着阳光落在明亮的地板上,书架下露出鹅黄色一角,布料上的银线在阳光下煜煜生辉。章年卿不动声色靠近。 冯俏垂头,捧着书看的如痴如醉。光线在书页上游移,章年卿的目光再冯俏身上游移。 小冯俏今日穿的是鹅黄色挑线裙子,扎着简单利落的双螺髻,将自己打扮的像个小丫鬟。前襟袖子无处不脏,也不知道是从哪个旮沓角落里爬出来的。脏兮兮的小丫头,青葱鲜嫩,俏丽逼人。下颚嫩生生的肌肤,沾着一道泥痕。莲藕沾淤泥一样格格不入,却又诡异的让人觉得理所应当。 “啊。”冯俏吓了一大跳,书掉在地上,向后爬了几步。看清楚来人,才松了一口气。“怎么是你啊。”低声咕哝,“真是阴魂不散,躲都躲不开。” 小冯俏运气不好,章年卿自幼耳朵便生的尖,闻言挑挑眉:“我来你家追节,你还躲我。” 冯俏捡起书,塞回书架。抱怨道:“谁让你来我家了。”回头看着他脸好一会,垂头丧气道:“今天就算了,下次在外面你碰见我了。千万可不要和我说话。不然我真的只能坐在家里等出嫁了。” 章年卿听出一咻咻嫌弃的意思,上下将自己打量了一番。好笑的问:“我有什么地方让你很讨嫌吗。” “你太黑了!”冯俏脱口而出,章年卿愣了一下,冯俏别过头,心里觉得有些愧疚:“我知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这些不是由你决定的。可我的小姐妹已经将我笑的很惨了。还请你,不要让我再没面子了。” 章年卿唇角挂着笑,敲了敲手中的孤本。顺手将书和匣子一齐放在书架上。掐着她下腋,将她抱起来放在窗沿上。放下她时,还细心的替她拨开爬在窗台上的枯枝干叶。盯着她脏兮兮的手脸,怀里摸索了一会儿,没带手帕。 想了想,伸手在冯俏怀里摸索了一会。果不其然,掏出一块小手绢。仔细替她擦干净,慢悠悠的问:“这么说,你是知道我今日来看你,才故意躲到这里来的?” 冯俏身子有些僵,偷偷向后瞄了一眼。窗子后面空无一物,二层阁楼下是铺的整整齐齐的青砖。冯俏想象了一下自己从这里摔下去,生还的可能。十分识趣道:“绝无此意!这两者之间其实并无关联的,大哥哥你虽然长得黑,却也是黑里俏。我何苦躲你。真真是我自幼嗜书,平素都习惯来这里。今日一时忘了时辰” 章年卿无动于衷。 冯俏看看他,又看看自己身后的‘万丈悬崖’,咬咬牙,猛的扑向章年卿怀里,借着冲劲将他压倒在阁楼地板上。 因为一拖再拖,章年卿等的心气浮躁。陶茹茹安慰他,“总不会考不上就是了。”章年卿抓着脑袋,烦不胜烦。 陈伏最近发了一笔小财。 这天一大早,他第一次上门拜访章家。 章年卿吃惊的盯着桌子上白花花的雪锭银,“陈兄你去抢劫了吗。”他记得清楚,陈伏曾因为囊中羞涩,不得不忍气吞声,住在仇家里。受了好大的憋屈。怎么几日不见,突然变得这么富有。 陈伏感激道:“你上次给我的钱,我全拿去押了你的注,如今你折下杏榜第一,便获得一笔不菲的银钱,可真是意外之喜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1.第九十章 管三爱着服务器~  “呃, 没有没有。”章年卿强笑道:“我怎么会不想我爹回来,只是有些不敢相信罢了。” 冯承辉没有怀疑。 今夜,注定难眠。 章年卿摸着有些微微泛麻的嘴唇,内心千万不舍。他深知。父亲回京后,他势必得搬回去。 可冯俏还不足十三岁,正是尴尬的年纪。说大, 还不能成亲。说小, 男女大防却严的不行。以后见面都难。这让他可怎么熬。 辗转反侧, 一夜难眠。 开泰二年, 春。 章芮樊奉旨秘密进宫,冯承辉私下陪同。两人共乘一轿, 掩人耳目。 冯承辉任职文渊阁大学士,被皇上召见并不打眼。两人一路都未惹人注意。 章芮樊打趣道:“冯大人可真是今非昔比了。” 冯承辉无奈道:“你快别挤兑我了。” 冯承辉的东阁大学士擢升文渊阁大学士的尴尬之处在于, 别人都是兵部尚书兼某某大学士,礼部侍郎兼某某大学士。再不济也是翰林院某某兼大学士。 像他这样,光杆大学士。古往今来只此一家。 故而, 冯承辉虽身在内阁。却没有什么话语权。五大学士中位列末首, 不客气的讲。六部尚书的话语权都比他高。 这在前朝,简直闻所未闻。 冯承辉苦不堪言,无处倾诉。他也不求光禄大夫,多少授衔个资善大夫,资政大夫。他的腰杆子也能挺直一些。 陶茹茹这次回来, 只带了小女青鸾一个人。章大哥章二哥都在河南留着。开春的时候章二哥订了亲, 只等着翻年国孝后成亲。 孔丹依关心的问:“打算在京城办席面, 还是在洛阳那边办?” 陶茹茹笑着,叹道:“就在河南吧。我们姻亲家都在那边,京城反倒没什么人了。你若有空,届时也来吃一杯酒。” 孔丹依连连答应,看着陶茹茹面色红润,气色极佳。举手投足间的精气神,都非昔日所比。不禁感叹,她在河南过的到比京城自在。 其实也不难理解,陶金海官任河南巡抚二十余年,虽未朝上再走一步,可一直未擢未贬,也算一分本事。几十年下来,早在河南扎稳根,倘若不是他亲女婿章芮樊回河南当布政使,只怕谁也在那站不稳脚跟。 地方上戏言,‘铁打的金如海,流水的布政使。’便是在指这件事。 这个局面自章芮樊回去后便打破了,翁婿两人一个把持军政,一个把持粮钱,文安武治。俨然成了那一带的土皇帝。 陶茹茹一边是巡抚女儿,一边是布政使夫人。谁敢给她气受,小日子自然过得滋润。 章青鸾今年三岁半,性子十分霸道。大有些天不怕地不怕的意思,第一次来冯家也不怕生。院子里跑的风风火火,满院子的丫鬟婆子追着她。她反而很高兴似的,手舞足蹈,笑得咯咯咯。 跑累了,才跑回来爬到陶茹茹膝盖上,娇声问道:“娘,我外公呢。” 陶茹茹给她擦擦汗,柔声道:“你外公不在这里,青鸾要过几天才能看到外公。” 章青鸾十分不高兴,使着小性子道:“我不要。咱们现在回家。我想外公了。”哇一声哭了,哄都哄不下来。 孔丹依帮着劝,也哄不下来这位小祖宗。陶茹茹满头大汗,尴尬的解释:“在那边被我爹宠坏了。全家上下就她脾气最大。” 说来也是好笑,陶金海平日威风凛凛,再河南地界跺一跺脚,都要抖三抖的人物。最怕的竟然是小外孙女章青鸾。 好不容易用糖安抚下来小女儿,陶茹茹又欣慰又无奈道:“她半岁的时候就在外祖父身边养着,平日只有喂奶给我送回来。连睡觉都是揪着我爹胡子睡的。” 孔丹依若有所思,笑着道:“你爹还是疼爱你。” 此话不假。 陶金海对章青鸾大有点移情别恋的意思,许是这么多年养了三个儿子才得了一个女儿,精挑细选给女儿选了位好夫婿。谁知女婿升官了,还带着他的宝贝女儿一去不复返十几年。 二十多年来,陶家三个儿子又无一例外生的都是光头小子,只陶茹茹这边得了一个女儿。还是生了三个,才得了这一个宝贝闺女。刚一出生,她三哥就中解元。活脱脱的小福星。 陶金海对青鸾爱怜的不得了,将她宠的无法无天。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孔丹依和陶茹茹立场不一样,闻言微不可见的皱了皱眉头。小姑子脾气这么霸道,长大怕是个不好相处的。 俏姐儿能不能跟她生活在一个屋檐下还两说。 再说话,就有几分试探。 孔丹依笑道:“你们这次回来就不走了吧。” 陶茹茹给青鸾擦着口水,道:“还得回去。进京只是受赏,过几天还得回任地上。” 有必要特地为受赏进次京? 孔丹依目露疑惑,思及暗地里进宫的两个男人。仿佛明白了什么。 陶茹茹见孔丹依神色不对,忙举起手指:“嘘。”恨的自打嘴巴,怎么就这么口无遮拦。 孔丹依表示明白,正逢章年卿进来请安,话题便被岔过去。 章年卿年方十七,正是男儿最好的年纪。身高挺拔,轩昂七尺,英姿迈往。虽少了几分秀逸文雅,却多了分赫斯之威。 陶茹茹见状,唬了一跳,“你是在翰林院呆了三年,怎么没养出墨香。反而生的像个土匪一样。” 章年卿略微尴尬,孔丹依一直看着章年卿长,到不觉得什么。陶茹茹这么一说,她到真发现,章年卿长的越来越英气,也越来越不像个读书人。都说文弱书生,风流才子。 章年卿生的太对不起自己的才华,活脱脱像个舞枪弄棒的小将军。还是戏本子里那种白袍银枪小将,手擎红缨枪,挥马斩敌首的感觉。 章年卿被母亲和岳母双双一挤兑,臊的都不知道往哪站。只好沉着脸装严肃。 这么一来,陶茹茹反倒看顺眼了,对着孔丹依连连点头:“这下有几分官威了。” “娘!”章年卿黑着脸道:“别说这个了。” 陶茹茹好几年没被人顶过嘴了,新奇道:“果然是做官老爷的,脾气这么大。” 章年卿只好拿埋头吃糖的青鸾开涮,凶道:“还吃糖,吃什么吃。牙齿坏了就不吃了。” 章青鸾吓傻了,手里沾满口水的糖咣当掉桌子上。好半天才知道哭,“哇呜呜”小青鸾趴在母亲怀里,大哭不止:“娘,那个黑乎乎的大个子是谁啊。” “是你三哥。”陶茹茹被累着脖子,艰难挤出三个字。 章青鸾晴天霹雳,大惊失色道:“不要!我不要他当我三哥。” 屋子里乱糟糟的,章年卿掀帘出去了。 春日薄寒,微风袭面。 冯俏坐在抄手游廊上,章年卿疾步走过去。“俏俏。” 冯俏抬头,脸上挂着泪痕。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闷声道:“天德哥哥,你要走了是不是。” “我——” 冯俏别过头,低声道:“我知道你要走了,你爹娘都回京了。” 章年卿艰难道:“我爹娘,的确要在京城住一些时日。” 空中飞过一只麻雀,扑棱着翅膀朝屋檐下飞去。它飞的极低,冯俏都能看清它翅膀上尚未晕腾开的雾水。屋檐下雏鸟叽叽喳喳,嗷嗷待哺,叫声又娇又嫩。听得冯俏心都快要碎了。 章年卿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刚想说什么。冯俏忽然道:“天德哥哥,你能帮我把那几只鸟捉下来吗。” “好。”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屋檐下,章年卿让下人去搬梯子。小厮手脚麻利,很快搬来一架木梯子。在章年卿的指示下,动手搭起来。章年卿伸手晃了晃,把袍角挽起来,别再后腰。 小厮慌张道:“章少爷,你有什么事,吩咐小的做就好。何必自己动手。” 章年卿淡淡道:“帮忙扶着梯子。” 小厮还再试图说服站章年卿,章年卿目光凌然,瞥他一眼。“下去吧。” 小厮不敢再说话,低头道:“小的帮三爷扶着梯子。” 屋檐下枯草干泥,一扯一大片。麻雀在下面掏了一个窝,章年卿探手进去,轻而易举的抓出三四个羽翼未满的小麻雀。 婢女将地上的泥草收拾起来,放在垫着软布的线箩里。章年卿把小雏鸟放在简易的小窝里,递给冯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2.第九十一章 管三爱着服务器~ 章年卿从没有想过他会在龙沟里翻了船, 当然他也不敢想。 所以事情发生第一时间, 他脑海里回想的居然是:皇上究竟是什么时候身体开始不好的。不知是不是他心理作用,他总觉得上次见皇上, 皇上便脸色苍白,没有一丝血色,一副病容。 私下里他还和陈伏嚼过舌根, 陈伏还促狭的说,皇上后宫佳丽三千,他脸色好看了,后宫的娘娘们脸色就该不好看了。 章年卿觉得十分在理,也就没纠结这事了。 和景帝死的太突然了, 满朝文武都猝不及防。 直到这时,章年卿还没有意识到这件事会对他产生多大影响。 作为和景年间最后一个新科状元,放榜第二天皇帝驾崩。 他甚至还没来得及去翰林院赴任。 章年卿这个状元当得说不上来的尴尬。 章芮樊回来的时候除了带回来一些, ‘陛下可能一直在服用丹药’‘皇上的死是突然的, 大皇子的死却是有预谋的。’‘所以看起来皇上的死也不单纯了。’这些事关朝政的消息。 他沉重的看了章年卿一眼:“天德, 你要做好心理准备。如果真是诸位皇子继位,他们多少也得做做样子对你们抚恩。如果,真的是齐王代侄继位” 章芮樊没有说下去, 章年卿感到轰隆一声, 头顶的天塌了。 十五岁的少年脊骨单薄, 脸上没有一丝血色。许是因为他黑, 只能从他表情窥出阴测测的沉色。章年卿张了张嘴, 艰难的问出一句话:“我会怎么样。” “怎么样”章芮樊咂摸半天, 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苦笑一声:“一朝天子一朝臣,实不相瞒。为父都不知道自己头上这顶乌纱帽保不保得住。你的将来更无从说起。” 章年卿喃喃道:“皇上怎么就死了呢” “是啊,皇上怎么就死了呢” 整个大魏的天都愁云满布,章芮樊现在每天上朝都是一种煎熬。以礼部为首的礼部尚书,以刘首辅为首的刘崇光等朝臣,天天在朝堂上吵。礼部认为应遵照古法,子承父位。刘宗光认为要与时俱变,结合当朝情况,让更有经验的齐王继位更好。 齐王已经到京,从头到尾只露了一次面。表达了两个意思:一c他愿意临危受命接管大魏江山。二c待他百年之后,一定将皇位完璧归赵,还给哥哥这一脉。然后再没有表过态。 起码没有在明面上拉拢朝臣,聚集势力什么的。 甚至摆出一副闭门谢客的姿态,他只听结果。大家同意他当,他立即走马上任。大家不同意,他立即卷着铺盖回他的藩地当他的齐王。 章芮樊的顶头上司吏部尚书对他说:“芮樊啊,你我共事这么多年。如今就算熬到头了。你有没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在我卸任之前,我再最后帮你一把。” 吏部掌握所有朝臣官员的任职调遣,没有哪个皇帝会在这个位置留下别人的人。齐王一旦继位,第一个换的肯定是吏部的人,再一点一点授意,由吏部尚书c侍郎慢慢换掉各个位子上的关键人马。 章芮樊沉默良久,望着老眼浑浊的上司,触动道:“学生能问问,今科状元章年卿的任遣吗。” “他,我做不了主。芮樊,你有三个儿子,适当的时候,该放弃的,你得选择放弃。”吏部尚书直接了当道:“你知道的,章年卿的文章本是得不了状元的,他是入了皇上的眼才钦点了他的第一。他的以后,还得看新帝什么态度。” 章芮樊胸膛起伏不定,吏部尚书再看时,章芮樊眼底已经有了泪,他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缓慢道:“学生能回河南吗。学生在那里发的家,内子娘家也在河南可能的话,学生想回河南。” 为避免徇私,朝廷任官同场会避过该官员家乡。章年卿已经老了,他不想再去适应一个新地方了。既然家乡去不了,他把二老接过来,一家人住到河南也好。 闻言,吏部尚书哈哈大笑,连连点头:“好好好。他日若能京城再见,记得来请我这个糟老头子喝杯酒。” 章芮樊跪下时,眼泪也跟着掉下来,他重重磕头:“一定。” 临走时,章芮樊还不死心的问:“我能把年哥儿一起带到任上去吗。” 吏部尚书有些于心不忍,还是绝情的摇头:“他是新科状元,授职翰林,又没有外放出去,怎么能随随便便的离京呢。” 章芮樊再也受不了,捂着脸嚎啕大哭,捶着地板,痛心道:“他才十五岁啊,他才十五岁啊。” 吏部尚书叹息道:“芮樊。给我两年时间,届时如果我还有机会,我寻个错处将他从翰林院遣出来,届时无论调到陕西还是甘肃,能离你们近一点是一点。”忽的想到什么:“我记得你家老三不是订了亲吗,让他赶紧成亲,在京城也有个托付。” 章芮樊愕然道:“国孝少则一年,重则三年。不能婚配嫁娶大行喜事。虽有百日内可以从简举礼的疏漏,可我姻亲家的姑娘今年勉勉才十岁,达不到事出从急的要求。这个办法恐怕行不通。” “你倒是给你儿子定了门好亲事。”不知想到了什么,吏部尚书忽然笑道:“这手无实权还是有手无实权的好处。衍圣公一家,在皇家便是一个人形祥瑞,图个国运昌隆的好征兆。不管新帝是谁,也没人去动他家。” 章芮樊不知上司何意,“您的意思是说?” 吏部尚书笑了笑,简洁道:“将章年卿留在京城吧,我和他泰山都会照看着。如今谁也说不清以后是个什么光景,没准他还是有大造化的。”没有再多解释什么。 章芮樊喏喏点头,答应了。 晚上点了灯,章芮樊和陶茹茹睡下,说卸任的事,说回河南的事,说接双亲的事,七零八落说了一大堆。章芮樊望着黑漆漆的床幔道:“年哥儿可能得留下。” 陶茹茹大惊失色:“什么,你要把他一个人留在京城。” 章芮樊口气强硬:“他身边内有丫鬟婆子,外有他老师兼泰山。你有什么不放心的。我们把钱财银两给他留够,男子汉大丈夫,还一辈子离不得家了?” “你怎么这么铁石心肠!”陶茹茹大哭大闹,“我不同意,我绝不同意把年哥儿一个人留在京城,要走你自己走。我陪着我儿子。” 章芮樊气笑了,“青鸾你不管了?老大媳妇还怀着身孕你都不管了。” “我。”陶茹茹难以割舍,大哭不止:“你就不能想想办法,把天德也带走吗。” 章芮樊冷冰冰道:“妇人之仁。睡觉!” 陶茹茹看着冷漠的丈夫,一阵绝望。想着她的年哥儿,只觉得章年卿命苦,一会儿便哭湿了枕巾,一晚上都没睡着。 章年卿再一觉醒来,便发现家里上上下下在收拾东西。一问才知要搬家回河南了,他拔腿去书房问章芮樊,“新帝不是还没确定吗。”气喘吁吁。 不知是不是章年卿的错觉,他总的觉得父亲看他的眼里充满了悲痛。他的预感十分不好,呐呐的喊了句,“爹。” 章芮樊笑着让他座,亲自给他斟了一杯茶。章年卿毛骨悚然,只见父亲缓缓开口:“新帝十有是齐王。爹不想赌了,也不敢赌,趁着爹现在手里还有几分薄权,先离开这个是非地,保全身家性命。” 章年卿怔了怔,只觉得有什么地方被忽略了。他下意识的问:“我们全家一起走吗。” 章芮樊定定的看着他,良久道:“你不走。” 章年卿张了张嘴想问为什么,最终什么也没问。他知道为什么,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缠。面色如常道:“听说往年状元都是传胪唱名后,在家修整三天。我如今在家也歇了两天,明天我收拾收拾东西,后天就去翰林院。” “恩。”章芮樊淡淡道。继而轻描淡写的又嘱咐些琐碎,说着说着,忽然停住,蓦地起身走了。 章年卿看着父亲落荒而逃的背影,不明白为什么。 章芮樊有苦难言,他越嘱咐越觉得不放心。索性闭口不言,径直走了。 十里亭,江河渺渺。杏花三月再也没有了春意烂漫的喜庆。 冯俏抬头望着身旁的章年卿,他缄口沉默,父母双亲要走了,也不见他有一丝悲伤难过。甚至连一句离别的话都不说。 章芮樊远远看了眼儿子,对冯承辉低声嘱咐,“我这个儿子就托付给你了。张尚书对我说,给他两年时间,他想办法把天德送出京。这两年,就拜托你了。” 冯承辉道:“他是我的女婿,也是我的半子。无论我们两家富贵与贱,这两孩子的亲事是永远算数的。我冯承辉不是背信忘义之人,这一点你放心。” “冯兄的品行我自然是信得过”章芮樊不舍的看了眼章年卿,喟然道:“我对他多有愧疚。” 冯承辉道:“好了好了,不说这些了。问你正事,你们一家就这么跑了没事吗。新帝追究起来怎么办?” 章芮樊笑道:“我不过区区一个吏部侍郎,老师位高权重走不了。我还能走不了?”他笑容苦涩,一点不像他语气里那么轻松。不过听起来还挺像那么回事:“放心吧,皇上登基以后事还多着,等他想起我已经不知道是几年后。犯不着跟我计较。何况,我的任命书的属期是一月份的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3.第九十二章 管三爱着服务器~ 杨久安c任伯中c郭嘉三人都在内间等着。冯俏一进门, 三人便齐刷刷投来好奇的目光。冯俏有些羞臊, 瞬间低下头, 温柔一笑。 在章年卿小声提醒下,冯俏冲杨久安行礼。 “都别看了。” 章年卿似乎跟杨久安很熟稔一样,不客气的推他一把。拉来任伯中, 指着冯俏道:“上次我问你的病人就是她。这小半年里, 她又长了两颗新牙。现在共有二十六颗牙。原来的两个还是没掉。” 任伯中冷笑道:“你怎么不明年把人再带过来。”翻了个白眼, 一副没好气的样子。 章年卿恼道:“我今天能把人带出来就不容易了。” “好了好了,别吵了。这里不能久呆,办正事要紧。”杨久安打圆场道。 任伯中净过手,端着冯俏小脸左右查看,并示意她张嘴。 好半天,见任伯中还想把手塞进去摸。章年卿不悦道:“你能不碰她吗。” “嘶。我说你这是讳病忌医啊。”任伯中瞪他:“不碰她我怎么看的清楚。” 章年卿语气烦躁, 道:“她自己不会张嘴啊。” 一时剑拨弩张,眼看两人又要吵起来。 郭嘉脆声道:“伯中哥哥,你让章大人自己扶着冯姑娘脸算了。让他当你的助手,你指挥他。”妙眸一转,看着章年卿:“不知章大人愿不愿意屈尊?” 章年卿当然愿意。只是看着他们促狭的笑容, 有些不好意思张口。 望着三人一副好整以暇看戏的模样。章年卿叹了口气,伸手捧起冯俏的小脸。刚一上手, 三人便闷声哧哧的笑。 章年卿置之不理,低头看着冯俏, 只见她玉眸黑曜石, 闪闪煜煜。眼神一直追随着他, 手上触感丝滑,颊香娇嫩。 冯俏望着他,一副任君采撷的样子。让他总错觉小姑娘是在撒娇索吻。 任伯中道:“朝左,再挪一点。你对着光啊。呵,章大人,您行不行啊。” 别人的手哪有自己的听话,任伯中脸上薄怒,章年卿有求于人,只好讪讪不驳,任人指挥。 终于,任伯中敲棺盖论,指着自己左颊,“这边噬的最严的是乳牙,十三岁前基本就换干净了。” 章年卿急道:“那右边呢。” “没救了。”任伯中神情无奈:“你也看到了,她这边龋洞比左边的小很多,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恒牙比乳牙结实。” 任伯中边走边道:“我刚看她的齿泽c排列,便觉得不妙。你以后还是看着她少吃甜食,勤漱口吧。再没办法了。对了,上次你带回去的苦参粉还有吗,没了下次让人到我那去拿。”回头见章年卿出神,拍着他肩头安慰:“以后费些神,仔细点吧。” 冯俏心情有些低落,大家走了,她还不死心的对着镜子照。 章年卿送走三人,关好门。回头一看,倍觉心疼。 “俏俏。” 冯俏没回头。 章年卿耐着性子继续喊:“幼娘,回头看看我。” 冯俏吸吸鼻子,眼睛亮晶晶的。章年卿心蓦地揪在一起,别哭啊,别哭啊。千万别哭啊。 冯俏没有哭,小声问他:“等我老了,牙齿掉光了,吃不了饭怎么办。” 章年卿蹲下,与她视线平齐。声音低沉又认真:“我嚼着给你吃。你喜欢吃什么,我一点点嚼碎喂给你。” 话音一落,冯俏反而哭了。泪珠顺着她脸庞滚进他颈间,她捶他一下,破涕为笑:“你好恶心。我才不要吃你口水。” “小坏蛋,嫌弃我是不是。” 章年卿仗着手长腿长,拽着她滚到地毯上。冯俏一时不妨,摔进他的怀里。被他从头到脚裹着,滚了好几圈。 冯俏晕头转向,脑中还未清醒。章年卿的脸蓦地压下来,大山压境般,她窒了一窒,只感到唇上压上两片柔软又冰凉的东西。带着柔韧的劲道,是她不能挣脱的力气。 冯俏怔了半晌,才想起来用双手推他。慌张的扭头朝门窗看,刚看见门窗紧闭的影子,便被一双大手掰回了头。 她胆怯的将头压在他颈侧,死死压着,就是不抬头。声音快哭了:“天德哥,我害怕。” 章年卿不说话,右手强硬的将她后脑勺从颈侧抠下来。唇覆上她的,试图撬开她的唇瓣。冯俏怕的要命,未知的恐惧让她胆怯。她哭的梨花带雨,像个小泪人儿。 可眼前这个人又是她熟悉而信任的,尽管此时此刻,他陌生的可怕。她不知该如何是好,眼泪一行接一行,无助的滑下。 章年卿指腹拭过她的泪,轻哄道:“俏俏不怕。乖,三哥就亲亲。就亲一下,小小的一下。幼娘不哭了,三哥心疼你。只亲亲那颗小牙,三哥保证。”赌咒发誓的。 冯俏红着眼睛问,“牙怎么亲的到,你骗我。” “你试试就知道我有没有骗你了。” 章年卿俯下身,继续努力撬开她的小嘴。冯俏不配合的厉害,他只好伸手,将她捏成小猪脸。深吻进去,舔舐着那颗坏掉的牙。 过了会,也不厚此薄彼。将那颗这辈子也不会好的牙,痛心的爱抚一遍,里里外外,照顾的很周全。很符合他周道的性子。 冯俏从来没经历过这种事情,甚至闻所未闻,美眸大睁不知所措。 章年卿被她看的心悸,不禁伸出手盖着她的眼睛。 “俏俏乖。” 冯俏怕死这句话了。 章年卿松手扶她起来的时候,冯俏红艳艳的小嘴已经微肿起来,说不上来的丑。 冯俏一照镜子,回头便踹了他一脚,“章天德你混蛋!” 章年卿认罚认错,眉低目顺。待她撒够气,才下楼冲郭嘉借了副帷帽。遮遮掩掩,总算没露什么马脚。 回到冯府,却不这么好打马虎眼了。 对着孔丹依,章年卿却是一本正经,满脸忧心道:“今日席上有爆椒虾,俏俏嘴吃肿了。不知有没有上火,请大夫来看看吧。” 孔丹依狐疑道:“这个时节有虾?” 章年卿面不改色心不跳:“可不是吗。正是因为难得,俏俏才发了馋,她在女眷那边坐着。我也不好管,回来就成这样了。” 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歉意道:“何况,我疼爱她,她一撒娇,我就没辙了。所以就” 孔丹依呵呵,没说什么。只道:“等会去趟书房,你老师有事找你。” 章年卿错愕,“啊,什么事?” “你去了就知道了。” 章年卿一走,孔丹依便掀开帷帽,盯着女儿红艳艳的唇瓣看了一会。柔声问道:“幼娘,如实告诉娘,你的嘴是怎么弄的。” 骗傻子呢。她的闺女被男人带出去一天,回来嘴就肿了。鬼才信是辣椒吃的。 冯俏眼神清澈,甜甜道:“吃虾了。” 孔丹依气的七窍生烟,也拿这个被坏小子教唆的丫头没辙。 谁知,冯俏却不打自招。 孔丹依坐在一旁生气时,冯俏忽然道:“娘,有个问题我想请教你。” 孔丹依头也没抬,“什么问题?” 冯俏踌躇一会,怯怯的站起来。凑到孔丹依唇前,亲了一下。孔丹依呆滞住,冯俏小声问:“娘,如果有人这样,是什么意思啊。” 孔丹依缓缓扭头,震惊道不可思议:“章年卿这样亲你了?” “娘怎么知道。”冯俏低头搅着手帕,小脸红通通的,声音羞涩。 孔丹依失声道:“你们还干什么了。” “还,还要干什么吗?”冯俏迷惑道。 孔丹依抚着胸口,松了一口气。压下满腔怒火,竭力柔和道:“没什么。下次不许了。”她轻描淡写的,“这是成亲后才能做的事。现在做会被人耻笑的。” 孔丹依温柔的摸了摸女儿头发,“不早了。幼娘早点休息。记住娘的话,以后不许再和章年卿做这件事。” 冯俏听出母亲的怒火,小心翼翼的问:“娘,是不是这是不好的事。” 母亲从小就教育她,不能直呼其名。这是大不敬,很鄙视很生气一个人才这么喊。 可母亲刚叫了好几次章年卿,显然是很生气。 “对,非常不好。”孔丹依道。 冯俏怯怯的没敢再问。其实她还想问,亲额头是不是也不好。天德哥还挠她腰痒痒,是不是这样也不好。 隐隐的,她其实明白。 却期盼着奇迹,她希望娘说这是好的。因为 只要天德哥不要像今天那样亲她,她还是很想抱抱他。 天德哥的怀抱很温暖呢。 章年卿忐忑不安的去了书房,果不其然。冯先生告诉他一个消息,一个让他不知道该难过还是该高兴的消息。 冯承辉道:“你爹要回京了。” “怎,怎么这么突然。” 冯承辉递过他一封家信,哈哈大笑道:“你爹在河南修堤有功,三月初春汛黄河发大水,沿途都淹了。往年受灾最厉害的河南今年却保了下来。这可是大功。你爹这回是进京受赏。” 章年卿闷声道:“我爹怎么好好的跑去修堤坝了。这不是工部前年才修好的吗。他哪里来的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4.第九十三章 管三爱着服务器~ 与此同时, 刘府书房内的案几上正摆着一份墨卷,隐约见左上角铁钩银划一行楷字, 钦定第一甲第一名。 屋内气氛紧绷一线, 刘府的门客们低眉肃目, 大气也不敢出一声。有人偷偷抬眼看着桌子上的墨卷, 确认是原件之后, 心中更是胆战。 良久良久, 刘宗光终于挤出一句话,“没想到章芮樊这么会教儿子。” “爹”刘俞仁刚想说句什么。 刘宗光抓起桌子上的东西劈头盖脸的向刘俞仁脸上砸去, 吼道:“你跟着孔明江念了那么多年书, 你他娘的就只给我考了一个贡生回来。我不指望你拿状元,也至少考个进士吧, 啊!哪怕同进士身。你老子我也好安顿你!” 他恨铁不成钢的指着刘俞仁,手指在颤抖:“你给我滚,现在!” 刘俞仁脸色惨白, 抖着嘴唇。诸多门客想上前为他说几句,刘俞仁抬手拦住, 一撩袍, 扑通跪下, 重重磕头:“孩儿知错。儿子让爹爹操心了, 是儿子不对。你莫要气坏了身子。” 刘宗光见他这副样子便心软, 目光扫过诸人, 发现满屋子的谋士门客无一不想为刘俞仁求情的, 纵然此刻他在震怒, 这些人仍然满目担忧,企图顶着他的怒火死谏,心里忽然就一松。 罢了,这世上有人天生是文曲星,有人天生是孟尝君。本就强求不来什么。 刘宗光抬手三折两卷吗,将章年卿的墨卷扔下去,吩咐道:“速送回礼部。”望着窗外雨势渐小,叹道:“黄公说巳时雨停,怎么都巳时一刻了,雨还在下。” 没有人接话。刘宗光也不在意,问儿子:“孔明江手里握着你的把柄,当初你不愿意和冯俏成亲,现在如你所愿了。这件事你打算怎么办?” 刘俞仁沉默将就,态度坚决:“我是绝对不会答应爹的第二个办法。” 刘宗光很耐心,反问:“那你想怎么办。” 刘俞仁紧紧闭着嘴巴,不吭声。 刘宗光当初在刘俞仁面前摆了两条路:一c娶冯俏。二c杀孔明江。 刘俞仁都不愿意。孔明江孙子辈里的女孩子,就属外孙女冯俏最大。可这个最大的女孩子,都要小他九岁,还是一团孩子气。 而孔明江,他的恩师。他更不愿意杀他。 俗话说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他不敢说视孔明江为父。却也做不到弑亲师,手刃对他有授业解惑之恩的师父。 因这一举动,刘俞仁在席下门客中饱受好评。 刘宗光厉声道:“我可以不杀孔明江,但是儿子,十年后,倘若这朝堂之上真有人能与你一争高下,必是章年卿无疑。你今日把冯俏和冯俏身后的孔家推给你的对手。总有一天会后悔的。” 此时屋子里只剩父子二人,刘宗光目光坦然,静静听着父亲的话,一句也不辩驳。 刘宗光目光微狭,将他的儿子看的明明白白,一语点破他的心事,道:“我知道,你相信孔明江的为人,你也相信他不会讲这件事作为把柄说出去。甚至你一而再再而三的顶撞我,无非是觉得我刘宗光不敢杀孔明江。” 刘俞仁目光微缩,忙低下头,不敢看父亲。 “可是俞仁,你知道孔明江有多么护短吗?他脾气又臭又硬,皇上的情都不领。谁的人情都不肯求,他这一生甚至没有为他儿子谋过一官半职。却为他唯一的女儿满京城的求人。”刘宗光神色微微妒忌,一闪而过,喟然道:“冯承辉这一辈子也就取了一个好媳妇。” 顿了顿,“你想的没错,我的确不敢杀孔明江。不是因为我怕他也不是因为怕皇上怪罪。而是,他是孔氏后人,最嫡亲嫡系那一脉。杀了他,我怕我刘氏子孙,今后再也没有一个能在仕途上冒头的。” 刘俞仁抬头时已经满脸是泪,“父亲。您是担忧我日后与章年卿为敌,恩师会为了他的孙女婿而不惜性命将这件事说出来吗?” 刘宗光没有回答,温和的看着儿子。那双睿智的眼睛仿佛再问,你不相信吗。 “可是父亲,满朝文武,千万父母官,我大魏朝上上下下这么多官员。您怎么就知道,日后冒尖的会是章年卿,而不是王年卿c李年卿。”刘俞仁近乎哀声:“他不过就是考中了个状元,您怎么就武断的将他列为我日后的劲敌呢。” “直觉。”刘宗光斩钉截铁道,他的预感很不好:“当初乡试的时候,章年卿突然杀出来,夺了你的名次。我便有不好的预感,紧接着,孔明江为张章年卿和冯俏请了亲。再到后来,你将他请进府内。那时候为父便知道,这是你一生的对手。” 名利,女人,劲敌。 通常来说,前两个成为对手的人,在日后很难不成为劲敌。 刘俞仁忍不住道:“这么能算,我又不喜欢冯俏。起码这一项就不成立。” 刘宗光笑笑,没再多为这个问题做解释,道:“你若不想对你恩师下手,我倒有个办法。” “什么办法?” “杀了章年卿。” 巳时三刻的时候,雨终于停了。太阳露出晴光,地上浅浅的小水滩很快被晒干了。 章年卿身着红袍,戴着高冠状元帽。携新科进士进宫接受传胪唱名。 别看现在他龙骧虎步走的风风光光,器宇轩昂。早上章年卿穿着衣服一出来,便引的哄堂大笑,闹了他一个大红脸,手脚都不知道放在哪了。 今日冯俏也被双亲带着去了章府,正厅里早已经坐满章家的七大姑八大姨,冯俏一进门,便惹来诸多目光。此番冯俏是以同僚之女的身份过来坐席的,大家虽知她是章家订的小媳妇,顾忌到姑娘家脸皮薄,还算克制,没有在当着冯俏面说什么浑话。 满堂妇人家,各家男人们却都没有来。虽然私下已经公榜,章年卿的状元服都已经送来了。男人们还是得等到金殿传胪后,才能上门祝贺。 皇宫里,宣礼太监唱名完毕后,章年卿带领诸进士叩谢皇恩。章年卿被当场授予翰林院修撰,探花何文芳c榜眼周存礼分别被授予翰林院编修。 这边礼毕后,章年卿火急火燎又带着进士们去礼部参加琼林宴。 因早上下雨耽搁了时辰,新科三甲都是抱着衣服在礼部附近的同福客栈避雨,怕泥水污了衣裳不方便,三人几乎都是在宫门附近才换的衣服。今年的新科进士大多住在客栈,路远的章年卿也和何榜眼周探花一起出钱,派马车去接了。 巳时一刻过半,雨终于停了。大家赶前赶后,总算没耽误了时辰。 听说,钦天监的人都被判了刑。 大好的日子,却事事不顺,章年卿觉得十分触霉头,心里觉得晦气。 因早上的一顿折腾,大家都没吃什么东西 于是,在宴席上,满朝文武惊骇的看着这一群新科进士狼吞虎咽,大朵快颐。犹如一群流窜的乞丐,八百年没见过饭了。一席饭毕,恍如蝗虫过境。 事后,章年卿知道这件事也很汗颜。他还以为他都够斯文了,没想到,真是脸面尽失。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身边人的衬托下,他的斯文都几乎称得上优雅了。 宴席后,章年卿带着吃饱喝足的同年们,一齐去了孔庙拜祖先。 去的时候惊喜的发现孔明江也在,诸人欣喜若狂,齐声喊道:“衍圣公。” 孔明江摆摆手,“不必拘礼。待会你们还得去国子监刻碑。别在这耽误时辰了。这就随我去参拜孔公吧。” 章年卿眼眶深处微微热泪,知道孔明江是来给自己做脸面。激动之情,无以言表。只能默默受了。 这么些年,从没有哪届新科状元和进士,是衍圣公带着祭拜孔庙的。 皇上倒是有心让衍圣公将这件事接下来主持,大家都嫌繁琐,没人愿意。所以到孔明江这里就不显特殊了。 如今‘祖父’为他能做到这个地步,章年卿当然明白这里面几分是为他,几分是为冯俏。 去国子监刻碑文的时候就轻松多了,章年卿把皇榜内卷交予督刻,坐着与国子监祭酒等几位大人聊了会,吃了几杯酒,便散了。 章年卿回去的时候,家里宴席已经散了,院子外一股酒菜味,丫鬟小厮们手脚麻利的在收拾。抓着下人一问才知道,客人刚走没多久,只能几家挚交还在这边说话。 章芮樊喝的酩酊大醉,看得出来很是高兴。陶茹茹还在内院陪几位至交夫人,章年卿一踌躇,脚一时不知道该往哪迈。 “你穿红的不好看。” 章年卿蓦地抬头,冯俏如空谷幽兰般,凭空出现在院子里,眉眼如画,笑意盈盈的。 “你怎么来了。”章年卿不敢置信的看着她,上前几步,拉着她站在挂着灯笼的走廊处。 冯俏仰头看着他,暖暖融光落在她脸上,肤如凝脂白嫩鲜滑。细小的绒毛在微光下轻轻摇摆,摇摇晃晃的灯笼将冯俏的身影在地上拉扯着。章年卿心一动,声音放柔:“幼娘,我不是在做梦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5.第九十四章 管三爱着服务器~  冯承辉无奈的叹气, 正想说上几句。章年卿忽然站起来,从孔丹依手里接过瓷碗, “师母, 我来喂小师妹吧。” 冯俏差点跳起来, 飞快的说了句不用了。狼吞虎咽, 大快朵颐。迅速告辞, 离开饭桌。 章年卿盯着桌子上的空碗筷, 微微出神,表哥的话飘一句荡一句的。 他真的挺想喂喂她的。 如果真可以把她带回家就好了, 他喜欢什么样子, 就把她养成什么样子。 其实她现在这样就很好只是和他不亲。 章年卿脑子浑浑噩噩的想着一些有的没的,食不知味的吃完一顿饭。 微雨濛濛, 章年卿独自一人从偏门出去。撑着伞,刚踏上青石小路,便有一种被窥视之感。 “章少爷?”冯府的小厮不解的看着突然停下的小厮。 章年卿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周围的痕迹, 注意到门檐下那片空地有湿脚印。小厮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蓦地像是被人点了句什么似的, 一行礼走了。一句话也没说。 章年卿看着地上踌躇的湿鞋印, 不动声色比划了她鞋的大小。比他掌心小一些, 尺寸不准, 但他不敢做的更明目张胆。 小门两侧种的都是青竹, 峻峭挺拔, 四季常青。以青石路为线一分为二, 章年卿站在屋檐下等了好一会, 雨刷刷的下个不停,始终没人出来。 他盯着屋檐下的湿鞋印看了好一会,负手侧身,对着左边的竹林道:“再不出来,我可走了。” 冯俏和婢女犹疑半晌,冯俏挪挪蹭蹭的蹭出去。露着小脑袋,探头探脑的问:“你拿的是我给你的伞吗。”声音有些甜蜜。 章年卿看了眼手里的伞,摇头道:“不是,这是我家里给我送来的伞。怎么,你也去给我送伞了吗。” “怎么可能。”冯俏提着裙子冲到屋檐下,夺过他手里的伞,指着伞柄的冯字,理直气壮的:“这是我家的伞。” “哦,送伞的人又没有说清楚。我怎么知道是你送的呢。”他笑着问。眉宇剑锋笑意荡漾,极为温柔。 冯俏听出他的打趣,不再说话。扭过半个身子。低着头看雨打穿石,很是认真。 两人半晌无话,章年卿倒是有一肚子话想说,只怕吓着她。只好站在一旁,陪她当哑巴。 阴天天黑的早,不一会便暗沉沉的。来偏门点灯的下人,远远看见两人都避开了。 章年卿清清嗓音,垂眸看着她:“我回客栈了。你也回去吧。”他看着她头顶湿缕缕的头发,也不知什么时候淋的雨,“打着伞自己还能淋到。我究竟是该怪你丫鬟伺候的不上心,还是你太过顽劣。” 冯俏皱着鼻子,“你不要用这种老气沉沉的调调和我说话。”她睁着葡萄似的黑眸仰头看着他。不满道:“你也是个孩子,在我面前装什么小老头。” 章年卿还记得她嫌他高的话,半蹲下来,握着她的两个胳膊:“说的好。你以后叫我天德哥。你呢,乳名叫什么。有字吗?” 冯俏道:“我小名叫幼娘。我当然没有字,字是出嫁后夫婿取的。人家现在还是待字闺中的小姑娘呢。” 幼c娘。 章年卿心一跳,心头被笼罩的那个巨大的‘幼’字再次跳出来。他按耐住狂跳不止的心脏,正想说我给你取字,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柔声道:“幼娘乖,我真的要回客栈了。等我考完再回来看你。” 冯俏有模有样的叹了口气,“其实你来看不看我都是一样的。以前没见过你,我也这样过来了。喏,手伸出来。” 章年卿莫名所以的递上手背,冯俏手里攥了个什么东西,她对着那一哈气,冲着他手背重重的盖了一个章。 章年卿借着微光一看,闲百忍。是他之前给她的钮印。不禁笑道:“你给我盖这个干什么。” 冯俏盈盈一笑,贝齿微露,俏皮的福了个身:“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盖了章,你说话便要算话。” 章年卿:“什么说话算话?” “你说你要来看我的。”冯俏略显委屈:“虽然我并不大在意你来不来看我。可你说出去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怎么能说反悔就反悔。” “不反悔不反悔。”章年卿看着她皱巴着的小脸,摸了摸她的头,动情道:“等我考完试带你去放风筝。” “真的吗。”冯俏喜出望外,“我爹娘答应吗。” 章年卿胸有成竹,“你这几天好好准备下我们出去玩你想穿的衣服,什么都不用管。其他的事都交给我。” 冯俏高兴的抱了他一下,夸赞道:“你还是挺有用的嘛。” 章年卿微僵,板着脸从她小小怀抱里站起来。冯俏愕然的看着自己手里的人变成一双腿,闷闷的松手,“路上小心。” “恩。”章年卿淡淡的。 越临近会试,同福客栈越发热闹。 一个个原本闷在屋子里苦读人的举人老爷们,纷纷出来坐在大堂吃瓜子看戏,时不时各自散布一些无溯无源小道消息,章年卿听听便过,一笑了之。 实不是他瞧不起人,只是这些同科之间流传的所谓‘题目’‘点卷’多是无稽之谈。真正手握重秘的人不说,不知所云的人纷纷附和,企图从中捞到一丝半点的残羹。 章年卿生在官吏之家,先生又是前新科状元,如今岳家又拜着孔氏一族。他所接触的圈子秘闻,比在场人都辛密。 不过,念着父亲和岳丈前的千叮万嘱,章年卿还是仔细留意了下诸位所提及的科目书籍,晚上挑灯夜读,很是刻苦。 元月二十八日,离大考还有三天。客栈的举人陆陆续续都去了孔子庙拜先人。 章年卿也被陈伏拉着去,走到半道,冯承辉拖着他径直去了衍圣公府上,道:“直接拜自己祖先吧。” 章年卿看着家庙里如雷贯耳的大名,恭恭敬敬对小山一样密集林立的牌位上香磕头,口中自称的是:孙女婿章年卿。 衍圣公孔明江本人也跪在和章年卿并肩的蒲团上。章年卿吓得魂飞魄散,好悬没跳起来。不动声色从蒲团上挪下来,跪在孔明江右下侧。 孔明江看了一眼,没说什么,算是默许了。 经过冗长的程序,章年卿回去的时候已经天黑了。晚上陈伏拿着一个文昌符过来,说是见他今天没有去,便多带了一个给他。 章年卿瘫坐在床上,恹恹的看着手里的符,无精打采的。“陈兄,明日我还是想亲自去祭拜一下夫子。” 陈伏微讶:“今日你家人不是带你去拜老夫子的吗。” “拜是拜了。”章年卿垂头丧气道。可他觉得孔老先生更想从棺材板里跳出来打他一顿。 章年卿扶额倒床,抱怨道:“你知道吗,衍圣公他今天居然和我跪在一排!!!” 陈伏惊的连连倒退,“你,你们家和衍圣公很熟吗。” 章年卿惊觉失言,描补道:“求了些门路。今日总算见上了。”轻描淡写的带过。 陈伏扶着胸口顺气,“好家伙,章弟快把你今日穿过的衣服借为兄摸摸,沾沾喜气。” 章年卿指着屏风,“刚洗完澡,顺手搭在那了,还没收,你要的话,待我洗了,全拿去吧。” “不能洗,不能洗。这可不能洗!”陈伏连连拦道:“这可是好东西,怎么能这么糟蹋。” 章年卿:“” 陈伏喜滋滋的抱着衣服回去的时候,章年卿还不忘叮嘱,此时不要泄露出去,以免惹麻烦。陈伏连连答应。 章年卿看着手里的文昌符,良久喟然道:“这世间才华皆藏腹纳肚,皆是个人的本事。若终日不学无术,末了拜一拜孔老先生,夫子庙里求一道符,便能金榜题名,高中状元。那天下人还读书作甚,直接娶了孔先生的女儿不就行了。” 话毕才方觉不对,他岳丈兼先生,的确娶了衍圣公的女儿,还中了状元。 不对不对,冯先生是先中了状元才娶了师母,这两者不能相提并论。 可万一,正是因为先生命里和师母是夫妻才中了状元呢 章年卿脑中跑马,胡思乱想着。很快睡着了。 他做了一个极其香艳的梦,梦里冯俏长大了,她赤着臂膀,眉间天真举止诱惑,像个小妖精一样魅惑着他。两人红浪翻被,正是动情时,忽然有一个头戴金冠穿着鹤补服的大官腾云驾雾而来,手里捧着圣旨,照本宣科念道:“新科状元京兆府章年卿接旨——” 章年卿哗的坐起来,大梦惊醒,擦着额间的冷汗。忽然感觉到被子里的裘裤湿黏黏的,探手进去一捻布料,他靠倒在床头,他人生第一次梦遗了。 这下,章年卿彻底失眠了。 刘宗光章芮樊两人向世子爷行礼,几个年轻人皆礼数周全的避开,无人受礼。 “爹,孔爷爷,你们怎么来了。”章年卿喝的醉醺醺的,摇摇晃晃的走过去,一句话未说完,打了四五个响亮的酒嗝。 “站好了!”章芮樊低斥。 章年卿七分酒意散去三分,束起手脚,端正肃穆的站在两位长辈身后。 黄清许没忍住噗笑了一声,万幸他躲在人群后无人发觉。 衍圣公问章年卿:“一直在这喝酒?”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6.第九十五章 管三爱着服务器~  章年卿一掀帘出来就看见廊前站着的小冯俏, 想退回去, 一犹豫念到师母还在。想了想,还是迈出门槛。他没有直接离开, 反倒走上前,站到离冯俏三步远的地方, 作了一楫道:“冯姑娘。” 冯俏闻声回头, 一眼只看得到他胸前灰色的衣袍, 仰了仰头,勉强看见他的脸。又惊觉这样露着鼻孔太不雅,向后退了两步。看的还是不舒坦, 便道:“你往后退退。” “啊。”这个距离太唐突了吗。 “你太高了, 我看不见你。”冯俏不悦道。 章年卿闻言露出一丝笑意, 没有后退, 上前一步,屈膝半蹲。与她视线平视,有些好笑的问她:“你真的九岁了吗。”他看见她的童子鬏, 不免疑惑。这是五六岁孩子才扎的。 该不会是衍圣公想要结亲,故意谎报了两人的年岁。 “当然是了, 我属兔的。”冯俏雄赳赳气昂昂道。外公时常教导她风骨, 虽然这个人太不知礼些,不过虱子多了不怕痒, 唐突多了, 也就见怪不怪了。 章年卿敏锐的捕捉到她的小未婚妻对他的敌意, 思及今日一来, 师父师母对他的诸多挑剔和为难,一时新仇旧恨全攒过来。握着她的小手蓦地用力攥了一下,听见小骨头咯吱撞在一起的声音,这才悠闲松开。笑吟吟道:“正巧,我属狗的,专叼你这样的小兔子。” 冯俏玉雪般的小脸涨的通红,小手指着她:“你个混蛋畜生小乌龟!”憋了半晌,记不清那句戏词了,自己编了句词。 跟在冯俏身后的嬷嬷,脸红一阵白一阵的,后知后觉自己家的小小姐被兔崽子轻薄了,怒而上前,正想骂。突然想起这是老太爷定下来的姑爷,硬是忍声吞气,攒出一个笑脸,殷勤道:“章少爷,别吓我们小姐了。您和夫人说完话了?老爷和章老爷还在前院说话,你看您是?”就差没直接赶人了。 章年卿瞥了一眼小丫头,目光收回。笑着应了,随下人指引去了父亲处。 晌午,冯家留了两父子用过饭。粗略敲定了纳吉采礼的日子。便散了席面,具体的还得请媒人来谈,两家此番私下交个底,彼此心中有个章程。 回去的路上,章芮樊问:“见过冯家的小姐吗。” “见了。” “哦?你觉得怎么样。” 章年卿道:“没什么怎么样。一个小孩子,还天真着。”话毕便无话了。 章芮樊听出一咻咻意思,立即质问:“你什么意思,你觉得衍圣公给你指这门亲事指错了?” “爹。”章年卿无奈的喊了一句,驻足道:“衍圣公指亲事自然是没有错的。只是您不觉得这事有点太早了吗。且不说我还在念书,那冯家小姐还是一团孩子气,傻愣愣的,还不知情事。寻常小姐被男子碰了手,哪个不羞羞涩涩的。那小姑娘竟还以为我和她在打闹” 章芮樊目如铜铃,瞪大眼睛道:“你今天第一次见人小姑娘就上去摸人家手了?” “我”章年卿语塞,自己打了一个嘴巴。圆场道:“总之,现在说这些为时过早。我要去念书了,以后这种事爹你就别喊着我了。你看着处理吧。孩儿谨遵父命。” “你你你。”章芮樊一个头两个大,自己养的崽这么打哈哈,他还能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吗。“你个兔崽子,书都念到狗肚子里去了。”气的都不知道说什么好,完全语无伦次道。 章年卿十分无奈,两人话说不一起。索性不说了,只顾走路。当起了闷嘴葫芦。 章芮樊心里涌出一丝委屈,真委屈。他这一辈子养了三个崽,刚出生三天还在妻子怀里的小闺女不算。这三个儿子里,就数这个三儿子让人不省心。 世界上的锯嘴葫芦分为三种,一种是天生稳妥,沉默寡言不喜说话。一种是自恃清高,视世人于蝼蚁,不屑与人交谈。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无法自拔。最后一种,便是说话如刀,字字扎人,眦睚必报之人,为了避免得罪人,便鲜少与人说话。 以前章芮樊觉得章年卿属于第二种,今天他觉得章年卿属于第三种。 总之,这不是个内敛不喜与人言的孩子,相反,他还是个话唠。嘴皮子特溜。如果不做官,送他去茶馆说相声也饿不死他。 章芮樊疾步追上他,试图给他讲道理:“你知道冯先生之前从翰林院被贬到凤翔一个小县城去做县令的事吗。” “恩。” “你就不好奇,他是他是为何被贬,又是怎么样回来的。” 章年卿看了眼父亲,恭恭敬敬行了一礼,“望父亲告知,孩儿洗耳恭听。” 章芮樊被顺毛的十分满意,斟了斟用词,不徐不疾道:“天下读书人皆学的是孔圣人的文化,衍圣公虽不落实权,可这天下读书人都是他家的学生。几百年来,任凭如何改朝换代,这衍圣公一职,是必须架在这的。甚而,孔圣人的后人流落民间,皇族挖根抛底,也要将这一脉的嫡系后裔挖出来,你明白吗。” 章年卿叹了口气,“孩儿明白。” 孔氏嫡系后裔的身份核实之严苛,不亚于流落民间的皇子。若哪朝哪代供了一个非嫡系的孔氏族人,可是要被嘲笑千百年的。 章芮樊无不羡慕道:“冯承辉在翰林院得罪了首辅刘宗光,被外放出去。本是这辈子都没有回来的机会了。亏得有个好外家,他外放三年,政绩平平,本留在那穷乡僻野一辈子,至死也无人敢伸出援手也不足为奇。却不知那衍圣公用了什么手段,硬生生把人拉回了帝京。虽是回来让他教了十多年书,也没什么光彩。现如今,却被贵人提拔成了东阁大学士。” 这一路,堪称传奇。编个话本子,茶馆能流唱一年。 “我知道,父亲。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孔家往来皆是鸿儒之辈,三分恩情还点一生呢。何况是这么一块跳板转。”章年卿沉默的走在章芮樊背后,声音几不可闻。“我只是觉得,我不需要这些。” 谁也没听见。 章年卿觉得他给父亲发脾气是有道理的,做父亲的根本不知道他为儿子的难处。如今人人知道了他有个年方九岁的未婚妻,见了他恭喜的,有吃笑的。 这日他当坐进学堂,一个旁门末枝家的表哥忽然不怀好意的撞着他,章年卿正写字,蓦地一滴浓墨污在纸上。他默不吭声,抬头看着这位表哥,之间表哥挤眉弄眼,嗓音中满是荡漾的以为。他道:“天德,听说你的未过门的那个小师妹才九岁,你憋不住了怎么办。” 章年卿很淡定,“没有什么憋不住的。” 这个回答太无趣了,旁门表哥促狭的在他裆下掏了一把,边猥琐边挤兑他道:“你就不想,你就不想~~~嘿嘿。” 章年卿眼疾手快,及时掐住安禄山之爪。表哥龇牙咧嘴,手险险悬在裆上一寸之地,“松手,快松手。哎呦喂,嘶,疼。”章年卿面无表情的扔开他的手,表哥怒道:“诶,我说你怎么这么开不起玩笑呢。” 章年卿避开他的手指,无法感同身受这种低级趣味的乐趣所在。叹了口气,“表哥,让一让。我的文章得重誊一遍了。” 表哥行为浪荡猥琐,长的却风度翩翩,温文如玉,一派的儒雅君子模样。很是讨小姑娘喜欢。起码他问亲的时候,从没有人嫌弃他黑。 同窗对章年卿这个小未婚妻都抱着善意的笑意。时常拿章年卿取乐。 章年卿在这份嘲笑中,显然忘了,他曾对这个名字背后的姑娘是多么期待。 一转三月,今日是腊月初三。 腊月初九是他定亲的日子,章年卿在飘飘雪花中呼出一口冷气。站在冷冰冰的长廊上出神,远远看见那位不正经的表哥来了。 章年卿赶紧避开,额角突突的跳,他脑仁疼! “天德,等等我。” 既然避不开,章年卿只好驻足等着了。章年卿是打定心思,他说什么混账话都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了。不曾想,这次表哥说的话却十分中听。他道:“天德,你也别置气了。知根知底,总好过盖头一揭,几家欢喜几家愁吧。” 自来熟的表哥勾搭住章年卿的肩,“其实这小娇妻有小娇妻的好嘛。你想把她养成什么样子就养成什么样子。想怎么摆弄怎么摆弄,搁房里,你还不得把人疼到骨子里。”不正经的撞了撞他,眉飞色舞的。说着从袖口掏出一本蓝册子,“给你个好东西。这可是我花大价钱买的。” 章年卿不想接,硬被塞进手里。待人走很远了,抖开书皮一看,赫然上书五个大字。章年卿手一哆嗦,差点把书扔出去。眼见章芮樊远远的过来了,章年卿无处躲藏,只能先将书别在后腰藏起来,整理整理衣袍。一派平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7.第九十六章 管三爱着服务器~  私下里他还和陈伏嚼过舌根, 陈伏还促狭的说,皇上后宫佳丽三千, 他脸色好看了, 后宫的娘娘们脸色就该不好看了。 章年卿觉得十分在理, 也就没纠结这事了。 和景帝死的太突然了,满朝文武都猝不及防。 直到这时,章年卿还没有意识到这件事会对他产生多大影响。 作为和景年间最后一个新科状元, 放榜第二天皇帝驾崩。 他甚至还没来得及去翰林院赴任。 章年卿这个状元当得说不上来的尴尬。 章芮樊回来的时候除了带回来一些,‘陛下可能一直在服用丹药’‘皇上的死是突然的, 大皇子的死却是有预谋的。’‘所以看起来皇上的死也不单纯了。’这些事关朝政的消息。 他沉重的看了章年卿一眼:“天德,你要做好心理准备。如果真是诸位皇子继位, 他们多少也得做做样子对你们抚恩。如果,真的是齐王代侄继位” 章芮樊没有说下去, 章年卿感到轰隆一声,头顶的天塌了。 十五岁的少年脊骨单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许是因为他黑,只能从他表情窥出阴测测的沉色。章年卿张了张嘴,艰难的问出一句话:“我会怎么样。” “怎么样”章芮樊咂摸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苦笑一声:“一朝天子一朝臣, 实不相瞒。为父都不知道自己头上这顶乌纱帽保不保得住。你的将来更无从说起。” 章年卿喃喃道:“皇上怎么就死了呢” “是啊,皇上怎么就死了呢” 整个大魏的天都愁云满布,章芮樊现在每天上朝都是一种煎熬。以礼部为首的礼部尚书, 以刘首辅为首的刘崇光等朝臣, 天天在朝堂上吵。礼部认为应遵照古法, 子承父位。刘宗光认为要与时俱变,结合当朝情况,让更有经验的齐王继位更好。 齐王已经到京,从头到尾只露了一次面。表达了两个意思:一c他愿意临危受命接管大魏江山。二c待他百年之后,一定将皇位完璧归赵,还给哥哥这一脉。然后再没有表过态。 起码没有在明面上拉拢朝臣,聚集势力什么的。 甚至摆出一副闭门谢客的姿态,他只听结果。大家同意他当,他立即走马上任。大家不同意,他立即卷着铺盖回他的藩地当他的齐王。 章芮樊的顶头上司吏部尚书对他说:“芮樊啊,你我共事这么多年。如今就算熬到头了。你有没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在我卸任之前,我再最后帮你一把。” 吏部掌握所有朝臣官员的任职调遣,没有哪个皇帝会在这个位置留下别人的人。齐王一旦继位,第一个换的肯定是吏部的人,再一点一点授意,由吏部尚书c侍郎慢慢换掉各个位子上的关键人马。 章芮樊沉默良久,望着老眼浑浊的上司,触动道:“学生能问问,今科状元章年卿的任遣吗。” “他,我做不了主。芮樊,你有三个儿子,适当的时候,该放弃的,你得选择放弃。”吏部尚书直接了当道:“你知道的,章年卿的文章本是得不了状元的,他是入了皇上的眼才钦点了他的第一。他的以后,还得看新帝什么态度。” 章芮樊胸膛起伏不定,吏部尚书再看时,章芮樊眼底已经有了泪,他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缓慢道:“学生能回河南吗。学生在那里发的家,内子娘家也在河南可能的话,学生想回河南。” 为避免徇私,朝廷任官同场会避过该官员家乡。章年卿已经老了,他不想再去适应一个新地方了。既然家乡去不了,他把二老接过来,一家人住到河南也好。 闻言,吏部尚书哈哈大笑,连连点头:“好好好。他日若能京城再见,记得来请我这个糟老头子喝杯酒。” 章芮樊跪下时,眼泪也跟着掉下来,他重重磕头:“一定。” 临走时,章芮樊还不死心的问:“我能把年哥儿一起带到任上去吗。” 吏部尚书有些于心不忍,还是绝情的摇头:“他是新科状元,授职翰林,又没有外放出去,怎么能随随便便的离京呢。” 章芮樊再也受不了,捂着脸嚎啕大哭,捶着地板,痛心道:“他才十五岁啊,他才十五岁啊。” 吏部尚书叹息道:“芮樊。给我两年时间,届时如果我还有机会,我寻个错处将他从翰林院遣出来,届时无论调到陕西还是甘肃,能离你们近一点是一点。”忽的想到什么:“我记得你家老三不是订了亲吗,让他赶紧成亲,在京城也有个托付。” 章芮樊愕然道:“国孝少则一年,重则三年。不能婚配嫁娶大行喜事。虽有百日内可以从简举礼的疏漏,可我姻亲家的姑娘今年勉勉才十岁,达不到事出从急的要求。这个办法恐怕行不通。” “你倒是给你儿子定了门好亲事。”不知想到了什么,吏部尚书忽然笑道:“这手无实权还是有手无实权的好处。衍圣公一家,在皇家便是一个人形祥瑞,图个国运昌隆的好征兆。不管新帝是谁,也没人去动他家。” 章芮樊不知上司何意,“您的意思是说?” 吏部尚书笑了笑,简洁道:“将章年卿留在京城吧,我和他泰山都会照看着。如今谁也说不清以后是个什么光景,没准他还是有大造化的。”没有再多解释什么。 章芮樊喏喏点头,答应了。 晚上点了灯,章芮樊和陶茹茹睡下,说卸任的事,说回河南的事,说接双亲的事,七零八落说了一大堆。章芮樊望着黑漆漆的床幔道:“年哥儿可能得留下。” 陶茹茹大惊失色:“什么,你要把他一个人留在京城。” 章芮樊口气强硬:“他身边内有丫鬟婆子,外有他老师兼泰山。你有什么不放心的。我们把钱财银两给他留够,男子汉大丈夫,还一辈子离不得家了?” “你怎么这么铁石心肠!”陶茹茹大哭大闹,“我不同意,我绝不同意把年哥儿一个人留在京城,要走你自己走。我陪着我儿子。” 章芮樊气笑了,“青鸾你不管了?老大媳妇还怀着身孕你都不管了。” “我。”陶茹茹难以割舍,大哭不止:“你就不能想想办法,把天德也带走吗。” 章芮樊冷冰冰道:“妇人之仁。睡觉!” 陶茹茹看着冷漠的丈夫,一阵绝望。想着她的年哥儿,只觉得章年卿命苦,一会儿便哭湿了枕巾,一晚上都没睡着。 章年卿再一觉醒来,便发现家里上上下下在收拾东西。一问才知要搬家回河南了,他拔腿去书房问章芮樊,“新帝不是还没确定吗。”气喘吁吁。 不知是不是章年卿的错觉,他总的觉得父亲看他的眼里充满了悲痛。他的预感十分不好,呐呐的喊了句,“爹。” 章芮樊笑着让他座,亲自给他斟了一杯茶。章年卿毛骨悚然,只见父亲缓缓开口:“新帝十有是齐王。爹不想赌了,也不敢赌,趁着爹现在手里还有几分薄权,先离开这个是非地,保全身家性命。” 章年卿怔了怔,只觉得有什么地方被忽略了。他下意识的问:“我们全家一起走吗。” 章芮樊定定的看着他,良久道:“你不走。” 章年卿张了张嘴想问为什么,最终什么也没问。他知道为什么,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缠。面色如常道:“听说往年状元都是传胪唱名后,在家修整三天。我如今在家也歇了两天,明天我收拾收拾东西,后天就去翰林院。” “恩。”章芮樊淡淡道。继而轻描淡写的又嘱咐些琐碎,说着说着,忽然停住,蓦地起身走了。 章年卿看着父亲落荒而逃的背影,不明白为什么。 章芮樊有苦难言,他越嘱咐越觉得不放心。索性闭口不言,径直走了。 十里亭,江河渺渺。杏花三月再也没有了春意烂漫的喜庆。 冯俏抬头望着身旁的章年卿,他缄口沉默,父母双亲要走了,也不见他有一丝悲伤难过。甚至连一句离别的话都不说。 章芮樊远远看了眼儿子,对冯承辉低声嘱咐,“我这个儿子就托付给你了。张尚书对我说,给他两年时间,他想办法把天德送出京。这两年,就拜托你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8.第九十七章 管三爱着服务器~  “天德, 快, 你舅舅来了。跟我过去见客。” 章年卿讶然道:“舅舅他们来了吗。什么时候的到了,他们不是在河南吗,怎么都没写封信。”说着疾步跟着章芮樊走了。 章芮樊年轻的时候在汝宁府同知, 娶了当时的河南巡抚陶金海的女儿。后来章芮樊一路升擢至京城,带着陶茹茹在京城一住就是十多年。当年离开汝宁的时候,章年卿二哥才出生,还在襁褓里抱着。章年卿更是连影都没有, 从未见过本家舅舅。 此番闻舅舅前来,他内心雀跃不已。一路小跑,一掀帘子, 数道目光一齐投来。章年卿望了望厅内的五六名男人,斟酌片刻,先向祖父和外祖父行礼:“孙儿见过祖父。外祖父。”然后向三个中年男子请安,“天德见过三位舅舅, 给三位舅舅请安。” “哈哈哈。天德还记得舅舅。”“哟,我们的小解元来了。”“来,让大舅好好看看你。” 章年卿摸着脑袋, 憨憨笑道:“收了舅舅们十多年礼物, 哪敢不记人啊。” 哄堂大笑, 陶孟辉等人个个指着章年卿哭笑不得。陶孟辉道:“看着人憨, 脑子却不傻。” 舅甥四人聊的很是投机, 直到陶茹茹抱了小女儿青鸾来, 大家对章年卿的热情劲才散掉, 都疼爱的看着章青鸾。 陶家是兄妹四人,三子一女。如今陶茹茹也生了三子一女,这份巧合,让大家对这个小闺女又怜爱了几分。 小舅陶孟新凑不上热闹,只好逮空拉着章年卿说话,“冬月里订了亲,打算什么时候成亲。” 章年卿苦笑,“冯家姑娘还小,看家里怎么安排吧。” “你自己都没个想法吗。”陶孟新可不觉得他这么乖。 “过了春闱再说吧。”章年卿兴趣乏乏。 提起春闱,陶孟新神色一肃,和章年卿聊起了心得和注意事项。直至中午用膳,两人还意犹未尽。 出门时,陶孟新拍着章年卿后背正说着什么,忽然感到手下一个硬物,下意识的抽出来:“这是什么。” 糟了。章年卿忙要夺回来,陶孟新一抬手。不理小外甥的迫窘,慢慢展开书来看。 “《幼鼎·器养篇》这是什么?” 狐疑的翻了两页,陶孟新眼中从震惊惊愕到不可思议,精彩缤纷。 章年卿恼羞不已,一把夺过遮掩住。解释道:“这是表哥给我的。” 陶孟新指着他一脸明白,感慨道:“看不出来,看不出来啊。” 外面风雪略大,吹迷了陶孟新睫毛。他睫毛挂雪,面如冠玉,脸上带着一丝意味深长的笑。芝兰玉树,气度翩翩的陶舅舅,语重心长的拍了拍他肩膀,“孩子,记得你的话。春闱重要。” “舅舅!”章年卿高声道,“不是你想的那样。” “明白。走吧,去吃饭。” 饭后,章年卿气的回屋直接摔了书,狠狠的踩了几脚。便去读书了,念了一会,天色渐暗。章年卿没有喊小厮,自己动手点了油灯。暮色四合下,灵感总是来得分外汹涌,研磨习书,字字谏言都是真理。 盯着砚墨,不知怎么的,章年卿忽然想起‘红袖添香’的浑话。心中一触,眼前影影绰绰,依稀露出一个小丫头的影子。小姑娘拿着小杌子站在桌前,像只花猫儿似得在桌前砚墨。琵琶袖垂在砚池里,拖的纸上桌上都是墨痕。 这么想着,心头越发热了。心尖尖那一处又热又烫,烙的他浑身躁意。汹涌的灵感都被另一种汹涌扑灭。 章年卿回到屋子,那本书孤零零的被扔在地上。烛火跳动间,将那一个‘幼’字生生挖出来,做成一个巨大的虚影罩在他的心头。想了想,弯腰捡起书。拍了拍上面的灰,私下收进柜子里。 书脊朝里,掩藏在浩瀚书海间,几不可寻。 章年卿闭了闭眼,喃喃道:“冯俏。” 冯俏,真是可好名字。 腊八灶王节,章家去给冯家带着礼物追节。没有什么贵重的,多是些八宝豆子,薏米百合等,图个吉祥。 内宅孔丹依和陶茹茹在说话,正厅冯承辉和章芮樊也聊的不亦乐乎。章年卿一个人坐着无聊,索性对冯承辉拱手请命道:“先生,天德可否去书阁看书。” 孔丹依作为衍生公女儿,出嫁时一百三十六抬嫁妆里,有二十八抬装的都是古籍孤本。天下学子趋之若鹜,任谁得一本,都能当做传家宝流传百世。哪里像衍圣公这种人家,稀世孤本都是以‘抬’论。 冯承辉乐呵呵一笑,以后都是自家人了。他也没什么好藏私的。指了个小厮,“带三少爷过去。” 晖圣阁旁坐落着一间不起眼的小阁楼,长满枫藤,绿荫荫一片。门上终年落着锁。他以前跟着冯先生念书的时候,便好奇过这里,却从未想过先生会把家里的书藏在这里。 跟着小厮从偏门进去,门房住着一个小老头。小厮恭恭敬敬的喊他:“齐爷爷,老爷让小的带章公子过来看书。” 齐老头胡子一抖,瞪着眼睛问:“什么章公子,哪个章公子。” 小厮有些尴尬,凑到他耳旁小声道:“就是和小姐定亲的那位章三公子。” 齐老头神色顿时软化下来,他精神灼烁,眼中有精光。微微低下头,行士子礼:“小老头多有冒犯,章公子跟小的来吧。” 说着,回房拿出一大把钥匙,踩上吱呀呀的阁楼。小厮借机向章年卿告辞,章年卿挥了挥手,同意他去了。 一进门,章年卿才恍然大悟。原来齐老头手上的钥匙不是开门用的,是开盒子用的。冯家书阁藏书千万,但凡孤本珍本,皆以紫檀木匣,珍而重之的装着,防避蛇虫鼠蚁。 章年卿摸着盒子上的精细雕花,陡然生出一股买椟还珠之心。且不论这盒子里的东西价值几何,单一个空盒子便顶的上十两黄金。章年卿感慨的想,他的岳家可真是有钱啊。 边走边看,章年卿越看,心中敬意越高。古往今来,世人数得上名号的风流才子,名士大儒。他们的手稿c散记也不知是通过何种方式落到孔家手中。还有一些根本不为世人所知晓的字画瑰宝。 章年卿翻到一本唐寅的散记,里面记载了他中解元后,再未拔高一筹的满腹愁心不得志。其中一些惊世骇俗之语,看的章年卿心惊肉跳。良久都喘不上来气。 偶然一瞥,牑户处由一枝枫藤的枯干,引着阳光垂进来。视线顺着阳光落在明亮的地板上,书架下露出鹅黄色一角,布料上的银线在阳光下煜煜生辉。章年卿不动声色靠近。 冯俏垂头,捧着书看的如痴如醉。光线在书页上游移,章年卿的目光再冯俏身上游移。 小冯俏今日穿的是鹅黄色挑线裙子,扎着简单利落的双螺髻,将自己打扮的像个小丫鬟。前襟袖子无处不脏,也不知道是从哪个旮沓角落里爬出来的。脏兮兮的小丫头,青葱鲜嫩,俏丽逼人。下颚嫩生生的肌肤,沾着一道泥痕。莲藕沾淤泥一样格格不入,却又诡异的让人觉得理所应当。 “啊。”冯俏吓了一大跳,书掉在地上,向后爬了几步。看清楚来人,才松了一口气。“怎么是你啊。”低声咕哝,“真是阴魂不散,躲都躲不开。” 小冯俏运气不好,章年卿自幼耳朵便生的尖,闻言挑挑眉:“我来你家追节,你还躲我。” 冯俏捡起书,塞回书架。抱怨道:“谁让你来我家了。”回头看着他脸好一会,垂头丧气道:“今天就算了,下次在外面你碰见我了。千万可不要和我说话。不然我真的只能坐在家里等出嫁了。” 章年卿听出一咻咻嫌弃的意思,上下将自己打量了一番。好笑的问:“我有什么地方让你很讨嫌吗。” “你太黑了!”冯俏脱口而出,章年卿愣了一下,冯俏别过头,心里觉得有些愧疚:“我知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这些不是由你决定的。可我的小姐妹已经将我笑的很惨了。还请你,不要让我再没面子了。” 章年卿唇角挂着笑,敲了敲手中的孤本。顺手将书和匣子一齐放在书架上。掐着她下腋,将她抱起来放在窗沿上。放下她时,还细心的替她拨开爬在窗台上的枯枝干叶。盯着她脏兮兮的手脸,怀里摸索了一会儿,没带手帕。 想了想,伸手在冯俏怀里摸索了一会。果不其然,掏出一块小手绢。仔细替她擦干净,慢悠悠的问:“这么说,你是知道我今日来看你,才故意躲到这里来的?” 冯俏身子有些僵,偷偷向后瞄了一眼。窗子后面空无一物,二层阁楼下是铺的整整齐齐的青砖。冯俏想象了一下自己从这里摔下去,生还的可能。十分识趣道:“绝无此意!这两者之间其实并无关联的,大哥哥你虽然长得黑,却也是黑里俏。我何苦躲你。真真是我自幼嗜书,平素都习惯来这里。今日一时忘了时辰” 章年卿无动于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9.第九十八章 管三爱着服务器~ 章年卿无论如何也睡不着, 在床上翻来覆去的。蓦地,他猛的坐起来, 掀开床帐穿鞋穿衣服:“来人啊。备马车,我要去冯府。” “现,现在吗?”下人望了望漆黑黑的庭院。 “对,马上去办。”章年卿在箱笼翻找着外罩衫,下人硬着头皮出去了。 见状, 他的贴身小厮毛竹劝道:“三少爷你有什么急事明天早上再去不行吗。您再急, 也不能这个时辰就去啊。冯先生他们肯定早就歇息了。” “我知道我知道。我都知道!”章年卿红着眼睛, 像一头暴怒的野兽。啪嗒,眼泪落下来。他蹲下身抱头痛哭, “这件心事不了,我实在睡不着。毛竹, 我等不了。明天早上, 呵,一盏茶的时间我都不想等。” “可你现在去找了冯先生有什么用呢。”毛竹旁观者清,老实道:“先生不是考官, 你也不能重新进殿考一次。事已成定局, 三少爷你再急有什么用呢。”一语中的,戳破现实。 他把人扶到床上,轻手轻脚盖上被子。“少爷, 睡吧。这种事急不得, 是您的, 跑不掉, 不是您的,强求不来。” 怎么能强求不来呢。 章年卿怔怔的想,一夜无眠。 第二日大清早,毛竹带着婢女端着布帕热水进门。 一进门,见章年卿已经穿戴好衣服。他神色憔悴,眼底淡青。毛竹看在眼里,叹了口气,没敢说什么。手脚麻利的服侍他梳头,“马车已经准备考了,早膳也做的差不多了,三爷要用点在走吗。” “不用了,这就走吧。”章年卿热帕子随手递给丫鬟。 临走前,他走到桌前,盯着桌子上的墨卷,良久。卷起收在袖子里。 冯府内,小花园。 “好了没啊,你快点。再弄不好,我回去就没法交代了。”冯俏的表姐——林灼,在一旁催促不断。 冯俏眼稳心稳手稳,手里正捧着一个破损的唐三彩小马,形状不大,只能做把玩。现如今却是首尾分离,碎成三块。她停下手中的活,叹了口气,瞪眼道:“你再催我,我就不帮你修补了。你说你怎么这么能败家,上次摔坏了姑姑的玉镯,勉强拿金镶玉凑合过去了。现在这可是姑父要送给上司的骏马。你总不能给马脖子上镶一圈金吧。” 林灼欲言又止,委屈巴巴的住了嘴。她正有求于人,不敢得罪冯俏。 冯俏修补古画瓷器的活是无师自通。冯家只她一个孩子,幼时时常寂寞无聊,便经常去孔家和表哥表姐们玩。孔明江家里老东西太多,炕角上随便压压一块砖都是老古董。修修补补,经常在所难免。 冯俏非常感兴趣,时常蹲在孔明江身边看。小冯俏极为聪明,不管什么东西看一遍就会,渐渐地耳濡目染,无师自通。 冯俏六岁的时候补过一副仇英的仕女图,破坏过程比较凶残。表兄妹几个一副闯了大祸的样子,大舅的长子一咬牙,站出来,说这件事他一个人去承担,让谁都别声张。 孔明江回来后果然大发雷霆,痛打了孔大哥一顿不算,还把人扔进了柴房,美誉其名:面壁思过。 大家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冯俏一声不吭将碎纸残片报走,重新拼凑c重裱并且做旧。 冯俏把修补品拿出来后,大家都吓傻了。谁也不相信这是她一个人完成的,孔二哥更是一脸严肃深沉的说,“把它抱给字画楼的老师傅,至少也得三天才能修复。” 冯俏莫名其妙,觉得二哥实在夸张。她一个小孩子一会儿就能弄好的东西,大人怎么可能那么犯难。 不过现在不是争辩这个的时候,大家赶紧把字画送去,让爷爷消气。 孔明江拿着字画,倒是没有消气的意思。大家这才知道,孔明江不是生气大家弄坏了字画,一副字画算什么,让他愤怒的是孔大哥的教养,并质问大家:“你大哥可是跟着皇子在念书,赶明儿他在皇宫也这么毛毛躁躁,谁去救他,恩?!” 气过了,孔明江才想起来问冯俏:“你跟谁学的这个?” “这很难吗,为什么你们都这么问我。”冯俏疑惑极了,不知为何,声音里还有一丝颤抖。 后来孔明江发现,冯俏不仅修复字画很有天赋,一些古董瓷器,更是上手就来。这让孔明江很震惊,他第一次开始正视这个小外孙女。渐渐的,他发现,与其说冯俏很有天赋,倒不如说她很有学问。 许是小时候太寂寞了,冯俏念得书又杂又多,心窍开的快。女孩子家本来就心思细腻,很容易从纸张脉络里找出它原本的样子。 看得多了,便会的多了。 孔明江闲赋在家,琴棋书画奇淫技巧上无一不是行家。他爱冯俏的聪慧,便想把她待在身边教。 冯俏却是一个不喜欢学东西的,她只对自己感兴趣的东西下功夫。孔明江试了几次后便放弃了,强扭的瓜还真是不甜。 他不止一次的对夫人感慨惋惜,孔夫人却道:“她爹是寒门子弟,还能一举夺冠考取状元。依依更是自幼就聪慧,他们两的孩子,怎么会笨。只可惜俏姐儿是个女孩子,若是个男孩”不知不觉就扯远了。 孔夫人沉默下来,女儿没给冯家添一个儿子,她总害怕哪天一睁眼,依依就哭着回来,说冯承辉不要她了。 冯俏正埋头把最后的尾巴粘上去,然后刮漆描补颜色。灰头土脸时,突然听说章年卿来了,吓得她蓦地站起来,摸摸头发,又看看自己身上的衣裳,一闷头钻进房间了。任凭林灼呼喊,也置之不理。 书房里,冯承辉惊愕的看着章年卿:“你怎么来了。你怎么现在这个时辰来,也不看今天是什么日子,你还敢乱跑。” 章年卿浑浑噩噩的,脑袋一时没转过弯:“什么日子?” 依惯例,殿试结束后,翌日清晨,皇帝依例单独召见前十名新科进士,人称“小传胪”。 冯承辉恨铁不成钢,“赶紧回去,小心皇上找不到你人。” “哦,哦。”章年卿说着就要出去,他把这件事忘得一干二净。跨出门时,想了想,将磨卷抽出来交给冯承辉:“冯先生,这是我凭记忆誊下来的,我昨日殿考的卷子。我今天找你来,就是心里没底。” 冯承辉疑惑的接过,指着一处明显别扭的‘国’字。“这是怎么回事。” 章年卿回头,笑容孤寒:“戳破我自信的东西。” 冯俏穿戴焕然一新,出来却不见章年卿。探头探脑去了冯承辉书房,却见冯承辉在烧什么东西。“爹,章三哥呢?” “我让他回去等消息了。” “哦,对。今天是小传胪的日子。”冯俏眼睛一转,偎过去抱着冯承辉的胳膊,娇声问道:“爹,章三哥是你的学生,你觉得他这次能一举夺冠吗。” 冯承辉喟然道:“原来七分的把握,现在只剩下了五分。” 冯俏愣住了,“为什么?” 冯承辉不欲多解释,只道:“也是他的运气没到。这世间的状元,七分靠才气,三分拼运气。实力加运道是平步青云,实力加疏忽意外就是怀才不遇,一辈子郁郁不得志了。”声音很是怅然。 冯俏说不清心中是什么感觉,只觉得鼻子一酸,眼眶有泪意。这一刻,她竟是希望章年卿能金榜题名。真心实意,不掺半分虚假。 她小声问:“没有回旋的余地了吗。” “那倒不至于。”冯承辉想着那份墨卷上的字字句句,沉吟道:“凭他的才华进前十甲是不难的。其余的,就看运气吧。只要他能在皇上召见时表现突出,给皇上留下印象,未必就没机会”余下几字没有说,充满无限期望。 章年卿刚走到半道,便见章家仆人喘着粗气道:“宫里来人召见三爷。三爷快跟我们回去吧。” 闻言,章年卿话都没多说,便钻进马车。 马车摇摇晃晃,薄薄倦意传来,章年卿打了个哈欠,一时有些后悔昨晚没睡觉。他这副样子就去面圣。真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0.第九十九章 管三爱着服务器~ “天德。”章芮樊站在马车前对儿子招手。 章年卿视若无睹, 不知道在别扭什么。冯俏看不下去, 伸出小指头戳了戳他的腰,章年卿目光凌厉的摄住她。 冯俏挺挺小胸脯, 恶从胆边生,硬气道:“你在别扭什么啊。章伯父这一走不知道几年才能回来, 你都不想他们吗。” 章年卿目光微闪, 脚下终于动了。 一听见脚步声, 陶茹茹抱着青鸾从马车里探出头, 眼眶含泪。章年卿上前抱了抱母亲和妹妹,低声道了声珍重。对章芮樊则就没那么亲热了, 淡淡道:“一路小心。” 上车时, 章芮樊终于忍不住问,“天德,你是不是怪爹不能带你走。” “怎么会呢。”章年卿轻轻道:“你儿子如今可是京官。随意离京可是死罪。爹带我走才是害我呢。” 章芮樊别过脸, 倍觉心酸。一甩鞭,扬长而去。 马车渐行渐远, 章年卿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孔丹依推了冯俏一把,在她耳旁小声道:“快去哄哄哥哥。” “怎么哄啊”冯俏脚底下不肯动。章年卿现在看起来好可怕啊。整个人阴沉沉的, 眼神像剜刀一样,一不小心就能刮下来一层皮肉。 孔丹依瞪眼, 拍了她一下:“你不去谁去。”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孔丹依话里有话, 俨然是为未来在做打算。 冯俏只好硬着头皮过去, 抚着他胸口替他顺了顺气。忽略掉两个人的身高差, 这个动作还挺像模像样的。 “你别摸我肚子了, 痒。”章年卿从离别的悲伤中回过神来,复杂的看着她。 冯俏尴尬极了,讪讪的收手:“你还看吗。我不看我们回家吧。” 章年卿并不想回去,家里如今只剩他一个人,想想就觉得没意思。却不愿拖着冯先生家陪他在这傻站着,只好点点头:“走吧。” 转身时,章年卿下意识牵住香娇玉嫩的小手,握住一手香滑,方觉不妥。赶紧松手,偷偷觑冯俏一眼,小姑娘雪肤花貌,纯真貌美,她不慎在意的拢起袖子,翩翩然的走在他前面。 章年卿看着她的背影,手里触感残留,心里没有一点风花雪月的意思。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可笑,自己的一厢情愿。以及,冯俏的谙不知事。 冯俏聪慧美貌,纯真多才。是个再好不过的姑娘,不能说她不懂情,只能说她不开窍。章年卿不用问她都知道,在她心里,约摸就是把自己当成一个身份尊贵玩伴,不是她的哥哥姐姐,也不是她的丫鬟小厮。更不是她的闺中密友。 所以她会怕他,也会亲近他。大概就是觉得新鲜而已。 章年卿不想承认,看着她娟秀静好,时常会忘记她的年龄,也偶尔对她抱过一些旋旎的绮念。珍而重之当做他将来共枕而眠的人。 譬如今日,章家举家离京,独留他一人。他多想抱着她诉一诉衷肠,像无数话本的才子佳人一样,冯俏是朵温柔的解语花,来宽慰他,安抚他。他可以倒怀在她的温香软抱里,任凭外面前路坎坷,他总能找到一方温存之地。 终究,是他想多了。 很多年后,冯俏知道这件事后,完全目瞪口呆,根本没想到她无意间的一个举动,会伤害章年卿这么多年。她好笑的看着他,像是看着一个感春伤秋的小姑娘,“你啊,真是想太多。” 章年卿笑笑,没有解释一句。 当然也没有什么好解释的,只能说这是一次校准,将他想象的冯俏和真实的冯俏进行了一次对比。 他很感激少年时那一段困苦黑暗的时光,也挺高兴他早早打破了对冯俏的幻想。 因此,后来才很清晰很明白的知道,自己看上的究竟是怎么样一个人,自己将要娶回家的事怎么样一个人。 第二日,章年卿略作整顿,轻装从简的去了翰林院。 章年卿料到自己在翰林院的日子会不好过,却没想到会到了举步维艰的地步。 翰林院是清贵衙门,新科三甲入翰林,多是来学习熟悉典章制度。为日后拜相入阁打基础。既是来学习,通常会有老资历带着。先编纂一些史册,熟悉熟悉。待时日久了,自己便能上手独立做事了。 章年卿遇见的第一个问题是,没人愿意带他。 和往年炙手可热的状元不同,大家因为不知道新帝的态度,谁也不敢贸然出手。 所谓状元,出了这个翰林院许是的新鲜玩意,在这翰林院里,迎面遇见是十个人,八个都是状元出身。再不济也是个榜眼探花,更甚一些进士同进士,都是一些检讨c笔帖式之流。 皇上不缺人用。 这和章年卿的才华无关,新帝若对他心无缔结,凭章年卿的才华出身想平步青云,不难。 可若新帝不想用他,不愿意看着他拔尖冒头碍眼。他们这些做臣子的,拼了命也要把章年卿按下去,不污了圣上的眼。 章年卿这辈子只能碌碌无为下去。 杨典薄抽出一本旧书,拍了拍书上的浮尘,实在看不下去,喊道:“章修撰,你现在忙吗。可否搭把手帮我把这堆书搬到南院去?” “不忙,不忙。”章年卿连忙道,心中感激,面上不表。抱着厚厚的一摞书跟着杨典薄走了。 杨典薄三十出头,腆着肚子,十分有官威。外面日头正好,细碎的阳光穿林打叶照在二人肩头。杨典薄走得很慢,慢着慢着,章年卿心头那点郁火也消散了。 杨典薄回头看了他一眼,见他眼神安静了,停下来,笑道:“少年人不受点蹉磨以后是要犯大错的。看开点。” 章年卿道:“我明白。” 杨典薄摇摇头,“你不明白。你爹就是个糊涂蛋,他的儿子怎么可能是个明白人。” 章年卿惊愕道:“你认识我爹?” “我和章芮樊是同年,是那年的探花郎。” “是吗?”看起来不像啊,杨典薄面容年轻的多。 “呵呵,老夫已经四十有七。”杨典薄看出章年卿疑惑,主动解释道。 章年卿满脸诧异,完全看不出来。 杨典薄继续朝前走,背着身不疾不徐道:“你也不必记恨这些同僚。今日他们如此待你,不过因为你前途未卜,他们不想惹祸上身,人之常情嘛。你要理解。”声音有笑意。 章年卿沉默半晌,问他,“杨典薄,您不怕被我连累吗。” “你?呵呵,你不过是先帝钦点的状元。是犯什么滔天大罪了,和你说句话就要被连坐?”杨典薄不甚在意,道:“他们看不明白,我这把年纪了,还能跟着他们一起当糊涂蛋。” 章年卿有些意外,眸中闪过喜色,继而更茫然了:“新帝真的会因为膈应我是先帝选的人,而不用我吗?” 杨典薄不答反问,“若新帝肚量就这么小,你打算怎么办。”他意味深长:“真龙天子也是人啊。” 是啊,若齐王就是这么小心眼,他该怎么办。 章年卿噎住,半晌才道:“那也是我的命。不过,我不信命”他抬起头,眼中煜煜生光:“杨典薄,您可能不知道。去年秋天我生过一场大病,连名医蔡胜寿都说我活不了。您看,我现在还不是好好站在这里。” 杨典薄惊讶道:“哦,你是怎么挺过来的?” “当时想得简单,只想着我寒窗苦读十年,连个功名都没捞到手,我咽不下这口气。这一口气吊着,硬生生抗过来了。”章年卿说的趣味滑稽。 杨典薄目光惊异的看着他,良久良久,才道:“走吧,这两天你跟我看看宋史,临时抱佛脚先学一点是一点。省的过两天用时两眼一抓瞎。” “杨典薄你是说” “嘘。不可言,不可言。” 杨典薄走在前面,章年卿抱着书,小步追上,急道:“杨典薄,您能说明白一点吗。是我想的那样吗?还是说,我想差了,你说的不是这个意思。” “我问你一个问题,倘若新帝让你修撰《新魏史》,你敢吗。”杨典薄语出惊人。 章年卿脱口而出:“怎么可能!” 他一个刚入翰林的新人,既无资历又无能力,比起饱读诗书博学多才的大师大儒们,他就像一个刚出生的小婴孩。谁会让这么一个孩子去编纂年史呢。给大儒们打打下手都是抬举。 “且不论可能与否,你只告诉我,你敢不敢。”杨典薄掷地有声,喝问道。 头顶太阳炽烈,章年卿腹背烧心,不一会便汗流浃背。“我不敢。”章年卿闭了闭眼,只觉得耻辱,对于一个少年天才来说,没有什么比承认自己无能更绝望的了。 杨典薄露出一丝笑容,这次笑意达眼,真心实意:“难得啊。我还以为你这般年纪的,都是心比天高,不知天高地厚。诚实,我喜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1.第一百章 购买比例低于40, 48小时后显示正常章节。 画廊外挂着鸟笼, 冯俏被人牵着并没走远。院子里桂香迷人,冯俏扎着童子鬏, 自不自在的摸了摸。这是孔丹依今天早上令下人让她扎的, 六岁之后她就没梳过童子鬏了。 嬷嬷告诉她说, 娘这是为她好。冯俏虽然不明白为什么,还是乖巧的答应了。 小冯俏身量不高, 婀娜倩影,身段倒是很好看。可她今天偏生打扮的稚气,脸上甜甜一笑,两个小梨涡便攒了出来。更为可爱。 章年卿一掀帘出来就看见廊前站着的小冯俏,想退回去,一犹豫念到师母还在。想了想,还是迈出门槛。他没有直接离开,反倒走上前,站到离冯俏三步远的地方,作了一楫道:“冯姑娘。” 冯俏闻声回头, 一眼只看得到他胸前灰色的衣袍, 仰了仰头, 勉强看见他的脸。又惊觉这样露着鼻孔太不雅, 向后退了两步。看的还是不舒坦, 便道:“你往后退退。” “啊。”这个距离太唐突了吗。 “你太高了, 我看不见你。”冯俏不悦道。 章年卿闻言露出一丝笑意, 没有后退, 上前一步,屈膝半蹲。与她视线平视,有些好笑的问她:“你真的九岁了吗。”他看见她的童子鬏,不免疑惑。这是五六岁孩子才扎的。 该不会是衍圣公想要结亲,故意谎报了两人的年岁。 “当然是了,我属兔的。”冯俏雄赳赳气昂昂道。外公时常教导她风骨,虽然这个人太不知礼些,不过虱子多了不怕痒,唐突多了,也就见怪不怪了。 章年卿敏锐的捕捉到她的小未婚妻对他的敌意,思及今日一来,师父师母对他的诸多挑剔和为难,一时新仇旧恨全攒过来。握着她的小手蓦地用力攥了一下,听见小骨头咯吱撞在一起的声音,这才悠闲松开。笑吟吟道:“正巧,我属狗的,专叼你这样的小兔子。” 冯俏玉雪般的小脸涨的通红,小手指着她:“你个混蛋畜生小乌龟!”憋了半晌,记不清那句戏词了,自己编了句词。 跟在冯俏身后的嬷嬷,脸红一阵白一阵的,后知后觉自己家的小小姐被兔崽子轻薄了,怒而上前,正想骂。突然想起这是老太爷定下来的姑爷,硬是忍声吞气,攒出一个笑脸,殷勤道:“章少爷,别吓我们小姐了。您和夫人说完话了?老爷和章老爷还在前院说话,你看您是?”就差没直接赶人了。 章年卿瞥了一眼小丫头,目光收回。笑着应了,随下人指引去了父亲处。 晌午,冯家留了两父子用过饭。粗略敲定了纳吉采礼的日子。便散了席面,具体的还得请媒人来谈,两家此番私下交个底,彼此心中有个章程。 回去的路上,章芮樊问:“见过冯家的小姐吗。” “见了。” “哦?你觉得怎么样。” 章年卿道:“没什么怎么样。一个小孩子,还天真着。”话毕便无话了。 章芮樊听出一咻咻意思,立即质问:“你什么意思,你觉得衍圣公给你指这门亲事指错了?” “爹。”章年卿无奈的喊了一句,驻足道:“衍圣公指亲事自然是没有错的。只是您不觉得这事有点太早了吗。且不说我还在念书,那冯家小姐还是一团孩子气,傻愣愣的,还不知情事。寻常小姐被男子碰了手,哪个不羞羞涩涩的。那小姑娘竟还以为我和她在打闹” 章芮樊目如铜铃,瞪大眼睛道:“你今天第一次见人小姑娘就上去摸人家手了?” “我”章年卿语塞,自己打了一个嘴巴。圆场道:“总之,现在说这些为时过早。我要去念书了,以后这种事爹你就别喊着我了。你看着处理吧。孩儿谨遵父命。” “你你你。”章芮樊一个头两个大,自己养的崽这么打哈哈,他还能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吗。“你个兔崽子,书都念到狗肚子里去了。”气的都不知道说什么好,完全语无伦次道。 章年卿十分无奈,两人话说不一起。索性不说了,只顾走路。当起了闷嘴葫芦。 章芮樊心里涌出一丝委屈,真委屈。他这一辈子养了三个崽,刚出生三天还在妻子怀里的小闺女不算。这三个儿子里,就数这个三儿子让人不省心。 世界上的锯嘴葫芦分为三种,一种是天生稳妥,沉默寡言不喜说话。一种是自恃清高,视世人于蝼蚁,不屑与人交谈。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无法自拔。最后一种,便是说话如刀,字字扎人,眦睚必报之人,为了避免得罪人,便鲜少与人说话。 以前章芮樊觉得章年卿属于第二种,今天他觉得章年卿属于第三种。 总之,这不是个内敛不喜与人言的孩子,相反,他还是个话唠。嘴皮子特溜。如果不做官,送他去茶馆说相声也饿不死他。 章芮樊疾步追上他,试图给他讲道理:“你知道冯先生之前从翰林院被贬到凤翔一个小县城去做县令的事吗。” “恩。” “你就不好奇,他是他是为何被贬,又是怎么样回来的。” 章年卿看了眼父亲,恭恭敬敬行了一礼,“望父亲告知,孩儿洗耳恭听。” 章芮樊被顺毛的十分满意,斟了斟用词,不徐不疾道:“天下读书人皆学的是孔圣人的文化,衍圣公虽不落实权,可这天下读书人都是他家的学生。几百年来,任凭如何改朝换代,这衍圣公一职,是必须架在这的。甚而,孔圣人的后人流落民间,皇族挖根抛底,也要将这一脉的嫡系后裔挖出来,你明白吗。” 章年卿叹了口气,“孩儿明白。” 孔氏嫡系后裔的身份核实之严苛,不亚于流落民间的皇子。若哪朝哪代供了一个非嫡系的孔氏族人,可是要被嘲笑千百年的。 章芮樊无不羡慕道:“冯承辉在翰林院得罪了首辅刘宗光,被外放出去。本是这辈子都没有回来的机会了。亏得有个好外家,他外放三年,政绩平平,本留在那穷乡僻野一辈子,至死也无人敢伸出援手也不足为奇。却不知那衍圣公用了什么手段,硬生生把人拉回了帝京。虽是回来让他教了十多年书,也没什么光彩。现如今,却被贵人提拔成了东阁大学士。” 这一路,堪称传奇。编个话本子,茶馆能流唱一年。 “我知道,父亲。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孔家往来皆是鸿儒之辈,三分恩情还点一生呢。何况是这么一块跳板转。”章年卿沉默的走在章芮樊背后,声音几不可闻。“我只是觉得,我不需要这些。” 谁也没听见。 章年卿觉得他给父亲发脾气是有道理的,做父亲的根本不知道他为儿子的难处。如今人人知道了他有个年方九岁的未婚妻,见了他恭喜的,有吃笑的。 这日他当坐进学堂,一个旁门末枝家的表哥忽然不怀好意的撞着他,章年卿正写字,蓦地一滴浓墨污在纸上。他默不吭声,抬头看着这位表哥,之间表哥挤眉弄眼,嗓音中满是荡漾的以为。他道:“天德,听说你的未过门的那个小师妹才九岁,你憋不住了怎么办。” 章年卿很淡定,“没有什么憋不住的。” 这个回答太无趣了,旁门表哥促狭的在他裆下掏了一把,边猥琐边挤兑他道:“你就不想,你就不想~~~嘿嘿。” 章年卿眼疾手快,及时掐住安禄山之爪。表哥龇牙咧嘴,手险险悬在裆上一寸之地,“松手,快松手。哎呦喂,嘶,疼。”章年卿面无表情的扔开他的手,表哥怒道:“诶,我说你怎么这么开不起玩笑呢。” 章年卿避开他的手指,无法感同身受这种低级趣味的乐趣所在。叹了口气,“表哥,让一让。我的文章得重誊一遍了。” 表哥行为浪荡猥琐,长的却风度翩翩,温文如玉,一派的儒雅君子模样。很是讨小姑娘喜欢。起码他问亲的时候,从没有人嫌弃他黑。 同窗对章年卿这个小未婚妻都抱着善意的笑意。时常拿章年卿取乐。 章年卿在这份嘲笑中,显然忘了,他曾对这个名字背后的姑娘是多么期待。 一转三月,今日是腊月初三。 腊月初九是他定亲的日子,章年卿在飘飘雪花中呼出一口冷气。站在冷冰冰的长廊上出神,远远看见那位不正经的表哥来了。 章年卿赶紧避开,额角突突的跳,他脑仁疼! “天德,等等我。” 既然避不开,章年卿只好驻足等着了。章年卿是打定心思,他说什么混账话都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了。不曾想,这次表哥说的话却十分中听。他道:“天德,你也别置气了。知根知底,总好过盖头一揭,几家欢喜几家愁吧。” 自来熟的表哥勾搭住章年卿的肩,“其实这小娇妻有小娇妻的好嘛。你想把她养成什么样子就养成什么样子。想怎么摆弄怎么摆弄,搁房里,你还不得把人疼到骨子里。”不正经的撞了撞他,眉飞色舞的。说着从袖口掏出一本蓝册子,“给你个好东西。这可是我花大价钱买的。” 章年卿不想接,硬被塞进手里。待人走很远了,抖开书皮一看,赫然上书五个大字。章年卿手一哆嗦,差点把书扔出去。眼见章芮樊远远的过来了,章年卿无处躲藏,只能先将书别在后腰藏起来,整理整理衣袍。一派平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2.第一百零一章 购买比例低于40, 48小时后显示正常章节。  月上中天, 夜色无边。 章年卿无论如何也睡不着,在床上翻来覆去的。蓦地,他猛的坐起来, 掀开床帐穿鞋穿衣服:“来人啊。备马车, 我要去冯府。” “现, 现在吗?”下人望了望漆黑黑的庭院。 “对, 马上去办。”章年卿在箱笼翻找着外罩衫, 下人硬着头皮出去了。 见状, 他的贴身小厮毛竹劝道:“三少爷你有什么急事明天早上再去不行吗。您再急, 也不能这个时辰就去啊。冯先生他们肯定早就歇息了。” “我知道我知道。我都知道!”章年卿红着眼睛,像一头暴怒的野兽。啪嗒, 眼泪落下来。他蹲下身抱头痛哭,“这件心事不了, 我实在睡不着。毛竹,我等不了。明天早上,呵,一盏茶的时间我都不想等。” “可你现在去找了冯先生有什么用呢。”毛竹旁观者清,老实道:“先生不是考官, 你也不能重新进殿考一次。事已成定局, 三少爷你再急有什么用呢。”一语中的,戳破现实。 他把人扶到床上, 轻手轻脚盖上被子。“少爷, 睡吧。这种事急不得, 是您的,跑不掉,不是您的,强求不来。” 怎么能强求不来呢。 章年卿怔怔的想,一夜无眠。 第二日大清早,毛竹带着婢女端着布帕热水进门。 一进门,见章年卿已经穿戴好衣服。他神色憔悴,眼底淡青。毛竹看在眼里,叹了口气,没敢说什么。手脚麻利的服侍他梳头,“马车已经准备考了,早膳也做的差不多了,三爷要用点在走吗。” “不用了,这就走吧。”章年卿热帕子随手递给丫鬟。 临走前,他走到桌前,盯着桌子上的墨卷,良久。卷起收在袖子里。 冯府内,小花园。 “好了没啊,你快点。再弄不好,我回去就没法交代了。”冯俏的表姐——林灼,在一旁催促不断。 冯俏眼稳心稳手稳,手里正捧着一个破损的唐三彩小马,形状不大,只能做把玩。现如今却是首尾分离,碎成三块。她停下手中的活,叹了口气,瞪眼道:“你再催我,我就不帮你修补了。你说你怎么这么能败家,上次摔坏了姑姑的玉镯,勉强拿金镶玉凑合过去了。现在这可是姑父要送给上司的骏马。你总不能给马脖子上镶一圈金吧。” 林灼欲言又止,委屈巴巴的住了嘴。她正有求于人,不敢得罪冯俏。 冯俏修补古画瓷器的活是无师自通。冯家只她一个孩子,幼时时常寂寞无聊,便经常去孔家和表哥表姐们玩。孔明江家里老东西太多,炕角上随便压压一块砖都是老古董。修修补补,经常在所难免。 冯俏非常感兴趣,时常蹲在孔明江身边看。小冯俏极为聪明,不管什么东西看一遍就会,渐渐地耳濡目染,无师自通。 冯俏六岁的时候补过一副仇英的仕女图,破坏过程比较凶残。表兄妹几个一副闯了大祸的样子,大舅的长子一咬牙,站出来,说这件事他一个人去承担,让谁都别声张。 孔明江回来后果然大发雷霆,痛打了孔大哥一顿不算,还把人扔进了柴房,美誉其名:面壁思过。 大家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冯俏一声不吭将碎纸残片报走,重新拼凑c重裱并且做旧。 冯俏把修补品拿出来后,大家都吓傻了。谁也不相信这是她一个人完成的,孔二哥更是一脸严肃深沉的说,“把它抱给字画楼的老师傅,至少也得三天才能修复。” 冯俏莫名其妙,觉得二哥实在夸张。她一个小孩子一会儿就能弄好的东西,大人怎么可能那么犯难。 不过现在不是争辩这个的时候,大家赶紧把字画送去,让爷爷消气。 孔明江拿着字画,倒是没有消气的意思。大家这才知道,孔明江不是生气大家弄坏了字画,一副字画算什么,让他愤怒的是孔大哥的教养,并质问大家:“你大哥可是跟着皇子在念书,赶明儿他在皇宫也这么毛毛躁躁,谁去救他,恩?!” 气过了,孔明江才想起来问冯俏:“你跟谁学的这个?” “这很难吗,为什么你们都这么问我。”冯俏疑惑极了,不知为何,声音里还有一丝颤抖。 后来孔明江发现,冯俏不仅修复字画很有天赋,一些古董瓷器,更是上手就来。这让孔明江很震惊,他第一次开始正视这个小外孙女。渐渐的,他发现,与其说冯俏很有天赋,倒不如说她很有学问。 许是小时候太寂寞了,冯俏念得书又杂又多,心窍开的快。女孩子家本来就心思细腻,很容易从纸张脉络里找出它原本的样子。 看得多了,便会的多了。 孔明江闲赋在家,琴棋书画奇淫技巧上无一不是行家。他爱冯俏的聪慧,便想把她带在身边教。 冯俏却是一个不喜欢学东西的,她只对自己感兴趣的东西下功夫。孔明江试了几次后便放弃了,强扭的瓜还真是不甜。 他不止一次的对夫人感慨惋惜,孔夫人却道:“她爹是寒门子弟,还能一举夺冠考取状元。依依更是自幼就聪慧,他们两的孩子,怎么会笨。只可惜俏姐儿是个女孩子,若是个男孩”不知不觉就扯远了。 孔夫人沉默下来,女儿没给冯家添一个儿子,她总害怕哪天一睁眼,依依就哭着回来,说冯承辉不要她了。 冯俏正埋头把最后的尾巴粘上去,然后刮漆描补颜色。灰头土脸时,突然听说章年卿来了,吓得她蓦地站起来,摸摸头发,又看看自己身上的衣裳,一闷头钻进房间了。任凭林灼呼喊,也置之不理。 书房里,冯承辉惊愕的看着章年卿:“你怎么来了。你怎么现在这个时辰来,也不看今天是什么日子,你还敢乱跑。” 章年卿浑浑噩噩的,脑袋一时没转过弯:“什么日子?” 依惯例,殿试结束后,翌日清晨,皇帝依例单独召见前十名新科进士,人称“小传胪”。 冯承辉恨铁不成钢,“赶紧回去,小心皇上找不到你人。” “哦,哦。”章年卿说着就要出去,他把这件事忘得一干二净。跨出门时,想了想,将磨卷抽出来交给冯承辉:“冯先生,这是我凭记忆誊下来的,我昨日殿考的卷子。我今天找你来,就是心里没底。” 冯承辉疑惑的接过,指着一处明显别扭的‘国’字。“这是怎么回事。” 章年卿回头,笑容孤寒:“戳破我自信的东西。” 冯俏穿戴焕然一新,出来却不见章年卿。探头探脑去了冯承辉书房,却见冯承辉在烧什么东西。“爹,章三哥呢?” “我让他回去等消息了。” “哦,对。今天是小传胪的日子。”冯俏眼睛一转,偎过去抱着冯承辉的胳膊,娇声问道:“爹,章三哥是你的学生,你觉得他这次能一举夺冠吗。” 冯承辉喟然道:“原来七分的把握,现在只剩下了五分。” 冯俏愣住了,“为什么?” 冯承辉不欲多解释,只道:“也是他的运气没到。这世间的状元,七分靠才气,三分拼运气。实力加运道是平步青云,实力加疏忽意外就是怀才不遇,一辈子郁郁不得志了。”声音很是怅然。 冯俏说不清心中是什么感觉,只觉得鼻子一酸,眼眶有泪意。这一刻,她竟是希望章年卿能金榜题名。真心实意,不掺半分虚假。 她小声问:“没有回旋的余地了吗。” “那倒不至于。”冯承辉想着那份墨卷上的字字句句,沉吟道:“凭他的才华进前十甲是不难的。其余的,就看运气吧。只要他能在皇上召见时表现突出,给皇上留下印象,未必就没机会”余下几字没有说,充满无限期望。 章年卿刚走到半道,便见章家仆人喘着粗气道:“宫里来人召见三爷。三爷快跟我们回去吧。” 闻言,章年卿话都没多说,便钻进马车。 马车摇摇晃晃,薄薄倦意传来,章年卿打了个哈欠,一时有些后悔昨晚没睡觉。他这副样子就去面圣。真是 屋漏偏锋连夜雨。 他长叹一口气,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为今之计,只能背水一战。 没准他还有机会。 翰林院,章年卿欠身问忙碌的周存礼,“周兄,听说你和任伯中玩的挺好。” 任伯中父亲是太医院的医正。 “伯中?你问他干嘛?”周存礼纳闷,两人同科加共事也没有说过几句话,怎么张口就问他朋友,他试探道:“你们认识?” “有空叫出来一起喝酒啊。”章年卿单支着胳膊,闲闲道:“不如就今儿吧,‘大梦京’冬日里上了新酒,去尝尝鲜,我请客。” 周存礼放下手中的书,百思不得其解的看着他:“我说章少爷,你这好端端的怎么黄鼠狼给鸡拜年啊。我看你就是没安好心。你不说清楚干什么,我可不帮你叫人。” 谁不知道章年卿身边都是一群高官显贵的子弟,看他着是个清流,才名冠身。实则就是二世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3.第一百零二章 购买比例低于40, 48小时后显示正常章节。 章年卿问:“他们是怕你将代笔捉刀之事说出去吗?” 孔明江摇摇头:“说出去我也难逃其咎。他们自然知道我是不会说的, 只是想在这件事上加一道保险。”不知想到什么, 他忽然嘘长叹短的,“刘俞仁年方十八, 长了阿俏整整九岁。我们不急嫁, 他们却等着娶。我怎么肯让我的俏姐儿受这样的委屈。” 后面的话孔明江没好意思说,刘俞仁自然不会为冯俏守贞, 届时冯俏嫁过去,别说姨娘妾室, 便是妾生子的儿子都不知道多大了。孔明江自然看不上他。 章年卿在这片静默中不言不语, 他一想到冯俏是因为这个原因才许配给他的, 便胸口闷疼。如果他当初没得了解元 孔明江看了看他的神色,道:“你不必如此。我告诉你这些, 并不是让你与他较风。” 章年卿脱口而出:“不知道冯先生原想给阿俏许配的是何许人?” 孔明江愣了一下,朗声大笑, 没想到他在意的居然是这个。 “你见过。便是今日刘府席上那位黄如水, 黄公子。” 章年卿眼睛一瞪, “他只比刘俞仁小一岁,两人差了什么。” “差了辈分。黄如水是刘俞仁的小舅舅,黄家门风素来清正。遵守男子四十无子方可纳妾的古礼。故,原本定下的是他。” 章年卿涩涩道:“你们也安排他和阿俏见面了吗。” “是见过。” 章年卿想起黄如水的美玉洁白, 一时暗恨, 后面孔明江说了什么, 他都没听清。 章年卿虽然在孔家睡了一晚, 却未找到与冯俏说话的机会。第二天他宿醉酒醒后,得知孔夫人带着冯俏去庙会了。懊悔不已,恨自己懒惰。匆匆忙忙穿了鞋告辞回府,回府咬着笔杆给冯俏下帖子,邀她放风筝。 陶茹茹被章年卿逗乐了:“人家姑娘都是手帕交之间下帖子放风筝。你这不伦不类的算什么。私下幽会,暗定佳期?” “娘!你说什么呢。”章年卿恼羞道。 陶茹茹才不理他,抽了他的笔,叫人取来自己的请帖。道:“初十你爹爹沐休,不如请了冯家全家一起去踏春。” 章年卿警觉道:“我哥他们去吗。” 陶茹茹笑吟吟道:“当然去,不然有人的司马昭之心便暴露无疑了。”目光若有所指。 二月初十,春月柳风,草木蓊郁。 四辆马车悠悠辗官道,来到京兆府边界的十里亭前。这里绿草如茵,山光水色,夹河两岸还种着杏树。只可惜还没有结果,连花都只开了个花骨朵。 章年卿黑着脸,任由身后两位不正经的哥哥打趣。冯俏马车上的帘子被风一撩,章大哥章二哥便狂捅章年卿,表面却一片风轻云淡,公子哥模样。装的那叫一个正人君子。 章年卿忍无可忍:“你们无不无聊。” “无聊吗?”章大哥挑眉问老二。 章二哥顺势道:“当然不无聊。如此难见的好风光,怎么会无聊呢。” “停车!” 章年卿跳下马车,径直去了章芮樊和陶茹茹车内。 “哥几个打什么官司呢?”陶茹茹窥视着章年卿的神情问。 章年卿咬牙切齿,冷冰冰的吐出两个字:“无聊。” 冯俏手里拿着一个大红风筝,在众目睽睽下,章年卿硬着头皮帮她将风筝放起来。两人发乎情止于礼,背后还跟着四位父母和若干兄弟姐妹,本是极赏心悦目的一幕。 硬是招惹到某些人的眼,原先在长亭里泪眼婆娑送别的那位贵妇人,一看见章芮樊,手帕便绞的死死的。直直朝他们走了过来,人长得极漂亮,却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指着章年卿冯俏宛如指着一对小奸夫淫妇,掩唇轻笑:“早先只知道他们订了亲,如今看样子,却是像成了亲。” 章二哥叼着狗尾巴草,不屑的对长兄道:“倒不如直接说三弟和冯俏妹妹苟合算了。” “说什么混账话!”章大哥言疾厉色,“别和她成为一路货色。” 章年卿冯俏两个人耳朵又不聋,她看了眼贵妇人,低声问章年卿:“天德哥,她是谁?” 章年卿隐隐看着她眼熟,苦思冥想才想起来,道:“她是季大人的家眷,山东缑氏。他丈夫前两天被外放到蜀地。本是正常的官职调任。她非要来求我爹取消任命。爹没答应,她便去求娘。结果娘也没答应。” 冯俏皱皱鼻子,“真讨厌。”把风筝轱辘塞到章年卿手里。三两步跑到孔丹依身边。 “娘。”冯俏偎在孔丹依身边,等了好半天,才从贵妇人的滔滔不绝中逮住一句话,插嘴道:“桑间濮上,幽会偷情。季夫人可是再说俏儿?这个词恐怕不适合吧。我有父母作陪,天德也有父母兄长作陪,我们既未避人,又不怕人,怎么就成了幽会了。” 贵妇人皮笑肉不笑:“小姑娘这话可真有意思,你些年的女德女诫都读到哪去了。大庭广众,光天化日之下公然和男子拉拉扯扯,这是一个大家姑娘该做的吗。” 冯俏笑盈盈,什么也没说,招手让章年卿过来。她站在章年卿旁边娇小可人,章年卿挺拔俊秀。怎么看都是哥哥带着妹妹的感觉,冯俏甜甜道:“我的书都是母亲和外公亲自教我念的。你若觉得不妥,以后不用我孔家训示即可。免得误人子弟。” 贵妇人一噎,他的儿子怎么会不拜衍圣公。 后知后觉,也知自己迁怒冯俏无理。转将炮火对准章年卿:“小孩子不懂事,你这么大也不懂事吗。”一副长辈的口吻。 章年卿觉得好笑,他父母还在这里坐着呢。怎么就轮到她来大放厥词,他对着冯承辉一拱手道:“冯先生是我授业恩师,他的女儿,自是我们整个晖圣阁学生千娇万宠的小妹妹,学生私以为,帮妹妹放个风筝,并无大碍。” “难道你不知你们刚定过亲?” “诚然。”章年卿微微哂笑,那表情分明是在说,难得夫人还知道我们是定过亲的。顿了顿,他道:“承蒙先生厚爱。冯俏妹妹尚小,暂且不论婚嫁。” 未婚男女出嫁前十天是不能见面的。 在此之前,大魏风俗是允许在双亲陪同下见面的,只是不允男女私下幽见,做出不齿之事。 贵妇人站不住脚,突然捂脸大哭,背着身肩膀一抽一抽的。她道:“你的父母都知道操心你的婚嫁,我的一儿一女也是婚嫁的年纪,他们父亲如今去了蜀地,我却不能带着孩子陪伴。他父亲突然降职,儿女的亲事都被人轻视。我们老爷又做错了什么,怎么就无缘无故被贬职了” 章年卿不想在这听她哭丧,拉着冯俏去捡风筝。 章芮樊却躲不开,被人拉着,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拉他袖子得不是别人,正是方才指责小儿女搂搂抱抱的不成体统的贵妇人。她睁着一双怯怜的泪眼,如泣如诉道:“章大人,您是吏部侍郎,你怎么会不知道呢。你告诉我” “她魔怔了。”冯俏频频回头,忽然觉得她挺可怜的。 章年卿点头:“恩,是。堂堂山东缑氏,竟出了这样一位女儿,也是让人叹为观止。” 冯俏道:“她把一生都活给了季大人,早就没有自己了。”但凡要点脸面的人,谁会在这种场合做出这种事。 章年卿听出她言语里的机锋,咦道:“原来我的小娘子还有这番见解。以前诸次赖在我身边装孩童的是谁?” “天德哥~~~”冯俏甜声唤道,企图蒙混过关。 章年卿唇角勾起,十分满足。她不说他也知道。这是个藏秀于内的孩子,惫懒极了,素来爱娇卖痴,在自己信任的人面前是个没骨头的甜濡团子。也许她自己都没发现,她从第二次见他,就开始跟他撒娇耍小孩子脾气了。 嫩嫩的,娇娇的。 这让章年卿觉得很满足,内心膨胀。 “阿俏,等我考上状元你就嫁给我吧。” 冯俏被吓的一个趔趄,险些摔倒,被章年卿扯住,她结巴道:“哪,哪有这么小就成亲的。你不是给我娘说等我及笄吗。” 章年卿狡辩道:“我只说今年拿不下殿试又得等三年,我若今年得了状元,以两榜进士之名娶你委屈吗。” 冯俏觉得很无力,“不是这样的啊。我还小,还小啊。”声音万分沮丧。 章年卿就是不想等到她长成了,他就想现在把她带回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4.第一百零三章 购买比例低于40, 48小时后显示正常章节。  和景二十三年, 四月十六日, 齐王继位。为示敬先帝,本年延续和景二十三年,次年元月一日, 改年号开泰。 新帝继位后, 礼部和翰林院格外的忙, 颁布各类恩旨,登基大典, 以及先帝遗留下来的嫔妃安置等等。不过, 这份忙却是把章年卿隔离在外的。 章年卿每日按点去翰林院, 到点回家。每天都清闲的很, 翰林院冷冷清清,家里也冷冷清清。 过了半个月, 章年卿忽然被一个小太监喊走。也没说什么什么事, 章年卿塞荷包他也不要。一路绕廊穿门,走到一排低矮的小屋子里, 推开其中一扇门,弯腰恭敬道:“章大人,请进。” 章年卿一头雾水的进门, 屋子里面大大小小占了五六位大人, 各个头发花白, 在案头忙碌着什么。个别旁边站了一两个年轻人, 帮忙打下手。 章年卿一进门, 立即有小太监给他倒了杯热茶,还上点心。 他不解的抓住正欲退下的太监,“这是怎么回事?”他指着自己,上下打量一番,不解道。 他和这里简直格格不入的。 “章大人,皇上下旨让你编攥新史。从今日起,你便和诸位大人在东院编纂新史。”小太监声音尖细,态度温和。末了,还殷勤笑道:“大人这下把心放在肚子里了。皇上这是看重你呢。” 章年卿苦笑连连,这算哪门子看重。 皇上是个厚道人,这个骂名不算白当。 章年卿虽挂名新史挂的憋屈,他在翰林院的地位却一下子水涨船高,原先待他视若无睹的人,如今见面都是恭恭敬敬一拱手,唤一声:“章大人。” 章年卿得意一阵后,心里更郁闷了。一想到这些尊敬是他牺牲身后骂名换来的,便怎么也开心不起来。 主编新史的是为姓杨的学士,不过这个杨学士虽和杨典薄同姓杨,两个人差的不是一点半点。杨学士手下带了四五个编修,其中本届榜眼何文秀c探花周存礼都在其中。另还有一位五经博士协助。 五经博士的活计很闲,基本是个顾问的角色。和章年卿的坐冷板凳不同,五经博士郑宏丰则是官阶高,资历厚,无人敢招惹。 于是章年卿多了位茶伴,五经博士捏着块点心边吃边道:“其实你来的第一天我就想坐过来了。” 章年卿释放出最大善意,笑道:“大人怎么不过来呢。你若早日过来,我一个人也不无聊。” “哈哈哈哈,敢在这里说无聊的。也就你章年卿一个人了。”五经博士指着他哈哈大笑。 笑声引来了杨学士等人的瞩目,见笑的事郑宏丰,便无人言语。 杨学士恶狠狠的敲了敲一个小典薄的头,“看什么看。闲得慌。” 五经博士不屑的对章年卿说:“就看不惯他这个嚣张样,都来修新史了,还把这当什么美差。” 章年卿深有感触道:“刀笔诛伐,新史虽然难写,可若我们不来写,任由后人评说,那真是有冤也洗不清了。” 东院所有人都清楚,他们编纂的这本新史,注定不会面世。待它出土时,将会是百年之后。他们这些人都已经作古了。 章年卿暗暗发誓,他有生之年一定要将杨学士手里这本新史从新编写。 一定! 哪怕不图留名青史,也为世人口中那份师生情。和景帝是他的朝考官,在殿试上亲自点了他第一甲第一名。 报恩谈不上,做人的底线还是有的。 先帝驾崩,新帝继位。 受到影响最小的大概是冯俏,小姑娘整日待在内宅吃喝不愁。 冯承辉倒是在新帝这里被提拔了,原先他是门庭冷落的东阁大学士,如今被平调至文渊阁大学士。职位虽是平调,权责大有不同。不可同日而语。 孔家除了陪读大皇子的孔穆行,基本也无大碍。 衍圣公依旧做着人形祥瑞,新帝为示亲民,特地召见了孔明江几次。 此举迅速博得了本届新科进士的好感,谁都知道衍圣公是头一次带着他们祭拜孔庙,如今新帝说是召见衍圣公,实则宴请的是他们这些学子啊。 大家无一不热泪盈眶。 唯有章年卿一脸漠然。 章芮樊所料不差,新帝继位第一件事便先动了吏部,吏部尚书调职刑部尚书,品级未变。新帝博得了一个仁厚的好名声后,开始对吏部进行大刀金马的整顿。 待一切尘埃落定,吏部上下不是齐地出身,便是跟随新帝的多年的,从潜府过来的老臣。 新帝美誉其名:“用人唯贤,举亲不避。” 朝堂上下颂赞,其乐融融。 章年卿将这一切写信给父亲,不久收到回信。 章芮樊在信中说,既然京城还算太平,便让章年卿好好在京城谋前程,他已经告诉张尚书不必再想办法把他调出来。并嘱咐章年卿一个人再京城好好照顾自己。 刘宗光最近很不是滋味。 新帝没动孔家没动冯家,甚至还把章年卿提用了。唯一出事的章家,还是章芮樊自己怕事跑了。 他如今虽还是首辅之职,其中实权以被消减大半。 新帝不欲大肆折腾朝堂,只在一些不引人注目的地方,雷厉风行。 刘宗光还没摸准脾气,不敢贸然出招时,新帝已经将他的家底掏得一干二净。 他在朝堂上苦心经营这么多年,全都付之一炬。 柿子挑软的捏,刘宗光不敢对皇上怎么样,却对章年卿这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恨之入骨。 章年卿怎么就那么好命,卷子答成那样还能被点状元。 被先帝点了状元,还能被新帝重用。 若章芮樊还在,刘宗光还咽的下这口气,他宁愿相信这是章家倾尽家产为章年卿铺的路,也不想承认章年卿是命带福星。 翰林院杨学士这夜刚从东院出来,便被一顶小轿请进刘府。 杨学士细细禀告章年卿这些时日在翰林院的所作所为,说道最后恨声道:“郑宏丰和他串通一气,两人整日吃茶闲聊,好不自在,简直把翰林院当戏园子了!” “这两日居然还下起了棋,论起了棋道。” 刘宗光亲自给他倒了一杯酒,笑着问:“那你怎么不让章年卿干活。” 杨学士忿忿道:“那是个干活的料吗。毛头小子,牙都没长齐。只知道意气用事,不懂领会圣意,搞得我整天要谋害他一样。天天跟我顶着干。” 章年卿原本打定心思就当个锯嘴葫芦,还从家里翻出围棋和五经博士一起玩着解闷。 但他发现,杨学士居然在和景帝驾崩先后留下这样一段话:朕儿年幼,不堪大任。唯齐王堪当托付 说来说去,和景帝自己都不相信自己的儿子,连大皇子都不打算传位。要不然这么多年为什么不立太子? 还说和景帝信道,早已经算出自己命数将尽,还写信给齐王云云。 章年卿气的七窍生烟,真想撕了书痛骂一句不要脸。 想着齐王继位前的态度,再念着新史里编纂的内容。这么一衬托,显得齐王多么品德高洁,明明知道哥哥有意让自己辅佐侄子江山,却没有争夺之心。甚至在太后保荐,文武百官有争议的情况下。主动退出风波圈,由大家决定让不让他临危受命。 章年卿实在受不了杨学士这么胡写乱画,两人多次起了争执,各执一词。 章年卿小胳膊拧不过大腿,每每以杨学士获胜告终。 刘宗光挟筷子素菜,放到杨学士碗里。杨学士受宠若惊,忙说不敢不敢。 刘宗光道:“不必多礼。其实你说的这事好办,无非就是个教养问题。章芮樊如今不在京城,章年卿身边连个主事的人都没有。小孩子本就热血旺盛,天真着呢。原本这些事,家里有个长辈指点两句,孩子就通了。这这这,不是现在没人点他吗。” 杨学士苦着脸道:“我倒是想点他两句。他也得听我的啊。” “呵呵,他不听你的,是因为把你当对手看。你若是他的长辈师父或者恩人,你看他听不听你的话。”刘宗光抚着胡子道。 杨学士眼睛一亮:“这长辈师父我是摸不着边了,恩人又作何解?”他搓着手,眼中火热:“只要这小子安安分分,我这边肯定事半功倍。省的天天皇上身边那边小太监,追在我屁股后面问。” 刘宗光道:“这有何难。你找一日,往他手里交的点东西,说明日急用。然后雇几个人,趁他回家在书房挑灯夜读时,吹股迷烟,再把他书房一烧。然后你假意不放心他进度,临时过来与他商讨写对策。发现走水,趁火烧起来之前,带着人去救火。这番生死相救,他岂不把你当恩人。” 杨学士大惊失色,摇着手,“不行不行,万万不行。这会出人命的。” 刘宗光不耐烦道:“会出什么人命。把他跟紧了,见火一烧起来就去救他,保准伤不到人。何况,他现在一个人住着偌大的章府,你多出点银子,让人溜进他书房,把火油涂在室内。待他自己一点蜡烛,便自燃起来。和你半分干系也没有。” 杨学士若有所思:“是啊。我找他是为了新史的事行得通,的确行的通。” 刘宗光高兴的拍着他的肩:“想明白了就对了。” 以前在中书堂念书时,章年卿是唯一一个横跨才子圈和纨绔圈的一个奇人。他们和章年卿不熟时,只当这是个闷葫芦,又看他年幼,大家都欺负他捉刀代笔写文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5.第一百零四章 购买比例低于40, 48小时后显示正常章节。 直到这时,章年卿还没有意识到这件事会对他产生多大影响。 作为和景年间最后一个新科状元,放榜第二天皇帝驾崩。 他甚至还没来得及去翰林院赴任。 章年卿这个状元当得说不上来的尴尬。 章芮樊回来的时候除了带回来一些, ‘陛下可能一直在服用丹药’‘皇上的死是突然的,大皇子的死却是有预谋的。’‘所以看起来皇上的死也不单纯了。’这些事关朝政的消息。 他沉重的看了章年卿一眼:“天德,你要做好心理准备。如果真是诸位皇子继位,他们多少也得做做样子对你们抚恩。如果,真的是齐王代侄继位” 章芮樊没有说下去,章年卿感到轰隆一声,头顶的天塌了。 十五岁的少年脊骨单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许是因为他黑,只能从他表情窥出阴测测的沉色。章年卿张了张嘴,艰难的问出一句话:“我会怎么样。” “怎么样”章芮樊咂摸半天, 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苦笑一声:“一朝天子一朝臣, 实不相瞒。为父都不知道自己头上这顶乌纱帽保不保得住。你的将来更无从说起。” 章年卿喃喃道:“皇上怎么就死了呢” “是啊, 皇上怎么就死了呢” 整个大魏的天都愁云满布,章芮樊现在每天上朝都是一种煎熬。以礼部为首的礼部尚书, 以刘首辅为首的刘崇光等朝臣, 天天在朝堂上吵。礼部认为应遵照古法,子承父位。刘宗光认为要与时俱变, 结合当朝情况,让更有经验的齐王继位更好。 齐王已经到京, 从头到尾只露了一次面。表达了两个意思:一c他愿意临危受命接管大魏江山。二c待他百年之后, 一定将皇位完璧归赵, 还给哥哥这一脉。然后再没有表过态。 起码没有在明面上拉拢朝臣,聚集势力什么的。 甚至摆出一副闭门谢客的姿态,他只听结果。大家同意他当,他立即走马上任。大家不同意,他立即卷着铺盖回他的藩地当他的齐王。 章芮樊的顶头上司吏部尚书对他说:“芮樊啊,你我共事这么多年。如今就算熬到头了。你有没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在我卸任之前,我再最后帮你一把。” 吏部掌握所有朝臣官员的任职调遣,没有哪个皇帝会在这个位置留下别人的人。齐王一旦继位,第一个换的肯定是吏部的人,再一点一点授意,由吏部尚书c侍郎慢慢换掉各个位子上的关键人马。 章芮樊沉默良久,望着老眼浑浊的上司,触动道:“学生能问问,今科状元章年卿的任遣吗。” “他,我做不了主。芮樊,你有三个儿子,适当的时候,该放弃的,你得选择放弃。”吏部尚书直接了当道:“你知道的,章年卿的文章本是得不了状元的,他是入了皇上的眼才钦点了他的第一。他的以后,还得看新帝什么态度。” 章芮樊胸膛起伏不定,吏部尚书再看时,章芮樊眼底已经有了泪,他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缓慢道:“学生能回河南吗。学生在那里发的家,内子娘家也在河南可能的话,学生想回河南。” 为避免徇私,朝廷任官同场会避过该官员家乡。章年卿已经老了,他不想再去适应一个新地方了。既然家乡去不了,他把二老接过来,一家人住到河南也好。 闻言,吏部尚书哈哈大笑,连连点头:“好好好。他日若能京城再见,记得来请我这个糟老头子喝杯酒。” 章芮樊跪下时,眼泪也跟着掉下来,他重重磕头:“一定。” 临走时,章芮樊还不死心的问:“我能把年哥儿一起带到任上去吗。” 吏部尚书有些于心不忍,还是绝情的摇头:“他是新科状元,授职翰林,又没有外放出去,怎么能随随便便的离京呢。” 章芮樊再也受不了,捂着脸嚎啕大哭,捶着地板,痛心道:“他才十五岁啊,他才十五岁啊。” 吏部尚书叹息道:“芮樊。给我两年时间,届时如果我还有机会,我寻个错处将他从翰林院遣出来,届时无论调到陕西还是甘肃,能离你们近一点是一点。”忽的想到什么:“我记得你家老三不是订了亲吗,让他赶紧成亲,在京城也有个托付。” 章芮樊愕然道:“国孝少则一年,重则三年。不能婚配嫁娶大行喜事。虽有百日内可以从简举礼的疏漏,可我姻亲家的姑娘今年勉勉才十岁,达不到事出从急的要求。这个办法恐怕行不通。” “你倒是给你儿子定了门好亲事。”不知想到了什么,吏部尚书忽然笑道:“这手无实权还是有手无实权的好处。衍圣公一家,在皇家便是一个人形祥瑞,图个国运昌隆的好征兆。不管新帝是谁,也没人去动他家。” 章芮樊不知上司何意,“您的意思是说?” 吏部尚书笑了笑,简洁道:“将章年卿留在京城吧,我和他泰山都会照看着。如今谁也说不清以后是个什么光景,没准他还是有大造化的。”没有再多解释什么。 章芮樊喏喏点头,答应了。 晚上点了灯,章芮樊和陶茹茹睡下,说卸任的事,说回河南的事,说接双亲的事,七零八落说了一大堆。章芮樊望着黑漆漆的床幔道:“年哥儿可能得留下。” 陶茹茹大惊失色:“什么,你要把他一个人留在京城。” 章芮樊口气强硬:“他身边内有丫鬟婆子,外有他老师兼泰山。你有什么不放心的。我们把钱财银两给他留够,男子汉大丈夫,还一辈子离不得家了?” “你怎么这么铁石心肠!”陶茹茹大哭大闹,“我不同意,我绝不同意把年哥儿一个人留在京城,要走你自己走。我陪着我儿子。” 章芮樊气笑了,“青鸾你不管了?老大媳妇还怀着身孕你都不管了。” “我。”陶茹茹难以割舍,大哭不止:“你就不能想想办法,把天德也带走吗。” 章芮樊冷冰冰道:“妇人之仁。睡觉!” 陶茹茹看着冷漠的丈夫,一阵绝望。想着她的年哥儿,只觉得章年卿命苦,一会儿便哭湿了枕巾,一晚上都没睡着。 章年卿再一觉醒来,便发现家里上上下下在收拾东西。一问才知要搬家回河南了,他拔腿去书房问章芮樊,“新帝不是还没确定吗。”气喘吁吁。 不知是不是章年卿的错觉,他总的觉得父亲看他的眼里充满了悲痛。他的预感十分不好,呐呐的喊了句,“爹。” 章芮樊笑着让他座,亲自给他斟了一杯茶。章年卿毛骨悚然,只见父亲缓缓开口:“新帝十有是齐王。爹不想赌了,也不敢赌,趁着爹现在手里还有几分薄权,先离开这个是非地,保全身家性命。” 章年卿怔了怔,只觉得有什么地方被忽略了。他下意识的问:“我们全家一起走吗。” 章芮樊定定的看着他,良久道:“你不走。” 章年卿张了张嘴想问为什么,最终什么也没问。他知道为什么,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缠。面色如常道:“听说往年状元都是传胪唱名后,在家修整三天。我如今在家也歇了两天,明天我收拾收拾东西,后天就去翰林院。” “恩。”章芮樊淡淡道。继而轻描淡写的又嘱咐些琐碎,说着说着,忽然停住,蓦地起身走了。 章年卿看着父亲落荒而逃的背影,不明白为什么。 章芮樊有苦难言,他越嘱咐越觉得不放心。索性闭口不言,径直走了。 十里亭,江河渺渺。杏花三月再也没有了春意烂漫的喜庆。 冯俏抬头望着身旁的章年卿,他缄口沉默,父母双亲要走了,也不见他有一丝悲伤难过。甚至连一句离别的话都不说。 章芮樊远远看了眼儿子,对冯承辉低声嘱咐,“我这个儿子就托付给你了。张尚书对我说,给他两年时间,他想办法把天德送出京。这两年,就拜托你了。” 冯承辉道:“他是我的女婿,也是我的半子。无论我们两家富贵与贱,这两孩子的亲事是永远算数的。我冯承辉不是背信忘义之人,这一点你放心。” “冯兄的品行我自然是信得过”章芮樊不舍的看了眼章年卿,喟然道:“我对他多有愧疚。” 冯承辉道:“好了好了,不说这些了。问你正事,你们一家就这么跑了没事吗。新帝追究起来怎么办?” 章芮樊笑道:“我不过区区一个吏部侍郎,老师位高权重走不了。我还能走不了?”他笑容苦涩,一点不像他语气里那么轻松。不过听起来还挺像那么回事:“放心吧,皇上登基以后事还多着,等他想起我已经不知道是几年后。犯不着跟我计较。何况,我的任命书的属期是一月份的事。” “原来你还留了这么一手。” 刘宗光章芮樊两人向世子爷行礼,几个年轻人皆礼数周全的避开,无人受礼。 “爹,孔爷爷,你们怎么来了。”章年卿喝的醉醺醺的,摇摇晃晃的走过去,一句话未说完,打了四五个响亮的酒嗝。 “站好了!”章芮樊低斥。 章年卿七分酒意散去三分,束起手脚,端正肃穆的站在两位长辈身后。 黄清许没忍住噗笑了一声,万幸他躲在人群后无人发觉。 衍圣公问章年卿:“一直在这喝酒?” 刘宗光狠狠剜了刘俞仁一眼,刘俞仁抢在章年卿开口前,先一步道:“孔公!我酉时过半才请人来的。” 章年卿被人抢了话,只好道:“太累了,在客栈先歇了一觉。”语气十分懊恼。 孔明江将这份懊恼理解成对刘俞仁强行请客的不满。他将矛头对准刘俞仁,十分客气:“早闻刘公子去年斩获亚元” “孔爷爷。”章年卿打了个哈欠,留下两泡泪水。“我头晕,有些泛瞌睡,爷爷帮我给父亲说说情,容我回去先倒一倒,可好?” 衍圣公一族在天下文人眼里是活吉祥物的存在,世人有尊无敬。孔明江是这一代人活得最硬气的人,也是最护短的人。他冷哼一声,带着章年卿便走。倒是章芮樊和刘宗光还攀谈了一会儿,才做告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6.第一百零五章 购买比例低于40,48小时后显示正常章节。 话未说完, 马车里一下子钻出四五个脑袋。都是熟脸, 他的昔日旧友, 一群纨绔子弟, 家世显赫之辈。 以前在中书堂念书时, 章年卿是唯一一个横跨才子圈和纨绔圈的一个奇人。他们和章年卿不熟时,只当这是个闷葫芦, 又看他年幼, 大家都欺负他捉刀代笔写文章。 没想到章年卿却不是个软柿子, 明着懦弱一一给他们写了文章。看着锦章妙句, 鞭辟入里,十篇文章, 篇篇不同,风格各异, 水平各异。大家兴高采烈的照着自己平日的水准选了自己的文章,交给先生。 第二日却被骂的狗血淋头。先生指着他们鼻子骂, 聪明不用在正形上,春秋笔法, 指桑骂槐, 简直有辱师名。 大家吃了一顿鞭子,下堂去找章年卿算账,谁知章年卿早早叫了自己两个哥哥在学堂外等着他们。 章年卿打架阴招多, 仗着他背书多, 专挑人穴道捏。他既不会点穴, 手里又没轻没重,好悬没把一群人捏瘫痪。 一来二去,不打不相识,章年卿和纨绔圈这群公子哥玩的特别好。 虽然章年卿是几人中最年幼的,却因学问好,打架行,时常拯救兄弟于们先生的教鞭下。又能在关键时候被顶出来当挡箭牌,在纨绔圈里威望极高。 平日这些少爷犯了什么事,被家里禁足不许出门。只要打着‘去找章年卿’‘章年卿邀我去xxx’的旗号,双亲便会暂时解除禁足,容他们出去玩一会儿。 百试百灵。 故而大家和章年卿感情格外好。章年卿和这群人混久了,也在笔杆子下练出绝活,不仅能左右开弓写对联,还能单手写数十种字体。极善模仿。 几个人纷纷跳下马车,从章年卿手里抽出书,顺车窗扔进马车里,架着他往马车上塞。 “呦呵,当了官老爷这派头就是不一样了。兄弟请喝酒都不去。” 章年卿撑着突突跳的太阳穴,妥协道:“好好,你们说去哪。不过一点,我今晚真得早点回去。我手里还有活呢。” 杨久安道:“别扫兴啊。你要在再这么说,我们干脆去你家得了。听说你家现在只有你一个人,今晚咱们不醉不归。” “对对对,去他家。”大家起哄道:“醉了也不归,直接睡在他家。” 夕阳西下,在章家院子里收走最后一抹余辉。 杨久安打了个酒嗝,朦胧着眼睛问:“丫鬟呢,掌灯啊,这天都黑了。”摇摇晃晃就要往出走。 章年卿赶紧拦住,“安小爷,你坐着。我去。” 大家闻言也纷纷劝杨久安坐下,他们这群人里,除了章年卿,便是杨久安年纪最小,身份也最尊贵。他是长公主的独子,无论在位的是和景帝还是开泰帝,都是他亲舅舅。 身份可见一斑,大家哪敢让他亲力亲为。 门外,杨学士火急火燎赶过来。出门的时候被一点事耽误,他一直心神不安的。只怕赶不及救火,章年卿丧命火海。不曾想,待他到了章府,书房的灯还没点。 他回头看了一眼,一点了点身后的人,确保万无一失后,安心等待。 是夜,浓烟滚滚,红浪滔天,照亮了半个京城。 章府在熊熊火焰下变成一片焦土废墟,大半府邸都被烧毁。 杨学士带着人立即冲进去救火,谁知刚进门,被人兜头兜脑罩了一团布,一群人拳踢脚打,险些肺脏都打出来了。过了良久,他听见章年卿的声音道:“停停停,别打了,他们好像是来救火的。” 外面声音乱糟糟的,“不是一伙的吗?”“嗝,我看像。”“切,管他是不是一伙的,先打死再说。” 章年卿道:“我听这声音有点耳熟啊。”把杨学士头上破布拿掉,看清来人,章年卿虎了一跳,“杨大人,怎么是你。” 杨学士鼻青脸肿,脑子却没糊涂,“窝交给你的踢目爬泥捉不了,累看看。(我交给你的题目怕你做不了,来看看。)” 章年卿尴尬万分,赶紧扶起人,连连抱歉。 杨学士说,他过来发现着火了,怕左邻右舍喊不动,去街头叫了一群乞丐,一人给了十文钱让过来帮忙救火。 章年卿望了望那群乞丐手里整齐的木桶,笑道:“巧了,我们在院子里抓到的也是一群乞丐。哦,不。流寇。” 之前章年卿和陈伏出来取蜡烛,章芮樊走的时候给他只留了两个小厮一个老妈子一个丫鬟,章年卿带着这群公子哥进来的时候,便让老妈子带着丫鬟避开,别冲撞了谁。只留两个小厮伺候。 谁知这群大爷喝醉了,逮着谁都灌。两个小厮喝的七仰八叉,四脚朝天。章年卿叹了口气,只能亲力亲为。 没想到一出来,迎面撞到两个鬼鬼祟祟的人。也不知道谁喊了一嗓子,房里喝醉的人呼啦啦出来一看,还以为是来章年卿家偷东西的,随手抄着东西,出来照着脑袋把人砸晕过去。 这一砸不要紧,扑通倒地一声。惊着了更多的人 章年卿掩着鼻子,汗颜道:“没留意,他们是从房间里面点的火,等发现的时候,屋子里面已经烧的面目全非。连带着西院一排倒角房都跟着遭殃了。” 事实上是大家打嗨了,等发现书房着火时已经一发不可收拾。 大家勾肩搭背,醉酒上头,又痛痛快快打了一架,都觉得这顿酒喝得爽。 托这群公子哥的福,章家的一场纵火案,在无人员伤亡的情况下,被送到了刑部审理。 前吏部尚书,现任刑部尚书张恪拿到卷宗时,目露沉思。良久,起身亲自去提审了那起抢劫纵火的几名流寇。 一番重刑审问,待他从刑部大牢出来时,后背一身冷汗,想了想,让人请衍圣公和文渊阁大学士冯承辉过府一叙。 三人一碰头,张恪请茶落座,缓缓道:“章家纵火案不是意外,是有人花钱雇凶。” 衍圣公嚯的睁眼:“是冲着天德去的?” 张恪闭着眼点了点头,痛惜道:“是我无能,尚未审出来背后的人是谁。” 冯承辉道:“怎么能审不出来,谁给他们的钱总知道吧?” “出钱之人并非买凶之人。中间经手的人太多”张恪解释道。 “这个混账王八蛋。我们天德是碍了谁的眼了。”冯承辉拍桌怒道,忿忿不平。 张恪叹气道:“我今天找两位大人过来,便是要说这件事。章府不能在住下去了。芮樊临走时托付我照看天德,如今却在我眼皮子底下发生了这样的事” 三人俱是一沉默,衍圣公开口道:“让天德搬去我那里吧。现在有人针对天德,一时半会儿我们还摸不出是谁,他一个孩子住在诺大的章府确实让人操心。” “这怎么可以”冯承辉欲言又止。 衍圣公府并不宽敞,孔明江儿女众多,本就住的紧凑。哪里还能再住人, 孔明江瞪他一眼,“可什么可,就这么定了。张大人府里家眷众多,不方便。天德又和俏姐儿定着亲,更不能住你那去。除了来我这,还有别的办法吗?” 张恪也知道衍圣公府上的情况,迟疑道:“不如咱们三家凑点银子,在孔公府上附近给他租一间房。” 冯承辉摇头道:“京城寸土寸金,我泰山府上又在皇城根下,周围都是皇亲贵族,哪里有空房给我们租赁。” 说来说去都行不通,干脆派人去把章年卿叫过来,问他愿意住哪里。 章年卿眼睛一亮,差点脱口而出他想住在冯家。及时刹住,含蓄道:“我住在章府挺好的。搬过去,总是不合礼数。” 不合礼数。 大家恍然大悟,原来是想住冯家啊。 冯承辉被他气笑了:“你还知道住在我家不合礼数啊。俏姐儿纵是年纪小,也经不起你这么毁她清誉。” 章年卿讪讪的,不敢在说话。气氛一时僵住。 张恪摸着胡子,在他们二人身上不断打量,若有所思。问冯承辉道:“我记得令嫒今年才九岁?” 冯承辉纠正道:“十岁,已经十岁了。” 只是没过生日罢了。孔明江也不戳穿他,对张恪道:“张尚书可是有什么好主意。” 张恪笑呵呵道:“依我之见,不如就让天德住到冯家去。冯先生如今不教书了,晖圣阁这不空下了。那离内宅远,再合适不过。何况,女婿乃半子。冯家小女尚且垂髫,有父母双亲看着,你们还怕两个孩子不规矩?” 冯承辉苦笑道:“我倒不是担心这个,天德是我一手教出来的学生,他的品德我信的过。我只担心人言可畏” 张恪笑了,“怎么个可畏法。事出从急,天德如今独自一人,身边无人扶持。你做岳父的帮故友照看照看儿子都不行了?退一万步来讲,俏姐儿被天德玷污了名誉。我问问你,将来娶俏姐儿的是谁啊?” 冯承辉一噎,神情变幻莫测。 章年卿见冯承辉神色松动,有戏。 忙撩袍跪下,满脸正色:“先生放心,天德一定安分守己,恪守规矩。白日只去翰林院,夜里归来只在晖圣阁躺一觉。绝不胡乱走动,惊扰到冯俏妹妹。” 张恪添了把火,笑道:“不如这样,咱们请几家大儒来做个见证。且让天德住在冯家,以五年为限,冯家小女及笄时,无论天德手头如何,都得令他搬出来。” 顿了顿道:“没准,也用不了五年,万一期间天德外放出去了,亦或芮樊他们回来了咱们就可以撂手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7.第一百零六章 购买比例低于40, 48小时后显示正常章节。  陈伏半分不怕, 反而展开扇子悠闲的摇了摇,得意道:“看看你这羸弱的小模样, 都能和卫玠比美了。可惜了, 就是黑了点。” 章年卿毫不客气的对着他狠踹一脚, 陈伏摔个四脚朝天。 陈伏半撑着胳膊,从地上坐起来,指着章年卿的背影哈哈大笑。 章年卿刚从考场出来,午饭还没吃,便听了一个新鲜名词‘闱姓赌榜’。通俗点说就是押状元,压中状元姓什么的, 能得到一笔不菲的钱财。 章年卿纳了闷,“我们这不是才刚考完, 还没放榜呢。他们赌什么。” “没放榜才叫赌,放了榜那叫什么了。”陈伏不以为意道。 “不是说赌状元吗。” 陈伏咳了声, 把呛在喉咙的瓜子皮连忙吐出来,“这是小榜, 赌的是会元。” “是吗,真有意思。”声音饶有兴致。 章年卿起身, 凑上帮忙买注的那一桌。问旁边的人:“现在压谁的最多了。”一脸跃跃欲试,想跟一注又怕赔钱的踌躇样。 那人冲皇天拱了拱手, 嘴皮子利索道:“这还用说吗。想赌注, 稳赚不赔便压赵田孙李, 天下四大姓。这人一多, 机会可不就多了。”拖长尾音,挑挑眉。摊出掌心,摆明了‘还想听就交钱’的意思。 “有道理。”章年卿连连点头,掏了一两碎银放在他掌心。 那人眼睛一亮,乖乖,宰了个大傻子。 瞬间,章年卿身边涌上一群人,争着抢着道他有渠道,他有消息。 章年卿不急不慢,点了壶茶,让陈伏把吃食搬过来。边吃边听众人侃大山。 “要我说,公子想稳赚不赔。小的给您出个主意,您压‘刘’姓,保你稳赚不赔。” “哦?”章年卿有点兴趣了,“这又做何解。” 那人挤眉弄眼,刻意压低声音:“公子也不想想,当朝首辅姓什么。” 刘宗光。 章年卿举着筷子,怔在半空良久,不可思议的问:“这怎么可能。我们答题做文章一律用的都是墨笔馆阁体,往上交览时,皆有考官誊为朱卷,层层密封,一应掩了考生姓名。刘首辅本事通天,也断不敢公然舞弊啊。” “诶。小的可未说过舞弊。只不过,刘大人家的公子未必是个草包,据闻去年乡试他斩获了京兆府第二名,仅次于章侍郎大人家的那位小公子。所谓诗书礼传,也就是这般了吧。” 话一落音便有人嗤笑,“章解元乃是去年我大魏开国以来最年轻的一位小解元。那刘俞仁不过是个才华平庸之辈,连考两次,相隔六年,方才取了第二名。这都值得你为他称赞一番。” 恭维刘公子的那个小年轻蓦地涨红了脸,指着那人鼻子怒问:“这话你可敢当着刘公子面前说。” 那人毫不示弱,“那你的话敢当着章解元的面说吗!” 章年卿干咳一声,连连呛道:“两位息怒,都息怒。” 陈伏不厚道的捶桌,捂着肚子大笑不止。 掌柜的见状,赶紧出来打圆场。在场的都是大爷,谁也得罪不起,他只能一一鞠躬。先将放注的地痞流氓请了出去,再请举人老爷们喝茶。机智的没有送酒,倒不是舍不得钱,就怕在场的老爷们热血上头打起来。 初五考完试后,大家都松泛下来。 按往年惯例,三月初便是殿试,具体时间每年不一。会试成绩约莫在二月中下旬就会出来,前一百名者则有机会进入殿试。故而客栈大多赴京赶考的考生都选择逗留在此,免去来回奔波。 不过,章年卿不愿意回去委实让陈伏吃惊不小。 “你家就在京城,你怎么不回去。” 章年卿在床上滚了一圈,拥着锦被,烦不胜烦:“之前我家里给我订了门亲事。” “然后呢?” “我先前答应过她,春闱后带她去放风筝。” “哦~,原来是佳人有约啊。” “去去去,什么有约没约的。”章年卿赤脚下床,狠狠灌了一肚子冷水。抠着杯子道:“我只是觉得这样有点不好。” 陈伏不解,“有什么好不好的。佳人有约你还不赶紧去。还在这犹犹豫豫怎么像个娘们似的。” 章年卿叹了口气,一言难尽。 陈伏一瞬间明白了什么,露出一个男人都懂的笑,“莫不是你害怕唐突了佳人。”重重咬上‘唐突’二字,意味深长。 “是又如何。”章年卿恼羞成怒,“丢人了吗。她是我未婚妻子,我对她有非分之想怎么了。” 一句话,也不知道哪句戳到他了。陈伏神色忽然黯淡下去,顿了顿,道:“说起来,我哥嫂也有段时间没找我了。你既然不愿意回家,我可要先回去一下,看看家里什么情况。” “去吧。”章年卿在衣服堆里摸出钱袋,全递给他,“也不知道还剩多少,总能帮你一些。” “不必不必。”陈伏连连推拒,肃然道:“无功不受禄,章弟若执意如此,便是和哥哥我断了交情。” “拿着。”章年卿硬塞进他的手里:“我正是把你当兄弟,才给你一些援助。别的我大约也帮不了你什么只能略尽绵薄之力吧。一点小钱罢了。” 末了,露出两排白牙,章年卿道:“陈兄要是过意不去,不如去下我的注,没准儿你还能大捞一笔呢。”大言不惭。 章年卿平素厌恶是非之人,却未想到自己竟也能搅和进是非圈里。 当他被人半逼半迫请到刘宗光府邸时,十分懊悔自己没有回家。 刘府里摆了一场鸿门宴,刚踏进园子,便听一个男声,摇着扇子笑道:“竟拿章年卿和刘少爷相提并论笔杆子底下见真章,背后吹嘘算什么本事。” 章年卿暗道不妙,看来是有人把下午的闲话传进刘俞仁耳朵里了。 “欸,话可不能这么说。那小子的确运道好,稀里糊涂撞了个第一,抱着个解元嚣张的不知边际。不过,毕竟还是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我们和他” 正说着,下人上去附耳说了句什么。一时数到目光落过来,刘俞仁嘴角挂着一丝莫测的笑,阴侧侧的:“来得正好,请笔墨。” 章年卿脑仁突突的跳,不仅头疼,还牙疼。 这一群二愣子,还笑话他毛都没长齐。也不看这是什么档口,说雅了叫切磋才华,说白了就是个自抬名声。 眼看就是殿考,这不是找抽吗。 章年卿想着章芮樊那双铁板似的大巴掌,屁股也开始隐隐作痛。他忍着牙酸,耷眉拉眼道:“哥哥们才华横溢,皆是京城里一等一大才子,天德才疏学浅,不敢班门弄斧。” 刘俞仁却不被他恭维,只道:“只是切磋,不必害怕。”骨子里隐隐的傲气,和对自己才华的自信。让章年卿很想将他的傲气搓一搓。 在场论年轻气盛,没有人比章年卿更‘年轻气盛’的了。 章年卿咬着后牙槽,狠狠磨牙。要不是场合不对,他非要揍的他认清王八和鳖。 比诗词才华,整个中学堂还没有敢压他一头的。就是比拳头,不磕磕你都不知道谁的硬! 章年卿内心火焰熊熊燃烧,心里一边骂龟孙,脸上一片风轻云淡,客气道:“这等雅事不如等放皇榜之后在聚,也算是为刘兄祝贺了,如何。” 放皇榜,是殿试后。祝贺 就差没直接说祝贺你一举夺魁了。 连刘俞仁都在暗喜之际,赞他识相。有人却意外的看着章年卿,目露沉思。 这张嘴啊,不去当讼师都可惜了。 就是当官,也是如鱼得水的料。 心下一定,便拉着同僚说话,不动声色岔开话题。大家聊得风生水起,很快把章年卿忘在一旁。 章年卿却不在乎被冷落,没有了众目睽睽的注视,他气的拳头都爆青筋,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有人敢踩在他头上扬名。 忽然有人递过来一杯酒水,章年卿愕然抬头,神情很快变得温和,谢过之后,接酒杯。 那人微微一笑,“天德兄。”仰头,一饮而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8.第一百零七章 购买比例低于40, 48小时后显示正常章节。 长舒一口气放下毛笔,逐字逐句读起来。想着冯承辉曾经教导他的, 索性把门一关,服侍的人都遣开。 对着墙, 一字一句, 大声念起来。烛影摇曳, 也不知是他心中缔结, 还是他笔误的那处写的真的牵强别扭。他每每读到此处, 便读不下去了。 月上中天, 夜色无边。 章年卿无论如何也睡不着, 在床上翻来覆去的。蓦地,他猛的坐起来,掀开床帐穿鞋穿衣服:“来人啊。备马车, 我要去冯府。” “现, 现在吗?”下人望了望漆黑黑的庭院。 “对, 马上去办。”章年卿在箱笼翻找着外罩衫, 下人硬着头皮出去了。 见状,他的贴身小厮毛竹劝道:“三少爷你有什么急事明天早上再去不行吗。您再急,也不能这个时辰就去啊。冯先生他们肯定早就歇息了。” “我知道我知道。我都知道!”章年卿红着眼睛, 像一头暴怒的野兽。啪嗒,眼泪落下来。他蹲下身抱头痛哭,“这件心事不了, 我实在睡不着。毛竹, 我等不了。明天早上, 呵,一盏茶的时间我都不想等。” “可你现在去找了冯先生有什么用呢。”毛竹旁观者清,老实道:“先生不是考官,你也不能重新进殿考一次。事已成定局,三少爷你再急有什么用呢。”一语中的,戳破现实。 他把人扶到床上,轻手轻脚盖上被子。“少爷,睡吧。这种事急不得,是您的,跑不掉,不是您的,强求不来。” 怎么能强求不来呢。 章年卿怔怔的想,一夜无眠。 第二日大清早,毛竹带着婢女端着布帕热水进门。 一进门,见章年卿已经穿戴好衣服。他神色憔悴,眼底淡青。毛竹看在眼里,叹了口气,没敢说什么。手脚麻利的服侍他梳头,“马车已经准备考了,早膳也做的差不多了,三爷要用点在走吗。” “不用了,这就走吧。”章年卿热帕子随手递给丫鬟。 临走前,他走到桌前,盯着桌子上的墨卷,良久。卷起收在袖子里。 冯府内,小花园。 “好了没啊,你快点。再弄不好,我回去就没法交代了。”冯俏的表姐——林灼,在一旁催促不断。 冯俏眼稳心稳手稳,手里正捧着一个破损的唐三彩小马,形状不大,只能做把玩。现如今却是首尾分离,碎成三块。她停下手中的活,叹了口气,瞪眼道:“你再催我,我就不帮你修补了。你说你怎么这么能败家,上次摔坏了姑姑的玉镯,勉强拿金镶玉凑合过去了。现在这可是姑父要送给上司的骏马。你总不能给马脖子上镶一圈金吧。” 林灼欲言又止,委屈巴巴的住了嘴。她正有求于人,不敢得罪冯俏。 冯俏修补古画瓷器的活是无师自通。冯家只她一个孩子,幼时时常寂寞无聊,便经常去孔家和表哥表姐们玩。孔明江家里老东西太多,炕角上随便压压一块砖都是老古董。修修补补,经常在所难免。 冯俏非常感兴趣,时常蹲在孔明江身边看。小冯俏极为聪明,不管什么东西看一遍就会,渐渐地耳濡目染,无师自通。 冯俏六岁的时候补过一副仇英的仕女图,破坏过程比较凶残。表兄妹几个一副闯了大祸的样子,大舅的长子一咬牙,站出来,说这件事他一个人去承担,让谁都别声张。 孔明江回来后果然大发雷霆,痛打了孔大哥一顿不算,还把人扔进了柴房,美誉其名:面壁思过。 大家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冯俏一声不吭将碎纸残片报走,重新拼凑c重裱并且做旧。 冯俏把修补品拿出来后,大家都吓傻了。谁也不相信这是她一个人完成的,孔二哥更是一脸严肃深沉的说,“把它抱给字画楼的老师傅,至少也得三天才能修复。” 冯俏莫名其妙,觉得二哥实在夸张。她一个小孩子一会儿就能弄好的东西,大人怎么可能那么犯难。 不过现在不是争辩这个的时候,大家赶紧把字画送去,让爷爷消气。 孔明江拿着字画,倒是没有消气的意思。大家这才知道,孔明江不是生气大家弄坏了字画,一副字画算什么,让他愤怒的是孔大哥的教养,并质问大家:“你大哥可是跟着皇子在念书,赶明儿他在皇宫也这么毛毛躁躁,谁去救他,恩?!” 气过了,孔明江才想起来问冯俏:“你跟谁学的这个?” “这很难吗,为什么你们都这么问我。”冯俏疑惑极了,不知为何,声音里还有一丝颤抖。 后来孔明江发现,冯俏不仅修复字画很有天赋,一些古董瓷器,更是上手就来。这让孔明江很震惊,他第一次开始正视这个小外孙女。渐渐的,他发现,与其说冯俏很有天赋,倒不如说她很有学问。 许是小时候太寂寞了,冯俏念得书又杂又多,心窍开的快。女孩子家本来就心思细腻,很容易从纸张脉络里找出它原本的样子。 看得多了,便会的多了。 孔明江闲赋在家,琴棋书画奇淫技巧上无一不是行家。他爱冯俏的聪慧,便想把她带在身边教。 冯俏却是一个不喜欢学东西的,她只对自己感兴趣的东西下功夫。孔明江试了几次后便放弃了,强扭的瓜还真是不甜。 他不止一次的对夫人感慨惋惜,孔夫人却道:“她爹是寒门子弟,还能一举夺冠考取状元。依依更是自幼就聪慧,他们两的孩子,怎么会笨。只可惜俏姐儿是个女孩子,若是个男孩”不知不觉就扯远了。 孔夫人沉默下来,女儿没给冯家添一个儿子,她总害怕哪天一睁眼,依依就哭着回来,说冯承辉不要她了。 冯俏正埋头把最后的尾巴粘上去,然后刮漆描补颜色。灰头土脸时,突然听说章年卿来了,吓得她蓦地站起来,摸摸头发,又看看自己身上的衣裳,一闷头钻进房间了。任凭林灼呼喊,也置之不理。 书房里,冯承辉惊愕的看着章年卿:“你怎么来了。你怎么现在这个时辰来,也不看今天是什么日子,你还敢乱跑。” 章年卿浑浑噩噩的,脑袋一时没转过弯:“什么日子?” 依惯例,殿试结束后,翌日清晨,皇帝依例单独召见前十名新科进士,人称“小传胪”。 冯承辉恨铁不成钢,“赶紧回去,小心皇上找不到你人。” “哦,哦。”章年卿说着就要出去,他把这件事忘得一干二净。跨出门时,想了想,将磨卷抽出来交给冯承辉:“冯先生,这是我凭记忆誊下来的,我昨日殿考的卷子。我今天找你来,就是心里没底。” 冯承辉疑惑的接过,指着一处明显别扭的‘国’字。“这是怎么回事。” 章年卿回头,笑容孤寒:“戳破我自信的东西。” 冯俏穿戴焕然一新,出来却不见章年卿。探头探脑去了冯承辉书房,却见冯承辉在烧什么东西。“爹,章三哥呢?” “我让他回去等消息了。” “哦,对。今天是小传胪的日子。”冯俏眼睛一转,偎过去抱着冯承辉的胳膊,娇声问道:“爹,章三哥是你的学生,你觉得他这次能一举夺冠吗。” 冯承辉喟然道:“原来七分的把握,现在只剩下了五分。” 冯俏愣住了,“为什么?” 冯承辉不欲多解释,只道:“也是他的运气没到。这世间的状元,七分靠才气,三分拼运气。实力加运道是平步青云,实力加疏忽意外就是怀才不遇,一辈子郁郁不得志了。”声音很是怅然。 冯俏说不清心中是什么感觉,只觉得鼻子一酸,眼眶有泪意。这一刻,她竟是希望章年卿能金榜题名。真心实意,不掺半分虚假。 她小声问:“没有回旋的余地了吗。” “那倒不至于。”冯承辉想着那份墨卷上的字字句句,沉吟道:“凭他的才华进前十甲是不难的。其余的,就看运气吧。只要他能在皇上召见时表现突出,给皇上留下印象,未必就没机会”余下几字没有说,充满无限期望。 章年卿刚走到半道,便见章家仆人喘着粗气道:“宫里来人召见三爷。三爷快跟我们回去吧。” 闻言,章年卿话都没多说,便钻进马车。 马车摇摇晃晃,薄薄倦意传来,章年卿打了个哈欠,一时有些后悔昨晚没睡觉。他这副样子就去面圣。真是 屋漏偏锋连夜雨。 他长叹一口气,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为今之计,只能背水一战。 没准他还有机会。 桌子上摆着主考官们精挑细选出来的十甲卷子,奉天殿内门走出一个中年男子,他面容年轻,体形风流,有些瘦弱。穿着明黄朝服,胸前的团龙栩栩如生。 殿试时,章年卿离圣驾太远,并没有看清皇上圣容。今日一见,却觉心惊。皇上面色苍白,两颊消肉。唯有一双眼睛睿智明亮,摄人时帝王威严必现。噙笑时才见几分温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9.第一百零八章 购买比例低于40, 48小时后显示正常章节。 填榜官醮着笔墨, 迟迟不敢下笔。黄纸旁摆着的是份名单,摇摇头笑道:“皇上现在真的是什么心事也不藏了”他还以为会是个榜眼探花呢。没想到,啧啧两声,提笔写下:第一甲第一名京兆府章年卿。 与此同时, 刘府书房内的案几上正摆着一份墨卷,隐约见左上角铁钩银划一行楷字,钦定第一甲第一名。 屋内气氛紧绷一线,刘府的门客们低眉肃目,大气也不敢出一声。有人偷偷抬眼看着桌子上的墨卷, 确认是原件之后,心中更是胆战。 良久良久,刘宗光终于挤出一句话, “没想到章芮樊这么会教儿子。” “爹”刘俞仁刚想说句什么。 刘宗光抓起桌子上的东西劈头盖脸的向刘俞仁脸上砸去, 吼道:“你跟着孔明江念了那么多年书,你他娘的就只给我考了一个贡生回来。我不指望你拿状元,也至少考个进士吧, 啊!哪怕同进士身。你老子我也好安顿你!” 他恨铁不成钢的指着刘俞仁, 手指在颤抖:“你给我滚,现在!” 刘俞仁脸色惨白,抖着嘴唇。诸多门客想上前为他说几句,刘俞仁抬手拦住, 一撩袍, 扑通跪下, 重重磕头:“孩儿知错。儿子让爹爹操心了,是儿子不对。你莫要气坏了身子。” 刘宗光见他这副样子便心软,目光扫过诸人,发现满屋子的谋士门客无一不想为刘俞仁求情的,纵然此刻他在震怒,这些人仍然满目担忧,企图顶着他的怒火死谏,心里忽然就一松。 罢了,这世上有人天生是文曲星,有人天生是孟尝君。本就强求不来什么。 刘宗光抬手三折两卷吗,将章年卿的墨卷扔下去,吩咐道:“速送回礼部。”望着窗外雨势渐小,叹道:“黄公说巳时雨停,怎么都巳时一刻了,雨还在下。” 没有人接话。刘宗光也不在意,问儿子:“孔明江手里握着你的把柄,当初你不愿意和冯俏成亲,现在如你所愿了。这件事你打算怎么办?” 刘俞仁沉默将就,态度坚决:“我是绝对不会答应爹的第二个办法。” 刘宗光很耐心,反问:“那你想怎么办。” 刘俞仁紧紧闭着嘴巴,不吭声。 刘宗光当初在刘俞仁面前摆了两条路:一c娶冯俏。二c杀孔明江。 刘俞仁都不愿意。孔明江孙子辈里的女孩子,就属外孙女冯俏最大。可这个最大的女孩子,都要小他九岁,还是一团孩子气。 而孔明江,他的恩师。他更不愿意杀他。 俗话说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他不敢说视孔明江为父。却也做不到弑亲师,手刃对他有授业解惑之恩的师父。 因这一举动,刘俞仁在席下门客中饱受好评。 刘宗光厉声道:“我可以不杀孔明江,但是儿子,十年后,倘若这朝堂之上真有人能与你一争高下,必是章年卿无疑。你今日把冯俏和冯俏身后的孔家推给你的对手。总有一天会后悔的。” 此时屋子里只剩父子二人,刘宗光目光坦然,静静听着父亲的话,一句也不辩驳。 刘宗光目光微狭,将他的儿子看的明明白白,一语点破他的心事,道:“我知道,你相信孔明江的为人,你也相信他不会讲这件事作为把柄说出去。甚至你一而再再而三的顶撞我,无非是觉得我刘宗光不敢杀孔明江。” 刘俞仁目光微缩,忙低下头,不敢看父亲。 “可是俞仁,你知道孔明江有多么护短吗?他脾气又臭又硬,皇上的情都不领。谁的人情都不肯求,他这一生甚至没有为他儿子谋过一官半职。却为他唯一的女儿满京城的求人。”刘宗光神色微微妒忌,一闪而过,喟然道:“冯承辉这一辈子也就取了一个好媳妇。” 顿了顿,“你想的没错,我的确不敢杀孔明江。不是因为我怕他也不是因为怕皇上怪罪。而是,他是孔氏后人,最嫡亲嫡系那一脉。杀了他,我怕我刘氏子孙,今后再也没有一个能在仕途上冒头的。” 刘俞仁抬头时已经满脸是泪,“父亲。您是担忧我日后与章年卿为敌,恩师会为了他的孙女婿而不惜性命将这件事说出来吗?” 刘宗光没有回答,温和的看着儿子。那双睿智的眼睛仿佛再问,你不相信吗。 “可是父亲,满朝文武,千万父母官,我大魏朝上上下下这么多官员。您怎么就知道,日后冒尖的会是章年卿,而不是王年卿c李年卿。”刘俞仁近乎哀声:“他不过就是考中了个状元,您怎么就武断的将他列为我日后的劲敌呢。” “直觉。”刘宗光斩钉截铁道,他的预感很不好:“当初乡试的时候,章年卿突然杀出来,夺了你的名次。我便有不好的预感,紧接着,孔明江为张章年卿和冯俏请了亲。再到后来,你将他请进府内。那时候为父便知道,这是你一生的对手。” 名利,女人,劲敌。 通常来说,前两个成为对手的人,在日后很难不成为劲敌。 刘俞仁忍不住道:“这么能算,我又不喜欢冯俏。起码这一项就不成立。” 刘宗光笑笑,没再多为这个问题做解释,道:“你若不想对你恩师下手,我倒有个办法。” “什么办法?” “杀了章年卿。” 巳时三刻的时候,雨终于停了。太阳露出晴光,地上浅浅的小水滩很快被晒干了。 章年卿身着红袍,戴着高冠状元帽。携新科进士进宫接受传胪唱名。 别看现在他龙骧虎步走的风风光光,器宇轩昂。早上章年卿穿着衣服一出来,便引的哄堂大笑,闹了他一个大红脸,手脚都不知道放在哪了。 今日冯俏也被双亲带着去了章府,正厅里早已经坐满章家的七大姑八大姨,冯俏一进门,便惹来诸多目光。此番冯俏是以同僚之女的身份过来坐席的,大家虽知她是章家订的小媳妇,顾忌到姑娘家脸皮薄,还算克制,没有在当着冯俏面说什么浑话。 满堂妇人家,各家男人们却都没有来。虽然私下已经公榜,章年卿的状元服都已经送来了。男人们还是得等到金殿传胪后,才能上门祝贺。 皇宫里,宣礼太监唱名完毕后,章年卿带领诸进士叩谢皇恩。章年卿被当场授予翰林院修撰,探花何文芳c榜眼周存礼分别被授予翰林院编修。 这边礼毕后,章年卿火急火燎又带着进士们去礼部参加琼林宴。 因早上下雨耽搁了时辰,新科三甲都是抱着衣服在礼部附近的同福客栈避雨,怕泥水污了衣裳不方便,三人几乎都是在宫门附近才换的衣服。今年的新科进士大多住在客栈,路远的章年卿也和何榜眼周探花一起出钱,派马车去接了。 巳时一刻过半,雨终于停了。大家赶前赶后,总算没耽误了时辰。 听说,钦天监的人都被判了刑。 大好的日子,却事事不顺,章年卿觉得十分触霉头,心里觉得晦气。 因早上的一顿折腾,大家都没吃什么东西 于是,在宴席上,满朝文武惊骇的看着这一群新科进士狼吞虎咽,大朵快颐。犹如一群流窜的乞丐,八百年没见过饭了。一席饭毕,恍如蝗虫过境。 事后,章年卿知道这件事也很汗颜。他还以为他都够斯文了,没想到,真是脸面尽失。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身边人的衬托下,他的斯文都几乎称得上优雅了。 宴席后,章年卿带着吃饱喝足的同年们,一齐去了孔庙拜祖先。 去的时候惊喜的发现孔明江也在,诸人欣喜若狂,齐声喊道:“衍圣公。” 孔明江摆摆手,“不必拘礼。待会你们还得去国子监刻碑。别在这耽误时辰了。这就随我去参拜孔公吧。” 章年卿眼眶深处微微热泪,知道孔明江是来给自己做脸面。激动之情,无以言表。只能默默受了。 这么些年,从没有哪届新科状元和进士,是衍圣公带着祭拜孔庙的。 皇上倒是有心让衍圣公将这件事接下来主持,大家都嫌繁琐,没人愿意。所以到孔明江这里就不显特殊了。 如今‘祖父’为他能做到这个地步,章年卿当然明白这里面几分是为他,几分是为冯俏。 去国子监刻碑文的时候就轻松多了,章年卿把皇榜内卷交予督刻,坐着与国子监祭酒等几位大人聊了会,吃了几杯酒,便散了。 章年卿回去的时候,家里宴席已经散了,院子外一股酒菜味,丫鬟小厮们手脚麻利的在收拾。抓着下人一问才知道,客人刚走没多久,只能几家挚交还在这边说话。 章芮樊喝的酩酊大醉,看得出来很是高兴。陶茹茹还在内院陪几位至交夫人,章年卿一踌躇,脚一时不知道该往哪迈。 “你穿红的不好看。” 章年卿蓦地抬头,冯俏如空谷幽兰般,凭空出现在院子里,眉眼如画,笑意盈盈的。 “你怎么来了。”章年卿不敢置信的看着她,上前几步,拉着她站在挂着灯笼的走廊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0.第一百零九章 购买比例低于40, 48小时后显示正常章节。 没想到章年卿却不是个软柿子,明着懦弱一一给他们写了文章。看着锦章妙句,鞭辟入里,十篇文章, 篇篇不同,风格各异,水平各异。大家兴高采烈的照着自己平日的水准选了自己的文章, 交给先生。 第二日却被骂的狗血淋头。先生指着他们鼻子骂,聪明不用在正形上, 春秋笔法, 指桑骂槐, 简直有辱师名。 大家吃了一顿鞭子, 下堂去找章年卿算账, 谁知章年卿早早叫了自己两个哥哥在学堂外等着他们。 章年卿打架阴招多,仗着他背书多, 专挑人穴道捏。他既不会点穴, 手里又没轻没重, 好悬没把一群人捏瘫痪。 一来二去, 不打不相识, 章年卿和纨绔圈这群公子哥玩的特别好。 虽然章年卿是几人中最年幼的, 却因学问好,打架行, 时常拯救兄弟于们先生的教鞭下。又能在关键时候被顶出来当挡箭牌, 在纨绔圈里威望极高。 平日这些少爷犯了什么事, 被家里禁足不许出门。只要打着‘去找章年卿’‘章年卿邀我去xxx’的旗号,双亲便会暂时解除禁足,容他们出去玩一会儿。 百试百灵。 故而大家和章年卿感情格外好。章年卿和这群人混久了,也在笔杆子下练出绝活,不仅能左右开弓写对联,还能单手写数十种字体。极善模仿。 几个人纷纷跳下马车,从章年卿手里抽出书,顺车窗扔进马车里,架着他往马车上塞。 “呦呵,当了官老爷这派头就是不一样了。兄弟请喝酒都不去。” 章年卿撑着突突跳的太阳穴,妥协道:“好好,你们说去哪。不过一点,我今晚真得早点回去。我手里还有活呢。” 杨久安道:“别扫兴啊。你要在再这么说,我们干脆去你家得了。听说你家现在只有你一个人,今晚咱们不醉不归。” “对对对,去他家。”大家起哄道:“醉了也不归,直接睡在他家。” 夕阳西下,在章家院子里收走最后一抹余辉。 杨久安打了个酒嗝,朦胧着眼睛问:“丫鬟呢,掌灯啊,这天都黑了。”摇摇晃晃就要往出走。 章年卿赶紧拦住,“安小爷,你坐着。我去。” 大家闻言也纷纷劝杨久安坐下,他们这群人里,除了章年卿,便是杨久安年纪最小,身份也最尊贵。他是长公主的独子,无论在位的是和景帝还是开泰帝,都是他亲舅舅。 身份可见一斑,大家哪敢让他亲力亲为。 门外,杨学士火急火燎赶过来。出门的时候被一点事耽误,他一直心神不安的。只怕赶不及救火,章年卿丧命火海。不曾想,待他到了章府,书房的灯还没点。 他回头看了一眼,一点了点身后的人,确保万无一失后,安心等待。 是夜,浓烟滚滚,红浪滔天,照亮了半个京城。 章府在熊熊火焰下变成一片焦土废墟,大半府邸都被烧毁。 杨学士带着人立即冲进去救火,谁知刚进门,被人兜头兜脑罩了一团布,一群人拳踢脚打,险些肺脏都打出来了。过了良久,他听见章年卿的声音道:“停停停,别打了,他们好像是来救火的。” 外面声音乱糟糟的,“不是一伙的吗?”“嗝,我看像。”“切,管他是不是一伙的,先打死再说。” 章年卿道:“我听这声音有点耳熟啊。”把杨学士头上破布拿掉,看清来人,章年卿虎了一跳,“杨大人,怎么是你。” 杨学士鼻青脸肿,脑子却没糊涂,“窝交给你的踢目爬泥捉不了,累看看。(我交给你的题目怕你做不了,来看看。)” 章年卿尴尬万分,赶紧扶起人,连连抱歉。 杨学士说,他过来发现着火了,怕左邻右舍喊不动,去街头叫了一群乞丐,一人给了十文钱让过来帮忙救火。 章年卿望了望那群乞丐手里整齐的木桶,笑道:“巧了,我们在院子里抓到的也是一群乞丐。哦,不。流寇。” 之前章年卿和陈伏出来取蜡烛,章芮樊走的时候给他只留了两个小厮一个老妈子一个丫鬟,章年卿带着这群公子哥进来的时候,便让老妈子带着丫鬟避开,别冲撞了谁。只留两个小厮伺候。 谁知这群大爷喝醉了,逮着谁都灌。两个小厮喝的七仰八叉,四脚朝天。章年卿叹了口气,只能亲力亲为。 没想到一出来,迎面撞到两个鬼鬼祟祟的人。也不知道谁喊了一嗓子,房里喝醉的人呼啦啦出来一看,还以为是来章年卿家偷东西的,随手抄着东西,出来照着脑袋把人砸晕过去。 这一砸不要紧,扑通倒地一声。惊着了更多的人 章年卿掩着鼻子,汗颜道:“没留意,他们是从房间里面点的火,等发现的时候,屋子里面已经烧的面目全非。连带着西院一排倒角房都跟着遭殃了。” 事实上是大家打嗨了,等发现书房着火时已经一发不可收拾。 大家勾肩搭背,醉酒上头,又痛痛快快打了一架,都觉得这顿酒喝得爽。 托这群公子哥的福,章家的一场纵火案,在无人员伤亡的情况下,被送到了刑部审理。 前吏部尚书,现任刑部尚书张恪拿到卷宗时,目露沉思。良久,起身亲自去提审了那起抢劫纵火的几名流寇。 一番重刑审问,待他从刑部大牢出来时,后背一身冷汗,想了想,让人请衍圣公和文渊阁大学士冯承辉过府一叙。 三人一碰头,张恪请茶落座,缓缓道:“章家纵火案不是意外,是有人花钱雇凶。” 衍圣公嚯的睁眼:“是冲着天德去的?” 张恪闭着眼点了点头,痛惜道:“是我无能,尚未审出来背后的人是谁。” 冯承辉道:“怎么能审不出来,谁给他们的钱总知道吧?” “出钱之人并非买凶之人。中间经手的人太多”张恪解释道。 “这个混账王八蛋。我们天德是碍了谁的眼了。”冯承辉拍桌怒道,忿忿不平。 张恪叹气道:“我今天找两位大人过来,便是要说这件事。章府不能在住下去了。芮樊临走时托付我照看天德,如今却在我眼皮子底下发生了这样的事” 三人俱是一沉默,衍圣公开口道:“让天德搬去我那里吧。现在有人针对天德,一时半会儿我们还摸不出是谁,他一个孩子住在诺大的章府确实让人操心。” “这怎么可以”冯承辉欲言又止。 衍圣公府并不宽敞,孔明江儿女众多,本就住的紧凑。哪里还能再住人, 孔明江瞪他一眼,“可什么可,就这么定了。张大人府里家眷众多,不方便。天德又和俏姐儿定着亲,更不能住你那去。除了来我这,还有别的办法吗?” 张恪也知道衍圣公府上的情况,迟疑道:“不如咱们三家凑点银子,在孔公府上附近给他租一间房。” 冯承辉摇头道:“京城寸土寸金,我泰山府上又在皇城根下,周围都是皇亲贵族,哪里有空房给我们租赁。” 说来说去都行不通,干脆派人去把章年卿叫过来,问他愿意住哪里。 章年卿眼睛一亮,差点脱口而出他想住在冯家。及时刹住,含蓄道:“我住在章府挺好的。搬过去,总是不合礼数。” 不合礼数。 大家恍然大悟,原来是想住冯家啊。 冯承辉被他气笑了:“你还知道住在我家不合礼数啊。俏姐儿纵是年纪小,也经不起你这么毁她清誉。” 章年卿讪讪的,不敢在说话。气氛一时僵住。 张恪摸着胡子,在他们二人身上不断打量,若有所思。问冯承辉道:“我记得令嫒今年才九岁?” 冯承辉纠正道:“十岁,已经十岁了。” 只是没过生日罢了。孔明江也不戳穿他,对张恪道:“张尚书可是有什么好主意。” 张恪笑呵呵道:“依我之见,不如就让天德住到冯家去。冯先生如今不教书了,晖圣阁这不空下了。那离内宅远,再合适不过。何况,女婿乃半子。冯家小女尚且垂髫,有父母双亲看着,你们还怕两个孩子不规矩?” 冯承辉苦笑道:“我倒不是担心这个,天德是我一手教出来的学生,他的品德我信的过。我只担心人言可畏” 张恪笑了,“怎么个可畏法。事出从急,天德如今独自一人,身边无人扶持。你做岳父的帮故友照看照看儿子都不行了?退一万步来讲,俏姐儿被天德玷污了名誉。我问问你,将来娶俏姐儿的是谁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1.第一百一十章 购买比例低于40, 48小时后显示正常章节。 小冯俏身量不高, 婀娜倩影, 身段倒是很好看。可她今天偏生打扮的稚气,脸上甜甜一笑, 两个小梨涡便攒了出来。更为可爱。 章年卿一掀帘出来就看见廊前站着的小冯俏, 想退回去, 一犹豫念到师母还在。想了想,还是迈出门槛。他没有直接离开,反倒走上前,站到离冯俏三步远的地方,作了一楫道:“冯姑娘。” 冯俏闻声回头, 一眼只看得到他胸前灰色的衣袍, 仰了仰头,勉强看见他的脸。又惊觉这样露着鼻孔太不雅,向后退了两步。看的还是不舒坦, 便道:“你往后退退。” “啊。”这个距离太唐突了吗。 “你太高了, 我看不见你。”冯俏不悦道。 章年卿闻言露出一丝笑意, 没有后退,上前一步, 屈膝半蹲。与她视线平视,有些好笑的问她:“你真的九岁了吗。”他看见她的童子鬏, 不免疑惑。这是五六岁孩子才扎的。 该不会是衍圣公想要结亲, 故意谎报了两人的年岁。 “当然是了, 我属兔的。”冯俏雄赳赳气昂昂道。外公时常教导她风骨, 虽然这个人太不知礼些,不过虱子多了不怕痒,唐突多了,也就见怪不怪了。 章年卿敏锐的捕捉到她的小未婚妻对他的敌意,思及今日一来,师父师母对他的诸多挑剔和为难,一时新仇旧恨全攒过来。握着她的小手蓦地用力攥了一下,听见小骨头咯吱撞在一起的声音,这才悠闲松开。笑吟吟道:“正巧,我属狗的,专叼你这样的小兔子。” 冯俏玉雪般的小脸涨的通红,小手指着她:“你个混蛋畜生小乌龟!”憋了半晌,记不清那句戏词了,自己编了句词。 跟在冯俏身后的嬷嬷,脸红一阵白一阵的,后知后觉自己家的小小姐被兔崽子轻薄了,怒而上前,正想骂。突然想起这是老太爷定下来的姑爷,硬是忍声吞气,攒出一个笑脸,殷勤道:“章少爷,别吓我们小姐了。您和夫人说完话了?老爷和章老爷还在前院说话,你看您是?”就差没直接赶人了。 章年卿瞥了一眼小丫头,目光收回。笑着应了,随下人指引去了父亲处。 晌午,冯家留了两父子用过饭。粗略敲定了纳吉采礼的日子。便散了席面,具体的还得请媒人来谈,两家此番私下交个底,彼此心中有个章程。 回去的路上,章芮樊问:“见过冯家的小姐吗。” “见了。” “哦?你觉得怎么样。” 章年卿道:“没什么怎么样。一个小孩子,还天真着。”话毕便无话了。 章芮樊听出一咻咻意思,立即质问:“你什么意思,你觉得衍圣公给你指这门亲事指错了?” “爹。”章年卿无奈的喊了一句,驻足道:“衍圣公指亲事自然是没有错的。只是您不觉得这事有点太早了吗。且不说我还在念书,那冯家小姐还是一团孩子气,傻愣愣的,还不知情事。寻常小姐被男子碰了手,哪个不羞羞涩涩的。那小姑娘竟还以为我和她在打闹” 章芮樊目如铜铃,瞪大眼睛道:“你今天第一次见人小姑娘就上去摸人家手了?” “我”章年卿语塞,自己打了一个嘴巴。圆场道:“总之,现在说这些为时过早。我要去念书了,以后这种事爹你就别喊着我了。你看着处理吧。孩儿谨遵父命。” “你你你。”章芮樊一个头两个大,自己养的崽这么打哈哈,他还能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吗。“你个兔崽子,书都念到狗肚子里去了。”气的都不知道说什么好,完全语无伦次道。 章年卿十分无奈,两人话说不一起。索性不说了,只顾走路。当起了闷嘴葫芦。 章芮樊心里涌出一丝委屈,真委屈。他这一辈子养了三个崽,刚出生三天还在妻子怀里的小闺女不算。这三个儿子里,就数这个三儿子让人不省心。 世界上的锯嘴葫芦分为三种,一种是天生稳妥,沉默寡言不喜说话。一种是自恃清高,视世人于蝼蚁,不屑与人交谈。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无法自拔。最后一种,便是说话如刀,字字扎人,眦睚必报之人,为了避免得罪人,便鲜少与人说话。 以前章芮樊觉得章年卿属于第二种,今天他觉得章年卿属于第三种。 总之,这不是个内敛不喜与人言的孩子,相反,他还是个话唠。嘴皮子特溜。如果不做官,送他去茶馆说相声也饿不死他。 章芮樊疾步追上他,试图给他讲道理:“你知道冯先生之前从翰林院被贬到凤翔一个小县城去做县令的事吗。” “恩。” “你就不好奇,他是他是为何被贬,又是怎么样回来的。” 章年卿看了眼父亲,恭恭敬敬行了一礼,“望父亲告知,孩儿洗耳恭听。” 章芮樊被顺毛的十分满意,斟了斟用词,不徐不疾道:“天下读书人皆学的是孔圣人的文化,衍圣公虽不落实权,可这天下读书人都是他家的学生。几百年来,任凭如何改朝换代,这衍圣公一职,是必须架在这的。甚而,孔圣人的后人流落民间,皇族挖根抛底,也要将这一脉的嫡系后裔挖出来,你明白吗。” 章年卿叹了口气,“孩儿明白。” 孔氏嫡系后裔的身份核实之严苛,不亚于流落民间的皇子。若哪朝哪代供了一个非嫡系的孔氏族人,可是要被嘲笑千百年的。 章芮樊无不羡慕道:“冯承辉在翰林院得罪了首辅刘宗光,被外放出去。本是这辈子都没有回来的机会了。亏得有个好外家,他外放三年,政绩平平,本留在那穷乡僻野一辈子,至死也无人敢伸出援手也不足为奇。却不知那衍圣公用了什么手段,硬生生把人拉回了帝京。虽是回来让他教了十多年书,也没什么光彩。现如今,却被贵人提拔成了东阁大学士。” 这一路,堪称传奇。编个话本子,茶馆能流唱一年。 “我知道,父亲。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孔家往来皆是鸿儒之辈,三分恩情还点一生呢。何况是这么一块跳板转。”章年卿沉默的走在章芮樊背后,声音几不可闻。“我只是觉得,我不需要这些。” 谁也没听见。 章年卿觉得他给父亲发脾气是有道理的,做父亲的根本不知道他为儿子的难处。如今人人知道了他有个年方九岁的未婚妻,见了他恭喜的,有吃笑的。 这日他当坐进学堂,一个旁门末枝家的表哥忽然不怀好意的撞着他,章年卿正写字,蓦地一滴浓墨污在纸上。他默不吭声,抬头看着这位表哥,之间表哥挤眉弄眼,嗓音中满是荡漾的以为。他道:“天德,听说你的未过门的那个小师妹才九岁,你憋不住了怎么办。” 章年卿很淡定,“没有什么憋不住的。” 这个回答太无趣了,旁门表哥促狭的在他裆下掏了一把,边猥琐边挤兑他道:“你就不想,你就不想~~~嘿嘿。” 章年卿眼疾手快,及时掐住安禄山之爪。表哥龇牙咧嘴,手险险悬在裆上一寸之地,“松手,快松手。哎呦喂,嘶,疼。”章年卿面无表情的扔开他的手,表哥怒道:“诶,我说你怎么这么开不起玩笑呢。” 章年卿避开他的手指,无法感同身受这种低级趣味的乐趣所在。叹了口气,“表哥,让一让。我的文章得重誊一遍了。” 表哥行为浪荡猥琐,长的却风度翩翩,温文如玉,一派的儒雅君子模样。很是讨小姑娘喜欢。起码他问亲的时候,从没有人嫌弃他黑。 同窗对章年卿这个小未婚妻都抱着善意的笑意。时常拿章年卿取乐。 章年卿在这份嘲笑中,显然忘了,他曾对这个名字背后的姑娘是多么期待。 一转三月,今日是腊月初三。 腊月初九是他定亲的日子,章年卿在飘飘雪花中呼出一口冷气。站在冷冰冰的长廊上出神,远远看见那位不正经的表哥来了。 章年卿赶紧避开,额角突突的跳,他脑仁疼! “天德,等等我。” 既然避不开,章年卿只好驻足等着了。章年卿是打定心思,他说什么混账话都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了。不曾想,这次表哥说的话却十分中听。他道:“天德,你也别置气了。知根知底,总好过盖头一揭,几家欢喜几家愁吧。” 自来熟的表哥勾搭住章年卿的肩,“其实这小娇妻有小娇妻的好嘛。你想把她养成什么样子就养成什么样子。想怎么摆弄怎么摆弄,搁房里,你还不得把人疼到骨子里。”不正经的撞了撞他,眉飞色舞的。说着从袖口掏出一本蓝册子,“给你个好东西。这可是我花大价钱买的。” 章年卿不想接,硬被塞进手里。待人走很远了,抖开书皮一看,赫然上书五个大字。章年卿手一哆嗦,差点把书扔出去。眼见章芮樊远远的过来了,章年卿无处躲藏,只能先将书别在后腰藏起来,整理整理衣袍。一派平静。 临近宫门的时候,家里把进士公服带过来。章年卿将就着在马车里换下,整理整理冠帽,同其他九甲分列站在奉天殿外,等待传唤。 桌子上摆着主考官们精挑细选出来的十甲卷子,奉天殿内门走出一个中年男子,他面容年轻,体形风流,有些瘦弱。穿着明黄朝服,胸前的团龙栩栩如生。 殿试时,章年卿离圣驾太远,并没有看清皇上圣容。今日一见,却觉心惊。皇上面色苍白,两颊消肉。唯有一双眼睛睿智明亮,摄人时帝王威严必现。噙笑时才见几分温和。 不觉已经唱到章年卿的名字,和景帝将他的试卷从最下面抽上来。略略扫过几眼,又翻出考生履历,见‘父章芮樊 仕’的字样。不免好奇,望着章年卿问:“你父亲章芮樊,可是朕的吏部侍郎章芮樊。”语气十分亲昵。 章年卿觉得一阵阵刀剑光影,在场无人抬头。他已觉数千眼刀扎入骨。章年卿出列,中气十足,响亮回应:“正如陛下所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2.第一百一十一章 购买比例低于40, 48小时后显示正常章节。 章年卿指挥着下人搬东西,冯俏目露疑惑:“他是要住在我家吗?” 晖圣阁是冯府外院的一处宅子,起先是冯承辉租来教书用。后来主人要离开京城,便贱卖给冯承辉。 当年冯承辉回京后, 中学堂教书俸禄微薄, 便打了教私塾的念头。冯家不算小,他当年高中状元, 黄金赏银没少得, 加之衍圣公疼女儿,孔丹依陪嫁丰厚,小夫妻共同拿出银子,托孔明江的脸面在杏儿胡同置了一所三进两出的院子。 院子大, 人口少。 冯承辉本不用再租房, 却嫌自己带的都是一群半大小子,唯恐冲撞妻女, 将东院的空房扩建进来。 原主人搬走后, 更是把小阁楼当做藏书室。东墙打通, 修座圆拱门,平日出进倒也方便。 冯承辉沉吟一会, 指着拱门道:“回头让匠人在这扎个篱笆。” 章年卿表示没有意见。 冯承辉叹气道:“老师也知道,装上门显得生分,好像老师多么防着你一样。可不装门总不太好, 让人看见难免惹闲话。干脆折中, 扎个篱笆, 好看又顶用。” 章年卿连连称是:“还是先生考虑的周到。” 晚上孔丹依亲自下厨做了几个小菜,给章年卿小小的举办了一场乔迁宴。 宴席上,章年卿没有见到冯俏颇为失望,没敢表现出来。 又过了两日,章年卿在书阁看书时,再一次遇到了冯俏。只是这次,是冯俏惊醒沉浸书海里的他。 “你怎么来了。”章年卿笑着打量她。 冯俏袖子还是脏兮兮的,裙面上也有土。这次他可以确定,冯俏真的是从狗洞里爬出来的。 冯俏皱皱鼻子,嗅到一股浓甜香味,拨开他一看。桌子上摆着一盘牛轧糖,一盘蜜汁果脯。“你这怎么有这么多好东西。”声音馋极了,垂涎三尺。 “你娘送过来的啊。”章年卿哭笑不得:“怎么,师母没有你给留吗。” “我娘才不给我吃糖呢。” 冯俏露出两排小碎牙,齿若编贝,十分漂亮。她叹气道:“娘说好看的美人儿都是齿如瓠犀,手如柔夷。吃糖坏牙长了龋齿,就不美了。”手帕擦干净指尖,她一会摸摸牛轧糖,一会儿摸摸蜜汁果脯,想吃又不敢吃,只好吮着指尖解馋。 章年卿拍拍她的头,“张嘴。” 冯俏下意识的张开嘴,嘴里立即多了块牛轧糖。她嚷道:“不行,你不能给我吃糖的。” “那你吐出来啊。”章年卿张开掌心,挑衅的递了递。 冯俏立即扭头,迅速嚼碎咽了,“没了。”她眨着眼睛,无辜道。 “也不怕把牙崩坏。张开,我看看。” 章年卿单手掐着她脸一捏,对着阳光端详了一会,惊讶的发现冯俏的牙保养的真的十分的好,不止外面光鲜,连内里都是洁白如玉,齿白粉舌,纯真又好看。他一时看呆了。 冯俏挣扎的从他手里逃出来,揉着脸蛋道:“我脸皮薄,你别用那么大力气捏。肉疼。” 章年卿不可思议道:“你娘不让吃,你就真的没偷吃过。” “是呀。”冯俏回味着嘴里的甜味儿,翻了本书,对着太阳坐下,骄傲道:“我可是言出必行的人。” 章年卿若有所思,靠着她坐下,“没看出来。以前只觉得,师母那么知书达礼的人,怎么把你养的这么娇。” 章年卿个子高,坐下来也比冯俏高一头,他一垂眸,便看见日光穿窗留影,照的她侧脸处几缕青丝煜煜生光。他替她将垂在耳畔的发丝拢上去,不动声色往她身边靠了靠。 冯俏低低道:“其实我也不是不懂事。可我也不能太懂事。如果我不闹腾一点,让母亲多操心。母亲其实是挺寂寞的。”不知想起什么伤心事了,冯俏往后一倒,把古籍盖在脸上。 她道:“你看,章伯父比我爹晚成亲四年,你却要比我大五岁小时候,我可希望我是个男孩子了。”声音像闷在锅里。 冯承辉和孔丹依在冯俏之前还有个孩子,不知男女。还没成形便滑胎了。 冯承辉当年被贬为县令,孔丹依表示愿意和丈夫一起吃苦,跟着丈夫一起去了任上。却在怀孕时,因雨天路滑摔了一跤,当场流血。 穷乡僻县,人烟稀少。等大夫赶到时,孔丹依都差点没命了,孩子自然也没保住。 后来衍圣公心疼女儿,把女儿接回京城调养。孔丹依身子好了,也不允许她再回去。直到冯承辉再次回京,小夫妻两才团圆,冯俏便是在这个环境下出生的。 章年卿动手掀开书,冯俏在书下果然哭了。他从怀里摸出娟帕,替她擦擦眼泪。声音轻柔:“怎么就哭上了。” 冯俏睁开湿漉漉的眼睛,躺在他怀里,指尖虚描他脸上轮廓:“我们能定亲真好。”章年卿听了前半句还未喜色,便被她泼了盆冷水,“以后我爹爹就有儿子了。” 他黑着脸:“你是这么想的。” 冯俏埋在他怀里哧哧的笑,她捂着肚子,娇声道:“你又生气了。” 章年卿气的让她自己坐好,挪到她一丈远的地方看书。良久也不见冯俏过来认错,一抬头,冯俏坐在清风下,正看的认真。 她怎么没一点哄人的自觉性呢。 章年卿叹了口气,自己主动搭腔:“过来。我有话和你说。” “恩?你说。”冯俏一动不动,只微微扬了扬下巴。 章年卿揪着耳朵把人拽过来,刮着她脸道:“你以后过来陪我读书,你要什么我给你买什么。” “真的?” 章年卿信誓旦旦,“不骗你。你不是爱吃糖吗。以后在我这,糖和点心给你管够。” 冯俏秋眸如水,盈盈望着他:“章年卿,我怎么总觉得你不怀好意呢。”眉头轻蹙,很是不解。 “咳咳。” 章年卿同冯俏住在一个屋檐下后,便成了听人差遣的小厮。冯俏是女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只偶尔让那个叫珠珠的丫头,递一张手帕,写一封素笺。上面无一例外,嘱咐着让章年卿买的东西。 冯俏忽视了他的要求,只记得她的福利。好像从来没有考虑过章年卿会不会拒绝这件事。那个叫珠珠的丫头每次来说话也都是十分的理直气壮。 章年卿好脾气的忍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只好冯俏说什么,他做什么。 日子倒也安稳。 翻年冯俏长到十二岁。 章年卿第一次想着送她一个什么东西。想来想去,去凤祥楼打了只金钗。古礼钗送正妻,他只盼着小丫头早日开窍,和他琴瑟和鸣。 在冯家一住两年,章年卿在翰林院的日子渐渐安稳下来。陈伏也在去年被调往他乡做县令。 冯俏越出落越漂亮,身子抽条以后,更显纤腰楚楚,亭亭玉立。 章年卿时常望着她的眉眼沉醉,冯俏终于懂得春心萌动,终于知道回应他的情深。这让他很高兴,可高兴一段时间后,便开始不满足。内心深处产生更亲近的渴望。 可冯俏和他不一样。谢天谢地,冯俏终于知道偎在他怀里,说一声喜欢。却害怕和他的亲密,连他亲亲额头,冯俏都会像小时候一样胆怯的蹲下去,双手交叠捂着额头,挡着不让他亲。 无奈之下,他只好捧着她的脸,亲在她的手背上。 哪怕这样,冯俏还是会怕。每次都飞快的溜走。 这让章年卿很不是滋味,他总觉得,冯俏是喜欢和他的爱情,而并非他本身。 冯俏生日在腊月初六,正是隆冬时节。 章年卿回来时顺手折了一枝红梅,插在窗前的花瓶上。刚摆弄好,转身去放金钗。一个小石子叮叮当当顺窗滚进来,他没在意。接着,五六个石子一起飞进来,有砸在他背上的,有落在地上的,还有砸在花瓶上,弹回桌子上的。 章年卿朝窗望去,冯俏捂着腮帮子,站在雪地里。疾步出去,只见她戴着斗篷,隔着帽沿一圈白绒毛,他还是看见她眼睛红了一圈。冯俏见着他就掉眼泪,章年卿忙问:“怎么了。” 冯俏吸着鼻子,哽咽道:“我牙疼。” 章年卿心里咯噔一声,一边盘算着这两年喂她吃了多少糖,一边暗暗祈祷着别坏牙,千万别坏牙。他柔声道:“没事没事,你张开嘴我看看。” 冯俏乖乖张开嘴,果不其然。两年前洁白美丽的牙齿已经不复存在,口腔深处,左右两颗老牙被噬出两个褐色的洞。 章年卿一阵心虚,眼睛都不敢看冯俏。含糊其词道:“没事,我去灶房给你要点盐漱漱口,你牙好着呢。” “胡说八道。”冯俏在他小腿上踢了一脚,眼泪扑簌簌落到雪地上,砸出一片小雪洞,她哭道:“我都感觉到了,我至少坏了两个牙齿,不,三个!” 章年卿手足无措,只好抱住她,在她额头上亲了亲。 他这次有了准备,早早把她箍在怀里。冯俏没能溜走,小脸涨成红苹果,连刚才生气什么都忘记了。 “伯中?你问他干嘛?”周存礼纳闷,两人同科加共事也没有说过几句话,怎么张口就问他朋友,他试探道:“你们认识?” “有空叫出来一起喝酒啊。”章年卿单支着胳膊,闲闲道:“不如就今儿吧,‘大梦京’冬日里上了新酒,去尝尝鲜,我请客。” 周存礼放下手中的书,百思不得其解的看着他:“我说章少爷,你这好端端的怎么黄鼠狼给鸡拜年啊。我看你就是没安好心。你不说清楚干什么,我可不帮你叫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3.第一百一十二章 购买比例低于40, 48小时后显示正常章节。  “站好了!”章芮樊低斥。 章年卿七分酒意散去三分, 束起手脚, 端正肃穆的站在两位长辈身后。 黄清许没忍住噗笑了一声,万幸他躲在人群后无人发觉。 衍圣公问章年卿:“一直在这喝酒?” 刘宗光狠狠剜了刘俞仁一眼,刘俞仁抢在章年卿开口前, 先一步道:“孔公!我酉时过半才请人来的。” 章年卿被人抢了话,只好道:“太累了,在客栈先歇了一觉。”语气十分懊恼。 孔明江将这份懊恼理解成对刘俞仁强行请客的不满。他将矛头对准刘俞仁, 十分客气:“早闻刘公子去年斩获亚元” “孔爷爷。”章年卿打了个哈欠,留下两泡泪水。“我头晕,有些泛瞌睡,爷爷帮我给父亲说说情,容我回去先倒一倒,可好?” 衍圣公一族在天下文人眼里是活吉祥物的存在,世人有尊无敬。孔明江是这一代人活得最硬气的人,也是最护短的人。他冷哼一声,带着章年卿便走。倒是章芮樊和刘宗光还攀谈了一会儿, 才做告别。 出门时, 爷孙两个已经不见人影。 章芮樊没在意,回府才得知, 章年卿没回来,被衍圣公带回自己府上去了。 同样很迫窘的还有章年卿, 一路上, 章年卿不断的说, ‘这样不好吧’,‘这样不合适吧’,孔明江闷头拉着他只走。章年卿只好闭嘴。 孔明江原本要带他直接去正院,刚进院子,便听下人道,说夫人和冯小姐在用晚膳。见状,便带章年卿避开了。去了西跨院。 冯俏。 章年卿心一跳,不断回头,伸长了脖子去看明间里的小姑娘。正厅灯火通明,隐隐能看到一个鲜绿缠枝的袖口,时不时晃动一下。颜色很鲜嫩,一看就是小姑娘穿的。 转弯时,他终于看清了全貌。冯俏头插珠花,耳间坠着玛瑙,样式简单,举止大方。她抿着唇,笑盈盈的看着外祖母,手里捏着白玉勺子,也不知里面说了什么,她笑得花枝乱颤,手里的汤勺差点打洒在桌子上。 她竟然自己吃饭。 动作真优雅。 章年卿脑中唯二两个念头。 孔明江步伐很大,他不过闪神一小会,便得小步跑着去追。 门外嘈嘈杂杂的,“怎么回事。”孔夫人问身边人。下人立即道,是老爷带着章家的小公子来了。 冯俏好奇的看向门外,一个人影也没有。 孔夫人将这一切尽收眼中,平着嗓音问她:“看什么呢?” 冯俏神情自若,甜甜笑道:“不是说外公和章三哥哥来了吗,怎么不见他们进来。”不怵不瞒。 孔夫人了然的笑笑,没有说什么。 西跨院。 孔明江随手指了一个座位,“坐。”章年卿不明所以,照话做了。孔明江背身在书架上翻找着什么,边找边问他:“和刘俞仁比试了?” “没有。天德怎么会那么沉不住气。” 孔明江‘恩’了一声,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奇怪的看了他一眼。章年卿被看的毛毛的,“孔公,怎么了?”连爷爷也不叫了。 衍圣公终于找好书,扔在桌子上。章年卿瞄了一眼,没看清是什么书。孔明江道:“你倒是稳重,我在你这个年纪时。有人敢拿文墨来侮辱我,我非打上门不可。什么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压平庸之辈还是绰绰有余。” 章年卿大概这辈子都学不来这份傲气,想了想,老实道:“天德只是觉得那刘大人家的公子有些缺根筋。他们想扬名立天下,不敢找顾莘,不敢刘汝蔓,单单找到我章年卿头上。起先我还以为,是酒馆闲话被有心人传了出去。后来仔细一琢磨,只怕那刘俞仁也是个绣花枕头,也不知道用了何种手段在乡试和会试上耍了花招,却不敢在殿试上和陛下虚伪。” 孔明江眼神鼓励,示意继续。章年卿口干舌燥,这边也不见有杯茶,只好继续道:“后来天德在园子喝酒,仔细留意了一下在场的人,除了几个权贵家的小公子,大多是名士。我便猜想,刘俞仁许是要无缘殿试,却不肯放弃虚名。只好从我这里狠一狠,好显示他是比我这个少年天才还有杰出的大才子。再随便寻了个借口,编个考场失利的理由。名利双收。” 孔明江张了张嘴,正想说什么。章年卿先一步道:“可有一点我存疑,我以金榜题名为诱时,刘俞仁并未羞恼。加之孔公您来时刘大人对你的态度,以及您说的那句话。我便懂了,刘俞仁是有把柄在您手上。而找上我,不是因为我年幼学问不扎实好欺负,是因为我是您为俏姐儿新聘的女婿。” 他的眼睛亮如星辰,“孔公,若我没猜错的话。你急急忙忙给俏姐儿敲定一个夫婿,是因为刘宗光刘大人,在后面逼迫着你将俏姐儿嫁给刘俞仁,好成全一段盟约吧。” 屋子里静谧了良久,孔明江终于说话,“你看看这个。”他将刚翻找出来的那个册子扔给章年卿。 “你猜的不离十。”章年卿一边脸色凝重的翻书,孔明江一边叹气讲古:“这件事说来说去,都是俏姐儿的孽。她父亲当初被外放在那么一个贫瘠的小县城,几年不得归京。我既舍不得依依去那边受苦,又舍不得一对小夫妻就这么生离着。便找上了刘宗光。” 想了想,撑头做回忆状:“刘宗光是我学生,呵,算是学生吧。这天下学子都是我孔家的学生。我们偶然有过几面之缘,算是点头之交。十几年前,我四处托门路,想将你泰山从任上提上来,也不知是我找上了刘宗光,还是刘宗光设计让我找上了他。总之,我找上门后,他一口答应我的请求。后来冯承辉回京进了中学堂,原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六年前,刘宗光突然带着十二岁的刘俞仁找上我,起先只说跟着我读书。念着旧情,我答应了。” “过了三年,刘俞仁参加乡试,一考未成,落榜了。刘宗光气急败坏的找上我,说我误人子弟,教了三年,就算是个普通先生也能教出个举子来。我当时怒极,直言再高明的师父,也点不透一块榆木。让他带着孩子走,另请高明。刘宗光却怒了,说我浪费他孩子三年大好光阴,我毁他儿前途,他便掐我女婿官路。当初他怎么把人带回京的,现在就能怎么把人从京城踢出去。” 这话简直诛心。 衍圣公一族是不能为官的。皇族会给其子嗣俸禄闲职,嫡系更是世代传承衍圣公一职,可以说孔家能当官的,只有孔丹依的夫婿,冯承辉一人。 章年卿心情复杂,大魏推崇外儒内法,更是把儒法当做选拔人才的标准。却不准孔子一族参加科举为官,美誉其名让其承爵。实则如鸡肋一般。 天家可真是矛盾,说不重视孔家吧,还非得把人从全国各地捞出来,放在眼皮子底下。说不让其子嗣参加科举,却在意孔家每个男孩的学问。孔家的孩子基本都是早皇宫里念的书,由世家大儒教导。同窗皆是皇子皇孙。 孔明江叹息道:“唉,一步错,步步错。我一世英名都毁在一念之差上。我和刘宗光定下盟约,三年后我让刘俞仁考上举人,从此和他们刘家两清,再也不许拿冯承辉调任一事做文章。刘俞仁是个榆木疙瘩不开窍,我便捉刀替他押题做文章,这三年什么都不必做,只让他背出你手上这二十八篇制艺,和五十首诗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4.第一百一十三章 购买比例低于40, 48小时后显示正常章节。 当年冯承辉回京后,中学堂教书俸禄微薄, 便打了教私塾的念头。冯家不算小,他当年高中状元, 黄金赏银没少得,加之衍圣公疼女儿, 孔丹依陪嫁丰厚, 小夫妻共同拿出银子,托孔明江的脸面在杏儿胡同置了一所三进两出的院子。 院子大, 人口少。 冯承辉本不用再租房, 却嫌自己带的都是一群半大小子,唯恐冲撞妻女,将东院的空房扩建进来。 原主人搬走后,更是把小阁楼当做藏书室。东墙打通,修座圆拱门,平日出进倒也方便。 冯承辉沉吟一会, 指着拱门道:“回头让匠人在这扎个篱笆。” 章年卿表示没有意见。 冯承辉叹气道:“老师也知道,装上门显得生分,好像老师多么防着你一样。可不装门总不太好, 让人看见难免惹闲话。干脆折中,扎个篱笆, 好看又顶用。” 章年卿连连称是:“还是先生考虑的周到。” 晚上孔丹依亲自下厨做了几个小菜, 给章年卿小小的举办了一场乔迁宴。 宴席上, 章年卿没有见到冯俏颇为失望, 没敢表现出来。 又过了两日,章年卿在书阁看书时,再一次遇到了冯俏。只是这次,是冯俏惊醒沉浸书海里的他。 “你怎么来了。”章年卿笑着打量她。 冯俏袖子还是脏兮兮的,裙面上也有土。这次他可以确定,冯俏真的是从狗洞里爬出来的。 冯俏皱皱鼻子,嗅到一股浓甜香味,拨开他一看。桌子上摆着一盘牛轧糖,一盘蜜汁果脯。“你这怎么有这么多好东西。”声音馋极了,垂涎三尺。 “你娘送过来的啊。”章年卿哭笑不得:“怎么,师母没有你给留吗。” “我娘才不给我吃糖呢。” 冯俏露出两排小碎牙,齿若编贝,十分漂亮。她叹气道:“娘说好看的美人儿都是齿如瓠犀,手如柔夷。吃糖坏牙长了龋齿,就不美了。”手帕擦干净指尖,她一会摸摸牛轧糖,一会儿摸摸蜜汁果脯,想吃又不敢吃,只好吮着指尖解馋。 章年卿拍拍她的头,“张嘴。” 冯俏下意识的张开嘴,嘴里立即多了块牛轧糖。她嚷道:“不行,你不能给我吃糖的。” “那你吐出来啊。”章年卿张开掌心,挑衅的递了递。 冯俏立即扭头,迅速嚼碎咽了,“没了。”她眨着眼睛,无辜道。 “也不怕把牙崩坏。张开,我看看。” 章年卿单手掐着她脸一捏,对着阳光端详了一会,惊讶的发现冯俏的牙保养的真的十分的好,不止外面光鲜,连内里都是洁白如玉,齿白粉舌,纯真又好看。他一时看呆了。 冯俏挣扎的从他手里逃出来,揉着脸蛋道:“我脸皮薄,你别用那么大力气捏。肉疼。” 章年卿不可思议道:“你娘不让吃,你就真的没偷吃过。” “是呀。”冯俏回味着嘴里的甜味儿,翻了本书,对着太阳坐下,骄傲道:“我可是言出必行的人。” 章年卿若有所思,靠着她坐下,“没看出来。以前只觉得,师母那么知书达礼的人,怎么把你养的这么娇。” 章年卿个子高,坐下来也比冯俏高一头,他一垂眸,便看见日光穿窗留影,照的她侧脸处几缕青丝煜煜生光。他替她将垂在耳畔的发丝拢上去,不动声色往她身边靠了靠。 冯俏低低道:“其实我也不是不懂事。可我也不能太懂事。如果我不闹腾一点,让母亲多操心。母亲其实是挺寂寞的。”不知想起什么伤心事了,冯俏往后一倒,把古籍盖在脸上。 她道:“你看,章伯父比我爹晚成亲四年,你却要比我大五岁小时候,我可希望我是个男孩子了。”声音像闷在锅里。 冯承辉和孔丹依在冯俏之前还有个孩子,不知男女。还没成形便滑胎了。 冯承辉当年被贬为县令,孔丹依表示愿意和丈夫一起吃苦,跟着丈夫一起去了任上。却在怀孕时,因雨天路滑摔了一跤,当场流血。 穷乡僻县,人烟稀少。等大夫赶到时,孔丹依都差点没命了,孩子自然也没保住。 后来衍圣公心疼女儿,把女儿接回京城调养。孔丹依身子好了,也不允许她再回去。直到冯承辉再次回京,小夫妻两才团圆,冯俏便是在这个环境下出生的。 章年卿动手掀开书,冯俏在书下果然哭了。他从怀里摸出娟帕,替她擦擦眼泪。声音轻柔:“怎么就哭上了。” 冯俏睁开湿漉漉的眼睛,躺在他怀里,指尖虚描他脸上轮廓:“我们能定亲真好。”章年卿听了前半句还未喜色,便被她泼了盆冷水,“以后我爹爹就有儿子了。” 他黑着脸:“你是这么想的。” 冯俏埋在他怀里哧哧的笑,她捂着肚子,娇声道:“你又生气了。” 章年卿气的让她自己坐好,挪到她一丈远的地方看书。良久也不见冯俏过来认错,一抬头,冯俏坐在清风下,正看的认真。 她怎么没一点哄人的自觉性呢。 章年卿叹了口气,自己主动搭腔:“过来。我有话和你说。” “恩?你说。”冯俏一动不动,只微微扬了扬下巴。 章年卿揪着耳朵把人拽过来,刮着她脸道:“你以后过来陪我读书,你要什么我给你买什么。” “真的?” 章年卿信誓旦旦,“不骗你。你不是爱吃糖吗。以后在我这,糖和点心给你管够。” 冯俏秋眸如水,盈盈望着他:“章年卿,我怎么总觉得你不怀好意呢。”眉头轻蹙,很是不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5.第一百一十四章 购买比例低于40, 48小时后显示正常章节。 过了半个月, 章年卿忽然被一个小太监喊走。也没说什么什么事, 章年卿塞荷包他也不要。一路绕廊穿门, 走到一排低矮的小屋子里, 推开其中一扇门, 弯腰恭敬道:“章大人,请进。” 章年卿一头雾水的进门, 屋子里面大大小小占了五六位大人,各个头发花白, 在案头忙碌着什么。个别旁边站了一两个年轻人, 帮忙打下手。 章年卿一进门,立即有小太监给他倒了杯热茶,还上点心。 他不解的抓住正欲退下的太监, “这是怎么回事?”他指着自己,上下打量一番, 不解道。 他和这里简直格格不入的。 “章大人,皇上下旨让你编攥新史。从今日起,你便和诸位大人在东院编纂新史。”小太监声音尖细,态度温和。末了, 还殷勤笑道:“大人这下把心放在肚子里了。皇上这是看重你呢。” 章年卿苦笑连连,这算哪门子看重。 皇上是个厚道人,这个骂名不算白当。 章年卿虽挂名新史挂的憋屈, 他在翰林院的地位却一下子水涨船高, 原先待他视若无睹的人, 如今见面都是恭恭敬敬一拱手,唤一声:“章大人。” 章年卿得意一阵后,心里更郁闷了。一想到这些尊敬是他牺牲身后骂名换来的,便怎么也开心不起来。 主编新史的是为姓杨的学士,不过这个杨学士虽和杨典薄同姓杨,两个人差的不是一点半点。杨学士手下带了四五个编修,其中本届榜眼何文秀c探花周存礼都在其中。另还有一位五经博士协助。 五经博士的活计很闲,基本是个顾问的角色。和章年卿的坐冷板凳不同,五经博士郑宏丰则是官阶高,资历厚,无人敢招惹。 于是章年卿多了位茶伴,五经博士捏着块点心边吃边道:“其实你来的第一天我就想坐过来了。” 章年卿释放出最大善意,笑道:“大人怎么不过来呢。你若早日过来,我一个人也不无聊。” “哈哈哈哈,敢在这里说无聊的。也就你章年卿一个人了。”五经博士指着他哈哈大笑。 笑声引来了杨学士等人的瞩目,见笑的事郑宏丰,便无人言语。 杨学士恶狠狠的敲了敲一个小典薄的头,“看什么看。闲得慌。” 五经博士不屑的对章年卿说:“就看不惯他这个嚣张样,都来修新史了,还把这当什么美差。” 章年卿深有感触道:“刀笔诛伐,新史虽然难写,可若我们不来写,任由后人评说,那真是有冤也洗不清了。” 东院所有人都清楚,他们编纂的这本新史,注定不会面世。待它出土时,将会是百年之后。他们这些人都已经作古了。 章年卿暗暗发誓,他有生之年一定要将杨学士手里这本新史从新编写。 一定! 哪怕不图留名青史,也为世人口中那份师生情。和景帝是他的朝考官,在殿试上亲自点了他第一甲第一名。 报恩谈不上,做人的底线还是有的。 先帝驾崩,新帝继位。 受到影响最小的大概是冯俏,小姑娘整日待在内宅吃喝不愁。 冯承辉倒是在新帝这里被提拔了,原先他是门庭冷落的东阁大学士,如今被平调至文渊阁大学士。职位虽是平调,权责大有不同。不可同日而语。 孔家除了陪读大皇子的孔穆行,基本也无大碍。 衍圣公依旧做着人形祥瑞,新帝为示亲民,特地召见了孔明江几次。 此举迅速博得了本届新科进士的好感,谁都知道衍圣公是头一次带着他们祭拜孔庙,如今新帝说是召见衍圣公,实则宴请的是他们这些学子啊。 大家无一不热泪盈眶。 唯有章年卿一脸漠然。 章芮樊所料不差,新帝继位第一件事便先动了吏部,吏部尚书调职刑部尚书,品级未变。新帝博得了一个仁厚的好名声后,开始对吏部进行大刀金马的整顿。 待一切尘埃落定,吏部上下不是齐地出身,便是跟随新帝的多年的,从潜府过来的老臣。 新帝美誉其名:“用人唯贤,举亲不避。” 朝堂上下颂赞,其乐融融。 章年卿将这一切写信给父亲,不久收到回信。 章芮樊在信中说,既然京城还算太平,便让章年卿好好在京城谋前程,他已经告诉张尚书不必再想办法把他调出来。并嘱咐章年卿一个人再京城好好照顾自己。 刘宗光最近很不是滋味。 新帝没动孔家没动冯家,甚至还把章年卿提用了。唯一出事的章家,还是章芮樊自己怕事跑了。 他如今虽还是首辅之职,其中实权以被消减大半。 新帝不欲大肆折腾朝堂,只在一些不引人注目的地方,雷厉风行。 刘宗光还没摸准脾气,不敢贸然出招时,新帝已经将他的家底掏得一干二净。 他在朝堂上苦心经营这么多年,全都付之一炬。 柿子挑软的捏,刘宗光不敢对皇上怎么样,却对章年卿这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恨之入骨。 章年卿怎么就那么好命,卷子答成那样还能被点状元。 被先帝点了状元,还能被新帝重用。 若章芮樊还在,刘宗光还咽的下这口气,他宁愿相信这是章家倾尽家产为章年卿铺的路,也不想承认章年卿是命带福星。 翰林院杨学士这夜刚从东院出来,便被一顶小轿请进刘府。 杨学士细细禀告章年卿这些时日在翰林院的所作所为,说道最后恨声道:“郑宏丰和他串通一气,两人整日吃茶闲聊,好不自在,简直把翰林院当戏园子了!” “这两日居然还下起了棋,论起了棋道。” 刘宗光亲自给他倒了一杯酒,笑着问:“那你怎么不让章年卿干活。” 杨学士忿忿道:“那是个干活的料吗。毛头小子,牙都没长齐。只知道意气用事,不懂领会圣意,搞得我整天要谋害他一样。天天跟我顶着干。” 章年卿原本打定心思就当个锯嘴葫芦,还从家里翻出围棋和五经博士一起玩着解闷。 但他发现,杨学士居然在和景帝驾崩先后留下这样一段话:朕儿年幼,不堪大任。唯齐王堪当托付 说来说去,和景帝自己都不相信自己的儿子,连大皇子都不打算传位。要不然这么多年为什么不立太子? 还说和景帝信道,早已经算出自己命数将尽,还写信给齐王云云。 章年卿气的七窍生烟,真想撕了书痛骂一句不要脸。 想着齐王继位前的态度,再念着新史里编纂的内容。这么一衬托,显得齐王多么品德高洁,明明知道哥哥有意让自己辅佐侄子江山,却没有争夺之心。甚至在太后保荐,文武百官有争议的情况下。主动退出风波圈,由大家决定让不让他临危受命。 章年卿实在受不了杨学士这么胡写乱画,两人多次起了争执,各执一词。 章年卿小胳膊拧不过大腿,每每以杨学士获胜告终。 刘宗光挟筷子素菜,放到杨学士碗里。杨学士受宠若惊,忙说不敢不敢。 刘宗光道:“不必多礼。其实你说的这事好办,无非就是个教养问题。章芮樊如今不在京城,章年卿身边连个主事的人都没有。小孩子本就热血旺盛,天真着呢。原本这些事,家里有个长辈指点两句,孩子就通了。这这这,不是现在没人点他吗。” 杨学士苦着脸道:“我倒是想点他两句。他也得听我的啊。” “呵呵,他不听你的,是因为把你当对手看。你若是他的长辈师父或者恩人,你看他听不听你的话。”刘宗光抚着胡子道。 杨学士眼睛一亮:“这长辈师父我是摸不着边了,恩人又作何解?”他搓着手,眼中火热:“只要这小子安安分分,我这边肯定事半功倍。省的天天皇上身边那边小太监,追在我屁股后面问。” 刘宗光道:“这有何难。你找一日,往他手里交的点东西,说明日急用。然后雇几个人,趁他回家在书房挑灯夜读时,吹股迷烟,再把他书房一烧。然后你假意不放心他进度,临时过来与他商讨写对策。发现走水,趁火烧起来之前,带着人去救火。这番生死相救,他岂不把你当恩人。” 杨学士大惊失色,摇着手,“不行不行,万万不行。这会出人命的。” 刘宗光不耐烦道:“会出什么人命。把他跟紧了,见火一烧起来就去救他,保准伤不到人。何况,他现在一个人住着偌大的章府,你多出点银子,让人溜进他书房,把火油涂在室内。待他自己一点蜡烛,便自燃起来。和你半分干系也没有。” 杨学士若有所思:“是啊。我找他是为了新史的事行得通,的确行的通。” 刘宗光高兴的拍着他的肩:“想明白了就对了。” 孔明江摇摇头:“说出去我也难逃其咎。他们自然知道我是不会说的,只是想在这件事上加一道保险。”不知想到什么,他忽然嘘长叹短的,“刘俞仁年方十八,长了阿俏整整九岁。我们不急嫁,他们却等着娶。我怎么肯让我的俏姐儿受这样的委屈。” 后面的话孔明江没好意思说,刘俞仁自然不会为冯俏守贞,届时冯俏嫁过去,别说姨娘妾室,便是妾生子的儿子都不知道多大了。孔明江自然看不上他。 章年卿在这片静默中不言不语,他一想到冯俏是因为这个原因才许配给他的,便胸口闷疼。如果他当初没得了解元 孔明江看了看他的神色,道:“你不必如此。我告诉你这些,并不是让你与他较风。” 章年卿脱口而出:“不知道冯先生原想给阿俏许配的是何许人?” 孔明江愣了一下,朗声大笑,没想到他在意的居然是这个。 “你见过。便是今日刘府席上那位黄如水,黄公子。” 章年卿眼睛一瞪,“他只比刘俞仁小一岁,两人差了什么。” “差了辈分。黄如水是刘俞仁的小舅舅,黄家门风素来清正。遵守男子四十无子方可纳妾的古礼。故,原本定下的是他。” 章年卿涩涩道:“你们也安排他和阿俏见面了吗。” “是见过。” 章年卿想起黄如水的美玉洁白,一时暗恨,后面孔明江说了什么,他都没听清。 章年卿虽然在孔家睡了一晚,却未找到与冯俏说话的机会。第二天他宿醉酒醒后,得知孔夫人带着冯俏去庙会了。懊悔不已,恨自己懒惰。匆匆忙忙穿了鞋告辞回府,回府咬着笔杆给冯俏下帖子,邀她放风筝。 陶茹茹被章年卿逗乐了:“人家姑娘都是手帕交之间下帖子放风筝。你这不伦不类的算什么。私下幽会,暗定佳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6.第一百一十五章(捉虫) 购买比例低于40, 48小时后显示正常章节。 “呃,没有没有。”章年卿强笑道:“我怎么会不想我爹回来,只是有些不敢相信罢了。” 冯承辉没有怀疑。 今夜,注定难眠。 章年卿摸着有些微微泛麻的嘴唇,内心千万不舍。他深知。父亲回京后, 他势必得搬回去。 可冯俏还不足十三岁,正是尴尬的年纪。说大,还不能成亲。说小,男女大防却严的不行。以后见面都难。这让他可怎么熬。 辗转反侧,一夜难眠。 开泰二年,春。 章芮樊奉旨秘密进宫, 冯承辉私下陪同。两人共乘一轿,掩人耳目。 冯承辉任职文渊阁大学士,被皇上召见并不打眼。两人一路都未惹人注意。 章芮樊打趣道:“冯大人可真是今非昔比了。” 冯承辉无奈道:“你快别挤兑我了。” 冯承辉的东阁大学士擢升文渊阁大学士的尴尬之处在于,别人都是兵部尚书兼某某大学士, 礼部侍郎兼某某大学士。再不济也是翰林院某某兼大学士。 像他这样,光杆大学士。古往今来只此一家。 故而, 冯承辉虽身在内阁。却没有什么话语权。五大学士中位列末首,不客气的讲。六部尚书的话语权都比他高。 这在前朝,简直闻所未闻。 冯承辉苦不堪言, 无处倾诉。他也不求光禄大夫, 多少授衔个资善大夫, 资政大夫。他的腰杆子也能挺直一些。 陶茹茹这次回来, 只带了小女青鸾一个人。章大哥章二哥都在河南留着。开春的时候章二哥订了亲, 只等着翻年国孝后成亲。 孔丹依关心的问:“打算在京城办席面,还是在洛阳那边办?” 陶茹茹笑着,叹道:“就在河南吧。我们姻亲家都在那边,京城反倒没什么人了。你若有空,届时也来吃一杯酒。” 孔丹依连连答应,看着陶茹茹面色红润,气色极佳。举手投足间的精气神,都非昔日所比。不禁感叹,她在河南过的到比京城自在。 其实也不难理解,陶金海官任河南巡抚二十余年,虽未朝上再走一步,可一直未擢未贬,也算一分本事。几十年下来,早在河南扎稳根,倘若不是他亲女婿章芮樊回河南当布政使,只怕谁也在那站不稳脚跟。 地方上戏言,‘铁打的金如海,流水的布政使。’便是在指这件事。 这个局面自章芮樊回去后便打破了,翁婿两人一个把持军政,一个把持粮钱,文安武治。俨然成了那一带的土皇帝。 陶茹茹一边是巡抚女儿,一边是布政使夫人。谁敢给她气受,小日子自然过得滋润。 章青鸾今年三岁半,性子十分霸道。大有些天不怕地不怕的意思,第一次来冯家也不怕生。院子里跑的风风火火,满院子的丫鬟婆子追着她。她反而很高兴似的,手舞足蹈,笑得咯咯咯。 跑累了,才跑回来爬到陶茹茹膝盖上,娇声问道:“娘,我外公呢。” 陶茹茹给她擦擦汗,柔声道:“你外公不在这里,青鸾要过几天才能看到外公。” 章青鸾十分不高兴,使着小性子道:“我不要。咱们现在回家。我想外公了。”哇一声哭了,哄都哄不下来。 孔丹依帮着劝,也哄不下来这位小祖宗。陶茹茹满头大汗,尴尬的解释:“在那边被我爹宠坏了。全家上下就她脾气最大。” 说来也是好笑,陶金海平日威风凛凛,再河南地界跺一跺脚,都要抖三抖的人物。最怕的竟然是小外孙女章青鸾。 好不容易用糖安抚下来小女儿,陶茹茹又欣慰又无奈道:“她半岁的时候就在外祖父身边养着,平日只有喂奶给我送回来。连睡觉都是揪着我爹胡子睡的。” 孔丹依若有所思,笑着道:“你爹还是疼爱你。” 此话不假。 陶金海对章青鸾大有点移情别恋的意思,许是这么多年养了三个儿子才得了一个女儿,精挑细选给女儿选了位好夫婿。谁知女婿升官了,还带着他的宝贝女儿一去不复返十几年。 二十多年来,陶家三个儿子又无一例外生的都是光头小子,只陶茹茹这边得了一个女儿。还是生了三个,才得了这一个宝贝闺女。刚一出生,她三哥就中解元。活脱脱的小福星。 陶金海对青鸾爱怜的不得了,将她宠的无法无天。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孔丹依和陶茹茹立场不一样,闻言微不可见的皱了皱眉头。小姑子脾气这么霸道,长大怕是个不好相处的。 俏姐儿能不能跟她生活在一个屋檐下还两说。 再说话,就有几分试探。 孔丹依笑道:“你们这次回来就不走了吧。” 陶茹茹给青鸾擦着口水,道:“还得回去。进京只是受赏,过几天还得回任地上。” 有必要特地为受赏进次京? 孔丹依目露疑惑,思及暗地里进宫的两个男人。仿佛明白了什么。 陶茹茹见孔丹依神色不对,忙举起手指:“嘘。”恨的自打嘴巴,怎么就这么口无遮拦。 孔丹依表示明白,正逢章年卿进来请安,话题便被岔过去。 章年卿年方十七,正是男儿最好的年纪。身高挺拔,轩昂七尺,英姿迈往。虽少了几分秀逸文雅,却多了分赫斯之威。 陶茹茹见状,唬了一跳,“你是在翰林院呆了三年,怎么没养出墨香。反而生的像个土匪一样。” 章年卿略微尴尬,孔丹依一直看着章年卿长,到不觉得什么。陶茹茹这么一说,她到真发现,章年卿长的越来越英气,也越来越不像个读书人。都说文弱书生,风流才子。 章年卿生的太对不起自己的才华,活脱脱像个舞枪弄棒的小将军。还是戏本子里那种白袍银枪小将,手擎红缨枪,挥马斩敌首的感觉。 章年卿被母亲和岳母双双一挤兑,臊的都不知道往哪站。只好沉着脸装严肃。 这么一来,陶茹茹反倒看顺眼了,对着孔丹依连连点头:“这下有几分官威了。” “娘!”章年卿黑着脸道:“别说这个了。” 陶茹茹好几年没被人顶过嘴了,新奇道:“果然是做官老爷的,脾气这么大。” 章年卿只好拿埋头吃糖的青鸾开涮,凶道:“还吃糖,吃什么吃。牙齿坏了就不吃了。” 章青鸾吓傻了,手里沾满口水的糖咣当掉桌子上。好半天才知道哭,“哇呜呜”小青鸾趴在母亲怀里,大哭不止:“娘,那个黑乎乎的大个子是谁啊。” “是你三哥。”陶茹茹被累着脖子,艰难挤出三个字。 章青鸾晴天霹雳,大惊失色道:“不要!我不要他当我三哥。” 屋子里乱糟糟的,章年卿掀帘出去了。 春日薄寒,微风袭面。 冯俏坐在抄手游廊上,章年卿疾步走过去。“俏俏。” 冯俏抬头,脸上挂着泪痕。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闷声道:“天德哥哥,你要走了是不是。” “我——” 冯俏别过头,低声道:“我知道你要走了,你爹娘都回京了。” 章年卿艰难道:“我爹娘,的确要在京城住一些时日。” 空中飞过一只麻雀,扑棱着翅膀朝屋檐下飞去。它飞的极低,冯俏都能看清它翅膀上尚未晕腾开的雾水。屋檐下雏鸟叽叽喳喳,嗷嗷待哺,叫声又娇又嫩。听得冯俏心都快要碎了。 章年卿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刚想说什么。冯俏忽然道:“天德哥哥,你能帮我把那几只鸟捉下来吗。” “好。”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屋檐下,章年卿让下人去搬梯子。小厮手脚麻利,很快搬来一架木梯子。在章年卿的指示下,动手搭起来。章年卿伸手晃了晃,把袍角挽起来,别再后腰。 小厮慌张道:“章少爷,你有什么事,吩咐小的做就好。何必自己动手。” 章年卿淡淡道:“帮忙扶着梯子。” 小厮还再试图说服站章年卿,章年卿目光凌然,瞥他一眼。“下去吧。” 小厮不敢再说话,低头道:“小的帮三爷扶着梯子。” 屋檐下枯草干泥,一扯一大片。麻雀在下面掏了一个窝,章年卿探手进去,轻而易举的抓出三四个羽翼未满的小麻雀。 婢女将地上的泥草收拾起来,放在垫着软布的线箩里。章年卿把小雏鸟放在简易的小窝里,递给冯俏。 冯俏接过,一声不吭的抱在怀里。 这时老麻雀又飞回来了,章年卿想了想,趁它进窝的时候,把它揪出来。想着这下小鸟也好养活了。一时不妨,被麻雀猛琢一下。右手不受控制的发颤,一直停不下来。到手的麻雀自然也飞走了。 章年卿不动声色的将右手敛在袖子里,颤抖不止。迎上冯俏关切的目光,他笑着张开左手:“没抓到。” 冯俏用手帕拭干净他的掌心,难过道:“你对我这么好,肯定很心疼我。”她噙着泪花看他:“天德哥哥,你舍得走吗。” 章年卿低沉道:“我舍不得你。” 在章年卿小声提醒下,冯俏冲杨久安行礼。 “都别看了。” 章年卿似乎跟杨久安很熟稔一样,不客气的推他一把。拉来任伯中,指着冯俏道:“上次我问你的病人就是她。这小半年里,她又长了两颗新牙。现在共有二十六颗牙。原来的两个还是没掉。” 任伯中冷笑道:“你怎么不明年把人再带过来。”翻了个白眼,一副没好气的样子。 章年卿恼道:“我今天能把人带出来就不容易了。” “好了好了,别吵了。这里不能久呆,办正事要紧。”杨久安打圆场道。 任伯中净过手,端着冯俏小脸左右查看,并示意她张嘴。 好半天,见任伯中还想把手塞进去摸。章年卿不悦道:“你能不碰她吗。” “嘶。我说你这是讳病忌医啊。”任伯中瞪他:“不碰她我怎么看的清楚。” 章年卿语气烦躁,道:“她自己不会张嘴啊。” 一时剑拨弩张,眼看两人又要吵起来。 郭嘉脆声道:“伯中哥哥,你让章大人自己扶着冯姑娘脸算了。让他当你的助手,你指挥他。”妙眸一转,看着章年卿:“不知章大人愿不愿意屈尊?” 章年卿当然愿意。只是看着他们促狭的笑容,有些不好意思张口。 望着三人一副好整以暇看戏的模样。章年卿叹了口气,伸手捧起冯俏的小脸。刚一上手,三人便闷声哧哧的笑。 章年卿置之不理,低头看着冯俏,只见她玉眸黑曜石,闪闪煜煜。眼神一直追随着他,手上触感丝滑,颊香娇嫩。 冯俏望着他,一副任君采撷的样子。让他总错觉小姑娘是在撒娇索吻。 任伯中道:“朝左,再挪一点。你对着光啊。呵,章大人,您行不行啊。” 别人的手哪有自己的听话,任伯中脸上薄怒,章年卿有求于人,只好讪讪不驳,任人指挥。 终于,任伯中敲棺盖论,指着自己左颊,“这边噬的最严的是乳牙,十三岁前基本就换干净了。” 章年卿急道:“那右边呢。” “没救了。”任伯中神情无奈:“你也看到了,她这边龋洞比左边的小很多,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恒牙比乳牙结实。” 任伯中边走边道:“我刚看她的齿泽c排列,便觉得不妙。你以后还是看着她少吃甜食,勤漱口吧。再没办法了。对了,上次你带回去的苦参粉还有吗,没了下次让人到我那去拿。”回头见章年卿出神,拍着他肩头安慰:“以后费些神,仔细点吧。” 冯俏心情有些低落,大家走了,她还不死心的对着镜子照。 章年卿送走三人,关好门。回头一看,倍觉心疼。 “俏俏。” 冯俏没回头。 章年卿耐着性子继续喊:“幼娘,回头看看我。” 冯俏吸吸鼻子,眼睛亮晶晶的。章年卿心蓦地揪在一起,别哭啊,别哭啊。千万别哭啊。 冯俏没有哭,小声问他:“等我老了,牙齿掉光了,吃不了饭怎么办。” 章年卿蹲下,与她视线平齐。声音低沉又认真:“我嚼着给你吃。你喜欢吃什么,我一点点嚼碎喂给你。” 话音一落,冯俏反而哭了。泪珠顺着她脸庞滚进他颈间,她捶他一下,破涕为笑:“你好恶心。我才不要吃你口水。” “小坏蛋,嫌弃我是不是。” 章年卿仗着手长腿长,拽着她滚到地毯上。冯俏一时不妨,摔进他的怀里。被他从头到脚裹着,滚了好几圈。 冯俏晕头转向,脑中还未清醒。章年卿的脸蓦地压下来,大山压境般,她窒了一窒,只感到唇上压上两片柔软又冰凉的东西。带着柔韧的劲道,是她不能挣脱的力气。 冯俏怔了半晌,才想起来用双手推他。慌张的扭头朝门窗看,刚看见门窗紧闭的影子,便被一双大手掰回了头。 她胆怯的将头压在他颈侧,死死压着,就是不抬头。声音快哭了:“天德哥,我害怕。” 章年卿不说话,右手强硬的将她后脑勺从颈侧抠下来。唇覆上她的,试图撬开她的唇瓣。冯俏怕的要命,未知的恐惧让她胆怯。她哭的梨花带雨,像个小泪人儿。 可眼前这个人又是她熟悉而信任的,尽管此时此刻,他陌生的可怕。她不知该如何是好,眼泪一行接一行,无助的滑下。 章年卿指腹拭过她的泪,轻哄道:“俏俏不怕。乖,三哥就亲亲。就亲一下,小小的一下。幼娘不哭了,三哥心疼你。只亲亲那颗小牙,三哥保证。”赌咒发誓的。 冯俏红着眼睛问,“牙怎么亲的到,你骗我。” “你试试就知道我有没有骗你了。” 章年卿俯下身,继续努力撬开她的小嘴。冯俏不配合的厉害,他只好伸手,将她捏成小猪脸。深吻进去,舔舐着那颗坏掉的牙。 过了会,也不厚此薄彼。将那颗这辈子也不会好的牙,痛心的爱抚一遍,里里外外,照顾的很周全。很符合他周道的性子。 冯俏从来没经历过这种事情,甚至闻所未闻,美眸大睁不知所措。 章年卿被她看的心悸,不禁伸出手盖着她的眼睛。 “俏俏乖。” 冯俏怕死这句话了。 章年卿松手扶她起来的时候,冯俏红艳艳的小嘴已经微肿起来,说不上来的丑。 冯俏一照镜子,回头便踹了他一脚,“章天德你混蛋!” 章年卿认罚认错,眉低目顺。待她撒够气,才下楼冲郭嘉借了副帷帽。遮遮掩掩,总算没露什么马脚。 回到冯府,却不这么好打马虎眼了。 对着孔丹依,章年卿却是一本正经,满脸忧心道:“今日席上有爆椒虾,俏俏嘴吃肿了。不知有没有上火,请大夫来看看吧。” 孔丹依狐疑道:“这个时节有虾?” 章年卿面不改色心不跳:“可不是吗。正是因为难得,俏俏才发了馋,她在女眷那边坐着。我也不好管,回来就成这样了。” 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歉意道:“何况,我疼爱她,她一撒娇,我就没辙了。所以就” 孔丹依呵呵,没说什么。只道:“等会去趟书房,你老师有事找你。” 章年卿错愕,“啊,什么事?” “你去了就知道了。” 章年卿一走,孔丹依便掀开帷帽,盯着女儿红艳艳的唇瓣看了一会。柔声问道:“幼娘,如实告诉娘,你的嘴是怎么弄的。” 骗傻子呢。她的闺女被男人带出去一天,回来嘴就肿了。鬼才信是辣椒吃的。 冯俏眼神清澈,甜甜道:“吃虾了。” 孔丹依气的七窍生烟,也拿这个被坏小子教唆的丫头没辙。 谁知,冯俏却不打自招。 孔丹依坐在一旁生气时,冯俏忽然道:“娘,有个问题我想请教你。” 孔丹依头也没抬,“什么问题?” 冯俏踌躇一会,怯怯的站起来。凑到孔丹依唇前,亲了一下。孔丹依呆滞住,冯俏小声问:“娘,如果有人这样,是什么意思啊。” 孔丹依缓缓扭头,震惊道不可思议:“章年卿这样亲你了?” “娘怎么知道。”冯俏低头搅着手帕,小脸红通通的,声音羞涩。 孔丹依失声道:“你们还干什么了。” “还,还要干什么吗?”冯俏迷惑道。 孔丹依抚着胸口,松了一口气。压下满腔怒火,竭力柔和道:“没什么。下次不许了。”她轻描淡写的,“这是成亲后才能做的事。现在做会被人耻笑的。” 孔丹依温柔的摸了摸女儿头发,“不早了。幼娘早点休息。记住娘的话,以后不许再和章年卿做这件事。” 冯俏听出母亲的怒火,小心翼翼的问:“娘,是不是这是不好的事。” 母亲从小就教育她,不能直呼其名。这是大不敬,很鄙视很生气一个人才这么喊。 可母亲刚叫了好几次章年卿,显然是很生气。 “对,非常不好。”孔丹依道。 冯俏怯怯的没敢再问。其实她还想问,亲额头是不是也不好。天德哥还挠她腰痒痒,是不是这样也不好。 隐隐的,她其实明白。 却期盼着奇迹,她希望娘说这是好的。因为 只要天德哥不要像今天那样亲她,她还是很想抱抱他。 天德哥的怀抱很温暖呢。 章年卿忐忑不安的去了书房,果不其然。冯先生告诉他一个消息,一个让他不知道该难过还是该高兴的消息。 冯承辉道:“你爹要回京了。” “怎,怎么这么突然。” 冯承辉递过他一封家信,哈哈大笑道:“你爹在河南修堤有功,三月初春汛黄河发大水,沿途都淹了。往年受灾最厉害的河南今年却保了下来。这可是大功。你爹这回是进京受赏。” 章年卿闷声道:“我爹怎么好好的跑去修堤坝了。这不是工部前年才修好的吗。他哪里来的钱?” 越说越不对劲:“就算他组织乡绅集资加上自己掏的腰包。他又怎么会知道什么时候会发洪水。难不成我爹还未卜先知?” 冯承辉抚掌大笑,“不错,你爹还真就未卜先知了。是神仙显灵告诉你爹的。” 神仙显灵? 骗鬼呢。 清河海岸,花船二层是极为幽静的所在。 少年少女们都聚集在夹板上说笑,章年卿令侍女喊过冯俏,带她上了二楼。 杨久安c任伯中c郭嘉三人都在内间等着。冯俏一进门,三人便齐刷刷投来好奇的目光。冯俏有些羞臊,瞬间低下头,温柔一笑。 在章年卿小声提醒下,冯俏冲杨久安行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7.第一百一十六章 购买比例低于40, 48小时后显示正常章节。  章年卿还是无法明白, “我爹治水有功?怎么我在翰林院一点风声都没听到。” 冯承辉不解道:“你这孩子, 是不相信呢,还是不想你爹回京?” “呃,没有没有。”章年卿强笑道:“我怎么会不想我爹回来,只是有些不敢相信罢了。” 冯承辉没有怀疑。 今夜, 注定难眠。 章年卿摸着有些微微泛麻的嘴唇, 内心千万不舍。他深知。父亲回京后,他势必得搬回去。 可冯俏还不足十三岁,正是尴尬的年纪。说大, 还不能成亲。说小, 男女大防却严的不行。以后见面都难。这让他可怎么熬。 辗转反侧, 一夜难眠。 开泰二年,春。 章芮樊奉旨秘密进宫,冯承辉私下陪同。两人共乘一轿,掩人耳目。 冯承辉任职文渊阁大学士,被皇上召见并不打眼。两人一路都未惹人注意。 章芮樊打趣道:“冯大人可真是今非昔比了。” 冯承辉无奈道:“你快别挤兑我了。” 冯承辉的东阁大学士擢升文渊阁大学士的尴尬之处在于, 别人都是兵部尚书兼某某大学士,礼部侍郎兼某某大学士。再不济也是翰林院某某兼大学士。 像他这样,光杆大学士。古往今来只此一家。 故而, 冯承辉虽身在内阁。却没有什么话语权。五大学士中位列末首,不客气的讲。六部尚书的话语权都比他高。 这在前朝, 简直闻所未闻。 冯承辉苦不堪言, 无处倾诉。他也不求光禄大夫, 多少授衔个资善大夫,资政大夫。他的腰杆子也能挺直一些。 陶茹茹这次回来,只带了小女青鸾一个人。章大哥章二哥都在河南留着。开春的时候章二哥订了亲,只等着翻年国孝后成亲。 孔丹依关心的问:“打算在京城办席面,还是在洛阳那边办?” 陶茹茹笑着,叹道:“就在河南吧。我们姻亲家都在那边,京城反倒没什么人了。你若有空,届时也来吃一杯酒。” 孔丹依连连答应,看着陶茹茹面色红润,气色极佳。举手投足间的精气神,都非昔日所比。不禁感叹,她在河南过的到比京城自在。 其实也不难理解,陶金海官任河南巡抚二十余年,虽未朝上再走一步,可一直未擢未贬,也算一分本事。几十年下来,早在河南扎稳根,倘若不是他亲女婿章芮樊回河南当布政使,只怕谁也在那站不稳脚跟。 地方上戏言,‘铁打的金如海,流水的布政使。’便是在指这件事。 这个局面自章芮樊回去后便打破了,翁婿两人一个把持军政,一个把持粮钱,文安武治。俨然成了那一带的土皇帝。 陶茹茹一边是巡抚女儿,一边是布政使夫人。谁敢给她气受,小日子自然过得滋润。 章青鸾今年三岁半,性子十分霸道。大有些天不怕地不怕的意思,第一次来冯家也不怕生。院子里跑的风风火火,满院子的丫鬟婆子追着她。她反而很高兴似的,手舞足蹈,笑得咯咯咯。 跑累了,才跑回来爬到陶茹茹膝盖上,娇声问道:“娘,我外公呢。” 陶茹茹给她擦擦汗,柔声道:“你外公不在这里,青鸾要过几天才能看到外公。” 章青鸾十分不高兴,使着小性子道:“我不要。咱们现在回家。我想外公了。”哇一声哭了,哄都哄不下来。 孔丹依帮着劝,也哄不下来这位小祖宗。陶茹茹满头大汗,尴尬的解释:“在那边被我爹宠坏了。全家上下就她脾气最大。” 说来也是好笑,陶金海平日威风凛凛,再河南地界跺一跺脚,都要抖三抖的人物。最怕的竟然是小外孙女章青鸾。 好不容易用糖安抚下来小女儿,陶茹茹又欣慰又无奈道:“她半岁的时候就在外祖父身边养着,平日只有喂奶给我送回来。连睡觉都是揪着我爹胡子睡的。” 孔丹依若有所思,笑着道:“你爹还是疼爱你。” 此话不假。 陶金海对章青鸾大有点移情别恋的意思,许是这么多年养了三个儿子才得了一个女儿,精挑细选给女儿选了位好夫婿。谁知女婿升官了,还带着他的宝贝女儿一去不复返十几年。 二十多年来,陶家三个儿子又无一例外生的都是光头小子,只陶茹茹这边得了一个女儿。还是生了三个,才得了这一个宝贝闺女。刚一出生,她三哥就中解元。活脱脱的小福星。 陶金海对青鸾爱怜的不得了,将她宠的无法无天。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孔丹依和陶茹茹立场不一样,闻言微不可见的皱了皱眉头。小姑子脾气这么霸道,长大怕是个不好相处的。 俏姐儿能不能跟她生活在一个屋檐下还两说。 再说话,就有几分试探。 孔丹依笑道:“你们这次回来就不走了吧。” 陶茹茹给青鸾擦着口水,道:“还得回去。进京只是受赏,过几天还得回任地上。” 有必要特地为受赏进次京? 孔丹依目露疑惑,思及暗地里进宫的两个男人。仿佛明白了什么。 陶茹茹见孔丹依神色不对,忙举起手指:“嘘。”恨的自打嘴巴,怎么就这么口无遮拦。 孔丹依表示明白,正逢章年卿进来请安,话题便被岔过去。 章年卿年方十七,正是男儿最好的年纪。身高挺拔,轩昂七尺,英姿迈往。虽少了几分秀逸文雅,却多了分赫斯之威。 陶茹茹见状,唬了一跳,“你是在翰林院呆了三年,怎么没养出墨香。反而生的像个土匪一样。” 章年卿略微尴尬,孔丹依一直看着章年卿长,到不觉得什么。陶茹茹这么一说,她到真发现,章年卿长的越来越英气,也越来越不像个读书人。都说文弱书生,风流才子。 章年卿生的太对不起自己的才华,活脱脱像个舞枪弄棒的小将军。还是戏本子里那种白袍银枪小将,手擎红缨枪,挥马斩敌首的感觉。 章年卿被母亲和岳母双双一挤兑,臊的都不知道往哪站。只好沉着脸装严肃。 这么一来,陶茹茹反倒看顺眼了,对着孔丹依连连点头:“这下有几分官威了。” “娘!”章年卿黑着脸道:“别说这个了。” 陶茹茹好几年没被人顶过嘴了,新奇道:“果然是做官老爷的,脾气这么大。” 章年卿只好拿埋头吃糖的青鸾开涮,凶道:“还吃糖,吃什么吃。牙齿坏了就不吃了。” 章青鸾吓傻了,手里沾满口水的糖咣当掉桌子上。好半天才知道哭,“哇呜呜”小青鸾趴在母亲怀里,大哭不止:“娘,那个黑乎乎的大个子是谁啊。” “是你三哥。”陶茹茹被累着脖子,艰难挤出三个字。 章青鸾晴天霹雳,大惊失色道:“不要!我不要他当我三哥。” 屋子里乱糟糟的,章年卿掀帘出去了。 春日薄寒,微风袭面。 冯俏坐在抄手游廊上,章年卿疾步走过去。“俏俏。” 冯俏抬头,脸上挂着泪痕。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闷声道:“天德哥哥,你要走了是不是。” “我——” 冯俏别过头,低声道:“我知道你要走了,你爹娘都回京了。” 章年卿艰难道:“我爹娘,的确要在京城住一些时日。” 空中飞过一只麻雀,扑棱着翅膀朝屋檐下飞去。它飞的极低,冯俏都能看清它翅膀上尚未晕腾开的雾水。屋檐下雏鸟叽叽喳喳,嗷嗷待哺,叫声又娇又嫩。听得冯俏心都快要碎了。 章年卿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刚想说什么。冯俏忽然道:“天德哥哥,你能帮我把那几只鸟捉下来吗。” “好。”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屋檐下,章年卿让下人去搬梯子。小厮手脚麻利,很快搬来一架木梯子。在章年卿的指示下,动手搭起来。章年卿伸手晃了晃,把袍角挽起来,别再后腰。 小厮慌张道:“章少爷,你有什么事,吩咐小的做就好。何必自己动手。” 章年卿淡淡道:“帮忙扶着梯子。” 小厮还再试图说服站章年卿,章年卿目光凌然,瞥他一眼。“下去吧。” 小厮不敢再说话,低头道:“小的帮三爷扶着梯子。” 屋檐下枯草干泥,一扯一大片。麻雀在下面掏了一个窝,章年卿探手进去,轻而易举的抓出三四个羽翼未满的小麻雀。 婢女将地上的泥草收拾起来,放在垫着软布的线箩里。章年卿把小雏鸟放在简易的小窝里,递给冯俏。 冯俏接过,一声不吭的抱在怀里。 这时老麻雀又飞回来了,章年卿想了想,趁它进窝的时候,把它揪出来。想着这下小鸟也好养活了。一时不妨,被麻雀猛琢一下。右手不受控制的发颤,一直停不下来。到手的麻雀自然也飞走了。 章年卿不动声色的将右手敛在袖子里,颤抖不止。迎上冯俏关切的目光,他笑着张开左手:“没抓到。” 冯俏用手帕拭干净他的掌心,难过道:“你对我这么好,肯定很心疼我。”她噙着泪花看他:“天德哥哥,你舍得走吗。” 章年卿低沉道:“我舍不得你。” 章年卿吃惊的盯着桌子上白花花的雪锭银,“陈兄你去抢劫了吗。”他记得清楚,陈伏曾因为囊中羞涩,不得不忍气吞声,住在仇家里。受了好大的憋屈。怎么几日不见,突然变得这么富有。 陈伏感激道:“你上次给我的钱,我全拿去押了你的注,如今你折下杏榜第一,便获得一笔不菲的银钱,可真是意外之喜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8.第一百一十七章 购买比例低于40, 48小时后显示正常章节。  任伯中父亲是太医院的医正。 “伯中?你问他干嘛?”周存礼纳闷,两人同科加共事也没有说过几句话,怎么张口就问他朋友,他试探道:“你们认识?” “有空叫出来一起喝酒啊。”章年卿单支着胳膊,闲闲道:“不如就今儿吧,‘大梦京’冬日里上了新酒,去尝尝鲜,我请客。” 周存礼放下手中的书, 百思不得其解的看着他:“我说章少爷,你这好端端的怎么黄鼠狼给鸡拜年啊。我看你就是没安好心。你不说清楚干什么, 我可不帮你叫人。” 谁不知道章年卿身边都是一群高官显贵的子弟, 看他着是个清流,才名冠身。实则就是二世祖。 大前年章家着火,不过烧了几间屋子,连个丫鬟都没伤着。硬是惊动了刑部,连好心救火的杨学士都被叫去问了好几次话。 谁不知道章年卿是在报复,东院那点破事,个个心如明镜。 杨学士回来后,不再带着他们和章年卿郑大人针锋相对, 几人和和平平修完新史,各回部门就任。倒也相安无事。 那件事后,大家便浑称他为‘章少爷’, 多少有些调侃的意思在里面。后来大家相熟了, 那份调侃便化成熟络, 只有相熟的哥几个才这么喊。 章年卿道:“就喝酒还能有什么事。得,我老实说了吧。我妹子这两天后牙槽泛牙疼,我看他有没有什么招。” 周存礼不明白了:“有病了不去请大夫,找伯中干吗,他爹是太医院的,他才几斤几两重。” 章年卿含糊其词:“不方便。” 中午,冯俏窝在房间不肯出去,连饭都不吃。爬在锦被上,捂着腮帮子,眼睛红了一圈。 珠珠端着茶水偷偷摸摸进来,冯俏一看见她便问:“娘走了吗?” “走了走了。”珠珠上前摸了摸她的脸,看着冯俏微肿的腮帮子,给她换了个热帕子。叹息道:“小姐,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都疼成这样了还只在房间里抱着被子打滚。昨天也是,夜里疼成那样你怎么不喊三少爷过来看。反倒不疼了跑去撒娇。三少爷会心疼才怪。” 冯俏疼的心烦意乱,恼道:“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买了。” “你要把谁卖了。”门外一声笑意。 珠珠回头一看,讷讷道:“三少爷” 章年卿粲然一笑,手里拿着药瓶,提步要进。珠珠慌慌张张横臂挡在前面,眼睛一闭,心一横道:“三少爷,这是小姐闺房,你不能进。” “果然话多。看来真该卖了。”章年卿不咸不淡拨开她,指了指门口:“既然不合规矩,劳烦珠珠姑娘在这守一守了。”说着,把人关在门外。 冯俏凌乱着头发从锦被中抬起头,可怜兮兮的。章年卿取开她捂在腮帮子的白帕子,一抽,没抽出来。瞥了眼她白玉手背上隐隐的青筋,手下用力,握着她的手腕拉开,右手凌空一捞,拾起热帕。 冯俏的小脸顿时暴露在空气中,腮帮红肿。 章年卿看清后眼中闪过一抹心疼,指腹摩挲着她脸上娇嫩的肌肤。他刚进门,手里还带着料梢的寒气。 冯俏感到凉凉滑滑的,觉得很舒服,这次没有喊疼。怕章年卿看见自己的丑样,闷闷道:“你怎么来了。”声音有点哭意,“我最不想让你看见我这个样子了。” 章年卿眼眶一热,好笑的问她:“不向我兴师问罪了?” 给她掖了掖松松垮垮的上衣。拍了拍自己大腿,“来,躺着,让我看看到底怎么样了。” 冯俏十分顾忌形象,单手捂着鼻子,只露出嘴的位置,仰头张嘴。 章年卿拿干净软布擦擦指尖,顺着她的后牙槽细细摸了一遍,心里默默数着数。他问:“幼娘,你牙都换完了吗?” 冯俏骄傲道:“今年夏天的时候就换完了。” 章年卿屈指弹了下她的小虎牙,“傻丫头,这有什么好骄傲的。你还是祈祷你的后槽牙没有换吧。不然你可能真得龋齿一辈子。” “是是吗?”冯俏忍忍不住捧着自己左右腮帮,感觉了一下。“我会把坏牙换掉吗。” “有可能,我朋友说你这个年纪乳牙和恒牙是长在一起的,我刚摸了摸,你现在约有二十四颗牙齿,磨牙这里还没长齐。”拍拍她的屁股,示意她坐起来,递给冯俏一个小瓷瓶。“下次把把你带出去让大夫看看,没准还有的救。你先凑合用这个抹一抹,止痛的。” “这是什么?” “苦参汤的配料研制成的粉末。倒一点在指尖上,把粉末填进小洞里。用两次就不疼了。你在内宅住着不方便熬药,白日里就抹点药。睡前让珠珠帮你冲点药粉漱漱口。赶明儿我去在讨一点消肿的药,你配着用着。不管用我再想办法。” 章年卿怜惜的摸着她的脸,心痛不已:“可怜的俏俏。” 苦参汤,冯俏隐约有点印象。扁鹊仓公列传似乎便有记载齐大夫治龋齿的办法。她哼哼:“你那个朋友也不过是拾人牙慧。我是疼的忘了,不然我自己都给我开药方了。” 章年卿刮刮她鼻尖,失笑道:“好好好,我的幼娘最厉害。” 冯俏知道他在笑话自己,扭过身不理他。对着铜镜捣鼓,怎么也抹不对位置。明明舌头一瞬间就能找到的龋齿,指尖摸一圈也找不到地方。惹得她满嘴苦涩。 不知是不是章年卿在身边的缘故,她一委屈,眼泪就不受控制的掉下来,冯俏小性子发作,把铜镜狠狠推倒,趴在桌子上大哭不止。 小瓷瓶端正的放在左上角,没有跟着遭殃。 连发脾气都这么小心翼翼。 章年卿念头闪过,心头酸楚,屈腿蹲在她身旁,握着她的手,“冯先生和师母就你一个女儿,你怎么” 一时词穷,没在说下去。换了个话题道:“来,叫声三哥,哥帮你。” 冯俏楚楚可怜的抬起头,泪眼汪汪,“天德哥。”她趴在他胸膛里,娇气的蹭蹭,埋怨道:“好苦啊,满嘴都是苦味儿。” “所以才让你咬在牙里忍一忍啊。乖,翻个身,仰头趴着。像刚才那样。” 章年卿扶正冯俏小身子,大刀金马跨坐在圆凳上。冯俏搬来一个小杌子,靠着他腿坐下。 章年卿往左手指尖倒出一点粉末,想了想,右食指在她涮了涮,蹭了些许口津,醮着苦参粉,往她两边牙抹去。 冯俏被他摸得痒痒,总是忍不住咬他指头。章年卿两颗后牙都涂上药以后,只见两个指尖湿哒哒的,沾满口津,上面还有暧昧不明的牙印。 章年卿故意羞她,在她两颊蹭干净口水。又在她怀里摸出张新帕子,慢悠悠的在她眼皮子地下擦着指头。 冯俏又气又羞,死死咬着后牙槽。她现在不能说话,张嘴就是苦味,只能等粉末消融后在说话。 可章年卿实在笑的太气人,冯俏气不过,挠了他一爪子。 章年卿下意识一躲,脖颈留下三道指甲红痕。 “嘶——”章年卿险些咬着舌尖,捞起地上的铜镜一照,乖乖,红痕暧昧不明,他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他恶狠狠的盯着冯俏,佯怒道:“你存心看我笑话是不是。” “窝拉有(我哪有)。”冯俏嘴里喊着口水,含混不清道。 “还敢说。”章年卿一指禅戳着她白嫩的额头,留下虐待的指头印。他仰天长叹,“我的一世英名啊。” 恨铁不成钢的点着她额头,“我这样从你房里出去,撞见先生和师母,他们会想拿扫把把我打出去。”叹了口气,“得,这还是好的。要撞不见,我更吃不了兜着走。” “为什么啊?” 章年卿无奈的看着小姑娘,“你爹会以为我出去鬼混了。” 冯俏坐直身子,一本正经的问:“什么叫鬼混啊。” “坏丫头,你挤兑我是不是。” 章年卿又不是傻子,哪里听不出来她的嘲笑。掐着她的腰把人扔床上,专挑她怕痒的地方挠。 整个房间里都是冯俏的求饶声和咯咯笑声,她在床上扭的像条蛇。滑不溜秋,却怎么也逃不开章年卿的魔爪。 “三哥,天德哥,章家哥哥,哥!!!”冯俏笑的眼角都溢出眼泪,连连告饶。 章年卿眼中晦暗不明,把冯俏逼急了,直接凑上去亲他脖子。 湿湿软软的触感从侧颈间传来,章年卿僵成石头。 “我错了,哥哥,我知道错了。”冯俏亲在她抓伤他的地方,一寸一寸的亲,弥补过错。仿佛亲了他就不疼啊,他就会好一样。 忽然,章年卿一把推开她,下床打开窗,站在窗口吹冷风。 一股冷风卷着琼雪碎花而来,冯俏缩了缩足尖,方才玩闹不小心把鞋蹬掉了。她扯过被子盖住双脚,“天德哥,你不冷吗。” 章年卿轻咳一声,“你觉得冷?”他关上窗,别扭的扯了扯衣袍,“我先走了,过两天再来看你。” 冯俏噘着嘴,一脸不满:“你就那么忙嘛。我爹不是说翰林院是个清闲衙门,你怎么每次都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章年卿干干一笑,“咳。能者多劳吗,恩,对,能者多劳。”落荒而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9.第一百一十八章 购买比例低于40, 48小时后显示正常章节。 章年卿无论如何也睡不着,在床上翻来覆去的。蓦地,他猛的坐起来, 掀开床帐穿鞋穿衣服:“来人啊。备马车,我要去冯府。” “现, 现在吗?”下人望了望漆黑黑的庭院。 “对, 马上去办。”章年卿在箱笼翻找着外罩衫, 下人硬着头皮出去了。 见状,他的贴身小厮毛竹劝道:“三少爷你有什么急事明天早上再去不行吗。您再急, 也不能这个时辰就去啊。冯先生他们肯定早就歇息了。” “我知道我知道。我都知道!”章年卿红着眼睛,像一头暴怒的野兽。啪嗒, 眼泪落下来。他蹲下身抱头痛哭, “这件心事不了, 我实在睡不着。毛竹, 我等不了。明天早上,呵,一盏茶的时间我都不想等。” “可你现在去找了冯先生有什么用呢。”毛竹旁观者清, 老实道:“先生不是考官,你也不能重新进殿考一次。事已成定局, 三少爷你再急有什么用呢。”一语中的,戳破现实。 他把人扶到床上,轻手轻脚盖上被子。“少爷, 睡吧。这种事急不得, 是您的, 跑不掉,不是您的,强求不来。” 怎么能强求不来呢。 章年卿怔怔的想,一夜无眠。 第二日大清早,毛竹带着婢女端着布帕热水进门。 一进门,见章年卿已经穿戴好衣服。他神色憔悴,眼底淡青。毛竹看在眼里,叹了口气,没敢说什么。手脚麻利的服侍他梳头,“马车已经准备考了,早膳也做的差不多了,三爷要用点在走吗。” “不用了,这就走吧。”章年卿热帕子随手递给丫鬟。 临走前,他走到桌前,盯着桌子上的墨卷,良久。卷起收在袖子里。 冯府内,小花园。 “好了没啊,你快点。再弄不好,我回去就没法交代了。”冯俏的表姐——林灼,在一旁催促不断。 冯俏眼稳心稳手稳,手里正捧着一个破损的唐三彩小马,形状不大,只能做把玩。现如今却是首尾分离,碎成三块。她停下手中的活,叹了口气,瞪眼道:“你再催我,我就不帮你修补了。你说你怎么这么能败家,上次摔坏了姑姑的玉镯,勉强拿金镶玉凑合过去了。现在这可是姑父要送给上司的骏马。你总不能给马脖子上镶一圈金吧。” 林灼欲言又止,委屈巴巴的住了嘴。她正有求于人,不敢得罪冯俏。 冯俏修补古画瓷器的活是无师自通。冯家只她一个孩子,幼时时常寂寞无聊,便经常去孔家和表哥表姐们玩。孔明江家里老东西太多,炕角上随便压压一块砖都是老古董。修修补补,经常在所难免。 冯俏非常感兴趣,时常蹲在孔明江身边看。小冯俏极为聪明,不管什么东西看一遍就会,渐渐地耳濡目染,无师自通。 冯俏六岁的时候补过一副仇英的仕女图,破坏过程比较凶残。表兄妹几个一副闯了大祸的样子,大舅的长子一咬牙,站出来,说这件事他一个人去承担,让谁都别声张。 孔明江回来后果然大发雷霆,痛打了孔大哥一顿不算,还把人扔进了柴房,美誉其名:面壁思过。 大家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冯俏一声不吭将碎纸残片报走,重新拼凑c重裱并且做旧。 冯俏把修补品拿出来后,大家都吓傻了。谁也不相信这是她一个人完成的,孔二哥更是一脸严肃深沉的说,“把它抱给字画楼的老师傅,至少也得三天才能修复。” 冯俏莫名其妙,觉得二哥实在夸张。她一个小孩子一会儿就能弄好的东西,大人怎么可能那么犯难。 不过现在不是争辩这个的时候,大家赶紧把字画送去,让爷爷消气。 孔明江拿着字画,倒是没有消气的意思。大家这才知道,孔明江不是生气大家弄坏了字画,一副字画算什么,让他愤怒的是孔大哥的教养,并质问大家:“你大哥可是跟着皇子在念书,赶明儿他在皇宫也这么毛毛躁躁,谁去救他,恩?!” 气过了,孔明江才想起来问冯俏:“你跟谁学的这个?” “这很难吗,为什么你们都这么问我。”冯俏疑惑极了,不知为何,声音里还有一丝颤抖。 后来孔明江发现,冯俏不仅修复字画很有天赋,一些古董瓷器,更是上手就来。这让孔明江很震惊,他第一次开始正视这个小外孙女。渐渐的,他发现,与其说冯俏很有天赋,倒不如说她很有学问。 许是小时候太寂寞了,冯俏念得书又杂又多,心窍开的快。女孩子家本来就心思细腻,很容易从纸张脉络里找出它原本的样子。 看得多了,便会的多了。 孔明江闲赋在家,琴棋书画奇淫技巧上无一不是行家。他爱冯俏的聪慧,便想把她带在身边教。 冯俏却是一个不喜欢学东西的,她只对自己感兴趣的东西下功夫。孔明江试了几次后便放弃了,强扭的瓜还真是不甜。 他不止一次的对夫人感慨惋惜,孔夫人却道:“她爹是寒门子弟,还能一举夺冠考取状元。依依更是自幼就聪慧,他们两的孩子,怎么会笨。只可惜俏姐儿是个女孩子,若是个男孩”不知不觉就扯远了。 孔夫人沉默下来,女儿没给冯家添一个儿子,她总害怕哪天一睁眼,依依就哭着回来,说冯承辉不要她了。 冯俏正埋头把最后的尾巴粘上去,然后刮漆描补颜色。灰头土脸时,突然听说章年卿来了,吓得她蓦地站起来,摸摸头发,又看看自己身上的衣裳,一闷头钻进房间了。任凭林灼呼喊,也置之不理。 书房里,冯承辉惊愕的看着章年卿:“你怎么来了。你怎么现在这个时辰来,也不看今天是什么日子,你还敢乱跑。” 章年卿浑浑噩噩的,脑袋一时没转过弯:“什么日子?” 依惯例,殿试结束后,翌日清晨,皇帝依例单独召见前十名新科进士,人称“小传胪”。 冯承辉恨铁不成钢,“赶紧回去,小心皇上找不到你人。” “哦,哦。”章年卿说着就要出去,他把这件事忘得一干二净。跨出门时,想了想,将磨卷抽出来交给冯承辉:“冯先生,这是我凭记忆誊下来的,我昨日殿考的卷子。我今天找你来,就是心里没底。” 冯承辉疑惑的接过,指着一处明显别扭的‘国’字。“这是怎么回事。” 章年卿回头,笑容孤寒:“戳破我自信的东西。” 冯俏穿戴焕然一新,出来却不见章年卿。探头探脑去了冯承辉书房,却见冯承辉在烧什么东西。“爹,章三哥呢?” “我让他回去等消息了。” “哦,对。今天是小传胪的日子。”冯俏眼睛一转,偎过去抱着冯承辉的胳膊,娇声问道:“爹,章三哥是你的学生,你觉得他这次能一举夺冠吗。” 冯承辉喟然道:“原来七分的把握,现在只剩下了五分。” 冯俏愣住了,“为什么?” 冯承辉不欲多解释,只道:“也是他的运气没到。这世间的状元,七分靠才气,三分拼运气。实力加运道是平步青云,实力加疏忽意外就是怀才不遇,一辈子郁郁不得志了。”声音很是怅然。 冯俏说不清心中是什么感觉,只觉得鼻子一酸,眼眶有泪意。这一刻,她竟是希望章年卿能金榜题名。真心实意,不掺半分虚假。 她小声问:“没有回旋的余地了吗。” “那倒不至于。”冯承辉想着那份墨卷上的字字句句,沉吟道:“凭他的才华进前十甲是不难的。其余的,就看运气吧。只要他能在皇上召见时表现突出,给皇上留下印象,未必就没机会”余下几字没有说,充满无限期望。 章年卿刚走到半道,便见章家仆人喘着粗气道:“宫里来人召见三爷。三爷快跟我们回去吧。” 闻言,章年卿话都没多说,便钻进马车。 马车摇摇晃晃,薄薄倦意传来,章年卿打了个哈欠,一时有些后悔昨晚没睡觉。他这副样子就去面圣。真是 屋漏偏锋连夜雨。 他长叹一口气,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为今之计,只能背水一战。 没准他还有机会。 殿试时,章年卿离圣驾太远,并没有看清皇上圣容。今日一见,却觉心惊。皇上面色苍白,两颊消肉。唯有一双眼睛睿智明亮,摄人时帝王威严必现。噙笑时才见几分温和。 不觉已经唱到章年卿的名字,和景帝将他的试卷从最下面抽上来。略略扫过几眼,又翻出考生履历,见‘父章芮樊 仕’的字样。不免好奇,望着章年卿问:“你父亲章芮樊,可是朕的吏部侍郎章芮樊。”语气十分亲昵。 章年卿觉得一阵阵刀剑光影,在场无人抬头。他已觉数千眼刀扎入骨。章年卿出列,中气十足,响亮回应:“正如陛下所言。” “哦?真是难得。从来只闻寒门出贵子,纨绔少伟男。却没想到朕在有生之年还能见到如此年轻有为的人才。”和景帝望着章年卿的目光满是温和喜欢,因章年卿身材伟岸,挺拔欣秀,和景帝只当这是个少年。低头一瞥,方才注意到他的年龄,大为震惊:“你才十五岁?” 章年卿肃然道:“是,学生是和景七年,九月九日生人。” 和景帝哑然失笑,良久才道:“可真是年轻啊。”居然还没过十五岁生辰。 这个小插曲很快过去,在场诸位一一报过出身姓名。皇上又简单问了每个人不同的问题,仔细观察了一下其品行举止。接着便是对策,皇上以政事摘择出来,校考在场的新科进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0.第一百十九章 购买比例低于40, 48小时后显示正常章节。 提及冯俏,孔明江语气蓦然谨慎起来, 斟酌良久, 才道:“这还得从你泰山突然被点任东阁大学士说起。承辉起复的突然,一道圣旨接的莫名其妙。正当我们一头雾水时,刘宗光找过来,提出让俏姐儿和刘俞仁定亲。” 章年卿问:“他们是怕你将代笔捉刀之事说出去吗?” 孔明江摇摇头:“说出去我也难逃其咎。他们自然知道我是不会说的,只是想在这件事上加一道保险。”不知想到什么,他忽然嘘长叹短的,“刘俞仁年方十八,长了阿俏整整九岁。我们不急嫁,他们却等着娶。我怎么肯让我的俏姐儿受这样的委屈。” 后面的话孔明江没好意思说, 刘俞仁自然不会为冯俏守贞,届时冯俏嫁过去,别说姨娘妾室,便是妾生子的儿子都不知道多大了。孔明江自然看不上他。 章年卿在这片静默中不言不语,他一想到冯俏是因为这个原因才许配给他的, 便胸口闷疼。如果他当初没得了解元 孔明江看了看他的神色, 道:“你不必如此。我告诉你这些,并不是让你与他较风。” 章年卿脱口而出:“不知道冯先生原想给阿俏许配的是何许人?” 孔明江愣了一下,朗声大笑,没想到他在意的居然是这个。 “你见过。便是今日刘府席上那位黄如水, 黄公子。” 章年卿眼睛一瞪, “他只比刘俞仁小一岁, 两人差了什么。” “差了辈分。黄如水是刘俞仁的小舅舅,黄家门风素来清正。遵守男子四十无子方可纳妾的古礼。故,原本定下的是他。” 章年卿涩涩道:“你们也安排他和阿俏见面了吗。” “是见过。” 章年卿想起黄如水的美玉洁白,一时暗恨,后面孔明江说了什么,他都没听清。 章年卿虽然在孔家睡了一晚,却未找到与冯俏说话的机会。第二天他宿醉酒醒后,得知孔夫人带着冯俏去庙会了。懊悔不已,恨自己懒惰。匆匆忙忙穿了鞋告辞回府,回府咬着笔杆给冯俏下帖子,邀她放风筝。 陶茹茹被章年卿逗乐了:“人家姑娘都是手帕交之间下帖子放风筝。你这不伦不类的算什么。私下幽会,暗定佳期?” “娘!你说什么呢。”章年卿恼羞道。 陶茹茹才不理他,抽了他的笔,叫人取来自己的请帖。道:“初十你爹爹沐休,不如请了冯家全家一起去踏春。” 章年卿警觉道:“我哥他们去吗。” 陶茹茹笑吟吟道:“当然去,不然有人的司马昭之心便暴露无疑了。”目光若有所指。 二月初十,春月柳风,草木蓊郁。 四辆马车悠悠辗官道,来到京兆府边界的十里亭前。这里绿草如茵,山光水色,夹河两岸还种着杏树。只可惜还没有结果,连花都只开了个花骨朵。 章年卿黑着脸,任由身后两位不正经的哥哥打趣。冯俏马车上的帘子被风一撩,章大哥章二哥便狂捅章年卿,表面却一片风轻云淡,公子哥模样。装的那叫一个正人君子。 章年卿忍无可忍:“你们无不无聊。” “无聊吗?”章大哥挑眉问老二。 章二哥顺势道:“当然不无聊。如此难见的好风光,怎么会无聊呢。” “停车!” 章年卿跳下马车,径直去了章芮樊和陶茹茹车内。 “哥几个打什么官司呢?”陶茹茹窥视着章年卿的神情问。 章年卿咬牙切齿,冷冰冰的吐出两个字:“无聊。” 冯俏手里拿着一个大红风筝,在众目睽睽下,章年卿硬着头皮帮她将风筝放起来。两人发乎情止于礼,背后还跟着四位父母和若干兄弟姐妹,本是极赏心悦目的一幕。 硬是招惹到某些人的眼,原先在长亭里泪眼婆娑送别的那位贵妇人,一看见章芮樊,手帕便绞的死死的。直直朝他们走了过来,人长得极漂亮,却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指着章年卿冯俏宛如指着一对小奸夫淫妇,掩唇轻笑:“早先只知道他们订了亲,如今看样子,却是像成了亲。” 章二哥叼着狗尾巴草,不屑的对长兄道:“倒不如直接说三弟和冯俏妹妹苟合算了。” “说什么混账话!”章大哥言疾厉色,“别和她成为一路货色。” 章年卿冯俏两个人耳朵又不聋,她看了眼贵妇人,低声问章年卿:“天德哥,她是谁?” 章年卿隐隐看着她眼熟,苦思冥想才想起来,道:“她是季大人的家眷,山东缑氏。他丈夫前两天被外放到蜀地。本是正常的官职调任。她非要来求我爹取消任命。爹没答应,她便去求娘。结果娘也没答应。” 冯俏皱皱鼻子,“真讨厌。”把风筝轱辘塞到章年卿手里。三两步跑到孔丹依身边。 “娘。”冯俏偎在孔丹依身边,等了好半天,才从贵妇人的滔滔不绝中逮住一句话,插嘴道:“桑间濮上,幽会偷情。季夫人可是再说俏儿?这个词恐怕不适合吧。我有父母作陪,天德也有父母兄长作陪,我们既未避人,又不怕人,怎么就成了幽会了。” 贵妇人皮笑肉不笑:“小姑娘这话可真有意思,你些年的女德女诫都读到哪去了。大庭广众,光天化日之下公然和男子拉拉扯扯,这是一个大家姑娘该做的吗。” 冯俏笑盈盈,什么也没说,招手让章年卿过来。她站在章年卿旁边娇小可人,章年卿挺拔俊秀。怎么看都是哥哥带着妹妹的感觉,冯俏甜甜道:“我的书都是母亲和外公亲自教我念的。你若觉得不妥,以后不用我孔家训示即可。免得误人子弟。” 贵妇人一噎,他的儿子怎么会不拜衍圣公。 后知后觉,也知自己迁怒冯俏无理。转将炮火对准章年卿:“小孩子不懂事,你这么大也不懂事吗。”一副长辈的口吻。 章年卿觉得好笑,他父母还在这里坐着呢。怎么就轮到她来大放厥词,他对着冯承辉一拱手道:“冯先生是我授业恩师,他的女儿,自是我们整个晖圣阁学生千娇万宠的小妹妹,学生私以为,帮妹妹放个风筝,并无大碍。” “难道你不知你们刚定过亲?” “诚然。”章年卿微微哂笑,那表情分明是在说,难得夫人还知道我们是定过亲的。顿了顿,他道:“承蒙先生厚爱。冯俏妹妹尚小,暂且不论婚嫁。” 未婚男女出嫁前十天是不能见面的。 在此之前,大魏风俗是允许在双亲陪同下见面的,只是不允男女私下幽见,做出不齿之事。 贵妇人站不住脚,突然捂脸大哭,背着身肩膀一抽一抽的。她道:“你的父母都知道操心你的婚嫁,我的一儿一女也是婚嫁的年纪,他们父亲如今去了蜀地,我却不能带着孩子陪伴。他父亲突然降职,儿女的亲事都被人轻视。我们老爷又做错了什么,怎么就无缘无故被贬职了” 章年卿不想在这听她哭丧,拉着冯俏去捡风筝。 章芮樊却躲不开,被人拉着,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拉他袖子得不是别人,正是方才指责小儿女搂搂抱抱的不成体统的贵妇人。她睁着一双怯怜的泪眼,如泣如诉道:“章大人,您是吏部侍郎,你怎么会不知道呢。你告诉我” “她魔怔了。”冯俏频频回头,忽然觉得她挺可怜的。 章年卿点头:“恩,是。堂堂山东缑氏,竟出了这样一位女儿,也是让人叹为观止。” 冯俏道:“她把一生都活给了季大人,早就没有自己了。”但凡要点脸面的人,谁会在这种场合做出这种事。 章年卿听出她言语里的机锋,咦道:“原来我的小娘子还有这番见解。以前诸次赖在我身边装孩童的是谁?” “天德哥~~~”冯俏甜声唤道,企图蒙混过关。 章年卿唇角勾起,十分满足。她不说他也知道。这是个藏秀于内的孩子,惫懒极了,素来爱娇卖痴,在自己信任的人面前是个没骨头的甜濡团子。也许她自己都没发现,她从第二次见他,就开始跟他撒娇耍小孩子脾气了。 嫩嫩的,娇娇的。 这让章年卿觉得很满足,内心膨胀。 “阿俏,等我考上状元你就嫁给我吧。” 冯俏被吓的一个趔趄,险些摔倒,被章年卿扯住,她结巴道:“哪,哪有这么小就成亲的。你不是给我娘说等我及笄吗。” 章年卿狡辩道:“我只说今年拿不下殿试又得等三年,我若今年得了状元,以两榜进士之名娶你委屈吗。” 冯俏觉得很无力,“不是这样的啊。我还小,还小啊。”声音万分沮丧。 章年卿就是不想等到她长成了,他就想现在把她带回家。 于是,舔不知耻的诱惑道:“状元很难考的。我不一定能考上,一次两次,要不了三次,你就成大姑娘了。这样你岂不是可以多陪先生和师母几年。世人只会把这当成一段佳话美谈。你觉得呢。” 冯俏仔细想了想,居然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那好吧。一言为定,你可不许食言。” 章年卿连连答应,并提出一道霸王条约:“不过我们既订了亲,总不能因我没考上状元便退掉。若我三次都未中,便是我输,你还得嫁我,可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1.第一百二十章 购买比例低于40, 48小时后显示正常章节。 章年卿指挥着下人搬东西,冯俏目露疑惑:“他是要住在我家吗?” 晖圣阁是冯府外院的一处宅子, 起先是冯承辉租来教书用。后来主人要离开京城, 便贱卖给冯承辉。 当年冯承辉回京后, 中学堂教书俸禄微薄, 便打了教私塾的念头。冯家不算小, 他当年高中状元, 黄金赏银没少得, 加之衍圣公疼女儿,孔丹依陪嫁丰厚, 小夫妻共同拿出银子, 托孔明江的脸面在杏儿胡同置了一所三进两出的院子。 院子大,人口少。 冯承辉本不用再租房,却嫌自己带的都是一群半大小子, 唯恐冲撞妻女, 将东院的空房扩建进来。 原主人搬走后,更是把小阁楼当做藏书室。东墙打通, 修座圆拱门,平日出进倒也方便。 冯承辉沉吟一会, 指着拱门道:“回头让匠人在这扎个篱笆。” 章年卿表示没有意见。 冯承辉叹气道:“老师也知道,装上门显得生分,好像老师多么防着你一样。可不装门总不太好, 让人看见难免惹闲话。干脆折中, 扎个篱笆, 好看又顶用。” 章年卿连连称是:“还是先生考虑的周到。” 晚上孔丹依亲自下厨做了几个小菜,给章年卿小小的举办了一场乔迁宴。 宴席上,章年卿没有见到冯俏颇为失望,没敢表现出来。 又过了两日,章年卿在书阁看书时,再一次遇到了冯俏。只是这次,是冯俏惊醒沉浸书海里的他。 “你怎么来了。”章年卿笑着打量她。 冯俏袖子还是脏兮兮的,裙面上也有土。这次他可以确定,冯俏真的是从狗洞里爬出来的。 冯俏皱皱鼻子,嗅到一股浓甜香味,拨开他一看。桌子上摆着一盘牛轧糖,一盘蜜汁果脯。“你这怎么有这么多好东西。”声音馋极了,垂涎三尺。 “你娘送过来的啊。”章年卿哭笑不得:“怎么,师母没有你给留吗。” “我娘才不给我吃糖呢。” 冯俏露出两排小碎牙,齿若编贝,十分漂亮。她叹气道:“娘说好看的美人儿都是齿如瓠犀,手如柔夷。吃糖坏牙长了龋齿,就不美了。”手帕擦干净指尖,她一会摸摸牛轧糖,一会儿摸摸蜜汁果脯,想吃又不敢吃,只好吮着指尖解馋。 章年卿拍拍她的头,“张嘴。” 冯俏下意识的张开嘴,嘴里立即多了块牛轧糖。她嚷道:“不行,你不能给我吃糖的。” “那你吐出来啊。”章年卿张开掌心,挑衅的递了递。 冯俏立即扭头,迅速嚼碎咽了,“没了。”她眨着眼睛,无辜道。 “也不怕把牙崩坏。张开,我看看。” 章年卿单手掐着她脸一捏,对着阳光端详了一会,惊讶的发现冯俏的牙保养的真的十分的好,不止外面光鲜,连内里都是洁白如玉,齿白粉舌,纯真又好看。他一时看呆了。 冯俏挣扎的从他手里逃出来,揉着脸蛋道:“我脸皮薄,你别用那么大力气捏。肉疼。” 章年卿不可思议道:“你娘不让吃,你就真的没偷吃过。” “是呀。”冯俏回味着嘴里的甜味儿,翻了本书,对着太阳坐下,骄傲道:“我可是言出必行的人。” 章年卿若有所思,靠着她坐下,“没看出来。以前只觉得,师母那么知书达礼的人,怎么把你养的这么娇。” 章年卿个子高,坐下来也比冯俏高一头,他一垂眸,便看见日光穿窗留影,照的她侧脸处几缕青丝煜煜生光。他替她将垂在耳畔的发丝拢上去,不动声色往她身边靠了靠。 冯俏低低道:“其实我也不是不懂事。可我也不能太懂事。如果我不闹腾一点,让母亲多操心。母亲其实是挺寂寞的。”不知想起什么伤心事了,冯俏往后一倒,把古籍盖在脸上。 她道:“你看,章伯父比我爹晚成亲四年,你却要比我大五岁小时候,我可希望我是个男孩子了。”声音像闷在锅里。 冯承辉和孔丹依在冯俏之前还有个孩子,不知男女。还没成形便滑胎了。 冯承辉当年被贬为县令,孔丹依表示愿意和丈夫一起吃苦,跟着丈夫一起去了任上。却在怀孕时,因雨天路滑摔了一跤,当场流血。 穷乡僻县,人烟稀少。等大夫赶到时,孔丹依都差点没命了,孩子自然也没保住。 后来衍圣公心疼女儿,把女儿接回京城调养。孔丹依身子好了,也不允许她再回去。直到冯承辉再次回京,小夫妻两才团圆,冯俏便是在这个环境下出生的。 章年卿动手掀开书,冯俏在书下果然哭了。他从怀里摸出娟帕,替她擦擦眼泪。声音轻柔:“怎么就哭上了。” 冯俏睁开湿漉漉的眼睛,躺在他怀里,指尖虚描他脸上轮廓:“我们能定亲真好。”章年卿听了前半句还未喜色,便被她泼了盆冷水,“以后我爹爹就有儿子了。” 他黑着脸:“你是这么想的。” 冯俏埋在他怀里哧哧的笑,她捂着肚子,娇声道:“你又生气了。” 章年卿气的让她自己坐好,挪到她一丈远的地方看书。良久也不见冯俏过来认错,一抬头,冯俏坐在清风下,正看的认真。 她怎么没一点哄人的自觉性呢。 章年卿叹了口气,自己主动搭腔:“过来。我有话和你说。” “恩?你说。”冯俏一动不动,只微微扬了扬下巴。 章年卿揪着耳朵把人拽过来,刮着她脸道:“你以后过来陪我读书,你要什么我给你买什么。” “真的?” 章年卿信誓旦旦,“不骗你。你不是爱吃糖吗。以后在我这,糖和点心给你管够。” 冯俏秋眸如水,盈盈望着他:“章年卿,我怎么总觉得你不怀好意呢。”眉头轻蹙,很是不解。 “咳咳。” 章年卿同冯俏住在一个屋檐下后,便成了听人差遣的小厮。冯俏是女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只偶尔让那个叫珠珠的丫头,递一张手帕,写一封素笺。上面无一例外,嘱咐着让章年卿买的东西。 冯俏忽视了他的要求,只记得她的福利。好像从来没有考虑过章年卿会不会拒绝这件事。那个叫珠珠的丫头每次来说话也都是十分的理直气壮。 章年卿好脾气的忍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只好冯俏说什么,他做什么。 日子倒也安稳。 翻年冯俏长到十二岁。 章年卿第一次想着送她一个什么东西。想来想去,去凤祥楼打了只金钗。古礼钗送正妻,他只盼着小丫头早日开窍,和他琴瑟和鸣。 在冯家一住两年,章年卿在翰林院的日子渐渐安稳下来。陈伏也在去年被调往他乡做县令。 冯俏越出落越漂亮,身子抽条以后,更显纤腰楚楚,亭亭玉立。 章年卿时常望着她的眉眼沉醉,冯俏终于懂得春心萌动,终于知道回应他的情深。这让他很高兴,可高兴一段时间后,便开始不满足。内心深处产生更亲近的渴望。 可冯俏和他不一样。谢天谢地,冯俏终于知道偎在他怀里,说一声喜欢。却害怕和他的亲密,连他亲亲额头,冯俏都会像小时候一样胆怯的蹲下去,双手交叠捂着额头,挡着不让他亲。 无奈之下,他只好捧着她的脸,亲在她的手背上。 哪怕这样,冯俏还是会怕。每次都飞快的溜走。 这让章年卿很不是滋味,他总觉得,冯俏是喜欢和他的爱情,而并非他本身。 冯俏生日在腊月初六,正是隆冬时节。 章年卿回来时顺手折了一枝红梅,插在窗前的花瓶上。刚摆弄好,转身去放金钗。一个小石子叮叮当当顺窗滚进来,他没在意。接着,五六个石子一起飞进来,有砸在他背上的,有落在地上的,还有砸在花瓶上,弹回桌子上的。 章年卿朝窗望去,冯俏捂着腮帮子,站在雪地里。疾步出去,只见她戴着斗篷,隔着帽沿一圈白绒毛,他还是看见她眼睛红了一圈。冯俏见着他就掉眼泪,章年卿忙问:“怎么了。” 冯俏吸着鼻子,哽咽道:“我牙疼。” 章年卿心里咯噔一声,一边盘算着这两年喂她吃了多少糖,一边暗暗祈祷着别坏牙,千万别坏牙。他柔声道:“没事没事,你张开嘴我看看。” 冯俏乖乖张开嘴,果不其然。两年前洁白美丽的牙齿已经不复存在,口腔深处,左右两颗老牙被噬出两个褐色的洞。 章年卿一阵心虚,眼睛都不敢看冯俏。含糊其词道:“没事,我去灶房给你要点盐漱漱口,你牙好着呢。” “胡说八道。”冯俏在他小腿上踢了一脚,眼泪扑簌簌落到雪地上,砸出一片小雪洞,她哭道:“我都感觉到了,我至少坏了两个牙齿,不,三个!” 章年卿手足无措,只好抱住她,在她额头上亲了亲。 他这次有了准备,早早把她箍在怀里。冯俏没能溜走,小脸涨成红苹果,连刚才生气什么都忘记了。 章年卿舔了舔干燥的嘴唇,越来越紧张了。 走了一段时间,章芮樊忽然回头问:“你跟着冯先生三年,就没见过他的小闺女。” 章年卿一抖袖子,小脸肃然道:“孩儿禀知礼节,从不冒犯。念书便只去晖圣堂一处。从不瞎游乱窜。” 章芮樊瞪了他一眼,莫名老脸臊红。恨铁不成钢在他头上敲了一记,抖着手腕道:“兔崽子,都敢编排你爹娘了。”没有你爹娘,你现在能长这么大吗! 十四岁的少年目露茫然,糊涂道:“何为编排?是孩儿的哪句话说的不妥当吗。” 身后捧着礼物的小厮噗嗤一笑,小山高的礼物动摇晃,用原本用袖子捂着嘴偷笑,见状赶紧双手扶稳。吃了章年卿一记凌厉的眼神后,眉低眼顺的跟在后面。 章芮樊递拜帖去敲门,如今从一介教书先生升擢至东阁大学士的冯承辉先生,居住的仍是杏儿胡同。 冯承辉看着章芮樊心情复杂,他两人是同科,十八岁他一举夺下魁首,春风得意,踏马观花时别提多风光了。 当年章芮樊却落了榜,又接连考了四年,二十三岁才得了个进士身。 可高有什么用,比起章芮樊的青云路,冯承辉在官场这一路走的几乎亏心啊。 痛惜扼腕良久,这才正色,细细打量了一番章芮樊儿子——章年卿。 第一个念头,黑。果然如泰山所说,章年卿太黑了,虽不敢和包公类比,却也委实不像个书生。倒像一个面朝黄土背朝天的乡下人。 念着他这个新鲜出炉的小解元,按下满心不满,勉强露出一笑,和章芮樊寒暄道:“我记得,他头两年在我这里念书的时候还是神姿丰秀般的人儿,怎么孩子养到自己家,却养的这般枯瘦。你啊,对孩子也太不上心了。” 章芮樊赶紧道:“药吃的。实不是我把孩子养的不经心,秋日里孩子病重,眼看就要大比。孩子又要强。药难免用的重了一点,这一病,好是好了。人却变的蜡黄蜡黄的,怎么养都是现在这幅黑黝黝的样子了。我都快愁死了。” “诶,话不能这么说。男儿吗,养的跟个小白脸一样有什么好。我看这样就挺好。”拍拍章年卿的肩,佯做满意。 今儿是岳父看女婿的日子,章年卿和冯俏这条姻缘线,是冯俏的外祖父,衍圣公孔明江搭的。俏姐儿今年才九岁,问亲委实过早了一点。孔明江却道,“不赶早不赶晚,赶上好时候便是一桩好姻缘。只是定亲罢了,又没说让俏姐儿明儿就嫁了。” 冯承辉喏喏称是,在这个老丈人面前一点都说不上话。 衍圣公是虚职,历朝历代为孔子嫡系后裔留下的世裔封号。没什么实权,空拿俸禄而已。 祖上青荫,一千多年下来,孔氏后人还能得到祖宗庇佑。当真是前人种树后人乘凉的现世版。 冯承辉能娶了衍圣公的女儿,还要从他十八岁中了状元那年说起,时年盛行榜下捉婿,冯承辉学问好,人又长的俊。品行端正,身家清白。踏马游街时,一眼被衍圣公相中,叫到府里去,问他愿不愿意娶他的女儿。 冯承辉对孔丹依一见倾心,满心愿意。却拱手道,他不敢私自婚配,要写信问过家中父母才行。 孔明江是灌着儒礼长大的,见状对冯承辉越发满意。 后来,冯承辉父母回信附上生辰八字,还寄了一副金镯子,很是满意这桩婚事。 不过冯承辉在孔明江跟前说不上话倒不是因为家世卑微,娶了贵媳。实在是他的官路太过坎坷崎岖,十八岁中状元,春风得意,进翰林院俢撰。 二十出头,金榜题名,洞房花烛,他人生四大喜,他一下子就占了两个。 后来能沦落到回京教书的地步,还是老丈人费了大力气,将他从一个偏僻的小县拉上来。 因着这份恩,冯承辉在孔明江面前从来大声说一句话,孔明江说什么都不反驳。 叹了口气,招手让章年卿过来,问他:“明年下场春闱,你有几分把握。” 章年卿看了眼父亲,反黠道:“我若没有把握,先生是不是就不把女儿嫁给我了。”一笑,两排白牙晃眼。 冯承辉乐了,没忍住在他头上摸了一把。指了指里间,“去吧,你师母有话对你说。” 这是看上的意思了。 章年卿忽然更紧张了。 依家中的长辈指点,里面明面坐的是岳母大人,屏风啊,窗子啊,反正总有一暗处藏着冯先生家的这位小闺女。 不过,听说他的小娘子今年才九岁。还是只知道玩乐的年纪,怕是不会躲在暗处偷偷的看了。 舒出一口惆怅,提了提神。大步进了屋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2.第一百二十二章(捉虫) 购买比例低于40, 48小时后显示正常章节。 章年卿目光微闪,脚下终于动了。 一听见脚步声,陶茹茹抱着青鸾从马车里探出头, 眼眶含泪。章年卿上前抱了抱母亲和妹妹,低声道了声珍重。对章芮樊则就没那么亲热了,淡淡道:“一路小心。” 上车时,章芮樊终于忍不住问,“天德,你是不是怪爹不能带你走。” “怎么会呢。”章年卿轻轻道:“你儿子如今可是京官。随意离京可是死罪。爹带我走才是害我呢。” 章芮樊别过脸,倍觉心酸。一甩鞭,扬长而去。 马车渐行渐远, 章年卿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孔丹依推了冯俏一把, 在她耳旁小声道:“快去哄哄哥哥。” “怎么哄啊”冯俏脚底下不肯动。章年卿现在看起来好可怕啊。整个人阴沉沉的, 眼神像剜刀一样, 一不小心就能刮下来一层皮肉。 孔丹依瞪眼,拍了她一下:“你不去谁去。”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孔丹依话里有话,俨然是为未来在做打算。 冯俏只好硬着头皮过去, 抚着他胸口替他顺了顺气。忽略掉两个人的身高差, 这个动作还挺像模像样的。 “你别摸我肚子了, 痒。”章年卿从离别的悲伤中回过神来,复杂的看着她。 冯俏尴尬极了, 讪讪的收手:“你还看吗。我不看我们回家吧。” 章年卿并不想回去, 家里如今只剩他一个人, 想想就觉得没意思。却不愿拖着冯先生家陪他在这傻站着, 只好点点头:“走吧。” 转身时,章年卿下意识牵住香娇玉嫩的小手,握住一手香滑,方觉不妥。赶紧松手,偷偷觑冯俏一眼,小姑娘雪肤花貌,纯真貌美,她不慎在意的拢起袖子,翩翩然的走在他前面。 章年卿看着她的背影,手里触感残留,心里没有一点风花雪月的意思。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可笑,自己的一厢情愿。以及,冯俏的谙不知事。 冯俏聪慧美貌,纯真多才。是个再好不过的姑娘,不能说她不懂情,只能说她不开窍。章年卿不用问她都知道,在她心里,约摸就是把自己当成一个身份尊贵玩伴,不是她的哥哥姐姐,也不是她的丫鬟小厮。更不是她的闺中密友。 所以她会怕他,也会亲近他。大概就是觉得新鲜而已。 章年卿不想承认,看着她娟秀静好,时常会忘记她的年龄,也偶尔对她抱过一些旋旎的绮念。珍而重之当做他将来共枕而眠的人。 譬如今日,章家举家离京,独留他一人。他多想抱着她诉一诉衷肠,像无数话本的才子佳人一样,冯俏是朵温柔的解语花,来宽慰他,安抚他。他可以倒怀在她的温香软抱里,任凭外面前路坎坷,他总能找到一方温存之地。 终究,是他想多了。 很多年后,冯俏知道这件事后,完全目瞪口呆,根本没想到她无意间的一个举动,会伤害章年卿这么多年。她好笑的看着他,像是看着一个感春伤秋的小姑娘,“你啊,真是想太多。” 章年卿笑笑,没有解释一句。 当然也没有什么好解释的,只能说这是一次校准,将他想象的冯俏和真实的冯俏进行了一次对比。 他很感激少年时那一段困苦黑暗的时光,也挺高兴他早早打破了对冯俏的幻想。 因此,后来才很清晰很明白的知道,自己看上的究竟是怎么样一个人,自己将要娶回家的事怎么样一个人。 第二日,章年卿略作整顿,轻装从简的去了翰林院。 章年卿料到自己在翰林院的日子会不好过,却没想到会到了举步维艰的地步。 翰林院是清贵衙门,新科三甲入翰林,多是来学习熟悉典章制度。为日后拜相入阁打基础。既是来学习,通常会有老资历带着。先编纂一些史册,熟悉熟悉。待时日久了,自己便能上手独立做事了。 章年卿遇见的第一个问题是,没人愿意带他。 和往年炙手可热的状元不同,大家因为不知道新帝的态度,谁也不敢贸然出手。 所谓状元,出了这个翰林院许是的新鲜玩意,在这翰林院里,迎面遇见是十个人,八个都是状元出身。再不济也是个榜眼探花,更甚一些进士同进士,都是一些检讨c笔帖式之流。 皇上不缺人用。 这和章年卿的才华无关,新帝若对他心无缔结,凭章年卿的才华出身想平步青云,不难。 可若新帝不想用他,不愿意看着他拔尖冒头碍眼。他们这些做臣子的,拼了命也要把章年卿按下去,不污了圣上的眼。 章年卿这辈子只能碌碌无为下去。 杨典薄抽出一本旧书,拍了拍书上的浮尘,实在看不下去,喊道:“章修撰,你现在忙吗。可否搭把手帮我把这堆书搬到南院去?” “不忙,不忙。”章年卿连忙道,心中感激,面上不表。抱着厚厚的一摞书跟着杨典薄走了。 杨典薄三十出头,腆着肚子,十分有官威。外面日头正好,细碎的阳光穿林打叶照在二人肩头。杨典薄走得很慢,慢着慢着,章年卿心头那点郁火也消散了。 杨典薄回头看了他一眼,见他眼神安静了,停下来,笑道:“少年人不受点蹉磨以后是要犯大错的。看开点。” 章年卿道:“我明白。” 杨典薄摇摇头,“你不明白。你爹就是个糊涂蛋,他的儿子怎么可能是个明白人。” 章年卿惊愕道:“你认识我爹?” “我和章芮樊是同年,是那年的探花郎。” “是吗?”看起来不像啊,杨典薄面容年轻的多。 “呵呵,老夫已经四十有七。”杨典薄看出章年卿疑惑,主动解释道。 章年卿满脸诧异,完全看不出来。 杨典薄继续朝前走,背着身不疾不徐道:“你也不必记恨这些同僚。今日他们如此待你,不过因为你前途未卜,他们不想惹祸上身,人之常情嘛。你要理解。”声音有笑意。 章年卿沉默半晌,问他,“杨典薄,您不怕被我连累吗。” “你?呵呵,你不过是先帝钦点的状元。是犯什么滔天大罪了,和你说句话就要被连坐?”杨典薄不甚在意,道:“他们看不明白,我这把年纪了,还能跟着他们一起当糊涂蛋。” 章年卿有些意外,眸中闪过喜色,继而更茫然了:“新帝真的会因为膈应我是先帝选的人,而不用我吗?” 杨典薄不答反问,“若新帝肚量就这么小,你打算怎么办。”他意味深长:“真龙天子也是人啊。” 是啊,若齐王就是这么小心眼,他该怎么办。 章年卿噎住,半晌才道:“那也是我的命。不过,我不信命”他抬起头,眼中煜煜生光:“杨典薄,您可能不知道。去年秋天我生过一场大病,连名医蔡胜寿都说我活不了。您看,我现在还不是好好站在这里。” 杨典薄惊讶道:“哦,你是怎么挺过来的?” “当时想得简单,只想着我寒窗苦读十年,连个功名都没捞到手,我咽不下这口气。这一口气吊着,硬生生抗过来了。”章年卿说的趣味滑稽。 杨典薄目光惊异的看着他,良久良久,才道:“走吧,这两天你跟我看看宋史,临时抱佛脚先学一点是一点。省的过两天用时两眼一抓瞎。” “杨典薄你是说” “嘘。不可言,不可言。” 杨典薄走在前面,章年卿抱着书,小步追上,急道:“杨典薄,您能说明白一点吗。是我想的那样吗?还是说,我想差了,你说的不是这个意思。” “我问你一个问题,倘若新帝让你修撰《新魏史》,你敢吗。”杨典薄语出惊人。 章年卿脱口而出:“怎么可能!” 他一个刚入翰林的新人,既无资历又无能力,比起饱读诗书博学多才的大师大儒们,他就像一个刚出生的小婴孩。谁会让这么一个孩子去编纂年史呢。给大儒们打打下手都是抬举。 “且不论可能与否,你只告诉我,你敢不敢。”杨典薄掷地有声,喝问道。 头顶太阳炽烈,章年卿腹背烧心,不一会便汗流浃背。“我不敢。”章年卿闭了闭眼,只觉得耻辱,对于一个少年天才来说,没有什么比承认自己无能更绝望的了。 杨典薄露出一丝笑容,这次笑意达眼,真心实意:“难得啊。我还以为你这般年纪的,都是心比天高,不知天高地厚。诚实,我喜欢。” 杨典薄拍了拍他肩膀,道:“虽然你我同职,你却比我高半品。我本应喊你一声章大人,章大人,今日让你给我当了次下手,实在对不住。这下马威,算我代诸人下了。我同你父亲是一辈人,论年龄论资历,都不算太过折辱你。” “杨伯伯说的哪里的话。这哪里是下马威,今日没有你为我解围。我才难堪呢。”章年卿连忙道。 杨典薄笑笑,没再说什么。只留下一句嘱咐:“天德,你诚实我很喜欢。可若下次有人问你这句话,你一定要答愿意。”他长叹一口气,“这可能是你唯一的机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3.第一百二十二章 购买比例低于40, 48小时后显示正常章节。 冯俏闻声回头,一眼只看得到他胸前灰色的衣袍,仰了仰头,勉强看见他的脸。又惊觉这样露着鼻孔太不雅, 向后退了两步。看的还是不舒坦, 便道:“你往后退退。” “啊。”这个距离太唐突了吗。 “你太高了,我看不见你。”冯俏不悦道。 章年卿闻言露出一丝笑意,没有后退,上前一步, 屈膝半蹲。与她视线平视, 有些好笑的问她:“你真的九岁了吗。”他看见她的童子鬏,不免疑惑。这是五六岁孩子才扎的。 该不会是衍圣公想要结亲,故意谎报了两人的年岁。 “当然是了, 我属兔的。”冯俏雄赳赳气昂昂道。外公时常教导她风骨, 虽然这个人太不知礼些,不过虱子多了不怕痒, 唐突多了, 也就见怪不怪了。 章年卿敏锐的捕捉到她的小未婚妻对他的敌意, 思及今日一来,师父师母对他的诸多挑剔和为难,一时新仇旧恨全攒过来。握着她的小手蓦地用力攥了一下, 听见小骨头咯吱撞在一起的声音, 这才悠闲松开。笑吟吟道:“正巧, 我属狗的, 专叼你这样的小兔子。” 冯俏玉雪般的小脸涨的通红,小手指着她:“你个混蛋畜生小乌龟!”憋了半晌,记不清那句戏词了,自己编了句词。 跟在冯俏身后的嬷嬷,脸红一阵白一阵的,后知后觉自己家的小小姐被兔崽子轻薄了,怒而上前,正想骂。突然想起这是老太爷定下来的姑爷,硬是忍声吞气,攒出一个笑脸,殷勤道:“章少爷,别吓我们小姐了。您和夫人说完话了?老爷和章老爷还在前院说话,你看您是?”就差没直接赶人了。 章年卿瞥了一眼小丫头,目光收回。笑着应了,随下人指引去了父亲处。 晌午,冯家留了两父子用过饭。粗略敲定了纳吉采礼的日子。便散了席面,具体的还得请媒人来谈,两家此番私下交个底,彼此心中有个章程。 回去的路上,章芮樊问:“见过冯家的小姐吗。” “见了。” “哦?你觉得怎么样。” 章年卿道:“没什么怎么样。一个小孩子,还天真着。”话毕便无话了。 章芮樊听出一咻咻意思,立即质问:“你什么意思,你觉得衍圣公给你指这门亲事指错了?” “爹。”章年卿无奈的喊了一句,驻足道:“衍圣公指亲事自然是没有错的。只是您不觉得这事有点太早了吗。且不说我还在念书,那冯家小姐还是一团孩子气,傻愣愣的,还不知情事。寻常小姐被男子碰了手,哪个不羞羞涩涩的。那小姑娘竟还以为我和她在打闹” 章芮樊目如铜铃,瞪大眼睛道:“你今天第一次见人小姑娘就上去摸人家手了?” “我”章年卿语塞,自己打了一个嘴巴。圆场道:“总之,现在说这些为时过早。我要去念书了,以后这种事爹你就别喊着我了。你看着处理吧。孩儿谨遵父命。” “你你你。”章芮樊一个头两个大,自己养的崽这么打哈哈,他还能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吗。“你个兔崽子,书都念到狗肚子里去了。”气的都不知道说什么好,完全语无伦次道。 章年卿十分无奈,两人话说不一起。索性不说了,只顾走路。当起了闷嘴葫芦。 章芮樊心里涌出一丝委屈,真委屈。他这一辈子养了三个崽,刚出生三天还在妻子怀里的小闺女不算。这三个儿子里,就数这个三儿子让人不省心。 世界上的锯嘴葫芦分为三种,一种是天生稳妥,沉默寡言不喜说话。一种是自恃清高,视世人于蝼蚁,不屑与人交谈。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无法自拔。最后一种,便是说话如刀,字字扎人,眦睚必报之人,为了避免得罪人,便鲜少与人说话。 以前章芮樊觉得章年卿属于第二种,今天他觉得章年卿属于第三种。 总之,这不是个内敛不喜与人言的孩子,相反,他还是个话唠。嘴皮子特溜。如果不做官,送他去茶馆说相声也饿不死他。 章芮樊疾步追上他,试图给他讲道理:“你知道冯先生之前从翰林院被贬到凤翔一个小县城去做县令的事吗。” “恩。” “你就不好奇,他是他是为何被贬,又是怎么样回来的。” 章年卿看了眼父亲,恭恭敬敬行了一礼,“望父亲告知,孩儿洗耳恭听。” 章芮樊被顺毛的十分满意,斟了斟用词,不徐不疾道:“天下读书人皆学的是孔圣人的文化,衍圣公虽不落实权,可这天下读书人都是他家的学生。几百年来,任凭如何改朝换代,这衍圣公一职,是必须架在这的。甚而,孔圣人的后人流落民间,皇族挖根抛底,也要将这一脉的嫡系后裔挖出来,你明白吗。” 章年卿叹了口气,“孩儿明白。” 孔氏嫡系后裔的身份核实之严苛,不亚于流落民间的皇子。若哪朝哪代供了一个非嫡系的孔氏族人,可是要被嘲笑千百年的。 章芮樊无不羡慕道:“冯承辉在翰林院得罪了首辅刘宗光,被外放出去。本是这辈子都没有回来的机会了。亏得有个好外家,他外放三年,政绩平平,本留在那穷乡僻野一辈子,至死也无人敢伸出援手也不足为奇。却不知那衍圣公用了什么手段,硬生生把人拉回了帝京。虽是回来让他教了十多年书,也没什么光彩。现如今,却被贵人提拔成了东阁大学士。” 这一路,堪称传奇。编个话本子,茶馆能流唱一年。 “我知道,父亲。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孔家往来皆是鸿儒之辈,三分恩情还点一生呢。何况是这么一块跳板转。”章年卿沉默的走在章芮樊背后,声音几不可闻。“我只是觉得,我不需要这些。” 谁也没听见。 章年卿觉得他给父亲发脾气是有道理的,做父亲的根本不知道他为儿子的难处。如今人人知道了他有个年方九岁的未婚妻,见了他恭喜的,有吃笑的。 这日他当坐进学堂,一个旁门末枝家的表哥忽然不怀好意的撞着他,章年卿正写字,蓦地一滴浓墨污在纸上。他默不吭声,抬头看着这位表哥,之间表哥挤眉弄眼,嗓音中满是荡漾的以为。他道:“天德,听说你的未过门的那个小师妹才九岁,你憋不住了怎么办。” 章年卿很淡定,“没有什么憋不住的。” 这个回答太无趣了,旁门表哥促狭的在他裆下掏了一把,边猥琐边挤兑他道:“你就不想,你就不想~~~嘿嘿。” 章年卿眼疾手快,及时掐住安禄山之爪。表哥龇牙咧嘴,手险险悬在裆上一寸之地,“松手,快松手。哎呦喂,嘶,疼。”章年卿面无表情的扔开他的手,表哥怒道:“诶,我说你怎么这么开不起玩笑呢。” 章年卿避开他的手指,无法感同身受这种低级趣味的乐趣所在。叹了口气,“表哥,让一让。我的文章得重誊一遍了。” 表哥行为浪荡猥琐,长的却风度翩翩,温文如玉,一派的儒雅君子模样。很是讨小姑娘喜欢。起码他问亲的时候,从没有人嫌弃他黑。 同窗对章年卿这个小未婚妻都抱着善意的笑意。时常拿章年卿取乐。 章年卿在这份嘲笑中,显然忘了,他曾对这个名字背后的姑娘是多么期待。 一转三月,今日是腊月初三。 腊月初九是他定亲的日子,章年卿在飘飘雪花中呼出一口冷气。站在冷冰冰的长廊上出神,远远看见那位不正经的表哥来了。 章年卿赶紧避开,额角突突的跳,他脑仁疼! “天德,等等我。” 既然避不开,章年卿只好驻足等着了。章年卿是打定心思,他说什么混账话都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了。不曾想,这次表哥说的话却十分中听。他道:“天德,你也别置气了。知根知底,总好过盖头一揭,几家欢喜几家愁吧。” 自来熟的表哥勾搭住章年卿的肩,“其实这小娇妻有小娇妻的好嘛。你想把她养成什么样子就养成什么样子。想怎么摆弄怎么摆弄,搁房里,你还不得把人疼到骨子里。”不正经的撞了撞他,眉飞色舞的。说着从袖口掏出一本蓝册子,“给你个好东西。这可是我花大价钱买的。” 章年卿不想接,硬被塞进手里。待人走很远了,抖开书皮一看,赫然上书五个大字。章年卿手一哆嗦,差点把书扔出去。眼见章芮樊远远的过来了,章年卿无处躲藏,只能先将书别在后腰藏起来,整理整理衣袍。一派平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4.第一百二十三章(捉虫) 购买比例低于40, 48小时后显示正常章节。  和景二十三年, 四月十六日, 齐王继位。为示敬先帝,本年延续和景二十三年,次年元月一日,改年号开泰。 新帝继位后,礼部和翰林院格外的忙, 颁布各类恩旨,登基大典, 以及先帝遗留下来的嫔妃安置等等。不过, 这份忙却是把章年卿隔离在外的。 章年卿每日按点去翰林院, 到点回家。每天都清闲的很, 翰林院冷冷清清, 家里也冷冷清清。 过了半个月, 章年卿忽然被一个小太监喊走。也没说什么什么事, 章年卿塞荷包他也不要。一路绕廊穿门, 走到一排低矮的小屋子里,推开其中一扇门, 弯腰恭敬道:“章大人,请进。” 章年卿一头雾水的进门, 屋子里面大大小小占了五六位大人,各个头发花白, 在案头忙碌着什么。个别旁边站了一两个年轻人, 帮忙打下手。 章年卿一进门, 立即有小太监给他倒了杯热茶,还上点心。 他不解的抓住正欲退下的太监,“这是怎么回事?”他指着自己,上下打量一番,不解道。 他和这里简直格格不入的。 “章大人,皇上下旨让你编攥新史。从今日起,你便和诸位大人在东院编纂新史。”小太监声音尖细,态度温和。末了,还殷勤笑道:“大人这下把心放在肚子里了。皇上这是看重你呢。” 章年卿苦笑连连,这算哪门子看重。 皇上是个厚道人,这个骂名不算白当。 章年卿虽挂名新史挂的憋屈,他在翰林院的地位却一下子水涨船高,原先待他视若无睹的人,如今见面都是恭恭敬敬一拱手,唤一声:“章大人。” 章年卿得意一阵后,心里更郁闷了。一想到这些尊敬是他牺牲身后骂名换来的,便怎么也开心不起来。 主编新史的是为姓杨的学士,不过这个杨学士虽和杨典薄同姓杨,两个人差的不是一点半点。杨学士手下带了四五个编修,其中本届榜眼何文秀c探花周存礼都在其中。另还有一位五经博士协助。 五经博士的活计很闲,基本是个顾问的角色。和章年卿的坐冷板凳不同,五经博士郑宏丰则是官阶高,资历厚,无人敢招惹。 于是章年卿多了位茶伴,五经博士捏着块点心边吃边道:“其实你来的第一天我就想坐过来了。” 章年卿释放出最大善意,笑道:“大人怎么不过来呢。你若早日过来,我一个人也不无聊。” “哈哈哈哈,敢在这里说无聊的。也就你章年卿一个人了。”五经博士指着他哈哈大笑。 笑声引来了杨学士等人的瞩目,见笑的事郑宏丰,便无人言语。 杨学士恶狠狠的敲了敲一个小典薄的头,“看什么看。闲得慌。” 五经博士不屑的对章年卿说:“就看不惯他这个嚣张样,都来修新史了,还把这当什么美差。” 章年卿深有感触道:“刀笔诛伐,新史虽然难写,可若我们不来写,任由后人评说,那真是有冤也洗不清了。” 东院所有人都清楚,他们编纂的这本新史,注定不会面世。待它出土时,将会是百年之后。他们这些人都已经作古了。 章年卿暗暗发誓,他有生之年一定要将杨学士手里这本新史从新编写。 一定! 哪怕不图留名青史,也为世人口中那份师生情。和景帝是他的朝考官,在殿试上亲自点了他第一甲第一名。 报恩谈不上,做人的底线还是有的。 先帝驾崩,新帝继位。 受到影响最小的大概是冯俏,小姑娘整日待在内宅吃喝不愁。 冯承辉倒是在新帝这里被提拔了,原先他是门庭冷落的东阁大学士,如今被平调至文渊阁大学士。职位虽是平调,权责大有不同。不可同日而语。 孔家除了陪读大皇子的孔穆行,基本也无大碍。 衍圣公依旧做着人形祥瑞,新帝为示亲民,特地召见了孔明江几次。 此举迅速博得了本届新科进士的好感,谁都知道衍圣公是头一次带着他们祭拜孔庙,如今新帝说是召见衍圣公,实则宴请的是他们这些学子啊。 大家无一不热泪盈眶。 唯有章年卿一脸漠然。 章芮樊所料不差,新帝继位第一件事便先动了吏部,吏部尚书调职刑部尚书,品级未变。新帝博得了一个仁厚的好名声后,开始对吏部进行大刀金马的整顿。 待一切尘埃落定,吏部上下不是齐地出身,便是跟随新帝的多年的,从潜府过来的老臣。 新帝美誉其名:“用人唯贤,举亲不避。” 朝堂上下颂赞,其乐融融。 章年卿将这一切写信给父亲,不久收到回信。 章芮樊在信中说,既然京城还算太平,便让章年卿好好在京城谋前程,他已经告诉张尚书不必再想办法把他调出来。并嘱咐章年卿一个人再京城好好照顾自己。 刘宗光最近很不是滋味。 新帝没动孔家没动冯家,甚至还把章年卿提用了。唯一出事的章家,还是章芮樊自己怕事跑了。 他如今虽还是首辅之职,其中实权以被消减大半。 新帝不欲大肆折腾朝堂,只在一些不引人注目的地方,雷厉风行。 刘宗光还没摸准脾气,不敢贸然出招时,新帝已经将他的家底掏得一干二净。 他在朝堂上苦心经营这么多年,全都付之一炬。 柿子挑软的捏,刘宗光不敢对皇上怎么样,却对章年卿这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恨之入骨。 章年卿怎么就那么好命,卷子答成那样还能被点状元。 被先帝点了状元,还能被新帝重用。 若章芮樊还在,刘宗光还咽的下这口气,他宁愿相信这是章家倾尽家产为章年卿铺的路,也不想承认章年卿是命带福星。 翰林院杨学士这夜刚从东院出来,便被一顶小轿请进刘府。 杨学士细细禀告章年卿这些时日在翰林院的所作所为,说道最后恨声道:“郑宏丰和他串通一气,两人整日吃茶闲聊,好不自在,简直把翰林院当戏园子了!” “这两日居然还下起了棋,论起了棋道。” 刘宗光亲自给他倒了一杯酒,笑着问:“那你怎么不让章年卿干活。” 杨学士忿忿道:“那是个干活的料吗。毛头小子,牙都没长齐。只知道意气用事,不懂领会圣意,搞得我整天要谋害他一样。天天跟我顶着干。” 章年卿原本打定心思就当个锯嘴葫芦,还从家里翻出围棋和五经博士一起玩着解闷。 但他发现,杨学士居然在和景帝驾崩先后留下这样一段话:朕儿年幼,不堪大任。唯齐王堪当托付 说来说去,和景帝自己都不相信自己的儿子,连大皇子都不打算传位。要不然这么多年为什么不立太子? 还说和景帝信道,早已经算出自己命数将尽,还写信给齐王云云。 章年卿气的七窍生烟,真想撕了书痛骂一句不要脸。 想着齐王继位前的态度,再念着新史里编纂的内容。这么一衬托,显得齐王多么品德高洁,明明知道哥哥有意让自己辅佐侄子江山,却没有争夺之心。甚至在太后保荐,文武百官有争议的情况下。主动退出风波圈,由大家决定让不让他临危受命。 章年卿实在受不了杨学士这么胡写乱画,两人多次起了争执,各执一词。 章年卿小胳膊拧不过大腿,每每以杨学士获胜告终。 刘宗光挟筷子素菜,放到杨学士碗里。杨学士受宠若惊,忙说不敢不敢。 刘宗光道:“不必多礼。其实你说的这事好办,无非就是个教养问题。章芮樊如今不在京城,章年卿身边连个主事的人都没有。小孩子本就热血旺盛,天真着呢。原本这些事,家里有个长辈指点两句,孩子就通了。这这这,不是现在没人点他吗。” 杨学士苦着脸道:“我倒是想点他两句。他也得听我的啊。” “呵呵,他不听你的,是因为把你当对手看。你若是他的长辈师父或者恩人,你看他听不听你的话。”刘宗光抚着胡子道。 杨学士眼睛一亮:“这长辈师父我是摸不着边了,恩人又作何解?”他搓着手,眼中火热:“只要这小子安安分分,我这边肯定事半功倍。省的天天皇上身边那边小太监,追在我屁股后面问。” 刘宗光道:“这有何难。你找一日,往他手里交的点东西,说明日急用。然后雇几个人,趁他回家在书房挑灯夜读时,吹股迷烟,再把他书房一烧。然后你假意不放心他进度,临时过来与他商讨写对策。发现走水,趁火烧起来之前,带着人去救火。这番生死相救,他岂不把你当恩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5.第一百二十四章 购买比例低于40, 48小时后显示正常章节。  章年卿收回手,捻了捻手指,若有所思的看了眼花瓶。再上手摸了摸确认触感,“果然是假的。”他还真以为同福客栈已经富到如此地步。摇头自嘲,一叶障目了。 雨天多烦事。章年卿刚坐下,翻开从岳丈家讨出来的典考籍,正只字研读别人的文章, 客栈下一阵吵闹。章年卿心烦意乱,摸出一块娟帕,嗅了嗅, 稳稳心神,继续苦读。 “陈先生, 陈先生。唉!” 门外的人接连叫了两声,得不到回应, 叹了口气, 嚯的推开房门。一阵冷风灌进来, 吹起书桌上的书本纸张。 章年卿愕然的看着门外之人:“何事?” “章公子, 怎么是您?” 原来是店小二, 小二连连道歉后,狐疑的看了眼窗台上,雨中绿萝。讪讪的合上门离开。 然后章年卿听见隔壁房门被打开的声音, 他放下书, 欠身在窗口外探了探。果不其然, 左手边房间窗台上, 也摆了一盆绿萝。 隔壁动静悉悉索索的,隐隐能听出是四五个人在房间里。店小二的声音是最急迫的,只听他似乎扔出了什么硬物,咣当掉在桌子上。他气急败坏道:“您这钱委实不好挣,小的也不要了,惹不起,总躲得起。”骂骂咧咧的走了。 章年卿被清风拂面,洗了把脸。门外的是非不欲多听,他这边也接连来了两位客人。巧了,都是送伞的。连话都没变:“三爷昨日走得急,忘了备伞。小的今天赶紧送过来了。” 话毕,急匆匆的走了,一刻也没有多留。 章年卿关上门,坐在床边把玩着两个伞。嘴角翘起一丝笑意,观摩了许久,才终于在其中一把伞柄上,看见一个小巧的冯字。 他愣了半晌,倒了被热茶,慢吞吞的喝着。冯先生是不会顾及这些小事的。师母的话,便是送伞,也该和家里打声招呼,免得两家送齐了,显得跟打擂台似的,尤其显得他这个岳家心急。 哪会是谁送的呢。 答案呼之欲出。 指腹摩挲着伞柄,眸子中有些疑惑,也有些认真,“你就这么关心我吗。” “咚,咚,咚——” “来了。” 章年卿将手中的伞塞进被褥内侧,开门是个生脸。 那人作楫,一脸歉意道:“鄙人姓陈,单名一个伏字。方才小二误闯贵人房间,我特来致歉。”抬头,风光霁月,儒雅俊秀。看着便是一副贵人相。人却面如死灰,眉头紧锁,似有千万愁绪难以抚平。 章年卿回了一礼,客气道:“无碍,事出从急。” 他一出声,陈伏眼中便闪过一抹诧异。“不知兄台年方几何?” 章年卿身高不低,一出声便漏稚。他坦然道:“在下姓章,立早章,双字天德。年方十五。” 章年卿有意含糊,只报字不报名,去年九月才过了生辰,开年一月便称十五。不算撒谎,却处处掩饰。 不想陈伏还是一口道出他的身家来历:“兄台可是和景二十二年京兆府年纪最轻的章年卿章解元!” 佳名远扬,万口传。 章年卿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他已经到了家户喻晓的地步了,有些汗颜,不知道怎么维护自己形象才不丢人。清清嗓子,谦逊道:“正是在下,陈兄缪赞了。” 都说文人相轻,陈伏却是一个英雄见面惺惺相惜的性子。和章年卿几句话下来,两人便引对方为知己,为彼此的共鸣而感叹。一来二去,陈伏便透漏了几句自己的事。 原来,按大魏律例,过了乡试中了举人,其名下土地有免税免赋的权限。 章年卿锦衣玉食,不知民间疾苦。他夺解元的时候,倒是有乡绅送了他八百亩土地并一些银钱。被章芮樊给拒了,自己出钱廉价将那八百亩地买下,归在了章年卿名下。那时他隐约听过一些免税赋的话,却未在意。 陈伏叹了口气道:“哥嫂都是善人,我念书是又借了村里不少银钱。自我考上举人之后,以各种名义让我将他们土地收在名下的人不计其数。可在靖安,一个举人名下免税的规制最高也不过五百亩,现在我名下已经挂了七百多亩。” 章年卿暗忖,赶明儿问一下父亲,他那八百亩地是怎么安置的。 陈伏仍在继续,“我所住的,乃是小地方。当年秋赋一时少了那么多,上面便派乡保来查。还说什么,‘年年举人老人多了去,没见谁像你这样吞山吃银。胃口忒大。’后来我便被带到衙门,万幸中举后可见官不拜,受刑不罚。我被拎到县衙,住了半月倒也没吃什么苦头。” 章年卿听的头昏脑涨,自己梳理思路,斟酌问道:“那你今日又是遇到了什么麻烦。” 陈伏揉着眉心,头痛道:“这不是眼看会试,我要来上京赶考,又不放心哥嫂,便把哥嫂也带来了。安置在红庙街一处赁来的小院子。谁料想冤家路窄,那户院子的原主人,不偏不倚正是我们县老爷的亲侄子。” 章年卿恍然大悟,这两年他背地里闲书也看过几本闲书。期待的问道:“可是那县太爷的侄子,看上了你的嫂嫂,要强娶豪夺。” 陈伏头痛道:“差不多。不过我看那厮不见得是看上我嫂嫂,是诚心给我家找不痛快罢了,终日调戏嫂嫂,屡屡被我兄长撞见。谁知,这两日闹出嫂嫂有孕,加上那人故意出言蛊惑。因着哥嫂多年不孕。哥哥便以为嫂嫂肚子里的不是他孩子。一气之下,离家出走了。” 陈伏烦不胜烦,“眼看就要大考,哥哥不见踪影,我还要照顾着嫂嫂。瓜田李下,一时便有了传言,说我和嫂嫂有染。你说说,这都什么事啊。”陈伏气的直拍桌子:“现在这节骨眼,这话传出去。让朝廷怎么想我,考官怎么想我,一个品行有污之人,怎么堪当大任。” 说完才意识到,章年卿年纪尚轻,怕是不能感同身受这些生活琐碎。歉意笑道:“真抱歉,惹的章弟也心烦了。怕是你也不爱听这些糟心事吧。” 章年卿倒是无所谓,反倒觉得很新鲜,挺有意思的。他又问:“那绿萝是怎么回事?” 陈伏道:“绿萝是我和小二留下的信号,日子渐紧了。我便打算先将家里的事隔一隔,我这边温习的差不多了,便把绿萝放出去。便是发出信号,有人找,可以说我在了。如果这绿萝没摆出去,哪怕天塌下来。都不能让人来打扰。” “原来如此。”章年卿拳头抵唇,不厚道的笑了声:“看来今天小二没拦住。” “是啊,今天我摆不摆绿萝,小二都得找我闹上一闹。他闯进你房间时,我探头看见你窗前,便觉得是天意。也将绿萝挪了出去。一味逃避总不是办法” 章年卿频频点头。 下午的时候,雨停了。 章年卿夹着伞,去了趟冯府。等了许久,见冯承辉第一句话便是:“先生,靖安一带今年可是遭灾了。” 冯承辉疑惑道:“怎么忽然想起来问这个。” “我在同福客栈结识了一位朋友,听他说,他中举后因着乡亲把土地挂在他名下,导致当年秋赋缺口甚大。学生感到有些滑稽,诚如世人所言,举人年年有,免税赋又不是今年才有的规矩。缺口如此之大,只怕背后另有隐情。”章年卿不敢卖弄,一五一十道出心中疑惑。 冯承辉目光警惕:“这话你可曾问过你父亲。要知道,你父亲调遣吏部之前,曾在户部任事。” 章年卿腼腆一笑,“传道受业解惑是师父的事,我和父亲谈,岂不是妄议朝政。学生不过好奇,我这两日读典考丛书,见往年有拿政事做考题的。便想投个巧。” “你啊。”冯承辉朗朗大笑,翁婿两人以此为话题,谈论一下午。 晚上冯承辉留章年卿用饭,章年卿眼睛一亮,隐隐有期盼。 冯承辉便借换衣服的时机对妻子道:“小两口蜜里调油今后才好过日子,现在让他们多培养培养感情,不失为一件好事。” 孔丹依赞同道:“我明白。我爹迂腐,我可不迂腐。有咱们看着,他们发乎情止于礼,相熟相熟,尽是那小炭头将来成人了,心里也懂得记挂。” 冯承辉颔首,“恩,记得把后宅里的长嘴仆妇丫鬟安排好。莫把好事弄成坏事,让外人嚼舌根子,说我们俏姐儿是非。” “我明白。”孔丹仪拍拍丈夫手背,让他安心。 章年卿在饭桌上见着冯俏,眼睛刷的一亮。 没有外人,冯俏的娇气便透出来了。一点没有那天见他知书达礼,温柔贤惠。许是冯家这么多年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太过宝贝。将冯俏宠的十分娇惫懒散,九岁的人了,饭都不好好吃,非赖着孔丹依喂。 章年卿三岁就自己独立吃饭了,他看着他娇憨迷糊的小姑娘,竟觉得他前两次见她才是最真实的她。 “呃,没有没有。”章年卿强笑道:“我怎么会不想我爹回来,只是有些不敢相信罢了。” 冯承辉没有怀疑。 今夜,注定难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6.第一百二十五章 购买比例低于40, 48小时后显示正常章节。 齐老头的声音遥遥传来,“章公子?发生什么事了。”齐老头端着稀饭碗,纳闷的问:“要不要小老儿上去帮忙?”咕嘟嘟又灌了两口稀饭,脚下没动一步。 章年卿颇为深沉的看了眼冯俏, 清清嗓音, 高声道:“无碍的,脚下一时未留意,绊了脚,您不必上来。” “好勒!”齐老头声音欢快,就等着这句话。 冯俏飞快的爬起来,躲在书架背后,咬牙切齿的问:“你刚是想杀人灭口吗。” 章年卿龇牙咧嘴, 摸了摸肿起一个大包的后脑勺。 冯俏看着他的狰狞, 吓了一大跳。缩了缩头道,急得快哭了:“你如果杀了我,我爹爹我外公都不会放过你的。” 章年卿背脊生疼, 咬咬牙,没站起来。屈腿坐在原地, “你过来。” “我不过去。”冯俏才不被他威胁,“我走了, 你自己在这好好‘看书’吧!” 刚跑两步,被章年卿一把揪着后领提起来。章年卿步子大, 三步并作两步, 追她易如反掌。 他脸色铁青, 冷冷道:“实不相瞒,自从家里给我订了亲之后,我也整日被同窗嘲笑,定了个还没长成的小丫头片子。” 冯俏被嫌弃了,心里很不舒服。闷闷道:“我年纪小,总有天我会长大的。你长的黑,这辈子都不会变白了。这两者怎么能相提并论。” 章年卿道:“错矣,我黑是因为秋天那时候我生病,吃药吃的。我之前一直长的白,之后也未必养不白。” 冯俏一愣,一点没有怀疑,“我就说那黑乎乎的,喝了牙会变黑。没想到不是黑牙,是黑”及时停下,小心翼翼的看着章年卿,故作老成的叹了口气,摸着他脸道:“其实我自己没有嫌弃你的。就是被大家嘲笑久了,都忘记你学问好,人又高,长的也不差了。你说的对,这件事的确是你委屈一些。” 想了想,冯俏道:“可以你再急也没办法。我至少要等到及笄才能出阁。在这之前,你就等着吧。总之,我以后不嫌弃你黑就是了。” 你就等着吧。 章年卿不用抬眼皮,单听声音就知道冯俏说这话时有多么骄傲。他翘起嘴角,不怀好意的蹲下身,神色认真:“即是这样,天德在此先行谢过冯姑娘。”犹犹豫豫,吞吞吐吐道:“只是有一事,在下不得不跟冯姑娘说清楚。” “说罢。”冯俏语气轻快道。 章年卿不语,捉着她的手,在他脸上狠狠擦了一下。他方才在地上滚了一圈,冯俏湿润的掌心的一擦,掌心便赫然留下一道灰痕。 章年卿道:“看,黑是假的。不信你来试试。”他指着脸颊,挑衅又期待。 冯俏懵懵懂懂扑上去,冲着指尖敲打的地方舔了一口,章年卿的手怔住,人也僵住。侧脸某一处微麻,指尖也泛麻,上面口水残留。 “好像是白一点了。”冯俏趴在他身上看了一会。自己又主动上去咬了一口,狠狠地,留下一个小巧精致的牙印。 冯俏悠悠松口,居高临下的看着半蹲在地上的章年卿,不掩狡黠道:“章天德,你不要骗我。我知道你在调戏我。你这个登徒子!” 章年卿喉结滚动一下,蓦地攥住她手腕。纤细瘦小,握在她手里顿然升起一股禽兽之感。他道:“我没有骗你。这不是调戏。我们订了亲,原本就该是这样。” 冯俏才不信,娇声娇气的控诉他:“你若当真舔舔就白了,你全身都那么黑。我岂不是要将你”多累啊。 章年卿脑中轰一声爆炸,不敢再听下去。几乎是落荒而逃。 他已经不敢再在这里多待一分一秒。 他耳旁脖颈下充满血红。回到正厅,章芮樊和冯承辉还在说话。 章芮樊看见章年卿皱眉,“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欸,你脸上怎么这么红。” “有点热。”章年卿故做掩饰的闪了闪风。 章芮樊冯承辉同时目露不解,“这寒冬腊月的,书阁怕没有多少火盆吧。” “来回走的有点急,身上一发汗,便觉得有些过热。爹,先生,不必担忧我了。你们继续,继续。”章年卿忙描补道。 话及此,门外忽然传来一阵热闹。隐隐能听见是有人在训斥人,一旁还有女童隐隐的哭声,齐老头的劝慰声。 过了片刻,只听妇人道:“今日有客人,姑且不和你计较。走,回去换衣服。等会见了你未婚夫婿,难不成你打算就以这副样子去见客。” 这是息事宁人了,看着色厉内苒,骨子里却还是温柔疼爱。 章年卿心下一跳,一下子就猜到那是谁。想必是他刚风风火火跑出来,惊着齐老头,上去一看,发现了小冯俏。这才有了后面的事。 不知为何,他有些愧疚,也有些心疼? 正犹豫要不要出去说情,孔丹依已经带着焕然一新的冯俏进屋了。 冯俏娴静温柔的向两位长辈行过礼,穿着略显成熟的嫩绿色通袖褙子,长褙修身,更显她窈窕。她一改先两次的顽皮天真,古灵精怪。脱胎换骨一般,亭亭玉立站在章年卿面前。 冯俏饱读诗书,气质如兰。一颦一笑具是动人。双瞳剪水,极为清澈。 章年卿茫然又好奇,冯俏带给他的新鲜感太大,他见过她三次,她每次带给他的都是别开生面的惊喜。低头喝茶,不欲让自己太过喜形于色。 熟不知两个小儿女的一句一动,早已落到双亲的眼中。 离开的时候,章年卿解下腰间的寿山龟钮,私下递给冯俏。冯俏不敢接,章年卿态度强硬的塞进她手里,低声道:“本该早给你带东西的。我却疏忽了,以前是我不上心,我的不对。这是我一位长辈赠我的,我贴身带过许久,算是我身上唯一亲密的物件。你且收着,下次给你更好的。” “小乌龟?”冯俏把玩着不足她拇指大的钮章,只见墨绿色寿山石上,浮雕着一只栩栩如生的乌龟,乌龟下刻着三字:闲百忍,是个闲章。 章年卿脸色青了青:“什么乌龟,是玄武。你就气我吧。” 冯俏自然不会识不出玄武,笑嘻嘻的,眉眼弯成月牙,星辰灿烂。 章年卿隔着钮印捏了捏她的手背,意有所指的问:“你就没什么要送我。” 冯俏偏头道:“没有。” 章年卿气极,狠狠攥了一把小嫩手。冯俏泪水一下子在眼眶打转,“你每次来都捏我。给你。”抽抽噎噎的扔了条手帕过去,敷衍极了。 章年卿拿帕子替她擦了擦泪,蘸尽香脂泪水,闻了闻,叹道:“姑且我就当这是你给我的礼物罢。”收进怀里。 翻过腊月,开春便是春闱。 二月初一首试,地点便是京城贡院。好在章年卿家在京城,不必学那寒门子弟上京赶考。 章年卿元月十六便在父兄的建议下住进同福客栈。客栈固然吵闹,可据父亲章芮樊和泰山冯承辉两个草根出身的指导,这里藏龙卧虎,云集天下举人,其中才高八斗之人不计其数。小道消息更是多如牛毛,其中不乏来源不明,消息却异常精准的传言。 冯承辉道:“贡院那边,我和你爹帮你留意着。你在同福客栈住几日,便是得不到什么有用的消息,和你将来的同僚们多相处相处,也是百益无害。” 章年卿没有意见,他住哪里都可以。 临走时,冯承辉还叮嘱一句:“一日三餐,家里有人送上。吃食还是用家里的好。” “学生明白。” 跨出外院的时候,章年卿不禁回头看了一眼小阁楼,书阁门窗紧闭,外面枯藤泛春,开出点点绿意。 章年卿呼出一口气,按着胸口,掌心下贴着一块娟帕。稳了稳神,提步出门。 冯俏心惊胆战的掩上窗,躲在窗后。丫鬟珠珠嘻嘻的笑:“小姐又在偷看姑爷了。” 冯俏瞪了她一眼,不说话。等人走远了,才轻手轻脚下楼。珠珠道:“姑爷可真是可怜,在家被章侍郎陶舅舅耳提面令,到了我们家,又要被老爷念叨,也不知道他烦不烦。” 冯俏停下,看了一眼珠珠。珠珠忙捂住嘴:“奴婢再也不碎嘴了。”头摇的像拨浪鼓。 冯俏好笑道:“他烦不烦我不知道。不过他应付差事可真是一绝。”眉眼春花,笑意溢出:“他眉低目顺哄爹爹那一下,真是让人服气。我都差点被他骗过了。” 珠珠惊讶道:“姑爷是在应付老爷的话吗。” “那当然,我最了解他了。”冯俏得意道。 “小姐你才见了姑爷几次,怎么就‘最了解’了呢。”珠珠好奇又八卦道。 “我”冯俏一时语塞,道:“反正他没有他装的那么乖。” 这句珠珠听懂了,恍然大悟道:“原来是装的啊,难怪小姐这么有经验。小姐,这就是一丘之貉的意思吗。” 冯俏愤怒的敲她头,“再乱用成语,下次不教你识字了。” 珠珠果然被吓住,冯俏气冲冲走了很远,珠珠才喃喃道:“本来就是嘛。小姐还不让人说。” 孔明江摇摇头:“说出去我也难逃其咎。他们自然知道我是不会说的,只是想在这件事上加一道保险。”不知想到什么,他忽然嘘长叹短的,“刘俞仁年方十八,长了阿俏整整九岁。我们不急嫁,他们却等着娶。我怎么肯让我的俏姐儿受这样的委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7.第一百二十六章 购买比例低于40, 48小时后显示正常章节。 此番闻舅舅前来,他内心雀跃不已。一路小跑,一掀帘子, 数道目光一齐投来。章年卿望了望厅内的五六名男人, 斟酌片刻, 先向祖父和外祖父行礼:“孙儿见过祖父。外祖父。”然后向三个中年男子请安,“天德见过三位舅舅,给三位舅舅请安。” “哈哈哈。天德还记得舅舅。”“哟, 我们的小解元来了。”“来,让大舅好好看看你。” 章年卿摸着脑袋,憨憨笑道:“收了舅舅们十多年礼物, 哪敢不记人啊。” 哄堂大笑,陶孟辉等人个个指着章年卿哭笑不得。陶孟辉道:“看着人憨, 脑子却不傻。” 舅甥四人聊的很是投机,直到陶茹茹抱了小女儿青鸾来, 大家对章年卿的热情劲才散掉,都疼爱的看着章青鸾。 陶家是兄妹四人,三子一女。如今陶茹茹也生了三子一女,这份巧合, 让大家对这个小闺女又怜爱了几分。 小舅陶孟新凑不上热闹,只好逮空拉着章年卿说话, “冬月里订了亲, 打算什么时候成亲。” 章年卿苦笑, “冯家姑娘还小, 看家里怎么安排吧。” “你自己都没个想法吗。”陶孟新可不觉得他这么乖。 “过了春闱再说吧。”章年卿兴趣乏乏。 提起春闱,陶孟新神色一肃,和章年卿聊起了心得和注意事项。直至中午用膳,两人还意犹未尽。 出门时,陶孟新拍着章年卿后背正说着什么,忽然感到手下一个硬物,下意识的抽出来:“这是什么。” 糟了。章年卿忙要夺回来,陶孟新一抬手。不理小外甥的迫窘,慢慢展开书来看。 “《幼鼎·器养篇》这是什么?” 狐疑的翻了两页,陶孟新眼中从震惊惊愕到不可思议,精彩缤纷。 章年卿恼羞不已,一把夺过遮掩住。解释道:“这是表哥给我的。” 陶孟新指着他一脸明白,感慨道:“看不出来,看不出来啊。” 外面风雪略大,吹迷了陶孟新睫毛。他睫毛挂雪,面如冠玉,脸上带着一丝意味深长的笑。芝兰玉树,气度翩翩的陶舅舅,语重心长的拍了拍他肩膀,“孩子,记得你的话。春闱重要。” “舅舅!”章年卿高声道,“不是你想的那样。” “明白。走吧,去吃饭。” 饭后,章年卿气的回屋直接摔了书,狠狠的踩了几脚。便去读书了,念了一会,天色渐暗。章年卿没有喊小厮,自己动手点了油灯。暮色四合下,灵感总是来得分外汹涌,研磨习书,字字谏言都是真理。 盯着砚墨,不知怎么的,章年卿忽然想起‘红袖添香’的浑话。心中一触,眼前影影绰绰,依稀露出一个小丫头的影子。小姑娘拿着小杌子站在桌前,像只花猫儿似得在桌前砚墨。琵琶袖垂在砚池里,拖的纸上桌上都是墨痕。 这么想着,心头越发热了。心尖尖那一处又热又烫,烙的他浑身躁意。汹涌的灵感都被另一种汹涌扑灭。 章年卿回到屋子,那本书孤零零的被扔在地上。烛火跳动间,将那一个‘幼’字生生挖出来,做成一个巨大的虚影罩在他的心头。想了想,弯腰捡起书。拍了拍上面的灰,私下收进柜子里。 书脊朝里,掩藏在浩瀚书海间,几不可寻。 章年卿闭了闭眼,喃喃道:“冯俏。” 冯俏,真是可好名字。 腊八灶王节,章家去给冯家带着礼物追节。没有什么贵重的,多是些八宝豆子,薏米百合等,图个吉祥。 内宅孔丹依和陶茹茹在说话,正厅冯承辉和章芮樊也聊的不亦乐乎。章年卿一个人坐着无聊,索性对冯承辉拱手请命道:“先生,天德可否去书阁看书。” 孔丹依作为衍生公女儿,出嫁时一百三十六抬嫁妆里,有二十八抬装的都是古籍孤本。天下学子趋之若鹜,任谁得一本,都能当做传家宝流传百世。哪里像衍圣公这种人家,稀世孤本都是以‘抬’论。 冯承辉乐呵呵一笑,以后都是自家人了。他也没什么好藏私的。指了个小厮,“带三少爷过去。” 晖圣阁旁坐落着一间不起眼的小阁楼,长满枫藤,绿荫荫一片。门上终年落着锁。他以前跟着冯先生念书的时候,便好奇过这里,却从未想过先生会把家里的书藏在这里。 跟着小厮从偏门进去,门房住着一个小老头。小厮恭恭敬敬的喊他:“齐爷爷,老爷让小的带章公子过来看书。” 齐老头胡子一抖,瞪着眼睛问:“什么章公子,哪个章公子。” 小厮有些尴尬,凑到他耳旁小声道:“就是和小姐定亲的那位章三公子。” 齐老头神色顿时软化下来,他精神灼烁,眼中有精光。微微低下头,行士子礼:“小老头多有冒犯,章公子跟小的来吧。” 说着,回房拿出一大把钥匙,踩上吱呀呀的阁楼。小厮借机向章年卿告辞,章年卿挥了挥手,同意他去了。 一进门,章年卿才恍然大悟。原来齐老头手上的钥匙不是开门用的,是开盒子用的。冯家书阁藏书千万,但凡孤本珍本,皆以紫檀木匣,珍而重之的装着,防避蛇虫鼠蚁。 章年卿摸着盒子上的精细雕花,陡然生出一股买椟还珠之心。且不论这盒子里的东西价值几何,单一个空盒子便顶的上十两黄金。章年卿感慨的想,他的岳家可真是有钱啊。 边走边看,章年卿越看,心中敬意越高。古往今来,世人数得上名号的风流才子,名士大儒。他们的手稿c散记也不知是通过何种方式落到孔家手中。还有一些根本不为世人所知晓的字画瑰宝。 章年卿翻到一本唐寅的散记,里面记载了他中解元后,再未拔高一筹的满腹愁心不得志。其中一些惊世骇俗之语,看的章年卿心惊肉跳。良久都喘不上来气。 偶然一瞥,牑户处由一枝枫藤的枯干,引着阳光垂进来。视线顺着阳光落在明亮的地板上,书架下露出鹅黄色一角,布料上的银线在阳光下煜煜生辉。章年卿不动声色靠近。 冯俏垂头,捧着书看的如痴如醉。光线在书页上游移,章年卿的目光再冯俏身上游移。 小冯俏今日穿的是鹅黄色挑线裙子,扎着简单利落的双螺髻,将自己打扮的像个小丫鬟。前襟袖子无处不脏,也不知道是从哪个旮沓角落里爬出来的。脏兮兮的小丫头,青葱鲜嫩,俏丽逼人。下颚嫩生生的肌肤,沾着一道泥痕。莲藕沾淤泥一样格格不入,却又诡异的让人觉得理所应当。 “啊。”冯俏吓了一大跳,书掉在地上,向后爬了几步。看清楚来人,才松了一口气。“怎么是你啊。”低声咕哝,“真是阴魂不散,躲都躲不开。” 小冯俏运气不好,章年卿自幼耳朵便生的尖,闻言挑挑眉:“我来你家追节,你还躲我。” 冯俏捡起书,塞回书架。抱怨道:“谁让你来我家了。”回头看着他脸好一会,垂头丧气道:“今天就算了,下次在外面你碰见我了。千万可不要和我说话。不然我真的只能坐在家里等出嫁了。” 章年卿听出一咻咻嫌弃的意思,上下将自己打量了一番。好笑的问:“我有什么地方让你很讨嫌吗。” “你太黑了!”冯俏脱口而出,章年卿愣了一下,冯俏别过头,心里觉得有些愧疚:“我知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这些不是由你决定的。可我的小姐妹已经将我笑的很惨了。还请你,不要让我再没面子了。” 章年卿唇角挂着笑,敲了敲手中的孤本。顺手将书和匣子一齐放在书架上。掐着她下腋,将她抱起来放在窗沿上。放下她时,还细心的替她拨开爬在窗台上的枯枝干叶。盯着她脏兮兮的手脸,怀里摸索了一会儿,没带手帕。 想了想,伸手在冯俏怀里摸索了一会。果不其然,掏出一块小手绢。仔细替她擦干净,慢悠悠的问:“这么说,你是知道我今日来看你,才故意躲到这里来的?” 冯俏身子有些僵,偷偷向后瞄了一眼。窗子后面空无一物,二层阁楼下是铺的整整齐齐的青砖。冯俏想象了一下自己从这里摔下去,生还的可能。十分识趣道:“绝无此意!这两者之间其实并无关联的,大哥哥你虽然长得黑,却也是黑里俏。我何苦躲你。真真是我自幼嗜书,平素都习惯来这里。今日一时忘了时辰” 章年卿无动于衷。 冯俏看看他,又看看自己身后的‘万丈悬崖’,咬咬牙,猛的扑向章年卿怀里,借着冲劲将他压倒在阁楼地板上。 不觉已经唱到章年卿的名字,和景帝将他的试卷从最下面抽上来。略略扫过几眼,又翻出考生履历,见‘父章芮樊 仕’的字样。不免好奇,望着章年卿问:“你父亲章芮樊,可是朕的吏部侍郎章芮樊。”语气十分亲昵。 章年卿觉得一阵阵刀剑光影,在场无人抬头。他已觉数千眼刀扎入骨。章年卿出列,中气十足,响亮回应:“正如陛下所言。” “哦?真是难得。从来只闻寒门出贵子,纨绔少伟男。却没想到朕在有生之年还能见到如此年轻有为的人才。”和景帝望着章年卿的目光满是温和喜欢,因章年卿身材伟岸,挺拔欣秀,和景帝只当这是个少年。低头一瞥,方才注意到他的年龄,大为震惊:“你才十五岁?” 章年卿肃然道:“是,学生是和景七年,九月九日生人。” 和景帝哑然失笑,良久才道:“可真是年轻啊。”居然还没过十五岁生辰。 这个小插曲很快过去,在场诸位一一报过出身姓名。皇上又简单问了每个人不同的问题,仔细观察了一下其品行举止。接着便是对策,皇上以政事摘择出来,校考在场的新科进士。 章年卿很快脱颖而出,他本就心思敏捷,知微见著。一字一句皆是在提问间便打好腹稿,出口成章滔滔不绝,字字句句一针见血。能看出来是个激进派。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8.第一百二十七章 购买比例低于40, 48小时后显示正常章节。  章年卿在这片静默中不言不语, 他一想到冯俏是因为这个原因才许配给他的, 便胸口闷疼。如果他当初没得了解元 孔明江看了看他的神色,道:“你不必如此。我告诉你这些, 并不是让你与他较风。” 章年卿脱口而出:“不知道冯先生原想给阿俏许配的是何许人?” 孔明江愣了一下,朗声大笑, 没想到他在意的居然是这个。 “你见过。便是今日刘府席上那位黄如水, 黄公子。” 章年卿眼睛一瞪,“他只比刘俞仁小一岁,两人差了什么。” “差了辈分。黄如水是刘俞仁的小舅舅,黄家门风素来清正。遵守男子四十无子方可纳妾的古礼。故,原本定下的是他。” 章年卿涩涩道:“你们也安排他和阿俏见面了吗。” “是见过。” 章年卿想起黄如水的美玉洁白, 一时暗恨,后面孔明江说了什么, 他都没听清。 章年卿虽然在孔家睡了一晚,却未找到与冯俏说话的机会。第二天他宿醉酒醒后, 得知孔夫人带着冯俏去庙会了。懊悔不已,恨自己懒惰。匆匆忙忙穿了鞋告辞回府, 回府咬着笔杆给冯俏下帖子,邀她放风筝。 陶茹茹被章年卿逗乐了:“人家姑娘都是手帕交之间下帖子放风筝。你这不伦不类的算什么。私下幽会,暗定佳期?” “娘!你说什么呢。”章年卿恼羞道。 陶茹茹才不理他,抽了他的笔, 叫人取来自己的请帖。道:“初十你爹爹沐休, 不如请了冯家全家一起去踏春。” 章年卿警觉道:“我哥他们去吗。” 陶茹茹笑吟吟道:“当然去, 不然有人的司马昭之心便暴露无疑了。”目光若有所指。 二月初十,春月柳风,草木蓊郁。 四辆马车悠悠辗官道,来到京兆府边界的十里亭前。这里绿草如茵,山光水色,夹河两岸还种着杏树。只可惜还没有结果,连花都只开了个花骨朵。 章年卿黑着脸,任由身后两位不正经的哥哥打趣。冯俏马车上的帘子被风一撩,章大哥章二哥便狂捅章年卿,表面却一片风轻云淡,公子哥模样。装的那叫一个正人君子。 章年卿忍无可忍:“你们无不无聊。” “无聊吗?”章大哥挑眉问老二。 章二哥顺势道:“当然不无聊。如此难见的好风光,怎么会无聊呢。” “停车!” 章年卿跳下马车,径直去了章芮樊和陶茹茹车内。 “哥几个打什么官司呢?”陶茹茹窥视着章年卿的神情问。 章年卿咬牙切齿,冷冰冰的吐出两个字:“无聊。” 冯俏手里拿着一个大红风筝,在众目睽睽下,章年卿硬着头皮帮她将风筝放起来。两人发乎情止于礼,背后还跟着四位父母和若干兄弟姐妹,本是极赏心悦目的一幕。 硬是招惹到某些人的眼,原先在长亭里泪眼婆娑送别的那位贵妇人,一看见章芮樊,手帕便绞的死死的。直直朝他们走了过来,人长得极漂亮,却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指着章年卿冯俏宛如指着一对小奸夫淫妇,掩唇轻笑:“早先只知道他们订了亲,如今看样子,却是像成了亲。” 章二哥叼着狗尾巴草,不屑的对长兄道:“倒不如直接说三弟和冯俏妹妹苟合算了。” “说什么混账话!”章大哥言疾厉色,“别和她成为一路货色。” 章年卿冯俏两个人耳朵又不聋,她看了眼贵妇人,低声问章年卿:“天德哥,她是谁?” 章年卿隐隐看着她眼熟,苦思冥想才想起来,道:“她是季大人的家眷,山东缑氏。他丈夫前两天被外放到蜀地。本是正常的官职调任。她非要来求我爹取消任命。爹没答应,她便去求娘。结果娘也没答应。” 冯俏皱皱鼻子,“真讨厌。”把风筝轱辘塞到章年卿手里。三两步跑到孔丹依身边。 “娘。”冯俏偎在孔丹依身边,等了好半天,才从贵妇人的滔滔不绝中逮住一句话,插嘴道:“桑间濮上,幽会偷情。季夫人可是再说俏儿?这个词恐怕不适合吧。我有父母作陪,天德也有父母兄长作陪,我们既未避人,又不怕人,怎么就成了幽会了。” 贵妇人皮笑肉不笑:“小姑娘这话可真有意思,你些年的女德女诫都读到哪去了。大庭广众,光天化日之下公然和男子拉拉扯扯,这是一个大家姑娘该做的吗。” 冯俏笑盈盈,什么也没说,招手让章年卿过来。她站在章年卿旁边娇小可人,章年卿挺拔俊秀。怎么看都是哥哥带着妹妹的感觉,冯俏甜甜道:“我的书都是母亲和外公亲自教我念的。你若觉得不妥,以后不用我孔家训示即可。免得误人子弟。” 贵妇人一噎,他的儿子怎么会不拜衍圣公。 后知后觉,也知自己迁怒冯俏无理。转将炮火对准章年卿:“小孩子不懂事,你这么大也不懂事吗。”一副长辈的口吻。 章年卿觉得好笑,他父母还在这里坐着呢。怎么就轮到她来大放厥词,他对着冯承辉一拱手道:“冯先生是我授业恩师,他的女儿,自是我们整个晖圣阁学生千娇万宠的小妹妹,学生私以为,帮妹妹放个风筝,并无大碍。” “难道你不知你们刚定过亲?” “诚然。”章年卿微微哂笑,那表情分明是在说,难得夫人还知道我们是定过亲的。顿了顿,他道:“承蒙先生厚爱。冯俏妹妹尚小,暂且不论婚嫁。” 未婚男女出嫁前十天是不能见面的。 在此之前,大魏风俗是允许在双亲陪同下见面的,只是不允男女私下幽见,做出不齿之事。 贵妇人站不住脚,突然捂脸大哭,背着身肩膀一抽一抽的。她道:“你的父母都知道操心你的婚嫁,我的一儿一女也是婚嫁的年纪,他们父亲如今去了蜀地,我却不能带着孩子陪伴。他父亲突然降职,儿女的亲事都被人轻视。我们老爷又做错了什么,怎么就无缘无故被贬职了” 章年卿不想在这听她哭丧,拉着冯俏去捡风筝。 章芮樊却躲不开,被人拉着,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拉他袖子得不是别人,正是方才指责小儿女搂搂抱抱的不成体统的贵妇人。她睁着一双怯怜的泪眼,如泣如诉道:“章大人,您是吏部侍郎,你怎么会不知道呢。你告诉我” “她魔怔了。”冯俏频频回头,忽然觉得她挺可怜的。 章年卿点头:“恩,是。堂堂山东缑氏,竟出了这样一位女儿,也是让人叹为观止。” 冯俏道:“她把一生都活给了季大人,早就没有自己了。”但凡要点脸面的人,谁会在这种场合做出这种事。 章年卿听出她言语里的机锋,咦道:“原来我的小娘子还有这番见解。以前诸次赖在我身边装孩童的是谁?” “天德哥~~~”冯俏甜声唤道,企图蒙混过关。 章年卿唇角勾起,十分满足。她不说他也知道。这是个藏秀于内的孩子,惫懒极了,素来爱娇卖痴,在自己信任的人面前是个没骨头的甜濡团子。也许她自己都没发现,她从第二次见他,就开始跟他撒娇耍小孩子脾气了。 嫩嫩的,娇娇的。 这让章年卿觉得很满足,内心膨胀。 “阿俏,等我考上状元你就嫁给我吧。” 冯俏被吓的一个趔趄,险些摔倒,被章年卿扯住,她结巴道:“哪,哪有这么小就成亲的。你不是给我娘说等我及笄吗。” 章年卿狡辩道:“我只说今年拿不下殿试又得等三年,我若今年得了状元,以两榜进士之名娶你委屈吗。” 冯俏觉得很无力,“不是这样的啊。我还小,还小啊。”声音万分沮丧。 章年卿就是不想等到她长成了,他就想现在把她带回家。 于是,舔不知耻的诱惑道:“状元很难考的。我不一定能考上,一次两次,要不了三次,你就成大姑娘了。这样你岂不是可以多陪先生和师母几年。世人只会把这当成一段佳话美谈。你觉得呢。” 冯俏仔细想了想,居然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那好吧。一言为定,你可不许食言。” 章年卿连连答应,并提出一道霸王条约:“不过我们既订了亲,总不能因我没考上状元便退掉。若我三次都未中,便是我输,你还得嫁我,可好。” 这样虽然霸道了些,却莫名让冯俏觉得可信。觉得她能多守父母十年。 屋内气氛紧绷一线,刘府的门客们低眉肃目,大气也不敢出一声。有人偷偷抬眼看着桌子上的墨卷,确认是原件之后,心中更是胆战。 良久良久,刘宗光终于挤出一句话,“没想到章芮樊这么会教儿子。” “爹”刘俞仁刚想说句什么。 刘宗光抓起桌子上的东西劈头盖脸的向刘俞仁脸上砸去,吼道:“你跟着孔明江念了那么多年书,你他娘的就只给我考了一个贡生回来。我不指望你拿状元,也至少考个进士吧,啊!哪怕同进士身。你老子我也好安顿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9.第一百二十八章 购买比例低于40,48小时后显示正常章节。  章年卿走第二天, 京城便下起了小雨。 章年卿推开窗子赏了一会雨景, 将桌子上的汝窑花瓶抱出去放在窗台上,花瓶里种着一株绿萝。 春雨贵如油, 让这小东西尝尝雨水也不错。 章年卿收回手, 捻了捻手指,若有所思的看了眼花瓶。再上手摸了摸确认触感, “果然是假的。”他还真以为同福客栈已经富到如此地步。摇头自嘲, 一叶障目了。 雨天多烦事。章年卿刚坐下,翻开从岳丈家讨出来的典考籍,正只字研读别人的文章, 客栈下一阵吵闹。章年卿心烦意乱, 摸出一块娟帕, 嗅了嗅, 稳稳心神, 继续苦读。 “陈先生, 陈先生。唉!” 门外的人接连叫了两声,得不到回应,叹了口气, 嚯的推开房门。一阵冷风灌进来, 吹起书桌上的书本纸张。 章年卿愕然的看着门外之人:“何事?” “章公子,怎么是您?” 原来是店小二, 小二连连道歉后, 狐疑的看了眼窗台上, 雨中绿萝。讪讪的合上门离开。 然后章年卿听见隔壁房门被打开的声音,他放下书,欠身在窗口外探了探。果不其然,左手边房间窗台上,也摆了一盆绿萝。 隔壁动静悉悉索索的,隐隐能听出是四五个人在房间里。店小二的声音是最急迫的,只听他似乎扔出了什么硬物,咣当掉在桌子上。他气急败坏道:“您这钱委实不好挣,小的也不要了,惹不起,总躲得起。”骂骂咧咧的走了。 章年卿被清风拂面,洗了把脸。门外的是非不欲多听,他这边也接连来了两位客人。巧了,都是送伞的。连话都没变:“三爷昨日走得急,忘了备伞。小的今天赶紧送过来了。” 话毕,急匆匆的走了,一刻也没有多留。 章年卿关上门,坐在床边把玩着两个伞。嘴角翘起一丝笑意,观摩了许久,才终于在其中一把伞柄上,看见一个小巧的冯字。 他愣了半晌,倒了被热茶,慢吞吞的喝着。冯先生是不会顾及这些小事的。师母的话,便是送伞,也该和家里打声招呼,免得两家送齐了,显得跟打擂台似的,尤其显得他这个岳家心急。 哪会是谁送的呢。 答案呼之欲出。 指腹摩挲着伞柄,眸子中有些疑惑,也有些认真,“你就这么关心我吗。” “咚,咚,咚——” “来了。” 章年卿将手中的伞塞进被褥内侧,开门是个生脸。 那人作楫,一脸歉意道:“鄙人姓陈,单名一个伏字。方才小二误闯贵人房间,我特来致歉。”抬头,风光霁月,儒雅俊秀。看着便是一副贵人相。人却面如死灰,眉头紧锁,似有千万愁绪难以抚平。 章年卿回了一礼,客气道:“无碍,事出从急。” 他一出声,陈伏眼中便闪过一抹诧异。“不知兄台年方几何?” 章年卿身高不低,一出声便漏稚。他坦然道:“在下姓章,立早章,双字天德。年方十五。” 章年卿有意含糊,只报字不报名,去年九月才过了生辰,开年一月便称十五。不算撒谎,却处处掩饰。 不想陈伏还是一口道出他的身家来历:“兄台可是和景二十二年京兆府年纪最轻的章年卿章解元!” 佳名远扬,万口传。 章年卿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他已经到了家户喻晓的地步了,有些汗颜,不知道怎么维护自己形象才不丢人。清清嗓子,谦逊道:“正是在下,陈兄缪赞了。” 都说文人相轻,陈伏却是一个英雄见面惺惺相惜的性子。和章年卿几句话下来,两人便引对方为知己,为彼此的共鸣而感叹。一来二去,陈伏便透漏了几句自己的事。 原来,按大魏律例,过了乡试中了举人,其名下土地有免税免赋的权限。 章年卿锦衣玉食,不知民间疾苦。他夺解元的时候,倒是有乡绅送了他八百亩土地并一些银钱。被章芮樊给拒了,自己出钱廉价将那八百亩地买下,归在了章年卿名下。那时他隐约听过一些免税赋的话,却未在意。 陈伏叹了口气道:“哥嫂都是善人,我念书是又借了村里不少银钱。自我考上举人之后,以各种名义让我将他们土地收在名下的人不计其数。可在靖安,一个举人名下免税的规制最高也不过五百亩,现在我名下已经挂了七百多亩。” 章年卿暗忖,赶明儿问一下父亲,他那八百亩地是怎么安置的。 陈伏仍在继续,“我所住的,乃是小地方。当年秋赋一时少了那么多,上面便派乡保来查。还说什么,‘年年举人老人多了去,没见谁像你这样吞山吃银。胃口忒大。’后来我便被带到衙门,万幸中举后可见官不拜,受刑不罚。我被拎到县衙,住了半月倒也没吃什么苦头。” 章年卿听的头昏脑涨,自己梳理思路,斟酌问道:“那你今日又是遇到了什么麻烦。” 陈伏揉着眉心,头痛道:“这不是眼看会试,我要来上京赶考,又不放心哥嫂,便把哥嫂也带来了。安置在红庙街一处赁来的小院子。谁料想冤家路窄,那户院子的原主人,不偏不倚正是我们县老爷的亲侄子。” 章年卿恍然大悟,这两年他背地里闲书也看过几本闲书。期待的问道:“可是那县太爷的侄子,看上了你的嫂嫂,要强娶豪夺。” 陈伏头痛道:“差不多。不过我看那厮不见得是看上我嫂嫂,是诚心给我家找不痛快罢了,终日调戏嫂嫂,屡屡被我兄长撞见。谁知,这两日闹出嫂嫂有孕,加上那人故意出言蛊惑。因着哥嫂多年不孕。哥哥便以为嫂嫂肚子里的不是他孩子。一气之下,离家出走了。” 陈伏烦不胜烦,“眼看就要大考,哥哥不见踪影,我还要照顾着嫂嫂。瓜田李下,一时便有了传言,说我和嫂嫂有染。你说说,这都什么事啊。”陈伏气的直拍桌子:“现在这节骨眼,这话传出去。让朝廷怎么想我,考官怎么想我,一个品行有污之人,怎么堪当大任。” 说完才意识到,章年卿年纪尚轻,怕是不能感同身受这些生活琐碎。歉意笑道:“真抱歉,惹的章弟也心烦了。怕是你也不爱听这些糟心事吧。” 章年卿倒是无所谓,反倒觉得很新鲜,挺有意思的。他又问:“那绿萝是怎么回事?” 陈伏道:“绿萝是我和小二留下的信号,日子渐紧了。我便打算先将家里的事隔一隔,我这边温习的差不多了,便把绿萝放出去。便是发出信号,有人找,可以说我在了。如果这绿萝没摆出去,哪怕天塌下来。都不能让人来打扰。” “原来如此。”章年卿拳头抵唇,不厚道的笑了声:“看来今天小二没拦住。” “是啊,今天我摆不摆绿萝,小二都得找我闹上一闹。他闯进你房间时,我探头看见你窗前,便觉得是天意。也将绿萝挪了出去。一味逃避总不是办法” 章年卿频频点头。 下午的时候,雨停了。 章年卿夹着伞,去了趟冯府。等了许久,见冯承辉第一句话便是:“先生,靖安一带今年可是遭灾了。” 冯承辉疑惑道:“怎么忽然想起来问这个。” “我在同福客栈结识了一位朋友,听他说,他中举后因着乡亲把土地挂在他名下,导致当年秋赋缺口甚大。学生感到有些滑稽,诚如世人所言,举人年年有,免税赋又不是今年才有的规矩。缺口如此之大,只怕背后另有隐情。”章年卿不敢卖弄,一五一十道出心中疑惑。 冯承辉目光警惕:“这话你可曾问过你父亲。要知道,你父亲调遣吏部之前,曾在户部任事。” 章年卿腼腆一笑,“传道受业解惑是师父的事,我和父亲谈,岂不是妄议朝政。学生不过好奇,我这两日读典考丛书,见往年有拿政事做考题的。便想投个巧。” “你啊。”冯承辉朗朗大笑,翁婿两人以此为话题,谈论一下午。 晚上冯承辉留章年卿用饭,章年卿眼睛一亮,隐隐有期盼。 冯承辉便借换衣服的时机对妻子道:“小两口蜜里调油今后才好过日子,现在让他们多培养培养感情,不失为一件好事。” 孔丹依赞同道:“我明白。我爹迂腐,我可不迂腐。有咱们看着,他们发乎情止于礼,相熟相熟,尽是那小炭头将来成人了,心里也懂得记挂。” 冯承辉颔首,“恩,记得把后宅里的长嘴仆妇丫鬟安排好。莫把好事弄成坏事,让外人嚼舌根子,说我们俏姐儿是非。” “我明白。”孔丹仪拍拍丈夫手背,让他安心。 章年卿在饭桌上见着冯俏,眼睛刷的一亮。 没有外人,冯俏的娇气便透出来了。一点没有那天见他知书达礼,温柔贤惠。许是冯家这么多年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太过宝贝。将冯俏宠的十分娇惫懒散,九岁的人了,饭都不好好吃,非赖着孔丹依喂。 章年卿三岁就自己独立吃饭了,他看着他娇憨迷糊的小姑娘,竟觉得他前两次见她才是最真实的她。 是个男人听了这话都生气,章年卿举着手吓唬他:“找打!” 陈伏半分不怕,反而展开扇子悠闲的摇了摇,得意道:“看看你这羸弱的小模样,都能和卫玠比美了。可惜了,就是黑了点。” 章年卿毫不客气的对着他狠踹一脚,陈伏摔个四脚朝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0.第一百二十九章 购买比例低于40,48小时后显示正常章节。  刚出翰林院大门, 便见陈伏坐在一辆马车上, 见他出来, 高兴的冲他招手。“天德, 喝酒去。” “今天不行。”章年卿恼着指指的书册, “不巧了,今天杨学士刚给我派了活。” 话未说完, 马车里一下子钻出四五个脑袋。都是熟脸, 他的昔日旧友,一群纨绔子弟, 家世显赫之辈。 以前在中书堂念书时, 章年卿是唯一一个横跨才子圈和纨绔圈的一个奇人。他们和章年卿不熟时, 只当这是个闷葫芦,又看他年幼,大家都欺负他捉刀代笔写文章。 没想到章年卿却不是个软柿子,明着懦弱一一给他们写了文章。看着锦章妙句, 鞭辟入里,十篇文章, 篇篇不同, 风格各异,水平各异。大家兴高采烈的照着自己平日的水准选了自己的文章,交给先生。 第二日却被骂的狗血淋头。先生指着他们鼻子骂, 聪明不用在正形上, 春秋笔法, 指桑骂槐,简直有辱师名。 大家吃了一顿鞭子,下堂去找章年卿算账,谁知章年卿早早叫了自己两个哥哥在学堂外等着他们。 章年卿打架阴招多,仗着他背书多,专挑人穴道捏。他既不会点穴,手里又没轻没重,好悬没把一群人捏瘫痪。 一来二去,不打不相识,章年卿和纨绔圈这群公子哥玩的特别好。 虽然章年卿是几人中最年幼的,却因学问好,打架行,时常拯救兄弟于们先生的教鞭下。又能在关键时候被顶出来当挡箭牌,在纨绔圈里威望极高。 平日这些少爷犯了什么事,被家里禁足不许出门。只要打着‘去找章年卿’‘章年卿邀我去xxx’的旗号,双亲便会暂时解除禁足,容他们出去玩一会儿。 百试百灵。 故而大家和章年卿感情格外好。章年卿和这群人混久了,也在笔杆子下练出绝活,不仅能左右开弓写对联,还能单手写数十种字体。极善模仿。 几个人纷纷跳下马车,从章年卿手里抽出书,顺车窗扔进马车里,架着他往马车上塞。 “呦呵,当了官老爷这派头就是不一样了。兄弟请喝酒都不去。” 章年卿撑着突突跳的太阳穴,妥协道:“好好,你们说去哪。不过一点,我今晚真得早点回去。我手里还有活呢。” 杨久安道:“别扫兴啊。你要在再这么说,我们干脆去你家得了。听说你家现在只有你一个人,今晚咱们不醉不归。” “对对对,去他家。”大家起哄道:“醉了也不归,直接睡在他家。” 夕阳西下,在章家院子里收走最后一抹余辉。 杨久安打了个酒嗝,朦胧着眼睛问:“丫鬟呢,掌灯啊,这天都黑了。”摇摇晃晃就要往出走。 章年卿赶紧拦住,“安小爷,你坐着。我去。” 大家闻言也纷纷劝杨久安坐下,他们这群人里,除了章年卿,便是杨久安年纪最小,身份也最尊贵。他是长公主的独子,无论在位的是和景帝还是开泰帝,都是他亲舅舅。 身份可见一斑,大家哪敢让他亲力亲为。 门外,杨学士火急火燎赶过来。出门的时候被一点事耽误,他一直心神不安的。只怕赶不及救火,章年卿丧命火海。不曾想,待他到了章府,书房的灯还没点。 他回头看了一眼,一点了点身后的人,确保万无一失后,安心等待。 是夜,浓烟滚滚,红浪滔天,照亮了半个京城。 章府在熊熊火焰下变成一片焦土废墟,大半府邸都被烧毁。 杨学士带着人立即冲进去救火,谁知刚进门,被人兜头兜脑罩了一团布,一群人拳踢脚打,险些肺脏都打出来了。过了良久,他听见章年卿的声音道:“停停停,别打了,他们好像是来救火的。” 外面声音乱糟糟的,“不是一伙的吗?”“嗝,我看像。”“切,管他是不是一伙的,先打死再说。” 章年卿道:“我听这声音有点耳熟啊。”把杨学士头上破布拿掉,看清来人,章年卿虎了一跳,“杨大人,怎么是你。” 杨学士鼻青脸肿,脑子却没糊涂,“窝交给你的踢目爬泥捉不了,累看看。(我交给你的题目怕你做不了,来看看。)” 章年卿尴尬万分,赶紧扶起人,连连抱歉。 杨学士说,他过来发现着火了,怕左邻右舍喊不动,去街头叫了一群乞丐,一人给了十文钱让过来帮忙救火。 章年卿望了望那群乞丐手里整齐的木桶,笑道:“巧了,我们在院子里抓到的也是一群乞丐。哦,不。流寇。” 之前章年卿和陈伏出来取蜡烛,章芮樊走的时候给他只留了两个小厮一个老妈子一个丫鬟,章年卿带着这群公子哥进来的时候,便让老妈子带着丫鬟避开,别冲撞了谁。只留两个小厮伺候。 谁知这群大爷喝醉了,逮着谁都灌。两个小厮喝的七仰八叉,四脚朝天。章年卿叹了口气,只能亲力亲为。 没想到一出来,迎面撞到两个鬼鬼祟祟的人。也不知道谁喊了一嗓子,房里喝醉的人呼啦啦出来一看,还以为是来章年卿家偷东西的,随手抄着东西,出来照着脑袋把人砸晕过去。 这一砸不要紧,扑通倒地一声。惊着了更多的人 章年卿掩着鼻子,汗颜道:“没留意,他们是从房间里面点的火,等发现的时候,屋子里面已经烧的面目全非。连带着西院一排倒角房都跟着遭殃了。” 事实上是大家打嗨了,等发现书房着火时已经一发不可收拾。 大家勾肩搭背,醉酒上头,又痛痛快快打了一架,都觉得这顿酒喝得爽。 托这群公子哥的福,章家的一场纵火案,在无人员伤亡的情况下,被送到了刑部审理。 前吏部尚书,现任刑部尚书张恪拿到卷宗时,目露沉思。良久,起身亲自去提审了那起抢劫纵火的几名流寇。 一番重刑审问,待他从刑部大牢出来时,后背一身冷汗,想了想,让人请衍圣公和文渊阁大学士冯承辉过府一叙。 三人一碰头,张恪请茶落座,缓缓道:“章家纵火案不是意外,是有人花钱雇凶。” 衍圣公嚯的睁眼:“是冲着天德去的?” 张恪闭着眼点了点头,痛惜道:“是我无能,尚未审出来背后的人是谁。” 冯承辉道:“怎么能审不出来,谁给他们的钱总知道吧?” “出钱之人并非买凶之人。中间经手的人太多”张恪解释道。 “这个混账王八蛋。我们天德是碍了谁的眼了。”冯承辉拍桌怒道,忿忿不平。 张恪叹气道:“我今天找两位大人过来,便是要说这件事。章府不能在住下去了。芮樊临走时托付我照看天德,如今却在我眼皮子底下发生了这样的事” 三人俱是一沉默,衍圣公开口道:“让天德搬去我那里吧。现在有人针对天德,一时半会儿我们还摸不出是谁,他一个孩子住在诺大的章府确实让人操心。” “这怎么可以”冯承辉欲言又止。 衍圣公府并不宽敞,孔明江儿女众多,本就住的紧凑。哪里还能再住人, 孔明江瞪他一眼,“可什么可,就这么定了。张大人府里家眷众多,不方便。天德又和俏姐儿定着亲,更不能住你那去。除了来我这,还有别的办法吗?” 张恪也知道衍圣公府上的情况,迟疑道:“不如咱们三家凑点银子,在孔公府上附近给他租一间房。” 冯承辉摇头道:“京城寸土寸金,我泰山府上又在皇城根下,周围都是皇亲贵族,哪里有空房给我们租赁。” 说来说去都行不通,干脆派人去把章年卿叫过来,问他愿意住哪里。 章年卿眼睛一亮,差点脱口而出他想住在冯家。及时刹住,含蓄道:“我住在章府挺好的。搬过去,总是不合礼数。” 不合礼数。 大家恍然大悟,原来是想住冯家啊。 冯承辉被他气笑了:“你还知道住在我家不合礼数啊。俏姐儿纵是年纪小,也经不起你这么毁她清誉。” 章年卿讪讪的,不敢在说话。气氛一时僵住。 张恪摸着胡子,在他们二人身上不断打量,若有所思。问冯承辉道:“我记得令嫒今年才九岁?” 冯承辉纠正道:“十岁,已经十岁了。” 只是没过生日罢了。孔明江也不戳穿他,对张恪道:“张尚书可是有什么好主意。” 张恪笑呵呵道:“依我之见,不如就让天德住到冯家去。冯先生如今不教书了,晖圣阁这不空下了。那离内宅远,再合适不过。何况,女婿乃半子。冯家小女尚且垂髫,有父母双亲看着,你们还怕两个孩子不规矩?” 冯承辉苦笑道:“我倒不是担心这个,天德是我一手教出来的学生,他的品德我信的过。我只担心人言可畏” 张恪笑了,“怎么个可畏法。事出从急,天德如今独自一人,身边无人扶持。你做岳父的帮故友照看照看儿子都不行了?退一万步来讲,俏姐儿被天德玷污了名誉。我问问你,将来娶俏姐儿的是谁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1.第一百三十章 购买比例低于40, 48小时后显示正常章节。  “站好了!”章芮樊低斥。 章年卿七分酒意散去三分, 束起手脚,端正肃穆的站在两位长辈身后。 黄清许没忍住噗笑了一声, 万幸他躲在人群后无人发觉。 衍圣公问章年卿:“一直在这喝酒?” 刘宗光狠狠剜了刘俞仁一眼,刘俞仁抢在章年卿开口前,先一步道:“孔公!我酉时过半才请人来的。” 章年卿被人抢了话,只好道:“太累了,在客栈先歇了一觉。”语气十分懊恼。 孔明江将这份懊恼理解成对刘俞仁强行请客的不满。他将矛头对准刘俞仁,十分客气:“早闻刘公子去年斩获亚元” “孔爷爷。”章年卿打了个哈欠, 留下两泡泪水。“我头晕, 有些泛瞌睡,爷爷帮我给父亲说说情,容我回去先倒一倒,可好?” 衍圣公一族在天下文人眼里是活吉祥物的存在, 世人有尊无敬。孔明江是这一代人活得最硬气的人, 也是最护短的人。他冷哼一声,带着章年卿便走。倒是章芮樊和刘宗光还攀谈了一会儿,才做告别。 出门时, 爷孙两个已经不见人影。 章芮樊没在意, 回府才得知,章年卿没回来,被衍圣公带回自己府上去了。 同样很迫窘的还有章年卿, 一路上, 章年卿不断的说, ‘这样不好吧’,‘这样不合适吧’,孔明江闷头拉着他只走。章年卿只好闭嘴。 孔明江原本要带他直接去正院,刚进院子,便听下人道,说夫人和冯小姐在用晚膳。见状,便带章年卿避开了。去了西跨院。 冯俏。 章年卿心一跳,不断回头,伸长了脖子去看明间里的小姑娘。正厅灯火通明,隐隐能看到一个鲜绿缠枝的袖口,时不时晃动一下。颜色很鲜嫩,一看就是小姑娘穿的。 转弯时,他终于看清了全貌。冯俏头插珠花,耳间坠着玛瑙,样式简单,举止大方。她抿着唇,笑盈盈的看着外祖母,手里捏着白玉勺子,也不知里面说了什么,她笑得花枝乱颤,手里的汤勺差点打洒在桌子上。 她竟然自己吃饭。 动作真优雅。 章年卿脑中唯二两个念头。 孔明江步伐很大,他不过闪神一小会,便得小步跑着去追。 门外嘈嘈杂杂的,“怎么回事。”孔夫人问身边人。下人立即道,是老爷带着章家的小公子来了。 冯俏好奇的看向门外,一个人影也没有。 孔夫人将这一切尽收眼中,平着嗓音问她:“看什么呢?” 冯俏神情自若,甜甜笑道:“不是说外公和章三哥哥来了吗,怎么不见他们进来。”不怵不瞒。 孔夫人了然的笑笑,没有说什么。 西跨院。 孔明江随手指了一个座位,“坐。”章年卿不明所以,照话做了。孔明江背身在书架上翻找着什么,边找边问他:“和刘俞仁比试了?” “没有。天德怎么会那么沉不住气。” 孔明江‘恩’了一声,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奇怪的看了他一眼。章年卿被看的毛毛的,“孔公,怎么了?”连爷爷也不叫了。 衍圣公终于找好书,扔在桌子上。章年卿瞄了一眼,没看清是什么书。孔明江道:“你倒是稳重,我在你这个年纪时。有人敢拿文墨来侮辱我,我非打上门不可。什么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压平庸之辈还是绰绰有余。” 章年卿大概这辈子都学不来这份傲气,想了想,老实道:“天德只是觉得那刘大人家的公子有些缺根筋。他们想扬名立天下,不敢找顾莘,不敢刘汝蔓,单单找到我章年卿头上。起先我还以为,是酒馆闲话被有心人传了出去。后来仔细一琢磨,只怕那刘俞仁也是个绣花枕头,也不知道用了何种手段在乡试和会试上耍了花招,却不敢在殿试上和陛下虚伪。” 孔明江眼神鼓励,示意继续。章年卿口干舌燥,这边也不见有杯茶,只好继续道:“后来天德在园子喝酒,仔细留意了一下在场的人,除了几个权贵家的小公子,大多是名士。我便猜想,刘俞仁许是要无缘殿试,却不肯放弃虚名。只好从我这里狠一狠,好显示他是比我这个少年天才还有杰出的大才子。再随便寻了个借口,编个考场失利的理由。名利双收。” 孔明江张了张嘴,正想说什么。章年卿先一步道:“可有一点我存疑,我以金榜题名为诱时,刘俞仁并未羞恼。加之孔公您来时刘大人对你的态度,以及您说的那句话。我便懂了,刘俞仁是有把柄在您手上。而找上我,不是因为我年幼学问不扎实好欺负,是因为我是您为俏姐儿新聘的女婿。” 他的眼睛亮如星辰,“孔公,若我没猜错的话。你急急忙忙给俏姐儿敲定一个夫婿,是因为刘宗光刘大人,在后面逼迫着你将俏姐儿嫁给刘俞仁,好成全一段盟约吧。” 屋子里静谧了良久,孔明江终于说话,“你看看这个。”他将刚翻找出来的那个册子扔给章年卿。 “你猜的不离十。”章年卿一边脸色凝重的翻书,孔明江一边叹气讲古:“这件事说来说去,都是俏姐儿的孽。她父亲当初被外放在那么一个贫瘠的小县城,几年不得归京。我既舍不得依依去那边受苦,又舍不得一对小夫妻就这么生离着。便找上了刘宗光。” 想了想,撑头做回忆状:“刘宗光是我学生,呵,算是学生吧。这天下学子都是我孔家的学生。我们偶然有过几面之缘,算是点头之交。十几年前,我四处托门路,想将你泰山从任上提上来,也不知是我找上了刘宗光,还是刘宗光设计让我找上了他。总之,我找上门后,他一口答应我的请求。后来冯承辉回京进了中学堂,原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六年前,刘宗光突然带着十二岁的刘俞仁找上我,起先只说跟着我读书。念着旧情,我答应了。” “过了三年,刘俞仁参加乡试,一考未成,落榜了。刘宗光气急败坏的找上我,说我误人子弟,教了三年,就算是个普通先生也能教出个举子来。我当时怒极,直言再高明的师父,也点不透一块榆木。让他带着孩子走,另请高明。刘宗光却怒了,说我浪费他孩子三年大好光阴,我毁他儿前途,他便掐我女婿官路。当初他怎么把人带回京的,现在就能怎么把人从京城踢出去。” 这话简直诛心。 衍圣公一族是不能为官的。皇族会给其子嗣俸禄闲职,嫡系更是世代传承衍圣公一职,可以说孔家能当官的,只有孔丹依的夫婿,冯承辉一人。 章年卿心情复杂,大魏推崇外儒内法,更是把儒法当做选拔人才的标准。却不准孔子一族参加科举为官,美誉其名让其承爵。实则如鸡肋一般。 天家可真是矛盾,说不重视孔家吧,还非得把人从全国各地捞出来,放在眼皮子底下。说不让其子嗣参加科举,却在意孔家每个男孩的学问。孔家的孩子基本都是早皇宫里念的书,由世家大儒教导。同窗皆是皇子皇孙。 孔明江叹息道:“唉,一步错,步步错。我一世英名都毁在一念之差上。我和刘宗光定下盟约,三年后我让刘俞仁考上举人,从此和他们刘家两清,再也不许拿冯承辉调任一事做文章。刘俞仁是个榆木疙瘩不开窍,我便捉刀替他押题做文章,这三年什么都不必做,只让他背出你手上这二十八篇制艺,和五十首诗词。” 因为乡试三年一次,方以三年为约。 “那后来您可是押中了?不对啊,既然押中了,我怎么可能会比您还写得好。让刘俞仁落了个第二名。”章年卿百思不得其解。 “你说的没错,去年的解元原本是刘俞仁。可你也不必妄自菲薄,你的文章做得并不差,灵气逼人又与时俱进。我究竟还是老了,太多观点迂腐,又错了三年时事要闻。当年的主考官在这两篇文章里抉择不下,便来找了我,希望我能给点意见。是我点了你。” 章年卿目瞪口呆:“真,真的吗。”他没想到当年是这么凶险。 “我只是给了个意见,具体抉择,还是当年的主考同其他人商议的结果。你放心,你的学问是毋庸置疑的。” 半晌平复才了心情,章年卿又问:“那幼俏姐呃,冯姑娘怎么会被牵扯进去的呢。” 这天一大早,他第一次上门拜访章家。 章年卿吃惊的盯着桌子上白花花的雪锭银,“陈兄你去抢劫了吗。”他记得清楚,陈伏曾因为囊中羞涩,不得不忍气吞声,住在仇家里。受了好大的憋屈。怎么几日不见,突然变得这么富有。 陈伏感激道:“你上次给我的钱,我全拿去押了你的注,如今你折下杏榜第一,便获得一笔不菲的银钱,可真是意外之喜啊!” 章年卿一时还没反应过来,正高兴好兄弟得了大财,迟钝半晌,不敢置信的问:“你刚说我得了第几名?” “第一名!” 章年卿欣喜若狂,语无伦次的都不知道说什么好。抓着陈伏胳膊万分激动,“真的吗。这就放榜了,什么时候的事?怎么没有探子来报喜。”说着说着神色严肃起来,“不对啊。若说我名次靠后,报喜的人来得晚还情有可原。我即折了第一,怎么对赌榜都放了银钱,他们还没动静。” 陈伏喜色也敛下,沉思道:“是不对劲儿,你有没有让家里去帮忙问问?” 章年卿闻言便出去了,只留陈伏对着一堆银子发呆,门外的小厮眼睛都看直了。 章年卿正和章芮樊商议这件事时,喜探姗姗来迟。父子二人面面相觑,望了望晌午的日头,假装什么都没发生,取钱打赏了来人,门外放了两响鞭炮。 章家没有大肆宴请,只通知了姻亲等几家。 章年卿很出息,冯家也感到与有荣光。孔丹依在夫人们的一片恭贺声中越发满意章年卿,只觉孔父慧眼如炬,给俏姐儿挑了这么好的夫婿。 冯俏得知消息后,却显得有些紧张。 孔丹依放下手中的绣绷子叹,“若年哥儿争气,一举夺下状元,那就再好不过,连中三元,京城里独一份的荣光!” 冯俏后背都僵了,大声喊了一声‘娘’,问:“状元很好考吗。” 孔丹依翻了一个优雅的白眼:“说什么傻话。” 和景二十三年,三月初七,阳光大好。 一百名贡士浩浩荡荡的,踏过正乾道,直奔紫来宫。 放榜的时间比往年晚,原定三月份的殿试却是不变,时间很是紧迫,打的考子们都措手不及,来不及准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2.第一百三十一章 购买比例低于40,48小时后显示正常章节。 是个男人听了这话都生气, 章年卿举着手吓唬他:“找打!” 陈伏半分不怕, 反而展开扇子悠闲的摇了摇, 得意道:“看看你这羸弱的小模样,都能和卫玠比美了。可惜了, 就是黑了点。” 章年卿毫不客气的对着他狠踹一脚, 陈伏摔个四脚朝天。 陈伏半撑着胳膊, 从地上坐起来,指着章年卿的背影哈哈大笑。 章年卿刚从考场出来, 午饭还没吃, 便听了一个新鲜名词‘闱姓赌榜’。通俗点说就是押状元, 压中状元姓什么的, 能得到一笔不菲的钱财。 章年卿纳了闷,“我们这不是才刚考完, 还没放榜呢。他们赌什么。” “没放榜才叫赌, 放了榜那叫什么了。”陈伏不以为意道。 “不是说赌状元吗。” 陈伏咳了声,把呛在喉咙的瓜子皮连忙吐出来,“这是小榜,赌的是会元。” “是吗,真有意思。”声音饶有兴致。 章年卿起身, 凑上帮忙买注的那一桌。问旁边的人:“现在压谁的最多了。”一脸跃跃欲试,想跟一注又怕赔钱的踌躇样。 那人冲皇天拱了拱手, 嘴皮子利索道:“这还用说吗。想赌注, 稳赚不赔便压赵田孙李, 天下四大姓。这人一多,机会可不就多了。”拖长尾音,挑挑眉。摊出掌心,摆明了‘还想听就交钱’的意思。 “有道理。”章年卿连连点头,掏了一两碎银放在他掌心。 那人眼睛一亮,乖乖,宰了个大傻子。 瞬间,章年卿身边涌上一群人,争着抢着道他有渠道,他有消息。 章年卿不急不慢,点了壶茶,让陈伏把吃食搬过来。边吃边听众人侃大山。 “要我说,公子想稳赚不赔。小的给您出个主意,您压‘刘’姓,保你稳赚不赔。” “哦?”章年卿有点兴趣了,“这又做何解。” 那人挤眉弄眼,刻意压低声音:“公子也不想想,当朝首辅姓什么。” 刘宗光。 章年卿举着筷子,怔在半空良久,不可思议的问:“这怎么可能。我们答题做文章一律用的都是墨笔馆阁体,往上交览时,皆有考官誊为朱卷,层层密封,一应掩了考生姓名。刘首辅本事通天,也断不敢公然舞弊啊。” “诶。小的可未说过舞弊。只不过,刘大人家的公子未必是个草包,据闻去年乡试他斩获了京兆府第二名,仅次于章侍郎大人家的那位小公子。所谓诗书礼传,也就是这般了吧。” 话一落音便有人嗤笑,“章解元乃是去年我大魏开国以来最年轻的一位小解元。那刘俞仁不过是个才华平庸之辈,连考两次,相隔六年,方才取了第二名。这都值得你为他称赞一番。” 恭维刘公子的那个小年轻蓦地涨红了脸,指着那人鼻子怒问:“这话你可敢当着刘公子面前说。” 那人毫不示弱,“那你的话敢当着章解元的面说吗!” 章年卿干咳一声,连连呛道:“两位息怒,都息怒。” 陈伏不厚道的捶桌,捂着肚子大笑不止。 掌柜的见状,赶紧出来打圆场。在场的都是大爷,谁也得罪不起,他只能一一鞠躬。先将放注的地痞流氓请了出去,再请举人老爷们喝茶。机智的没有送酒,倒不是舍不得钱,就怕在场的老爷们热血上头打起来。 初五考完试后,大家都松泛下来。 按往年惯例,三月初便是殿试,具体时间每年不一。会试成绩约莫在二月中下旬就会出来,前一百名者则有机会进入殿试。故而客栈大多赴京赶考的考生都选择逗留在此,免去来回奔波。 不过,章年卿不愿意回去委实让陈伏吃惊不小。 “你家就在京城,你怎么不回去。” 章年卿在床上滚了一圈,拥着锦被,烦不胜烦:“之前我家里给我订了门亲事。” “然后呢?” “我先前答应过她,春闱后带她去放风筝。” “哦~,原来是佳人有约啊。” “去去去,什么有约没约的。”章年卿赤脚下床,狠狠灌了一肚子冷水。抠着杯子道:“我只是觉得这样有点不好。” 陈伏不解,“有什么好不好的。佳人有约你还不赶紧去。还在这犹犹豫豫怎么像个娘们似的。” 章年卿叹了口气,一言难尽。 陈伏一瞬间明白了什么,露出一个男人都懂的笑,“莫不是你害怕唐突了佳人。”重重咬上‘唐突’二字,意味深长。 “是又如何。”章年卿恼羞成怒,“丢人了吗。她是我未婚妻子,我对她有非分之想怎么了。” 一句话,也不知道哪句戳到他了。陈伏神色忽然黯淡下去,顿了顿,道:“说起来,我哥嫂也有段时间没找我了。你既然不愿意回家,我可要先回去一下,看看家里什么情况。” “去吧。”章年卿在衣服堆里摸出钱袋,全递给他,“也不知道还剩多少,总能帮你一些。” “不必不必。”陈伏连连推拒,肃然道:“无功不受禄,章弟若执意如此,便是和哥哥我断了交情。” “拿着。”章年卿硬塞进他的手里:“我正是把你当兄弟,才给你一些援助。别的我大约也帮不了你什么只能略尽绵薄之力吧。一点小钱罢了。” 末了,露出两排白牙,章年卿道:“陈兄要是过意不去,不如去下我的注,没准儿你还能大捞一笔呢。”大言不惭。 章年卿平素厌恶是非之人,却未想到自己竟也能搅和进是非圈里。 当他被人半逼半迫请到刘宗光府邸时,十分懊悔自己没有回家。 刘府里摆了一场鸿门宴,刚踏进园子,便听一个男声,摇着扇子笑道:“竟拿章年卿和刘少爷相提并论笔杆子底下见真章,背后吹嘘算什么本事。” 章年卿暗道不妙,看来是有人把下午的闲话传进刘俞仁耳朵里了。 “欸,话可不能这么说。那小子的确运道好,稀里糊涂撞了个第一,抱着个解元嚣张的不知边际。不过,毕竟还是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我们和他” 正说着,下人上去附耳说了句什么。一时数到目光落过来,刘俞仁嘴角挂着一丝莫测的笑,阴侧侧的:“来得正好,请笔墨。” 章年卿脑仁突突的跳,不仅头疼,还牙疼。 这一群二愣子,还笑话他毛都没长齐。也不看这是什么档口,说雅了叫切磋才华,说白了就是个自抬名声。 眼看就是殿考,这不是找抽吗。 章年卿想着章芮樊那双铁板似的大巴掌,屁股也开始隐隐作痛。他忍着牙酸,耷眉拉眼道:“哥哥们才华横溢,皆是京城里一等一大才子,天德才疏学浅,不敢班门弄斧。” 刘俞仁却不被他恭维,只道:“只是切磋,不必害怕。”骨子里隐隐的傲气,和对自己才华的自信。让章年卿很想将他的傲气搓一搓。 在场论年轻气盛,没有人比章年卿更‘年轻气盛’的了。 章年卿咬着后牙槽,狠狠磨牙。要不是场合不对,他非要揍的他认清王八和鳖。 比诗词才华,整个中学堂还没有敢压他一头的。就是比拳头,不磕磕你都不知道谁的硬! 章年卿内心火焰熊熊燃烧,心里一边骂龟孙,脸上一片风轻云淡,客气道:“这等雅事不如等放皇榜之后在聚,也算是为刘兄祝贺了,如何。” 放皇榜,是殿试后。祝贺 就差没直接说祝贺你一举夺魁了。 连刘俞仁都在暗喜之际,赞他识相。有人却意外的看着章年卿,目露沉思。 这张嘴啊,不去当讼师都可惜了。 就是当官,也是如鱼得水的料。 心下一定,便拉着同僚说话,不动声色岔开话题。大家聊得风生水起,很快把章年卿忘在一旁。 章年卿却不在乎被冷落,没有了众目睽睽的注视,他气的拳头都爆青筋,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有人敢踩在他头上扬名。 忽然有人递过来一杯酒水,章年卿愕然抬头,神情很快变得温和,谢过之后,接酒杯。 那人微微一笑,“天德兄。”仰头,一饮而尽。 这是交朋友的意思。 章年卿也掩袖,佯喝一杯,倒置酒杯:“真是好酒,不知兄台怎么称呼。” 那人意味深长的看着他宽大的袖子,慢吞吞道:“其实我刚才给你的那杯是水。” 好尴尬。 章年卿表情有些僵,忽然嗅到衣袖间散发出的一丝丝酒味。偏头不解道:“是吗。可我怎么喝着回味酣醇,酒香溢人。正是上好的竹叶青。”闭着眼睛,故作回味:“年份应该不长,三年以上七年以下。不尽准确。” 做腼腆状:“献丑了,我年纪轻没喝过几年酒。说错了,还请兄台莫要笑话。” “在下黄如水,字清许。” 黄清许满目不解的看着他袖间,“是五年。” 不觉已经唱到章年卿的名字,和景帝将他的试卷从最下面抽上来。略略扫过几眼,又翻出考生履历,见‘父章芮樊 仕’的字样。不免好奇,望着章年卿问:“你父亲章芮樊,可是朕的吏部侍郎章芮樊。”语气十分亲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3.第一百三十二章 购买比例低于40, 48小时后显示正常章节。  这是发怒的前兆。 冯承辉不动声色撞了撞不解风情的孔丹依,不曾想激化了妻子怒火,“你女儿还说不得了, 看看都惯成什么样子了。”孔丹依竭力压抑着声音, 看着章年卿在, 没再说什么过火的话。 冯承辉无奈的叹气,正想说上几句。章年卿忽然站起来,从孔丹依手里接过瓷碗,“师母,我来喂小师妹吧。” 冯俏差点跳起来,飞快的说了句不用了。狼吞虎咽, 大快朵颐。迅速告辞, 离开饭桌。 章年卿盯着桌子上的空碗筷, 微微出神, 表哥的话飘一句荡一句的。 他真的挺想喂喂她的。 如果真可以把她带回家就好了, 他喜欢什么样子, 就把她养成什么样子。 其实她现在这样就很好只是和他不亲。 章年卿脑子浑浑噩噩的想着一些有的没的,食不知味的吃完一顿饭。 微雨濛濛,章年卿独自一人从偏门出去。撑着伞,刚踏上青石小路,便有一种被窥视之感。 “章少爷?”冯府的小厮不解的看着突然停下的章年卿。 章年卿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周围的痕迹,注意到门檐下那片空地有湿脚印。小厮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蓦地像是被人点了句什么似的, 一行礼走了。一句话也没说。 章年卿看着地上踌躇的湿鞋印, 不动声色比划了她鞋的大小。比他掌心小一些,尺寸不准,但他不敢做的更明目张胆。 小门两侧种的都是青竹,峻峭挺拔,四季常青。以青石路为线一分为二,章年卿站在屋檐下等了好一会,雨刷刷的下个不停,始终没人出来。 他盯着屋檐下的湿鞋印看了好一会,负手侧身,对着左边的竹林道:“再不出来,我可走了。” 冯俏和婢女犹疑半晌,冯俏挪挪蹭蹭的蹭出去。露着小脑袋,探头探脑的问:“你拿的是我给你的伞吗。”声音有些甜蜜。 章年卿看了眼手里的伞,摇头道:“不是,这是我家里给我送来的伞。怎么,你也去给我送伞了吗。” “怎么可能。”冯俏提着裙子冲到屋檐下,夺过他手里的伞,指着伞柄的冯字,理直气壮的:“这是我家的伞。” “哦,送伞的人又没有说清楚。我怎么知道是你送的呢。”他笑着问。眉宇剑锋笑意荡漾,极为温柔。 冯俏听出他的打趣,不再说话。扭过半个身子。低着头看雨打穿石,很是认真。 两人半晌无话,章年卿倒是有一肚子话想说,只怕吓着她。只好站在一旁,陪她当哑巴。 阴天天黑的早,不一会便暗沉沉的。来偏门点灯的下人,远远看见两人都避开了。 章年卿清清嗓音,垂眸看着她:“我回客栈了。你也回去吧。”他看着她头顶湿缕缕的头发,也不知什么时候淋的雨,“打着伞自己还能淋到。我究竟是该怪你丫鬟伺候的不上心,还是你太过顽劣。” 冯俏皱着鼻子,“你不要用这种老气沉沉的调调和我说话。”她睁着葡萄似的黑眸仰头看着他。不满道:“你也是个孩子,在我面前装什么小老头。” 章年卿还记得她嫌他高的话,半蹲下来,握着她的两个胳膊:“说的好。你以后叫我天德哥。你呢,乳名叫什么。有字吗?” 冯俏道:“我小名叫幼娘。我当然没有字,字是出嫁后夫婿取的。人家现在还是待字闺中的小姑娘呢。” 幼c娘。 章年卿心一跳,心头被笼罩的那个巨大的‘幼’字再次跳出来。他按耐住狂跳不止的心脏,正想说我给你取字,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柔声道:“幼娘乖,我真的要回客栈了。等我考完再回来看你。” 冯俏有模有样的叹了口气,“其实你来看不看我都是一样的。以前没见过你,我也这样过来了。喏,手伸出来。” 章年卿莫名所以的递上手背,冯俏手里攥了个什么东西,她对着那一哈气,冲着他手背重重的盖了一个章。 章年卿借着微光一看,闲百忍。是他之前给她的钮印。不禁笑道:“你给我盖这个干什么。” 冯俏盈盈一笑,贝齿微露,俏皮的福了个身:“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盖了章,你说话便要算话。” 章年卿:“什么说话算话?” “你说你要来看我的。”冯俏略显委屈:“虽然我并不大在意你来不来看我。可你说出去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怎么能说反悔就反悔。” “不反悔不反悔。”章年卿看着她皱巴着的小脸,摸了摸她的头,动情道:“等我考完试带你去放风筝。” “真的吗。”冯俏喜出望外,“我爹娘答应吗。” 章年卿胸有成竹,“你这几天好好准备下我们出去玩你想穿的衣服,什么都不用管。其他的事都交给我。” 冯俏高兴的抱了他一下,夸赞道:“你还是挺有用的嘛。” 章年卿微僵,板着脸从她小小怀抱里站起来。冯俏愕然的看着自己手里的人变成一双腿,闷闷的松手,“路上小心。” “恩。”章年卿淡淡的。 越临近会试,同福客栈越发热闹。 一个个原本闷在屋子里苦读人的举人老爷们,纷纷出来坐在大堂吃瓜子看戏,时不时各自散布一些无溯无源小道消息,章年卿听听便过,一笑了之。 实不是他瞧不起人,只是这些同科之间流传的所谓‘题目’‘点卷’多是无稽之谈。真正手握重秘的人不说,不知所云的人纷纷附和,企图从中捞到一丝半点的残羹。 章年卿生在官吏之家,先生又是前新科状元,如今岳家又拜着孔氏一族。他所接触的圈子秘闻,比在场人都辛密。 不过,念着父亲和岳丈前的千叮万嘱,章年卿还是仔细留意了下诸位所提及的科目书籍,晚上挑灯夜读,很是刻苦。 元月二十八日,离大考还有三天。客栈的举人陆陆续续都去了孔子庙拜先人。 章年卿也被陈伏拉着去,走到半道,冯承辉拖着他径直去了衍圣公府上,道:“直接拜自己祖先吧。” 章年卿看着家庙里如雷贯耳的大名,恭恭敬敬对小山一样密集林立的牌位上香磕头,口中自称的是:孙女婿章年卿。 衍圣公孔明江本人也跪在和章年卿并肩的蒲团上。章年卿吓得魂飞魄散,好悬没跳起来。不动声色从蒲团上挪下来,跪在孔明江右下侧。 孔明江看了一眼,没说什么,算是默许了。 经过冗长的程序,章年卿回去的时候已经天黑了。晚上陈伏拿着一个文昌符过来,说是见他今天没有去,便多带了一个给他。 章年卿瘫坐在床上,恹恹的看着手里的符,无精打采的。“陈兄,明日我还是想亲自去祭拜一下夫子。” 陈伏微讶:“今日你家人不是带你去拜老夫子的吗。” “拜是拜了。”章年卿垂头丧气道。可他觉得孔老先生更想从棺材板里跳出来打他一顿。 章年卿扶额倒床,抱怨道:“你知道吗,衍圣公他今天居然和我跪在一排!!!” 陈伏惊的连连倒退,“你,你们家和衍圣公很熟吗。” 章年卿惊觉失言,描补道:“求了些门路。今日总算见上了。”轻描淡写的带过。 陈伏扶着胸口顺气,“好家伙,章弟快把你今日穿过的衣服借为兄摸摸,沾沾喜气。” 章年卿指着屏风,“刚洗完澡,顺手搭在那了,还没收,你要的话,待我洗了,全拿去吧。” “不能洗,不能洗。这可不能洗!”陈伏连连拦道:“这可是好东西,怎么能这么糟蹋。” 章年卿:“” 陈伏喜滋滋的抱着衣服回去的时候,章年卿还不忘叮嘱,此时不要泄露出去,以免惹麻烦。陈伏连连答应。 章年卿看着手里的文昌符,良久喟然道:“这世间才华皆藏腹纳肚,皆是个人的本事。若终日不学无术,末了拜一拜孔老先生,夫子庙里求一道符,便能金榜题名,高中状元。那天下人还读书作甚,直接娶了孔先生的女儿不就行了。” 话毕才方觉不对,他岳丈兼先生,的确娶了衍圣公的女儿,还中了状元。 不对不对,冯先生是先中了状元才娶了师母,这两者不能相提并论。 可万一,正是因为先生命里和师母是夫妻才中了状元呢 章年卿脑中跑马,胡思乱想着。很快睡着了。 他做了一个极其香艳的梦,梦里冯俏长大了,她赤着臂膀,眉间天真举止诱惑,像个小妖精一样魅惑着他。两人红浪翻被,正是动情时,忽然有一个头戴金冠穿着鹤补服的大官腾云驾雾而来,手里捧着圣旨,照本宣科念道:“新科状元京兆府章年卿接旨——” 章年卿哗的坐起来,大梦惊醒,擦着额间的冷汗。忽然感觉到被子里的裘裤湿黏黏的,探手进去一捻布料,他靠倒在床头,他人生第一次梦遗了。 这下,章年卿彻底失眠了。 “我”冯俏缩回手,垂下睫毛道:“我不敢说。” “恩?”章年卿胃里翻江倒海,脑中天旋地转,唯有面上噙着笑,如沐春风。他上前一步,把她拉近些:“你不愿意吗?” 冯俏红着脸,声若蚊呐:“我愿意,我爹娘也不会愿意。” 章年卿笑的一本满足,一边想入非非,一边拍着胸脯道:“先生和师母那边我去说。” “喔。”冯俏乖乖应一声,飞快的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和章年卿所幻想的风花雪月相差甚远。 章年卿酒意上头,脚下不稳,一头栽在她肩膀上,冯俏使出吃奶的力气才撑住他。 章年卿望着她光洁细腻的额头,鬼使神差的就亲了下去。气息刚刚触及,唇尚未挨到,冯俏受了惊吓一般,蓦地蹲下去,抱着双腿,眼中一片慌乱无措。 章年卿猝不及防失去支撑,正倾身弯腰来不及收势,猛的窜了出去,摔了个狗吃屎。脸朝地,小腿还意外把蹲着的小冯俏捎倒,在她衣服脸上都留下了鞋印。 他嘴里被磕破皮,尝了一嘴咸涩,微怒看向冯俏:“你干什么。” 轰然倒地一声,惊得主人客人都跑出来了。 孔丹依看清两人后,吓得魂飞破散,三两步把地上的冯俏抱起来,气急败坏的看着章年卿:“不管她干了什么你也不能踢她啊。”心疼的擦着冯俏脸上c下巴上的泥鞋印。 “我”章年卿欲言又止,看清冯俏脏兮兮的小脸后也愣住了,他刚踹了她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4.第一百三十三章 购买比例低于40, 48小时后显示正常章节。 章年卿问:“他们是怕你将代笔捉刀之事说出去吗?” 孔明江摇摇头:“说出去我也难逃其咎。他们自然知道我是不会说的,只是想在这件事上加一道保险。”不知想到什么, 他忽然嘘长叹短的,“刘俞仁年方十八,长了阿俏整整九岁。我们不急嫁, 他们却等着娶。我怎么肯让我的俏姐儿受这样的委屈。” 后面的话孔明江没好意思说,刘俞仁自然不会为冯俏守贞, 届时冯俏嫁过去,别说姨娘妾室, 便是妾生子的儿子都不知道多大了。孔明江自然看不上他。 章年卿在这片静默中不言不语, 他一想到冯俏是因为这个原因才许配给他的,便胸口闷疼。如果他当初没得了解元 孔明江看了看他的神色, 道:“你不必如此。我告诉你这些, 并不是让你与他较风。” 章年卿脱口而出:“不知道冯先生原想给阿俏许配的是何许人?” 孔明江愣了一下, 朗声大笑, 没想到他在意的居然是这个。 “你见过。便是今日刘府席上那位黄如水,黄公子。” 章年卿眼睛一瞪,“他只比刘俞仁小一岁,两人差了什么。” “差了辈分。黄如水是刘俞仁的小舅舅, 黄家门风素来清正。遵守男子四十无子方可纳妾的古礼。故, 原本定下的是他。” 章年卿涩涩道:“你们也安排他和阿俏见面了吗。” “是见过。” 章年卿想起黄如水的美玉洁白,一时暗恨, 后面孔明江说了什么, 他都没听清。 章年卿虽然在孔家睡了一晚, 却未找到与冯俏说话的机会。第二天他宿醉酒醒后,得知孔夫人带着冯俏去庙会了。懊悔不已,恨自己懒惰。匆匆忙忙穿了鞋告辞回府,回府咬着笔杆给冯俏下帖子,邀她放风筝。 陶茹茹被章年卿逗乐了:“人家姑娘都是手帕交之间下帖子放风筝。你这不伦不类的算什么。私下幽会,暗定佳期?” “娘!你说什么呢。”章年卿恼羞道。 陶茹茹才不理他,抽了他的笔,叫人取来自己的请帖。道:“初十你爹爹沐休,不如请了冯家全家一起去踏春。” 章年卿警觉道:“我哥他们去吗。” 陶茹茹笑吟吟道:“当然去,不然有人的司马昭之心便暴露无疑了。”目光若有所指。 二月初十,春月柳风,草木蓊郁。 四辆马车悠悠辗官道,来到京兆府边界的十里亭前。这里绿草如茵,山光水色,夹河两岸还种着杏树。只可惜还没有结果,连花都只开了个花骨朵。 章年卿黑着脸,任由身后两位不正经的哥哥打趣。冯俏马车上的帘子被风一撩,章大哥章二哥便狂捅章年卿,表面却一片风轻云淡,公子哥模样。装的那叫一个正人君子。 章年卿忍无可忍:“你们无不无聊。” “无聊吗?”章大哥挑眉问老二。 章二哥顺势道:“当然不无聊。如此难见的好风光,怎么会无聊呢。” “停车!” 章年卿跳下马车,径直去了章芮樊和陶茹茹车内。 “哥几个打什么官司呢?”陶茹茹窥视着章年卿的神情问。 章年卿咬牙切齿,冷冰冰的吐出两个字:“无聊。” 冯俏手里拿着一个大红风筝,在众目睽睽下,章年卿硬着头皮帮她将风筝放起来。两人发乎情止于礼,背后还跟着四位父母和若干兄弟姐妹,本是极赏心悦目的一幕。 硬是招惹到某些人的眼,原先在长亭里泪眼婆娑送别的那位贵妇人,一看见章芮樊,手帕便绞的死死的。直直朝他们走了过来,人长得极漂亮,却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指着章年卿冯俏宛如指着一对小奸夫淫妇,掩唇轻笑:“早先只知道他们订了亲,如今看样子,却是像成了亲。” 章二哥叼着狗尾巴草,不屑的对长兄道:“倒不如直接说三弟和冯俏妹妹苟合算了。” “说什么混账话!”章大哥言疾厉色,“别和她成为一路货色。” 章年卿冯俏两个人耳朵又不聋,她看了眼贵妇人,低声问章年卿:“天德哥,她是谁?” 章年卿隐隐看着她眼熟,苦思冥想才想起来,道:“她是季大人的家眷,山东缑氏。他丈夫前两天被外放到蜀地。本是正常的官职调任。她非要来求我爹取消任命。爹没答应,她便去求娘。结果娘也没答应。” 冯俏皱皱鼻子,“真讨厌。”把风筝轱辘塞到章年卿手里。三两步跑到孔丹依身边。 “娘。”冯俏偎在孔丹依身边,等了好半天,才从贵妇人的滔滔不绝中逮住一句话,插嘴道:“桑间濮上,幽会偷情。季夫人可是再说俏儿?这个词恐怕不适合吧。我有父母作陪,天德也有父母兄长作陪,我们既未避人,又不怕人,怎么就成了幽会了。” 贵妇人皮笑肉不笑:“小姑娘这话可真有意思,你些年的女德女诫都读到哪去了。大庭广众,光天化日之下公然和男子拉拉扯扯,这是一个大家姑娘该做的吗。” 冯俏笑盈盈,什么也没说,招手让章年卿过来。她站在章年卿旁边娇小可人,章年卿挺拔俊秀。怎么看都是哥哥带着妹妹的感觉,冯俏甜甜道:“我的书都是母亲和外公亲自教我念的。你若觉得不妥,以后不用我孔家训示即可。免得误人子弟。” 贵妇人一噎,他的儿子怎么会不拜衍圣公。 后知后觉,也知自己迁怒冯俏无理。转将炮火对准章年卿:“小孩子不懂事,你这么大也不懂事吗。”一副长辈的口吻。 章年卿觉得好笑,他父母还在这里坐着呢。怎么就轮到她来大放厥词,他对着冯承辉一拱手道:“冯先生是我授业恩师,他的女儿,自是我们整个晖圣阁学生千娇万宠的小妹妹,学生私以为,帮妹妹放个风筝,并无大碍。” “难道你不知你们刚定过亲?” “诚然。”章年卿微微哂笑,那表情分明是在说,难得夫人还知道我们是定过亲的。顿了顿,他道:“承蒙先生厚爱。冯俏妹妹尚小,暂且不论婚嫁。” 未婚男女出嫁前十天是不能见面的。 在此之前,大魏风俗是允许在双亲陪同下见面的,只是不允男女私下幽见,做出不齿之事。 贵妇人站不住脚,突然捂脸大哭,背着身肩膀一抽一抽的。她道:“你的父母都知道操心你的婚嫁,我的一儿一女也是婚嫁的年纪,他们父亲如今去了蜀地,我却不能带着孩子陪伴。他父亲突然降职,儿女的亲事都被人轻视。我们老爷又做错了什么,怎么就无缘无故被贬职了” 章年卿不想在这听她哭丧,拉着冯俏去捡风筝。 章芮樊却躲不开,被人拉着,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拉他袖子得不是别人,正是方才指责小儿女搂搂抱抱的不成体统的贵妇人。她睁着一双怯怜的泪眼,如泣如诉道:“章大人,您是吏部侍郎,你怎么会不知道呢。你告诉我” “她魔怔了。”冯俏频频回头,忽然觉得她挺可怜的。 章年卿点头:“恩,是。堂堂山东缑氏,竟出了这样一位女儿,也是让人叹为观止。” 冯俏道:“她把一生都活给了季大人,早就没有自己了。”但凡要点脸面的人,谁会在这种场合做出这种事。 章年卿听出她言语里的机锋,咦道:“原来我的小娘子还有这番见解。以前诸次赖在我身边装孩童的是谁?” “天德哥~~~”冯俏甜声唤道,企图蒙混过关。 章年卿唇角勾起,十分满足。她不说他也知道。这是个藏秀于内的孩子,惫懒极了,素来爱娇卖痴,在自己信任的人面前是个没骨头的甜濡团子。也许她自己都没发现,她从第二次见他,就开始跟他撒娇耍小孩子脾气了。 嫩嫩的,娇娇的。 这让章年卿觉得很满足,内心膨胀。 “阿俏,等我考上状元你就嫁给我吧。” 冯俏被吓的一个趔趄,险些摔倒,被章年卿扯住,她结巴道:“哪,哪有这么小就成亲的。你不是给我娘说等我及笄吗。” 章年卿狡辩道:“我只说今年拿不下殿试又得等三年,我若今年得了状元,以两榜进士之名娶你委屈吗。” 冯俏觉得很无力,“不是这样的啊。我还小,还小啊。”声音万分沮丧。 章年卿就是不想等到她长成了,他就想现在把她带回家。 于是,舔不知耻的诱惑道:“状元很难考的。我不一定能考上,一次两次,要不了三次,你就成大姑娘了。这样你岂不是可以多陪先生和师母几年。世人只会把这当成一段佳话美谈。你觉得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5.第一百三十四章 购买比例低于40, 48小时后显示正常章节。  章年卿在这片静默中不言不语,他一想到冯俏是因为这个原因才许配给他的,便胸口闷疼。如果他当初没得了解元 孔明江看了看他的神色, 道:“你不必如此。我告诉你这些, 并不是让你与他较风。” 章年卿脱口而出:“不知道冯先生原想给阿俏许配的是何许人?” 孔明江愣了一下, 朗声大笑, 没想到他在意的居然是这个。 “你见过。便是今日刘府席上那位黄如水,黄公子。” 章年卿眼睛一瞪, “他只比刘俞仁小一岁,两人差了什么。” “差了辈分。黄如水是刘俞仁的小舅舅,黄家门风素来清正。遵守男子四十无子方可纳妾的古礼。故, 原本定下的是他。” 章年卿涩涩道:“你们也安排他和阿俏见面了吗。” “是见过。” 章年卿想起黄如水的美玉洁白, 一时暗恨, 后面孔明江说了什么, 他都没听清。 章年卿虽然在孔家睡了一晚, 却未找到与冯俏说话的机会。第二天他宿醉酒醒后, 得知孔夫人带着冯俏去庙会了。懊悔不已,恨自己懒惰。匆匆忙忙穿了鞋告辞回府, 回府咬着笔杆给冯俏下帖子, 邀她放风筝。 陶茹茹被章年卿逗乐了:“人家姑娘都是手帕交之间下帖子放风筝。你这不伦不类的算什么。私下幽会, 暗定佳期?” “娘!你说什么呢。”章年卿恼羞道。 陶茹茹才不理他, 抽了他的笔, 叫人取来自己的请帖。道:“初十你爹爹沐休, 不如请了冯家全家一起去踏春。” 章年卿警觉道:“我哥他们去吗。” 陶茹茹笑吟吟道:“当然去, 不然有人的司马昭之心便暴露无疑了。”目光若有所指。 二月初十,春月柳风,草木蓊郁。 四辆马车悠悠辗官道,来到京兆府边界的十里亭前。这里绿草如茵,山光水色,夹河两岸还种着杏树。只可惜还没有结果,连花都只开了个花骨朵。 章年卿黑着脸,任由身后两位不正经的哥哥打趣。冯俏马车上的帘子被风一撩,章大哥章二哥便狂捅章年卿,表面却一片风轻云淡,公子哥模样。装的那叫一个正人君子。 章年卿忍无可忍:“你们无不无聊。” “无聊吗?”章大哥挑眉问老二。 章二哥顺势道:“当然不无聊。如此难见的好风光,怎么会无聊呢。” “停车!” 章年卿跳下马车,径直去了章芮樊和陶茹茹车内。 “哥几个打什么官司呢?”陶茹茹窥视着章年卿的神情问。 章年卿咬牙切齿,冷冰冰的吐出两个字:“无聊。” 冯俏手里拿着一个大红风筝,在众目睽睽下,章年卿硬着头皮帮她将风筝放起来。两人发乎情止于礼,背后还跟着四位父母和若干兄弟姐妹,本是极赏心悦目的一幕。 硬是招惹到某些人的眼,原先在长亭里泪眼婆娑送别的那位贵妇人,一看见章芮樊,手帕便绞的死死的。直直朝他们走了过来,人长得极漂亮,却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指着章年卿冯俏宛如指着一对小奸夫淫妇,掩唇轻笑:“早先只知道他们订了亲,如今看样子,却是像成了亲。” 章二哥叼着狗尾巴草,不屑的对长兄道:“倒不如直接说三弟和冯俏妹妹苟合算了。” “说什么混账话!”章大哥言疾厉色,“别和她成为一路货色。” 章年卿冯俏两个人耳朵又不聋,她看了眼贵妇人,低声问章年卿:“天德哥,她是谁?” 章年卿隐隐看着她眼熟,苦思冥想才想起来,道:“她是季大人的家眷,山东缑氏。他丈夫前两天被外放到蜀地。本是正常的官职调任。她非要来求我爹取消任命。爹没答应,她便去求娘。结果娘也没答应。” 冯俏皱皱鼻子,“真讨厌。”把风筝轱辘塞到章年卿手里。三两步跑到孔丹依身边。 “娘。”冯俏偎在孔丹依身边,等了好半天,才从贵妇人的滔滔不绝中逮住一句话,插嘴道:“桑间濮上,幽会偷情。季夫人可是再说俏儿?这个词恐怕不适合吧。我有父母作陪,天德也有父母兄长作陪,我们既未避人,又不怕人,怎么就成了幽会了。” 贵妇人皮笑肉不笑:“小姑娘这话可真有意思,你些年的女德女诫都读到哪去了。大庭广众,光天化日之下公然和男子拉拉扯扯,这是一个大家姑娘该做的吗。” 冯俏笑盈盈,什么也没说,招手让章年卿过来。她站在章年卿旁边娇小可人,章年卿挺拔俊秀。怎么看都是哥哥带着妹妹的感觉,冯俏甜甜道:“我的书都是母亲和外公亲自教我念的。你若觉得不妥,以后不用我孔家训示即可。免得误人子弟。” 贵妇人一噎,他的儿子怎么会不拜衍圣公。 后知后觉,也知自己迁怒冯俏无理。转将炮火对准章年卿:“小孩子不懂事,你这么大也不懂事吗。”一副长辈的口吻。 章年卿觉得好笑,他父母还在这里坐着呢。怎么就轮到她来大放厥词,他对着冯承辉一拱手道:“冯先生是我授业恩师,他的女儿,自是我们整个晖圣阁学生千娇万宠的小妹妹,学生私以为,帮妹妹放个风筝,并无大碍。” “难道你不知你们刚定过亲?” “诚然。”章年卿微微哂笑,那表情分明是在说,难得夫人还知道我们是定过亲的。顿了顿,他道:“承蒙先生厚爱。冯俏妹妹尚小,暂且不论婚嫁。” 未婚男女出嫁前十天是不能见面的。 在此之前,大魏风俗是允许在双亲陪同下见面的,只是不允男女私下幽见,做出不齿之事。 贵妇人站不住脚,突然捂脸大哭,背着身肩膀一抽一抽的。她道:“你的父母都知道操心你的婚嫁,我的一儿一女也是婚嫁的年纪,他们父亲如今去了蜀地,我却不能带着孩子陪伴。他父亲突然降职,儿女的亲事都被人轻视。我们老爷又做错了什么,怎么就无缘无故被贬职了” 章年卿不想在这听她哭丧,拉着冯俏去捡风筝。 章芮樊却躲不开,被人拉着,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拉他袖子得不是别人,正是方才指责小儿女搂搂抱抱的不成体统的贵妇人。她睁着一双怯怜的泪眼,如泣如诉道:“章大人,您是吏部侍郎,你怎么会不知道呢。你告诉我” “她魔怔了。”冯俏频频回头,忽然觉得她挺可怜的。 章年卿点头:“恩,是。堂堂山东缑氏,竟出了这样一位女儿,也是让人叹为观止。” 冯俏道:“她把一生都活给了季大人,早就没有自己了。”但凡要点脸面的人,谁会在这种场合做出这种事。 章年卿听出她言语里的机锋,咦道:“原来我的小娘子还有这番见解。以前诸次赖在我身边装孩童的是谁?” “天德哥~~~”冯俏甜声唤道,企图蒙混过关。 章年卿唇角勾起,十分满足。她不说他也知道。这是个藏秀于内的孩子,惫懒极了,素来爱娇卖痴,在自己信任的人面前是个没骨头的甜濡团子。也许她自己都没发现,她从第二次见他,就开始跟他撒娇耍小孩子脾气了。 嫩嫩的,娇娇的。 这让章年卿觉得很满足,内心膨胀。 “阿俏,等我考上状元你就嫁给我吧。” 冯俏被吓的一个趔趄,险些摔倒,被章年卿扯住,她结巴道:“哪,哪有这么小就成亲的。你不是给我娘说等我及笄吗。” 章年卿狡辩道:“我只说今年拿不下殿试又得等三年,我若今年得了状元,以两榜进士之名娶你委屈吗。” 冯俏觉得很无力,“不是这样的啊。我还小,还小啊。”声音万分沮丧。 章年卿就是不想等到她长成了,他就想现在把她带回家。 于是,舔不知耻的诱惑道:“状元很难考的。我不一定能考上,一次两次,要不了三次,你就成大姑娘了。这样你岂不是可以多陪先生和师母几年。世人只会把这当成一段佳话美谈。你觉得呢。” 冯俏仔细想了想,居然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那好吧。一言为定,你可不许食言。” 章年卿连连答应,并提出一道霸王条约:“不过我们既订了亲,总不能因我没考上状元便退掉。若我三次都未中,便是我输,你还得嫁我,可好。” 这样虽然霸道了些,却莫名让冯俏觉得可信。觉得她能多守父母十年。 月上中天,夜色无边。 章年卿无论如何也睡不着,在床上翻来覆去的。蓦地,他猛的坐起来,掀开床帐穿鞋穿衣服:“来人啊。备马车,我要去冯府。” “现,现在吗?”下人望了望漆黑黑的庭院。 “对,马上去办。”章年卿在箱笼翻找着外罩衫,下人硬着头皮出去了。 见状,他的贴身小厮毛竹劝道:“三少爷你有什么急事明天早上再去不行吗。您再急,也不能这个时辰就去啊。冯先生他们肯定早就歇息了。” “我知道我知道。我都知道!”章年卿红着眼睛,像一头暴怒的野兽。啪嗒,眼泪落下来。他蹲下身抱头痛哭,“这件心事不了,我实在睡不着。毛竹,我等不了。明天早上,呵,一盏茶的时间我都不想等。” “可你现在去找了冯先生有什么用呢。”毛竹旁观者清,老实道:“先生不是考官,你也不能重新进殿考一次。事已成定局,三少爷你再急有什么用呢。”一语中的,戳破现实。 他把人扶到床上,轻手轻脚盖上被子。“少爷,睡吧。这种事急不得,是您的,跑不掉,不是您的,强求不来。” 怎么能强求不来呢。 章年卿怔怔的想,一夜无眠。 第二日大清早,毛竹带着婢女端着布帕热水进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6.第一百三十五章 购买比例低于40, 48小时后显示正常章节。 冯承辉不解道:“你这孩子, 是不相信呢,还是不想你爹回京?” “呃, 没有没有。”章年卿强笑道:“我怎么会不想我爹回来,只是有些不敢相信罢了。” 冯承辉没有怀疑。 今夜, 注定难眠。 章年卿摸着有些微微泛麻的嘴唇,内心千万不舍。他深知。父亲回京后,他势必得搬回去。 可冯俏还不足十三岁, 正是尴尬的年纪。说大, 还不能成亲。说小,男女大防却严的不行。以后见面都难。这让他可怎么熬。 辗转反侧,一夜难眠。 开泰二年,春。 章芮樊奉旨秘密进宫,冯承辉私下陪同。两人共乘一轿,掩人耳目。 冯承辉任职文渊阁大学士,被皇上召见并不打眼。两人一路都未惹人注意。 章芮樊打趣道:“冯大人可真是今非昔比了。” 冯承辉无奈道:“你快别挤兑我了。” 冯承辉的东阁大学士擢升文渊阁大学士的尴尬之处在于, 别人都是兵部尚书兼某某大学士, 礼部侍郎兼某某大学士。再不济也是翰林院某某兼大学士。 像他这样,光杆大学士。古往今来只此一家。 故而,冯承辉虽身在内阁。却没有什么话语权。五大学士中位列末首,不客气的讲。六部尚书的话语权都比他高。 这在前朝, 简直闻所未闻。 冯承辉苦不堪言, 无处倾诉。他也不求光禄大夫, 多少授衔个资善大夫, 资政大夫。他的腰杆子也能挺直一些。 陶茹茹这次回来,只带了小女青鸾一个人。章大哥章二哥都在河南留着。开春的时候章二哥订了亲,只等着翻年国孝后成亲。 孔丹依关心的问:“打算在京城办席面,还是在洛阳那边办?” 陶茹茹笑着,叹道:“就在河南吧。我们姻亲家都在那边,京城反倒没什么人了。你若有空,届时也来吃一杯酒。” 孔丹依连连答应,看着陶茹茹面色红润,气色极佳。举手投足间的精气神,都非昔日所比。不禁感叹,她在河南过的到比京城自在。 其实也不难理解,陶金海官任河南巡抚二十余年,虽未朝上再走一步,可一直未擢未贬,也算一分本事。几十年下来,早在河南扎稳根,倘若不是他亲女婿章芮樊回河南当布政使,只怕谁也在那站不稳脚跟。 地方上戏言,‘铁打的金如海,流水的布政使。’便是在指这件事。 这个局面自章芮樊回去后便打破了,翁婿两人一个把持军政,一个把持粮钱,文安武治。俨然成了那一带的土皇帝。 陶茹茹一边是巡抚女儿,一边是布政使夫人。谁敢给她气受,小日子自然过得滋润。 章青鸾今年三岁半,性子十分霸道。大有些天不怕地不怕的意思,第一次来冯家也不怕生。院子里跑的风风火火,满院子的丫鬟婆子追着她。她反而很高兴似的,手舞足蹈,笑得咯咯咯。 跑累了,才跑回来爬到陶茹茹膝盖上,娇声问道:“娘,我外公呢。” 陶茹茹给她擦擦汗,柔声道:“你外公不在这里,青鸾要过几天才能看到外公。” 章青鸾十分不高兴,使着小性子道:“我不要。咱们现在回家。我想外公了。”哇一声哭了,哄都哄不下来。 孔丹依帮着劝,也哄不下来这位小祖宗。陶茹茹满头大汗,尴尬的解释:“在那边被我爹宠坏了。全家上下就她脾气最大。” 说来也是好笑,陶金海平日威风凛凛,再河南地界跺一跺脚,都要抖三抖的人物。最怕的竟然是小外孙女章青鸾。 好不容易用糖安抚下来小女儿,陶茹茹又欣慰又无奈道:“她半岁的时候就在外祖父身边养着,平日只有喂奶给我送回来。连睡觉都是揪着我爹胡子睡的。” 孔丹依若有所思,笑着道:“你爹还是疼爱你。” 此话不假。 陶金海对章青鸾大有点移情别恋的意思,许是这么多年养了三个儿子才得了一个女儿,精挑细选给女儿选了位好夫婿。谁知女婿升官了,还带着他的宝贝女儿一去不复返十几年。 二十多年来,陶家三个儿子又无一例外生的都是光头小子,只陶茹茹这边得了一个女儿。还是生了三个,才得了这一个宝贝闺女。刚一出生,她三哥就中解元。活脱脱的小福星。 陶金海对青鸾爱怜的不得了,将她宠的无法无天。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孔丹依和陶茹茹立场不一样,闻言微不可见的皱了皱眉头。小姑子脾气这么霸道,长大怕是个不好相处的。 俏姐儿能不能跟她生活在一个屋檐下还两说。 再说话,就有几分试探。 孔丹依笑道:“你们这次回来就不走了吧。” 陶茹茹给青鸾擦着口水,道:“还得回去。进京只是受赏,过几天还得回任地上。” 有必要特地为受赏进次京? 孔丹依目露疑惑,思及暗地里进宫的两个男人。仿佛明白了什么。 陶茹茹见孔丹依神色不对,忙举起手指:“嘘。”恨的自打嘴巴,怎么就这么口无遮拦。 孔丹依表示明白,正逢章年卿进来请安,话题便被岔过去。 章年卿年方十七,正是男儿最好的年纪。身高挺拔,轩昂七尺,英姿迈往。虽少了几分秀逸文雅,却多了分赫斯之威。 陶茹茹见状,唬了一跳,“你是在翰林院呆了三年,怎么没养出墨香。反而生的像个土匪一样。” 章年卿略微尴尬,孔丹依一直看着章年卿长,到不觉得什么。陶茹茹这么一说,她到真发现,章年卿长的越来越英气,也越来越不像个读书人。都说文弱书生,风流才子。 章年卿生的太对不起自己的才华,活脱脱像个舞枪弄棒的小将军。还是戏本子里那种白袍银枪小将,手擎红缨枪,挥马斩敌首的感觉。 章年卿被母亲和岳母双双一挤兑,臊的都不知道往哪站。只好沉着脸装严肃。 这么一来,陶茹茹反倒看顺眼了,对着孔丹依连连点头:“这下有几分官威了。” “娘!”章年卿黑着脸道:“别说这个了。” 陶茹茹好几年没被人顶过嘴了,新奇道:“果然是做官老爷的,脾气这么大。” 章年卿只好拿埋头吃糖的青鸾开涮,凶道:“还吃糖,吃什么吃。牙齿坏了就不吃了。” 章青鸾吓傻了,手里沾满口水的糖咣当掉桌子上。好半天才知道哭,“哇呜呜”小青鸾趴在母亲怀里,大哭不止:“娘,那个黑乎乎的大个子是谁啊。” “是你三哥。”陶茹茹被累着脖子,艰难挤出三个字。 章青鸾晴天霹雳,大惊失色道:“不要!我不要他当我三哥。” 屋子里乱糟糟的,章年卿掀帘出去了。 春日薄寒,微风袭面。 冯俏坐在抄手游廊上,章年卿疾步走过去。“俏俏。” 冯俏抬头,脸上挂着泪痕。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闷声道:“天德哥哥,你要走了是不是。” “我——” 冯俏别过头,低声道:“我知道你要走了,你爹娘都回京了。” 章年卿艰难道:“我爹娘,的确要在京城住一些时日。” 空中飞过一只麻雀,扑棱着翅膀朝屋檐下飞去。它飞的极低,冯俏都能看清它翅膀上尚未晕腾开的雾水。屋檐下雏鸟叽叽喳喳,嗷嗷待哺,叫声又娇又嫩。听得冯俏心都快要碎了。 章年卿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刚想说什么。冯俏忽然道:“天德哥哥,你能帮我把那几只鸟捉下来吗。” “好。”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屋檐下,章年卿让下人去搬梯子。小厮手脚麻利,很快搬来一架木梯子。在章年卿的指示下,动手搭起来。章年卿伸手晃了晃,把袍角挽起来,别再后腰。 小厮慌张道:“章少爷,你有什么事,吩咐小的做就好。何必自己动手。” 章年卿淡淡道:“帮忙扶着梯子。” 小厮还再试图说服站章年卿,章年卿目光凌然,瞥他一眼。“下去吧。” 小厮不敢再说话,低头道:“小的帮三爷扶着梯子。” 屋檐下枯草干泥,一扯一大片。麻雀在下面掏了一个窝,章年卿探手进去,轻而易举的抓出三四个羽翼未满的小麻雀。 婢女将地上的泥草收拾起来,放在垫着软布的线箩里。章年卿把小雏鸟放在简易的小窝里,递给冯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7.第一百三十六章 购买比例低于40,48小时后显示正常章节。 章年卿毫不客气的对着他狠踹一脚, 陈伏摔个四脚朝天。 陈伏半撑着胳膊, 从地上坐起来, 指着章年卿的背影哈哈大笑。 章年卿刚从考场出来,午饭还没吃,便听了一个新鲜名词‘闱姓赌榜’。通俗点说就是押状元, 压中状元姓什么的, 能得到一笔不菲的钱财。 章年卿纳了闷,“我们这不是才刚考完, 还没放榜呢。他们赌什么。” “没放榜才叫赌, 放了榜那叫什么了。”陈伏不以为意道。 “不是说赌状元吗。” 陈伏咳了声,把呛在喉咙的瓜子皮连忙吐出来, “这是小榜,赌的是会元。” “是吗, 真有意思。”声音饶有兴致。 章年卿起身,凑上帮忙买注的那一桌。问旁边的人:“现在压谁的最多了。”一脸跃跃欲试,想跟一注又怕赔钱的踌躇样。 那人冲皇天拱了拱手, 嘴皮子利索道:“这还用说吗。想赌注, 稳赚不赔便压赵田孙李,天下四大姓。这人一多, 机会可不就多了。”拖长尾音,挑挑眉。摊出掌心, 摆明了‘还想听就交钱’的意思。 “有道理。”章年卿连连点头, 掏了一两碎银放在他掌心。 那人眼睛一亮, 乖乖,宰了个大傻子。 瞬间,章年卿身边涌上一群人,争着抢着道他有渠道,他有消息。 章年卿不急不慢,点了壶茶,让陈伏把吃食搬过来。边吃边听众人侃大山。 “要我说,公子想稳赚不赔。小的给您出个主意,您压‘刘’姓,保你稳赚不赔。” “哦?”章年卿有点兴趣了,“这又做何解。” 那人挤眉弄眼,刻意压低声音:“公子也不想想,当朝首辅姓什么。” 刘宗光。 章年卿举着筷子,怔在半空良久,不可思议的问:“这怎么可能。我们答题做文章一律用的都是墨笔馆阁体,往上交览时,皆有考官誊为朱卷,层层密封,一应掩了考生姓名。刘首辅本事通天,也断不敢公然舞弊啊。” “诶。小的可未说过舞弊。只不过,刘大人家的公子未必是个草包,据闻去年乡试他斩获了京兆府第二名,仅次于章侍郎大人家的那位小公子。所谓诗书礼传,也就是这般了吧。” 话一落音便有人嗤笑,“章解元乃是去年我大魏开国以来最年轻的一位小解元。那刘俞仁不过是个才华平庸之辈,连考两次,相隔六年,方才取了第二名。这都值得你为他称赞一番。” 恭维刘公子的那个小年轻蓦地涨红了脸,指着那人鼻子怒问:“这话你可敢当着刘公子面前说。” 那人毫不示弱,“那你的话敢当着章解元的面说吗!” 章年卿干咳一声,连连呛道:“两位息怒,都息怒。” 陈伏不厚道的捶桌,捂着肚子大笑不止。 掌柜的见状,赶紧出来打圆场。在场的都是大爷,谁也得罪不起,他只能一一鞠躬。先将放注的地痞流氓请了出去,再请举人老爷们喝茶。机智的没有送酒,倒不是舍不得钱,就怕在场的老爷们热血上头打起来。 初五考完试后,大家都松泛下来。 按往年惯例,三月初便是殿试,具体时间每年不一。会试成绩约莫在二月中下旬就会出来,前一百名者则有机会进入殿试。故而客栈大多赴京赶考的考生都选择逗留在此,免去来回奔波。 不过,章年卿不愿意回去委实让陈伏吃惊不小。 “你家就在京城,你怎么不回去。” 章年卿在床上滚了一圈,拥着锦被,烦不胜烦:“之前我家里给我订了门亲事。” “然后呢?” “我先前答应过她,春闱后带她去放风筝。” “哦~,原来是佳人有约啊。” “去去去,什么有约没约的。”章年卿赤脚下床,狠狠灌了一肚子冷水。抠着杯子道:“我只是觉得这样有点不好。” 陈伏不解,“有什么好不好的。佳人有约你还不赶紧去。还在这犹犹豫豫怎么像个娘们似的。” 章年卿叹了口气,一言难尽。 陈伏一瞬间明白了什么,露出一个男人都懂的笑,“莫不是你害怕唐突了佳人。”重重咬上‘唐突’二字,意味深长。 “是又如何。”章年卿恼羞成怒,“丢人了吗。她是我未婚妻子,我对她有非分之想怎么了。” 一句话,也不知道哪句戳到他了。陈伏神色忽然黯淡下去,顿了顿,道:“说起来,我哥嫂也有段时间没找我了。你既然不愿意回家,我可要先回去一下,看看家里什么情况。” “去吧。”章年卿在衣服堆里摸出钱袋,全递给他,“也不知道还剩多少,总能帮你一些。” “不必不必。”陈伏连连推拒,肃然道:“无功不受禄,章弟若执意如此,便是和哥哥我断了交情。” “拿着。”章年卿硬塞进他的手里:“我正是把你当兄弟,才给你一些援助。别的我大约也帮不了你什么只能略尽绵薄之力吧。一点小钱罢了。” 末了,露出两排白牙,章年卿道:“陈兄要是过意不去,不如去下我的注,没准儿你还能大捞一笔呢。”大言不惭。 章年卿平素厌恶是非之人,却未想到自己竟也能搅和进是非圈里。 当他被人半逼半迫请到刘宗光府邸时,十分懊悔自己没有回家。 刘府里摆了一场鸿门宴,刚踏进园子,便听一个男声,摇着扇子笑道:“竟拿章年卿和刘少爷相提并论笔杆子底下见真章,背后吹嘘算什么本事。” 章年卿暗道不妙,看来是有人把下午的闲话传进刘俞仁耳朵里了。 “欸,话可不能这么说。那小子的确运道好,稀里糊涂撞了个第一,抱着个解元嚣张的不知边际。不过,毕竟还是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我们和他” 正说着,下人上去附耳说了句什么。一时数到目光落过来,刘俞仁嘴角挂着一丝莫测的笑,阴侧侧的:“来得正好,请笔墨。” 章年卿脑仁突突的跳,不仅头疼,还牙疼。 这一群二愣子,还笑话他毛都没长齐。也不看这是什么档口,说雅了叫切磋才华,说白了就是个自抬名声。 眼看就是殿考,这不是找抽吗。 章年卿想着章芮樊那双铁板似的大巴掌,屁股也开始隐隐作痛。他忍着牙酸,耷眉拉眼道:“哥哥们才华横溢,皆是京城里一等一大才子,天德才疏学浅,不敢班门弄斧。” 刘俞仁却不被他恭维,只道:“只是切磋,不必害怕。”骨子里隐隐的傲气,和对自己才华的自信。让章年卿很想将他的傲气搓一搓。 在场论年轻气盛,没有人比章年卿更‘年轻气盛’的了。 章年卿咬着后牙槽,狠狠磨牙。要不是场合不对,他非要揍的他认清王八和鳖。 比诗词才华,整个中学堂还没有敢压他一头的。就是比拳头,不磕磕你都不知道谁的硬! 章年卿内心火焰熊熊燃烧,心里一边骂龟孙,脸上一片风轻云淡,客气道:“这等雅事不如等放皇榜之后在聚,也算是为刘兄祝贺了,如何。” 放皇榜,是殿试后。祝贺 就差没直接说祝贺你一举夺魁了。 连刘俞仁都在暗喜之际,赞他识相。有人却意外的看着章年卿,目露沉思。 这张嘴啊,不去当讼师都可惜了。 就是当官,也是如鱼得水的料。 心下一定,便拉着同僚说话,不动声色岔开话题。大家聊得风生水起,很快把章年卿忘在一旁。 章年卿却不在乎被冷落,没有了众目睽睽的注视,他气的拳头都爆青筋,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有人敢踩在他头上扬名。 忽然有人递过来一杯酒水,章年卿愕然抬头,神情很快变得温和,谢过之后,接酒杯。 那人微微一笑,“天德兄。”仰头,一饮而尽。 这是交朋友的意思。 章年卿也掩袖,佯喝一杯,倒置酒杯:“真是好酒,不知兄台怎么称呼。” 那人意味深长的看着他宽大的袖子,慢吞吞道:“其实我刚才给你的那杯是水。” 好尴尬。 章年卿表情有些僵,忽然嗅到衣袖间散发出的一丝丝酒味。偏头不解道:“是吗。可我怎么喝着回味酣醇,酒香溢人。正是上好的竹叶青。”闭着眼睛,故作回味:“年份应该不长,三年以上七年以下。不尽准确。” 做腼腆状:“献丑了,我年纪轻没喝过几年酒。说错了,还请兄台莫要笑话。” “在下黄如水,字清许。” 黄清许满目不解的看着他袖间,“是五年。” 任伯中父亲是太医院的医正。 “伯中?你问他干嘛?”周存礼纳闷,两人同科加共事也没有说过几句话,怎么张口就问他朋友,他试探道:“你们认识?” “有空叫出来一起喝酒啊。”章年卿单支着胳膊,闲闲道:“不如就今儿吧,‘大梦京’冬日里上了新酒,去尝尝鲜,我请客。” 周存礼放下手中的书,百思不得其解的看着他:“我说章少爷,你这好端端的怎么黄鼠狼给鸡拜年啊。我看你就是没安好心。你不说清楚干什么,我可不帮你叫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8.第一百三十七章 购买比例低于40, 48小时后显示正常章节。  章年卿舔了舔干燥的嘴唇, 越来越紧张了。 走了一段时间, 章芮樊忽然回头问:“你跟着冯先生三年,就没见过他的小闺女。” 章年卿一抖袖子,小脸肃然道:“孩儿禀知礼节, 从不冒犯。念书便只去晖圣堂一处。从不瞎游乱窜。” 章芮樊瞪了他一眼, 莫名老脸臊红。恨铁不成钢在他头上敲了一记, 抖着手腕道:“兔崽子,都敢编排你爹娘了。”没有你爹娘, 你现在能长这么大吗! 十四岁的少年目露茫然,糊涂道:“何为编排?是孩儿的哪句话说的不妥当吗。” 身后捧着礼物的小厮噗嗤一笑, 小山高的礼物动摇晃, 用原本用袖子捂着嘴偷笑,见状赶紧双手扶稳。吃了章年卿一记凌厉的眼神后, 眉低眼顺的跟在后面。 章芮樊递拜帖去敲门,如今从一介教书先生升擢至东阁大学士的冯承辉先生, 居住的仍是杏儿胡同。 冯承辉看着章芮樊心情复杂, 他两人是同科, 十八岁他一举夺下魁首,春风得意,踏马观花时别提多风光了。 当年章芮樊却落了榜,又接连考了四年, 二十三岁才得了个进士身。 可高有什么用, 比起章芮樊的青云路, 冯承辉在官场这一路走的几乎亏心啊。 痛惜扼腕良久,这才正色,细细打量了一番章芮樊儿子——章年卿。 第一个念头,黑。果然如泰山所说,章年卿太黑了,虽不敢和包公类比,却也委实不像个书生。倒像一个面朝黄土背朝天的乡下人。 念着他这个新鲜出炉的小解元,按下满心不满,勉强露出一笑,和章芮樊寒暄道:“我记得,他头两年在我这里念书的时候还是神姿丰秀般的人儿,怎么孩子养到自己家,却养的这般枯瘦。你啊,对孩子也太不上心了。” 章芮樊赶紧道:“药吃的。实不是我把孩子养的不经心,秋日里孩子病重,眼看就要大比。孩子又要强。药难免用的重了一点,这一病,好是好了。人却变的蜡黄蜡黄的,怎么养都是现在这幅黑黝黝的样子了。我都快愁死了。” “诶,话不能这么说。男儿吗,养的跟个小白脸一样有什么好。我看这样就挺好。”拍拍章年卿的肩,佯做满意。 今儿是岳父看女婿的日子,章年卿和冯俏这条姻缘线,是冯俏的外祖父,衍圣公孔明江搭的。俏姐儿今年才九岁,问亲委实过早了一点。孔明江却道,“不赶早不赶晚,赶上好时候便是一桩好姻缘。只是定亲罢了,又没说让俏姐儿明儿就嫁了。” 冯承辉喏喏称是,在这个老丈人面前一点都说不上话。 衍圣公是虚职,历朝历代为孔子嫡系后裔留下的世裔封号。没什么实权,空拿俸禄而已。 祖上青荫,一千多年下来,孔氏后人还能得到祖宗庇佑。当真是前人种树后人乘凉的现世版。 冯承辉能娶了衍圣公的女儿,还要从他十八岁中了状元那年说起,时年盛行榜下捉婿,冯承辉学问好,人又长的俊。品行端正,身家清白。踏马游街时,一眼被衍圣公相中,叫到府里去,问他愿不愿意娶他的女儿。 冯承辉对孔丹依一见倾心,满心愿意。却拱手道,他不敢私自婚配,要写信问过家中父母才行。 孔明江是灌着儒礼长大的,见状对冯承辉越发满意。 后来,冯承辉父母回信附上生辰八字,还寄了一副金镯子,很是满意这桩婚事。 不过冯承辉在孔明江跟前说不上话倒不是因为家世卑微,娶了贵媳。实在是他的官路太过坎坷崎岖,十八岁中状元,春风得意,进翰林院俢撰。 二十出头,金榜题名,洞房花烛,他人生四大喜,他一下子就占了两个。 后来能沦落到回京教书的地步,还是老丈人费了大力气,将他从一个偏僻的小县拉上来。 因着这份恩,冯承辉在孔明江面前从来大声说一句话,孔明江说什么都不反驳。 叹了口气,招手让章年卿过来,问他:“明年下场春闱,你有几分把握。” 章年卿看了眼父亲,反黠道:“我若没有把握,先生是不是就不把女儿嫁给我了。”一笑,两排白牙晃眼。 冯承辉乐了,没忍住在他头上摸了一把。指了指里间,“去吧,你师母有话对你说。” 这是看上的意思了。 章年卿忽然更紧张了。 依家中的长辈指点,里面明面坐的是岳母大人,屏风啊,窗子啊,反正总有一暗处藏着冯先生家的这位小闺女。 不过,听说他的小娘子今年才九岁。还是只知道玩乐的年纪,怕是不会躲在暗处偷偷的看了。 舒出一口惆怅,提了提神。大步进了屋子。 冯承辉令人温了两杯清酒,招呼着友人喝起来。边喝边聊,冯承辉问:“章兄,现在家中几个儿女?” “三子一女,最小的女儿刚出生满三日。” “哦?可是天德中榜那日生的。”章年卿,字天德。 “正是。也因着此故,给女儿取了青鸾的乳名。青鸾报喜,唉,我这儿子,可比我当年出息的多了。” 一句话说的冯承辉更惆怅了,他至今才得了一个女儿。独苗苗养在膝下,正是百般疼爱的时候。突然心肝宝贝就这么被她外祖父许了出去,冯承辉觉得肉都疼。恨不得没教过这个学生。 冯承辉在京府中学堂教书,闲暇之余还指导了几名学生课业。章年卿便是其中之一。 不过那时章年卿长的瘦弱白净,个子也不高,在人群中并不起眼。还是个闷嘴葫芦,不喜与人交谈。 冯承辉对他印象并不深刻,掐指一算,章年卿至少在他膝下读了三年书,若是算上中学堂的日子,章年卿在他身边近八年,他对这个孩子一点印象都没有。 可想而知,章年卿的存在感有多低。 人比人,气死人。 他中状元的时候,章芮樊还在勤学苦读求功名,一晃二十年,章芮樊从小小的汝宁府同知,一晃成为如今的吏部侍郎。膝下儿女双全,儿子还这般出息。 冯承辉叹了口气,掩下心头的那抹嫉妒。道:“章兄真是好福气,也算熬出头了。” “唉。”章芮樊摆摆手,“哪里是个头。老三还没娶妻,女儿还在襁褓中,日子还长着呢。” 冯承辉倒想有个儿子让他操心。 闲话不提,章年卿进了里屋之后,便看见笑吟吟的师母,穿着藏青色的褙子,手里牵的不是别人,正是年方九岁的冯俏。小冯俏穿着粉色袄裙,藏蓝色马面裙,玉濡可爱,两只黑葡萄似的眼睛,一动不动的看着他。 孔丹依吓了一跳,怎么这么快,不是说人才来吗。想着昨夜丈夫愤懑不平的样子,原以为今天丈夫会好好为难一下。没想到这么一会儿就把人放进来了。 孔丹依推了推女儿,嬷嬷将冯俏带走。 “你是年哥儿吧。”孔丹依请人坐下。 “学生章年卿,见过师母。” 章年卿一抬头,孔丹依心里便叹了一口气,怎么这么黑啊。 可父亲挑的人,她又不好说什么。指望着丈夫说两句,冯承辉平日口若悬河,却一到关键时候,一棍子打不出两个屁来。 孔丹依打起精神,试图略过章年卿古铜色的皮肤,勉强笑笑。既然丈夫都把人放进来了。那就说明这孩子还是有可取之处的。怎可拘泥相貌,空落世人俗套。 章年卿约有五尺高,长的倒是仪表堂堂,气宇轩昂。一双剑眉英气逼人,温眸如泽一点深意,又透出三分儒雅。是个丰神俊朗的好男儿。这让孔丹依略微好受些,还好,除了黑点,长的倒是不难看。 “今儿你来虽是给我行的师礼,想必你心中也明白。今日你们跑这一趟,是要和我们结秦晋之好的。幼娘你刚也见了,她还小。便是你们订了亲,她一时半会也是嫁不了的。你长她五岁,你可等的起?” 章年卿撩袍,恭恭敬敬跪下。道:“天德曾立誓,不搏得一番功名,绝不成家。我以和父亲商量明年下考春闱,若顺利的话便是复试殿试。这样最好。若不顺利,又得等三年。” 抬头,目光笃定,“师母,我等的起。我可以等小师妹及笄。” 孔丹依微不可见的皱起了眉。这么个一板一眼的性子,幼娘以后怎么受得了。 不过,这话说的倒是动听悦耳,孔丹依心被熨的服服帖帖,罢了罢了,只要这孩子没什么恶习,也算一份好姻缘了。 杨久安c任伯中c郭嘉三人都在内间等着。冯俏一进门,三人便齐刷刷投来好奇的目光。冯俏有些羞臊,瞬间低下头,温柔一笑。 在章年卿小声提醒下,冯俏冲杨久安行礼。 “都别看了。” 章年卿似乎跟杨久安很熟稔一样,不客气的推他一把。拉来任伯中,指着冯俏道:“上次我问你的病人就是她。这小半年里,她又长了两颗新牙。现在共有二十六颗牙。原来的两个还是没掉。” 任伯中冷笑道:“你怎么不明年把人再带过来。”翻了个白眼,一副没好气的样子。 章年卿恼道:“我今天能把人带出来就不容易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9.第一百三十八章 购买比例低于40, 48小时后显示正常章节。 长舒一口气放下毛笔, 逐字逐句读起来。想着冯承辉曾经教导他的,索性把门一关,服侍的人都遣开。 对着墙,一字一句, 大声念起来。烛影摇曳,也不知是他心中缔结, 还是他笔误的那处写的真的牵强别扭。他每每读到此处, 便读不下去了。 月上中天,夜色无边。 章年卿无论如何也睡不着, 在床上翻来覆去的。蓦地,他猛的坐起来,掀开床帐穿鞋穿衣服:“来人啊。备马车, 我要去冯府。” “现,现在吗?”下人望了望漆黑黑的庭院。 “对,马上去办。”章年卿在箱笼翻找着外罩衫,下人硬着头皮出去了。 见状,他的贴身小厮毛竹劝道:“三少爷你有什么急事明天早上再去不行吗。您再急,也不能这个时辰就去啊。冯先生他们肯定早就歇息了。” “我知道我知道。我都知道!”章年卿红着眼睛,像一头暴怒的野兽。啪嗒,眼泪落下来。他蹲下身抱头痛哭, “这件心事不了, 我实在睡不着。毛竹, 我等不了。明天早上, 呵,一盏茶的时间我都不想等。” “可你现在去找了冯先生有什么用呢。”毛竹旁观者清,老实道:“先生不是考官,你也不能重新进殿考一次。事已成定局,三少爷你再急有什么用呢。”一语中的,戳破现实。 他把人扶到床上,轻手轻脚盖上被子。“少爷,睡吧。这种事急不得,是您的,跑不掉,不是您的,强求不来。” 怎么能强求不来呢。 章年卿怔怔的想,一夜无眠。 第二日大清早,毛竹带着婢女端着布帕热水进门。 一进门,见章年卿已经穿戴好衣服。他神色憔悴,眼底淡青。毛竹看在眼里,叹了口气,没敢说什么。手脚麻利的服侍他梳头,“马车已经准备考了,早膳也做的差不多了,三爷要用点在走吗。” “不用了,这就走吧。”章年卿热帕子随手递给丫鬟。 临走前,他走到桌前,盯着桌子上的墨卷,良久。卷起收在袖子里。 冯府内,小花园。 “好了没啊,你快点。再弄不好,我回去就没法交代了。”冯俏的表姐——林灼,在一旁催促不断。 冯俏眼稳心稳手稳,手里正捧着一个破损的唐三彩小马,形状不大,只能做把玩。现如今却是首尾分离,碎成三块。她停下手中的活,叹了口气,瞪眼道:“你再催我,我就不帮你修补了。你说你怎么这么能败家,上次摔坏了姑姑的玉镯,勉强拿金镶玉凑合过去了。现在你居然又把姑父的好不容易收藏到的唐三彩小马摔坏了。我总不能给马脖子上镶一圈金吧姑父肯定会发现端倪的。” 林灼欲言又止,委屈巴巴的住了嘴。她正有求于人,不敢得罪冯俏。 冯俏修补古画瓷器的活是无师自通。冯家只她一个孩子,幼时时常寂寞无聊,便经常去孔家和表哥表姐们玩。孔明江家里老东西太多,炕角上随便压压一块砖都是老古董。修修补补,经常在所难免。 冯俏非常感兴趣,时常蹲在孔明江身边看。小冯俏极为聪明,不管什么东西看一遍就会,渐渐地耳濡目染,无师自通。 冯俏六岁的时候补过一副仇英的仕女图,破坏过程比较凶残。表兄妹几个一副闯了大祸的样子,大舅的长子一咬牙,站出来,说这件事他一个人去承担,让谁都别声张。 孔明江回来后果然大发雷霆,痛打了孔大哥一顿不算,还把人扔进了柴房,美誉其名:面壁思过。 大家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冯俏一声不吭将碎纸残片报走,重新拼凑c重裱并且做旧。 冯俏把修补品拿出来后,大家都吓傻了。谁也不相信这是她一个人完成的,孔二哥更是一脸严肃深沉的说,“把它抱给字画楼的老师傅,至少也得三天才能修复。” 冯俏莫名其妙,觉得二哥实在夸张。她一个小孩子一会儿就能弄好的东西,大人怎么可能那么犯难。 不过现在不是争辩这个的时候,大家赶紧把字画送去,让爷爷消气。 孔明江拿着字画,倒是没有消气的意思。大家这才知道,孔明江不是生气大家弄坏了字画,一副字画算什么,让他愤怒的是孔大哥的教养,并质问大家:“你大哥可是跟着皇子在念书,赶明儿他在皇宫也这么毛毛躁躁,谁去救他,恩?!” 气过了,孔明江才想起来问冯俏:“你跟谁学的这个?” “这很难吗,为什么你们都这么问我。”冯俏疑惑极了,不知为何,声音里还有一丝颤抖。 后来孔明江发现,冯俏不仅修复字画很有天赋,一些古董瓷器,更是上手就来。这让孔明江很震惊,他第一次开始正视这个小外孙女。渐渐的,他发现,与其说冯俏很有天赋,倒不如说她很有学问。 许是小时候太寂寞了,冯俏念得书又杂又多,心窍开的快。女孩子家本来就心思细腻,很容易从纸张脉络里找出它原本的样子。 看得多了,便会的多了。 孔明江闲赋在家,琴棋书画奇淫技巧上无一不是行家。他爱冯俏的聪慧,便想把她带在身边教。 冯俏却是一个不喜欢学东西的,她只对自己感兴趣的东西下功夫。孔明江试了几次后便放弃了,强扭的瓜还真是不甜。 他不止一次的对夫人感慨惋惜,孔夫人却道:“她爹是寒门子弟,还能一举夺冠考取状元。依依更是自幼就聪慧,他们两的孩子,怎么会笨。只可惜俏姐儿是个女孩子,若是个男孩”不知不觉就扯远了。 孔夫人沉默下来,女儿没给冯家添一个儿子,她总害怕哪天一睁眼,依依就哭着回来,说冯承辉不要她了。 冯俏正埋头把最后的尾巴粘上去,然后刮漆描补颜色。灰头土脸时,突然听说章年卿来了,吓得她蓦地站起来,摸摸头发,又看看自己身上的衣裳,一闷头钻进房间了。任凭林灼呼喊,也置之不理。 书房里,冯承辉惊愕的看着章年卿:“你怎么来了。你怎么现在这个时辰来,也不看今天是什么日子,你还敢乱跑。” 章年卿浑浑噩噩的,脑袋一时没转过弯:“什么日子?” 依惯例,殿试结束后,翌日清晨,皇帝依例单独召见前十名新科进士,人称“小传胪”。 冯承辉恨铁不成钢,“赶紧回去,小心皇上找不到你人。” “哦,哦。”章年卿说着就要出去,他把这件事忘得一干二净。跨出门时,想了想,将磨卷抽出来交给冯承辉:“冯先生,这是我凭记忆誊下来的,我昨日殿考的卷子。我今天找你来,就是心里没底。” 冯承辉疑惑的接过,指着一处明显别扭的‘国’字。“这是怎么回事。” 章年卿回头,笑容孤寒:“戳破我自信的东西。” 冯俏穿戴焕然一新,出来却不见章年卿。探头探脑去了冯承辉书房,却见冯承辉在烧什么东西。“爹,章三哥呢?” “我让他回去等消息了。” “哦,对。今天是小传胪的日子。”冯俏眼睛一转,偎过去抱着冯承辉的胳膊,娇声问道:“爹,章三哥是你的学生,你觉得他这次能一举夺冠吗。” 冯承辉喟然道:“原来七分的把握,现在只剩下了五分。” 冯俏愣住了,“为什么?” 冯承辉不欲多解释,只道:“也是他的运气没到。这世间的状元,七分靠才气,三分拼运气。实力加运道是平步青云,实力加疏忽意外就是怀才不遇,一辈子郁郁不得志了。”声音很是怅然。 冯俏说不清心中是什么感觉,只觉得鼻子一酸,眼眶有泪意。这一刻,她竟是希望章年卿能金榜题名。真心实意,不掺半分虚假。 她小声问:“没有回旋的余地了吗。” “那倒不至于。”冯承辉想着那份墨卷上的字字句句,沉吟道:“凭他的才华进前十甲是不难的。其余的,就看运气吧。只要他能在皇上召见时表现突出,给皇上留下印象,未必就没机会”余下几字没有说,充满无限期望。 章年卿刚走到半道,便见章家仆人喘着粗气道:“宫里来人召见三爷。三爷快跟我们回去吧。” 闻言,章年卿话都没多说,便钻进马车。 马车摇摇晃晃,薄薄倦意传来,章年卿打了个哈欠,一时有些后悔昨晚没睡觉。他这副样子就去面圣。真是 屋漏偏锋连夜雨。 他长叹一口气,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为今之计,只能背水一战。 没准他还有机会。 杨久安c任伯中c郭嘉三人都在内间等着。冯俏一进门,三人便齐刷刷投来好奇的目光。冯俏有些羞臊,瞬间低下头,温柔一笑。 在章年卿小声提醒下,冯俏冲杨久安行礼。 “都别看了。” 章年卿似乎跟杨久安很熟稔一样,不客气的推他一把。拉来任伯中,指着冯俏道:“上次我问你的病人就是她。这小半年里,她又长了两颗新牙。现在共有二十六颗牙。原来的两个还是没掉。” 任伯中冷笑道:“你怎么不明年把人再带过来。”翻了个白眼,一副没好气的样子。 章年卿恼道:“我今天能把人带出来就不容易了。” “好了好了,别吵了。这里不能久呆,办正事要紧。”杨久安打圆场道。 任伯中净过手,端着冯俏小脸左右查看,并示意她张嘴。 好半天,见任伯中还想把手塞进去摸。章年卿不悦道:“你能不碰她吗。” “嘶。我说你这是讳病忌医啊。”任伯中瞪他:“不碰她我怎么看的清楚。” 章年卿语气烦躁,道:“她自己不会张嘴啊。” 一时剑拨弩张,眼看两人又要吵起来。 郭嘉脆声道:“伯中哥哥,你让章大人自己扶着冯姑娘脸算了。让他当你的助手,你指挥他。”妙眸一转,看着章年卿:“不知章大人愿不愿意屈尊?” 章年卿当然愿意。只是看着他们促狭的笑容,有些不好意思张口。 望着三人一副好整以暇看戏的模样。章年卿叹了口气,伸手捧起冯俏的小脸。刚一上手,三人便闷声哧哧的笑。 章年卿置之不理,低头看着冯俏,只见她玉眸黑曜石,闪闪煜煜。眼神一直追随着他,手上触感丝滑,颊香娇嫩。 冯俏望着他,一副任君采撷的样子。让他总错觉小姑娘是在撒娇索吻。 任伯中道:“朝左,再挪一点。你对着光啊。呵,章大人,您行不行啊。” 别人的手哪有自己的听话,任伯中脸上薄怒,章年卿有求于人,只好讪讪不驳,任人指挥。 终于,任伯中敲棺盖论,指着自己左颊,“这边噬的最严的是乳牙,十三岁前基本就换干净了。” 章年卿急道:“那右边呢。” “没救了。”任伯中神情无奈:“你也看到了,她这边龋洞比左边的小很多,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恒牙比乳牙结实。” 任伯中边走边道:“我刚看她的齿泽c排列,便觉得不妙。你以后还是看着她少吃甜食,勤漱口吧。再没办法了。对了,上次你带回去的苦参粉还有吗,没了下次让人到我那去拿。”回头见章年卿出神,拍着他肩头安慰:“以后费些神,仔细点吧。” 冯俏心情有些低落,大家走了,她还不死心的对着镜子照。 章年卿送走三人,关好门。回头一看,倍觉心疼。 “俏俏。” 冯俏没回头。 章年卿耐着性子继续喊:“幼娘,回头看看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0.第一百三十九章 购买比例低于40, 48小时后显示正常章节。  章年卿在这片静默中不言不语,他一想到冯俏是因为这个原因才许配给他的, 便胸口闷疼。如果他当初没得了解元 孔明江看了看他的神色,道:“你不必如此。我告诉你这些, 并不是让你与他较风。” 章年卿脱口而出:“不知道冯先生原想给阿俏许配的是何许人?” 孔明江愣了一下, 朗声大笑,没想到他在意的居然是这个。 “你见过。便是今日刘府席上那位黄如水,黄公子。” 章年卿眼睛一瞪, “他只比刘俞仁小一岁, 两人差了什么。” “差了辈分。黄如水是刘俞仁的小舅舅,黄家门风素来清正。遵守男子四十无子方可纳妾的古礼。故, 原本定下的是他。” 章年卿涩涩道:“你们也安排他和阿俏见面了吗。” “是见过。” 章年卿想起黄如水的美玉洁白,一时暗恨,后面孔明江说了什么,他都没听清。 章年卿虽然在孔家睡了一晚,却未找到与冯俏说话的机会。第二天他宿醉酒醒后, 得知孔夫人带着冯俏去庙会了。懊悔不已,恨自己懒惰。匆匆忙忙穿了鞋告辞回府,回府咬着笔杆给冯俏下帖子,邀她放风筝。 陶茹茹被章年卿逗乐了:“人家姑娘都是手帕交之间下帖子放风筝。你这不伦不类的算什么。私下幽会, 暗定佳期?” “娘!你说什么呢。”章年卿恼羞道。 陶茹茹才不理他, 抽了他的笔, 叫人取来自己的请帖。道:“初十你爹爹沐休, 不如请了冯家全家一起去踏春。” 章年卿警觉道:“我哥他们去吗。” 陶茹茹笑吟吟道:“当然去, 不然有人的司马昭之心便暴露无疑了。”目光若有所指。 二月初十,春月柳风,草木蓊郁。 四辆马车悠悠辗官道,来到京兆府边界的十里亭前。这里绿草如茵,山光水色,夹河两岸还种着杏树。只可惜还没有结果,连花都只开了个花骨朵。 章年卿黑着脸,任由身后两位不正经的哥哥打趣。冯俏马车上的帘子被风一撩,章大哥章二哥便狂捅章年卿,表面却一片风轻云淡,公子哥模样。装的那叫一个正人君子。 章年卿忍无可忍:“你们无不无聊。” “无聊吗?”章大哥挑眉问老二。 章二哥顺势道:“当然不无聊。如此难见的好风光,怎么会无聊呢。” “停车!” 章年卿跳下马车,径直去了章芮樊和陶茹茹车内。 “哥几个打什么官司呢?”陶茹茹窥视着章年卿的神情问。 章年卿咬牙切齿,冷冰冰的吐出两个字:“无聊。” 冯俏手里拿着一个大红风筝,在众目睽睽下,章年卿硬着头皮帮她将风筝放起来。两人发乎情止于礼,背后还跟着四位父母和若干兄弟姐妹,本是极赏心悦目的一幕。 硬是招惹到某些人的眼,原先在长亭里泪眼婆娑送别的那位贵妇人,一看见章芮樊,手帕便绞的死死的。直直朝他们走了过来,人长得极漂亮,却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指着章年卿冯俏宛如指着一对小奸夫淫妇,掩唇轻笑:“早先只知道他们订了亲,如今看样子,却是像成了亲。” 章二哥叼着狗尾巴草,不屑的对长兄道:“倒不如直接说三弟和冯俏妹妹苟合算了。” “说什么混账话!”章大哥言疾厉色,“别和她成为一路货色。” 章年卿冯俏两个人耳朵又不聋,她看了眼贵妇人,低声问章年卿:“天德哥,她是谁?” 章年卿隐隐看着她眼熟,苦思冥想才想起来,道:“她是季大人的家眷,山东缑氏。他丈夫前两天被外放到蜀地。本是正常的官职调任。她非要来求我爹取消任命。爹没答应,她便去求娘。结果娘也没答应。” 冯俏皱皱鼻子,“真讨厌。”把风筝轱辘塞到章年卿手里。三两步跑到孔丹依身边。 “娘。”冯俏偎在孔丹依身边,等了好半天,才从贵妇人的滔滔不绝中逮住一句话,插嘴道:“桑间濮上,幽会偷情。季夫人可是再说俏儿?这个词恐怕不适合吧。我有父母作陪,天德也有父母兄长作陪,我们既未避人,又不怕人,怎么就成了幽会了。” 贵妇人皮笑肉不笑:“小姑娘这话可真有意思,你些年的女德女诫都读到哪去了。大庭广众,光天化日之下公然和男子拉拉扯扯,这是一个大家姑娘该做的吗。” 冯俏笑盈盈,什么也没说,招手让章年卿过来。她站在章年卿旁边娇小可人,章年卿挺拔俊秀。怎么看都是哥哥带着妹妹的感觉,冯俏甜甜道:“我的书都是母亲和外公亲自教我念的。你若觉得不妥,以后不用我孔家训示即可。免得误人子弟。” 贵妇人一噎,他的儿子怎么会不拜衍圣公。 后知后觉,也知自己迁怒冯俏无理。转将炮火对准章年卿:“小孩子不懂事,你这么大也不懂事吗。”一副长辈的口吻。 章年卿觉得好笑,他父母还在这里坐着呢。怎么就轮到她来大放厥词,他对着冯承辉一拱手道:“冯先生是我授业恩师,他的女儿,自是我们整个晖圣阁学生千娇万宠的小妹妹,学生私以为,帮妹妹放个风筝,并无大碍。” “难道你不知你们刚定过亲?” “诚然。”章年卿微微哂笑,那表情分明是在说,难得夫人还知道我们是定过亲的。顿了顿,他道:“承蒙先生厚爱。冯俏妹妹尚小,暂且不论婚嫁。” 未婚男女出嫁前十天是不能见面的。 在此之前,大魏风俗是允许在双亲陪同下见面的,只是不允男女私下幽见,做出不齿之事。 贵妇人站不住脚,突然捂脸大哭,背着身肩膀一抽一抽的。她道:“你的父母都知道操心你的婚嫁,我的一儿一女也是婚嫁的年纪,他们父亲如今去了蜀地,我却不能带着孩子陪伴。他父亲突然降职,儿女的亲事都被人轻视。我们老爷又做错了什么,怎么就无缘无故被贬职了” 章年卿不想在这听她哭丧,拉着冯俏去捡风筝。 章芮樊却躲不开,被人拉着,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拉他袖子得不是别人,正是方才指责小儿女搂搂抱抱的不成体统的贵妇人。她睁着一双怯怜的泪眼,如泣如诉道:“章大人,您是吏部侍郎,你怎么会不知道呢。你告诉我” “她魔怔了。”冯俏频频回头,忽然觉得她挺可怜的。 章年卿点头:“恩,是。堂堂山东缑氏,竟出了这样一位女儿,也是让人叹为观止。” 冯俏道:“她把一生都活给了季大人,早就没有自己了。”但凡要点脸面的人,谁会在这种场合做出这种事。 章年卿听出她言语里的机锋,咦道:“原来我的小娘子还有这番见解。以前诸次赖在我身边装孩童的是谁?” “天德哥~~~”冯俏甜声唤道,企图蒙混过关。 章年卿唇角勾起,十分满足。她不说他也知道。这是个藏秀于内的孩子,惫懒极了,素来爱娇卖痴,在自己信任的人面前是个没骨头的甜濡团子。也许她自己都没发现,她从第二次见他,就开始跟他撒娇耍小孩子脾气了。 嫩嫩的,娇娇的。 这让章年卿觉得很满足,内心膨胀。 “阿俏,等我考上状元你就嫁给我吧。” 冯俏被吓的一个趔趄,险些摔倒,被章年卿扯住,她结巴道:“哪,哪有这么小就成亲的。你不是给我娘说等我及笄吗。” 章年卿狡辩道:“我只说今年拿不下殿试又得等三年,我若今年得了状元,以两榜进士之名娶你委屈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1.第一百四十章 购买比例低于40, 48小时后显示正常章节。 章年卿舔了舔干燥的嘴唇,越来越紧张了。 走了一段时间, 章芮樊忽然回头问:“你跟着冯先生三年, 就没见过他的小闺女。” 章年卿一抖袖子,小脸肃然道:“孩儿禀知礼节, 从不冒犯。念书便只去晖圣堂一处。从不瞎游乱窜。” 章芮樊瞪了他一眼, 莫名老脸臊红。恨铁不成钢在他头上敲了一记,抖着手腕道:“兔崽子, 都敢编排你爹娘了。”没有你爹娘,你现在能长这么大吗! 十四岁的少年目露茫然,糊涂道:“何为编排?是孩儿的哪句话说的不妥当吗。” 身后捧着礼物的小厮噗嗤一笑, 小山高的礼物动摇晃, 用原本用袖子捂着嘴偷笑,见状赶紧双手扶稳。吃了章年卿一记凌厉的眼神后,眉低眼顺的跟在后面。 章芮樊递拜帖去敲门, 如今从一介教书先生升擢至东阁大学士的冯承辉先生,居住的仍是杏儿胡同。 冯承辉看着章芮樊心情复杂,他两人是同科, 十八岁他一举夺下魁首, 春风得意, 踏马观花时别提多风光了。 当年章芮樊却落了榜, 又接连考了四年, 二十三岁才得了个进士身。 可高有什么用, 比起章芮樊的青云路, 冯承辉在官场这一路走的几乎亏心啊。 痛惜扼腕良久,这才正色,细细打量了一番章芮樊儿子——章年卿。 第一个念头,黑。果然如泰山所说,章年卿太黑了,虽不敢和包公类比,却也委实不像个书生。倒像一个面朝黄土背朝天的乡下人。 念着他这个新鲜出炉的小解元,按下满心不满,勉强露出一笑,和章芮樊寒暄道:“我记得,他头两年在我这里念书的时候还是神姿丰秀般的人儿,怎么孩子养到自己家,却养的这般枯瘦。你啊,对孩子也太不上心了。” 章芮樊赶紧道:“药吃的。实不是我把孩子养的不经心,秋日里孩子病重,眼看就要大比。孩子又要强。药难免用的重了一点,这一病,好是好了。人却变的蜡黄蜡黄的,怎么养都是现在这幅黑黝黝的样子了。我都快愁死了。” “诶,话不能这么说。男儿吗,养的跟个小白脸一样有什么好。我看这样就挺好。”拍拍章年卿的肩,佯做满意。 今儿是岳父看女婿的日子,章年卿和冯俏这条姻缘线,是冯俏的外祖父,衍圣公孔明江搭的。俏姐儿今年才九岁,问亲委实过早了一点。孔明江却道,“不赶早不赶晚,赶上好时候便是一桩好姻缘。只是定亲罢了,又没说让俏姐儿明儿就嫁了。” 冯承辉喏喏称是,在这个老丈人面前一点都说不上话。 衍圣公是虚职,历朝历代为孔子嫡系后裔留下的世裔封号。没什么实权,空拿俸禄而已。 祖上青荫,一千多年下来,孔氏后人还能得到祖宗庇佑。当真是前人种树后人乘凉的现世版。 冯承辉能娶了衍圣公的女儿,还要从他十八岁中了状元那年说起,时年盛行榜下捉婿,冯承辉学问好,人又长的俊。品行端正,身家清白。踏马游街时,一眼被衍圣公相中,叫到府里去,问他愿不愿意娶他的女儿。 冯承辉对孔丹依一见倾心,满心愿意。却拱手道,他不敢私自婚配,要写信问过家中父母才行。 孔明江是灌着儒礼长大的,见状对冯承辉越发满意。 后来,冯承辉父母回信附上生辰八字,还寄了一副金镯子,很是满意这桩婚事。 不过冯承辉在孔明江跟前说不上话倒不是因为家世卑微,娶了贵媳。实在是他的官路太过坎坷崎岖,十八岁中状元,春风得意,进翰林院俢撰。 二十出头,金榜题名,洞房花烛,他人生四大喜,他一下子就占了两个。 后来能沦落到回京教书的地步,还是老丈人费了大力气,将他从一个偏僻的小县拉上来。 因着这份恩,冯承辉在孔明江面前从来大声说一句话,孔明江说什么都不反驳。 叹了口气,招手让章年卿过来,问他:“明年下场春闱,你有几分把握。” 章年卿看了眼父亲,反黠道:“我若没有把握,先生是不是就不把女儿嫁给我了。”一笑,两排白牙晃眼。 冯承辉乐了,没忍住在他头上摸了一把。指了指里间,“去吧,你师母有话对你说。” 这是看上的意思了。 章年卿忽然更紧张了。 依家中的长辈指点,里面明面坐的是岳母大人,屏风啊,窗子啊,反正总有一暗处藏着冯先生家的这位小闺女。 不过,听说他的小娘子今年才九岁。还是只知道玩乐的年纪,怕是不会躲在暗处偷偷的看了。 舒出一口惆怅,提了提神。大步进了屋子。 冯承辉令人温了两杯清酒,招呼着友人喝起来。边喝边聊,冯承辉问:“章兄,现在家中几个儿女?” “三子一女,最小的女儿刚出生满三日。” “哦?可是天德中榜那日生的。”章年卿,字天德。 “正是。也因着此故,给女儿取了青鸾的乳名。青鸾报喜,唉,我这儿子,可比我当年出息的多了。” 一句话说的冯承辉更惆怅了,他至今才得了一个女儿。独苗苗养在膝下,正是百般疼爱的时候。突然心肝宝贝就这么被她外祖父许了出去,冯承辉觉得肉都疼。恨不得没教过这个学生。 冯承辉在京府中学堂教书,闲暇之余还指导了几名学生课业。章年卿便是其中之一。 不过那时章年卿长的瘦弱白净,个子也不高,在人群中并不起眼。还是个闷嘴葫芦,不喜与人交谈。 冯承辉对他印象并不深刻,掐指一算,章年卿至少在他膝下读了三年书,若是算上中学堂的日子,章年卿在他身边近八年,他对这个孩子一点印象都没有。 可想而知,章年卿的存在感有多低。 人比人,气死人。 他中状元的时候,章芮樊还在勤学苦读求功名,一晃二十年,章芮樊从小小的汝宁府同知,一晃成为如今的吏部侍郎。膝下儿女双全,儿子还这般出息。 冯承辉叹了口气,掩下心头的那抹嫉妒。道:“章兄真是好福气,也算熬出头了。” “唉。”章芮樊摆摆手,“哪里是个头。老三还没娶妻,女儿还在襁褓中,日子还长着呢。” 冯承辉倒想有个儿子让他操心。 闲话不提,章年卿进了里屋之后,便看见笑吟吟的师母,穿着藏青色的褙子,手里牵的不是别人,正是年方九岁的冯俏。小冯俏穿着粉色袄裙,藏蓝色马面裙,玉濡可爱,两只黑葡萄似的眼睛,一动不动的看着他。 孔丹依吓了一跳,怎么这么快,不是说人才来吗。想着昨夜丈夫愤懑不平的样子,原以为今天丈夫会好好为难一下。没想到这么一会儿就把人放进来了。 孔丹依推了推女儿,嬷嬷将冯俏带走。 “你是年哥儿吧。”孔丹依请人坐下。 “学生章年卿,见过师母。” 章年卿一抬头,孔丹依心里便叹了一口气,怎么这么黑啊。 可父亲挑的人,她又不好说什么。指望着丈夫说两句,冯承辉平日口若悬河,却一到关键时候,一棍子打不出两个屁来。 孔丹依打起精神,试图略过章年卿古铜色的皮肤,勉强笑笑。既然丈夫都把人放进来了。那就说明这孩子还是有可取之处的。怎可拘泥相貌,空落世人俗套。 章年卿约有五尺高,长的倒是仪表堂堂,气宇轩昂。一双剑眉英气逼人,温眸如泽一点深意,又透出三分儒雅。是个丰神俊朗的好男儿。这让孔丹依略微好受些,还好,除了黑点,长的倒是不难看。 “今儿你来虽是给我行的师礼,想必你心中也明白。今日你们跑这一趟,是要和我们结秦晋之好的。幼娘你刚也见了,她还小。便是你们订了亲,她一时半会也是嫁不了的。你长她五岁,你可等的起?” 章年卿撩袍,恭恭敬敬跪下。道:“天德曾立誓,不搏得一番功名,绝不成家。我以和父亲商量明年下考春闱,若顺利的话便是复试殿试。这样最好。若不顺利,又得等三年。” 抬头,目光笃定,“师母,我等的起。我可以等小师妹及笄。” 孔丹依微不可见的皱起了眉。这么个一板一眼的性子,幼娘以后怎么受得了。 不过,这话说的倒是动听悦耳,孔丹依心被熨的服服帖帖,罢了罢了,只要这孩子没什么恶习,也算一份好姻缘了。 翰林院,章年卿欠身问忙碌的周存礼,“周兄,听说你和任伯中玩的挺好。” 任伯中父亲是太医院的医正。 “伯中?你问他干嘛?”周存礼纳闷,两人同科加共事也没有说过几句话,怎么张口就问他朋友,他试探道:“你们认识?” “有空叫出来一起喝酒啊。”章年卿单支着胳膊,闲闲道:“不如就今儿吧,‘大梦京’冬日里上了新酒,去尝尝鲜,我请客。” 周存礼放下手中的书,百思不得其解的看着他:“我说章少爷,你这好端端的怎么黄鼠狼给鸡拜年啊。我看你就是没安好心。你不说清楚干什么,我可不帮你叫人。” 谁不知道章年卿身边都是一群高官显贵的子弟,看他着是个清流,才名冠身。实则就是二世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2.第一百四十一章 购买比例低于40, 48小时后显示正常章节。 没想到章年卿却不是个软柿子, 明着懦弱一一给他们写了文章。看着锦章妙句,鞭辟入里,十篇文章,篇篇不同, 风格各异, 水平各异。大家兴高采烈的照着自己平日的水准选了自己的文章,交给先生。 第二日却被骂的狗血淋头。先生指着他们鼻子骂, 聪明不用在正形上, 春秋笔法,指桑骂槐, 简直有辱师名。 大家吃了一顿鞭子, 下堂去找章年卿算账, 谁知章年卿早早叫了自己两个哥哥在学堂外等着他们。 章年卿打架阴招多,仗着他背书多,专挑人穴道捏。他既不会点穴,手里又没轻没重,好悬没把一群人捏瘫痪。 一来二去, 不打不相识,章年卿和纨绔圈这群公子哥玩的特别好。 虽然章年卿是几人中最年幼的,却因学问好,打架行, 时常拯救兄弟于们先生的教鞭下。又能在关键时候被顶出来当挡箭牌, 在纨绔圈里威望极高。 平日这些少爷犯了什么事, 被家里禁足不许出门。只要打着‘去找章年卿’‘章年卿邀我去xxx’的旗号,双亲便会暂时解除禁足,容他们出去玩一会儿。 百试百灵。 故而大家和章年卿感情格外好。章年卿和这群人混久了,也在笔杆子下练出绝活,不仅能左右开弓写对联,还能单手写数十种字体。极善模仿。 几个人纷纷跳下马车,从章年卿手里抽出书,顺车窗扔进马车里,架着他往马车上塞。 “呦呵,当了官老爷这派头就是不一样了。兄弟请喝酒都不去。” 章年卿撑着突突跳的太阳穴,妥协道:“好好,你们说去哪。不过一点,我今晚真得早点回去。我手里还有活呢。” 杨久安道:“别扫兴啊。你要在再这么说,我们干脆去你家得了。听说你家现在只有你一个人,今晚咱们不醉不归。” “对对对,去他家。”大家起哄道:“醉了也不归,直接睡在他家。” 夕阳西下,在章家院子里收走最后一抹余辉。 杨久安打了个酒嗝,朦胧着眼睛问:“丫鬟呢,掌灯啊,这天都黑了。”摇摇晃晃就要往出走。 章年卿赶紧拦住,“安小爷,你坐着。我去。” 大家闻言也纷纷劝杨久安坐下,他们这群人里,除了章年卿,便是杨久安年纪最小,身份也最尊贵。他是长公主的独子,无论在位的是和景帝还是开泰帝,都是他亲舅舅。 身份可见一斑,大家哪敢让他亲力亲为。 门外,杨学士火急火燎赶过来。出门的时候被一点事耽误,他一直心神不安的。只怕赶不及救火,章年卿丧命火海。不曾想,待他到了章府,书房的灯还没点。 他回头看了一眼,一点了点身后的人,确保万无一失后,安心等待。 是夜,浓烟滚滚,红浪滔天,照亮了半个京城。 章府在熊熊火焰下变成一片焦土废墟,大半府邸都被烧毁。 杨学士带着人立即冲进去救火,谁知刚进门,被人兜头兜脑罩了一团布,一群人拳踢脚打,险些肺脏都打出来了。过了良久,他听见章年卿的声音道:“停停停,别打了,他们好像是来救火的。” 外面声音乱糟糟的,“不是一伙的吗?”“嗝,我看像。”“切,管他是不是一伙的,先打死再说。” 章年卿道:“我听这声音有点耳熟啊。”把杨学士头上破布拿掉,看清来人,章年卿虎了一跳,“杨大人,怎么是你。” 杨学士鼻青脸肿,脑子却没糊涂,“窝交给你的踢目爬泥捉不了,累看看。(我交给你的题目怕你做不了,来看看。)” 章年卿尴尬万分,赶紧扶起人,连连抱歉。 杨学士说,他过来发现着火了,怕左邻右舍喊不动,去街头叫了一群乞丐,一人给了十文钱让过来帮忙救火。 章年卿望了望那群乞丐手里整齐的木桶,笑道:“巧了,我们在院子里抓到的也是一群乞丐。哦,不。流寇。” 之前章年卿和陈伏出来取蜡烛,章芮樊走的时候给他只留了两个小厮一个老妈子一个丫鬟,章年卿带着这群公子哥进来的时候,便让老妈子带着丫鬟避开,别冲撞了谁。只留两个小厮伺候。 谁知这群大爷喝醉了,逮着谁都灌。两个小厮喝的七仰八叉,四脚朝天。章年卿叹了口气,只能亲力亲为。 没想到一出来,迎面撞到两个鬼鬼祟祟的人。也不知道谁喊了一嗓子,房里喝醉的人呼啦啦出来一看,还以为是来章年卿家偷东西的,随手抄着东西,出来照着脑袋把人砸晕过去。 这一砸不要紧,扑通倒地一声。惊着了更多的人 章年卿掩着鼻子,汗颜道:“没留意,他们是从房间里面点的火,等发现的时候,屋子里面已经烧的面目全非。连带着西院一排倒角房都跟着遭殃了。” 事实上是大家打嗨了,等发现书房着火时已经一发不可收拾。 大家勾肩搭背,醉酒上头,又痛痛快快打了一架,都觉得这顿酒喝得爽。 托这群公子哥的福,章家的一场纵火案,在无人员伤亡的情况下,被送到了刑部审理。 前吏部尚书,现任刑部尚书张恪拿到卷宗时,目露沉思。良久,起身亲自去提审了那起抢劫纵火的几名流寇。 一番重刑审问,待他从刑部大牢出来时,后背一身冷汗,想了想,让人请衍圣公和文渊阁大学士冯承辉过府一叙。 三人一碰头,张恪请茶落座,缓缓道:“章家纵火案不是意外,是有人花钱雇凶。” 衍圣公嚯的睁眼:“是冲着天德去的?” 张恪闭着眼点了点头,痛惜道:“是我无能,尚未审出来背后的人是谁。” 冯承辉道:“怎么能审不出来,谁给他们的钱总知道吧?” “出钱之人并非买凶之人。中间经手的人太多”张恪解释道。 “这个混账王八蛋。我们天德是碍了谁的眼了。”冯承辉拍桌怒道,忿忿不平。 张恪叹气道:“我今天找两位大人过来,便是要说这件事。章府不能在住下去了。芮樊临走时托付我照看天德,如今却在我眼皮子底下发生了这样的事” 三人俱是一沉默,衍圣公开口道:“让天德搬去我那里吧。现在有人针对天德,一时半会儿我们还摸不出是谁,他一个孩子住在诺大的章府确实让人操心。” “这怎么可以”冯承辉欲言又止。 衍圣公府并不宽敞,孔明江儿女众多,本就住的紧凑。哪里还能再住人, 孔明江瞪他一眼,“可什么可,就这么定了。张大人府里家眷众多,不方便。天德又和俏姐儿定着亲,更不能住你那去。除了来我这,还有别的办法吗?” 张恪也知道衍圣公府上的情况,迟疑道:“不如咱们三家凑点银子,在孔公府上附近给他租一间房。” 冯承辉摇头道:“京城寸土寸金,我泰山府上又在皇城根下,周围都是皇亲贵族,哪里有空房给我们租赁。” 说来说去都行不通,干脆派人去把章年卿叫过来,问他愿意住哪里。 章年卿眼睛一亮,差点脱口而出他想住在冯家。及时刹住,含蓄道:“我住在章府挺好的。搬过去,总是不合礼数。” 不合礼数。 大家恍然大悟,原来是想住冯家啊。 冯承辉被他气笑了:“你还知道住在我家不合礼数啊。俏姐儿纵是年纪小,也经不起你这么毁她清誉。” 章年卿讪讪的,不敢在说话。气氛一时僵住。 张恪摸着胡子,在他们二人身上不断打量,若有所思。问冯承辉道:“我记得令嫒今年才九岁?” 冯承辉纠正道:“十岁,已经十岁了。” 只是没过生日罢了。孔明江也不戳穿他,对张恪道:“张尚书可是有什么好主意。” 张恪笑呵呵道:“依我之见,不如就让天德住到冯家去。冯先生如今不教书了,晖圣阁这不空下了。那离内宅远,再合适不过。何况,女婿乃半子。冯家小女尚且垂髫,有父母双亲看着,你们还怕两个孩子不规矩?” 冯承辉苦笑道:“我倒不是担心这个,天德是我一手教出来的学生,他的品德我信的过。我只担心人言可畏” 张恪笑了,“怎么个可畏法。事出从急,天德如今独自一人,身边无人扶持。你做岳父的帮故友照看照看儿子都不行了?退一万步来讲,俏姐儿被天德玷污了名誉。我问问你,将来娶俏姐儿的是谁啊?” 冯承辉一噎,神情变幻莫测。 章年卿见冯承辉神色松动,有戏。 忙撩袍跪下,满脸正色:“先生放心,天德一定安分守己,恪守规矩。白日只去翰林院,夜里归来只在晖圣阁躺一觉。绝不胡乱走动,惊扰到冯俏妹妹。” 张恪添了把火,笑道:“不如这样,咱们请几家大儒来做个见证。且让天德住在冯家,以五年为限,冯家小女及笄时,无论天德手头如何,都得令他搬出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3.第一百四十二章 购买比例低于40, 48小时后显示正常章节。  章年卿推开窗子赏了一会雨景, 将桌子上的汝窑花瓶抱出去放在窗台上, 花瓶里种着一株绿萝。 春雨贵如油,让这小东西尝尝雨水也不错。 章年卿收回手,捻了捻手指,若有所思的看了眼花瓶。再上手摸了摸确认触感, “果然是假的。”他还真以为同福客栈已经富到如此地步。摇头自嘲,一叶障目了。 雨天多烦事。章年卿刚坐下, 翻开从岳丈家讨出来的典考籍, 正只字研读别人的文章,客栈下一阵吵闹。章年卿心烦意乱, 摸出一块娟帕, 嗅了嗅,稳稳心神, 继续苦读。 “陈先生,陈先生。唉!” 门外的人接连叫了两声, 得不到回应, 叹了口气, 嚯的推开房门。一阵冷风灌进来,吹起书桌上的书本纸张。 章年卿愕然的看着门外之人:“何事?” “章公子, 怎么是您?” 原来是店小二, 小二连连道歉后, 狐疑的看了眼窗台上, 雨中绿萝。讪讪的合上门离开。 然后章年卿听见隔壁房门被打开的声音, 他放下书,欠身在窗口外探了探。果不其然,左手边房间窗台上,也摆了一盆绿萝。 隔壁动静悉悉索索的,隐隐能听出是四五个人在房间里。店小二的声音是最急迫的,只听他似乎扔出了什么硬物,咣当掉在桌子上。他气急败坏道:“您这钱委实不好挣,小的也不要了,惹不起,总躲得起。”骂骂咧咧的走了。 章年卿被清风拂面,洗了把脸。门外的是非不欲多听,他这边也接连来了两位客人。巧了,都是送伞的。连话都没变:“三爷昨日走得急,忘了备伞。小的今天赶紧送过来了。” 话毕,急匆匆的走了,一刻也没有多留。 章年卿关上门,坐在床边把玩着两个伞。嘴角翘起一丝笑意,观摩了许久,才终于在其中一把伞柄上,看见一个小巧的冯字。 他愣了半晌,倒了被热茶,慢吞吞的喝着。冯先生是不会顾及这些小事的。师母的话,便是送伞,也该和家里打声招呼,免得两家送齐了,显得跟打擂台似的,尤其显得他这个岳家心急。 哪会是谁送的呢。 答案呼之欲出。 指腹摩挲着伞柄,眸子中有些疑惑,也有些认真,“你就这么关心我吗。” “咚,咚,咚——” “来了。” 章年卿将手中的伞塞进被褥内侧,开门是个生脸。 那人作楫,一脸歉意道:“鄙人姓陈,单名一个伏字。方才小二误闯贵人房间,我特来致歉。”抬头,风光霁月,儒雅俊秀。看着便是一副贵人相。人却面如死灰,眉头紧锁,似有千万愁绪难以抚平。 章年卿回了一礼,客气道:“无碍,事出从急。” 他一出声,陈伏眼中便闪过一抹诧异。“不知兄台年方几何?” 章年卿身高不低,一出声便漏稚。他坦然道:“在下姓章,立早章,双字天德。年方十五。” 章年卿有意含糊,只报字不报名,去年九月才过了生辰,开年一月便称十五。不算撒谎,却处处掩饰。 不想陈伏还是一口道出他的身家来历:“兄台可是和景二十二年京兆府年纪最轻的章年卿章解元!” 佳名远扬,万口传。 章年卿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他已经到了家户喻晓的地步了,有些汗颜,不知道怎么维护自己形象才不丢人。清清嗓子,谦逊道:“正是在下,陈兄缪赞了。” 都说文人相轻,陈伏却是一个英雄见面惺惺相惜的性子。和章年卿几句话下来,两人便引对方为知己,为彼此的共鸣而感叹。一来二去,陈伏便透漏了几句自己的事。 原来,按大魏律例,过了乡试中了举人,其名下土地有免税免赋的权限。 章年卿锦衣玉食,不知民间疾苦。他夺解元的时候,倒是有乡绅送了他八百亩土地并一些银钱。被章芮樊给拒了,自己出钱廉价将那八百亩地买下,归在了章年卿名下。那时他隐约听过一些免税赋的话,却未在意。 陈伏叹了口气道:“哥嫂都是善人,我念书是又借了村里不少银钱。自我考上举人之后,以各种名义让我将他们土地收在名下的人不计其数。可在靖安,一个举人名下免税的规制最高也不过五百亩,现在我名下已经挂了七百多亩。” 章年卿暗忖,赶明儿问一下父亲,他那八百亩地是怎么安置的。 陈伏仍在继续,“我所住的,乃是小地方。当年秋赋一时少了那么多,上面便派乡保来查。还说什么,‘年年举人老人多了去,没见谁像你这样吞山吃银。胃口忒大。’后来我便被带到衙门,万幸中举后可见官不拜,受刑不罚。我被拎到县衙,住了半月倒也没吃什么苦头。” 章年卿听的头昏脑涨,自己梳理思路,斟酌问道:“那你今日又是遇到了什么麻烦。” 陈伏揉着眉心,头痛道:“这不是眼看会试,我要来上京赶考,又不放心哥嫂,便把哥嫂也带来了。安置在红庙街一处赁来的小院子。谁料想冤家路窄,那户院子的原主人,不偏不倚正是我们县老爷的亲侄子。” 章年卿恍然大悟,这两年他背地里闲书也看过几本闲书。期待的问道:“可是那县太爷的侄子,看上了你的嫂嫂,要强娶豪夺。” 陈伏头痛道:“差不多。不过我看那厮不见得是看上我嫂嫂,是诚心给我家找不痛快罢了,终日调戏嫂嫂,屡屡被我兄长撞见。谁知,这两日闹出嫂嫂有孕,加上那人故意出言蛊惑。因着哥嫂多年不孕。哥哥便以为嫂嫂肚子里的不是他孩子。一气之下,离家出走了。” 陈伏烦不胜烦,“眼看就要大考,哥哥不见踪影,我还要照顾着嫂嫂。瓜田李下,一时便有了传言,说我和嫂嫂有染。你说说,这都什么事啊。”陈伏气的直拍桌子:“现在这节骨眼,这话传出去。让朝廷怎么想我,考官怎么想我,一个品行有污之人,怎么堪当大任。” 说完才意识到,章年卿年纪尚轻,怕是不能感同身受这些生活琐碎。歉意笑道:“真抱歉,惹的章弟也心烦了。怕是你也不爱听这些糟心事吧。” 章年卿倒是无所谓,反倒觉得很新鲜,挺有意思的。他又问:“那绿萝是怎么回事?” 陈伏道:“绿萝是我和小二留下的信号,日子渐紧了。我便打算先将家里的事隔一隔,我这边温习的差不多了,便把绿萝放出去。便是发出信号,有人找,可以说我在了。如果这绿萝没摆出去,哪怕天塌下来。都不能让人来打扰。” “原来如此。”章年卿拳头抵唇,不厚道的笑了声:“看来今天小二没拦住。” “是啊,今天我摆不摆绿萝,小二都得找我闹上一闹。他闯进你房间时,我探头看见你窗前,便觉得是天意。也将绿萝挪了出去。一味逃避总不是办法” 章年卿频频点头。 下午的时候,雨停了。 章年卿夹着伞,去了趟冯府。等了许久,见冯承辉第一句话便是:“先生,靖安一带今年可是遭灾了。” 冯承辉疑惑道:“怎么忽然想起来问这个。” “我在同福客栈结识了一位朋友,听他说,他中举后因着乡亲把土地挂在他名下,导致当年秋赋缺口甚大。学生感到有些滑稽,诚如世人所言,举人年年有,免税赋又不是今年才有的规矩。缺口如此之大,只怕背后另有隐情。”章年卿不敢卖弄,一五一十道出心中疑惑。 冯承辉目光警惕:“这话你可曾问过你父亲。要知道,你父亲调遣吏部之前,曾在户部任事。” 章年卿腼腆一笑,“传道受业解惑是师父的事,我和父亲谈,岂不是妄议朝政。学生不过好奇,我这两日读典考丛书,见往年有拿政事做考题的。便想投个巧。” “你啊。”冯承辉朗朗大笑,翁婿两人以此为话题,谈论一下午。 晚上冯承辉留章年卿用饭,章年卿眼睛一亮,隐隐有期盼。 冯承辉便借换衣服的时机对妻子道:“小两口蜜里调油今后才好过日子,现在让他们多培养培养感情,不失为一件好事。” 孔丹依赞同道:“我明白。我爹迂腐,我可不迂腐。有咱们看着,他们发乎情止于礼,相熟相熟,尽是那小炭头将来成人了,心里也懂得记挂。” 冯承辉颔首,“恩,记得把后宅里的长嘴仆妇丫鬟安排好。莫把好事弄成坏事,让外人嚼舌根子,说我们俏姐儿是非。” “我明白。”孔丹仪拍拍丈夫手背,让他安心。 章年卿在饭桌上见着冯俏,眼睛刷的一亮。 没有外人,冯俏的娇气便透出来了。一点没有那天见他知书达礼,温柔贤惠。许是冯家这么多年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太过宝贝。将冯俏宠的十分娇惫懒散,九岁的人了,饭都不好好吃,非赖着孔丹依喂。 章年卿三岁就自己独立吃饭了,他看着他娇憨迷糊的小姑娘,竟觉得他前两次见她才是最真实的她。 章年卿一抖袖子,小脸肃然道:“孩儿禀知礼节,从不冒犯。念书便只去晖圣堂一处。从不瞎游乱窜。” 章芮樊瞪了他一眼,莫名老脸臊红。恨铁不成钢在他头上敲了一记,抖着手腕道:“兔崽子,都敢编排你爹娘了。”没有你爹娘,你现在能长这么大吗! 十四岁的少年目露茫然,糊涂道:“何为编排?是孩儿的哪句话说的不妥当吗。” 身后捧着礼物的小厮噗嗤一笑,小山高的礼物动摇晃,用原本用袖子捂着嘴偷笑,见状赶紧双手扶稳。吃了章年卿一记凌厉的眼神后,眉低眼顺的跟在后面。 章芮樊递拜帖去敲门,如今从一介教书先生升擢至东阁大学士的冯承辉先生,居住的仍是杏儿胡同。 冯承辉看着章芮樊心情复杂,他两人是同科,十八岁他一举夺下魁首,春风得意,踏马观花时别提多风光了。 当年章芮樊却落了榜,又接连考了四年,二十三岁才得了个进士身。 可高有什么用,比起章芮樊的青云路,冯承辉在官场这一路走的几乎亏心啊。 痛惜扼腕良久,这才正色,细细打量了一番章芮樊儿子——章年卿。 第一个念头,黑。果然如泰山所说,章年卿太黑了,虽不敢和包公类比,却也委实不像个书生。倒像一个面朝黄土背朝天的乡下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4.第一百四十三章 购买比例低于40, 48小时后显示正常章节。  话未说完, 马车里一下子钻出四五个脑袋。都是熟脸,他的昔日旧友,一群纨绔子弟, 家世显赫之辈。 以前在中书堂念书时, 章年卿是唯一一个横跨才子圈和纨绔圈的一个奇人。他们和章年卿不熟时,只当这是个闷葫芦,又看他年幼, 大家都欺负他捉刀代笔写文章。 没想到章年卿却不是个软柿子,明着懦弱一一给他们写了文章。看着锦章妙句, 鞭辟入里, 十篇文章,篇篇不同, 风格各异, 水平各异。大家兴高采烈的照着自己平日的水准选了自己的文章,交给先生。 第二日却被骂的狗血淋头。先生指着他们鼻子骂, 聪明不用在正形上, 春秋笔法, 指桑骂槐, 简直有辱师名。 大家吃了一顿鞭子,下堂去找章年卿算账, 谁知章年卿早早叫了自己两个哥哥在学堂外等着他们。 章年卿打架阴招多, 仗着他背书多, 专挑人穴道捏。他既不会点穴, 手里又没轻没重,好悬没把一群人捏瘫痪。 一来二去,不打不相识,章年卿和纨绔圈这群公子哥玩的特别好。 虽然章年卿是几人中最年幼的,却因学问好,打架行,时常拯救兄弟于们先生的教鞭下。又能在关键时候被顶出来当挡箭牌,在纨绔圈里威望极高。 平日这些少爷犯了什么事,被家里禁足不许出门。只要打着‘去找章年卿’‘章年卿邀我去xxx’的旗号,双亲便会暂时解除禁足,容他们出去玩一会儿。 百试百灵。 故而大家和章年卿感情格外好。章年卿和这群人混久了,也在笔杆子下练出绝活,不仅能左右开弓写对联,还能单手写数十种字体。极善模仿。 几个人纷纷跳下马车,从章年卿手里抽出书,顺车窗扔进马车里,架着他往马车上塞。 “呦呵,当了官老爷这派头就是不一样了。兄弟请喝酒都不去。” 章年卿撑着突突跳的太阳穴,妥协道:“好好,你们说去哪。不过一点,我今晚真得早点回去。我手里还有活呢。” 杨久安道:“别扫兴啊。你要在再这么说,我们干脆去你家得了。听说你家现在只有你一个人,今晚咱们不醉不归。” “对对对,去他家。”大家起哄道:“醉了也不归,直接睡在他家。” 夕阳西下,在章家院子里收走最后一抹余辉。 杨久安打了个酒嗝,朦胧着眼睛问:“丫鬟呢,掌灯啊,这天都黑了。”摇摇晃晃就要往出走。 章年卿赶紧拦住,“安小爷,你坐着。我去。” 大家闻言也纷纷劝杨久安坐下,他们这群人里,除了章年卿,便是杨久安年纪最小,身份也最尊贵。他是长公主的独子,无论在位的是和景帝还是开泰帝,都是他亲舅舅。 身份可见一斑,大家哪敢让他亲力亲为。 门外,杨学士火急火燎赶过来。出门的时候被一点事耽误,他一直心神不安的。只怕赶不及救火,章年卿丧命火海。不曾想,待他到了章府,书房的灯还没点。 他回头看了一眼,一点了点身后的人,确保万无一失后,安心等待。 是夜,浓烟滚滚,红浪滔天,照亮了半个京城。 章府在熊熊火焰下变成一片焦土废墟,大半府邸都被烧毁。 杨学士带着人立即冲进去救火,谁知刚进门,被人兜头兜脑罩了一团布,一群人拳踢脚打,险些肺脏都打出来了。过了良久,他听见章年卿的声音道:“停停停,别打了,他们好像是来救火的。” 外面声音乱糟糟的,“不是一伙的吗?”“嗝,我看像。”“切,管他是不是一伙的,先打死再说。” 章年卿道:“我听这声音有点耳熟啊。”把杨学士头上破布拿掉,看清来人,章年卿虎了一跳,“杨大人,怎么是你。” 杨学士鼻青脸肿,脑子却没糊涂,“窝交给你的踢目爬泥捉不了,累看看。(我交给你的题目怕你做不了,来看看。)” 章年卿尴尬万分,赶紧扶起人,连连抱歉。 杨学士说,他过来发现着火了,怕左邻右舍喊不动,去街头叫了一群乞丐,一人给了十文钱让过来帮忙救火。 章年卿望了望那群乞丐手里整齐的木桶,笑道:“巧了,我们在院子里抓到的也是一群乞丐。哦,不。流寇。” 之前章年卿和陈伏出来取蜡烛,章芮樊走的时候给他只留了两个小厮一个老妈子一个丫鬟,章年卿带着这群公子哥进来的时候,便让老妈子带着丫鬟避开,别冲撞了谁。只留两个小厮伺候。 谁知这群大爷喝醉了,逮着谁都灌。两个小厮喝的七仰八叉,四脚朝天。章年卿叹了口气,只能亲力亲为。 没想到一出来,迎面撞到两个鬼鬼祟祟的人。也不知道谁喊了一嗓子,房里喝醉的人呼啦啦出来一看,还以为是来章年卿家偷东西的,随手抄着东西,出来照着脑袋把人砸晕过去。 这一砸不要紧,扑通倒地一声。惊着了更多的人 章年卿掩着鼻子,汗颜道:“没留意,他们是从房间里面点的火,等发现的时候,屋子里面已经烧的面目全非。连带着西院一排倒角房都跟着遭殃了。” 事实上是大家打嗨了,等发现书房着火时已经一发不可收拾。 大家勾肩搭背,醉酒上头,又痛痛快快打了一架,都觉得这顿酒喝得爽。 托这群公子哥的福,章家的一场纵火案,在无人员伤亡的情况下,被送到了刑部审理。 前吏部尚书,现任刑部尚书张恪拿到卷宗时,目露沉思。良久,起身亲自去提审了那起抢劫纵火的几名流寇。 一番重刑审问,待他从刑部大牢出来时,后背一身冷汗,想了想,让人请衍圣公和文渊阁大学士冯承辉过府一叙。 三人一碰头,张恪请茶落座,缓缓道:“章家纵火案不是意外,是有人花钱雇凶。” 衍圣公嚯的睁眼:“是冲着天德去的?” 张恪闭着眼点了点头,痛惜道:“是我无能,尚未审出来背后的人是谁。” 冯承辉道:“怎么能审不出来,谁给他们的钱总知道吧?” “出钱之人并非买凶之人。中间经手的人太多”张恪解释道。 “这个混账王八蛋。我们天德是碍了谁的眼了。”冯承辉拍桌怒道,忿忿不平。 张恪叹气道:“我今天找两位大人过来,便是要说这件事。章府不能在住下去了。芮樊临走时托付我照看天德,如今却在我眼皮子底下发生了这样的事” 三人俱是一沉默,衍圣公开口道:“让天德搬去我那里吧。现在有人针对天德,一时半会儿我们还摸不出是谁,他一个孩子住在诺大的章府确实让人操心。” “这怎么可以”冯承辉欲言又止。 衍圣公府并不宽敞,孔明江儿女众多,本就住的紧凑。哪里还能再住人, 孔明江瞪他一眼,“可什么可,就这么定了。张大人府里家眷众多,不方便。天德又和俏姐儿定着亲,更不能住你那去。除了来我这,还有别的办法吗?” 张恪也知道衍圣公府上的情况,迟疑道:“不如咱们三家凑点银子,在孔公府上附近给他租一间房。” 冯承辉摇头道:“京城寸土寸金,我泰山府上又在皇城根下,周围都是皇亲贵族,哪里有空房给我们租赁。” 说来说去都行不通,干脆派人去把章年卿叫过来,问他愿意住哪里。 章年卿眼睛一亮,差点脱口而出他想住在冯家。及时刹住,含蓄道:“我住在章府挺好的。搬过去,总是不合礼数。” 不合礼数。 大家恍然大悟,原来是想住冯家啊。 冯承辉被他气笑了:“你还知道住在我家不合礼数啊。俏姐儿纵是年纪小,也经不起你这么毁她清誉。” 章年卿讪讪的,不敢在说话。气氛一时僵住。 张恪摸着胡子,在他们二人身上不断打量,若有所思。问冯承辉道:“我记得令嫒今年才九岁?” 冯承辉纠正道:“十岁,已经十岁了。” 只是没过生日罢了。孔明江也不戳穿他,对张恪道:“张尚书可是有什么好主意。” 张恪笑呵呵道:“依我之见,不如就让天德住到冯家去。冯先生如今不教书了,晖圣阁这不空下了。那离内宅远,再合适不过。何况,女婿乃半子。冯家小女尚且垂髫,有父母双亲看着,你们还怕两个孩子不规矩?” 冯承辉苦笑道:“我倒不是担心这个,天德是我一手教出来的学生,他的品德我信的过。我只担心人言可畏” 张恪笑了,“怎么个可畏法。事出从急,天德如今独自一人,身边无人扶持。你做岳父的帮故友照看照看儿子都不行了?退一万步来讲,俏姐儿被天德玷污了名誉。我问问你,将来娶俏姐儿的是谁啊?” 冯承辉一噎,神情变幻莫测。 章年卿见冯承辉神色松动,有戏。 忙撩袍跪下,满脸正色:“先生放心,天德一定安分守己,恪守规矩。白日只去翰林院,夜里归来只在晖圣阁躺一觉。绝不胡乱走动,惊扰到冯俏妹妹。” 张恪添了把火,笑道:“不如这样,咱们请几家大儒来做个见证。且让天德住在冯家,以五年为限,冯家小女及笄时,无论天德手头如何,都得令他搬出来。” 顿了顿道:“没准,也用不了五年,万一期间天德外放出去了,亦或芮樊他们回来了咱们就可以撂手了。” 陈伏走后,章年卿立即起身翻出纸笔。凭着记忆,誊写出朝堂上那篇拙作。记忆清晰又模糊,复杂的交织着,章年卿咬着牙,凭着对自己记忆力的自信。同时也在不断暗示自己,别总想着错了。越是这么想,结果越坏。对自己有信心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5.第一百四十四章 购买比例低于40, 48小时后显示正常章节。  “我娘带我来的。”冯俏百无聊赖的掰着指头,目光灿烂,只字不提自己是怎么痴缠孔丹依。她道:“听说你金榜题名高中状元,我来祝你官运亨通,平步青云。”顿了顿, 小声补充一句:“祝贺你福禄双全。”小手抱拳,大红福年娃娃一般。 章年卿拉过她的手握在掌心,一根根捏开指尖,和她掌心相对, 做起誓状。对上她春花灿烂的眸子, 笑道:“金榜题名后还添着一句洞房花烛,不知幼娘可愿意将这人生四喜为我补全。” “我”冯俏缩回手, 垂下睫毛道:“我不敢说。” “恩?”章年卿胃里翻江倒海, 脑中天旋地转, 唯有面上噙着笑,如沐春风。他上前一步, 把她拉近些:“你不愿意吗?” 冯俏红着脸,声若蚊呐:“我愿意, 我爹娘也不会愿意。” 章年卿笑的一本满足,一边想入非非, 一边拍着胸脯道:“先生和师母那边我去说。” “喔。”冯俏乖乖应一声,飞快的看了他一眼, 又低下头。和章年卿所幻想的风花雪月相差甚远。 章年卿酒意上头, 脚下不稳, 一头栽在她肩膀上,冯俏使出吃奶的力气才撑住他。 章年卿望着她光洁细腻的额头,鬼使神差的就亲了下去。气息刚刚触及,唇尚未挨到,冯俏受了惊吓一般,蓦地蹲下去,抱着双腿,眼中一片慌乱无措。 章年卿猝不及防失去支撑,正倾身弯腰来不及收势,猛的窜了出去,摔了个狗吃屎。脸朝地,小腿还意外把蹲着的小冯俏捎倒,在她衣服脸上都留下了鞋印。 他嘴里被磕破皮,尝了一嘴咸涩,微怒看向冯俏:“你干什么。” 轰然倒地一声,惊得主人客人都跑出来了。 孔丹依看清两人后,吓得魂飞破散,三两步把地上的冯俏抱起来,气急败坏的看着章年卿:“不管她干了什么你也不能踢她啊。”心疼的擦着冯俏脸上c下巴上的泥鞋印。 “我”章年卿欲言又止,看清冯俏脏兮兮的小脸后也愣住了,他刚踹了她吗? 顿时噎住,这个样子落在外人眼里,就是心虚了。 众人纷纷摇头,尤其在章年卿一走近,闻见他浑身酒气时。更是鄙夷,喝醉了就打女人,还是男人吗。也不看看人小姑娘才多大。 冯俏一时成了小可怜的形象,知道冯俏已经和章年卿定亲的内情人,更是先为冯俏将来的生活鞠了一把同情泪。 章年卿是偷亲不成反蚀把米,悔的捶胸顿足,孔子庙外面有段路是土路,下雨后本就泥泞。知道的是他鞋底泥多不小心蹭到了冯俏身上,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用了多大力气! 冯俏窝在孔丹依怀里闷闷的笑,孔丹依原以为她是哭了,掰着她肩膀看见她笑的眼泪都出来了。松了口气,板着脸问:“到底怎么回事。” 冯俏将周围人的指指点点尽收眼中,看着章年卿,得意的挑挑眉。章年卿苦笑一声,顺从的给她拱了拱手,求你了我的小姑奶奶。 冯俏这才满意,大发慈悲,对孔丹依甜甜道:“娘,你误会啦。天德哥哥喝醉了酒,我力气小没有扶住他。他摔倒的时候,不小心把我挂倒的。”声音清脆,讲的很大声。 孔丹依狐疑的看着她:“是吗?” “是啊。”冯俏从母亲怀里挣脱出来,跑到章年卿身边,掰过他的脸,指着他左颊颧骨上的擦痕,“你看,天德哥哥也受伤了。” 冯俏手上热乎乎的,三月春寒料梢,章年卿只觉脸上一烫,心头也一烫。 这晚冯俏走的时候,章年卿同母亲在正门前送客。陶茹茹无不歉意的拉着孔丹依的手:“虽然是无意的,还是觉得不好意思。今天让我们幼娘受委屈了。” 受了委屈的冯俏此时正穿着一条火红色的裙子,扎着两个简单的小辫,美的直转圈。 章年卿看着美好又张扬的小姑娘,故意道:“这是我舅舅送给青鸾的衣服,你穿着到很得意嘛。” 冯俏一愣,有些不舍的摸着衣服,一咬牙道:“我换了衣服就给你送回来,你放心,我不抢你妹妹的东西。” “胡闹。”陶茹茹好笑的拍着儿子肩膀:“怎么那么爱逗妹妹。”然后对孔丹依解释:“这衣服是他舅舅带来的,青鸾才多大,等她着长大,这衣服就不时兴了。这是他舅舅知道年哥儿订了亲,特意给他媳妇做的。事先还写信给我要了幼娘的身量尺寸。” 不然冯俏能穿的那么合身。 陶茹茹感慨道:“原想着是当节礼送过去,却没想到在这个档口拿出来了。” 两个女人又是一顿话。一旁,章年卿拉着冯俏说悄悄话,他压低声音道:“我穿红的不好看,你穿红的倒是好看的很。” 冯俏被夸得害羞,低头脚下画圈圈。章年卿看着她露出的天鹅颈,弧线美好,伸手刮了刮。冯俏脖子一冰,咻的一下缩回脖子,抬头目光警惕:“你想干嘛。” 章年卿唇角一弯,愉悦道:“以后告诉你。” 半夜,大雨磅礴,电闪雷鸣,照的半面天空犹如白昼。 当朝首辅刘宗光,宣武大将军关山月,礼部尚书严福光,内侍太监韦九孝步履匆匆,冒雨聚集在紫来殿。 东苑书房内,孔穆行攥着小太监退回来的纸条,茫然道:“带不出去吗。” 小太监道:“孔公子九门已经关了,到处都是禁卫军和五城兵马司的人。所有人被禁行在各自的屋内,凡有四处流窜者,格杀勿论。查的严的很。”他掏出方才得的碎银,退回去:“这忙,小的实在帮不了了。” “没关系。这银子小吴公公还是拿上吧。劳烦您跑这一趟了。”孔穆行把银子硬塞回他手里,小太监眉开眼笑的走了,临走前还不忘说一句:“我看孔公子您也别乱跑了。现在宫里正乱着,刀剑无眼,伤了你就不好了。” “我明白。”孔穆行笑着点头。 送小太监走后,一关上房门。孔穆行一下子顺着门滑下来,瘫软在地,“祖父,爹,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孔穆行是孔明江的长孙,一直跟着大皇子念书,算是大皇子的伴读。大皇子方及弱冠之年,还不能独当一面 紫来殿里,韦九孝阴鸷的拷问座下之人,字字句句都是阴狠:“现在刘大人c关将军c严大人都在这里了,给咱家如实交代,你今天给皇上贡献的凝清丹里,到底放了什么。”啪,仍下一只檀木小盒,淡黄色的丹丸滚了一地。 清玄道长浑身颤抖,状若癫狂,焦急道:“真的和往日一样,和往日一样啊。求韦大人明鉴!!!”说着,怕他们不信,拼命的抓着丹药往嘴里塞,不住解释:“不信我吃给你们看。” “快让他吐出来。”刘宗光抵着鼻子,忙道:“别让他吃死了。丹药大补,药没问题也经不起这么吃。” 韦九孝眼神示意,立即有人上去掰开清玄的嘴,把药往出掏。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小太监愁眉苦脸道:“大半已经咽下去了。” “拖出去,想办法也要他给我吐出来。他今天吐不出来,你们就把这剩下的半盒子药给我全吃了!” 小太监们战战兢兢的把人拖出去,不一会人再回来的时候,清玄已经浑身虚脱,趴在地上连喘气的力气都没有。 刘宗光蹲在清玄道长面前,揪着他头发,被迫他抬起头:“我问你,你什么时候发现皇上情况不对的。” 他手里有证据,清玄是在最近才把药换成现在这种淡黄色的。之前皇上一直吃的是褐红色的药丸。刘宗仁派太医查过,发现这两种药效果都是一样,只是淡黄色的只有褐红色的十分之一药力。 清玄气若游丝,艰难道:“三个月前,皇上同贵妃房事时晕厥过去。召贫道来问缘故,贫道方知皇上用药如此厉害。凝清丹虽能让人精力旺盛,身体康健。也经不起如此大补。我便找借口给皇上换了药。只是皇上嫌第二次供奉的药不得劲,不大爱用。” “小传胪那天,我知道皇上又用了红丸,便在奉天殿外窥视,见陛下只是脸色颓白,并无其他异样,便未放在心上。哪知皇上今日不过用了黄丸,便驾鹤西去了”清玄嚎啕大哭,知道他大限以至,顿觉痛不欲生,生无可恋。 宫门处,长巷道。 一只白羽冷箭藏在暗处,宫门刚开,大皇子策马疾行,一矢中地,银箭贯胸穿透,大皇子从马上栽下去。 磅礴大雨,雨水混着血水蜿蜒在宫道上。 章年卿一觉睡醒,才知风云巨变,大魏的天已经变了。 他整个人愣在床上,陶茹茹为他挂起床帐,道:“大皇子遇刺,当场毙命。现在朝堂上乱成一锅粥。你父亲已经去了,听说底下的皇子都小,最大的才十四岁。太后提议,让他们叔叔齐王,代侄继位。待他们长大后在择贤归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6.第一百四十五章 购买比例低于40, 48小时后显示正常章节。 屋内气氛紧绷一线, 刘府的门客们低眉肃目, 大气也不敢出一声。有人偷偷抬眼看着桌子上的墨卷,确认是原件之后,心中更是胆战。 良久良久, 刘宗光终于挤出一句话, “没想到章芮樊这么会教儿子。” “爹”刘俞仁刚想说句什么。 刘宗光抓起桌子上的东西劈头盖脸的向刘俞仁脸上砸去, 吼道:“你跟着孔明江念了那么多年书,你他娘的就只给我考了一个贡生回来。我不指望你拿状元, 也至少考个进士吧, 啊!哪怕同进士身。你老子我也好安顿你!” 他恨铁不成钢的指着刘俞仁,手指在颤抖:“你给我滚, 现在!” 刘俞仁脸色惨白, 抖着嘴唇。诸多门客想上前为他说几句,刘俞仁抬手拦住, 一撩袍, 扑通跪下,重重磕头:“孩儿知错。儿子让爹爹操心了, 是儿子不对。你莫要气坏了身子。” 刘宗光见他这副样子便心软,目光扫过诸人,发现满屋子的谋士门客无一不想为刘俞仁求情的,纵然此刻他在震怒, 这些人仍然满目担忧, 企图顶着他的怒火死谏, 心里忽然就一松。 罢了,这世上有人天生是文曲星,有人天生是孟尝君。本就强求不来什么。 刘宗光抬手三折两卷吗,将章年卿的墨卷扔下去,吩咐道:“速送回礼部。”望着窗外雨势渐小,叹道:“黄公说巳时雨停,怎么都巳时一刻了,雨还在下。” 没有人接话。刘宗光也不在意,问儿子:“孔明江手里握着你的把柄,当初你不愿意和冯俏成亲,现在如你所愿了。这件事你打算怎么办?” 刘俞仁沉默将就,态度坚决:“我是绝对不会答应爹的第二个办法。” 刘宗光很耐心,反问:“那你想怎么办。” 刘俞仁紧紧闭着嘴巴,不吭声。 刘宗光当初在刘俞仁面前摆了两条路:一c娶冯俏。二c杀孔明江。 刘俞仁都不愿意。孔明江孙子辈里的女孩子,就属外孙女冯俏最大。可这个最大的女孩子,都要小他九岁,还是一团孩子气。 而孔明江,他的恩师。他更不愿意杀他。 俗话说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他不敢说视孔明江为父。却也做不到弑亲师,手刃对他有授业解惑之恩的师父。 因这一举动,刘俞仁在席下门客中饱受好评。 刘宗光厉声道:“我可以不杀孔明江,但是儿子,十年后,倘若这朝堂之上真有人能与你一争高下,必是章年卿无疑。你今日把冯俏和冯俏身后的孔家推给你的对手。总有一天会后悔的。” 此时屋子里只剩父子二人,刘俞仁目光坦然,静静听着父亲的话,一句也不辩驳。 刘宗光目光微狭,将他的儿子看的明明白白,一语点破他的心事,道:“我知道,你相信孔明江的为人,你也相信他不会讲这件事作为把柄说出去。甚至你一而再再而三的顶撞我,无非是觉得我刘宗光不敢杀孔明江。” 刘俞仁目光微缩,忙低下头,不敢看父亲。 “可是俞仁,你知道孔明江有多么护短吗?他脾气又臭又硬,皇上的情都不领。谁的人情都不肯求,他这一生甚至没有为他儿子谋过一官半职。却为他唯一的女儿满京城的求人。”刘宗光神色微微妒忌,一闪而过,喟然道:“冯承辉这一辈子也就取了一个好媳妇。” 顿了顿,“你想的没错,我的确不敢杀孔明江。不是因为我怕他也不是因为怕皇上怪罪。而是,他是孔氏后人,最嫡亲嫡系那一脉。杀了他,我怕我刘氏子孙,今后再也没有一个能在仕途上冒头的。” 刘俞仁抬头时已经满脸是泪,“父亲。您是担忧我日后与章年卿为敌,恩师会为了他的孙女婿而不惜性命将这件事说出来吗?” 刘宗光没有回答,温和的看着儿子。那双睿智的眼睛仿佛再问,你不相信吗。 “可是父亲,满朝文武,千万父母官,我大魏朝上上下下这么多官员。您怎么就知道,日后冒尖的会是章年卿,而不是王年卿c李年卿。”刘俞仁近乎哀声:“他不过就是考中了个状元,您怎么就武断的将他列为我日后的劲敌呢。” “直觉。”刘宗光斩钉截铁道,他的预感很不好:“当初乡试的时候,章年卿突然杀出来,夺了你的名次。我便有不好的预感,紧接着,孔明江为张章年卿和冯俏请了亲。再到后来,你将他请进府内。那时候为父便知道,这是你一生的对手。” 名利,女人,劲敌。 通常来说,前两个成为对手的人,在日后很难不成为劲敌。 刘俞仁忍不住道:“这么能算,我又不喜欢冯俏。起码这一项就不成立。” 刘宗光笑笑,没再多为这个问题做解释,道:“你若不想对你恩师下手,我倒有个办法。” “什么办法?” “杀了章年卿。” 巳时三刻的时候,雨终于停了。太阳露出晴光,地上浅浅的小水滩很快被晒干了。 章年卿身着红袍,戴着高冠状元帽。携新科进士进宫接受传胪唱名。 别看现在他龙骧虎步走的风风光光,器宇轩昂。早上章年卿穿着衣服一出来,便引的哄堂大笑,闹了他一个大红脸,手脚都不知道放在哪了。 今日冯俏也被双亲带着去了章府,正厅里早已经坐满章家的七大姑八大姨,冯俏一进门,便惹来诸多目光。此番冯俏是以同僚之女的身份过来坐席的,大家虽知她是章家订的小媳妇,顾忌到姑娘家脸皮薄,还算克制,没有在当着冯俏面说什么浑话。 满堂妇人家,各家男人们却都没有来。虽然私下已经公榜,章年卿的状元服都已经送来了。男人们还是得等到金殿传胪后,才能上门祝贺。 皇宫里,宣礼太监唱名完毕后,章年卿带领诸进士叩谢皇恩。章年卿被当场授予翰林院修撰,探花何文芳c榜眼周存礼分别被授予翰林院编修。 这边礼毕后,章年卿火急火燎又带着进士们去礼部参加琼林宴。 因早上下雨耽搁了时辰,新科三甲都是抱着衣服在礼部附近的同福客栈避雨,怕泥水污了衣裳不方便,三人几乎都是在宫门附近才换的衣服。今年的新科进士大多住在客栈,路远的章年卿也和何榜眼周探花一起出钱,派马车去接了。 巳时一刻过半,雨终于停了。大家赶前赶后,总算没耽误了时辰。 听说,钦天监的人都被判了刑。 大好的日子,却事事不顺,章年卿觉得十分触霉头,心里觉得晦气。 因早上的一顿折腾,大家都没吃什么东西 于是,在宴席上,满朝文武惊骇的看着这一群新科进士狼吞虎咽,大朵快颐。犹如一群流窜的乞丐,八百年没见过饭了。一席饭毕,恍如蝗虫过境。 事后,章年卿知道这件事也很汗颜。他还以为他都够斯文了,没想到,真是脸面尽失。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身边人的衬托下,他的斯文都几乎称得上优雅了。 宴席后,章年卿带着吃饱喝足的同年们,一齐去了孔庙拜祖先。 去的时候惊喜的发现孔明江也在,诸人欣喜若狂,齐声喊道:“衍圣公。” 孔明江摆摆手,“不必拘礼。待会你们还得去国子监刻碑。别在这耽误时辰了。这就随我去参拜孔公吧。” 章年卿眼眶深处微微热泪,知道孔明江是来给自己做脸面。激动之情,无以言表。只能默默受了。 这么些年,从没有哪届新科状元和进士,是衍圣公带着祭拜孔庙的。 皇上倒是有心让衍圣公将这件事接下来主持,大家都嫌繁琐,没人愿意。所以到孔明江这里就不显特殊了。 如今‘祖父’为他能做到这个地步,章年卿当然明白这里面几分是为他,几分是为冯俏。 去国子监刻碑文的时候就轻松多了,章年卿把皇榜内卷交予督刻,坐着与国子监祭酒等几位大人聊了会,吃了几杯酒,便散了。 章年卿回去的时候,家里宴席已经散了,院子外一股酒菜味,丫鬟小厮们手脚麻利的在收拾。抓着下人一问才知道,客人刚走没多久,只能几家挚交还在这边说话。 章芮樊喝的酩酊大醉,看得出来很是高兴。陶茹茹还在内院陪几位至交夫人,章年卿一踌躇,脚一时不知道该往哪迈。 “你穿红的不好看。” 章年卿蓦地抬头,冯俏如空谷幽兰般,凭空出现在院子里,眉眼如画,笑意盈盈的。 “你怎么来了。”章年卿不敢置信的看着她,上前几步,拉着她站在挂着灯笼的走廊处。 冯俏仰头看着他,暖暖融光落在她脸上,肤如凝脂白嫩鲜滑。细小的绒毛在微光下轻轻摇摆,摇摇晃晃的灯笼将冯俏的身影在地上拉扯着。章年卿心一动,声音放柔:“幼娘,我不是在做梦吧。” 冯俏立即捂着鼻子,嫌弃道:“你喝酒了?” 章年卿初九定亲,定亲对象是恩师冯承辉小女儿,闺名单字一个俏字。章年卿把这个名字反复嚼味几遍,只觉得唇齿濡软。心里多了份期待。 桂花九月,章年卿带着重礼去恩师府上拜访。一路上父亲耳提面命,注意言行举止,注意斟酌用词。别冒犯冲突了冯大儒,冯先生膝下就这么一个小女儿,长的是花容月貌,满腹诗书气。 章年卿舔了舔干燥的嘴唇,越来越紧张了。 走了一段时间,章芮樊忽然回头问:“你跟着冯先生三年,就没见过他的小闺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7.第一百四十六章 购买比例低于40, 48小时后显示正常章节。 是个男人听了这话都生气,章年卿举着手吓唬他:“找打!” 陈伏半分不怕,反而展开扇子悠闲的摇了摇,得意道:“看看你这羸弱的小模样, 都能和卫玠比美了。可惜了,就是黑了点。” 章年卿毫不客气的对着他狠踹一脚, 陈伏摔个四脚朝天。 陈伏半撑着胳膊, 从地上坐起来, 指着章年卿的背影哈哈大笑。 章年卿刚从考场出来,午饭还没吃, 便听了一个新鲜名词‘闱姓赌榜’。通俗点说就是押状元, 压中状元姓什么的,能得到一笔不菲的钱财。 章年卿纳了闷, “我们这不是才刚考完, 还没放榜呢。他们赌什么。” “没放榜才叫赌, 放了榜那叫什么了。”陈伏不以为意道。 “不是说赌状元吗。” 陈伏咳了声,把呛在喉咙的瓜子皮连忙吐出来,“这是小榜,赌的是会元。” “是吗, 真有意思。”声音饶有兴致。 章年卿起身, 凑上帮忙买注的那一桌。问旁边的人:“现在压谁的最多了。”一脸跃跃欲试, 想跟一注又怕赔钱的踌躇样。 那人冲皇天拱了拱手, 嘴皮子利索道:“这还用说吗。想赌注, 稳赚不赔便压赵田孙李, 天下四大姓。这人一多,机会可不就多了。”拖长尾音,挑挑眉。摊出掌心,摆明了‘还想听就交钱’的意思。 “有道理。”章年卿连连点头,掏了一两碎银放在他掌心。 那人眼睛一亮,乖乖,宰了个大傻子。 瞬间,章年卿身边涌上一群人,争着抢着道他有渠道,他有消息。 章年卿不急不慢,点了壶茶,让陈伏把吃食搬过来。边吃边听众人侃大山。 “要我说,公子想稳赚不赔。小的给您出个主意,您压‘刘’姓,保你稳赚不赔。” “哦?”章年卿有点兴趣了,“这又做何解。” 那人挤眉弄眼,刻意压低声音:“公子也不想想,当朝首辅姓什么。” 刘宗光。 章年卿举着筷子,怔在半空良久,不可思议的问:“这怎么可能。我们答题做文章一律用的都是墨笔馆阁体,往上交览时,皆有考官誊为朱卷,层层密封,一应掩了考生姓名。刘首辅本事通天,也断不敢公然舞弊啊。” “诶。小的可未说过舞弊。只不过,刘大人家的公子未必是个草包,据闻去年乡试他斩获了京兆府第二名,仅次于章侍郎大人家的那位小公子。所谓诗书礼传,也就是这般了吧。” 话一落音便有人嗤笑,“章解元乃是去年我大魏开国以来最年轻的一位小解元。那刘俞仁不过是个才华平庸之辈,连考两次,相隔六年,方才取了第二名。这都值得你为他称赞一番。” 恭维刘公子的那个小年轻蓦地涨红了脸,指着那人鼻子怒问:“这话你可敢当着刘公子面前说。” 那人毫不示弱,“那你的话敢当着章解元的面说吗!” 章年卿干咳一声,连连呛道:“两位息怒,都息怒。” 陈伏不厚道的捶桌,捂着肚子大笑不止。 掌柜的见状,赶紧出来打圆场。在场的都是大爷,谁也得罪不起,他只能一一鞠躬。先将放注的地痞流氓请了出去,再请举人老爷们喝茶。机智的没有送酒,倒不是舍不得钱,就怕在场的老爷们热血上头打起来。 初五考完试后,大家都松泛下来。 按往年惯例,三月初便是殿试,具体时间每年不一。会试成绩约莫在二月中下旬就会出来,前一百名者则有机会进入殿试。故而客栈大多赴京赶考的考生都选择逗留在此,免去来回奔波。 不过,章年卿不愿意回去委实让陈伏吃惊不小。 “你家就在京城,你怎么不回去。” 章年卿在床上滚了一圈,拥着锦被,烦不胜烦:“之前我家里给我订了门亲事。” “然后呢?” “我先前答应过她,春闱后带她去放风筝。” “哦~,原来是佳人有约啊。” “去去去,什么有约没约的。”章年卿赤脚下床,狠狠灌了一肚子冷水。抠着杯子道:“我只是觉得这样有点不好。” 陈伏不解,“有什么好不好的。佳人有约你还不赶紧去。还在这犹犹豫豫怎么像个娘们似的。” 章年卿叹了口气,一言难尽。 陈伏一瞬间明白了什么,露出一个男人都懂的笑,“莫不是你害怕唐突了佳人。”重重咬上‘唐突’二字,意味深长。 “是又如何。”章年卿恼羞成怒,“丢人了吗。她是我未婚妻子,我对她有非分之想怎么了。” 一句话,也不知道哪句戳到他了。陈伏神色忽然黯淡下去,顿了顿,道:“说起来,我哥嫂也有段时间没找我了。你既然不愿意回家,我可要先回去一下,看看家里什么情况。” “去吧。”章年卿在衣服堆里摸出钱袋,全递给他,“也不知道还剩多少,总能帮你一些。” “不必不必。”陈伏连连推拒,肃然道:“无功不受禄,章弟若执意如此,便是和哥哥我断了交情。” “拿着。”章年卿硬塞进他的手里:“我正是把你当兄弟,才给你一些援助。别的我大约也帮不了你什么只能略尽绵薄之力吧。一点小钱罢了。” 末了,露出两排白牙,章年卿道:“陈兄要是过意不去,不如去下我的注,没准儿你还能大捞一笔呢。”大言不惭。 章年卿平素厌恶是非之人,却未想到自己竟也能搅和进是非圈里。 当他被人半逼半迫请到刘宗光府邸时,十分懊悔自己没有回家。 刘府里摆了一场鸿门宴,刚踏进园子,便听一个男声,摇着扇子笑道:“竟拿章年卿和刘少爷相提并论笔杆子底下见真章,背后吹嘘算什么本事。” 章年卿暗道不妙,看来是有人把下午的闲话传进刘俞仁耳朵里了。 “欸,话可不能这么说。那小子的确运道好,稀里糊涂撞了个第一,抱着个解元嚣张的不知边际。不过,毕竟还是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我们和他” 正说着,下人上去附耳说了句什么。一时数到目光落过来,刘俞仁嘴角挂着一丝莫测的笑,阴侧侧的:“来得正好,请笔墨。” 章年卿脑仁突突的跳,不仅头疼,还牙疼。 这一群二愣子,还笑话他毛都没长齐。也不看这是什么档口,说雅了叫切磋才华,说白了就是个自抬名声。 眼看就是殿考,这不是找抽吗。 章年卿想着章芮樊那双铁板似的大巴掌,屁股也开始隐隐作痛。他忍着牙酸,耷眉拉眼道:“哥哥们才华横溢,皆是京城里一等一大才子,天德才疏学浅,不敢班门弄斧。” 刘俞仁却不被他恭维,只道:“只是切磋,不必害怕。”骨子里隐隐的傲气,和对自己才华的自信。让章年卿很想将他的傲气搓一搓。 在场论年轻气盛,没有人比章年卿更‘年轻气盛’的了。 章年卿咬着后牙槽,狠狠磨牙。要不是场合不对,他非要揍的他认清王八和鳖。 比诗词才华,整个中学堂还没有敢压他一头的。就是比拳头,不磕磕你都不知道谁的硬! 章年卿内心火焰熊熊燃烧,心里一边骂龟孙,脸上一片风轻云淡,客气道:“这等雅事不如等放皇榜之后在聚,也算是为刘兄祝贺了,如何。” 放皇榜,是殿试后。祝贺 就差没直接说祝贺你一举夺魁了。 连刘俞仁都在暗喜之际,赞他识相。有人却意外的看着章年卿,目露沉思。 这张嘴啊,不去当讼师都可惜了。 就是当官,也是如鱼得水的料。 心下一定,便拉着同僚说话,不动声色岔开话题。大家聊得风生水起,很快把章年卿忘在一旁。 章年卿却不在乎被冷落,没有了众目睽睽的注视,他气的拳头都爆青筋,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有人敢踩在他头上扬名。 忽然有人递过来一杯酒水,章年卿愕然抬头,神情很快变得温和,谢过之后,接酒杯。 那人微微一笑,“天德兄。”仰头,一饮而尽。 这是交朋友的意思。 章年卿也掩袖,佯喝一杯,倒置酒杯:“真是好酒,不知兄台怎么称呼。” 那人意味深长的看着他宽大的袖子,慢吞吞道:“其实我刚才给你的那杯是水。” 好尴尬。 章年卿表情有些僵,忽然嗅到衣袖间散发出的一丝丝酒味。偏头不解道:“是吗。可我怎么喝着回味酣醇,酒香溢人。正是上好的竹叶青。”闭着眼睛,故作回味:“年份应该不长,三年以上七年以下。不尽准确。” 做腼腆状:“献丑了,我年纪轻没喝过几年酒。说错了,还请兄台莫要笑话。” “在下黄如水,字清许。” 黄清许满目不解的看着他袖间,“是五年。” 章年卿拉过她的手握在掌心,一根根捏开指尖,和她掌心相对,做起誓状。对上她春花灿烂的眸子,笑道:“金榜题名后还添着一句洞房花烛,不知幼娘可愿意将这人生四喜为我补全。” “我”冯俏缩回手,垂下睫毛道:“我不敢说。” “恩?”章年卿胃里翻江倒海,脑中天旋地转,唯有面上噙着笑,如沐春风。他上前一步,把她拉近些:“你不愿意吗?” 冯俏红着脸,声若蚊呐:“我愿意,我爹娘也不会愿意。” 章年卿笑的一本满足,一边想入非非,一边拍着胸脯道:“先生和师母那边我去说。” “喔。”冯俏乖乖应一声,飞快的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和章年卿所幻想的风花雪月相差甚远。 章年卿酒意上头,脚下不稳,一头栽在她肩膀上,冯俏使出吃奶的力气才撑住他。 章年卿望着她光洁细腻的额头,鬼使神差的就亲了下去。气息刚刚触及,唇尚未挨到,冯俏受了惊吓一般,蓦地蹲下去,抱着双腿,眼中一片慌乱无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8.第一百四十七章 购买比例低于40, 48小时后显示正常章节。 “陈先生,陈先生。唉!” 门外的人接连叫了两声,得不到回应, 叹了口气, 嚯的推开房门。一阵冷风灌进来,吹起书桌上的书本纸张。 章年卿愕然的看着门外之人:“何事?” “章公子,怎么是您?” 原来是店小二, 小二连连道歉后,狐疑的看了眼窗台上,雨中绿萝。讪讪的合上门离开。 然后章年卿听见隔壁房门被打开的声音, 他放下书,欠身在窗口外探了探。果不其然, 左手边房间窗台上, 也摆了一盆绿萝。 隔壁动静悉悉索索的, 隐隐能听出是四五个人在房间里。店小二的声音是最急迫的,只听他似乎扔出了什么硬物, 咣当掉在桌子上。他气急败坏道:“您这钱委实不好挣, 小的也不要了,惹不起,总躲得起。”骂骂咧咧的走了。 章年卿被清风拂面,洗了把脸。门外的是非不欲多听, 他这边也接连来了两位客人。巧了, 都是送伞的。连话都没变:“三爷昨日走得急, 忘了备伞。小的今天赶紧送过来了。” 话毕, 急匆匆的走了,一刻也没有多留。 章年卿关上门,坐在床边把玩着两个伞。嘴角翘起一丝笑意,观摩了许久,才终于在其中一把伞柄上,看见一个小巧的冯字。 他愣了半晌,倒了被热茶,慢吞吞的喝着。冯先生是不会顾及这些小事的。师母的话,便是送伞,也该和家里打声招呼,免得两家送齐了,显得跟打擂台似的,尤其显得他这个岳家心急。 哪会是谁送的呢。 答案呼之欲出。 指腹摩挲着伞柄,眸子中有些疑惑,也有些认真,“你就这么关心我吗。” “咚,咚,咚——” “来了。” 章年卿将手中的伞塞进被褥内侧,开门是个生脸。 那人作楫,一脸歉意道:“鄙人姓陈,单名一个伏字。方才小二误闯贵人房间,我特来致歉。”抬头,风光霁月,儒雅俊秀。看着便是一副贵人相。人却面如死灰,眉头紧锁,似有千万愁绪难以抚平。 章年卿回了一礼,客气道:“无碍,事出从急。” 他一出声,陈伏眼中便闪过一抹诧异。“不知兄台年方几何?” 章年卿身高不低,一出声便漏稚。他坦然道:“在下姓章,立早章,双字天德。年方十五。” 章年卿有意含糊,只报字不报名,去年九月才过了生辰,开年一月便称十五。不算撒谎,却处处掩饰。 不想陈伏还是一口道出他的身家来历:“兄台可是和景二十二年京兆府年纪最轻的章年卿章解元!” 佳名远扬,万口传。 章年卿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他已经到了家户喻晓的地步了,有些汗颜,不知道怎么维护自己形象才不丢人。清清嗓子,谦逊道:“正是在下,陈兄缪赞了。” 都说文人相轻,陈伏却是一个英雄见面惺惺相惜的性子。和章年卿几句话下来,两人便引对方为知己,为彼此的共鸣而感叹。一来二去,陈伏便透漏了几句自己的事。 原来,按大魏律例,过了乡试中了举人,其名下土地有免税免赋的权限。 章年卿锦衣玉食,不知民间疾苦。他夺解元的时候,倒是有乡绅送了他八百亩土地并一些银钱。被章芮樊给拒了,自己出钱廉价将那八百亩地买下,归在了章年卿名下。那时他隐约听过一些免税赋的话,却未在意。 陈伏叹了口气道:“哥嫂都是善人,我念书是又借了村里不少银钱。自我考上举人之后,以各种名义让我将他们土地收在名下的人不计其数。可在靖安,一个举人名下免税的规制最高也不过五百亩,现在我名下已经挂了七百多亩。” 章年卿暗忖,赶明儿问一下父亲,他那八百亩地是怎么安置的。 陈伏仍在继续,“我所住的,乃是小地方。当年秋赋一时少了那么多,上面便派乡保来查。还说什么,‘年年举人老人多了去,没见谁像你这样吞山吃银。胃口忒大。’后来我便被带到衙门,万幸中举后可见官不拜,受刑不罚。我被拎到县衙,住了半月倒也没吃什么苦头。” 章年卿听的头昏脑涨,自己梳理思路,斟酌问道:“那你今日又是遇到了什么麻烦。” 陈伏揉着眉心,头痛道:“这不是眼看会试,我要来上京赶考,又不放心哥嫂,便把哥嫂也带来了。安置在红庙街一处赁来的小院子。谁料想冤家路窄,那户院子的原主人,不偏不倚正是我们县老爷的亲侄子。” 章年卿恍然大悟,这两年他背地里闲书也看过几本闲书。期待的问道:“可是那县太爷的侄子,看上了你的嫂嫂,要强娶豪夺。” 陈伏头痛道:“差不多。不过我看那厮不见得是看上我嫂嫂,是诚心给我家找不痛快罢了,终日调戏嫂嫂,屡屡被我兄长撞见。谁知,这两日闹出嫂嫂有孕,加上那人故意出言蛊惑。因着哥嫂多年不孕。哥哥便以为嫂嫂肚子里的不是他孩子。一气之下,离家出走了。” 陈伏烦不胜烦,“眼看就要大考,哥哥不见踪影,我还要照顾着嫂嫂。瓜田李下,一时便有了传言,说我和嫂嫂有染。你说说,这都什么事啊。”陈伏气的直拍桌子:“现在这节骨眼,这话传出去。让朝廷怎么想我,考官怎么想我,一个品行有污之人,怎么堪当大任。” 说完才意识到,章年卿年纪尚轻,怕是不能感同身受这些生活琐碎。歉意笑道:“真抱歉,惹的章弟也心烦了。怕是你也不爱听这些糟心事吧。” 章年卿倒是无所谓,反倒觉得很新鲜,挺有意思的。他又问:“那绿萝是怎么回事?” 陈伏道:“绿萝是我和小二留下的信号,日子渐紧了。我便打算先将家里的事隔一隔,我这边温习的差不多了,便把绿萝放出去。便是发出信号,有人找,可以说我在了。如果这绿萝没摆出去,哪怕天塌下来。都不能让人来打扰。” “原来如此。”章年卿拳头抵唇,不厚道的笑了声:“看来今天小二没拦住。” “是啊,今天我摆不摆绿萝,小二都得找我闹上一闹。他闯进你房间时,我探头看见你窗前,便觉得是天意。也将绿萝挪了出去。一味逃避总不是办法” 章年卿频频点头。 下午的时候,雨停了。 章年卿夹着伞,去了趟冯府。等了许久,见冯承辉第一句话便是:“先生,靖安一带今年可是遭灾了。” 冯承辉疑惑道:“怎么忽然想起来问这个。” “我在同福客栈结识了一位朋友,听他说,他中举后因着乡亲把土地挂在他名下,导致当年秋赋缺口甚大。学生感到有些滑稽,诚如世人所言,举人年年有,免税赋又不是今年才有的规矩。缺口如此之大,只怕背后另有隐情。”章年卿不敢卖弄,一五一十道出心中疑惑。 冯承辉目光警惕:“这话你可曾问过你父亲。要知道,你父亲调遣吏部之前,曾在户部任事。” 章年卿腼腆一笑,“传道受业解惑是师父的事,我和父亲谈,岂不是妄议朝政。学生不过好奇,我这两日读典考丛书,见往年有拿政事做考题的。便想投个巧。” “你啊。”冯承辉朗朗大笑,翁婿两人以此为话题,谈论一下午。 晚上冯承辉留章年卿用饭,章年卿眼睛一亮,隐隐有期盼。 冯承辉便借换衣服的时机对妻子道:“小两口蜜里调油今后才好过日子,现在让他们多培养培养感情,不失为一件好事。” 孔丹依赞同道:“我明白。我爹迂腐,我可不迂腐。有咱们看着,他们发乎情止于礼,相熟相熟,尽是那小炭头将来成人了,心里也懂得记挂。” 冯承辉颔首,“恩,记得把后宅里的长嘴仆妇丫鬟安排好。莫把好事弄成坏事,让外人嚼舌根子,说我们俏姐儿是非。” “我明白。”孔丹仪拍拍丈夫手背,让他安心。 章年卿在饭桌上见着冯俏,眼睛刷的一亮。 没有外人,冯俏的娇气便透出来了。一点没有那天见他知书达礼,温柔贤惠。许是冯家这么多年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太过宝贝。将冯俏宠的十分娇惫懒散,九岁的人了,饭都不好好吃,非赖着孔丹依喂。 章年卿三岁就自己独立吃饭了,他看着他娇憨迷糊的小姑娘,竟觉得他前两次见她才是最真实的她。 临近宫门的时候,家里把进士公服带过来。章年卿将就着在马车里换下,整理整理冠帽,同其他九甲分列站在奉天殿外,等待传唤。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9.第一百四十八章 购买比例低于40, 48小时后显示正常章节。 章年卿收回手,捻了捻手指,若有所思的看了眼花瓶。再上手摸了摸确认触感,“果然是假的。”他还真以为同福客栈已经富到如此地步。摇头自嘲, 一叶障目了。 雨天多烦事。章年卿刚坐下,翻开从岳丈家讨出来的典考籍,正只字研读别人的文章,客栈下一阵吵闹。章年卿心烦意乱, 摸出一块娟帕, 嗅了嗅, 稳稳心神, 继续苦读。 “陈先生,陈先生。唉!” 门外的人接连叫了两声,得不到回应,叹了口气,嚯的推开房门。一阵冷风灌进来,吹起书桌上的书本纸张。 章年卿愕然的看着门外之人:“何事?” “章公子,怎么是您?” 原来是店小二, 小二连连道歉后,狐疑的看了眼窗台上, 雨中绿萝。讪讪的合上门离开。 然后章年卿听见隔壁房门被打开的声音, 他放下书, 欠身在窗口外探了探。果不其然, 左手边房间窗台上, 也摆了一盆绿萝。 隔壁动静悉悉索索的,隐隐能听出是四五个人在房间里。店小二的声音是最急迫的,只听他似乎扔出了什么硬物,咣当掉在桌子上。他气急败坏道:“您这钱委实不好挣,小的也不要了,惹不起,总躲得起。”骂骂咧咧的走了。 章年卿被清风拂面,洗了把脸。门外的是非不欲多听,他这边也接连来了两位客人。巧了,都是送伞的。连话都没变:“三爷昨日走得急,忘了备伞。小的今天赶紧送过来了。” 话毕,急匆匆的走了,一刻也没有多留。 章年卿关上门,坐在床边把玩着两个伞。嘴角翘起一丝笑意,观摩了许久,才终于在其中一把伞柄上,看见一个小巧的冯字。 他愣了半晌,倒了被热茶,慢吞吞的喝着。冯先生是不会顾及这些小事的。师母的话,便是送伞,也该和家里打声招呼,免得两家送齐了,显得跟打擂台似的,尤其显得他这个岳家心急。 哪会是谁送的呢。 答案呼之欲出。 指腹摩挲着伞柄,眸子中有些疑惑,也有些认真,“你就这么关心我吗。” “咚,咚,咚——” “来了。” 章年卿将手中的伞塞进被褥内侧,开门是个生脸。 那人作楫,一脸歉意道:“鄙人姓陈,单名一个伏字。方才小二误闯贵人房间,我特来致歉。”抬头,风光霁月,儒雅俊秀。看着便是一副贵人相。人却面如死灰,眉头紧锁,似有千万愁绪难以抚平。 章年卿回了一礼,客气道:“无碍,事出从急。” 他一出声,陈伏眼中便闪过一抹诧异。“不知兄台年方几何?” 章年卿身高不低,一出声便漏稚。他坦然道:“在下姓章,立早章,双字天德。年方十五。” 章年卿有意含糊,只报字不报名,去年九月才过了生辰,开年一月便称十五。不算撒谎,却处处掩饰。 不想陈伏还是一口道出他的身家来历:“兄台可是和景二十二年京兆府年纪最轻的章年卿章解元!” 佳名远扬,万口传。 章年卿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他已经到了家户喻晓的地步了,有些汗颜,不知道怎么维护自己形象才不丢人。清清嗓子,谦逊道:“正是在下,陈兄缪赞了。” 都说文人相轻,陈伏却是一个英雄见面惺惺相惜的性子。和章年卿几句话下来,两人便引对方为知己,为彼此的共鸣而感叹。一来二去,陈伏便透漏了几句自己的事。 原来,按大魏律例,过了乡试中了举人,其名下土地有免税免赋的权限。 章年卿锦衣玉食,不知民间疾苦。他夺解元的时候,倒是有乡绅送了他八百亩土地并一些银钱。被章芮樊给拒了,自己出钱廉价将那八百亩地买下,归在了章年卿名下。那时他隐约听过一些免税赋的话,却未在意。 陈伏叹了口气道:“哥嫂都是善人,我念书是又借了村里不少银钱。自我考上举人之后,以各种名义让我将他们土地收在名下的人不计其数。可在靖安,一个举人名下免税的规制最高也不过五百亩,现在我名下已经挂了七百多亩。” 章年卿暗忖,赶明儿问一下父亲,他那八百亩地是怎么安置的。 陈伏仍在继续,“我所住的,乃是小地方。当年秋赋一时少了那么多,上面便派乡保来查。还说什么,‘年年举人老人多了去,没见谁像你这样吞山吃银。胃口忒大。’后来我便被带到衙门,万幸中举后可见官不拜,受刑不罚。我被拎到县衙,住了半月倒也没吃什么苦头。” 章年卿听的头昏脑涨,自己梳理思路,斟酌问道:“那你今日又是遇到了什么麻烦。” 陈伏揉着眉心,头痛道:“这不是眼看会试,我要来上京赶考,又不放心哥嫂,便把哥嫂也带来了。安置在红庙街一处赁来的小院子。谁料想冤家路窄,那户院子的原主人,不偏不倚正是我们县老爷的亲侄子。” 章年卿恍然大悟,这两年他背地里闲书也看过几本闲书。期待的问道:“可是那县太爷的侄子,看上了你的嫂嫂,要强娶豪夺。” 陈伏头痛道:“差不多。不过我看那厮不见得是看上我嫂嫂,是诚心给我家找不痛快罢了,终日调戏嫂嫂,屡屡被我兄长撞见。谁知,这两日闹出嫂嫂有孕,加上那人故意出言蛊惑。因着哥嫂多年不孕。哥哥便以为嫂嫂肚子里的不是他孩子。一气之下,离家出走了。” 陈伏烦不胜烦,“眼看就要大考,哥哥不见踪影,我还要照顾着嫂嫂。瓜田李下,一时便有了传言,说我和嫂嫂有染。你说说,这都什么事啊。”陈伏气的直拍桌子:“现在这节骨眼,这话传出去。让朝廷怎么想我,考官怎么想我,一个品行有污之人,怎么堪当大任。” 说完才意识到,章年卿年纪尚轻,怕是不能感同身受这些生活琐碎。歉意笑道:“真抱歉,惹的章弟也心烦了。怕是你也不爱听这些糟心事吧。” 章年卿倒是无所谓,反倒觉得很新鲜,挺有意思的。他又问:“那绿萝是怎么回事?” 陈伏道:“绿萝是我和小二留下的信号,日子渐紧了。我便打算先将家里的事隔一隔,我这边温习的差不多了,便把绿萝放出去。便是发出信号,有人找,可以说我在了。如果这绿萝没摆出去,哪怕天塌下来。都不能让人来打扰。” “原来如此。”章年卿拳头抵唇,不厚道的笑了声:“看来今天小二没拦住。” “是啊,今天我摆不摆绿萝,小二都得找我闹上一闹。他闯进你房间时,我探头看见你窗前,便觉得是天意。也将绿萝挪了出去。一味逃避总不是办法” 章年卿频频点头。 下午的时候,雨停了。 章年卿夹着伞,去了趟冯府。等了许久,见冯承辉第一句话便是:“先生,靖安一带今年可是遭灾了。” 冯承辉疑惑道:“怎么忽然想起来问这个。” “我在同福客栈结识了一位朋友,听他说,他中举后因着乡亲把土地挂在他名下,导致当年秋赋缺口甚大。学生感到有些滑稽,诚如世人所言,举人年年有,免税赋又不是今年才有的规矩。缺口如此之大,只怕背后另有隐情。”章年卿不敢卖弄,一五一十道出心中疑惑。 冯承辉目光警惕:“这话你可曾问过你父亲。要知道,你父亲调遣吏部之前,曾在户部任事。” 章年卿腼腆一笑,“传道受业解惑是师父的事,我和父亲谈,岂不是妄议朝政。学生不过好奇,我这两日读典考丛书,见往年有拿政事做考题的。便想投个巧。” “你啊。”冯承辉朗朗大笑,翁婿两人以此为话题,谈论一下午。 晚上冯承辉留章年卿用饭,章年卿眼睛一亮,隐隐有期盼。 冯承辉便借换衣服的时机对妻子道:“小两口蜜里调油今后才好过日子,现在让他们多培养培养感情,不失为一件好事。” 孔丹依赞同道:“我明白。我爹迂腐,我可不迂腐。有咱们看着,他们发乎情止于礼,相熟相熟,尽是那小炭头将来成人了,心里也懂得记挂。” 冯承辉颔首,“恩,记得把后宅里的长嘴仆妇丫鬟安排好。莫把好事弄成坏事,让外人嚼舌根子,说我们俏姐儿是非。” “我明白。”孔丹仪拍拍丈夫手背,让他安心。 章年卿在饭桌上见着冯俏,眼睛刷的一亮。 没有外人,冯俏的娇气便透出来了。一点没有那天见他知书达礼,温柔贤惠。许是冯家这么多年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太过宝贝。将冯俏宠的十分娇惫懒散,九岁的人了,饭都不好好吃,非赖着孔丹依喂。 章年卿三岁就自己独立吃饭了,他看着他娇憨迷糊的小姑娘,竟觉得他前两次见她才是最真实的她。 章年卿一头雾水的进门,屋子里面大大小小占了五六位大人,各个头发花白,在案头忙碌着什么。个别旁边站了一两个年轻人,帮忙打下手。 章年卿一进门,立即有小太监给他倒了杯热茶,还上点心。 他不解的抓住正欲退下的太监,“这是怎么回事?”他指着自己,上下打量一番,不解道。 他和这里简直格格不入的。 “章大人,皇上下旨让你编攥新史。从今日起,你便和诸位大人在东院编纂新史。”小太监声音尖细,态度温和。末了,还殷勤笑道:“大人这下把心放在肚子里了。皇上这是看重你呢。” 章年卿苦笑连连,这算哪门子看重。 皇上是个厚道人,这个骂名不算白当。 章年卿虽挂名新史挂的憋屈,他在翰林院的地位却一下子水涨船高,原先待他视若无睹的人,如今见面都是恭恭敬敬一拱手,唤一声:“章大人。” 章年卿得意一阵后,心里更郁闷了。一想到这些尊敬是他牺牲身后骂名换来的,便怎么也开心不起来。 主编新史的是为姓杨的学士,不过这个杨学士虽和杨典薄同姓杨,两个人差的不是一点半点。杨学士手下带了四五个编修,其中本届榜眼何文秀c探花周存礼都在其中。另还有一位五经博士协助。 五经博士的活计很闲,基本是个顾问的角色。和章年卿的坐冷板凳不同,五经博士郑宏丰则是官阶高,资历厚,无人敢招惹。 于是章年卿多了位茶伴,五经博士捏着块点心边吃边道:“其实你来的第一天我就想坐过来了。” 章年卿释放出最大善意,笑道:“大人怎么不过来呢。你若早日过来,我一个人也不无聊。” “哈哈哈哈,敢在这里说无聊的。也就你章年卿一个人了。”五经博士指着他哈哈大笑。 笑声引来了杨学士等人的瞩目,见笑的事郑宏丰,便无人言语。 杨学士恶狠狠的敲了敲一个小典薄的头,“看什么看。闲得慌。” 五经博士不屑的对章年卿说:“就看不惯他这个嚣张样,都来修新史了,还把这当什么美差。” 章年卿深有感触道:“刀笔诛伐,新史虽然难写,可若我们不来写,任由后人评说,那真是有冤也洗不清了。” 东院所有人都清楚,他们编纂的这本新史,注定不会面世。待它出土时,将会是百年之后。他们这些人都已经作古了。 章年卿暗暗发誓,他有生之年一定要将杨学士手里这本新史从新编写。 一定! 哪怕不图留名青史,也为世人口中那份师生情。和景帝是他的朝考官,在殿试上亲自点了他第一甲第一名。 报恩谈不上,做人的底线还是有的。 先帝驾崩,新帝继位。 受到影响最小的大概是冯俏,小姑娘整日待在内宅吃喝不愁。 冯承辉倒是在新帝这里被提拔了,原先他是门庭冷落的东阁大学士,如今被平调至文渊阁大学士。职位虽是平调,权责大有不同。不可同日而语。 孔家除了陪读大皇子的孔穆行,基本也无大碍。 衍圣公依旧做着人形祥瑞,新帝为示亲民,特地召见了孔明江几次。 此举迅速博得了本届新科进士的好感,谁都知道衍圣公是头一次带着他们祭拜孔庙,如今新帝说是召见衍圣公,实则宴请的是他们这些学子啊。 大家无一不热泪盈眶。 唯有章年卿一脸漠然。 章芮樊所料不差,新帝继位第一件事便先动了吏部,吏部尚书调职刑部尚书,品级未变。新帝博得了一个仁厚的好名声后,开始对吏部进行大刀金马的整顿。 待一切尘埃落定,吏部上下不是齐地出身,便是跟随新帝的多年的,从潜府过来的老臣。 新帝美誉其名:“用人唯贤,举亲不避。” 朝堂上下颂赞,其乐融融。 章年卿将这一切写信给父亲,不久收到回信。 章芮樊在信中说,既然京城还算太平,便让章年卿好好在京城谋前程,他已经告诉张尚书不必再想办法把他调出来。并嘱咐章年卿一个人再京城好好照顾自己。 刘宗光最近很不是滋味。 新帝没动孔家没动冯家,甚至还把章年卿提用了。唯一出事的章家,还是章芮樊自己怕事跑了。 他如今虽还是首辅之职,其中实权以被消减大半。 新帝不欲大肆折腾朝堂,只在一些不引人注目的地方,雷厉风行。 刘宗光还没摸准脾气,不敢贸然出招时,新帝已经将他的家底掏得一干二净。 他在朝堂上苦心经营这么多年,全都付之一炬。 柿子挑软的捏,刘宗光不敢对皇上怎么样,却对章年卿这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恨之入骨。 章年卿怎么就那么好命,卷子答成那样还能被点状元。 被先帝点了状元,还能被新帝重用。 若章芮樊还在,刘宗光还咽的下这口气,他宁愿相信这是章家倾尽家产为章年卿铺的路,也不想承认章年卿是命带福星。 翰林院杨学士这夜刚从东院出来,便被一顶小轿请进刘府。 杨学士细细禀告章年卿这些时日在翰林院的所作所为,说道最后恨声道:“郑宏丰和他串通一气,两人整日吃茶闲聊,好不自在,简直把翰林院当戏园子了!” “这两日居然还下起了棋,论起了棋道。” 刘宗光亲自给他倒了一杯酒,笑着问:“那你怎么不让章年卿干活。” 杨学士忿忿道:“那是个干活的料吗。毛头小子,牙都没长齐。只知道意气用事,不懂领会圣意,搞得我整天要谋害他一样。天天跟我顶着干。” 章年卿原本打定心思就当个锯嘴葫芦,还从家里翻出围棋和五经博士一起玩着解闷。 但他发现,杨学士居然在和景帝驾崩先后留下这样一段话:朕儿年幼,不堪大任。唯齐王堪当托付 说来说去,和景帝自己都不相信自己的儿子,连大皇子都不打算传位。要不然这么多年为什么不立太子? 还说和景帝信道,早已经算出自己命数将尽,还写信给齐王云云。 章年卿气的七窍生烟,真想撕了书痛骂一句不要脸。 想着齐王继位前的态度,再念着新史里编纂的内容。这么一衬托,显得齐王多么品德高洁,明明知道哥哥有意让自己辅佐侄子江山,却没有争夺之心。甚至在太后保荐,文武百官有争议的情况下。主动退出风波圈,由大家决定让不让他临危受命。 章年卿实在受不了杨学士这么胡写乱画,两人多次起了争执,各执一词。 章年卿小胳膊拧不过大腿,每每以杨学士获胜告终。 刘宗光挟筷子素菜,放到杨学士碗里。杨学士受宠若惊,忙说不敢不敢。 刘宗光道:“不必多礼。其实你说的这事好办,无非就是个教养问题。章芮樊如今不在京城,章年卿身边连个主事的人都没有。小孩子本就热血旺盛,天真着呢。原本这些事,家里有个长辈指点两句,孩子就通了。这这这,不是现在没人点他吗。” 杨学士苦着脸道:“我倒是想点他两句。他也得听我的啊。” “呵呵,他不听你的,是因为把你当对手看。你若是他的长辈师父或者恩人,你看他听不听你的话。”刘宗光抚着胡子道。 杨学士眼睛一亮:“这长辈师父我是摸不着边了,恩人又作何解?”他搓着手,眼中火热:“只要这小子安安分分,我这边肯定事半功倍。省的天天皇上身边那边小太监,追在我屁股后面问。” 刘宗光道:“这有何难。你找一日,往他手里交的点东西,说明日急用。然后雇几个人,趁他回家在书房挑灯夜读时,吹股迷烟,再把他书房一烧。然后你假意不放心他进度,临时过来与他商讨写对策。发现走水,趁火烧起来之前,带着人去救火。这番生死相救,他岂不把你当恩人。” 杨学士大惊失色,摇着手,“不行不行,万万不行。这会出人命的。” 刘宗光不耐烦道:“会出什么人命。把他跟紧了,见火一烧起来就去救他,保准伤不到人。何况,他现在一个人住着偌大的章府,你多出点银子,让人溜进他书房,把火油涂在室内。待他自己一点蜡烛,便自燃起来。和你半分干系也没有。” 杨学士若有所思:“是啊。我找他是为了新史的事行得通,的确行的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50.第一百四十九章 购买比例低于40,48小时后显示正常章节。  “呃, 没有没有。”章年卿强笑道:“我怎么会不想我爹回来, 只是有些不敢相信罢了。” 冯承辉没有怀疑。 今夜, 注定难眠。 章年卿摸着有些微微泛麻的嘴唇, 内心千万不舍。他深知。父亲回京后, 他势必得搬回去。 可冯俏还不足十三岁,正是尴尬的年纪。说大,还不能成亲。说小, 男女大防却严的不行。以后见面都难。这让他可怎么熬。 辗转反侧,一夜难眠。 开泰二年, 春。 章芮樊奉旨秘密进宫, 冯承辉私下陪同。两人共乘一轿, 掩人耳目。 冯承辉任职文渊阁大学士, 被皇上召见并不打眼。两人一路都未惹人注意。 章芮樊打趣道:“冯大人可真是今非昔比了。” 冯承辉无奈道:“你快别挤兑我了。” 冯承辉的东阁大学士擢升文渊阁大学士的尴尬之处在于,别人都是兵部尚书兼某某大学士, 礼部侍郎兼某某大学士。再不济也是翰林院某某兼大学士。 像他这样,光杆大学士。古往今来只此一家。 故而,冯承辉虽身在内阁。却没有什么话语权。五大学士中位列末首, 不客气的讲。六部尚书的话语权都比他高。 这在前朝,简直闻所未闻。 冯承辉苦不堪言,无处倾诉。他也不求光禄大夫,多少授衔个资善大夫, 资政大夫。他的腰杆子也能挺直一些。 陶茹茹这次回来, 只带了小女青鸾一个人。章大哥章二哥都在河南留着。开春的时候章二哥订了亲, 只等着翻年国孝后成亲。 孔丹依关心的问:“打算在京城办席面,还是在洛阳那边办?” 陶茹茹笑着,叹道:“就在河南吧。我们姻亲家都在那边,京城反倒没什么人了。你若有空,届时也来吃一杯酒。” 孔丹依连连答应,看着陶茹茹面色红润,气色极佳。举手投足间的精气神,都非昔日所比。不禁感叹,她在河南过的到比京城自在。 其实也不难理解,陶金海官任河南巡抚二十余年,虽未朝上再走一步,可一直未擢未贬,也算一分本事。几十年下来,早在河南扎稳根,倘若不是他亲女婿章芮樊回河南当布政使,只怕谁也在那站不稳脚跟。 地方上戏言,‘铁打的金如海,流水的布政使。’便是在指这件事。 这个局面自章芮樊回去后便打破了,翁婿两人一个把持军政,一个把持粮钱,文安武治。俨然成了那一带的土皇帝。 陶茹茹一边是巡抚女儿,一边是布政使夫人。谁敢给她气受,小日子自然过得滋润。 章青鸾今年三岁半,性子十分霸道。大有些天不怕地不怕的意思,第一次来冯家也不怕生。院子里跑的风风火火,满院子的丫鬟婆子追着她。她反而很高兴似的,手舞足蹈,笑得咯咯咯。 跑累了,才跑回来爬到陶茹茹膝盖上,娇声问道:“娘,我外公呢。” 陶茹茹给她擦擦汗,柔声道:“你外公不在这里,青鸾要过几天才能看到外公。” 章青鸾十分不高兴,使着小性子道:“我不要。咱们现在回家。我想外公了。”哇一声哭了,哄都哄不下来。 孔丹依帮着劝,也哄不下来这位小祖宗。陶茹茹满头大汗,尴尬的解释:“在那边被我爹宠坏了。全家上下就她脾气最大。” 说来也是好笑,陶金海平日威风凛凛,再河南地界跺一跺脚,都要抖三抖的人物。最怕的竟然是小外孙女章青鸾。 好不容易用糖安抚下来小女儿,陶茹茹又欣慰又无奈道:“她半岁的时候就在外祖父身边养着,平日只有喂奶给我送回来。连睡觉都是揪着我爹胡子睡的。” 孔丹依若有所思,笑着道:“你爹还是疼爱你。” 此话不假。 陶金海对章青鸾大有点移情别恋的意思,许是这么多年养了三个儿子才得了一个女儿,精挑细选给女儿选了位好夫婿。谁知女婿升官了,还带着他的宝贝女儿一去不复返十几年。 二十多年来,陶家三个儿子又无一例外生的都是光头小子,只陶茹茹这边得了一个女儿。还是生了三个,才得了这一个宝贝闺女。刚一出生,她三哥就中解元。活脱脱的小福星。 陶金海对青鸾爱怜的不得了,将她宠的无法无天。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孔丹依和陶茹茹立场不一样,闻言微不可见的皱了皱眉头。小姑子脾气这么霸道,长大怕是个不好相处的。 俏姐儿能不能跟她生活在一个屋檐下还两说。 再说话,就有几分试探。 孔丹依笑道:“你们这次回来就不走了吧。” 陶茹茹给青鸾擦着口水,道:“还得回去。进京只是受赏,过几天还得回任地上。” 有必要特地为受赏进次京? 孔丹依目露疑惑,思及暗地里进宫的两个男人。仿佛明白了什么。 陶茹茹见孔丹依神色不对,忙举起手指:“嘘。”恨的自打嘴巴,怎么就这么口无遮拦。 孔丹依表示明白,正逢章年卿进来请安,话题便被岔过去。 章年卿年方十七,正是男儿最好的年纪。身高挺拔,轩昂七尺,英姿迈往。虽少了几分秀逸文雅,却多了分赫斯之威。 陶茹茹见状,唬了一跳,“你是在翰林院呆了三年,怎么没养出墨香。反而生的像个土匪一样。” 章年卿略微尴尬,孔丹依一直看着章年卿长,到不觉得什么。陶茹茹这么一说,她到真发现,章年卿长的越来越英气,也越来越不像个读书人。都说文弱书生,风流才子。 章年卿生的太对不起自己的才华,活脱脱像个舞枪弄棒的小将军。还是戏本子里那种白袍银枪小将,手擎红缨枪,挥马斩敌首的感觉。 章年卿被母亲和岳母双双一挤兑,臊的都不知道往哪站。只好沉着脸装严肃。 这么一来,陶茹茹反倒看顺眼了,对着孔丹依连连点头:“这下有几分官威了。” “娘!”章年卿黑着脸道:“别说这个了。” 陶茹茹好几年没被人顶过嘴了,新奇道:“果然是做官老爷的,脾气这么大。” 章年卿只好拿埋头吃糖的青鸾开涮,凶道:“还吃糖,吃什么吃。牙齿坏了就不吃了。” 章青鸾吓傻了,手里沾满口水的糖咣当掉桌子上。好半天才知道哭,“哇呜呜”小青鸾趴在母亲怀里,大哭不止:“娘,那个黑乎乎的大个子是谁啊。” “是你三哥。”陶茹茹被累着脖子,艰难挤出三个字。 章青鸾晴天霹雳,大惊失色道:“不要!我不要他当我三哥。” 屋子里乱糟糟的,章年卿掀帘出去了。 春日薄寒,微风袭面。 冯俏坐在抄手游廊上,章年卿疾步走过去。“俏俏。” 冯俏抬头,脸上挂着泪痕。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闷声道:“天德哥哥,你要走了是不是。” “我——” 冯俏别过头,低声道:“我知道你要走了,你爹娘都回京了。” 章年卿艰难道:“我爹娘,的确要在京城住一些时日。” 空中飞过一只麻雀,扑棱着翅膀朝屋檐下飞去。它飞的极低,冯俏都能看清它翅膀上尚未晕腾开的雾水。屋檐下雏鸟叽叽喳喳,嗷嗷待哺,叫声又娇又嫩。听得冯俏心都快要碎了。 章年卿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刚想说什么。冯俏忽然道:“天德哥哥,你能帮我把那几只鸟捉下来吗。” “好。”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屋檐下,章年卿让下人去搬梯子。小厮手脚麻利,很快搬来一架木梯子。在章年卿的指示下,动手搭起来。章年卿伸手晃了晃,把袍角挽起来,别再后腰。 小厮慌张道:“章少爷,你有什么事,吩咐小的做就好。何必自己动手。” 章年卿淡淡道:“帮忙扶着梯子。” 小厮还再试图说服站章年卿,章年卿目光凌然,瞥他一眼。“下去吧。” 小厮不敢再说话,低头道:“小的帮三爷扶着梯子。” 屋檐下枯草干泥,一扯一大片。麻雀在下面掏了一个窝,章年卿探手进去,轻而易举的抓出三四个羽翼未满的小麻雀。 婢女将地上的泥草收拾起来,放在垫着软布的线箩里。章年卿把小雏鸟放在简易的小窝里,递给冯俏。 冯俏接过,一声不吭的抱在怀里。 这时老麻雀又飞回来了,章年卿想了想,趁它进窝的时候,把它揪出来。想着这下小鸟也好养活了。一时不妨,被麻雀猛琢一下。右手不受控制的发颤,一直停不下来。到手的麻雀自然也飞走了。 章年卿不动声色的将右手敛在袖子里,颤抖不止。迎上冯俏关切的目光,他笑着张开左手:“没抓到。” 冯俏用手帕拭干净他的掌心,难过道:“你对我这么好,肯定很心疼我。”她噙着泪花看他:“天德哥哥,你舍得走吗。” 章年卿低沉道:“我舍不得你。” “有空叫出来一起喝酒啊。”章年卿单支着胳膊,闲闲道:“不如就今儿吧,‘大梦京’冬日里上了新酒,去尝尝鲜,我请客。” 周存礼放下手中的书,百思不得其解的看着他:“我说章少爷,你这好端端的怎么黄鼠狼给鸡拜年啊。我看你就是没安好心。你不说清楚干什么,我可不帮你叫人。” 谁不知道章年卿身边都是一群高官显贵的子弟,看他着是个清流,才名冠身。实则就是二世祖。 大前年章家着火,不过烧了几间屋子,连个丫鬟都没伤着。硬是惊动了刑部,连好心救火的杨学士都被叫去问了好几次话。 谁不知道章年卿是在报复,东院那点破事,个个心如明镜。 杨学士回来后,不再带着他们和章年卿郑大人针锋相对,几人和和平平修完新史,各回部门就任。倒也相安无事。 那件事后,大家便浑称他为‘章少爷’,多少有些调侃的意思在里面。后来大家相熟了,那份调侃便化成熟络,只有相熟的哥几个才这么喊。 章年卿道:“就喝酒还能有什么事。得,我老实说了吧。我妹子这两天后牙槽泛牙疼,我看他有没有什么招。” 周存礼不明白了:“有病了不去请大夫,找伯中干吗,他爹是太医院的,他才几斤几两重。” 章年卿含糊其词:“不方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51.第一百五十章 购买比例低于40,48小时后显示正常章节。 “天德, 快, 你舅舅来了。跟我过去见客。” 章年卿讶然道:“舅舅他们来了吗。什么时候的到了, 他们不是在河南吗, 怎么都没写封信。”说着疾步跟着章芮樊走了。 章芮樊年轻的时候在汝宁府同知, 娶了当时的河南巡抚陶金海的女儿。后来章芮樊一路升擢至京城,带着陶茹茹在京城一住就是十多年。当年离开汝宁的时候,章年卿二哥才出生, 还在襁褓里抱着。章年卿更是连影都没有,从未见过本家舅舅。 此番闻舅舅前来, 他内心雀跃不已。一路小跑, 一掀帘子, 数道目光一齐投来。章年卿望了望厅内的五六名男人, 斟酌片刻,先向祖父和外祖父行礼:“孙儿见过祖父。外祖父。”然后向三个中年男子请安, “天德见过三位舅舅,给三位舅舅请安。” “哈哈哈。天德还记得舅舅。”“哟,我们的小解元来了。”“来, 让大舅好好看看你。” 章年卿摸着脑袋,憨憨笑道:“收了舅舅们十多年礼物,哪敢不记人啊。” 哄堂大笑,陶孟辉等人个个指着章年卿哭笑不得。陶孟辉道:“看着人憨, 脑子却不傻。” 舅甥四人聊的很是投机, 直到陶茹茹抱了小女儿青鸾来, 大家对章年卿的热情劲才散掉,都疼爱的看着章青鸾。 陶家是兄妹四人,三子一女。如今陶茹茹也生了三子一女,这份巧合,让大家对这个小闺女又怜爱了几分。 小舅陶孟新凑不上热闹,只好逮空拉着章年卿说话,“冬月里订了亲,打算什么时候成亲。” 章年卿苦笑,“冯家姑娘还小,看家里怎么安排吧。” “你自己都没个想法吗。”陶孟新可不觉得他这么乖。 “过了春闱再说吧。”章年卿兴趣乏乏。 提起春闱,陶孟新神色一肃,和章年卿聊起了心得和注意事项。直至中午用膳,两人还意犹未尽。 出门时,陶孟新拍着章年卿后背正说着什么,忽然感到手下一个硬物,下意识的抽出来:“这是什么。” 糟了。章年卿忙要夺回来,陶孟新一抬手。不理小外甥的迫窘,慢慢展开书来看。 “《幼鼎·器养篇》这是什么?” 狐疑的翻了两页,陶孟新眼中从震惊惊愕到不可思议,精彩缤纷。 章年卿恼羞不已,一把夺过遮掩住。解释道:“这是表哥给我的。” 陶孟新指着他一脸明白,感慨道:“看不出来,看不出来啊。” 外面风雪略大,吹迷了陶孟新睫毛。他睫毛挂雪,面如冠玉,脸上带着一丝意味深长的笑。芝兰玉树,气度翩翩的陶舅舅,语重心长的拍了拍他肩膀,“孩子,记得你的话。春闱重要。” “舅舅!”章年卿高声道,“不是你想的那样。” “明白。走吧,去吃饭。” 饭后,章年卿气的回屋直接摔了书,狠狠的踩了几脚。便去读书了,念了一会,天色渐暗。章年卿没有喊小厮,自己动手点了油灯。暮色四合下,灵感总是来得分外汹涌,研磨习书,字字谏言都是真理。 盯着砚墨,不知怎么的,章年卿忽然想起‘红袖添香’的浑话。心中一触,眼前影影绰绰,依稀露出一个小丫头的影子。小姑娘拿着小杌子站在桌前,像只花猫儿似得在桌前砚墨。琵琶袖垂在砚池里,拖的纸上桌上都是墨痕。 这么想着,心头越发热了。心尖尖那一处又热又烫,烙的他浑身躁意。汹涌的灵感都被另一种汹涌扑灭。 章年卿回到屋子,那本书孤零零的被扔在地上。烛火跳动间,将那一个‘幼’字生生挖出来,做成一个巨大的虚影罩在他的心头。想了想,弯腰捡起书。拍了拍上面的灰,私下收进柜子里。 书脊朝里,掩藏在浩瀚书海间,几不可寻。 章年卿闭了闭眼,喃喃道:“冯俏。” 冯俏,真是可好名字。 腊八灶王节,章家去给冯家带着礼物追节。没有什么贵重的,多是些八宝豆子,薏米百合等,图个吉祥。 内宅孔丹依和陶茹茹在说话,正厅冯承辉和章芮樊也聊的不亦乐乎。章年卿一个人坐着无聊,索性对冯承辉拱手请命道:“先生,天德可否去书阁看书。” 孔丹依作为衍生公女儿,出嫁时一百三十六抬嫁妆里,有二十八抬装的都是古籍孤本。天下学子趋之若鹜,任谁得一本,都能当做传家宝流传百世。哪里像衍圣公这种人家,稀世孤本都是以‘抬’论。 冯承辉乐呵呵一笑,以后都是自家人了。他也没什么好藏私的。指了个小厮,“带三少爷过去。” 晖圣阁旁坐落着一间不起眼的小阁楼,长满枫藤,绿荫荫一片。门上终年落着锁。他以前跟着冯先生念书的时候,便好奇过这里,却从未想过先生会把家里的书藏在这里。 跟着小厮从偏门进去,门房住着一个小老头。小厮恭恭敬敬的喊他:“齐爷爷,老爷让小的带章公子过来看书。” 齐老头胡子一抖,瞪着眼睛问:“什么章公子,哪个章公子。” 小厮有些尴尬,凑到他耳旁小声道:“就是和小姐定亲的那位章三公子。” 齐老头神色顿时软化下来,他精神灼烁,眼中有精光。微微低下头,行士子礼:“小老头多有冒犯,章公子跟小的来吧。” 说着,回房拿出一大把钥匙,踩上吱呀呀的阁楼。小厮借机向章年卿告辞,章年卿挥了挥手,同意他去了。 一进门,章年卿才恍然大悟。原来齐老头手上的钥匙不是开门用的,是开盒子用的。冯家书阁藏书千万,但凡孤本珍本,皆以紫檀木匣,珍而重之的装着,防避蛇虫鼠蚁。 章年卿摸着盒子上的精细雕花,陡然生出一股买椟还珠之心。且不论这盒子里的东西价值几何,单一个空盒子便顶的上十两黄金。章年卿感慨的想,他的岳家可真是有钱啊。 边走边看,章年卿越看,心中敬意越高。古往今来,世人数得上名号的风流才子,名士大儒。他们的手稿c散记也不知是通过何种方式落到孔家手中。还有一些根本不为世人所知晓的字画瑰宝。 章年卿翻到一本唐寅的散记,里面记载了他中解元后,再未拔高一筹的满腹愁心不得志。其中一些惊世骇俗之语,看的章年卿心惊肉跳。良久都喘不上来气。 偶然一瞥,牑户处由一枝枫藤的枯干,引着阳光垂进来。视线顺着阳光落在明亮的地板上,书架下露出鹅黄色一角,布料上的银线在阳光下煜煜生辉。章年卿不动声色靠近。 冯俏垂头,捧着书看的如痴如醉。光线在书页上游移,章年卿的目光再冯俏身上游移。 小冯俏今日穿的是鹅黄色挑线裙子,扎着简单利落的双螺髻,将自己打扮的像个小丫鬟。前襟袖子无处不脏,也不知道是从哪个旮沓角落里爬出来的。脏兮兮的小丫头,青葱鲜嫩,俏丽逼人。下颚嫩生生的肌肤,沾着一道泥痕。莲藕沾淤泥一样格格不入,却又诡异的让人觉得理所应当。 “啊。”冯俏吓了一大跳,书掉在地上,向后爬了几步。看清楚来人,才松了一口气。“怎么是你啊。”低声咕哝,“真是阴魂不散,躲都躲不开。” 小冯俏运气不好,章年卿自幼耳朵便生的尖,闻言挑挑眉:“我来你家追节,你还躲我。” 冯俏捡起书,塞回书架。抱怨道:“谁让你来我家了。”回头看着他脸好一会,垂头丧气道:“今天就算了,下次在外面你碰见我了。千万可不要和我说话。不然我真的只能坐在家里等出嫁了。” 章年卿听出一咻咻嫌弃的意思,上下将自己打量了一番。好笑的问:“我有什么地方让你很讨嫌吗。” “你太黑了!”冯俏脱口而出,章年卿愣了一下,冯俏别过头,心里觉得有些愧疚:“我知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这些不是由你决定的。可我的小姐妹已经将我笑的很惨了。还请你,不要让我再没面子了。” 章年卿唇角挂着笑,敲了敲手中的孤本。顺手将书和匣子一齐放在书架上。掐着她下腋,将她抱起来放在窗沿上。放下她时,还细心的替她拨开爬在窗台上的枯枝干叶。盯着她脏兮兮的手脸,怀里摸索了一会儿,没带手帕。 想了想,伸手在冯俏怀里摸索了一会。果不其然,掏出一块小手绢。仔细替她擦干净,慢悠悠的问:“这么说,你是知道我今日来看你,才故意躲到这里来的?” 冯俏身子有些僵,偷偷向后瞄了一眼。窗子后面空无一物,二层阁楼下是铺的整整齐齐的青砖。冯俏想象了一下自己从这里摔下去,生还的可能。十分识趣道:“绝无此意!这两者之间其实并无关联的,大哥哥你虽然长得黑,却也是黑里俏。我何苦躲你。真真是我自幼嗜书,平素都习惯来这里。今日一时忘了时辰” 章年卿无动于衷。 冯俏看看他,又看看自己身后的‘万丈悬崖’,咬咬牙,猛的扑向章年卿怀里,借着冲劲将他压倒在阁楼地板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52.第一百五十一章 购买比例低于40, 48小时后显示正常章节。 今夜, 注定难眠。 章年卿摸着有些微微泛麻的嘴唇, 内心千万不舍。他深知。父亲回京后, 他势必得搬回去。 可冯俏还不足十三岁,正是尴尬的年纪。说大, 还不能成亲。说小,男女大防却严的不行。以后见面都难。这让他可怎么熬。 辗转反侧,一夜难眠。 开泰二年, 春。 章芮樊奉旨秘密进宫,冯承辉私下陪同。两人共乘一轿,掩人耳目。 冯承辉任职文渊阁大学士,被皇上召见并不打眼。两人一路都未惹人注意。 章芮樊打趣道:“冯大人可真是今非昔比了。” 冯承辉无奈道:“你快别挤兑我了。” 冯承辉的东阁大学士擢升文渊阁大学士的尴尬之处在于,别人都是兵部尚书兼某某大学士, 礼部侍郎兼某某大学士。再不济也是翰林院某某兼大学士。 像他这样,光杆大学士。古往今来只此一家。 故而, 冯承辉虽身在内阁。却没有什么话语权。五大学士中位列末首, 不客气的讲。六部尚书的话语权都比他高。 这在前朝, 简直闻所未闻。 冯承辉苦不堪言, 无处倾诉。他也不求光禄大夫, 多少授衔个资善大夫, 资政大夫。他的腰杆子也能挺直一些。 陶茹茹这次回来,只带了小女青鸾一个人。章大哥章二哥都在河南留着。开春的时候章二哥订了亲, 只等着翻年国孝后成亲。 孔丹依关心的问:“打算在京城办席面, 还是在洛阳那边办?” 陶茹茹笑着, 叹道:“就在河南吧。我们姻亲家都在那边,京城反倒没什么人了。你若有空,届时也来吃一杯酒。” 孔丹依连连答应,看着陶茹茹面色红润,气色极佳。举手投足间的精气神,都非昔日所比。不禁感叹,她在河南过的到比京城自在。 其实也不难理解,陶金海官任河南巡抚二十余年,虽未朝上再走一步,可一直未擢未贬,也算一分本事。几十年下来,早在河南扎稳根,倘若不是他亲女婿章芮樊回河南当布政使,只怕谁也在那站不稳脚跟。 地方上戏言,‘铁打的金如海,流水的布政使。’便是在指这件事。 这个局面自章芮樊回去后便打破了,翁婿两人一个把持军政,一个把持粮钱,文安武治。俨然成了那一带的土皇帝。 陶茹茹一边是巡抚女儿,一边是布政使夫人。谁敢给她气受,小日子自然过得滋润。 章青鸾今年三岁半,性子十分霸道。大有些天不怕地不怕的意思,第一次来冯家也不怕生。院子里跑的风风火火,满院子的丫鬟婆子追着她。她反而很高兴似的,手舞足蹈,笑得咯咯咯。 跑累了,才跑回来爬到陶茹茹膝盖上,娇声问道:“娘,我外公呢。” 陶茹茹给她擦擦汗,柔声道:“你外公不在这里,青鸾要过几天才能看到外公。” 章青鸾十分不高兴,使着小性子道:“我不要。咱们现在回家。我想外公了。”哇一声哭了,哄都哄不下来。 孔丹依帮着劝,也哄不下来这位小祖宗。陶茹茹满头大汗,尴尬的解释:“在那边被我爹宠坏了。全家上下就她脾气最大。” 说来也是好笑,陶金海平日威风凛凛,再河南地界跺一跺脚,都要抖三抖的人物。最怕的竟然是小外孙女章青鸾。 好不容易用糖安抚下来小女儿,陶茹茹又欣慰又无奈道:“她半岁的时候就在外祖父身边养着,平日只有喂奶给我送回来。连睡觉都是揪着我爹胡子睡的。” 孔丹依若有所思,笑着道:“你爹还是疼爱你。” 此话不假。 陶金海对章青鸾大有点移情别恋的意思,许是这么多年养了三个儿子才得了一个女儿,精挑细选给女儿选了位好夫婿。谁知女婿升官了,还带着他的宝贝女儿一去不复返十几年。 二十多年来,陶家三个儿子又无一例外生的都是光头小子,只陶茹茹这边得了一个女儿。还是生了三个,才得了这一个宝贝闺女。刚一出生,她三哥就中解元。活脱脱的小福星。 陶金海对青鸾爱怜的不得了,将她宠的无法无天。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孔丹依和陶茹茹立场不一样,闻言微不可见的皱了皱眉头。小姑子脾气这么霸道,长大怕是个不好相处的。 俏姐儿能不能跟她生活在一个屋檐下还两说。 再说话,就有几分试探。 孔丹依笑道:“你们这次回来就不走了吧。” 陶茹茹给青鸾擦着口水,道:“还得回去。进京只是受赏,过几天还得回任地上。” 有必要特地为受赏进次京? 孔丹依目露疑惑,思及暗地里进宫的两个男人。仿佛明白了什么。 陶茹茹见孔丹依神色不对,忙举起手指:“嘘。”恨的自打嘴巴,怎么就这么口无遮拦。 孔丹依表示明白,正逢章年卿进来请安,话题便被岔过去。 章年卿年方十七,正是男儿最好的年纪。身高挺拔,轩昂七尺,英姿迈往。虽少了几分秀逸文雅,却多了分赫斯之威。 陶茹茹见状,唬了一跳,“你是在翰林院呆了三年,怎么没养出墨香。反而生的像个土匪一样。” 章年卿略微尴尬,孔丹依一直看着章年卿长,到不觉得什么。陶茹茹这么一说,她到真发现,章年卿长的越来越英气,也越来越不像个读书人。都说文弱书生,风流才子。 章年卿生的太对不起自己的才华,活脱脱像个舞枪弄棒的小将军。还是戏本子里那种白袍银枪小将,手擎红缨枪,挥马斩敌首的感觉。 章年卿被母亲和岳母双双一挤兑,臊的都不知道往哪站。只好沉着脸装严肃。 这么一来,陶茹茹反倒看顺眼了,对着孔丹依连连点头:“这下有几分官威了。” “娘!”章年卿黑着脸道:“别说这个了。” 陶茹茹好几年没被人顶过嘴了,新奇道:“果然是做官老爷的,脾气这么大。” 章年卿只好拿埋头吃糖的青鸾开涮,凶道:“还吃糖,吃什么吃。牙齿坏了就不吃了。” 章青鸾吓傻了,手里沾满口水的糖咣当掉桌子上。好半天才知道哭,“哇呜呜”小青鸾趴在母亲怀里,大哭不止:“娘,那个黑乎乎的大个子是谁啊。” “是你三哥。”陶茹茹被累着脖子,艰难挤出三个字。 章青鸾晴天霹雳,大惊失色道:“不要!我不要他当我三哥。” 屋子里乱糟糟的,章年卿掀帘出去了。 春日薄寒,微风袭面。 冯俏坐在抄手游廊上,章年卿疾步走过去。“俏俏。” 冯俏抬头,脸上挂着泪痕。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闷声道:“天德哥哥,你要走了是不是。” “我——” 冯俏别过头,低声道:“我知道你要走了,你爹娘都回京了。” 章年卿艰难道:“我爹娘,的确要在京城住一些时日。” 空中飞过一只麻雀,扑棱着翅膀朝屋檐下飞去。它飞的极低,冯俏都能看清它翅膀上尚未晕腾开的雾水。屋檐下雏鸟叽叽喳喳,嗷嗷待哺,叫声又娇又嫩。听得冯俏心都快要碎了。 章年卿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刚想说什么。冯俏忽然道:“天德哥哥,你能帮我把那几只鸟捉下来吗。” “好。”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屋檐下,章年卿让下人去搬梯子。小厮手脚麻利,很快搬来一架木梯子。在章年卿的指示下,动手搭起来。章年卿伸手晃了晃,把袍角挽起来,别再后腰。 小厮慌张道:“章少爷,你有什么事,吩咐小的做就好。何必自己动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53.第一百五十二章 购买比例低于40, 48小时后显示正常章节。  长舒一口气放下毛笔,逐字逐句读起来。想着冯承辉曾经教导他的, 索性把门一关, 服侍的人都遣开。 对着墙,一字一句, 大声念起来。烛影摇曳, 也不知是他心中缔结,还是他笔误的那处写的真的牵强别扭。他每每读到此处, 便读不下去了。 月上中天, 夜色无边。 章年卿无论如何也睡不着,在床上翻来覆去的。蓦地,他猛的坐起来,掀开床帐穿鞋穿衣服:“来人啊。备马车, 我要去冯府。” “现, 现在吗?”下人望了望漆黑黑的庭院。 “对, 马上去办。”章年卿在箱笼翻找着外罩衫, 下人硬着头皮出去了。 见状,他的贴身小厮毛竹劝道:“三少爷你有什么急事明天早上再去不行吗。您再急, 也不能这个时辰就去啊。冯先生他们肯定早就歇息了。” “我知道我知道。我都知道!”章年卿红着眼睛, 像一头暴怒的野兽。啪嗒, 眼泪落下来。他蹲下身抱头痛哭,“这件心事不了, 我实在睡不着。毛竹, 我等不了。明天早上, 呵,一盏茶的时间我都不想等。” “可你现在去找了冯先生有什么用呢。”毛竹旁观者清,老实道:“先生不是考官,你也不能重新进殿考一次。事已成定局,三少爷你再急有什么用呢。”一语中的,戳破现实。 他把人扶到床上,轻手轻脚盖上被子。“少爷,睡吧。这种事急不得,是您的,跑不掉,不是您的,强求不来。” 怎么能强求不来呢。 章年卿怔怔的想,一夜无眠。 第二日大清早,毛竹带着婢女端着布帕热水进门。 一进门,见章年卿已经穿戴好衣服。他神色憔悴,眼底淡青。毛竹看在眼里,叹了口气,没敢说什么。手脚麻利的服侍他梳头,“马车已经准备考了,早膳也做的差不多了,三爷要用点在走吗。” “不用了,这就走吧。”章年卿热帕子随手递给丫鬟。 临走前,他走到桌前,盯着桌子上的墨卷,良久。卷起收在袖子里。 冯府内,小花园。 “好了没啊,你快点。再弄不好,我回去就没法交代了。”冯俏的表姐——林灼,在一旁催促不断。 冯俏眼稳心稳手稳,手里正捧着一个破损的唐三彩小马,形状不大,只能做把玩。现如今却是首尾分离,碎成三块。她停下手中的活,叹了口气,瞪眼道:“你再催我,我就不帮你修补了。你说你怎么这么能败家,上次摔坏了姑姑的玉镯,勉强拿金镶玉凑合过去了。现在你居然又把姑父的好不容易收藏到的唐三彩小马摔坏了。我总不能给马脖子上镶一圈金吧姑父肯定会发现端倪的。” 林灼欲言又止,委屈巴巴的住了嘴。她正有求于人,不敢得罪冯俏。 冯俏修补古画瓷器的活是无师自通。冯家只她一个孩子,幼时时常寂寞无聊,便经常去孔家和表哥表姐们玩。孔明江家里老东西太多,炕角上随便压压一块砖都是老古董。修修补补,经常在所难免。 冯俏非常感兴趣,时常蹲在孔明江身边看。小冯俏极为聪明,不管什么东西看一遍就会,渐渐地耳濡目染,无师自通。 冯俏六岁的时候补过一副仇英的仕女图,破坏过程比较凶残。表兄妹几个一副闯了大祸的样子,大舅的长子一咬牙,站出来,说这件事他一个人去承担,让谁都别声张。 孔明江回来后果然大发雷霆,痛打了孔大哥一顿不算,还把人扔进了柴房,美誉其名:面壁思过。 大家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冯俏一声不吭将碎纸残片报走,重新拼凑c重裱并且做旧。 冯俏把修补品拿出来后,大家都吓傻了。谁也不相信这是她一个人完成的,孔二哥更是一脸严肃深沉的说,“把它抱给字画楼的老师傅,至少也得三天才能修复。” 冯俏莫名其妙,觉得二哥实在夸张。她一个小孩子一会儿就能弄好的东西,大人怎么可能那么犯难。 不过现在不是争辩这个的时候,大家赶紧把字画送去,让爷爷消气。 孔明江拿着字画,倒是没有消气的意思。大家这才知道,孔明江不是生气大家弄坏了字画,一副字画算什么,让他愤怒的是孔大哥的教养,并质问大家:“你大哥可是跟着皇子在念书,赶明儿他在皇宫也这么毛毛躁躁,谁去救他,恩?!” 气过了,孔明江才想起来问冯俏:“你跟谁学的这个?” “这很难吗,为什么你们都这么问我。”冯俏疑惑极了,不知为何,声音里还有一丝颤抖。 后来孔明江发现,冯俏不仅修复字画很有天赋,一些古董瓷器,更是上手就来。这让孔明江很震惊,他第一次开始正视这个小外孙女。渐渐的,他发现,与其说冯俏很有天赋,倒不如说她很有学问。 许是小时候太寂寞了,冯俏念得书又杂又多,心窍开的快。女孩子家本来就心思细腻,很容易从纸张脉络里找出它原本的样子。 看得多了,便会的多了。 孔明江闲赋在家,琴棋书画奇淫技巧上无一不是行家。他爱冯俏的聪慧,便想把她带在身边教。 冯俏却是一个不喜欢学东西的,她只对自己感兴趣的东西下功夫。孔明江试了几次后便放弃了,强扭的瓜还真是不甜。 他不止一次的对夫人感慨惋惜,孔夫人却道:“她爹是寒门子弟,还能一举夺冠考取状元。依依更是自幼就聪慧,他们两的孩子,怎么会笨。只可惜俏姐儿是个女孩子,若是个男孩”不知不觉就扯远了。 孔夫人沉默下来,女儿没给冯家添一个儿子,她总害怕哪天一睁眼,依依就哭着回来,说冯承辉不要她了。 冯俏正埋头把最后的尾巴粘上去,然后刮漆描补颜色。灰头土脸时,突然听说章年卿来了,吓得她蓦地站起来,摸摸头发,又看看自己身上的衣裳,一闷头钻进房间了。任凭林灼呼喊,也置之不理。 书房里,冯承辉惊愕的看着章年卿:“你怎么来了。你怎么现在这个时辰来,也不看今天是什么日子,你还敢乱跑。” 章年卿浑浑噩噩的,脑袋一时没转过弯:“什么日子?” 依惯例,殿试结束后,翌日清晨,皇帝依例单独召见前十名新科进士,人称“小传胪”。 冯承辉恨铁不成钢,“赶紧回去,小心皇上找不到你人。” “哦,哦。”章年卿说着就要出去,他把这件事忘得一干二净。跨出门时,想了想,将磨卷抽出来交给冯承辉:“冯先生,这是我凭记忆誊下来的,我昨日殿考的卷子。我今天找你来,就是心里没底。” 冯承辉疑惑的接过,指着一处明显别扭的‘国’字。“这是怎么回事。” 章年卿回头,笑容孤寒:“戳破我自信的东西。” 冯俏穿戴焕然一新,出来却不见章年卿。探头探脑去了冯承辉书房,却见冯承辉在烧什么东西。“爹,章三哥呢?” “我让他回去等消息了。” “哦,对。今天是小传胪的日子。”冯俏眼睛一转,偎过去抱着冯承辉的胳膊,娇声问道:“爹,章三哥是你的学生,你觉得他这次能一举夺冠吗。” 冯承辉喟然道:“原来七分的把握,现在只剩下了五分。” 冯俏愣住了,“为什么?” 冯承辉不欲多解释,只道:“也是他的运气没到。这世间的状元,七分靠才气,三分拼运气。实力加运道是平步青云,实力加疏忽意外就是怀才不遇,一辈子郁郁不得志了。”声音很是怅然。 冯俏说不清心中是什么感觉,只觉得鼻子一酸,眼眶有泪意。这一刻,她竟是希望章年卿能金榜题名。真心实意,不掺半分虚假。 她小声问:“没有回旋的余地了吗。” “那倒不至于。”冯承辉想着那份墨卷上的字字句句,沉吟道:“凭他的才华进前十甲是不难的。其余的,就看运气吧。只要他能在皇上召见时表现突出,给皇上留下印象,未必就没机会”余下几字没有说,充满无限期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54.第一百五十三章 购买比例低于40,48小时后显示正常章节。 直到这时, 章年卿还没有意识到这件事会对他产生多大影响。 作为和景年间最后一个新科状元, 放榜第二天皇帝驾崩。 他甚至还没来得及去翰林院赴任。 章年卿这个状元当得说不上来的尴尬。 章芮樊回来的时候除了带回来一些, ‘陛下可能一直在服用丹药’‘皇上的死是突然的, 大皇子的死却是有预谋的。’‘所以看起来皇上的死也不单纯了。’这些事关朝政的消息。 他沉重的看了章年卿一眼:“天德, 你要做好心理准备。如果真是诸位皇子继位, 他们多少也得做做样子对你们抚恩。如果,真的是齐王代侄继位” 章芮樊没有说下去, 章年卿感到轰隆一声,头顶的天塌了。 十五岁的少年脊骨单薄, 脸上没有一丝血色。许是因为他黑,只能从他表情窥出阴测测的沉色。章年卿张了张嘴,艰难的问出一句话:“我会怎么样。” “怎么样”章芮樊咂摸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苦笑一声:“一朝天子一朝臣, 实不相瞒。为父都不知道自己头上这顶乌纱帽保不保得住。你的将来更无从说起。” 章年卿喃喃道:“皇上怎么就死了呢” “是啊, 皇上怎么就死了呢” 整个大魏的天都愁云满布,章芮樊现在每天上朝都是一种煎熬。以礼部为首的礼部尚书,以刘首辅为首的刘崇光等朝臣,天天在朝堂上吵。礼部认为应遵照古法, 子承父位。刘宗光认为要与时俱变,结合当朝情况,让更有经验的齐王继位更好。 齐王已经到京, 从头到尾只露了一次面。表达了两个意思:一c他愿意临危受命接管大魏江山。二c待他百年之后, 一定将皇位完璧归赵, 还给哥哥这一脉。然后再没有表过态。 起码没有在明面上拉拢朝臣,聚集势力什么的。 甚至摆出一副闭门谢客的姿态,他只听结果。大家同意他当,他立即走马上任。大家不同意,他立即卷着铺盖回他的藩地当他的齐王。 章芮樊的顶头上司吏部尚书对他说:“芮樊啊,你我共事这么多年。如今就算熬到头了。你有没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在我卸任之前,我再最后帮你一把。” 吏部掌握所有朝臣官员的任职调遣,没有哪个皇帝会在这个位置留下别人的人。齐王一旦继位,第一个换的肯定是吏部的人,再一点一点授意,由吏部尚书c侍郎慢慢换掉各个位子上的关键人马。 章芮樊沉默良久,望着老眼浑浊的上司,触动道:“学生能问问,今科状元章年卿的任遣吗。” “他,我做不了主。芮樊,你有三个儿子,适当的时候,该放弃的,你得选择放弃。”吏部尚书直接了当道:“你知道的,章年卿的文章本是得不了状元的,他是入了皇上的眼才钦点了他的第一。他的以后,还得看新帝什么态度。” 章芮樊胸膛起伏不定,吏部尚书再看时,章芮樊眼底已经有了泪,他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缓慢道:“学生能回河南吗。学生在那里发的家,内子娘家也在河南可能的话,学生想回河南。” 为避免徇私,朝廷任官同场会避过该官员家乡。章年卿已经老了,他不想再去适应一个新地方了。既然家乡去不了,他把二老接过来,一家人住到河南也好。 闻言,吏部尚书哈哈大笑,连连点头:“好好好。他日若能京城再见,记得来请我这个糟老头子喝杯酒。” 章芮樊跪下时,眼泪也跟着掉下来,他重重磕头:“一定。” 临走时,章芮樊还不死心的问:“我能把年哥儿一起带到任上去吗。” 吏部尚书有些于心不忍,还是绝情的摇头:“他是新科状元,授职翰林,又没有外放出去,怎么能随随便便的离京呢。” 章芮樊再也受不了,捂着脸嚎啕大哭,捶着地板,痛心道:“他才十五岁啊,他才十五岁啊。” 吏部尚书叹息道:“芮樊。给我两年时间,届时如果我还有机会,我寻个错处将他从翰林院遣出来,届时无论调到陕西还是甘肃,能离你们近一点是一点。”忽的想到什么:“我记得你家老三不是订了亲吗,让他赶紧成亲,在京城也有个托付。” 章芮樊愕然道:“国孝少则一年,重则三年。不能婚配嫁娶大行喜事。虽有百日内可以从简举礼的疏漏,可我姻亲家的姑娘今年勉勉才十岁,达不到事出从急的要求。这个办法恐怕行不通。” “你倒是给你儿子定了门好亲事。”不知想到了什么,吏部尚书忽然笑道:“这手无实权还是有手无实权的好处。衍圣公一家,在皇家便是一个人形祥瑞,图个国运昌隆的好征兆。不管新帝是谁,也没人去动他家。” 章芮樊不知上司何意,“您的意思是说?” 吏部尚书笑了笑,简洁道:“将章年卿留在京城吧,我和他泰山都会照看着。如今谁也说不清以后是个什么光景,没准他还是有大造化的。”没有再多解释什么。 章芮樊喏喏点头,答应了。 晚上点了灯,章芮樊和陶茹茹睡下,说卸任的事,说回河南的事,说接双亲的事,七零八落说了一大堆。章芮樊望着黑漆漆的床幔道:“年哥儿可能得留下。” 陶茹茹大惊失色:“什么,你要把他一个人留在京城。” 章芮樊口气强硬:“他身边内有丫鬟婆子,外有他老师兼泰山。你有什么不放心的。我们把钱财银两给他留够,男子汉大丈夫,还一辈子离不得家了?” “你怎么这么铁石心肠!”陶茹茹大哭大闹,“我不同意,我绝不同意把年哥儿一个人留在京城,要走你自己走。我陪着我儿子。” 章芮樊气笑了,“青鸾你不管了?老大媳妇还怀着身孕你都不管了。” “我。”陶茹茹难以割舍,大哭不止:“你就不能想想办法,把天德也带走吗。” 章芮樊冷冰冰道:“妇人之仁。睡觉!” 陶茹茹看着冷漠的丈夫,一阵绝望。想着她的年哥儿,只觉得章年卿命苦,一会儿便哭湿了枕巾,一晚上都没睡着。 章年卿再一觉醒来,便发现家里上上下下在收拾东西。一问才知要搬家回河南了,他拔腿去书房问章芮樊,“新帝不是还没确定吗。”气喘吁吁。 不知是不是章年卿的错觉,他总的觉得父亲看他的眼里充满了悲痛。他的预感十分不好,呐呐的喊了句,“爹。” 章芮樊笑着让他座,亲自给他斟了一杯茶。章年卿毛骨悚然,只见父亲缓缓开口:“新帝十有是齐王。爹不想赌了,也不敢赌,趁着爹现在手里还有几分薄权,先离开这个是非地,保全身家性命。” 章年卿怔了怔,只觉得有什么地方被忽略了。他下意识的问:“我们全家一起走吗。” 章芮樊定定的看着他,良久道:“你不走。” 章年卿张了张嘴想问为什么,最终什么也没问。他知道为什么,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缠。面色如常道:“听说往年状元都是传胪唱名后,在家修整三天。我如今在家也歇了两天,明天我收拾收拾东西,后天就去翰林院。” “恩。”章芮樊淡淡道。继而轻描淡写的又嘱咐些琐碎,说着说着,忽然停住,蓦地起身走了。 章年卿看着父亲落荒而逃的背影,不明白为什么。 章芮樊有苦难言,他越嘱咐越觉得不放心。索性闭口不言,径直走了。 十里亭,江河渺渺。杏花三月再也没有了春意烂漫的喜庆。 冯俏抬头望着身旁的章年卿,他缄口沉默,父母双亲要走了,也不见他有一丝悲伤难过。甚至连一句离别的话都不说。 章芮樊远远看了眼儿子,对冯承辉低声嘱咐,“我这个儿子就托付给你了。张尚书对我说,给他两年时间,他想办法把天德送出京。这两年,就拜托你了。” 冯承辉道:“他是我的女婿,也是我的半子。无论我们两家富贵与贱,这两孩子的亲事是永远算数的。我冯承辉不是背信忘义之人,这一点你放心。” “冯兄的品行我自然是信得过”章芮樊不舍的看了眼章年卿,喟然道:“我对他多有愧疚。” 冯承辉道:“好了好了,不说这些了。问你正事,你们一家就这么跑了没事吗。新帝追究起来怎么办?” 章芮樊笑道:“我不过区区一个吏部侍郎,老师位高权重走不了。我还能走不了?”他笑容苦涩,一点不像他语气里那么轻松。不过听起来还挺像那么回事:“放心吧,皇上登基以后事还多着,等他想起我已经不知道是几年后。犯不着跟我计较。何况,我的任命书的属期是一月份的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55.第一百五十四章 购买比例低于40, 48小时后显示正常章节。  “我”冯俏缩回手,垂下睫毛道:“我不敢说。” “恩?”章年卿胃里翻江倒海, 脑中天旋地转, 唯有面上噙着笑, 如沐春风。他上前一步, 把她拉近些:“你不愿意吗?” 冯俏红着脸, 声若蚊呐:“我愿意, 我爹娘也不会愿意。” 章年卿笑的一本满足, 一边想入非非,一边拍着胸脯道:“先生和师母那边我去说。” “喔。”冯俏乖乖应一声, 飞快的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和章年卿所幻想的风花雪月相差甚远。 章年卿酒意上头, 脚下不稳,一头栽在她肩膀上,冯俏使出吃奶的力气才撑住他。 章年卿望着她光洁细腻的额头,鬼使神差的就亲了下去。气息刚刚触及,唇尚未挨到, 冯俏受了惊吓一般, 蓦地蹲下去,抱着双腿,眼中一片慌乱无措。 章年卿猝不及防失去支撑,正倾身弯腰来不及收势, 猛的窜了出去, 摔了个狗吃屎。脸朝地, 小腿还意外把蹲着的小冯俏捎倒,在她衣服脸上都留下了鞋印。 他嘴里被磕破皮,尝了一嘴咸涩,微怒看向冯俏:“你干什么。” 轰然倒地一声,惊得主人客人都跑出来了。 孔丹依看清两人后,吓得魂飞破散,三两步把地上的冯俏抱起来,气急败坏的看着章年卿:“不管她干了什么你也不能踢她啊。”心疼的擦着冯俏脸上c下巴上的泥鞋印。 “我”章年卿欲言又止,看清冯俏脏兮兮的小脸后也愣住了,他刚踹了她吗? 顿时噎住,这个样子落在外人眼里,就是心虚了。 众人纷纷摇头,尤其在章年卿一走近,闻见他浑身酒气时。更是鄙夷,喝醉了就打女人,还是男人吗。也不看看人小姑娘才多大。 冯俏一时成了小可怜的形象,知道冯俏已经和章年卿定亲的内情人,更是先为冯俏将来的生活鞠了一把同情泪。 章年卿是偷亲不成反蚀把米,悔的捶胸顿足,孔子庙外面有段路是土路,下雨后本就泥泞。知道的是他鞋底泥多不小心蹭到了冯俏身上,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用了多大力气! 冯俏窝在孔丹依怀里闷闷的笑,孔丹依原以为她是哭了,掰着她肩膀看见她笑的眼泪都出来了。松了口气,板着脸问:“到底怎么回事。” 冯俏将周围人的指指点点尽收眼中,看着章年卿,得意的挑挑眉。章年卿苦笑一声,顺从的给她拱了拱手,求你了我的小姑奶奶。 冯俏这才满意,大发慈悲,对孔丹依甜甜道:“娘,你误会啦。天德哥哥喝醉了酒,我力气小没有扶住他。他摔倒的时候,不小心把我挂倒的。”声音清脆,讲的很大声。 孔丹依狐疑的看着她:“是吗?” “是啊。”冯俏从母亲怀里挣脱出来,跑到章年卿身边,掰过他的脸,指着他左颊颧骨上的擦痕,“你看,天德哥哥也受伤了。” 冯俏手上热乎乎的,三月春寒料梢,章年卿只觉脸上一烫,心头也一烫。 这晚冯俏走的时候,章年卿同母亲在正门前送客。陶茹茹无不歉意的拉着孔丹依的手:“虽然是无意的,还是觉得不好意思。今天让我们幼娘受委屈了。” 受了委屈的冯俏此时正穿着一条火红色的裙子,扎着两个简单的小辫,美的直转圈。 章年卿看着美好又张扬的小姑娘,故意道:“这是我舅舅送给青鸾的衣服,你穿着到很得意嘛。” 冯俏一愣,有些不舍的摸着衣服,一咬牙道:“我换了衣服就给你送回来,你放心,我不抢你妹妹的东西。” “胡闹。”陶茹茹好笑的拍着儿子肩膀:“怎么那么爱逗妹妹。”然后对孔丹依解释:“这衣服是他舅舅带来的,青鸾才多大,等她着长大,这衣服就不时兴了。这是他舅舅知道年哥儿订了亲,特意给他媳妇做的。事先还写信给我要了幼娘的身量尺寸。” 不然冯俏能穿的那么合身。 陶茹茹感慨道:“原想着是当节礼送过去,却没想到在这个档口拿出来了。” 两个女人又是一顿话。一旁,章年卿拉着冯俏说悄悄话,他压低声音道:“我穿红的不好看,你穿红的倒是好看的很。” 冯俏被夸得害羞,低头脚下画圈圈。章年卿看着她露出的天鹅颈,弧线美好,伸手刮了刮。冯俏脖子一冰,咻的一下缩回脖子,抬头目光警惕:“你想干嘛。” 章年卿唇角一弯,愉悦道:“以后告诉你。” 半夜,大雨磅礴,电闪雷鸣,照的半面天空犹如白昼。 当朝首辅刘宗光,宣武大将军关山月,礼部尚书严福光,内侍太监韦九孝步履匆匆,冒雨聚集在紫来殿。 东苑书房内,孔穆行攥着小太监退回来的纸条,茫然道:“带不出去吗。” 小太监道:“孔公子九门已经关了,到处都是禁卫军和五城兵马司的人。所有人被禁行在各自的屋内,凡有四处流窜者,格杀勿论。查的严的很。”他掏出方才得的碎银,退回去:“这忙,小的实在帮不了了。” “没关系。这银子小吴公公还是拿上吧。劳烦您跑这一趟了。”孔穆行把银子硬塞回他手里,小太监眉开眼笑的走了,临走前还不忘说一句:“我看孔公子您也别乱跑了。现在宫里正乱着,刀剑无眼,伤了你就不好了。” “我明白。”孔穆行笑着点头。 送小太监走后,一关上房门。孔穆行一下子顺着门滑下来,瘫软在地,“祖父,爹,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孔穆行是孔明江的长孙,一直跟着大皇子念书,算是大皇子的伴读。大皇子方及弱冠之年,还不能独当一面 紫来殿里,韦九孝阴鸷的拷问座下之人,字字句句都是阴狠:“现在刘大人c关将军c严大人都在这里了,给咱家如实交代,你今天给皇上贡献的凝清丹里,到底放了什么。”啪,仍下一只檀木小盒,淡黄色的丹丸滚了一地。 清玄道长浑身颤抖,状若癫狂,焦急道:“真的和往日一样,和往日一样啊。求韦大人明鉴!!!”说着,怕他们不信,拼命的抓着丹药往嘴里塞,不住解释:“不信我吃给你们看。” “快让他吐出来。”刘宗光抵着鼻子,忙道:“别让他吃死了。丹药大补,药没问题也经不起这么吃。” 韦九孝眼神示意,立即有人上去掰开清玄的嘴,把药往出掏。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小太监愁眉苦脸道:“大半已经咽下去了。” “拖出去,想办法也要他给我吐出来。他今天吐不出来,你们就把这剩下的半盒子药给我全吃了!” 小太监们战战兢兢的把人拖出去,不一会人再回来的时候,清玄已经浑身虚脱,趴在地上连喘气的力气都没有。 刘宗光蹲在清玄道长面前,揪着他头发,被迫他抬起头:“我问你,你什么时候发现皇上情况不对的。” 他手里有证据,清玄是在最近才把药换成现在这种淡黄色的。之前皇上一直吃的是褐红色的药丸。刘宗仁派太医查过,发现这两种药效果都是一样,只是淡黄色的只有褐红色的十分之一药力。 清玄气若游丝,艰难道:“三个月前,皇上同贵妃房事时晕厥过去。召贫道来问缘故,贫道方知皇上用药如此厉害。凝清丹虽能让人精力旺盛,身体康健。也经不起如此大补。我便找借口给皇上换了药。只是皇上嫌第二次供奉的药不得劲,不大爱用。” “小传胪那天,我知道皇上又用了红丸,便在奉天殿外窥视,见陛下只是脸色颓白,并无其他异样,便未放在心上。哪知皇上今日不过用了黄丸,便驾鹤西去了”清玄嚎啕大哭,知道他大限以至,顿觉痛不欲生,生无可恋。 宫门处,长巷道。 一只白羽冷箭藏在暗处,宫门刚开,大皇子策马疾行,一矢中地,银箭贯胸穿透,大皇子从马上栽下去。 磅礴大雨,雨水混着血水蜿蜒在宫道上。 章年卿一觉睡醒,才知风云巨变,大魏的天已经变了。 他整个人愣在床上,陶茹茹为他挂起床帐,道:“大皇子遇刺,当场毙命。现在朝堂上乱成一锅粥。你父亲已经去了,听说底下的皇子都小,最大的才十四岁。太后提议,让他们叔叔齐王,代侄继位。待他们长大后在择贤归位。” “这怎么可能。”章年卿脱口而出:“若齐王将来不归还皇位,这又怎么算。” “可不是么。”陶茹茹叹气:“太后一介妇人,只想着两个都是亲儿子,没有差别。可这皇家大事,又怎么能跟普通人家相提并论。” 章年卿古怪道:“大皇子怎么会突然遇刺。”他做了个口型,是齐王做的吗。 陶茹茹道:“齐王还在藩地,今儿太后才下了懿旨让其归京。怎么可能是齐王做的。” 皇上驾崩的突然,夜长梦多,他不怕为别人做嫁衣吗。 章年卿目光微闪,脚下终于动了。 一听见脚步声,陶茹茹抱着青鸾从马车里探出头,眼眶含泪。章年卿上前抱了抱母亲和妹妹,低声道了声珍重。对章芮樊则就没那么亲热了,淡淡道:“一路小心。” 上车时,章芮樊终于忍不住问,“天德,你是不是怪爹不能带你走。” “怎么会呢。”章年卿轻轻道:“你儿子如今可是京官。随意离京可是死罪。爹带我走才是害我呢。” 章芮樊别过脸,倍觉心酸。一甩鞭,扬长而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56.第一百五十五章 购买比例低于40, 48小时后显示正常章节。 桌子上摆着主考官们精挑细选出来的十甲卷子, 奉天殿内门走出一个中年男子, 他面容年轻,体形风流, 有些瘦弱。穿着明黄朝服, 胸前的团龙栩栩如生。 殿试时, 章年卿离圣驾太远, 并没有看清皇上圣容。今日一见, 却觉心惊。皇上面色苍白,两颊消肉。唯有一双眼睛睿智明亮,摄人时帝王威严必现。噙笑时才见几分温和。 不觉已经唱到章年卿的名字,和景帝将他的试卷从最下面抽上来。略略扫过几眼, 又翻出考生履历,见‘父章芮樊 仕’的字样。不免好奇, 望着章年卿问:“你父亲章芮樊,可是朕的吏部侍郎章芮樊。”语气十分亲昵。 章年卿觉得一阵阵刀剑光影, 在场无人抬头。他已觉数千眼刀扎入骨。章年卿出列, 中气十足, 响亮回应:“正如陛下所言。” “哦?真是难得。从来只闻寒门出贵子, 纨绔少伟男。却没想到朕在有生之年还能见到如此年轻有为的人才。”和景帝望着章年卿的目光满是温和喜欢, 因章年卿身材伟岸,挺拔欣秀, 和景帝只当这是个少年。低头一瞥, 方才注意到他的年龄, 大为震惊:“你才十五岁?” 章年卿肃然道:“是,学生是和景七年,九月九日生人。” 和景帝哑然失笑,良久才道:“可真是年轻啊。”居然还没过十五岁生辰。 这个小插曲很快过去,在场诸位一一报过出身姓名。皇上又简单问了每个人不同的问题,仔细观察了一下其品行举止。接着便是对策,皇上以政事摘择出来,校考在场的新科进士。 章年卿很快脱颖而出,他本就心思敏捷,知微见著。一字一句皆是在提问间便打好腹稿,出口成章滔滔不绝,字字句句一针见血。能看出来是个激进派。 这倒有意思了。和景帝靠在龙椅上,兴致盎然的看着章年卿。 这肯定不是章爱卿教的。 章芮樊素来是一个温和的老好人形象,许是因为委任着朝堂官员调动大权的缘故。章芮樊在朝堂上从来都是一个和事佬,但凡得罪人的事推给他做,他总能做的滴水不漏,皆大欢喜。这让和景帝都很佩服。 可章年卿不知道这些,平素在家里章芮樊对他不是打就是骂,脾气又急又躁。他哪知道父亲在朝堂是这个样子。 和景帝沉吟的一会,又抛出一个问题:“靖安素来以才子之乡闻名,两百年来,状元坊便有整整六十三座。今年靖安遇灾,税赋遇难。加之又有诸多举子贡士以私田的名义,将百姓的民田记于自己名下,以逃避税赋。章卿认为,这是救民还是误国?” 章卿,他用的是卿字。 章年卿颤抖着胳膊,在宽大的衣袖间紧紧攥成拳,不让自己抖的太厉害。这个问题他和冯先生商讨过。可皇上为什么把这个问题单独挑出来问他呢。是因为巧合,还是知道他和陈伏有交情之事。 章年卿不敢往下想,稳稳心神,掷地有声道:“学生以为,是误国。” 满场哗然,连一些和章芮樊素有交情的官员见状都忍不住给章年卿使眼色。这件事在朝堂上都吵了一个月了,乱成一锅粥,谁也无法下手解决。 靖安隶属江西布政使司,素来是鱼米之乡,税赋大省。今年遭灾属实,故而今年的举子护私田也比往年都激烈。 可皇上却不能下手去整治。现如今,不过是户部银钱缺了一道大口,且没有流民,没有土匪反军。大家靠躲税,姑且能过下去,虽填不饱肚子,好歹没有流离失所。给其一两年休养生息,也便缓过来了。到时候在挪出手脚收拾那些以下犯上学子也不迟。 何况,重灾下免税,已是历年来的惯例。和景帝也不例外,这中庸之道的解决办法,便是他自己提出来的。 这天下,你和谁政见不合都无碍,倘若你和当今皇上也政见不合,这一生的宦海生涯也就走到尽头了。 章年卿的墨卷原本答的就不出色,这下可算彻底完了。官员们不忍直视,只为章年卿可惜。 章年卿风云不变,任凭众人打量。他不疾不徐道:“学生不才,略闻户部收支以赋税c关税c户税,商税,盐课五项为主力。江西是赋税大省,民间有言,天下税赋十之有三四来自江浙,由此可见,江西税赋大减一事,无疑削弱了大半资金来源。学生五岁时,便闻苗青苗大将军战死关外,原因不是他没有打仗的能力,也不是他手下没有将才。而是,因为他没有粮了。” 奉天殿内一片寂静,章年卿说到动情处,哽咽道:“我当时问爹,为什么朝廷不给他拨粮啊,苗将军为我们保卫家园,为什么我们连饭都不能给他吃,还得让他饿肚子。我爹说,因为国库里没有钱,没有银子了。连皇上都五年没有过过寿辰,皇后带头在后宫消减开支。但是还是不够啊。因市舶司见海外利大,建造船只出海贩卖金银玉器布匹。出海不利,被飓风全部卷进海里。这一卷,把户部五分之一的钱财都淹进大海了。加之苗将军征战c连年折损的地税人丁。” 章年卿扑通跪下,高声道:“学生斗胆问皇上。以上种种,加之今年靖安的税害,户部,还有钱吗。” “你好大的胆子。”和景帝轻轻笑了,没有生气,反问:“那照你的意思,为了国库不空虚,朕应该将那些护了私田的举人抓起来,然后再免税抚民?” 章年卿心一跳,皇上是生气了吗。为什么把他树在天下举人对面当靶子。 他缓了缓神,斩掉旁枝末节,迅速直奔主题。“学生以为,这样不妥。免税抚民是对的,暂且不惩治这些举人,皇上也是对的。可,皇上您问学生的是:这是‘救民’还是‘误国’。并没有让臣去判断这些事的对错。学生言误国,皇上可以免税,举子却不能护田。万不能开此先例,让天下黎民的觉得,遇灾不必求皇上佑恩,随便找一中举之人庇佑庇佑即可。更不能滋长这些举子的野心,让其觉得朝政国事,他们可以随意干涉。” 一片寂静,半晌,和景帝才道:“赘了。你这些话若要做文章,前言皆是走字数的废话,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这是把朝政之事强行拉回到学问上了。 这下无论章年卿说什么,都不是妄论朝政,而只是对策做题。 章年卿松了一口气,顺着台阶下,笑道“学生还有一句,添补上,便能串上了。” “哦?说说看。”和景帝颇有兴致。 章年卿顿顿道:“富国为本,安邦为辅;固本守辅,互替互换。国定民安家富强,此为良循,周而始转,方为国昌隆运。” “好一句‘国富民安家富强’。说到底,你还是跟你父亲一个性子。”和景帝哈哈大笑。 “啊。”章年卿懵了。 和景帝看着殿内诸人,最后目光定在章年卿身上,不紧不慢道:“你父亲也是个喜欢天下大同的人。”将天下大同四字咬的意味深长。 章年卿总觉得哪里怪怪的,这句话皇上表达的应该不是正面意思。 过了很久,章年卿躺在回家的马车里昏昏欲睡,蓦地反应过来,难不成皇上是在说他爹是个老好人,爱和稀泥吗? 章年卿彻底懵了,不会吧,皇上是不是对他误解什么了。 他不同意惩罚那些举人,不是因为陈伏啊。好吧,也有一小部分是为了他。 可问题的关键是,如果是因为他的言论才导致皇上对着这些人痛下毒手。他还没步入官场,捅这么大篓子,以后可怎么混。 这么想着,浑浑噩噩睡着了。 大梦一觉,醒来正是黄昏时分。 章年卿有些分不清昼与夜,揉着眼睛喊过下人,才知道是下午。暗暗腹谤,以后可不再这个时辰睡了。独自一人,在临近暮色是醒来,心里一片空荡。太折腾心神了。 该做的努力都做了,章年卿反倒轻松起来。浑身都卸下那股劲,没有束缚。 章年卿简单用过晚膳后,在浩瀚书海里抽出那本书脊朝里的书。 ——他要好好放松一下。 关好门窗,不让任何人进来。他全神贯注看着,一页一页看的仔细,时不时还标注一下什么。更多时候,标的只有简单一两个字。‘善,可试之’‘不妥,弃’。 翻着翻着,章年卿目光突然定在某处,喉结滚动良久,提笔标上四字:伺机行事。 冯俏在屋子里不断打喷嚏,孔丹依担忧的摸摸她的额头,“受凉了吗。从下午开始,你一直在打喷嚏。” 冯俏揉揉鼻子,娇气的直哼哼:“我不吃药。天德哥就是吃药吃黑的。我才不要变成他那样。” 孔丹依笑着敲她额头:“敢这么编排你三哥。” 冯俏捂着头,仰着脖子不服气道:“本来就是嘛!” “阿嚏——” 章年卿也重重打了个喷嚏,看着关着好好的门窗,纳闷道:“谁在骂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57.第一百五十六章 购买比例低于40, 48小时后显示正常章节。  章年卿掩饰性的用袖风扇了扇酒气,味道淡了一点。才问她:“你怎么会来我家。” “我娘带我来的。”冯俏百无聊赖的掰着指头,目光灿烂,只字不提自己是怎么痴缠孔丹依。她道:“听说你金榜题名高中状元, 我来祝你官运亨通, 平步青云。”顿了顿, 小声补充一句:“祝贺你福禄双全。”小手抱拳, 大红福年娃娃一般。 章年卿拉过她的手握在掌心,一根根捏开指尖, 和她掌心相对, 做起誓状。对上她春花灿烂的眸子,笑道:“金榜题名后还添着一句洞房花烛,不知幼娘可愿意将这人生四喜为我补全。” “我”冯俏缩回手,垂下睫毛道:“我不敢说。” “恩?”章年卿胃里翻江倒海,脑中天旋地转,唯有面上噙着笑, 如沐春风。他上前一步,把她拉近些:“你不愿意吗?” 冯俏红着脸,声若蚊呐:“我愿意, 我爹娘也不会愿意。” 章年卿笑的一本满足, 一边想入非非, 一边拍着胸脯道:“先生和师母那边我去说。” “喔。”冯俏乖乖应一声, 飞快的看了他一眼, 又低下头。和章年卿所幻想的风花雪月相差甚远。 章年卿酒意上头, 脚下不稳,一头栽在她肩膀上,冯俏使出吃奶的力气才撑住他。 章年卿望着她光洁细腻的额头,鬼使神差的就亲了下去。气息刚刚触及,唇尚未挨到,冯俏受了惊吓一般,蓦地蹲下去,抱着双腿,眼中一片慌乱无措。 章年卿猝不及防失去支撑,正倾身弯腰来不及收势,猛的窜了出去,摔了个狗吃屎。脸朝地,小腿还意外把蹲着的小冯俏捎倒,在她衣服脸上都留下了鞋印。 他嘴里被磕破皮,尝了一嘴咸涩,微怒看向冯俏:“你干什么。” 轰然倒地一声,惊得主人客人都跑出来了。 孔丹依看清两人后,吓得魂飞破散,三两步把地上的冯俏抱起来,气急败坏的看着章年卿:“不管她干了什么你也不能踢她啊。”心疼的擦着冯俏脸上c下巴上的泥鞋印。 “我”章年卿欲言又止,看清冯俏脏兮兮的小脸后也愣住了,他刚踹了她吗? 顿时噎住,这个样子落在外人眼里,就是心虚了。 众人纷纷摇头,尤其在章年卿一走近,闻见他浑身酒气时。更是鄙夷,喝醉了就打女人,还是男人吗。也不看看人小姑娘才多大。 冯俏一时成了小可怜的形象,知道冯俏已经和章年卿定亲的内情人,更是先为冯俏将来的生活鞠了一把同情泪。 章年卿是偷亲不成反蚀把米,悔的捶胸顿足,孔子庙外面有段路是土路,下雨后本就泥泞。知道的是他鞋底泥多不小心蹭到了冯俏身上,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用了多大力气! 冯俏窝在孔丹依怀里闷闷的笑,孔丹依原以为她是哭了,掰着她肩膀看见她笑的眼泪都出来了。松了口气,板着脸问:“到底怎么回事。” 冯俏将周围人的指指点点尽收眼中,看着章年卿,得意的挑挑眉。章年卿苦笑一声,顺从的给她拱了拱手,求你了我的小姑奶奶。 冯俏这才满意,大发慈悲,对孔丹依甜甜道:“娘,你误会啦。天德哥哥喝醉了酒,我力气小没有扶住他。他摔倒的时候,不小心把我挂倒的。”声音清脆,讲的很大声。 孔丹依狐疑的看着她:“是吗?” “是啊。”冯俏从母亲怀里挣脱出来,跑到章年卿身边,掰过他的脸,指着他左颊颧骨上的擦痕,“你看,天德哥哥也受伤了。” 冯俏手上热乎乎的,三月春寒料梢,章年卿只觉脸上一烫,心头也一烫。 这晚冯俏走的时候,章年卿同母亲在正门前送客。陶茹茹无不歉意的拉着孔丹依的手:“虽然是无意的,还是觉得不好意思。今天让我们幼娘受委屈了。” 受了委屈的冯俏此时正穿着一条火红色的裙子,扎着两个简单的小辫,美的直转圈。 章年卿看着美好又张扬的小姑娘,故意道:“这是我舅舅送给青鸾的衣服,你穿着到很得意嘛。” 冯俏一愣,有些不舍的摸着衣服,一咬牙道:“我换了衣服就给你送回来,你放心,我不抢你妹妹的东西。” “胡闹。”陶茹茹好笑的拍着儿子肩膀:“怎么那么爱逗妹妹。”然后对孔丹依解释:“这衣服是他舅舅带来的,青鸾才多大,等她着长大,这衣服就不时兴了。这是他舅舅知道年哥儿订了亲,特意给他媳妇做的。事先还写信给我要了幼娘的身量尺寸。” 不然冯俏能穿的那么合身。 陶茹茹感慨道:“原想着是当节礼送过去,却没想到在这个档口拿出来了。” 两个女人又是一顿话。一旁,章年卿拉着冯俏说悄悄话,他压低声音道:“我穿红的不好看,你穿红的倒是好看的很。” 冯俏被夸得害羞,低头脚下画圈圈。章年卿看着她露出的天鹅颈,弧线美好,伸手刮了刮。冯俏脖子一冰,咻的一下缩回脖子,抬头目光警惕:“你想干嘛。” 章年卿唇角一弯,愉悦道:“以后告诉你。” 半夜,大雨磅礴,电闪雷鸣,照的半面天空犹如白昼。 当朝首辅刘宗光,宣武大将军关山月,礼部尚书严福光,内侍太监韦九孝步履匆匆,冒雨聚集在紫来殿。 东苑书房内,孔穆行攥着小太监退回来的纸条,茫然道:“带不出去吗。” 小太监道:“孔公子九门已经关了,到处都是禁卫军和五城兵马司的人。所有人被禁行在各自的屋内,凡有四处流窜者,格杀勿论。查的严的很。”他掏出方才得的碎银,退回去:“这忙,小的实在帮不了了。” “没关系。这银子小吴公公还是拿上吧。劳烦您跑这一趟了。”孔穆行把银子硬塞回他手里,小太监眉开眼笑的走了,临走前还不忘说一句:“我看孔公子您也别乱跑了。现在宫里正乱着,刀剑无眼,伤了你就不好了。” “我明白。”孔穆行笑着点头。 送小太监走后,一关上房门。孔穆行一下子顺着门滑下来,瘫软在地,“祖父,爹,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孔穆行是孔明江的长孙,一直跟着大皇子念书,算是大皇子的伴读。大皇子方及弱冠之年,还不能独当一面 紫来殿里,韦九孝阴鸷的拷问座下之人,字字句句都是阴狠:“现在刘大人c关将军c严大人都在这里了,给咱家如实交代,你今天给皇上贡献的凝清丹里,到底放了什么。”啪,仍下一只檀木小盒,淡黄色的丹丸滚了一地。 清玄道长浑身颤抖,状若癫狂,焦急道:“真的和往日一样,和往日一样啊。求韦大人明鉴!!!”说着,怕他们不信,拼命的抓着丹药往嘴里塞,不住解释:“不信我吃给你们看。” “快让他吐出来。”刘宗光抵着鼻子,忙道:“别让他吃死了。丹药大补,药没问题也经不起这么吃。” 韦九孝眼神示意,立即有人上去掰开清玄的嘴,把药往出掏。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小太监愁眉苦脸道:“大半已经咽下去了。” “拖出去,想办法也要他给我吐出来。他今天吐不出来,你们就把这剩下的半盒子药给我全吃了!” 小太监们战战兢兢的把人拖出去,不一会人再回来的时候,清玄已经浑身虚脱,趴在地上连喘气的力气都没有。 刘宗光蹲在清玄道长面前,揪着他头发,被迫他抬起头:“我问你,你什么时候发现皇上情况不对的。” 他手里有证据,清玄是在最近才把药换成现在这种淡黄色的。之前皇上一直吃的是褐红色的药丸。刘宗仁派太医查过,发现这两种药效果都是一样,只是淡黄色的只有褐红色的十分之一药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58.第一百五十七章 购买比例低于40, 48小时后显示正常章节。  “我娘带我来的。”冯俏百无聊赖的掰着指头,目光灿烂, 只字不提自己是怎么痴缠孔丹依。她道:“听说你金榜题名高中状元,我来祝你官运亨通, 平步青云。”顿了顿,小声补充一句:“祝贺你福禄双全。”小手抱拳, 大红福年娃娃一般。 章年卿拉过她的手握在掌心,一根根捏开指尖, 和她掌心相对, 做起誓状。对上她春花灿烂的眸子, 笑道:“金榜题名后还添着一句洞房花烛, 不知幼娘可愿意将这人生四喜为我补全。” “我”冯俏缩回手,垂下睫毛道:“我不敢说。” “恩?”章年卿胃里翻江倒海,脑中天旋地转,唯有面上噙着笑,如沐春风。他上前一步,把她拉近些:“你不愿意吗?” 冯俏红着脸,声若蚊呐:“我愿意,我爹娘也不会愿意。” 章年卿笑的一本满足, 一边想入非非,一边拍着胸脯道:“先生和师母那边我去说。” “喔。”冯俏乖乖应一声, 飞快的看了他一眼, 又低下头。和章年卿所幻想的风花雪月相差甚远。 章年卿酒意上头, 脚下不稳, 一头栽在她肩膀上,冯俏使出吃奶的力气才撑住他。 章年卿望着她光洁细腻的额头,鬼使神差的就亲了下去。气息刚刚触及,唇尚未挨到,冯俏受了惊吓一般,蓦地蹲下去,抱着双腿,眼中一片慌乱无措。 章年卿猝不及防失去支撑,正倾身弯腰来不及收势,猛的窜了出去,摔了个狗吃屎。脸朝地,小腿还意外把蹲着的小冯俏捎倒,在她衣服脸上都留下了鞋印。 他嘴里被磕破皮,尝了一嘴咸涩,微怒看向冯俏:“你干什么。” 轰然倒地一声,惊得主人客人都跑出来了。 孔丹依看清两人后,吓得魂飞破散,三两步把地上的冯俏抱起来,气急败坏的看着章年卿:“不管她干了什么你也不能踢她啊。”心疼的擦着冯俏脸上c下巴上的泥鞋印。 “我”章年卿欲言又止,看清冯俏脏兮兮的小脸后也愣住了,他刚踹了她吗? 顿时噎住,这个样子落在外人眼里,就是心虚了。 众人纷纷摇头,尤其在章年卿一走近,闻见他浑身酒气时。更是鄙夷,喝醉了就打女人,还是男人吗。也不看看人小姑娘才多大。 冯俏一时成了小可怜的形象,知道冯俏已经和章年卿定亲的内情人,更是先为冯俏将来的生活鞠了一把同情泪。 章年卿是偷亲不成反蚀把米,悔的捶胸顿足,孔子庙外面有段路是土路,下雨后本就泥泞。知道的是他鞋底泥多不小心蹭到了冯俏身上,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用了多大力气! 冯俏窝在孔丹依怀里闷闷的笑,孔丹依原以为她是哭了,掰着她肩膀看见她笑的眼泪都出来了。松了口气,板着脸问:“到底怎么回事。” 冯俏将周围人的指指点点尽收眼中,看着章年卿,得意的挑挑眉。章年卿苦笑一声,顺从的给她拱了拱手,求你了我的小姑奶奶。 冯俏这才满意,大发慈悲,对孔丹依甜甜道:“娘,你误会啦。天德哥哥喝醉了酒,我力气小没有扶住他。他摔倒的时候,不小心把我挂倒的。”声音清脆,讲的很大声。 孔丹依狐疑的看着她:“是吗?” “是啊。”冯俏从母亲怀里挣脱出来,跑到章年卿身边,掰过他的脸,指着他左颊颧骨上的擦痕,“你看,天德哥哥也受伤了。” 冯俏手上热乎乎的,三月春寒料梢,章年卿只觉脸上一烫,心头也一烫。 这晚冯俏走的时候,章年卿同母亲在正门前送客。陶茹茹无不歉意的拉着孔丹依的手:“虽然是无意的,还是觉得不好意思。今天让我们幼娘受委屈了。” 受了委屈的冯俏此时正穿着一条火红色的裙子,扎着两个简单的小辫,美的直转圈。 章年卿看着美好又张扬的小姑娘,故意道:“这是我舅舅送给青鸾的衣服,你穿着到很得意嘛。” 冯俏一愣,有些不舍的摸着衣服,一咬牙道:“我换了衣服就给你送回来,你放心,我不抢你妹妹的东西。” “胡闹。”陶茹茹好笑的拍着儿子肩膀:“怎么那么爱逗妹妹。”然后对孔丹依解释:“这衣服是他舅舅带来的,青鸾才多大,等她着长大,这衣服就不时兴了。这是他舅舅知道年哥儿订了亲,特意给他媳妇做的。事先还写信给我要了幼娘的身量尺寸。” 不然冯俏能穿的那么合身。 陶茹茹感慨道:“原想着是当节礼送过去,却没想到在这个档口拿出来了。” 两个女人又是一顿话。一旁,章年卿拉着冯俏说悄悄话,他压低声音道:“我穿红的不好看,你穿红的倒是好看的很。” 冯俏被夸得害羞,低头脚下画圈圈。章年卿看着她露出的天鹅颈,弧线美好,伸手刮了刮。冯俏脖子一冰,咻的一下缩回脖子,抬头目光警惕:“你想干嘛。” 章年卿唇角一弯,愉悦道:“以后告诉你。” 半夜,大雨磅礴,电闪雷鸣,照的半面天空犹如白昼。 当朝首辅刘宗光,宣武大将军关山月,礼部尚书严福光,内侍太监韦九孝步履匆匆,冒雨聚集在紫来殿。 东苑书房内,孔穆行攥着小太监退回来的纸条,茫然道:“带不出去吗。” 小太监道:“孔公子九门已经关了,到处都是禁卫军和五城兵马司的人。所有人被禁行在各自的屋内,凡有四处流窜者,格杀勿论。查的严的很。”他掏出方才得的碎银,退回去:“这忙,小的实在帮不了了。” “没关系。这银子小吴公公还是拿上吧。劳烦您跑这一趟了。”孔穆行把银子硬塞回他手里,小太监眉开眼笑的走了,临走前还不忘说一句:“我看孔公子您也别乱跑了。现在宫里正乱着,刀剑无眼,伤了你就不好了。” “我明白。”孔穆行笑着点头。 送小太监走后,一关上房门。孔穆行一下子顺着门滑下来,瘫软在地,“祖父,爹,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孔穆行是孔明江的长孙,一直跟着大皇子念书,算是大皇子的伴读。大皇子方及弱冠之年,还不能独当一面 紫来殿里,韦九孝阴鸷的拷问座下之人,字字句句都是阴狠:“现在刘大人c关将军c严大人都在这里了,给咱家如实交代,你今天给皇上贡献的凝清丹里,到底放了什么。”啪,仍下一只檀木小盒,淡黄色的丹丸滚了一地。 清玄道长浑身颤抖,状若癫狂,焦急道:“真的和往日一样,和往日一样啊。求韦大人明鉴!!!”说着,怕他们不信,拼命的抓着丹药往嘴里塞,不住解释:“不信我吃给你们看。” “快让他吐出来。”刘宗光抵着鼻子,忙道:“别让他吃死了。丹药大补,药没问题也经不起这么吃。” 韦九孝眼神示意,立即有人上去掰开清玄的嘴,把药往出掏。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小太监愁眉苦脸道:“大半已经咽下去了。” “拖出去,想办法也要他给我吐出来。他今天吐不出来,你们就把这剩下的半盒子药给我全吃了!” 小太监们战战兢兢的把人拖出去,不一会人再回来的时候,清玄已经浑身虚脱,趴在地上连喘气的力气都没有。 刘宗光蹲在清玄道长面前,揪着他头发,被迫他抬起头:“我问你,你什么时候发现皇上情况不对的。” 他手里有证据,清玄是在最近才把药换成现在这种淡黄色的。之前皇上一直吃的是褐红色的药丸。刘宗仁派太医查过,发现这两种药效果都是一样,只是淡黄色的只有褐红色的十分之一药力。 清玄气若游丝,艰难道:“三个月前,皇上同贵妃房事时晕厥过去。召贫道来问缘故,贫道方知皇上用药如此厉害。凝清丹虽能让人精力旺盛,身体康健。也经不起如此大补。我便找借口给皇上换了药。只是皇上嫌第二次供奉的药不得劲,不大爱用。” “小传胪那天,我知道皇上又用了红丸,便在奉天殿外窥视,见陛下只是脸色颓白,并无其他异样,便未放在心上。哪知皇上今日不过用了黄丸,便驾鹤西去了”清玄嚎啕大哭,知道他大限以至,顿觉痛不欲生,生无可恋。 宫门处,长巷道。 一只白羽冷箭藏在暗处,宫门刚开,大皇子策马疾行,一矢中地,银箭贯胸穿透,大皇子从马上栽下去。 磅礴大雨,雨水混着血水蜿蜒在宫道上。 章年卿一觉睡醒,才知风云巨变,大魏的天已经变了。 他整个人愣在床上,陶茹茹为他挂起床帐,道:“大皇子遇刺,当场毙命。现在朝堂上乱成一锅粥。你父亲已经去了,听说底下的皇子都小,最大的才十四岁。太后提议,让他们叔叔齐王,代侄继位。待他们长大后在择贤归位。” “这怎么可能。”章年卿脱口而出:“若齐王将来不归还皇位,这又怎么算。” “可不是么。”陶茹茹叹气:“太后一介妇人,只想着两个都是亲儿子,没有差别。可这皇家大事,又怎么能跟普通人家相提并论。” 章年卿古怪道:“大皇子怎么会突然遇刺。”他做了个口型,是齐王做的吗。 陶茹茹道:“齐王还在藩地,今儿太后才下了懿旨让其归京。怎么可能是齐王做的。” 皇上驾崩的突然,夜长梦多,他不怕为别人做嫁衣吗。 清河海岸,花船二层是极为幽静的所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59.第一百五十八章 购买比例低于40, 48小时后显示正常章节。  章年卿打着踏春的名义要带冯俏出门游船,孔丹依不以为然,前后忙碌,道:“这刚立春, 一吹风骨子还泛冷呢,划什么船。” “不冷不冷,我带她带件夹袄, 再让珠珠带件儿斗篷。冷了我就把她裹起来,保准不会着凉。”章年卿殷殷道,和冯俏前后追着孔丹依说话, 目中殷盼。 孔丹依奇道:“你怎么越大越不懂规矩了。俏俏不小了,你还堂而皇之的带她去游船。本来就在冯家住着, 避嫌都来不及,你还得寸进尺了。”瞪了章年卿一眼,给冯俏手里塞本帐:“闲得慌给你支个活, 春耕的钱还没给庄子派下去, 你去算算。” 可是, 冯俏求助的看着章年卿。他眼神安抚, 冯俏乖乖的捏着书本坐在一旁。 “师母!您想到哪去了。我是那样的人吗。”章年卿倒了杯热茶, 递给未来丈母娘, 一脸正色道:“是郭爵爷家的嫡小姐举办‘春日祭’诗会。可多人了, 花船是杨久安家里, 他特意求了长公主给大家拿出来供大家玩乐” 孔丹依打断他, 不悦道。“什么话, 你平日见了杨世子也这么直呼其名?” 章年卿忙道:“这不没有外人吗。”忙把话题拉回正题:“到场都是我们这般年纪的,男孩子女孩子都有,大家只图个热闹。我带俏俏去,不扎眼的。” 孔丹依还不是很情愿,冲冯俏招手:“你愿意去吗。”表情分明就在说,‘你敢说一个愿意试试’。 冯俏都快哭了,咬着下唇,不说愿意,也不说不愿意。 正巧冯承辉进门,得知前因后果后,大手一挥,“去吧。” “真的吗?还是爹爹最疼我。”冯俏仿佛看到救星一般,扑到冯承辉怀里,一阵亲热。 只见父亲干咳几声,冯俏忙端正站好,飞快的福身行礼。手里的账本也丢给他,“爹爹好人做到底。帮忙打打算盘。”拉着章年卿飞快的走了。 两个孩子都走远了,孔丹依方才道:“就这么放他们走了?” “不然呢?”冯承辉揽过妻子,苦口婆心:“当初你爹对我可没有这么严苛啊。”促狭的抱拳:“感谢老泰山的大恩大德。” 孔丹依一把丢过手绢,飘飘然盖住他抱拳的手:“臊不臊。”起身坐到梳妆台前,假装忙碌的东摸摸,西碰碰。 冯承辉跟过去,从她手里抽出珠钗,在她鬓发尚比划。“好端端的,怎么做起那王母娘娘了。也不心疼两个孩子可怜。” 铜镜里映着两人的身影,孔丹依看的正入神。听了他的话,随手抽下头上不伦不类的珠花,转身道:“你是不知道。前儿俏姐儿有点风寒,我不放心,夜里去陪她睡。” “恩,我知道。那晚我独守”冯承辉眼神骤然一变,想到什么:“章年卿夜里去俏俏屋里了?” “那倒没有。你想哪去了,他能有那么大胆。”孔丹依叹气道:“是你闺女。夜里她烫的厉害,我摸她额头量温度。她竟抱着我手喊,‘天德哥,天德哥。’你说气不气人!” “她,她。俏俏她真的这么喊。”冯承辉震惊道:“她抱着你的手喊章年卿?” “可不是吗。还蹭着我手背,哭的跟小猫似的。软着声问我,‘哥哥,三哥你怎么才来看我。’‘我都想你了。’” 孔丹依绘声绘色模仿着童音,她本就是位风华绝代的美人儿。脸上娇嫩如昔,两声‘哥哥’喊得,冯承辉都想歪了。 “听听,这都是什么话。谁教她的这些混账话。她亲娘我活了一把岁数,也说不出来这么肉麻的话!”孔丹依忿忿不平,只觉得有人教坏了她女儿,还是在她眼皮子底下。 至于这个‘有人’是谁,大家心知肚明。 冯承辉盯着她的脸道:“我瞧你说着也挺好,我爱听。” 孔丹依打他一下,又气又笑:“和你说正经的呢。” “恩。对,先说正经的,等会儿,再说我们的事。”话一落音,便被一双柔夷在腰间拧了一把。 冯承辉正色道:“这么说,天德经常去内宅?” 孔丹依冷笑一声,“恰恰相反,他到没去过几次。是你闺女自个天天往晖圣阁跑,好几次天色暗了,都是天德抱着她回来的。你闺女跟个小赖皮似的挂在人家胳膊上不肯下来,惊的章年卿频频往院子看。只怕有人来了。” 冯承辉莫名觉得脸上臊得慌,埋怨道:“你是怎么教闺女的。” 孔丹依冤枉极了,戳着他胸膛问,“你还让我怎么教,就拿今儿来说,我不让他们出去。你倒好,大手一挥装慈父,还怨我当狠心的王母,阻拦人家小鸳鸯。” 冯承辉词穷,噎住半晌无话。良久一拍桌子,“肯定是章年卿这个小兔崽子,教坏了咱闺女。俏俏以前多么听话啊,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那姓黄的小子来咱们家的时候,幼娘可是一个字都没和他说。” “呵呵。”孔丹依双掌拍在丈夫肩头,轻轻把人推开,“你啊,这就不知道了吧。天德来咱们家第一天,两个孩子就在游廊上聊的十分开心。” “还有这事?”冯承辉瞪大眼睛。 马车停在桐孙河旁,章年卿先一步跳下马车,车夫弯腰支脚踏,他则捉着冯俏的小手,扶着她下来。 刚站稳,河风袭面,冰凉刺骨。章年卿对马车里喊:“珠珠,把斗篷给我。” 章年卿细心为冯俏戴好兜帽,远远见船上有人招手,一条扁舟划水而来。章年卿低头看着小姑娘,“怕船吗。” 冯俏摇摇头,“不怕。” 章年卿瞥她一眼,没有说话。船过来时,章年卿说船太小,珠珠穿的也单薄,就留在马车里,也省的小船还要过来接一趟。冯俏答应了。 上船时,章年卿小声道:“抱着我的腰。” 冯俏下意识的照做,她从他怀里仰起头,问他:“为什么要抱着你啊。” 章年卿不答反问,“暖和吗。” “暖和。”冯俏重重点头,像抱着个大火炉一样。他的气息笼罩着她,浑身都暖洋洋的。 章年卿似乎笑了一下,她不确定。只感觉他胸膛震动一下,仿佛很开心。 快驶到大船时,章年卿凑在她耳旁小声道:“船上有人问起,你就说你怕水,晕船才抓着我。记住了吗。” “撒谎。” 章年卿拧着她鼻子,“不乐意?”掰着腰后娇嫩的小指头就要推开她。 “乐意乐意。”冯俏扑在他怀里,噘着嘴,闷闷道:“我觉得你都不疼我了。以前你对我可好了。” 章年卿失笑:“我现在对你不好吗。” 冯俏还未答。 嘭—— 一声轻微的撞击,到了。 两人从旋梯处相继上去,刚一上船,便有人过来打招呼。杨久安端着两杯酒,自己一杯,章年卿一杯,笑道:“来晚了,罚酒。” 章年卿仰头而尽,十分痛快。一股顺喉咙传进胃里,全身都暖和起来。一路坐小船过来吃的冷风全部消失殆尽。要不是冯俏不能喝酒,他都想给冯俏喝一杯。 杨久安挑着眉,得意道:“怎么样,够劲吧。身上暖和了没。” “又是偷长公主的?” “瞧你这话说的。船是我娘给我的,自然整条船上的东西都是我的。” 杨久安大言不惭,其实他借船的时候,也不知道船舱底有那么多好东西。他只看上这艘船的奢华大气漂亮。只觉得带出去十分有面子。谁想到还有意外惊喜呢。 杨久安看了眼不远处的冯俏,问道:“你们两一起来的?对了,刚你们在船上推什么呢。” 章年卿冲他使个眼色,苦着脸道:“别提了。冯先生的女儿,托我出门照看的。” 杨久安立即‘爽朗’的笑道:“可怜见得,寄人篱下你就忍忍吧。”语气却不是那么回事,捂着肚子笑的不停。 很快跟在杨久安身边的公子哥,都知道章年卿身边带了个跟屁虫小不点,还打不得骂不得。一个个都不厚道的笑起来。 郭嘉早早受了表哥杨久安指示,牵着冯俏坐到女眷这边。热情的介绍给大家认识,女孩子们叽叽喳喳的,不一会便问到章年卿身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60.第一百五十九章 购买比例低于40,48小时后显示正常章节。  齐老头的声音遥遥传来, “章公子?发生什么事了。”齐老头端着稀饭碗, 纳闷的问:“要不要小老儿上去帮忙?”咕嘟嘟又灌了两口稀饭,脚下没动一步。 章年卿颇为深沉的看了眼冯俏, 清清嗓音,高声道:“无碍的,脚下一时未留意,绊了脚, 您不必上来。” “好勒!”齐老头声音欢快,就等着这句话。 冯俏飞快的爬起来, 躲在书架背后, 咬牙切齿的问:“你刚是想杀人灭口吗。” 章年卿龇牙咧嘴, 摸了摸肿起一个大包的后脑勺。 冯俏看着他的狰狞, 吓了一大跳。缩了缩头道,急得快哭了:“你如果杀了我,我爹爹我外公都不会放过你的。” 章年卿背脊生疼,咬咬牙,没站起来。屈腿坐在原地,“你过来。” “我不过去。”冯俏才不被他威胁,“我走了, 你自己在这好好‘看书’吧!” 刚跑两步,被章年卿一把揪着后领提起来。章年卿步子大, 三步并作两步, 追她易如反掌。 他脸色铁青, 冷冷道:“实不相瞒,自从家里给我订了亲之后,我也整日被同窗嘲笑,定了个还没长成的小丫头片子。” 冯俏被嫌弃了,心里很不舒服。闷闷道:“我年纪小,总有天我会长大的。你长的黑,这辈子都不会变白了。这两者怎么能相提并论。” 章年卿道:“错矣,我黑是因为秋天那时候我生病,吃药吃的。我之前一直长的白,之后也未必养不白。” 冯俏一愣,一点没有怀疑,“我就说那黑乎乎的,喝了牙会变黑。没想到不是黑牙,是黑”及时停下,小心翼翼的看着章年卿,故作老成的叹了口气,摸着他脸道:“其实我自己没有嫌弃你的。就是被大家嘲笑久了,都忘记你学问好,人又高,长的也不差了。你说的对,这件事的确是你委屈一些。” 想了想,冯俏道:“可以你再急也没办法。我至少要等到及笄才能出阁。在这之前,你就等着吧。总之,我以后不嫌弃你黑就是了。” 你就等着吧。 章年卿不用抬眼皮,单听声音就知道冯俏说这话时有多么骄傲。他翘起嘴角,不怀好意的蹲下身,神色认真:“即是这样,天德在此先行谢过冯姑娘。”犹犹豫豫,吞吞吐吐道:“只是有一事,在下不得不跟冯姑娘说清楚。” “说罢。”冯俏语气轻快道。 章年卿不语,捉着她的手,在他脸上狠狠擦了一下。他方才在地上滚了一圈,冯俏湿润的掌心的一擦,掌心便赫然留下一道灰痕。 章年卿道:“看,黑是假的。不信你来试试。”他指着脸颊,挑衅又期待。 冯俏懵懵懂懂扑上去,冲着指尖敲打的地方舔了一口,章年卿的手怔住,人也僵住。侧脸某一处微麻,指尖也泛麻,上面口水残留。 “好像是白一点了。”冯俏趴在他身上看了一会。自己又主动上去咬了一口,狠狠地,留下一个小巧精致的牙印。 冯俏悠悠松口,居高临下的看着半蹲在地上的章年卿,不掩狡黠道:“章天德,你不要骗我。我知道你在调戏我。你这个登徒子!” 章年卿喉结滚动一下,蓦地攥住她手腕。纤细瘦小,握在她手里顿然升起一股禽兽之感。他道:“我没有骗你。这不是调戏。我们订了亲,原本就该是这样。” 冯俏才不信,娇声娇气的控诉他:“你若当真舔舔就白了,你全身都那么黑。我岂不是要将你”多累啊。 章年卿脑中轰一声爆炸,不敢再听下去。几乎是落荒而逃。 他已经不敢再在这里多待一分一秒。 他耳旁脖颈下充满血红。回到正厅,章芮樊和冯承辉还在说话。 章芮樊看见章年卿皱眉,“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欸,你脸上怎么这么红。” “有点热。”章年卿故做掩饰的闪了闪风。 章芮樊冯承辉同时目露不解,“这寒冬腊月的,书阁怕没有多少火盆吧。” “来回走的有点急,身上一发汗,便觉得有些过热。爹,先生,不必担忧我了。你们继续,继续。”章年卿忙描补道。 话及此,门外忽然传来一阵热闹。隐隐能听见是有人在训斥人,一旁还有女童隐隐的哭声,齐老头的劝慰声。 过了片刻,只听妇人道:“今日有客人,姑且不和你计较。走,回去换衣服。等会见了你未婚夫婿,难不成你打算就以这副样子去见客。” 这是息事宁人了,看着色厉内苒,骨子里却还是温柔疼爱。 章年卿心下一跳,一下子就猜到那是谁。想必是他刚风风火火跑出来,惊着齐老头,上去一看,发现了小冯俏。这才有了后面的事。 不知为何,他有些愧疚,也有些心疼? 正犹豫要不要出去说情,孔丹依已经带着焕然一新的冯俏进屋了。 冯俏娴静温柔的向两位长辈行过礼,穿着略显成熟的嫩绿色通袖褙子,长褙修身,更显她窈窕。她一改先两次的顽皮天真,古灵精怪。脱胎换骨一般,亭亭玉立站在章年卿面前。 冯俏饱读诗书,气质如兰。一颦一笑具是动人。双瞳剪水,极为清澈。 章年卿茫然又好奇,冯俏带给他的新鲜感太大,他见过她三次,她每次带给他的都是别开生面的惊喜。低头喝茶,不欲让自己太过喜形于色。 熟不知两个小儿女的一句一动,早已落到双亲的眼中。 离开的时候,章年卿解下腰间的寿山龟钮,私下递给冯俏。冯俏不敢接,章年卿态度强硬的塞进她手里,低声道:“本该早给你带东西的。我却疏忽了,以前是我不上心,我的不对。这是我一位长辈赠我的,我贴身带过许久,算是我身上唯一亲密的物件。你且收着,下次给你更好的。” “小乌龟?”冯俏把玩着不足她拇指大的钮章,只见墨绿色寿山石上,浮雕着一只栩栩如生的乌龟,乌龟下刻着三字:闲百忍,是个闲章。 章年卿脸色青了青:“什么乌龟,是玄武。你就气我吧。” 冯俏自然不会识不出玄武,笑嘻嘻的,眉眼弯成月牙,星辰灿烂。 章年卿隔着钮印捏了捏她的手背,意有所指的问:“你就没什么要送我。” 冯俏偏头道:“没有。” 章年卿气极,狠狠攥了一把小嫩手。冯俏泪水一下子在眼眶打转,“你每次来都捏我。给你。”抽抽噎噎的扔了条手帕过去,敷衍极了。 章年卿拿帕子替她擦了擦泪,蘸尽香脂泪水,闻了闻,叹道:“姑且我就当这是你给我的礼物罢。”收进怀里。 翻过腊月,开春便是春闱。 二月初一首试,地点便是京城贡院。好在章年卿家在京城,不必学那寒门子弟上京赶考。 章年卿元月十六便在父兄的建议下住进同福客栈。客栈固然吵闹,可据父亲章芮樊和泰山冯承辉两个草根出身的指导,这里藏龙卧虎,云集天下举人,其中才高八斗之人不计其数。小道消息更是多如牛毛,其中不乏来源不明,消息却异常精准的传言。 冯承辉道:“贡院那边,我和你爹帮你留意着。你在同福客栈住几日,便是得不到什么有用的消息,和你将来的同僚们多相处相处,也是百益无害。” 章年卿没有意见,他住哪里都可以。 临走时,冯承辉还叮嘱一句:“一日三餐,家里有人送上。吃食还是用家里的好。” “学生明白。” 跨出外院的时候,章年卿不禁回头看了一眼小阁楼,书阁门窗紧闭,外面枯藤泛春,开出点点绿意。 章年卿呼出一口气,按着胸口,掌心下贴着一块娟帕。稳了稳神,提步出门。 冯俏心惊胆战的掩上窗,躲在窗后。丫鬟珠珠嘻嘻的笑:“小姐又在偷看姑爷了。” 冯俏瞪了她一眼,不说话。等人走远了,才轻手轻脚下楼。珠珠道:“姑爷可真是可怜,在家被章侍郎陶舅舅耳提面令,到了我们家,又要被老爷念叨,也不知道他烦不烦。” 冯俏停下,看了一眼珠珠。珠珠忙捂住嘴:“奴婢再也不碎嘴了。”头摇的像拨浪鼓。 冯俏好笑道:“他烦不烦我不知道。不过他应付差事可真是一绝。”眉眼春花,笑意溢出:“他眉低目顺哄爹爹那一下,真是让人服气。我都差点被他骗过了。” 珠珠惊讶道:“姑爷是在应付老爷的话吗。” “那当然,我最了解他了。”冯俏得意道。 “小姐你才见了姑爷几次,怎么就‘最了解’了呢。”珠珠好奇又八卦道。 “我”冯俏一时语塞,道:“反正他没有他装的那么乖。” 这句珠珠听懂了,恍然大悟道:“原来是装的啊,难怪小姐这么有经验。小姐,这就是一丘之貉的意思吗。” 冯俏愤怒的敲她头,“再乱用成语,下次不教你识字了。” 珠珠果然被吓住,冯俏气冲冲走了很远,珠珠才喃喃道:“本来就是嘛。小姐还不让人说。” 章年卿舔了舔干燥的嘴唇,越来越紧张了。 走了一段时间,章芮樊忽然回头问:“你跟着冯先生三年,就没见过他的小闺女。” 章年卿一抖袖子,小脸肃然道:“孩儿禀知礼节,从不冒犯。念书便只去晖圣堂一处。从不瞎游乱窜。” 章芮樊瞪了他一眼,莫名老脸臊红。恨铁不成钢在他头上敲了一记,抖着手腕道:“兔崽子,都敢编排你爹娘了。”没有你爹娘,你现在能长这么大吗! 十四岁的少年目露茫然,糊涂道:“何为编排?是孩儿的哪句话说的不妥当吗。” 身后捧着礼物的小厮噗嗤一笑,小山高的礼物动摇晃,用原本用袖子捂着嘴偷笑,见状赶紧双手扶稳。吃了章年卿一记凌厉的眼神后,眉低眼顺的跟在后面。 章芮樊递拜帖去敲门,如今从一介教书先生升擢至东阁大学士的冯承辉先生,居住的仍是杏儿胡同。 冯承辉看着章芮樊心情复杂,他两人是同科,十八岁他一举夺下魁首,春风得意,踏马观花时别提多风光了。 当年章芮樊却落了榜,又接连考了四年,二十三岁才得了个进士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61.第一百六十一章 购买比例低于40, 48小时后显示正常章节。 新帝继位后,礼部和翰林院格外的忙, 颁布各类恩旨, 登基大典,以及先帝遗留下来的嫔妃安置等等。不过,这份忙却是把章年卿隔离在外的。 章年卿每日按点去翰林院,到点回家。每天都清闲的很,翰林院冷冷清清,家里也冷冷清清。 过了半个月,章年卿忽然被一个小太监喊走。也没说什么什么事, 章年卿塞荷包他也不要。一路绕廊穿门,走到一排低矮的小屋子里, 推开其中一扇门,弯腰恭敬道:“章大人, 请进。” 章年卿一头雾水的进门, 屋子里面大大小小占了五六位大人, 各个头发花白,在案头忙碌着什么。个别旁边站了一两个年轻人,帮忙打下手。 章年卿一进门,立即有小太监给他倒了杯热茶, 还上点心。 他不解的抓住正欲退下的太监,“这是怎么回事?”他指着自己, 上下打量一番, 不解道。 他和这里简直格格不入的。 “章大人, 皇上下旨让你编攥新史。从今日起,你便和诸位大人在东院编纂新史。”小太监声音尖细,态度温和。末了,还殷勤笑道:“大人这下把心放在肚子里了。皇上这是看重你呢。” 章年卿苦笑连连,这算哪门子看重。 皇上是个厚道人,这个骂名不算白当。 章年卿虽挂名新史挂的憋屈,他在翰林院的地位却一下子水涨船高,原先待他视若无睹的人,如今见面都是恭恭敬敬一拱手,唤一声:“章大人。” 章年卿得意一阵后,心里更郁闷了。一想到这些尊敬是他牺牲身后骂名换来的,便怎么也开心不起来。 主编新史的是为姓杨的学士,不过这个杨学士虽和杨典薄同姓杨,两个人差的不是一点半点。杨学士手下带了四五个编修,其中本届榜眼何文秀c探花周存礼都在其中。另还有一位五经博士协助。 五经博士的活计很闲,基本是个顾问的角色。和章年卿的坐冷板凳不同,五经博士郑宏丰则是官阶高,资历厚,无人敢招惹。 于是章年卿多了位茶伴,五经博士捏着块点心边吃边道:“其实你来的第一天我就想坐过来了。” 章年卿释放出最大善意,笑道:“大人怎么不过来呢。你若早日过来,我一个人也不无聊。” “哈哈哈哈,敢在这里说无聊的。也就你章年卿一个人了。”五经博士指着他哈哈大笑。 笑声引来了杨学士等人的瞩目,见笑的事郑宏丰,便无人言语。 杨学士恶狠狠的敲了敲一个小典薄的头,“看什么看。闲得慌。” 五经博士不屑的对章年卿说:“就看不惯他这个嚣张样,都来修新史了,还把这当什么美差。” 章年卿深有感触道:“刀笔诛伐,新史虽然难写,可若我们不来写,任由后人评说,那真是有冤也洗不清了。” 东院所有人都清楚,他们编纂的这本新史,注定不会面世。待它出土时,将会是百年之后。他们这些人都已经作古了。 章年卿暗暗发誓,他有生之年一定要将杨学士手里这本新史从新编写。 一定! 哪怕不图留名青史,也为世人口中那份师生情。和景帝是他的朝考官,在殿试上亲自点了他第一甲第一名。 报恩谈不上,做人的底线还是有的。 先帝驾崩,新帝继位。 受到影响最小的大概是冯俏,小姑娘整日待在内宅吃喝不愁。 冯承辉倒是在新帝这里被提拔了,原先他是门庭冷落的东阁大学士,如今被平调至文渊阁大学士。职位虽是平调,权责大有不同。不可同日而语。 孔家除了陪读大皇子的孔穆行,基本也无大碍。 衍圣公依旧做着人形祥瑞,新帝为示亲民,特地召见了孔明江几次。 此举迅速博得了本届新科进士的好感,谁都知道衍圣公是头一次带着他们祭拜孔庙,如今新帝说是召见衍圣公,实则宴请的是他们这些学子啊。 大家无一不热泪盈眶。 唯有章年卿一脸漠然。 章芮樊所料不差,新帝继位第一件事便先动了吏部,吏部尚书调职刑部尚书,品级未变。新帝博得了一个仁厚的好名声后,开始对吏部进行大刀金马的整顿。 待一切尘埃落定,吏部上下不是齐地出身,便是跟随新帝的多年的,从潜府过来的老臣。 新帝美誉其名:“用人唯贤,举亲不避。” 朝堂上下颂赞,其乐融融。 章年卿将这一切写信给父亲,不久收到回信。 章芮樊在信中说,既然京城还算太平,便让章年卿好好在京城谋前程,他已经告诉张尚书不必再想办法把他调出来。并嘱咐章年卿一个人再京城好好照顾自己。 刘宗光最近很不是滋味。 新帝没动孔家没动冯家,甚至还把章年卿提用了。唯一出事的章家,还是章芮樊自己怕事跑了。 他如今虽还是首辅之职,其中实权以被消减大半。 新帝不欲大肆折腾朝堂,只在一些不引人注目的地方,雷厉风行。 刘宗光还没摸准脾气,不敢贸然出招时,新帝已经将他的家底掏得一干二净。 他在朝堂上苦心经营这么多年,全都付之一炬。 柿子挑软的捏,刘宗光不敢对皇上怎么样,却对章年卿这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恨之入骨。 章年卿怎么就那么好命,卷子答成那样还能被点状元。 被先帝点了状元,还能被新帝重用。 若章芮樊还在,刘宗光还咽的下这口气,他宁愿相信这是章家倾尽家产为章年卿铺的路,也不想承认章年卿是命带福星。 翰林院杨学士这夜刚从东院出来,便被一顶小轿请进刘府。 杨学士细细禀告章年卿这些时日在翰林院的所作所为,说道最后恨声道:“郑宏丰和他串通一气,两人整日吃茶闲聊,好不自在,简直把翰林院当戏园子了!” “这两日居然还下起了棋,论起了棋道。” 刘宗光亲自给他倒了一杯酒,笑着问:“那你怎么不让章年卿干活。” 杨学士忿忿道:“那是个干活的料吗。毛头小子,牙都没长齐。只知道意气用事,不懂领会圣意,搞得我整天要谋害他一样。天天跟我顶着干。” 章年卿原本打定心思就当个锯嘴葫芦,还从家里翻出围棋和五经博士一起玩着解闷。 但他发现,杨学士居然在和景帝驾崩先后留下这样一段话:朕儿年幼,不堪大任。唯齐王堪当托付 说来说去,和景帝自己都不相信自己的儿子,连大皇子都不打算传位。要不然这么多年为什么不立太子? 还说和景帝信道,早已经算出自己命数将尽,还写信给齐王云云。 章年卿气的七窍生烟,真想撕了书痛骂一句不要脸。 想着齐王继位前的态度,再念着新史里编纂的内容。这么一衬托,显得齐王多么品德高洁,明明知道哥哥有意让自己辅佐侄子江山,却没有争夺之心。甚至在太后保荐,文武百官有争议的情况下。主动退出风波圈,由大家决定让不让他临危受命。 章年卿实在受不了杨学士这么胡写乱画,两人多次起了争执,各执一词。 章年卿小胳膊拧不过大腿,每每以杨学士获胜告终。 刘宗光挟筷子素菜,放到杨学士碗里。杨学士受宠若惊,忙说不敢不敢。 刘宗光道:“不必多礼。其实你说的这事好办,无非就是个教养问题。章芮樊如今不在京城,章年卿身边连个主事的人都没有。小孩子本就热血旺盛,天真着呢。原本这些事,家里有个长辈指点两句,孩子就通了。这这这,不是现在没人点他吗。” 杨学士苦着脸道:“我倒是想点他两句。他也得听我的啊。” “呵呵,他不听你的,是因为把你当对手看。你若是他的长辈师父或者恩人,你看他听不听你的话。”刘宗光抚着胡子道。 杨学士眼睛一亮:“这长辈师父我是摸不着边了,恩人又作何解?”他搓着手,眼中火热:“只要这小子安安分分,我这边肯定事半功倍。省的天天皇上身边那边小太监,追在我屁股后面问。” 刘宗光道:“这有何难。你找一日,往他手里交的点东西,说明日急用。然后雇几个人,趁他回家在书房挑灯夜读时,吹股迷烟,再把他书房一烧。然后你假意不放心他进度,临时过来与他商讨写对策。发现走水,趁火烧起来之前,带着人去救火。这番生死相救,他岂不把你当恩人。” 杨学士大惊失色,摇着手,“不行不行,万万不行。这会出人命的。” 刘宗光不耐烦道:“会出什么人命。把他跟紧了,见火一烧起来就去救他,保准伤不到人。何况,他现在一个人住着偌大的章府,你多出点银子,让人溜进他书房,把火油涂在室内。待他自己一点蜡烛,便自燃起来。和你半分干系也没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63.第一百六十二章 购买比例低于40, 48小时后显示正常章节。 这是发怒的前兆。 冯承辉不动声色撞了撞不解风情的孔丹依, 不曾想激化了妻子怒火, “你女儿还说不得了, 看看都惯成什么样子了。”孔丹依竭力压抑着声音, 看着章年卿在, 没再说什么过火的话。 冯承辉无奈的叹气,正想说上几句。章年卿忽然站起来,从孔丹依手里接过瓷碗, “师母, 我来喂小师妹吧。” 冯俏差点跳起来, 飞快的说了句不用了。狼吞虎咽,大快朵颐。迅速告辞,离开饭桌。 章年卿盯着桌子上的空碗筷, 微微出神,表哥的话飘一句荡一句的。 他真的挺想喂喂她的。 如果真可以把她带回家就好了,他喜欢什么样子, 就把她养成什么样子。 其实她现在这样就很好只是和他不亲。 章年卿脑子浑浑噩噩的想着一些有的没的, 食不知味的吃完一顿饭。 微雨濛濛, 章年卿独自一人从偏门出去。撑着伞, 刚踏上青石小路,便有一种被窥视之感。 “章少爷?”冯府的小厮不解的看着突然停下的章年卿。 章年卿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周围的痕迹,注意到门檐下那片空地有湿脚印。小厮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蓦地像是被人点了句什么似的, 一行礼走了。一句话也没说。 章年卿看着地上踌躇的湿鞋印, 不动声色比划了她鞋的大小。比他掌心小一些,尺寸不准,但他不敢做的更明目张胆。 小门两侧种的都是青竹,峻峭挺拔,四季常青。以青石路为线一分为二,章年卿站在屋檐下等了好一会,雨刷刷的下个不停,始终没人出来。 他盯着屋檐下的湿鞋印看了好一会,负手侧身,对着左边的竹林道:“再不出来,我可走了。” 冯俏和婢女犹疑半晌,冯俏挪挪蹭蹭的蹭出去。露着小脑袋,探头探脑的问:“你拿的是我给你的伞吗。”声音有些甜蜜。 章年卿看了眼手里的伞,摇头道:“不是,这是我家里给我送来的伞。怎么,你也去给我送伞了吗。” “怎么可能。”冯俏提着裙子冲到屋檐下,夺过他手里的伞,指着伞柄的冯字,理直气壮的:“这是我家的伞。” “哦,送伞的人又没有说清楚。我怎么知道是你送的呢。”他笑着问。眉宇剑锋笑意荡漾,极为温柔。 冯俏听出他的打趣,不再说话。扭过半个身子。低着头看雨打穿石,很是认真。 两人半晌无话,章年卿倒是有一肚子话想说,只怕吓着她。只好站在一旁,陪她当哑巴。 阴天天黑的早,不一会便暗沉沉的。来偏门点灯的下人,远远看见两人都避开了。 章年卿清清嗓音,垂眸看着她:“我回客栈了。你也回去吧。”他看着她头顶湿缕缕的头发,也不知什么时候淋的雨,“打着伞自己还能淋到。我究竟是该怪你丫鬟伺候的不上心,还是你太过顽劣。” 冯俏皱着鼻子,“你不要用这种老气沉沉的调调和我说话。”她睁着葡萄似的黑眸仰头看着他。不满道:“你也是个孩子,在我面前装什么小老头。” 章年卿还记得她嫌他高的话,半蹲下来,握着她的两个胳膊:“说的好。你以后叫我天德哥。你呢,乳名叫什么。有字吗?” 冯俏道:“我小名叫幼娘。我当然没有字,字是出嫁后夫婿取的。人家现在还是待字闺中的小姑娘呢。” 幼c娘。 章年卿心一跳,心头被笼罩的那个巨大的‘幼’字再次跳出来。他按耐住狂跳不止的心脏,正想说我给你取字,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柔声道:“幼娘乖,我真的要回客栈了。等我考完再回来看你。” 冯俏有模有样的叹了口气,“其实你来看不看我都是一样的。以前没见过你,我也这样过来了。喏,手伸出来。” 章年卿莫名所以的递上手背,冯俏手里攥了个什么东西,她对着那一哈气,冲着他手背重重的盖了一个章。 章年卿借着微光一看,闲百忍。是他之前给她的钮印。不禁笑道:“你给我盖这个干什么。” 冯俏盈盈一笑,贝齿微露,俏皮的福了个身:“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盖了章,你说话便要算话。” 章年卿:“什么说话算话?” “你说你要来看我的。”冯俏略显委屈:“虽然我并不大在意你来不来看我。可你说出去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怎么能说反悔就反悔。” “不反悔不反悔。”章年卿看着她皱巴着的小脸,摸了摸她的头,动情道:“等我考完试带你去放风筝。” “真的吗。”冯俏喜出望外,“我爹娘答应吗。” 章年卿胸有成竹,“你这几天好好准备下我们出去玩你想穿的衣服,什么都不用管。其他的事都交给我。” 冯俏高兴的抱了他一下,夸赞道:“你还是挺有用的嘛。” 章年卿微僵,板着脸从她小小怀抱里站起来。冯俏愕然的看着自己手里的人变成一双腿,闷闷的松手,“路上小心。” “恩。”章年卿淡淡的。 越临近会试,同福客栈越发热闹。 一个个原本闷在屋子里苦读人的举人老爷们,纷纷出来坐在大堂吃瓜子看戏,时不时各自散布一些无溯无源小道消息,章年卿听听便过,一笑了之。 实不是他瞧不起人,只是这些同科之间流传的所谓‘题目’‘点卷’多是无稽之谈。真正手握重秘的人不说,不知所云的人纷纷附和,企图从中捞到一丝半点的残羹。 章年卿生在官吏之家,先生又是前新科状元,如今岳家又拜着孔氏一族。他所接触的圈子秘闻,比在场人都辛密。 不过,念着父亲和岳丈前的千叮万嘱,章年卿还是仔细留意了下诸位所提及的科目书籍,晚上挑灯夜读,很是刻苦。 元月二十八日,离大考还有三天。客栈的举人陆陆续续都去了孔子庙拜先人。 章年卿也被陈伏拉着去,走到半道,冯承辉拖着他径直去了衍圣公府上,道:“直接拜自己祖先吧。” 章年卿看着家庙里如雷贯耳的大名,恭恭敬敬对小山一样密集林立的牌位上香磕头,口中自称的是:孙女婿章年卿。 衍圣公孔明江本人也跪在和章年卿并肩的蒲团上。章年卿吓得魂飞魄散,好悬没跳起来。不动声色从蒲团上挪下来,跪在孔明江右下侧。 孔明江看了一眼,没说什么,算是默许了。 经过冗长的程序,章年卿回去的时候已经天黑了。晚上陈伏拿着一个文昌符过来,说是见他今天没有去,便多带了一个给他。 章年卿瘫坐在床上,恹恹的看着手里的符,无精打采的。“陈兄,明日我还是想亲自去祭拜一下夫子。” 陈伏微讶:“今日你家人不是带你去拜老夫子的吗。” “拜是拜了。”章年卿垂头丧气道。可他觉得孔老先生更想从棺材板里跳出来打他一顿。 章年卿扶额倒床,抱怨道:“你知道吗,衍圣公他今天居然和我跪在一排!!!” 陈伏惊的连连倒退,“你,你们家和衍圣公很熟吗。” 章年卿惊觉失言,描补道:“求了些门路。今日总算见上了。”轻描淡写的带过。 陈伏扶着胸口顺气,“好家伙,章弟快把你今日穿过的衣服借为兄摸摸,沾沾喜气。” 章年卿指着屏风,“刚洗完澡,顺手搭在那了,还没收,你要的话,待我洗了,全拿去吧。” “不能洗,不能洗。这可不能洗!”陈伏连连拦道:“这可是好东西,怎么能这么糟蹋。” 章年卿:“” 陈伏喜滋滋的抱着衣服回去的时候,章年卿还不忘叮嘱,此时不要泄露出去,以免惹麻烦。陈伏连连答应。 章年卿看着手里的文昌符,良久喟然道:“这世间才华皆藏腹纳肚,皆是个人的本事。若终日不学无术,末了拜一拜孔老先生,夫子庙里求一道符,便能金榜题名,高中状元。那天下人还读书作甚,直接娶了孔先生的女儿不就行了。” 话毕才方觉不对,他岳丈兼先生,的确娶了衍圣公的女儿,还中了状元。 不对不对,冯先生是先中了状元才娶了师母,这两者不能相提并论。 可万一,正是因为先生命里和师母是夫妻才中了状元呢 章年卿脑中跑马,胡思乱想着。很快睡着了。 他做了一个极其香艳的梦,梦里冯俏长大了,她赤着臂膀,眉间天真举止诱惑,像个小妖精一样魅惑着他。两人红浪翻被,正是动情时,忽然有一个头戴金冠穿着鹤补服的大官腾云驾雾而来,手里捧着圣旨,照本宣科念道:“新科状元京兆府章年卿接旨——” 章年卿哗的坐起来,大梦惊醒,擦着额间的冷汗。忽然感觉到被子里的裘裤湿黏黏的,探手进去一捻布料,他靠倒在床头,他人生第一次梦遗了。 这下,章年卿彻底失眠了。 长舒一口气放下毛笔,逐字逐句读起来。想着冯承辉曾经教导他的,索性把门一关,服侍的人都遣开。 对着墙,一字一句,大声念起来。烛影摇曳,也不知是他心中缔结,还是他笔误的那处写的真的牵强别扭。他每每读到此处,便读不下去了。 月上中天,夜色无边。 章年卿无论如何也睡不着,在床上翻来覆去的。蓦地,他猛的坐起来,掀开床帐穿鞋穿衣服:“来人啊。备马车,我要去冯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64.第一百六十三章 购买比例低于40, 48小时后显示正常章节。  在章年卿小声提醒下, 冯俏冲杨久安行礼。 “都别看了。” 章年卿似乎跟杨久安很熟稔一样, 不客气的推他一把。拉来任伯中, 指着冯俏道:“上次我问你的病人就是她。这小半年里, 她又长了两颗新牙。现在共有二十六颗牙。原来的两个还是没掉。” 任伯中冷笑道:“你怎么不明年把人再带过来。”翻了个白眼, 一副没好气的样子。 章年卿恼道:“我今天能把人带出来就不容易了。” “好了好了,别吵了。这里不能久呆, 办正事要紧。”杨久安打圆场道。 任伯中净过手,端着冯俏小脸左右查看, 并示意她张嘴。 好半天,见任伯中还想把手塞进去摸。章年卿不悦道:“你能不碰她吗。” “嘶。我说你这是讳病忌医啊。”任伯中瞪他:“不碰她我怎么看的清楚。” 章年卿语气烦躁, 道:“她自己不会张嘴啊。” 一时剑拨弩张,眼看两人又要吵起来。 郭嘉脆声道:“伯中哥哥, 你让章大人自己扶着冯姑娘脸算了。让他当你的助手,你指挥他。”妙眸一转, 看着章年卿:“不知章大人愿不愿意屈尊?” 章年卿当然愿意。只是看着他们促狭的笑容, 有些不好意思张口。 望着三人一副好整以暇看戏的模样。章年卿叹了口气, 伸手捧起冯俏的小脸。刚一上手,三人便闷声哧哧的笑。 章年卿置之不理, 低头看着冯俏,只见她玉眸黑曜石, 闪闪煜煜。眼神一直追随着他, 手上触感丝滑, 颊香娇嫩。 冯俏望着他, 一副任君采撷的样子。让他总错觉小姑娘是在撒娇索吻。 任伯中道:“朝左,再挪一点。你对着光啊。呵,章大人,您行不行啊。” 别人的手哪有自己的听话,任伯中脸上薄怒,章年卿有求于人,只好讪讪不驳,任人指挥。 终于,任伯中敲棺盖论,指着自己左颊,“这边噬的最严的是乳牙,十三岁前基本就换干净了。” 章年卿急道:“那右边呢。” “没救了。”任伯中神情无奈:“你也看到了,她这边龋洞比左边的小很多,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恒牙比乳牙结实。” 任伯中边走边道:“我刚看她的齿泽c排列,便觉得不妙。你以后还是看着她少吃甜食,勤漱口吧。再没办法了。对了,上次你带回去的苦参粉还有吗,没了下次让人到我那去拿。”回头见章年卿出神,拍着他肩头安慰:“以后费些神,仔细点吧。” 冯俏心情有些低落,大家走了,她还不死心的对着镜子照。 章年卿送走三人,关好门。回头一看,倍觉心疼。 “俏俏。” 冯俏没回头。 章年卿耐着性子继续喊:“幼娘,回头看看我。” 冯俏吸吸鼻子,眼睛亮晶晶的。章年卿心蓦地揪在一起,别哭啊,别哭啊。千万别哭啊。 冯俏没有哭,小声问他:“等我老了,牙齿掉光了,吃不了饭怎么办。” 章年卿蹲下,与她视线平齐。声音低沉又认真:“我嚼着给你吃。你喜欢吃什么,我一点点嚼碎喂给你。” 话音一落,冯俏反而哭了。泪珠顺着她脸庞滚进他颈间,她捶他一下,破涕为笑:“你好恶心。我才不要吃你口水。” “小坏蛋,嫌弃我是不是。” 章年卿仗着手长腿长,拽着她滚到地毯上。冯俏一时不妨,摔进他的怀里。被他从头到脚裹着,滚了好几圈。 冯俏晕头转向,脑中还未清醒。章年卿的脸蓦地压下来,大山压境般,她窒了一窒,只感到唇上压上两片柔软又冰凉的东西。带着柔韧的劲道,是她不能挣脱的力气。 冯俏怔了半晌,才想起来用双手推他。慌张的扭头朝门窗看,刚看见门窗紧闭的影子,便被一双大手掰回了头。 她胆怯的将头压在他颈侧,死死压着,就是不抬头。声音快哭了:“天德哥,我害怕。” 章年卿不说话,右手强硬的将她后脑勺从颈侧抠下来。唇覆上她的,试图撬开她的唇瓣。冯俏怕的要命,未知的恐惧让她胆怯。她哭的梨花带雨,像个小泪人儿。 可眼前这个人又是她熟悉而信任的,尽管此时此刻,他陌生的可怕。她不知该如何是好,眼泪一行接一行,无助的滑下。 章年卿指腹拭过她的泪,轻哄道:“俏俏不怕。乖,三哥就亲亲。就亲一下,小小的一下。幼娘不哭了,三哥心疼你。只亲亲那颗小牙,三哥保证。”赌咒发誓的。 冯俏红着眼睛问,“牙怎么亲的到,你骗我。” “你试试就知道我有没有骗你了。” 章年卿俯下身,继续努力撬开她的小嘴。冯俏不配合的厉害,他只好伸手,将她捏成小猪脸。深吻进去,舔舐着那颗坏掉的牙。 过了会,也不厚此薄彼。将那颗这辈子也不会好的牙,痛心的爱抚一遍,里里外外,照顾的很周全。很符合他周道的性子。 冯俏从来没经历过这种事情,甚至闻所未闻,美眸大睁不知所措。 章年卿被她看的心悸,不禁伸出手盖着她的眼睛。 “俏俏乖。” 冯俏怕死这句话了。 章年卿松手扶她起来的时候,冯俏红艳艳的小嘴已经微肿起来,说不上来的丑。 冯俏一照镜子,回头便踹了他一脚,“章天德你混蛋!” 章年卿认罚认错,眉低目顺。待她撒够气,才下楼冲郭嘉借了副帷帽。遮遮掩掩,总算没露什么马脚。 回到冯府,却不这么好打马虎眼了。 对着孔丹依,章年卿却是一本正经,满脸忧心道:“今日席上有爆椒虾,俏俏嘴吃肿了。不知有没有上火,请大夫来看看吧。” 孔丹依狐疑道:“这个时节有虾?” 章年卿面不改色心不跳:“可不是吗。正是因为难得,俏俏才发了馋,她在女眷那边坐着。我也不好管,回来就成这样了。” 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歉意道:“何况,我疼爱她,她一撒娇,我就没辙了。所以就” 孔丹依呵呵,没说什么。只道:“等会去趟书房,你老师有事找你。” 章年卿错愕,“啊,什么事?” “你去了就知道了。” 章年卿一走,孔丹依便掀开帷帽,盯着女儿红艳艳的唇瓣看了一会。柔声问道:“幼娘,如实告诉娘,你的嘴是怎么弄的。” 骗傻子呢。她的闺女被男人带出去一天,回来嘴就肿了。鬼才信是辣椒吃的。 冯俏眼神清澈,甜甜道:“吃虾了。” 孔丹依气的七窍生烟,也拿这个被坏小子教唆的丫头没辙。 谁知,冯俏却不打自招。 孔丹依坐在一旁生气时,冯俏忽然道:“娘,有个问题我想请教你。” 孔丹依头也没抬,“什么问题?” 冯俏踌躇一会,怯怯的站起来。凑到孔丹依唇前,亲了一下。孔丹依呆滞住,冯俏小声问:“娘,如果有人这样,是什么意思啊。” 孔丹依缓缓扭头,震惊道不可思议:“章年卿这样亲你了?” “娘怎么知道。”冯俏低头搅着手帕,小脸红通通的,声音羞涩。 孔丹依失声道:“你们还干什么了。” “还,还要干什么吗?”冯俏迷惑道。 孔丹依抚着胸口,松了一口气。压下满腔怒火,竭力柔和道:“没什么。下次不许了。”她轻描淡写的,“这是成亲后才能做的事。现在做会被人耻笑的。” 孔丹依温柔的摸了摸女儿头发,“不早了。幼娘早点休息。记住娘的话,以后不许再和章年卿做这件事。” 冯俏听出母亲的怒火,小心翼翼的问:“娘,是不是这是不好的事。” 母亲从小就教育她,不能直呼其名。这是大不敬,很鄙视很生气一个人才这么喊。 可母亲刚叫了好几次章年卿,显然是很生气。 “对,非常不好。”孔丹依道。 冯俏怯怯的没敢再问。其实她还想问,亲额头是不是也不好。天德哥还挠她腰痒痒,是不是这样也不好。 隐隐的,她其实明白。 却期盼着奇迹,她希望娘说这是好的。因为 只要天德哥不要像今天那样亲她,她还是很想抱抱他。 天德哥的怀抱很温暖呢。 章年卿忐忑不安的去了书房,果不其然。冯先生告诉他一个消息,一个让他不知道该难过还是该高兴的消息。 冯承辉道:“你爹要回京了。” “怎,怎么这么突然。” 冯承辉递过他一封家信,哈哈大笑道:“你爹在河南修堤有功,三月初春汛黄河发大水,沿途都淹了。往年受灾最厉害的河南今年却保了下来。这可是大功。你爹这回是进京受赏。” 章年卿闷声道:“我爹怎么好好的跑去修堤坝了。这不是工部前年才修好的吗。他哪里来的钱?” 越说越不对劲:“就算他组织乡绅集资加上自己掏的腰包。他又怎么会知道什么时候会发洪水。难不成我爹还未卜先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65.第一百六十四章 购买比例低于40, 48小时后显示正常章节。 “有空叫出来一起喝酒啊。”章年卿单支着胳膊, 闲闲道:“不如就今儿吧, ‘大梦京’冬日里上了新酒, 去尝尝鲜,我请客。” 周存礼放下手中的书, 百思不得其解的看着他:“我说章少爷,你这好端端的怎么黄鼠狼给鸡拜年啊。我看你就是没安好心。你不说清楚干什么, 我可不帮你叫人。” 谁不知道章年卿身边都是一群高官显贵的子弟, 看他着是个清流,才名冠身。实则就是二世祖。 大前年章家着火,不过烧了几间屋子,连个丫鬟都没伤着。硬是惊动了刑部,连好心救火的杨学士都被叫去问了好几次话。 谁不知道章年卿是在报复,东院那点破事, 个个心如明镜。 杨学士回来后,不再带着他们和章年卿郑大人针锋相对,几人和和平平修完新史, 各回部门就任。倒也相安无事。 那件事后,大家便浑称他为‘章少爷’, 多少有些调侃的意思在里面。后来大家相熟了,那份调侃便化成熟络,只有相熟的哥几个才这么喊。 章年卿道:“就喝酒还能有什么事。得, 我老实说了吧。我妹子这两天后牙槽泛牙疼, 我看他有没有什么招。” 周存礼不明白了:“有病了不去请大夫, 找伯中干吗,他爹是太医院的,他才几斤几两重。” 章年卿含糊其词:“不方便。” 中午,冯俏窝在房间不肯出去,连饭都不吃。爬在锦被上,捂着腮帮子,眼睛红了一圈。 珠珠端着茶水偷偷摸摸进来,冯俏一看见她便问:“娘走了吗?” “走了走了。”珠珠上前摸了摸她的脸,看着冯俏微肿的腮帮子,给她换了个热帕子。叹息道:“小姐,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都疼成这样了还只在房间里抱着被子打滚。昨天也是,夜里疼成那样你怎么不喊三少爷过来看。反倒不疼了跑去撒娇。三少爷会心疼才怪。” 冯俏疼的心烦意乱,恼道:“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买了。” “你要把谁卖了。”门外一声笑意。 珠珠回头一看,讷讷道:“三少爷” 章年卿粲然一笑,手里拿着药瓶,提步要进。珠珠慌慌张张横臂挡在前面,眼睛一闭,心一横道:“三少爷,这是小姐闺房,你不能进。” “果然话多。看来真该卖了。”章年卿不咸不淡拨开她,指了指门口:“既然不合规矩,劳烦珠珠姑娘在这守一守了。”说着,把人关在门外。 冯俏凌乱着头发从锦被中抬起头,可怜兮兮的。章年卿取开她捂在腮帮子的白帕子,一抽,没抽出来。瞥了眼她白玉手背上隐隐的青筋,手下用力,握着她的手腕拉开,右手凌空一捞,拾起热帕。 冯俏的小脸顿时暴露在空气中,腮帮红肿。 章年卿看清后眼中闪过一抹心疼,指腹摩挲着她脸上娇嫩的肌肤。他刚进门,手里还带着料梢的寒气。 冯俏感到凉凉滑滑的,觉得很舒服,这次没有喊疼。怕章年卿看见自己的丑样,闷闷道:“你怎么来了。”声音有点哭意,“我最不想让你看见我这个样子了。” 章年卿眼眶一热,好笑的问她:“不向我兴师问罪了?” 给她掖了掖松松垮垮的上衣。拍了拍自己大腿,“来,躺着,让我看看到底怎么样了。” 冯俏十分顾忌形象,单手捂着鼻子,只露出嘴的位置,仰头张嘴。 章年卿拿干净软布擦擦指尖,顺着她的后牙槽细细摸了一遍,心里默默数着数。他问:“幼娘,你牙都换完了吗?” 冯俏骄傲道:“今年夏天的时候就换完了。” 章年卿屈指弹了下她的小虎牙,“傻丫头,这有什么好骄傲的。你还是祈祷你的后槽牙没有换吧。不然你可能真得龋齿一辈子。” “是是吗?”冯俏忍忍不住捧着自己左右腮帮,感觉了一下。“我会把坏牙换掉吗。” “有可能,我朋友说你这个年纪乳牙和恒牙是长在一起的,我刚摸了摸,你现在约有二十四颗牙齿,磨牙这里还没长齐。”拍拍她的屁股,示意她坐起来,递给冯俏一个小瓷瓶。“下次把把你带出去让大夫看看,没准还有的救。你先凑合用这个抹一抹,止痛的。” “这是什么?” “苦参汤的配料研制成的粉末。倒一点在指尖上,把粉末填进小洞里。用两次就不疼了。你在内宅住着不方便熬药,白日里就抹点药。睡前让珠珠帮你冲点药粉漱漱口。赶明儿我去在讨一点消肿的药,你配着用着。不管用我再想办法。” 章年卿怜惜的摸着她的脸,心痛不已:“可怜的俏俏。” 苦参汤,冯俏隐约有点印象。扁鹊仓公列传似乎便有记载齐大夫治龋齿的办法。她哼哼:“你那个朋友也不过是拾人牙慧。我是疼的忘了,不然我自己都给我开药方了。” 章年卿刮刮她鼻尖,失笑道:“好好好,我的幼娘最厉害。” 冯俏知道他在笑话自己,扭过身不理他。对着铜镜捣鼓,怎么也抹不对位置。明明舌头一瞬间就能找到的龋齿,指尖摸一圈也找不到地方。惹得她满嘴苦涩。 不知是不是章年卿在身边的缘故,她一委屈,眼泪就不受控制的掉下来,冯俏小性子发作,把铜镜狠狠推倒,趴在桌子上大哭不止。 小瓷瓶端正的放在左上角,没有跟着遭殃。 连发脾气都这么小心翼翼。 章年卿念头闪过,心头酸楚,屈腿蹲在她身旁,握着她的手,“冯先生和师母就你一个女儿,你怎么” 一时词穷,没在说下去。换了个话题道:“来,叫声三哥,哥帮你。” 冯俏楚楚可怜的抬起头,泪眼汪汪,“天德哥。”她趴在他胸膛里,娇气的蹭蹭,埋怨道:“好苦啊,满嘴都是苦味儿。” “所以才让你咬在牙里忍一忍啊。乖,翻个身,仰头趴着。像刚才那样。” 章年卿扶正冯俏小身子,大刀金马跨坐在圆凳上。冯俏搬来一个小杌子,靠着他腿坐下。 章年卿往左手指尖倒出一点粉末,想了想,右食指在她涮了涮,蹭了些许口津,醮着苦参粉,往她两边牙抹去。 冯俏被他摸得痒痒,总是忍不住咬他指头。章年卿两颗后牙都涂上药以后,只见两个指尖湿哒哒的,沾满口津,上面还有暧昧不明的牙印。 章年卿故意羞她,在她两颊蹭干净口水。又在她怀里摸出张新帕子,慢悠悠的在她眼皮子地下擦着指头。 冯俏又气又羞,死死咬着后牙槽。她现在不能说话,张嘴就是苦味,只能等粉末消融后在说话。 可章年卿实在笑的太气人,冯俏气不过,挠了他一爪子。 章年卿下意识一躲,脖颈留下三道指甲红痕。 “嘶——”章年卿险些咬着舌尖,捞起地上的铜镜一照,乖乖,红痕暧昧不明,他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他恶狠狠的盯着冯俏,佯怒道:“你存心看我笑话是不是。” “窝拉有(我哪有)。”冯俏嘴里喊着口水,含混不清道。 “还敢说。”章年卿一指禅戳着她白嫩的额头,留下虐待的指头印。他仰天长叹,“我的一世英名啊。” 恨铁不成钢的点着她额头,“我这样从你房里出去,撞见先生和师母,他们会想拿扫把把我打出去。”叹了口气,“得,这还是好的。要撞不见,我更吃不了兜着走。” “为什么啊?” 章年卿无奈的看着小姑娘,“你爹会以为我出去鬼混了。” 冯俏坐直身子,一本正经的问:“什么叫鬼混啊。” “坏丫头,你挤兑我是不是。” 章年卿又不是傻子,哪里听不出来她的嘲笑。掐着她的腰把人扔床上,专挑她怕痒的地方挠。 整个房间里都是冯俏的求饶声和咯咯笑声,她在床上扭的像条蛇。滑不溜秋,却怎么也逃不开章年卿的魔爪。 “三哥,天德哥,章家哥哥,哥!!!”冯俏笑的眼角都溢出眼泪,连连告饶。 章年卿眼中晦暗不明,把冯俏逼急了,直接凑上去亲他脖子。 湿湿软软的触感从侧颈间传来,章年卿僵成石头。 “我错了,哥哥,我知道错了。”冯俏亲在她抓伤他的地方,一寸一寸的亲,弥补过错。仿佛亲了他就不疼啊,他就会好一样。 忽然,章年卿一把推开她,下床打开窗,站在窗口吹冷风。 一股冷风卷着琼雪碎花而来,冯俏缩了缩足尖,方才玩闹不小心把鞋蹬掉了。她扯过被子盖住双脚,“天德哥,你不冷吗。” 章年卿轻咳一声,“你觉得冷?”他关上窗,别扭的扯了扯衣袍,“我先走了,过两天再来看你。” 冯俏噘着嘴,一脸不满:“你就那么忙嘛。我爹不是说翰林院是个清闲衙门,你怎么每次都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章年卿干干一笑,“咳。能者多劳吗,恩,对,能者多劳。”落荒而逃。 冯俏跳下床,想和他告一声别。走到门前时,才发现他已经走的很远了。 “看来真的很急啊” 冯承辉没有怀疑。 今夜,注定难眠。 章年卿摸着有些微微泛麻的嘴唇,内心千万不舍。他深知。父亲回京后,他势必得搬回去。 可冯俏还不足十三岁,正是尴尬的年纪。说大,还不能成亲。说小,男女大防却严的不行。以后见面都难。这让他可怎么熬。 辗转反侧,一夜难眠。 开泰二年,春。 章芮樊奉旨秘密进宫,冯承辉私下陪同。两人共乘一轿,掩人耳目。 冯承辉任职文渊阁大学士,被皇上召见并不打眼。两人一路都未惹人注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66.第一百六十五章 购买比例低于40, 48小时后显示正常章节。 “今天不行。”章年卿恼着指指的书册,“不巧了, 今天杨学士刚给我派了活。” 话未说完,马车里一下子钻出四五个脑袋。都是熟脸,他的昔日旧友, 一群纨绔子弟,家世显赫之辈。 以前在中书堂念书时, 章年卿是唯一一个横跨才子圈和纨绔圈的一个奇人。他们和章年卿不熟时,只当这是个闷葫芦,又看他年幼,大家都欺负他捉刀代笔写文章。 没想到章年卿却不是个软柿子,明着懦弱一一给他们写了文章。看着锦章妙句,鞭辟入里, 十篇文章,篇篇不同, 风格各异,水平各异。大家兴高采烈的照着自己平日的水准选了自己的文章,交给先生。 第二日却被骂的狗血淋头。先生指着他们鼻子骂, 聪明不用在正形上, 春秋笔法, 指桑骂槐, 简直有辱师名。 大家吃了一顿鞭子, 下堂去找章年卿算账, 谁知章年卿早早叫了自己两个哥哥在学堂外等着他们。 章年卿打架阴招多, 仗着他背书多,专挑人穴道捏。他既不会点穴,手里又没轻没重,好悬没把一群人捏瘫痪。 一来二去,不打不相识,章年卿和纨绔圈这群公子哥玩的特别好。 虽然章年卿是几人中最年幼的,却因学问好,打架行,时常拯救兄弟于们先生的教鞭下。又能在关键时候被顶出来当挡箭牌,在纨绔圈里威望极高。 平日这些少爷犯了什么事,被家里禁足不许出门。只要打着‘去找章年卿’‘章年卿邀我去xxx’的旗号,双亲便会暂时解除禁足,容他们出去玩一会儿。 百试百灵。 故而大家和章年卿感情格外好。章年卿和这群人混久了,也在笔杆子下练出绝活,不仅能左右开弓写对联,还能单手写数十种字体。极善模仿。 几个人纷纷跳下马车,从章年卿手里抽出书,顺车窗扔进马车里,架着他往马车上塞。 “呦呵,当了官老爷这派头就是不一样了。兄弟请喝酒都不去。” 章年卿撑着突突跳的太阳穴,妥协道:“好好,你们说去哪。不过一点,我今晚真得早点回去。我手里还有活呢。” 杨久安道:“别扫兴啊。你要在再这么说,我们干脆去你家得了。听说你家现在只有你一个人,今晚咱们不醉不归。” “对对对,去他家。”大家起哄道:“醉了也不归,直接睡在他家。” 夕阳西下,在章家院子里收走最后一抹余辉。 杨久安打了个酒嗝,朦胧着眼睛问:“丫鬟呢,掌灯啊,这天都黑了。”摇摇晃晃就要往出走。 章年卿赶紧拦住,“安小爷,你坐着。我去。” 大家闻言也纷纷劝杨久安坐下,他们这群人里,除了章年卿,便是杨久安年纪最小,身份也最尊贵。他是长公主的独子,无论在位的是和景帝还是开泰帝,都是他亲舅舅。 身份可见一斑,大家哪敢让他亲力亲为。 门外,杨学士火急火燎赶过来。出门的时候被一点事耽误,他一直心神不安的。只怕赶不及救火,章年卿丧命火海。不曾想,待他到了章府,书房的灯还没点。 他回头看了一眼,一点了点身后的人,确保万无一失后,安心等待。 是夜,浓烟滚滚,红浪滔天,照亮了半个京城。 章府在熊熊火焰下变成一片焦土废墟,大半府邸都被烧毁。 杨学士带着人立即冲进去救火,谁知刚进门,被人兜头兜脑罩了一团布,一群人拳踢脚打,险些肺脏都打出来了。过了良久,他听见章年卿的声音道:“停停停,别打了,他们好像是来救火的。” 外面声音乱糟糟的,“不是一伙的吗?”“嗝,我看像。”“切,管他是不是一伙的,先打死再说。” 章年卿道:“我听这声音有点耳熟啊。”把杨学士头上破布拿掉,看清来人,章年卿虎了一跳,“杨大人,怎么是你。” 杨学士鼻青脸肿,脑子却没糊涂,“窝交给你的踢目爬泥捉不了,累看看。(我交给你的题目怕你做不了,来看看。)” 章年卿尴尬万分,赶紧扶起人,连连抱歉。 杨学士说,他过来发现着火了,怕左邻右舍喊不动,去街头叫了一群乞丐,一人给了十文钱让过来帮忙救火。 章年卿望了望那群乞丐手里整齐的木桶,笑道:“巧了,我们在院子里抓到的也是一群乞丐。哦,不。流寇。” 之前章年卿和陈伏出来取蜡烛,章芮樊走的时候给他只留了两个小厮一个老妈子一个丫鬟,章年卿带着这群公子哥进来的时候,便让老妈子带着丫鬟避开,别冲撞了谁。只留两个小厮伺候。 谁知这群大爷喝醉了,逮着谁都灌。两个小厮喝的七仰八叉,四脚朝天。章年卿叹了口气,只能亲力亲为。 没想到一出来,迎面撞到两个鬼鬼祟祟的人。也不知道谁喊了一嗓子,房里喝醉的人呼啦啦出来一看,还以为是来章年卿家偷东西的,随手抄着东西,出来照着脑袋把人砸晕过去。 这一砸不要紧,扑通倒地一声。惊着了更多的人 章年卿掩着鼻子,汗颜道:“没留意,他们是从房间里面点的火,等发现的时候,屋子里面已经烧的面目全非。连带着西院一排倒角房都跟着遭殃了。” 事实上是大家打嗨了,等发现书房着火时已经一发不可收拾。 大家勾肩搭背,醉酒上头,又痛痛快快打了一架,都觉得这顿酒喝得爽。 托这群公子哥的福,章家的一场纵火案,在无人员伤亡的情况下,被送到了刑部审理。 前吏部尚书,现任刑部尚书张恪拿到卷宗时,目露沉思。良久,起身亲自去提审了那起抢劫纵火的几名流寇。 一番重刑审问,待他从刑部大牢出来时,后背一身冷汗,想了想,让人请衍圣公和文渊阁大学士冯承辉过府一叙。 三人一碰头,张恪请茶落座,缓缓道:“章家纵火案不是意外,是有人花钱雇凶。” 衍圣公嚯的睁眼:“是冲着天德去的?” 张恪闭着眼点了点头,痛惜道:“是我无能,尚未审出来背后的人是谁。” 冯承辉道:“怎么能审不出来,谁给他们的钱总知道吧?” “出钱之人并非买凶之人。中间经手的人太多”张恪解释道。 “这个混账王八蛋。我们天德是碍了谁的眼了。”冯承辉拍桌怒道,忿忿不平。 张恪叹气道:“我今天找两位大人过来,便是要说这件事。章府不能在住下去了。芮樊临走时托付我照看天德,如今却在我眼皮子底下发生了这样的事” 三人俱是一沉默,衍圣公开口道:“让天德搬去我那里吧。现在有人针对天德,一时半会儿我们还摸不出是谁,他一个孩子住在诺大的章府确实让人操心。” “这怎么可以”冯承辉欲言又止。 衍圣公府并不宽敞,孔明江儿女众多,本就住的紧凑。哪里还能再住人, 孔明江瞪他一眼,“可什么可,就这么定了。张大人府里家眷众多,不方便。天德又和俏姐儿定着亲,更不能住你那去。除了来我这,还有别的办法吗?” 张恪也知道衍圣公府上的情况,迟疑道:“不如咱们三家凑点银子,在孔公府上附近给他租一间房。” 冯承辉摇头道:“京城寸土寸金,我泰山府上又在皇城根下,周围都是皇亲贵族,哪里有空房给我们租赁。” 说来说去都行不通,干脆派人去把章年卿叫过来,问他愿意住哪里。 章年卿眼睛一亮,差点脱口而出他想住在冯家。及时刹住,含蓄道:“我住在章府挺好的。搬过去,总是不合礼数。” 不合礼数。 大家恍然大悟,原来是想住冯家啊。 冯承辉被他气笑了:“你还知道住在我家不合礼数啊。俏姐儿纵是年纪小,也经不起你这么毁她清誉。” 章年卿讪讪的,不敢在说话。气氛一时僵住。 张恪摸着胡子,在他们二人身上不断打量,若有所思。问冯承辉道:“我记得令嫒今年才九岁?” 冯承辉纠正道:“十岁,已经十岁了。” 只是没过生日罢了。孔明江也不戳穿他,对张恪道:“张尚书可是有什么好主意。” 张恪笑呵呵道:“依我之见,不如就让天德住到冯家去。冯先生如今不教书了,晖圣阁这不空下了。那离内宅远,再合适不过。何况,女婿乃半子。冯家小女尚且垂髫,有父母双亲看着,你们还怕两个孩子不规矩?” 冯承辉苦笑道:“我倒不是担心这个,天德是我一手教出来的学生,他的品德我信的过。我只担心人言可畏” 张恪笑了,“怎么个可畏法。事出从急,天德如今独自一人,身边无人扶持。你做岳父的帮故友照看照看儿子都不行了?退一万步来讲,俏姐儿被天德玷污了名誉。我问问你,将来娶俏姐儿的是谁啊?” 冯承辉一噎,神情变幻莫测。 章年卿见冯承辉神色松动,有戏。 忙撩袍跪下,满脸正色:“先生放心,天德一定安分守己,恪守规矩。白日只去翰林院,夜里归来只在晖圣阁躺一觉。绝不胡乱走动,惊扰到冯俏妹妹。” 张恪添了把火,笑道:“不如这样,咱们请几家大儒来做个见证。且让天德住在冯家,以五年为限,冯家小女及笄时,无论天德手头如何,都得令他搬出来。” 顿了顿道:“没准,也用不了五年,万一期间天德外放出去了,亦或芮樊他们回来了咱们就可以撂手了。” 冯承辉不动声色撞了撞不解风情的孔丹依,不曾想激化了妻子怒火,“你女儿还说不得了,看看都惯成什么样子了。”孔丹依竭力压抑着声音,看着章年卿在,没再说什么过火的话。 冯承辉无奈的叹气,正想说上几句。章年卿忽然站起来,从孔丹依手里接过瓷碗,“师母,我来喂小师妹吧。” 冯俏差点跳起来,飞快的说了句不用了。狼吞虎咽,大快朵颐。迅速告辞,离开饭桌。 章年卿盯着桌子上的空碗筷,微微出神,表哥的话飘一句荡一句的。 他真的挺想喂喂她的。 如果真可以把她带回家就好了,他喜欢什么样子,就把她养成什么样子。 其实她现在这样就很好只是和他不亲。 章年卿脑子浑浑噩噩的想着一些有的没的,食不知味的吃完一顿饭。 微雨濛濛,章年卿独自一人从偏门出去。撑着伞,刚踏上青石小路,便有一种被窥视之感。 “章少爷?”冯府的小厮不解的看着突然停下的章年卿。 章年卿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周围的痕迹,注意到门檐下那片空地有湿脚印。小厮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蓦地像是被人点了句什么似的,一行礼走了。一句话也没说。 章年卿看着地上踌躇的湿鞋印,不动声色比划了她鞋的大小。比他掌心小一些,尺寸不准,但他不敢做的更明目张胆。 小门两侧种的都是青竹,峻峭挺拔,四季常青。以青石路为线一分为二,章年卿站在屋檐下等了好一会,雨刷刷的下个不停,始终没人出来。 他盯着屋檐下的湿鞋印看了好一会,负手侧身,对着左边的竹林道:“再不出来,我可走了。” 冯俏和婢女犹疑半晌,冯俏挪挪蹭蹭的蹭出去。露着小脑袋,探头探脑的问:“你拿的是我给你的伞吗。”声音有些甜蜜。 章年卿看了眼手里的伞,摇头道:“不是,这是我家里给我送来的伞。怎么,你也去给我送伞了吗。” “怎么可能。”冯俏提着裙子冲到屋檐下,夺过他手里的伞,指着伞柄的冯字,理直气壮的:“这是我家的伞。” “哦,送伞的人又没有说清楚。我怎么知道是你送的呢。”他笑着问。眉宇剑锋笑意荡漾,极为温柔。 冯俏听出他的打趣,不再说话。扭过半个身子。低着头看雨打穿石,很是认真。 两人半晌无话,章年卿倒是有一肚子话想说,只怕吓着她。只好站在一旁,陪她当哑巴。 阴天天黑的早,不一会便暗沉沉的。来偏门点灯的下人,远远看见两人都避开了。 章年卿清清嗓音,垂眸看着她:“我回客栈了。你也回去吧。”他看着她头顶湿缕缕的头发,也不知什么时候淋的雨,“打着伞自己还能淋到。我究竟是该怪你丫鬟伺候的不上心,还是你太过顽劣。” 冯俏皱着鼻子,“你不要用这种老气沉沉的调调和我说话。”她睁着葡萄似的黑眸仰头看着他。不满道:“你也是个孩子,在我面前装什么小老头。” 章年卿还记得她嫌他高的话,半蹲下来,握着她的两个胳膊:“说的好。你以后叫我天德哥。你呢,乳名叫什么。有字吗?” 冯俏道:“我小名叫幼娘。我当然没有字,字是出嫁后夫婿取的。人家现在还是待字闺中的小姑娘呢。” 幼c娘。 章年卿心一跳,心头被笼罩的那个巨大的‘幼’字再次跳出来。他按耐住狂跳不止的心脏,正想说我给你取字,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柔声道:“幼娘乖,我真的要回客栈了。等我考完再回来看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67.第一百六十六章 购买比例低于40,48小时后显示正常章节。 今夜, 注定难眠。 章年卿摸着有些微微泛麻的嘴唇, 内心千万不舍。他深知。父亲回京后, 他势必得搬回去。 可冯俏还不足十三岁, 正是尴尬的年纪。说大,还不能成亲。说小,男女大防却严的不行。以后见面都难。这让他可怎么熬。 辗转反侧,一夜难眠。 开泰二年,春。 章芮樊奉旨秘密进宫, 冯承辉私下陪同。两人共乘一轿, 掩人耳目。 冯承辉任职文渊阁大学士, 被皇上召见并不打眼。两人一路都未惹人注意。 章芮樊打趣道:“冯大人可真是今非昔比了。” 冯承辉无奈道:“你快别挤兑我了。” 冯承辉的东阁大学士擢升文渊阁大学士的尴尬之处在于,别人都是兵部尚书兼某某大学士,礼部侍郎兼某某大学士。再不济也是翰林院某某兼大学士。 像他这样,光杆大学士。古往今来只此一家。 故而, 冯承辉虽身在内阁。却没有什么话语权。五大学士中位列末首, 不客气的讲。六部尚书的话语权都比他高。 这在前朝, 简直闻所未闻。 冯承辉苦不堪言, 无处倾诉。他也不求光禄大夫,多少授衔个资善大夫, 资政大夫。他的腰杆子也能挺直一些。 陶茹茹这次回来,只带了小女青鸾一个人。章大哥章二哥都在河南留着。开春的时候章二哥订了亲, 只等着翻年国孝后成亲。 孔丹依关心的问:“打算在京城办席面, 还是在洛阳那边办?” 陶茹茹笑着, 叹道:“就在河南吧。我们姻亲家都在那边,京城反倒没什么人了。你若有空,届时也来吃一杯酒。” 孔丹依连连答应,看着陶茹茹面色红润,气色极佳。举手投足间的精气神,都非昔日所比。不禁感叹,她在河南过的到比京城自在。 其实也不难理解,陶金海官任河南巡抚二十余年,虽未朝上再走一步,可一直未擢未贬,也算一分本事。几十年下来,早在河南扎稳根,倘若不是他亲女婿章芮樊回河南当布政使,只怕谁也在那站不稳脚跟。 地方上戏言,‘铁打的金如海,流水的布政使。’便是在指这件事。 这个局面自章芮樊回去后便打破了,翁婿两人一个把持军政,一个把持粮钱,文安武治。俨然成了那一带的土皇帝。 陶茹茹一边是巡抚女儿,一边是布政使夫人。谁敢给她气受,小日子自然过得滋润。 章青鸾今年三岁半,性子十分霸道。大有些天不怕地不怕的意思,第一次来冯家也不怕生。院子里跑的风风火火,满院子的丫鬟婆子追着她。她反而很高兴似的,手舞足蹈,笑得咯咯咯。 跑累了,才跑回来爬到陶茹茹膝盖上,娇声问道:“娘,我外公呢。” 陶茹茹给她擦擦汗,柔声道:“你外公不在这里,青鸾要过几天才能看到外公。” 章青鸾十分不高兴,使着小性子道:“我不要。咱们现在回家。我想外公了。”哇一声哭了,哄都哄不下来。 孔丹依帮着劝,也哄不下来这位小祖宗。陶茹茹满头大汗,尴尬的解释:“在那边被我爹宠坏了。全家上下就她脾气最大。” 说来也是好笑,陶金海平日威风凛凛,再河南地界跺一跺脚,都要抖三抖的人物。最怕的竟然是小外孙女章青鸾。 好不容易用糖安抚下来小女儿,陶茹茹又欣慰又无奈道:“她半岁的时候就在外祖父身边养着,平日只有喂奶给我送回来。连睡觉都是揪着我爹胡子睡的。” 孔丹依若有所思,笑着道:“你爹还是疼爱你。” 此话不假。 陶金海对章青鸾大有点移情别恋的意思,许是这么多年养了三个儿子才得了一个女儿,精挑细选给女儿选了位好夫婿。谁知女婿升官了,还带着他的宝贝女儿一去不复返十几年。 二十多年来,陶家三个儿子又无一例外生的都是光头小子,只陶茹茹这边得了一个女儿。还是生了三个,才得了这一个宝贝闺女。刚一出生,她三哥就中解元。活脱脱的小福星。 陶金海对青鸾爱怜的不得了,将她宠的无法无天。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孔丹依和陶茹茹立场不一样,闻言微不可见的皱了皱眉头。小姑子脾气这么霸道,长大怕是个不好相处的。 俏姐儿能不能跟她生活在一个屋檐下还两说。 再说话,就有几分试探。 孔丹依笑道:“你们这次回来就不走了吧。” 陶茹茹给青鸾擦着口水,道:“还得回去。进京只是受赏,过几天还得回任地上。” 有必要特地为受赏进次京? 孔丹依目露疑惑,思及暗地里进宫的两个男人。仿佛明白了什么。 陶茹茹见孔丹依神色不对,忙举起手指:“嘘。”恨的自打嘴巴,怎么就这么口无遮拦。 孔丹依表示明白,正逢章年卿进来请安,话题便被岔过去。 章年卿年方十七,正是男儿最好的年纪。身高挺拔,轩昂七尺,英姿迈往。虽少了几分秀逸文雅,却多了分赫斯之威。 陶茹茹见状,唬了一跳,“你是在翰林院呆了三年,怎么没养出墨香。反而生的像个土匪一样。” 章年卿略微尴尬,孔丹依一直看着章年卿长,到不觉得什么。陶茹茹这么一说,她到真发现,章年卿长的越来越英气,也越来越不像个读书人。都说文弱书生,风流才子。 章年卿生的太对不起自己的才华,活脱脱像个舞枪弄棒的小将军。还是戏本子里那种白袍银枪小将,手擎红缨枪,挥马斩敌首的感觉。 章年卿被母亲和岳母双双一挤兑,臊的都不知道往哪站。只好沉着脸装严肃。 这么一来,陶茹茹反倒看顺眼了,对着孔丹依连连点头:“这下有几分官威了。” “娘!”章年卿黑着脸道:“别说这个了。” 陶茹茹好几年没被人顶过嘴了,新奇道:“果然是做官老爷的,脾气这么大。” 章年卿只好拿埋头吃糖的青鸾开涮,凶道:“还吃糖,吃什么吃。牙齿坏了就不吃了。” 章青鸾吓傻了,手里沾满口水的糖咣当掉桌子上。好半天才知道哭,“哇呜呜”小青鸾趴在母亲怀里,大哭不止:“娘,那个黑乎乎的大个子是谁啊。” “是你三哥。”陶茹茹被累着脖子,艰难挤出三个字。 章青鸾晴天霹雳,大惊失色道:“不要!我不要他当我三哥。” 屋子里乱糟糟的,章年卿掀帘出去了。 春日薄寒,微风袭面。 冯俏坐在抄手游廊上,章年卿疾步走过去。“俏俏。” 冯俏抬头,脸上挂着泪痕。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闷声道:“天德哥哥,你要走了是不是。” “我——” 冯俏别过头,低声道:“我知道你要走了,你爹娘都回京了。” 章年卿艰难道:“我爹娘,的确要在京城住一些时日。” 空中飞过一只麻雀,扑棱着翅膀朝屋檐下飞去。它飞的极低,冯俏都能看清它翅膀上尚未晕腾开的雾水。屋檐下雏鸟叽叽喳喳,嗷嗷待哺,叫声又娇又嫩。听得冯俏心都快要碎了。 章年卿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刚想说什么。冯俏忽然道:“天德哥哥,你能帮我把那几只鸟捉下来吗。” “好。”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屋檐下,章年卿让下人去搬梯子。小厮手脚麻利,很快搬来一架木梯子。在章年卿的指示下,动手搭起来。章年卿伸手晃了晃,把袍角挽起来,别再后腰。 小厮慌张道:“章少爷,你有什么事,吩咐小的做就好。何必自己动手。” 章年卿淡淡道:“帮忙扶着梯子。” 小厮还再试图说服站章年卿,章年卿目光凌然,瞥他一眼。“下去吧。” 小厮不敢再说话,低头道:“小的帮三爷扶着梯子。” 屋檐下枯草干泥,一扯一大片。麻雀在下面掏了一个窝,章年卿探手进去,轻而易举的抓出三四个羽翼未满的小麻雀。 婢女将地上的泥草收拾起来,放在垫着软布的线箩里。章年卿把小雏鸟放在简易的小窝里,递给冯俏。 冯俏接过,一声不吭的抱在怀里。 这时老麻雀又飞回来了,章年卿想了想,趁它进窝的时候,把它揪出来。想着这下小鸟也好养活了。一时不妨,被麻雀猛琢一下。右手不受控制的发颤,一直停不下来。到手的麻雀自然也飞走了。 章年卿不动声色的将右手敛在袖子里,颤抖不止。迎上冯俏关切的目光,他笑着张开左手:“没抓到。” 冯俏用手帕拭干净他的掌心,难过道:“你对我这么好,肯定很心疼我。”她噙着泪花看他:“天德哥哥,你舍得走吗。” 章年卿低沉道:“我舍不得你。” 章年卿走第二天,京城便下起了小雨。 章年卿推开窗子赏了一会雨景,将桌子上的汝窑花瓶抱出去放在窗台上,花瓶里种着一株绿萝。 春雨贵如油,让这小东西尝尝雨水也不错。 章年卿收回手,捻了捻手指,若有所思的看了眼花瓶。再上手摸了摸确认触感,“果然是假的。”他还真以为同福客栈已经富到如此地步。摇头自嘲,一叶障目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68.第一百六十七章 购买比例低于40, 48小时后显示正常章节。 孔明江看了看他的神色,道:“你不必如此。我告诉你这些, 并不是让你与他较风。” 章年卿脱口而出:“不知道冯先生原想给阿俏许配的是何许人?” 孔明江愣了一下, 朗声大笑,没想到他在意的居然是这个。 “你见过。便是今日刘府席上那位黄如水, 黄公子。” 章年卿眼睛一瞪,“他只比刘俞仁小一岁,两人差了什么。” “差了辈分。黄如水是刘俞仁的小舅舅,黄家门风素来清正。遵守男子四十无子方可纳妾的古礼。故,原本定下的是他。” 章年卿涩涩道:“你们也安排他和阿俏见面了吗。” “是见过。” 章年卿想起黄如水的美玉洁白,一时暗恨,后面孔明江说了什么,他都没听清。 章年卿虽然在孔家睡了一晚,却未找到与冯俏说话的机会。第二天他宿醉酒醒后,得知孔夫人带着冯俏去庙会了。懊悔不已,恨自己懒惰。匆匆忙忙穿了鞋告辞回府,回府咬着笔杆给冯俏下帖子,邀她放风筝。 陶茹茹被章年卿逗乐了:“人家姑娘都是手帕交之间下帖子放风筝。你这不伦不类的算什么。私下幽会,暗定佳期?” “娘!你说什么呢。”章年卿恼羞道。 陶茹茹才不理他,抽了他的笔,叫人取来自己的请帖。道:“初十你爹爹沐休,不如请了冯家全家一起去踏春。” 章年卿警觉道:“我哥他们去吗。” 陶茹茹笑吟吟道:“当然去, 不然有人的司马昭之心便暴露无疑了。”目光若有所指。 二月初十, 春月柳风, 草木蓊郁。 四辆马车悠悠辗官道,来到京兆府边界的十里亭前。这里绿草如茵,山光水色,夹河两岸还种着杏树。只可惜还没有结果,连花都只开了个花骨朵。 章年卿黑着脸,任由身后两位不正经的哥哥打趣。冯俏马车上的帘子被风一撩,章大哥章二哥便狂捅章年卿,表面却一片风轻云淡,公子哥模样。装的那叫一个正人君子。 章年卿忍无可忍:“你们无不无聊。” “无聊吗?”章大哥挑眉问老二。 章二哥顺势道:“当然不无聊。如此难见的好风光,怎么会无聊呢。” “停车!” 章年卿跳下马车,径直去了章芮樊和陶茹茹车内。 “哥几个打什么官司呢?”陶茹茹窥视着章年卿的神情问。 章年卿咬牙切齿,冷冰冰的吐出两个字:“无聊。” 冯俏手里拿着一个大红风筝,在众目睽睽下,章年卿硬着头皮帮她将风筝放起来。两人发乎情止于礼,背后还跟着四位父母和若干兄弟姐妹,本是极赏心悦目的一幕。 硬是招惹到某些人的眼,原先在长亭里泪眼婆娑送别的那位贵妇人,一看见章芮樊,手帕便绞的死死的。直直朝他们走了过来,人长得极漂亮,却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指着章年卿冯俏宛如指着一对小奸夫淫妇,掩唇轻笑:“早先只知道他们订了亲,如今看样子,却是像成了亲。” 章二哥叼着狗尾巴草,不屑的对长兄道:“倒不如直接说三弟和冯俏妹妹苟合算了。” “说什么混账话!”章大哥言疾厉色,“别和她成为一路货色。” 章年卿冯俏两个人耳朵又不聋,她看了眼贵妇人,低声问章年卿:“天德哥,她是谁?” 章年卿隐隐看着她眼熟,苦思冥想才想起来,道:“她是季大人的家眷,山东缑氏。他丈夫前两天被外放到蜀地。本是正常的官职调任。她非要来求我爹取消任命。爹没答应,她便去求娘。结果娘也没答应。” 冯俏皱皱鼻子,“真讨厌。”把风筝轱辘塞到章年卿手里。三两步跑到孔丹依身边。 “娘。”冯俏偎在孔丹依身边,等了好半天,才从贵妇人的滔滔不绝中逮住一句话,插嘴道:“桑间濮上,幽会偷情。季夫人可是再说俏儿?这个词恐怕不适合吧。我有父母作陪,天德也有父母兄长作陪,我们既未避人,又不怕人,怎么就成了幽会了。” 贵妇人皮笑肉不笑:“小姑娘这话可真有意思,你些年的女德女诫都读到哪去了。大庭广众,光天化日之下公然和男子拉拉扯扯,这是一个大家姑娘该做的吗。” 冯俏笑盈盈,什么也没说,招手让章年卿过来。她站在章年卿旁边娇小可人,章年卿挺拔俊秀。怎么看都是哥哥带着妹妹的感觉,冯俏甜甜道:“我的书都是母亲和外公亲自教我念的。你若觉得不妥,以后不用我孔家训示即可。免得误人子弟。” 贵妇人一噎,他的儿子怎么会不拜衍圣公。 后知后觉,也知自己迁怒冯俏无理。转将炮火对准章年卿:“小孩子不懂事,你这么大也不懂事吗。”一副长辈的口吻。 章年卿觉得好笑,他父母还在这里坐着呢。怎么就轮到她来大放厥词,他对着冯承辉一拱手道:“冯先生是我授业恩师,他的女儿,自是我们整个晖圣阁学生千娇万宠的小妹妹,学生私以为,帮妹妹放个风筝,并无大碍。” “难道你不知你们刚定过亲?” “诚然。”章年卿微微哂笑,那表情分明是在说,难得夫人还知道我们是定过亲的。顿了顿,他道:“承蒙先生厚爱。冯俏妹妹尚小,暂且不论婚嫁。” 未婚男女出嫁前十天是不能见面的。 在此之前,大魏风俗是允许在双亲陪同下见面的,只是不允男女私下幽见,做出不齿之事。 贵妇人站不住脚,突然捂脸大哭,背着身肩膀一抽一抽的。她道:“你的父母都知道操心你的婚嫁,我的一儿一女也是婚嫁的年纪,他们父亲如今去了蜀地,我却不能带着孩子陪伴。他父亲突然降职,儿女的亲事都被人轻视。我们老爷又做错了什么,怎么就无缘无故被贬职了” 章年卿不想在这听她哭丧,拉着冯俏去捡风筝。 章芮樊却躲不开,被人拉着,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拉他袖子得不是别人,正是方才指责小儿女搂搂抱抱的不成体统的贵妇人。她睁着一双怯怜的泪眼,如泣如诉道:“章大人,您是吏部侍郎,你怎么会不知道呢。你告诉我” “她魔怔了。”冯俏频频回头,忽然觉得她挺可怜的。 章年卿点头:“恩,是。堂堂山东缑氏,竟出了这样一位女儿,也是让人叹为观止。” 冯俏道:“她把一生都活给了季大人,早就没有自己了。”但凡要点脸面的人,谁会在这种场合做出这种事。 章年卿听出她言语里的机锋,咦道:“原来我的小娘子还有这番见解。以前诸次赖在我身边装孩童的是谁?” “天德哥~~~”冯俏甜声唤道,企图蒙混过关。 章年卿唇角勾起,十分满足。她不说他也知道。这是个藏秀于内的孩子,惫懒极了,素来爱娇卖痴,在自己信任的人面前是个没骨头的甜濡团子。也许她自己都没发现,她从第二次见他,就开始跟他撒娇耍小孩子脾气了。 嫩嫩的,娇娇的。 这让章年卿觉得很满足,内心膨胀。 “阿俏,等我考上状元你就嫁给我吧。” 冯俏被吓的一个趔趄,险些摔倒,被章年卿扯住,她结巴道:“哪,哪有这么小就成亲的。你不是给我娘说等我及笄吗。” 章年卿狡辩道:“我只说今年拿不下殿试又得等三年,我若今年得了状元,以两榜进士之名娶你委屈吗。” 冯俏觉得很无力,“不是这样的啊。我还小,还小啊。”声音万分沮丧。 章年卿就是不想等到她长成了,他就想现在把她带回家。 于是,舔不知耻的诱惑道:“状元很难考的。我不一定能考上,一次两次,要不了三次,你就成大姑娘了。这样你岂不是可以多陪先生和师母几年。世人只会把这当成一段佳话美谈。你觉得呢。” 冯俏仔细想了想,居然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那好吧。一言为定,你可不许食言。” 章年卿连连答应,并提出一道霸王条约:“不过我们既订了亲,总不能因我没考上状元便退掉。若我三次都未中,便是我输,你还得嫁我,可好。” 这样虽然霸道了些,却莫名让冯俏觉得可信。觉得她能多守父母十年。 “天德,快,你舅舅来了。跟我过去见客。” 章年卿讶然道:“舅舅他们来了吗。什么时候的到了,他们不是在河南吗,怎么都没写封信。”说着疾步跟着章芮樊走了。 章芮樊年轻的时候在汝宁府同知,娶了当时的河南巡抚陶金海的女儿。后来章芮樊一路升擢至京城,带着陶茹茹在京城一住就是十多年。当年离开汝宁的时候,章年卿二哥才出生,还在襁褓里抱着。章年卿更是连影都没有,从未见过本家舅舅。 此番闻舅舅前来,他内心雀跃不已。一路小跑,一掀帘子,数道目光一齐投来。章年卿望了望厅内的五六名男人,斟酌片刻,先向祖父和外祖父行礼:“孙儿见过祖父。外祖父。”然后向三个中年男子请安,“天德见过三位舅舅,给三位舅舅请安。” “哈哈哈。天德还记得舅舅。”“哟,我们的小解元来了。”“来,让大舅好好看看你。” 章年卿摸着脑袋,憨憨笑道:“收了舅舅们十多年礼物,哪敢不记人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69.第一百六十八章 购买比例低于40, 48小时后显示正常章节。  嬷嬷告诉她说,娘这是为她好。冯俏虽然不明白为什么,还是乖巧的答应了。 小冯俏身量不高,婀娜倩影,身段倒是很好看。可她今天偏生打扮的稚气, 脸上甜甜一笑,两个小梨涡便攒了出来。更为可爱。 章年卿一掀帘出来就看见廊前站着的小冯俏,想退回去,一犹豫念到师母还在。想了想, 还是迈出门槛。他没有直接离开, 反倒走上前,站到离冯俏三步远的地方,作了一楫道:“冯姑娘。” 冯俏闻声回头, 一眼只看得到他胸前灰色的衣袍, 仰了仰头,勉强看见他的脸。又惊觉这样露着鼻孔太不雅,向后退了两步。看的还是不舒坦,便道:“你往后退退。” “啊。”这个距离太唐突了吗。 “你太高了,我看不见你。”冯俏不悦道。 章年卿闻言露出一丝笑意, 没有后退,上前一步,屈膝半蹲。与她视线平视, 有些好笑的问她:“你真的九岁了吗。”他看见她的童子鬏, 不免疑惑。这是五六岁孩子才扎的。 该不会是衍圣公想要结亲, 故意谎报了两人的年岁。 “当然是了,我属兔的。”冯俏雄赳赳气昂昂道。外公时常教导她风骨,虽然这个人太不知礼些,不过虱子多了不怕痒,唐突多了,也就见怪不怪了。 章年卿敏锐的捕捉到她的小未婚妻对他的敌意,思及今日一来,师父师母对他的诸多挑剔和为难,一时新仇旧恨全攒过来。握着她的小手蓦地用力攥了一下,听见小骨头咯吱撞在一起的声音,这才悠闲松开。笑吟吟道:“正巧,我属狗的,专叼你这样的小兔子。” 冯俏玉雪般的小脸涨的通红,小手指着她:“你个混蛋畜生小乌龟!”憋了半晌,记不清那句戏词了,自己编了句词。 跟在冯俏身后的嬷嬷,脸红一阵白一阵的,后知后觉自己家的小小姐被兔崽子轻薄了,怒而上前,正想骂。突然想起这是老太爷定下来的姑爷,硬是忍声吞气,攒出一个笑脸,殷勤道:“章少爷,别吓我们小姐了。您和夫人说完话了?老爷和章老爷还在前院说话,你看您是?”就差没直接赶人了。 章年卿瞥了一眼小丫头,目光收回。笑着应了,随下人指引去了父亲处。 晌午,冯家留了两父子用过饭。粗略敲定了纳吉采礼的日子。便散了席面,具体的还得请媒人来谈,两家此番私下交个底,彼此心中有个章程。 回去的路上,章芮樊问:“见过冯家的小姐吗。” “见了。” “哦?你觉得怎么样。” 章年卿道:“没什么怎么样。一个小孩子,还天真着。”话毕便无话了。 章芮樊听出一咻咻意思,立即质问:“你什么意思,你觉得衍圣公给你指这门亲事指错了?” “爹。”章年卿无奈的喊了一句,驻足道:“衍圣公指亲事自然是没有错的。只是您不觉得这事有点太早了吗。且不说我还在念书,那冯家小姐还是一团孩子气,傻愣愣的,还不知情事。寻常小姐被男子碰了手,哪个不羞羞涩涩的。那小姑娘竟还以为我和她在打闹” 章芮樊目如铜铃,瞪大眼睛道:“你今天第一次见人小姑娘就上去摸人家手了?” “我”章年卿语塞,自己打了一个嘴巴。圆场道:“总之,现在说这些为时过早。我要去念书了,以后这种事爹你就别喊着我了。你看着处理吧。孩儿谨遵父命。” “你你你。”章芮樊一个头两个大,自己养的崽这么打哈哈,他还能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吗。“你个兔崽子,书都念到狗肚子里去了。”气的都不知道说什么好,完全语无伦次道。 章年卿十分无奈,两人话说不一起。索性不说了,只顾走路。当起了闷嘴葫芦。 章芮樊心里涌出一丝委屈,真委屈。他这一辈子养了三个崽,刚出生三天还在妻子怀里的小闺女不算。这三个儿子里,就数这个三儿子让人不省心。 世界上的锯嘴葫芦分为三种,一种是天生稳妥,沉默寡言不喜说话。一种是自恃清高,视世人于蝼蚁,不屑与人交谈。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无法自拔。最后一种,便是说话如刀,字字扎人,眦睚必报之人,为了避免得罪人,便鲜少与人说话。 以前章芮樊觉得章年卿属于第二种,今天他觉得章年卿属于第三种。 总之,这不是个内敛不喜与人言的孩子,相反,他还是个话唠。嘴皮子特溜。如果不做官,送他去茶馆说相声也饿不死他。 章芮樊疾步追上他,试图给他讲道理:“你知道冯先生之前从翰林院被贬到凤翔一个小县城去做县令的事吗。” “恩。” “你就不好奇,他是他是为何被贬,又是怎么样回来的。” 章年卿看了眼父亲,恭恭敬敬行了一礼,“望父亲告知,孩儿洗耳恭听。” 章芮樊被顺毛的十分满意,斟了斟用词,不徐不疾道:“天下读书人皆学的是孔圣人的文化,衍圣公虽不落实权,可这天下读书人都是他家的学生。几百年来,任凭如何改朝换代,这衍圣公一职,是必须架在这的。甚而,孔圣人的后人流落民间,皇族挖根抛底,也要将这一脉的嫡系后裔挖出来,你明白吗。” 章年卿叹了口气,“孩儿明白。” 孔氏嫡系后裔的身份核实之严苛,不亚于流落民间的皇子。若哪朝哪代供了一个非嫡系的孔氏族人,可是要被嘲笑千百年的。 章芮樊无不羡慕道:“冯承辉在翰林院得罪了首辅刘宗光,被外放出去。本是这辈子都没有回来的机会了。亏得有个好外家,他外放三年,政绩平平,本留在那穷乡僻野一辈子,至死也无人敢伸出援手也不足为奇。却不知那衍圣公用了什么手段,硬生生把人拉回了帝京。虽是回来让他教了十多年书,也没什么光彩。现如今,却被贵人提拔成了东阁大学士。” 这一路,堪称传奇。编个话本子,茶馆能流唱一年。 “我知道,父亲。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孔家往来皆是鸿儒之辈,三分恩情还点一生呢。何况是这么一块跳板转。”章年卿沉默的走在章芮樊背后,声音几不可闻。“我只是觉得,我不需要这些。” 谁也没听见。 章年卿觉得他给父亲发脾气是有道理的,做父亲的根本不知道他为儿子的难处。如今人人知道了他有个年方九岁的未婚妻,见了他恭喜的,有吃笑的。 这日他当坐进学堂,一个旁门末枝家的表哥忽然不怀好意的撞着他,章年卿正写字,蓦地一滴浓墨污在纸上。他默不吭声,抬头看着这位表哥,之间表哥挤眉弄眼,嗓音中满是荡漾的以为。他道:“天德,听说你的未过门的那个小师妹才九岁,你憋不住了怎么办。” 章年卿很淡定,“没有什么憋不住的。” 这个回答太无趣了,旁门表哥促狭的在他裆下掏了一把,边猥琐边挤兑他道:“你就不想,你就不想~~~嘿嘿。” 章年卿眼疾手快,及时掐住安禄山之爪。表哥龇牙咧嘴,手险险悬在裆上一寸之地,“松手,快松手。哎呦喂,嘶,疼。”章年卿面无表情的扔开他的手,表哥怒道:“诶,我说你怎么这么开不起玩笑呢。” 章年卿避开他的手指,无法感同身受这种低级趣味的乐趣所在。叹了口气,“表哥,让一让。我的文章得重誊一遍了。” 表哥行为浪荡猥琐,长的却风度翩翩,温文如玉,一派的儒雅君子模样。很是讨小姑娘喜欢。起码他问亲的时候,从没有人嫌弃他黑。 同窗对章年卿这个小未婚妻都抱着善意的笑意。时常拿章年卿取乐。 章年卿在这份嘲笑中,显然忘了,他曾对这个名字背后的姑娘是多么期待。 一转三月,今日是腊月初三。 腊月初九是他定亲的日子,章年卿在飘飘雪花中呼出一口冷气。站在冷冰冰的长廊上出神,远远看见那位不正经的表哥来了。 章年卿赶紧避开,额角突突的跳,他脑仁疼! “天德,等等我。” 既然避不开,章年卿只好驻足等着了。章年卿是打定心思,他说什么混账话都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了。不曾想,这次表哥说的话却十分中听。他道:“天德,你也别置气了。知根知底,总好过盖头一揭,几家欢喜几家愁吧。” 自来熟的表哥勾搭住章年卿的肩,“其实这小娇妻有小娇妻的好嘛。你想把她养成什么样子就养成什么样子。想怎么摆弄怎么摆弄,搁房里,你还不得把人疼到骨子里。”不正经的撞了撞他,眉飞色舞的。说着从袖口掏出一本蓝册子,“给你个好东西。这可是我花大价钱买的。” 章年卿不想接,硬被塞进手里。待人走很远了,抖开书皮一看,赫然上书五个大字。章年卿手一哆嗦,差点把书扔出去。眼见章芮樊远远的过来了,章年卿无处躲藏,只能先将书别在后腰藏起来,整理整理衣袍。一派平静。 嬷嬷告诉她说,娘这是为她好。冯俏虽然不明白为什么,还是乖巧的答应了。 小冯俏身量不高,婀娜倩影,身段倒是很好看。可她今天偏生打扮的稚气,脸上甜甜一笑,两个小梨涡便攒了出来。更为可爱。 章年卿一掀帘出来就看见廊前站着的小冯俏,想退回去,一犹豫念到师母还在。想了想,还是迈出门槛。他没有直接离开,反倒走上前,站到离冯俏三步远的地方,作了一楫道:“冯姑娘。” 冯俏闻声回头,一眼只看得到他胸前灰色的衣袍,仰了仰头,勉强看见他的脸。又惊觉这样露着鼻孔太不雅,向后退了两步。看的还是不舒坦,便道:“你往后退退。” “啊。”这个距离太唐突了吗。 “你太高了,我看不见你。”冯俏不悦道。 章年卿闻言露出一丝笑意,没有后退,上前一步,屈膝半蹲。与她视线平视,有些好笑的问她:“你真的九岁了吗。”他看见她的童子鬏,不免疑惑。这是五六岁孩子才扎的。 该不会是衍圣公想要结亲,故意谎报了两人的年岁。 “当然是了,我属兔的。”冯俏雄赳赳气昂昂道。外公时常教导她风骨,虽然这个人太不知礼些,不过虱子多了不怕痒,唐突多了,也就见怪不怪了。 章年卿敏锐的捕捉到她的小未婚妻对他的敌意,思及今日一来,师父师母对他的诸多挑剔和为难,一时新仇旧恨全攒过来。握着她的小手蓦地用力攥了一下,听见小骨头咯吱撞在一起的声音,这才悠闲松开。笑吟吟道:“正巧,我属狗的,专叼你这样的小兔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70.第一百六十九章 强烈推荐: 购买比例低于40, 48小时后显示正常章节。  齐老头的声音遥遥传来,“章公子?发生什么事了。”齐老头端着稀饭碗, 纳闷的问:“要不要小老儿上去帮忙?”咕嘟嘟又灌了两口稀饭,脚下没动一步。 章年卿颇为深沉的看了眼冯俏,清清嗓音, 高声道:“无碍的,脚下一时未留意, 绊了脚, 您不必上来。” “好勒!”齐老头声音欢快, 就等着这句话。 冯俏飞快的爬起来, 躲在书架背后, 咬牙切齿的问:“你刚是想杀人灭口吗。” 章年卿龇牙咧嘴,摸了摸肿起一个大包的后脑勺。 冯俏看着他的狰狞, 吓了一大跳。缩了缩头道,急得快哭了:“你如果杀了我, 我爹爹我外公都不会放过你的。” 章年卿背脊生疼,咬咬牙,没站起来。屈腿坐在原地,“你过来。” “我不过去。”冯俏才不被他威胁, “我走了,你自己在这好好‘看书’吧!” 刚跑两步, 被章年卿一把揪着后领提起来。章年卿步子大, 三步并作两步, 追她易如反掌。 他脸色铁青, 冷冷道:“实不相瞒,自从家里给我订了亲之后,我也整日被同窗嘲笑,定了个还没长成的小丫头片子。” 冯俏被嫌弃了,心里很不舒服。闷闷道:“我年纪小,总有天我会长大的。你长的黑,这辈子都不会变白了。这两者怎么能相提并论。” 章年卿道:“错矣,我黑是因为秋天那时候我生病,吃药吃的。我之前一直长的白,之后也未必养不白。” 冯俏一愣,一点没有怀疑,“我就说那黑乎乎的,喝了牙会变黑。没想到不是黑牙,是黑”及时停下,小心翼翼的看着章年卿,故作老成的叹了口气,摸着他脸道:“其实我自己没有嫌弃你的。就是被大家嘲笑久了,都忘记你学问好,人又高,长的也不差了。你说的对,这件事的确是你委屈一些。” 想了想,冯俏道:“可以你再急也没办法。我至少要等到及笄才能出阁。在这之前,你就等着吧。总之,我以后不嫌弃你黑就是了。” 你就等着吧。 章年卿不用抬眼皮,单听声音就知道冯俏说这话时有多么骄傲。他翘起嘴角,不怀好意的蹲下身,神色认真:“即是这样,天德在此先行谢过冯姑娘。”犹犹豫豫,吞吞吐吐道:“只是有一事,在下不得不跟冯姑娘说清楚。” “说罢。”冯俏语气轻快道。 章年卿不语,捉着她的手,在他脸上狠狠擦了一下。他方才在地上滚了一圈,冯俏湿润的掌心的一擦,掌心便赫然留下一道灰痕。 章年卿道:“看,黑是假的。不信你来试试。”他指着脸颊,挑衅又期待。 冯俏懵懵懂懂扑上去,冲着指尖敲打的地方舔了一口,章年卿的手怔住,人也僵住。侧脸某一处微麻,指尖也泛麻,上面口水残留。 “好像是白一点了。”冯俏趴在他身上看了一会。自己又主动上去咬了一口,狠狠地,留下一个小巧精致的牙印。 冯俏悠悠松口,居高临下的看着半蹲在地上的章年卿,不掩狡黠道:“章天德,你不要骗我。我知道你在调戏我。你这个登徒子!” 章年卿喉结滚动一下,蓦地攥住她手腕。纤细瘦小,握在她手里顿然升起一股禽兽之感。他道:“我没有骗你。这不是调戏。我们订了亲,原本就该是这样。” 冯俏才不信,娇声娇气的控诉他:“你若当真舔舔就白了,你全身都那么黑。我岂不是要将你”多累啊。 章年卿脑中轰一声爆炸,不敢再听下去。几乎是落荒而逃。 他已经不敢再在这里多待一分一秒。 他耳旁脖颈下充满血红。回到正厅,章芮樊和冯承辉还在说话。 章芮樊看见章年卿皱眉,“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欸,你脸上怎么这么红。” “有点热。”章年卿故做掩饰的闪了闪风。 章芮樊冯承辉同时目露不解,“这寒冬腊月的,书阁怕没有多少火盆吧。” “来回走的有点急,身上一发汗,便觉得有些过热。爹,先生,不必担忧我了。你们继续,继续。”章年卿忙描补道。 话及此,门外忽然传来一阵热闹。隐隐能听见是有人在训斥人,一旁还有女童隐隐的哭声,齐老头的劝慰声。 过了片刻,只听妇人道:“今日有客人,姑且不和你计较。走,回去换衣服。等会见了你未婚夫婿,难不成你打算就以这副样子去见客。” 这是息事宁人了,看着色厉内苒,骨子里却还是温柔疼爱。 章年卿心下一跳,一下子就猜到那是谁。想必是他刚风风火火跑出来,惊着齐老头,上去一看,发现了小冯俏。这才有了后面的事。 不知为何,他有些愧疚,也有些心疼? 正犹豫要不要出去说情,孔丹依已经带着焕然一新的冯俏进屋了。 冯俏娴静温柔的向两位长辈行过礼,穿着略显成熟的嫩绿色通袖褙子,长褙修身,更显她窈窕。她一改先两次的顽皮天真,古灵精怪。脱胎换骨一般,亭亭玉立站在章年卿面前。 冯俏饱读诗书,气质如兰。一颦一笑具是动人。双瞳剪水,极为清澈。 章年卿茫然又好奇,冯俏带给他的新鲜感太大,他见过她三次,她每次带给他的都是别开生面的惊喜。低头喝茶,不欲让自己太过喜形于色。 熟不知两个小儿女的一句一动,早已落到双亲的眼中。 离开的时候,章年卿解下腰间的寿山龟钮,私下递给冯俏。冯俏不敢接,章年卿态度强硬的塞进她手里,低声道:“本该早给你带东西的。我却疏忽了,以前是我不上心,我的不对。这是我一位长辈赠我的,我贴身带过许久,算是我身上唯一亲密的物件。你且收着,下次给你更好的。” “小乌龟?”冯俏把玩着不足她拇指大的钮章,只见墨绿色寿山石上,浮雕着一只栩栩如生的乌龟,乌龟下刻着三字:闲百忍,是个闲章。 章年卿脸色青了青:“什么乌龟,是玄武。你就气我吧。” 冯俏自然不会识不出玄武,笑嘻嘻的,眉眼弯成月牙,星辰灿烂。 章年卿隔着钮印捏了捏她的手背,意有所指的问:“你就没什么要送我。” 冯俏偏头道:“没有。” 章年卿气极,狠狠攥了一把小嫩手。冯俏泪水一下子在眼眶打转,“你每次来都捏我。给你。”抽抽噎噎的扔了条手帕过去,敷衍极了。 章年卿拿帕子替她擦了擦泪,蘸尽香脂泪水,闻了闻,叹道:“姑且我就当这是你给我的礼物罢。”收进怀里。 翻过腊月,开春便是春闱。 二月初一首试,地点便是京城贡院。好在章年卿家在京城,不必学那寒门子弟上京赶考。 章年卿元月十六便在父兄的建议下住进同福客栈。客栈固然吵闹,可据父亲章芮樊和泰山冯承辉两个草根出身的指导,这里藏龙卧虎,云集天下举人,其中才高八斗之人不计其数。小道消息更是多如牛毛,其中不乏来源不明,消息却异常精准的传言。 冯承辉道:“贡院那边,我和你爹帮你留意着。你在同福客栈住几日,便是得不到什么有用的消息,和你将来的同僚们多相处相处,也是百益无害。” 章年卿没有意见,他住哪里都可以。 临走时,冯承辉还叮嘱一句:“一日三餐,家里有人送上。吃食还是用家里的好。” “学生明白。” 跨出外院的时候,章年卿不禁回头看了一眼小阁楼,书阁门窗紧闭,外面枯藤泛春,开出点点绿意。 章年卿呼出一口气,按着胸口,掌心下贴着一块娟帕。稳了稳神,提步出门。 冯俏心惊胆战的掩上窗,躲在窗后。丫鬟珠珠嘻嘻的笑:“小姐又在偷看姑爷了。” 冯俏瞪了她一眼,不说话。等人走远了,才轻手轻脚下楼。珠珠道:“姑爷可真是可怜,在家被章侍郎陶舅舅耳提面令,到了我们家,又要被老爷念叨,也不知道他烦不烦。” 冯俏停下,看了一眼珠珠。珠珠忙捂住嘴:“奴婢再也不碎嘴了。”头摇的像拨浪鼓。 冯俏好笑道:“他烦不烦我不知道。不过他应付差事可真是一绝。”眉眼春花,笑意溢出:“他眉低目顺哄爹爹那一下,真是让人服气。我都差点被他骗过了。” 珠珠惊讶道:“姑爷是在应付老爷的话吗。” “那当然,我最了解他了。”冯俏得意道。 “小姐你才见了姑爷几次,怎么就‘最了解’了呢。”珠珠好奇又八卦道。 “我”冯俏一时语塞,道:“反正他没有他装的那么乖。” 这句珠珠听懂了,恍然大悟道:“原来是装的啊,难怪小姐这么有经验。小姐,这就是一丘之貉的意思吗。” 冯俏愤怒的敲她头,“再乱用成语,下次不教你识字了。” 珠珠果然被吓住,冯俏气冲冲走了很远,珠珠才喃喃道:“本来就是嘛。小姐还不让人说。” “今天不行。”章年卿恼着指指的书册,“不巧了,今天杨学士刚给我派了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71.第一百七十章 强烈推荐: 购买比例低于40, 48小时后显示正常章节。︾樂︾文︾小︾说|  齐老头的声音遥遥传来, “章公子?发生什么事了。”齐老头端着稀饭碗, 纳闷的问:“要不要小老儿上去帮忙?”咕嘟嘟又灌了两口稀饭, 脚下没动一步。 章年卿颇为深沉的看了眼冯俏, 清清嗓音, 高声道:“无碍的, 脚下一时未留意,绊了脚, 您不必上来。” “好勒!”齐老头声音欢快,就等着这句话。 冯俏飞快的爬起来,躲在书架背后,咬牙切齿的问:“你刚是想杀人灭口吗。” 章年卿龇牙咧嘴, 摸了摸肿起一个大包的后脑勺。 冯俏看着他的狰狞, 吓了一大跳。缩了缩头道,急得快哭了:“你如果杀了我, 我爹爹我外公都不会放过你的。” 章年卿背脊生疼, 咬咬牙, 没站起来。屈腿坐在原地, “你过来。” “我不过去。”冯俏才不被他威胁, “我走了,你自己在这好好‘看书’吧!” 刚跑两步,被章年卿一把揪着后领提起来。章年卿步子大, 三步并作两步, 追她易如反掌。 他脸色铁青, 冷冷道:“实不相瞒,自从家里给我订了亲之后,我也整日被同窗嘲笑,定了个还没长成的小丫头片子。” 冯俏被嫌弃了,心里很不舒服。闷闷道:“我年纪小,总有天我会长大的。你长的黑,这辈子都不会变白了。这两者怎么能相提并论。” 章年卿道:“错矣,我黑是因为秋天那时候我生病,吃药吃的。我之前一直长的白,之后也未必养不白。” 冯俏一愣,一点没有怀疑,“我就说那黑乎乎的,喝了牙会变黑。没想到不是黑牙,是黑”及时停下,小心翼翼的看着章年卿,故作老成的叹了口气,摸着他脸道:“其实我自己没有嫌弃你的。就是被大家嘲笑久了,都忘记你学问好,人又高,长的也不差了。你说的对,这件事的确是你委屈一些。” 想了想,冯俏道:“可以你再急也没办法。我至少要等到及笄才能出阁。在这之前,你就等着吧。总之,我以后不嫌弃你黑就是了。” 你就等着吧。 章年卿不用抬眼皮,单听声音就知道冯俏说这话时有多么骄傲。他翘起嘴角,不怀好意的蹲下身,神色认真:“即是这样,天德在此先行谢过冯姑娘。”犹犹豫豫,吞吞吐吐道:“只是有一事,在下不得不跟冯姑娘说清楚。” “说罢。”冯俏语气轻快道。 章年卿不语,捉着她的手,在他脸上狠狠擦了一下。他方才在地上滚了一圈,冯俏湿润的掌心的一擦,掌心便赫然留下一道灰痕。 章年卿道:“看,黑是假的。不信你来试试。”他指着脸颊,挑衅又期待。 冯俏懵懵懂懂扑上去,冲着指尖敲打的地方舔了一口,章年卿的手怔住,人也僵住。侧脸某一处微麻,指尖也泛麻,上面口水残留。 “好像是白一点了。”冯俏趴在他身上看了一会。自己又主动上去咬了一口,狠狠地,留下一个小巧精致的牙印。 冯俏悠悠松口,居高临下的看着半蹲在地上的章年卿,不掩狡黠道:“章天德,你不要骗我。我知道你在调戏我。你这个登徒子!” 章年卿喉结滚动一下,蓦地攥住她手腕。纤细瘦小,握在她手里顿然升起一股禽兽之感。他道:“我没有骗你。这不是调戏。我们订了亲,原本就该是这样。” 冯俏才不信,娇声娇气的控诉他:“你若当真舔舔就白了,你全身都那么黑。我岂不是要将你”多累啊。 章年卿脑中轰一声爆炸,不敢再听下去。几乎是落荒而逃。 他已经不敢再在这里多待一分一秒。 他耳旁脖颈下充满血红。回到正厅,章芮樊和冯承辉还在说话。 章芮樊看见章年卿皱眉,“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欸,你脸上怎么这么红。” “有点热。”章年卿故做掩饰的闪了闪风。 章芮樊冯承辉同时目露不解,“这寒冬腊月的,书阁怕没有多少火盆吧。” “来回走的有点急,身上一发汗,便觉得有些过热。爹,先生,不必担忧我了。你们继续,继续。”章年卿忙描补道。 话及此,门外忽然传来一阵热闹。隐隐能听见是有人在训斥人,一旁还有女童隐隐的哭声,齐老头的劝慰声。 过了片刻,只听妇人道:“今日有客人,姑且不和你计较。走,回去换衣服。等会见了你未婚夫婿,难不成你打算就以这副样子去见客。” 这是息事宁人了,看着色厉内苒,骨子里却还是温柔疼爱。 章年卿心下一跳,一下子就猜到那是谁。想必是他刚风风火火跑出来,惊着齐老头,上去一看,发现了小冯俏。这才有了后面的事。 不知为何,他有些愧疚,也有些心疼? 正犹豫要不要出去说情,孔丹依已经带着焕然一新的冯俏进屋了。 冯俏娴静温柔的向两位长辈行过礼,穿着略显成熟的嫩绿色通袖褙子,长褙修身,更显她窈窕。她一改先两次的顽皮天真,古灵精怪。脱胎换骨一般,亭亭玉立站在章年卿面前。 冯俏饱读诗书,气质如兰。一颦一笑具是动人。双瞳剪水,极为清澈。 章年卿茫然又好奇,冯俏带给他的新鲜感太大,他见过她三次,她每次带给他的都是别开生面的惊喜。低头喝茶,不欲让自己太过喜形于色。 熟不知两个小儿女的一句一动,早已落到双亲的眼中。 离开的时候,章年卿解下腰间的寿山龟钮,私下递给冯俏。冯俏不敢接,章年卿态度强硬的塞进她手里,低声道:“本该早给你带东西的。我却疏忽了,以前是我不上心,我的不对。这是我一位长辈赠我的,我贴身带过许久,算是我身上唯一亲密的物件。你且收着,下次给你更好的。” “小乌龟?”冯俏把玩着不足她拇指大的钮章,只见墨绿色寿山石上,浮雕着一只栩栩如生的乌龟,乌龟下刻着三字:闲百忍,是个闲章。 章年卿脸色青了青:“什么乌龟,是玄武。你就气我吧。” 冯俏自然不会识不出玄武,笑嘻嘻的,眉眼弯成月牙,星辰灿烂。 章年卿隔着钮印捏了捏她的手背,意有所指的问:“你就没什么要送我。” 冯俏偏头道:“没有。” 章年卿气极,狠狠攥了一把小嫩手。冯俏泪水一下子在眼眶打转,“你每次来都捏我。给你。”抽抽噎噎的扔了条手帕过去,敷衍极了。 章年卿拿帕子替她擦了擦泪,蘸尽香脂泪水,闻了闻,叹道:“姑且我就当这是你给我的礼物罢。”收进怀里。 翻过腊月,开春便是春闱。 二月初一首试,地点便是京城贡院。好在章年卿家在京城,不必学那寒门子弟上京赶考。 章年卿元月十六便在父兄的建议下住进同福客栈。客栈固然吵闹,可据父亲章芮樊和泰山冯承辉两个草根出身的指导,这里藏龙卧虎,云集天下举人,其中才高八斗之人不计其数。小道消息更是多如牛毛,其中不乏来源不明,消息却异常精准的传言。 冯承辉道:“贡院那边,我和你爹帮你留意着。你在同福客栈住几日,便是得不到什么有用的消息,和你将来的同僚们多相处相处,也是百益无害。” 章年卿没有意见,他住哪里都可以。 临走时,冯承辉还叮嘱一句:“一日三餐,家里有人送上。吃食还是用家里的好。” “学生明白。” 跨出外院的时候,章年卿不禁回头看了一眼小阁楼,书阁门窗紧闭,外面枯藤泛春,开出点点绿意。 章年卿呼出一口气,按着胸口,掌心下贴着一块娟帕。稳了稳神,提步出门。 冯俏心惊胆战的掩上窗,躲在窗后。丫鬟珠珠嘻嘻的笑:“小姐又在偷看姑爷了。” 冯俏瞪了她一眼,不说话。等人走远了,才轻手轻脚下楼。珠珠道:“姑爷可真是可怜,在家被章侍郎陶舅舅耳提面令,到了我们家,又要被老爷念叨,也不知道他烦不烦。” 冯俏停下,看了一眼珠珠。珠珠忙捂住嘴:“奴婢再也不碎嘴了。”头摇的像拨浪鼓。 冯俏好笑道:“他烦不烦我不知道。不过他应付差事可真是一绝。”眉眼春花,笑意溢出:“他眉低目顺哄爹爹那一下,真是让人服气。我都差点被他骗过了。” 珠珠惊讶道:“姑爷是在应付老爷的话吗。” “那当然,我最了解他了。”冯俏得意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72.第一百七十一章 购买比例低于40, 48小时后显示正常章节。  章年卿还是无法明白, “我爹治水有功?怎么我在翰林院一点风声都没听到。” 冯承辉不解道:“你这孩子, 是不相信呢,还是不想你爹回京?” “呃, 没有没有。”章年卿强笑道:“我怎么会不想我爹回来,只是有些不敢相信罢了。” 冯承辉没有怀疑。 今夜, 注定难眠。 章年卿摸着有些微微泛麻的嘴唇, 内心千万不舍。他深知。父亲回京后, 他势必得搬回去。 可冯俏还不足十三岁,正是尴尬的年纪。说大,还不能成亲。说小, 男女大防却严的不行。以后见面都难。这让他可怎么熬。 辗转反侧, 一夜难眠。 开泰二年,春。 章芮樊奉旨秘密进宫, 冯承辉私下陪同。两人共乘一轿, 掩人耳目。 冯承辉任职文渊阁大学士, 被皇上召见并不打眼。两人一路都未惹人注意。 章芮樊打趣道:“冯大人可真是今非昔比了。” 冯承辉无奈道:“你快别挤兑我了。” 冯承辉的东阁大学士擢升文渊阁大学士的尴尬之处在于, 别人都是兵部尚书兼某某大学士, 礼部侍郎兼某某大学士。再不济也是翰林院某某兼大学士。 像他这样, 光杆大学士。古往今来只此一家。 故而,冯承辉虽身在内阁。却没有什么话语权。五大学士中位列末首,不客气的讲。六部尚书的话语权都比他高。 这在前朝, 简直闻所未闻。 冯承辉苦不堪言, 无处倾诉。他也不求光禄大夫, 多少授衔个资善大夫,资政大夫。他的腰杆子也能挺直一些。 陶茹茹这次回来,只带了小女青鸾一个人。章大哥章二哥都在河南留着。开春的时候章二哥订了亲,只等着翻年国孝后成亲。 孔丹依关心的问:“打算在京城办席面,还是在洛阳那边办?” 陶茹茹笑着,叹道:“就在河南吧。我们姻亲家都在那边,京城反倒没什么人了。你若有空,届时也来吃一杯酒。” 孔丹依连连答应,看着陶茹茹面色红润,气色极佳。举手投足间的精气神,都非昔日所比。不禁感叹,她在河南过的到比京城自在。 其实也不难理解,陶金海官任河南巡抚二十余年,虽未朝上再走一步,可一直未擢未贬,也算一分本事。几十年下来,早在河南扎稳根,倘若不是他亲女婿章芮樊回河南当布政使,只怕谁也在那站不稳脚跟。 地方上戏言,‘铁打的金如海,流水的布政使。’便是在指这件事。 这个局面自章芮樊回去后便打破了,翁婿两人一个把持军政,一个把持粮钱,文安武治。俨然成了那一带的土皇帝。 陶茹茹一边是巡抚女儿,一边是布政使夫人。谁敢给她气受,小日子自然过得滋润。 章青鸾今年三岁半,性子十分霸道。大有些天不怕地不怕的意思,第一次来冯家也不怕生。院子里跑的风风火火,满院子的丫鬟婆子追着她。她反而很高兴似的,手舞足蹈,笑得咯咯咯。 跑累了,才跑回来爬到陶茹茹膝盖上,娇声问道:“娘,我外公呢。” 陶茹茹给她擦擦汗,柔声道:“你外公不在这里,青鸾要过几天才能看到外公。” 章青鸾十分不高兴,使着小性子道:“我不要。咱们现在回家。我想外公了。”哇一声哭了,哄都哄不下来。 孔丹依帮着劝,也哄不下来这位小祖宗。陶茹茹满头大汗,尴尬的解释:“在那边被我爹宠坏了。全家上下就她脾气最大。” 说来也是好笑,陶金海平日威风凛凛,再河南地界跺一跺脚,都要抖三抖的人物。最怕的竟然是小外孙女章青鸾。 好不容易用糖安抚下来小女儿,陶茹茹又欣慰又无奈道:“她半岁的时候就在外祖父身边养着,平日只有喂奶给我送回来。连睡觉都是揪着我爹胡子睡的。” 孔丹依若有所思,笑着道:“你爹还是疼爱你。” 此话不假。 陶金海对章青鸾大有点移情别恋的意思,许是这么多年养了三个儿子才得了一个女儿,精挑细选给女儿选了位好夫婿。谁知女婿升官了,还带着他的宝贝女儿一去不复返十几年。 二十多年来,陶家三个儿子又无一例外生的都是光头小子,只陶茹茹这边得了一个女儿。还是生了三个,才得了这一个宝贝闺女。刚一出生,她三哥就中解元。活脱脱的小福星。 陶金海对青鸾爱怜的不得了,将她宠的无法无天。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孔丹依和陶茹茹立场不一样,闻言微不可见的皱了皱眉头。小姑子脾气这么霸道,长大怕是个不好相处的。 俏姐儿能不能跟她生活在一个屋檐下还两说。 再说话,就有几分试探。 孔丹依笑道:“你们这次回来就不走了吧。” 陶茹茹给青鸾擦着口水,道:“还得回去。进京只是受赏,过几天还得回任地上。” 有必要特地为受赏进次京? 孔丹依目露疑惑,思及暗地里进宫的两个男人。仿佛明白了什么。 陶茹茹见孔丹依神色不对,忙举起手指:“嘘。”恨的自打嘴巴,怎么就这么口无遮拦。 孔丹依表示明白,正逢章年卿进来请安,话题便被岔过去。 章年卿年方十七,正是男儿最好的年纪。身高挺拔,轩昂七尺,英姿迈往。虽少了几分秀逸文雅,却多了分赫斯之威。 陶茹茹见状,唬了一跳,“你是在翰林院呆了三年,怎么没养出墨香。反而生的像个土匪一样。” 章年卿略微尴尬,孔丹依一直看着章年卿长,到不觉得什么。陶茹茹这么一说,她到真发现,章年卿长的越来越英气,也越来越不像个读书人。都说文弱书生,风流才子。 章年卿生的太对不起自己的才华,活脱脱像个舞枪弄棒的小将军。还是戏本子里那种白袍银枪小将,手擎红缨枪,挥马斩敌首的感觉。 章年卿被母亲和岳母双双一挤兑,臊的都不知道往哪站。只好沉着脸装严肃。 这么一来,陶茹茹反倒看顺眼了,对着孔丹依连连点头:“这下有几分官威了。” “娘!”章年卿黑着脸道:“别说这个了。” 陶茹茹好几年没被人顶过嘴了,新奇道:“果然是做官老爷的,脾气这么大。” 章年卿只好拿埋头吃糖的青鸾开涮,凶道:“还吃糖,吃什么吃。牙齿坏了就不吃了。” 章青鸾吓傻了,手里沾满口水的糖咣当掉桌子上。好半天才知道哭,“哇呜呜”小青鸾趴在母亲怀里,大哭不止:“娘,那个黑乎乎的大个子是谁啊。” “是你三哥。”陶茹茹被累着脖子,艰难挤出三个字。 章青鸾晴天霹雳,大惊失色道:“不要!我不要他当我三哥。” 屋子里乱糟糟的,章年卿掀帘出去了。 春日薄寒,微风袭面。 冯俏坐在抄手游廊上,章年卿疾步走过去。“俏俏。” 冯俏抬头,脸上挂着泪痕。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闷声道:“天德哥哥,你要走了是不是。” “我——” 冯俏别过头,低声道:“我知道你要走了,你爹娘都回京了。” 章年卿艰难道:“我爹娘,的确要在京城住一些时日。” 空中飞过一只麻雀,扑棱着翅膀朝屋檐下飞去。它飞的极低,冯俏都能看清它翅膀上尚未晕腾开的雾水。屋檐下雏鸟叽叽喳喳,嗷嗷待哺,叫声又娇又嫩。听得冯俏心都快要碎了。 章年卿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刚想说什么。冯俏忽然道:“天德哥哥,你能帮我把那几只鸟捉下来吗。” “好。”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屋檐下,章年卿让下人去搬梯子。小厮手脚麻利,很快搬来一架木梯子。在章年卿的指示下,动手搭起来。章年卿伸手晃了晃,把袍角挽起来,别再后腰。 小厮慌张道:“章少爷,你有什么事,吩咐小的做就好。何必自己动手。” 章年卿淡淡道:“帮忙扶着梯子。” 小厮还再试图说服站章年卿,章年卿目光凌然,瞥他一眼。“下去吧。” 小厮不敢再说话,低头道:“小的帮三爷扶着梯子。” 屋檐下枯草干泥,一扯一大片。麻雀在下面掏了一个窝,章年卿探手进去,轻而易举的抓出三四个羽翼未满的小麻雀。 婢女将地上的泥草收拾起来,放在垫着软布的线箩里。章年卿把小雏鸟放在简易的小窝里,递给冯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73.第一百七十二章 购买比例低于40, 48小时后显示正常章节。  雨天多烦事。章年卿刚坐下, 翻开从岳丈家讨出来的典考籍,正只字研读别人的文章,客栈下一阵吵闹。章年卿心烦意乱,摸出一块娟帕,嗅了嗅, 稳稳心神, 继续苦读。 “陈先生,陈先生。唉!” 门外的人接连叫了两声, 得不到回应, 叹了口气, 嚯的推开房门。一阵冷风灌进来,吹起书桌上的书本纸张。 章年卿愕然的看着门外之人:“何事?” “章公子, 怎么是您?” 原来是店小二, 小二连连道歉后, 狐疑的看了眼窗台上, 雨中绿萝。讪讪的合上门离开。 然后章年卿听见隔壁房门被打开的声音, 他放下书,欠身在窗口外探了探。果不其然,左手边房间窗台上,也摆了一盆绿萝。 隔壁动静悉悉索索的, 隐隐能听出是四五个人在房间里。店小二的声音是最急迫的, 只听他似乎扔出了什么硬物, 咣当掉在桌子上。他气急败坏道:“您这钱委实不好挣, 小的也不要了,惹不起,总躲得起。”骂骂咧咧的走了。 章年卿被清风拂面,洗了把脸。门外的是非不欲多听,他这边也接连来了两位客人。巧了,都是送伞的。连话都没变:“三爷昨日走得急,忘了备伞。小的今天赶紧送过来了。” 话毕,急匆匆的走了,一刻也没有多留。 章年卿关上门,坐在床边把玩着两个伞。嘴角翘起一丝笑意,观摩了许久,才终于在其中一把伞柄上,看见一个小巧的冯字。 他愣了半晌,倒了被热茶,慢吞吞的喝着。冯先生是不会顾及这些小事的。师母的话,便是送伞,也该和家里打声招呼,免得两家送齐了,显得跟打擂台似的,尤其显得他这个岳家心急。 哪会是谁送的呢。 答案呼之欲出。 指腹摩挲着伞柄,眸子中有些疑惑,也有些认真,“你就这么关心我吗。” “咚,咚,咚——” “来了。” 章年卿将手中的伞塞进被褥内侧,开门是个生脸。 那人作楫,一脸歉意道:“鄙人姓陈,单名一个伏字。方才小二误闯贵人房间,我特来致歉。”抬头,风光霁月,儒雅俊秀。看着便是一副贵人相。人却面如死灰,眉头紧锁,似有千万愁绪难以抚平。 章年卿回了一礼,客气道:“无碍,事出从急。” 他一出声,陈伏眼中便闪过一抹诧异。“不知兄台年方几何?” 章年卿身高不低,一出声便漏稚。他坦然道:“在下姓章,立早章,双字天德。年方十五。” 章年卿有意含糊,只报字不报名,去年九月才过了生辰,开年一月便称十五。不算撒谎,却处处掩饰。 不想陈伏还是一口道出他的身家来历:“兄台可是和景二十二年京兆府年纪最轻的章年卿章解元!” 佳名远扬,万口传。 章年卿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他已经到了家户喻晓的地步了,有些汗颜,不知道怎么维护自己形象才不丢人。清清嗓子,谦逊道:“正是在下,陈兄缪赞了。” 都说文人相轻,陈伏却是一个英雄见面惺惺相惜的性子。和章年卿几句话下来,两人便引对方为知己,为彼此的共鸣而感叹。一来二去,陈伏便透漏了几句自己的事。 原来,按大魏律例,过了乡试中了举人,其名下土地有免税免赋的权限。 章年卿锦衣玉食,不知民间疾苦。他夺解元的时候,倒是有乡绅送了他八百亩土地并一些银钱。被章芮樊给拒了,自己出钱廉价将那八百亩地买下,归在了章年卿名下。那时他隐约听过一些免税赋的话,却未在意。 陈伏叹了口气道:“哥嫂都是善人,我念书是又借了村里不少银钱。自我考上举人之后,以各种名义让我将他们土地收在名下的人不计其数。可在靖安,一个举人名下免税的规制最高也不过五百亩,现在我名下已经挂了七百多亩。” 章年卿暗忖,赶明儿问一下父亲,他那八百亩地是怎么安置的。 陈伏仍在继续,“我所住的,乃是小地方。当年秋赋一时少了那么多,上面便派乡保来查。还说什么,‘年年举人老人多了去,没见谁像你这样吞山吃银。胃口忒大。’后来我便被带到衙门,万幸中举后可见官不拜,受刑不罚。我被拎到县衙,住了半月倒也没吃什么苦头。” 章年卿听的头昏脑涨,自己梳理思路,斟酌问道:“那你今日又是遇到了什么麻烦。” 陈伏揉着眉心,头痛道:“这不是眼看会试,我要来上京赶考,又不放心哥嫂,便把哥嫂也带来了。安置在红庙街一处赁来的小院子。谁料想冤家路窄,那户院子的原主人,不偏不倚正是我们县老爷的亲侄子。” 章年卿恍然大悟,这两年他背地里闲书也看过几本闲书。期待的问道:“可是那县太爷的侄子,看上了你的嫂嫂,要强娶豪夺。” 陈伏头痛道:“差不多。不过我看那厮不见得是看上我嫂嫂,是诚心给我家找不痛快罢了,终日调戏嫂嫂,屡屡被我兄长撞见。谁知,这两日闹出嫂嫂有孕,加上那人故意出言蛊惑。因着哥嫂多年不孕。哥哥便以为嫂嫂肚子里的不是他孩子。一气之下,离家出走了。” 陈伏烦不胜烦,“眼看就要大考,哥哥不见踪影,我还要照顾着嫂嫂。瓜田李下,一时便有了传言,说我和嫂嫂有染。你说说,这都什么事啊。”陈伏气的直拍桌子:“现在这节骨眼,这话传出去。让朝廷怎么想我,考官怎么想我,一个品行有污之人,怎么堪当大任。” 说完才意识到,章年卿年纪尚轻,怕是不能感同身受这些生活琐碎。歉意笑道:“真抱歉,惹的章弟也心烦了。怕是你也不爱听这些糟心事吧。” 章年卿倒是无所谓,反倒觉得很新鲜,挺有意思的。他又问:“那绿萝是怎么回事?” 陈伏道:“绿萝是我和小二留下的信号,日子渐紧了。我便打算先将家里的事隔一隔,我这边温习的差不多了,便把绿萝放出去。便是发出信号,有人找,可以说我在了。如果这绿萝没摆出去,哪怕天塌下来。都不能让人来打扰。” “原来如此。”章年卿拳头抵唇,不厚道的笑了声:“看来今天小二没拦住。” “是啊,今天我摆不摆绿萝,小二都得找我闹上一闹。他闯进你房间时,我探头看见你窗前,便觉得是天意。也将绿萝挪了出去。一味逃避总不是办法” 章年卿频频点头。 下午的时候,雨停了。 章年卿夹着伞,去了趟冯府。等了许久,见冯承辉第一句话便是:“先生,靖安一带今年可是遭灾了。” 冯承辉疑惑道:“怎么忽然想起来问这个。” “我在同福客栈结识了一位朋友,听他说,他中举后因着乡亲把土地挂在他名下,导致当年秋赋缺口甚大。学生感到有些滑稽,诚如世人所言,举人年年有,免税赋又不是今年才有的规矩。缺口如此之大,只怕背后另有隐情。”章年卿不敢卖弄,一五一十道出心中疑惑。 冯承辉目光警惕:“这话你可曾问过你父亲。要知道,你父亲调遣吏部之前,曾在户部任事。” 章年卿腼腆一笑,“传道受业解惑是师父的事,我和父亲谈,岂不是妄议朝政。学生不过好奇,我这两日读典考丛书,见往年有拿政事做考题的。便想投个巧。” “你啊。”冯承辉朗朗大笑,翁婿两人以此为话题,谈论一下午。 晚上冯承辉留章年卿用饭,章年卿眼睛一亮,隐隐有期盼。 冯承辉便借换衣服的时机对妻子道:“小两口蜜里调油今后才好过日子,现在让他们多培养培养感情,不失为一件好事。” 孔丹依赞同道:“我明白。我爹迂腐,我可不迂腐。有咱们看着,他们发乎情止于礼,相熟相熟,尽是那小炭头将来成人了,心里也懂得记挂。” 冯承辉颔首,“恩,记得把后宅里的长嘴仆妇丫鬟安排好。莫把好事弄成坏事,让外人嚼舌根子,说我们俏姐儿是非。” “我明白。”孔丹仪拍拍丈夫手背,让他安心。 章年卿在饭桌上见着冯俏,眼睛刷的一亮。 没有外人,冯俏的娇气便透出来了。一点没有那天见他知书达礼,温柔贤惠。许是冯家这么多年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太过宝贝。将冯俏宠的十分娇惫懒散,九岁的人了,饭都不好好吃,非赖着孔丹依喂。 章年卿三岁就自己独立吃饭了,他看着他娇憨迷糊的小姑娘,竟觉得他前两次见她才是最真实的她。 在章年卿小声提醒下,冯俏冲杨久安行礼。 “都别看了。” 章年卿似乎跟杨久安很熟稔一样,不客气的推他一把。拉来任伯中,指着冯俏道:“上次我问你的病人就是她。这小半年里,她又长了两颗新牙。现在共有二十六颗牙。原来的两个还是没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74.第一百七十三章 购买比例低于40, 48小时后显示正常章节。 “哦?真是难得。从来只闻寒门出贵子,纨绔少伟男。却没想到朕在有生之年还能见到如此年轻有为的人才。”和景帝望着章年卿的目光满是温和喜欢, 因章年卿身材伟岸, 挺拔欣秀,和景帝只当这是个少年。低头一瞥,方才注意到他的年龄, 大为震惊:“你才十五岁?” 章年卿肃然道:“是,学生是和景七年,九月九日生人。” 和景帝哑然失笑, 良久才道:“可真是年轻啊。”居然还没过十五岁生辰。 这个小插曲很快过去, 在场诸位一一报过出身姓名。皇上又简单问了每个人不同的问题, 仔细观察了一下其品行举止。接着便是对策,皇上以政事摘择出来,校考在场的新科进士。 章年卿很快脱颖而出, 他本就心思敏捷, 知微见著。一字一句皆是在提问间便打好腹稿, 出口成章滔滔不绝, 字字句句一针见血。能看出来是个激进派。 这倒有意思了。和景帝靠在龙椅上, 兴致盎然的看着章年卿。 这肯定不是章爱卿教的。 章芮樊素来是一个温和的老好人形象,许是因为委任着朝堂官员调动大权的缘故。章芮樊在朝堂上从来都是一个和事佬, 但凡得罪人的事推给他做,他总能做的滴水不漏, 皆大欢喜。这让和景帝都很佩服。 可章年卿不知道这些, 平素在家里章芮樊对他不是打就是骂, 脾气又急又躁。他哪知道父亲在朝堂是这个样子。 和景帝沉吟的一会,又抛出一个问题:“靖安素来以才子之乡闻名,两百年来,状元坊便有整整六十三座。今年靖安遇灾,税赋遇难。加之又有诸多举子贡士以私田的名义,将百姓的民田记于自己名下,以逃避税赋。章卿认为,这是救民还是误国?” 章卿,他用的是卿字。 章年卿颤抖着胳膊,在宽大的衣袖间紧紧攥成拳,不让自己抖的太厉害。这个问题他和冯先生商讨过。可皇上为什么把这个问题单独挑出来问他呢。是因为巧合,还是知道他和陈伏有交情之事。 章年卿不敢往下想,稳稳心神,掷地有声道:“学生以为,是误国。” 满场哗然,连一些和章芮樊素有交情的官员见状都忍不住给章年卿使眼色。这件事在朝堂上都吵了一个月了,乱成一锅粥,谁也无法下手解决。 靖安隶属江西布政使司,素来是鱼米之乡,税赋大省。今年遭灾属实,故而今年的举子护私田也比往年都激烈。 可皇上却不能下手去整治。现如今,不过是户部银钱缺了一道大口,且没有流民,没有土匪反军。大家靠躲税,姑且能过下去,虽填不饱肚子,好歹没有流离失所。给其一两年休养生息,也便缓过来了。到时候在挪出手脚收拾那些以下犯上学子也不迟。 何况,重灾下免税,已是历年来的惯例。和景帝也不例外,这中庸之道的解决办法,便是他自己提出来的。 这天下,你和谁政见不合都无碍,倘若你和当今皇上也政见不合,这一生的宦海生涯也就走到尽头了。 章年卿的墨卷原本答的就不出色,这下可算彻底完了。官员们不忍直视,只为章年卿可惜。 章年卿风云不变,任凭众人打量。他不疾不徐道:“学生不才,略闻户部收支以赋税c关税c户税,商税,盐课五项为主力。江西是赋税大省,民间有言,天下税赋十之有三四来自江浙,由此可见,江西税赋大减一事,无疑削弱了大半资金来源。学生五岁时,便闻苗青苗大将军战死关外,原因不是他没有打仗的能力,也不是他手下没有将才。而是,因为他没有粮了。” 奉天殿内一片寂静,章年卿说到动情处,哽咽道:“我当时问爹,为什么朝廷不给他拨粮啊,苗将军为我们保卫家园,为什么我们连饭都不能给他吃,还得让他饿肚子。我爹说,因为国库里没有钱,没有银子了。连皇上都五年没有过过寿辰,皇后带头在后宫消减开支。但是还是不够啊。因市舶司见海外利大,建造船只出海贩卖金银玉器布匹。出海不利,被飓风全部卷进海里。这一卷,把户部五分之一的钱财都淹进大海了。加之苗将军征战c连年折损的地税人丁。” 章年卿扑通跪下,高声道:“学生斗胆问皇上。以上种种,加之今年靖安的税害,户部,还有钱吗。” “你好大的胆子。”和景帝轻轻笑了,没有生气,反问:“那照你的意思,为了国库不空虚,朕应该将那些护了私田的举人抓起来,然后再免税抚民?” 章年卿心一跳,皇上是生气了吗。为什么把他树在天下举人对面当靶子。 他缓了缓神,斩掉旁枝末节,迅速直奔主题。“学生以为,这样不妥。免税抚民是对的,暂且不惩治这些举人,皇上也是对的。可,皇上您问学生的是:这是‘救民’还是‘误国’。并没有让臣去判断这些事的对错。学生言误国,皇上可以免税,举子却不能护田。万不能开此先例,让天下黎民的觉得,遇灾不必求皇上佑恩,随便找一中举之人庇佑庇佑即可。更不能滋长这些举子的野心,让其觉得朝政国事,他们可以随意干涉。” 一片寂静,半晌,和景帝才道:“赘了。你这些话若要做文章,前言皆是走字数的废话,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这是把朝政之事强行拉回到学问上了。 这下无论章年卿说什么,都不是妄论朝政,而只是对策做题。 章年卿松了一口气,顺着台阶下,笑道“学生还有一句,添补上,便能串上了。” “哦?说说看。”和景帝颇有兴致。 章年卿顿顿道:“富国为本,安邦为辅;固本守辅,互替互换。国定民安家富强,此为良循,周而始转,方为国昌隆运。” “好一句‘国富民安家富强’。说到底,你还是跟你父亲一个性子。”和景帝哈哈大笑。 “啊。”章年卿懵了。 和景帝看着殿内诸人,最后目光定在章年卿身上,不紧不慢道:“你父亲也是个喜欢天下大同的人。”将天下大同四字咬的意味深长。 章年卿总觉得哪里怪怪的,这句话皇上表达的应该不是正面意思。 过了很久,章年卿躺在回家的马车里昏昏欲睡,蓦地反应过来,难不成皇上是在说他爹是个老好人,爱和稀泥吗? 章年卿彻底懵了,不会吧,皇上是不是对他误解什么了。 他不同意惩罚那些举人,不是因为陈伏啊。好吧,也有一小部分是为了他。 可问题的关键是,如果是因为他的言论才导致皇上对着这些人痛下毒手。他还没步入官场,捅这么大篓子,以后可怎么混。 这么想着,浑浑噩噩睡着了。 大梦一觉,醒来正是黄昏时分。 章年卿有些分不清昼与夜,揉着眼睛喊过下人,才知道是下午。暗暗腹谤,以后可不再这个时辰睡了。独自一人,在临近暮色是醒来,心里一片空荡。太折腾心神了。 该做的努力都做了,章年卿反倒轻松起来。浑身都卸下那股劲,没有束缚。 章年卿简单用过晚膳后,在浩瀚书海里抽出那本书脊朝里的书。 ——他要好好放松一下。 关好门窗,不让任何人进来。他全神贯注看着,一页一页看的仔细,时不时还标注一下什么。更多时候,标的只有简单一两个字。‘善,可试之’‘不妥,弃’。 翻着翻着,章年卿目光突然定在某处,喉结滚动良久,提笔标上四字:伺机行事。 冯俏在屋子里不断打喷嚏,孔丹依担忧的摸摸她的额头,“受凉了吗。从下午开始,你一直在打喷嚏。” 冯俏揉揉鼻子,娇气的直哼哼:“我不吃药。天德哥就是吃药吃黑的。我才不要变成他那样。” 孔丹依笑着敲她额头:“敢这么编排你三哥。” 冯俏捂着头,仰着脖子不服气道:“本来就是嘛!” “阿嚏——” 章年卿也重重打了个喷嚏,看着关着好好的门窗,纳闷道:“谁在骂我。” 过了半个月,章年卿忽然被一个小太监喊走。也没说什么什么事,章年卿塞荷包他也不要。一路绕廊穿门,走到一排低矮的小屋子里,推开其中一扇门,弯腰恭敬道:“章大人,请进。” 章年卿一头雾水的进门,屋子里面大大小小占了五六位大人,各个头发花白,在案头忙碌着什么。个别旁边站了一两个年轻人,帮忙打下手。 章年卿一进门,立即有小太监给他倒了杯热茶,还上点心。 他不解的抓住正欲退下的太监,“这是怎么回事?”他指着自己,上下打量一番,不解道。 他和这里简直格格不入的。 “章大人,皇上下旨让你编攥新史。从今日起,你便和诸位大人在东院编纂新史。”小太监声音尖细,态度温和。末了,还殷勤笑道:“大人这下把心放在肚子里了。皇上这是看重你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75.第一百七十四章 购买比例低于40, 48小时后显示正常章节。  “不冷不冷,我带她带件夹袄,再让珠珠带件儿斗篷。冷了我就把她裹起来,保准不会着凉。”章年卿殷殷道,和冯俏前后追着孔丹依说话,目中殷盼。 孔丹依奇道:“你怎么越大越不懂规矩了。俏俏不小了,你还堂而皇之的带她去游船。本来就在冯家住着,避嫌都来不及,你还得寸进尺了。”瞪了章年卿一眼, 给冯俏手里塞本帐:“闲得慌给你支个活,春耕的钱还没给庄子派下去,你去算算。” 可是,冯俏求助的看着章年卿。他眼神安抚,冯俏乖乖的捏着书本坐在一旁。 “师母!您想到哪去了。我是那样的人吗。”章年卿倒了杯热茶,递给未来丈母娘, 一脸正色道:“是郭爵爷家的嫡小姐举办‘春日祭’诗会。可多人了,花船是杨久安家里,他特意求了长公主给大家拿出来供大家玩乐” 孔丹依打断他, 不悦道。“什么话,你平日见了杨世子也这么直呼其名?” 章年卿忙道:“这不没有外人吗。”忙把话题拉回正题:“到场都是我们这般年纪的,男孩子女孩子都有,大家只图个热闹。我带俏俏去, 不扎眼的。” 孔丹依还不是很情愿, 冲冯俏招手:“你愿意去吗。”表情分明就在说, ‘你敢说一个愿意试试’。 冯俏都快哭了,咬着下唇,不说愿意,也不说不愿意。 正巧冯承辉进门,得知前因后果后,大手一挥,“去吧。” “真的吗?还是爹爹最疼我。”冯俏仿佛看到救星一般,扑到冯承辉怀里,一阵亲热。 只见父亲干咳几声,冯俏忙端正站好,飞快的福身行礼。手里的账本也丢给他,“爹爹好人做到底。帮忙打打算盘。”拉着章年卿飞快的走了。 两个孩子都走远了,孔丹依方才道:“就这么放他们走了?” “不然呢?”冯承辉揽过妻子,苦口婆心:“当初你爹对我可没有这么严苛啊。”促狭的抱拳:“感谢老泰山的大恩大德。” 孔丹依一把丢过手绢,飘飘然盖住他抱拳的手:“臊不臊。”起身坐到梳妆台前,假装忙碌的东摸摸,西碰碰。 冯承辉跟过去,从她手里抽出珠钗,在她鬓发尚比划。“好端端的,怎么做起那王母娘娘了。也不心疼两个孩子可怜。” 铜镜里映着两人的身影,孔丹依看的正入神。听了他的话,随手抽下头上不伦不类的珠花,转身道:“你是不知道。前儿俏姐儿有点风寒,我不放心,夜里去陪她睡。” “恩,我知道。那晚我独守”冯承辉眼神骤然一变,想到什么:“章年卿夜里去俏俏屋里了?” “那倒没有。你想哪去了,他能有那么大胆。”孔丹依叹气道:“是你闺女。夜里她烫的厉害,我摸她额头量温度。她竟抱着我手喊,‘天德哥,天德哥。’你说气不气人!” “她,她。俏俏她真的这么喊。”冯承辉震惊道:“她抱着你的手喊章年卿?” “可不是吗。还蹭着我手背,哭的跟小猫似的。软着声问我,‘哥哥,三哥你怎么才来看我。’‘我都想你了。’” 孔丹依绘声绘色模仿着童音,她本就是位风华绝代的美人儿。脸上娇嫩如昔,两声‘哥哥’喊得,冯承辉都想歪了。 “听听,这都是什么话。谁教她的这些混账话。她亲娘我活了一把岁数,也说不出来这么肉麻的话!”孔丹依忿忿不平,只觉得有人教坏了她女儿,还是在她眼皮子底下。 至于这个‘有人’是谁,大家心知肚明。 冯承辉盯着她的脸道:“我瞧你说着也挺好,我爱听。” 孔丹依打他一下,又气又笑:“和你说正经的呢。” “恩。对,先说正经的,等会儿,再说我们的事。”话一落音,便被一双柔夷在腰间拧了一把。 冯承辉正色道:“这么说,天德经常去内宅?” 孔丹依冷笑一声,“恰恰相反,他到没去过几次。是你闺女自个天天往晖圣阁跑,好几次天色暗了,都是天德抱着她回来的。你闺女跟个小赖皮似的挂在人家胳膊上不肯下来,惊的章年卿频频往院子看。只怕有人来了。” 冯承辉莫名觉得脸上臊得慌,埋怨道:“你是怎么教闺女的。” 孔丹依冤枉极了,戳着他胸膛问,“你还让我怎么教,就拿今儿来说,我不让他们出去。你倒好,大手一挥装慈父,还怨我当狠心的王母,阻拦人家小鸳鸯。” 冯承辉词穷,噎住半晌无话。良久一拍桌子,“肯定是章年卿这个小兔崽子,教坏了咱闺女。俏俏以前多么听话啊,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那姓黄的小子来咱们家的时候,幼娘可是一个字都没和他说。” “呵呵。”孔丹依双掌拍在丈夫肩头,轻轻把人推开,“你啊,这就不知道了吧。天德来咱们家第一天,两个孩子就在游廊上聊的十分开心。” “还有这事?”冯承辉瞪大眼睛。 马车停在桐孙河旁,章年卿先一步跳下马车,车夫弯腰支脚踏,他则捉着冯俏的小手,扶着她下来。 刚站稳,河风袭面,冰凉刺骨。章年卿对马车里喊:“珠珠,把斗篷给我。” 章年卿细心为冯俏戴好兜帽,远远见船上有人招手,一条扁舟划水而来。章年卿低头看着小姑娘,“怕船吗。” 冯俏摇摇头,“不怕。” 章年卿瞥她一眼,没有说话。船过来时,章年卿说船太小,珠珠穿的也单薄,就留在马车里,也省的小船还要过来接一趟。冯俏答应了。 上船时,章年卿小声道:“抱着我的腰。” 冯俏下意识的照做,她从他怀里仰起头,问他:“为什么要抱着你啊。” 章年卿不答反问,“暖和吗。” “暖和。”冯俏重重点头,像抱着个大火炉一样。他的气息笼罩着她,浑身都暖洋洋的。 章年卿似乎笑了一下,她不确定。只感觉他胸膛震动一下,仿佛很开心。 快驶到大船时,章年卿凑在她耳旁小声道:“船上有人问起,你就说你怕水,晕船才抓着我。记住了吗。” “撒谎。” 章年卿拧着她鼻子,“不乐意?”掰着腰后娇嫩的小指头就要推开她。 “乐意乐意。”冯俏扑在他怀里,噘着嘴,闷闷道:“我觉得你都不疼我了。以前你对我可好了。” 章年卿失笑:“我现在对你不好吗。” 冯俏还未答。 嘭—— 一声轻微的撞击,到了。 两人从旋梯处相继上去,刚一上船,便有人过来打招呼。杨久安端着两杯酒,自己一杯,章年卿一杯,笑道:“来晚了,罚酒。” 章年卿仰头而尽,十分痛快。一股顺喉咙传进胃里,全身都暖和起来。一路坐小船过来吃的冷风全部消失殆尽。要不是冯俏不能喝酒,他都想给冯俏喝一杯。 杨久安挑着眉,得意道:“怎么样,够劲吧。身上暖和了没。” “又是偷长公主的?” “瞧你这话说的。船是我娘给我的,自然整条船上的东西都是我的。” 杨久安大言不惭,其实他借船的时候,也不知道船舱底有那么多好东西。他只看上这艘船的奢华大气漂亮。只觉得带出去十分有面子。谁想到还有意外惊喜呢。 杨久安看了眼不远处的冯俏,问道:“你们两一起来的?对了,刚你们在船上推什么呢。” 章年卿冲他使个眼色,苦着脸道:“别提了。冯先生的女儿,托我出门照看的。” 杨久安立即‘爽朗’的笑道:“可怜见得,寄人篱下你就忍忍吧。”语气却不是那么回事,捂着肚子笑的不停。 很快跟在杨久安身边的公子哥,都知道章年卿身边带了个跟屁虫小不点,还打不得骂不得。一个个都不厚道的笑起来。 郭嘉早早受了表哥杨久安指示,牵着冯俏坐到女眷这边。热情的介绍给大家认识,女孩子们叽叽喳喳的,不一会便问到章年卿身上。 一个嘴边长着燕子的小姑娘,好奇的问:“你真的跟你的未婚夫同吃同住吗。” 冯俏一愣,脑子还没反应过来。郭嘉便不悦道:“应婷婷,别人问这话就算了。你哥哥当初也是在晖圣堂念过几天书的,你回去问问你哥哥。看看晖圣堂和冯家是怎么样个格局。” 姓应,应云亮的妹妹? 冯俏抿唇一笑:“应师兄是甲午科的进士,外放在甘州也有几年了吧?不知什么时候回京城啊。我爹爹还时常念叨他呢。” “你就是‘晖圣堂小师妹’啊。你见过我哥哥吗?”应婷婷新鲜极了,时常听她哥哥说起,她还是第一次见真人。 “没有。”冯俏神情遗憾,歉笑道:“不过我在父亲书房见过你哥哥文章,文如其人,想来你哥哥也定是个极为出色的青年才俊。” 应婷婷显然和她哥哥感情很好,见冯俏赞她哥哥,满脸得意。两人你来我往,不一会便热络起来,气氛极好。 今天姗姗来迟的不止章年卿二人,另一位重要客人,任伯中也姗姗来迟。 章年卿拦下杨久安令下人捧上的酒盘,吩咐道:“换杯热茶来。” 然后对任伯中歉意道:“酒你先别急,今天找你来又正事。等会陪你喝个尽兴。” 冯承辉没有怀疑。 今夜,注定难眠。 章年卿摸着有些微微泛麻的嘴唇,内心千万不舍。他深知。父亲回京后,他势必得搬回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76.第一百七十五章 购买比例低于40, 48小时后显示正常章节。  和景帝死的太突然了,满朝文武都猝不?馈?br /> 直到这时,章年卿还没有意识到这件事会对他产生多大影响。 作为和景年间最后一个新科状元, 放榜第二天皇帝驾崩。 他甚至还没来得及去翰林院赴任。 章年卿这个状元当得说不上来的尴尬。 章芮樊回来的时候除了带回来一些, ‘陛下可能一直在服用丹药’‘皇上的死是突然的, 大皇子的死却是有预谋的。’‘所以看起来皇上的死也不单纯了。’这些事关朝政的消息。 他沉重的看了章年卿一眼:“天德,你要做好心理准备。如果真是诸位皇子继位, 他们多少也得做做样子对你们抚恩。如果,真的是齐王代侄继位” 章芮樊没有说?ィ履昵涓械胶渎∫簧范サ奶焖恕?br /> 十五岁的少年脊骨单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许是因为他黑, 只能从他表情窥出阴测测的沉色。章年卿张了张嘴, 艰难的问出一句话:“我会怎么样。” “怎么样”章芮樊咂摸半天, 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苦笑一声:“一朝天子一朝臣,实不相瞒。为父都不知道自己头上这顶乌纱帽保不保得住。你的将来更无从说起。” 章年卿喃喃道:“皇上怎么就死了呢” “是啊, 皇上怎么就死了呢” 整个大魏的天都愁云满布, 章芮樊现在每天上朝都是一种煎熬。以礼部为首的礼部尚书, 以刘首辅为首的刘崇光等朝臣, 天天在朝堂上吵。礼部认为应遵照古法,子承父位。刘宗光认为要与时俱变, 结合当朝情况, 让更有经验的齐王继位更好。 齐王已经到京, 从头到尾只露了一次面。表达了两个意思:一c他愿意临危受命接管大魏江山。二c待他百年之后, 一定将皇位完璧归赵,还给哥哥这一脉。然后再没有表过态。 起码没有在明面上拉拢朝臣,聚集势力什么的。 甚至摆出一副闭门谢客的姿态,他只听结果。大家同意他当,他立即走马上任。大家不同意,他立即卷着铺盖回他的藩地当他的齐王。 章芮樊的顶头上司吏部尚书对他说:“芮樊啊,你我共事这么多年。如今就算熬到头了。你有没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在我卸任之前,我再最后帮你一把。” 吏部掌握所有朝臣官员的任职调遣,没有哪个皇帝会在这个位置留下别人的人。齐王一旦继位,第一个换的肯定是吏部的人,再一点一点授意,由吏部尚书c侍郎慢慢换掉各个位子上的关键人马。 章芮樊沉默良久,望着老眼浑浊的上司,触动道:“学生能问问,今科状元章年卿的任遣吗。” “他,我做不了主。芮樊,你有三个儿子,适当的时候,该放弃的,你得选择放弃。”吏部尚书直接了当道:“你知道的,章年卿的文章本是得不了状元的,他是入了皇上的眼才钦点了他的第一。他的以后,还得看新帝什么态度。” 章芮樊胸膛起伏不定,吏部尚书再看时,章芮樊眼底已经有了泪,他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缓慢道:“学生能回河南吗。学生在那里发的家,内子娘家也在河南可能的话,学生想回河南。” 为避免徇私,朝廷任官同场会避过该官员家乡。章年卿已经老了,他不想再去适应一个新地方了。既然家乡去不了,他把二老接过来,一家人住到河南也好。 闻言,吏部尚书哈哈大笑,连连点头:“好好好。他日若能京城再见,记得来请我这个糟老头子喝杯酒。” 章芮樊跪下时,眼泪也跟着掉下来,他重重磕头:“一定。” 临走时,章芮樊还不死心的问:“我能把年哥儿一起带到任上去吗。” 吏部尚书有些于心不忍,还是绝情的摇头:“他是新科状元,授职翰林,又没有外放出去,怎么能随随便便的离京呢。” 章芮樊再也受不了,捂着脸嚎啕大哭,捶着地板,痛心道:“他才十五岁啊,他才十五岁啊。” 吏部尚书叹息道:“芮樊。给我两年时间,届时如果我还有机会,我寻个错处将他从翰林院遣出来,届时无论调到陕西还是甘肃,能离你们近一点是一点。”忽的想到什么:“我记得你家老三不是订了亲吗,让他赶紧成亲,在京城也有个托付。” 章芮樊愕然道:“国孝少则一年,重则三年。不能婚配嫁娶大行喜事。虽有百日内可以从简举礼的疏漏,可我姻亲家的姑娘今年勉勉才十岁,达不到事出从急的要求。这个办法恐怕行不通。” “你倒是给你儿子定了门好亲事。”不知想到了什么,吏部尚书忽然笑道:“这手无实权还是有手无实权的好处。衍圣公一家,在皇家便是一个人形祥瑞,图个国运昌隆的好征兆。不管新帝是谁,也没人去动他家。” 章芮樊不知上司何意,“您的意思是说?” 吏部尚书笑了笑,简洁道:“将章年卿留在京城吧,我和他泰山都会照看着。如今谁也说不清以后是个什么光景,没?故怯写笤旎摹!泵挥性俣嘟馐褪裁础?br /> 章芮樊喏喏点头,答应了。 晚上点了灯,章芮樊和陶茹茹睡下,说卸任的事,说回河南的事,说接双亲的事,七零八落说了一大堆。章芮樊望着黑漆漆的床幔道:“年哥儿可能得留下。” 陶茹茹大惊失色:“什么,你要把他一个人留在京城。” 章芮樊口气强硬:“他身边内有丫鬟婆子,外有他老师兼泰山。你有什么不放心的。我们把钱财银两给他留够,男子汉大丈夫,还一辈子离不得家了?” “你怎么这么铁石心肠!”陶茹茹大哭大闹,“我不同意,我绝不同意把年哥儿一个人留在京城,要走你自己走。我陪着我儿子。” 章芮樊气笑了,“青鸾你不管了?老大媳妇还怀着身孕你都不管了。” “我。”陶茹茹难以割舍,大哭不止:“你就不能想想办法,把天德也带走吗。” 章芮樊冷冰冰道:“妇人之仁。睡觉!” 陶茹茹看着冷漠的丈夫,一阵绝望。想着她的年哥儿,只觉得章年卿命苦,一会儿便哭湿了枕巾,一晚上都没睡着。 章年卿再一觉醒来,便发现家里上上下下在收拾东西。一问才知要搬家回河南了,他拔腿去书房问章芮樊,“新帝不是还没确定吗。”气喘吁吁。 不知是不是章年卿的错觉,他总的觉得父亲看他的眼里充满了悲痛。他的预感十分不好,呐呐的喊了句,“爹。” 章芮樊笑着让他座,亲自给他斟了一杯茶。章年卿毛骨悚然,只见父亲缓缓开口:“新帝十有□□是齐王。爹不想赌了,也不敢赌,趁着爹现在手里还有几分薄权,先离开这个是非地,保全身家性命。” 章年卿怔了怔,只觉得有什么地方被忽略了。他下意识的问:“我们全家一起走吗。” 章芮樊定定的看着他,良久道:“你不走。” 章年卿张了张嘴想问为什么,最终什么也没问。他知道为什么,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缠。面色如常道:“听说往年状元都是传胪唱名后,在家修整三天。我如今在家也歇了两天,明天我收拾收拾东西,后天就去翰林院。” “恩。”章芮樊淡淡道。继而轻描淡写的又嘱咐些琐碎,说着说着,忽然停住,蓦地起身走了。 章年卿看着父亲落荒而逃的背影,不明白为什么。 章芮樊有苦难言,他越嘱咐越觉得不放心。索性闭口不言,径直走了。 十里亭,江河渺渺。杏花三月再也没有了春意烂漫的喜庆。 冯俏抬头望着身旁的章年卿,他缄口沉默,父母双亲要走了,也不见他有一丝悲伤难过。甚至连一句离别的话都不说。 章芮樊远远看了眼儿子,对冯承辉低声嘱咐,“我这个儿子就托付给你了。张尚书对我说,给他两年时间,他想办法把天德送出京。这两年,就拜托你了。” 冯承辉道:“他是我的女婿,也是我的半子。无论我们两家富贵与贱,这两孩子的亲事是永远算数的。我冯承辉不是背信忘义之人,这一点你放心。” ?胄值钠沸形易匀皇切诺霉闭萝欠簧岬目戳搜壅履昵洌叭坏溃骸拔叶运嘤欣14巍!?br /> 冯承辉道:“好了好了,不说这些了。问你正事,你们一家就这么跑了没事吗。新帝追究起来怎么办?” 章芮樊笑道:“我不过区区一个吏部侍郎,老师位高权重走不了。我还能走不了?”他笑容苦涩,一点不像他语气里那么轻松。不过听起来还挺像那么回事:?判陌桑噬系腔院笫禄苟嘧牛人肫鹞乙丫恢朗羌改旰蟆7覆蛔鸥壹平稀:慰觯业娜蚊榈氖羝谑且辉路莸氖隆!?br /> “原来你还留了这么一手。” “我”冯俏缩回手,垂下睫毛道:“我不敢说。” “恩?”章年卿胃里翻江倒海,脑中天旋地转,唯有面上噙着笑,如沐春风。他上前一步,把她拉近些:“你不愿意吗?” 冯俏红着脸,声若蚊呐:“我愿意,我爹娘也不会愿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77.第一百七十六章 购买比例低于40,48小时后显示正常章节。  “今天不行。”章年卿恼着指指的书册, “不巧了, 今天杨学士刚给我派了活。” 话未说完,马车里一下子钻出四五个脑袋。都是熟脸, 他的昔日旧友, 一群纨绔子弟,家世显赫之辈。 以前在中书堂念书时,章年卿是唯一一个横跨才子圈和纨绔圈的一个奇人。他们和章年卿不熟时, 只当这是个闷葫芦, 又看他年幼, 大家都欺负他捉刀代笔写文章。 没想到章年卿却不是个软柿子, 明着懦弱一一给他们写了文章。看着锦章妙句, 鞭辟入里, 十篇文章, 篇篇不同, 风格各异,水平各异。大家兴高采烈的照着自己平日的水准选了自己的文章, 交给先生。 第二日却被骂的狗血淋头。先生指着他们鼻子骂, 聪明不用在正形上, 春秋笔法,指桑骂槐,简直有辱师名。 大家吃了一顿鞭子, 下堂去找章年卿算账, 谁知章年卿早早叫了自己两个哥哥在学堂外等着他们。 章年卿打架阴招多, 仗着他背书多,专挑人穴道捏。他既不会点穴,手里又没轻没重,好悬没把一群人捏瘫痪。 一来二去,不打不相识,章年卿和纨绔圈这群公子哥玩的特别好。 虽然章年卿是几人中最年幼的,却因学问好,打架行,时常拯救兄弟于们先生的教鞭下。又能在关键时候被顶出来当挡箭牌,在纨绔圈里威望极高。 平日这些少爷犯了什么事,被家里禁足不许出门。只要打着‘去找章年卿’‘章年卿邀我去xxx’的旗号,双亲便会暂时解除禁足,容他们出去玩一会儿。 百试百灵。 故而大家和章年卿感情格外好。章年卿和这群人混久了,也在笔杆子下练出绝活,不仅能左右开弓写对联,还能单手写数十种字体。极善模仿。 几个人纷纷跳下马车,从章年卿手里抽出书,顺车窗扔进马车里,架着他往马车上塞。 “呦呵,当了官老爷这派头就是不一样了。兄弟请喝酒都不去。” 章年卿撑着突突跳的太阳穴,妥协道:“好好,你们说去哪。不过一点,我今晚真得早点回去。我手里还有活呢。” 杨久安道:“别扫兴啊。你要在再这么说,我们干脆去你家得了。听说你家现在只有你一个人,今晚咱们不醉不归。” “对对对,去他家。”大家起哄道:“醉了也不归,直接睡在他家。” 夕阳西下,在章家院子里收走最后一抹余辉。 杨久安打了个酒嗝,朦胧着眼睛问:“丫鬟呢,掌灯啊,这天都黑了。”摇摇晃晃就要往出走。 章年卿赶紧拦住,“安小爷,你坐着。我去。” 大家闻言也纷纷劝杨久安坐下,他们这群人里,除了章年卿,便是杨久安年纪最小,身份也最尊贵。他是长公主的独子,无论在位的是和景帝还是开泰帝,都是他亲舅舅。 身份可见一斑,大家哪敢让他亲力亲为。 门外,杨学士火急火燎赶过来。出门的时候被一点事耽误,他一直心神不安的。只怕赶不及救火,章年卿丧命火海。不曾想,待他到了章府,书房的灯还没点。 他回头看了一眼,一点了点身后的人,确保万无一失后,安心等待。 是夜,浓烟滚滚,红浪滔天,照亮了半个京城。 章府在熊熊火焰下变成一片焦土废墟,大半府邸都被烧毁。 杨学士带着人立即冲进去救火,谁知刚进门,被人兜头兜脑罩了一团布,一群人拳踢脚打,险些肺脏都打出来了。过了良久,他听见章年卿的声音道:“停停停,别打了,他们好像是来救火的。” 外面声音乱糟糟的,“不是一伙的吗?”“嗝,我看像。”“切,管他是不是一伙的,先打死再说。” 章年卿道:“我听这声音有点耳熟啊。”把杨学士头上破布拿掉,看清来人,章年卿虎了一跳,“杨大人,怎么是你。” 杨学士鼻青脸肿,脑子却没糊涂,“窝交给你的踢目爬泥捉不了,累看看。(我交给你的题目怕你做不了,来看看。)” 章年卿尴尬万分,赶紧扶起人,连连抱歉。 杨学士说,他过来发现着火了,怕左邻右舍喊不动,去街头叫了一群乞丐,一人给了十文钱让过来帮忙救火。 章年卿望了望那群乞丐手里整齐的木桶,笑道:“巧了,我们在院子里抓到的也是一群乞丐。哦,不。流寇。” 之前章年卿和陈伏出来取蜡烛,章芮樊走的时候给他只留了两个小厮一个老妈子一个丫鬟,章年卿带着这群公子哥进来的时候,便让老妈子带着丫鬟避开,别冲撞了谁。只留两个小厮伺候。 谁知这群大爷喝醉了,逮着谁都灌。两个小厮喝的七仰八叉,四脚朝天。章年卿叹了口气,只能亲力亲为。 没想到一出来,迎面撞到两个鬼鬼祟祟的人。也不知道谁喊了一嗓子,房里喝醉的人呼啦啦出来一看,还以为是来章年卿家偷东西的,随手抄着东西,出来照着脑袋把人砸晕过去。 这一砸不要紧,扑通倒地一声。惊着了更多的人 章年卿掩着鼻子,汗颜道:“没留意,他们是从房间里面点的火,等发现的时候,屋子里面已经烧的面目全非。连带着西院一排倒角房都跟着遭殃了。” 事实上是大家打嗨了,等发现书房着火时已经一发不可收拾。 大家勾肩搭背,醉酒上头,又痛痛快快打了一架,都觉得这顿酒喝得爽。 托这群公子哥的福,章家的一场纵火案,在无人员伤亡的情况下,被送到了刑部审理。 前吏部尚书,现任刑部尚书张恪拿到卷宗时,目露沉思。良久,起身亲自去提审了那起抢劫纵火的几名流寇。 一番重刑审问,待他从刑部大牢出来时,后背一身冷汗,想了想,让人请衍圣公和文渊阁大学士冯承辉过府一叙。 三人一碰头,张恪请茶落座,缓缓道:“章家纵火案不是意外,是有人花钱雇凶。” 衍圣公嚯的睁眼:“是冲着天德去的?” 张恪闭着眼点了点头,痛惜道:“是我无能,尚未审出来背后的人是谁。” 冯承辉道:“怎么能审不出来,谁给他们的钱总知道吧?” “出钱之人并非买凶之人。中间经手的人太多”张恪解释道。 “这个混账王八蛋。我们天德是碍了谁的眼了。”冯承辉拍桌怒道,忿忿不平。 张恪叹气道:“我今天找两位大人过来,便是要说这件事。章府不能在住下去了。芮樊临走时托付我照看天德,如今却在我眼皮子底下发生了这样的事” 三人俱是一沉默,衍圣公开口道:“让天德搬去我那里吧。现在有人针对天德,一时半会儿我们还摸不出是谁,他一个孩子住在诺大的章府确实让人操心。” “这怎么可以”冯承辉欲言又止。 衍圣公府并不宽敞,孔明江儿女众多,本就住的紧凑。哪里还能再住人, 孔明江瞪他一眼,“可什么可,就这么定了。张大人府里家眷众多,不方便。天德又和俏姐儿定着亲,更不能住你那去。除了来我这,还有别的办法吗?” 张恪也知道衍圣公府上的情况,迟疑道:“不如咱们三家凑点银子,在孔公府上附近给他租一间房。” 冯承辉摇头道:“京城寸土寸金,我泰山府上又在皇城根下,周围都是皇亲贵族,哪里有空房给我们租赁。” 说来说去都行不通,干脆派人去把章年卿叫过来,问他愿意住哪里。 章年卿眼睛一亮,差点脱口而出他想住在冯家。及时刹住,含蓄道:“我住在章府挺好的。搬过去,总是不合礼数。” 不合礼数。 大家恍然大悟,原来是想住冯家啊。 冯承辉被他气笑了:“你还知道住在我家不合礼数啊。俏姐儿纵是年纪小,也经不起你这么毁她清誉。” 章年卿讪讪的,不敢在说话。气氛一时僵住。 张恪摸着胡子,在他们二人身上不断打量,若有所思。问冯承辉道:“我记得令嫒今年才九岁?” 冯承辉纠正道:“十岁,已经十岁了。” 只是没过生日罢了。孔明江也不戳穿他,对张恪道:“张尚书可是有什么好主意。” 张恪笑呵呵道:“依我之见,不如就让天德住到冯家去。冯先生如今不教书了,晖圣阁这不空下了。那离内宅远,再合适不过。何况,女婿乃半子。冯家小女尚且垂髫,有父母双亲看着,你们还怕两个孩子不规矩?” 冯承辉苦笑道:“我倒不是担心这个,天德是我一手教出来的学生,他的品德我信的过。我只担心人言可畏” 张恪笑了,“怎么个可畏法。事出从急,天德如今独自一人,身边无人扶持。你做岳父的帮故友照看照看儿子都不行了?退一万步来讲,俏姐儿被天德玷污了名誉。我问问你,将来娶俏姐儿的是谁啊?” 冯承辉一噎,神情变幻莫测。 章年卿见冯承辉神色松动,有戏。 忙撩袍跪下,满脸正色:“先生放心,天德一定安分守己,恪守规矩。白日只去翰林院,夜里归来只在晖圣阁躺一觉。绝不胡乱走动,惊扰到冯俏。” 张恪添了把火,笑道:“不如这样,咱们请几家大儒来做个见证。且让天德住在冯家,以五年为限,冯家小女及笄时,无论天德手头如何,都得令他搬出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七十七章 管三爱着服务器~ 章年卿初九定亲,定亲对象是恩师冯承辉小女儿,闺名单字一个俏字。章年卿把这个名字反复嚼味几遍,只觉得唇齿濡软。心里多了份期待。 桂花九月,章年卿带着重礼去恩师府上拜访。一路上父亲耳提面命,注意言行举止,注意斟酌用词。别冒犯冲突了冯大儒,冯先生膝下就这么一个小女儿,长的是花容月貌,满腹诗书气。 章年卿舔了舔干燥的嘴唇,越来越紧张了。 走了一段时间,章芮樊忽然回头问:“你跟着冯先生三年,就没见过他的小闺女。” 章年卿一抖袖子,小脸肃然道:“孩儿禀知礼节,从不冒犯。念书便只去晖圣堂一处。从不瞎游乱窜。” 章芮樊瞪了他一眼,莫名老脸臊红。恨铁不成钢在他头上敲了一记,抖着手腕道:“兔崽子,都敢编排你爹娘了。”没有你爹娘,你现在能长这么大吗! 十四岁的少年目露茫然,糊涂道:“何为编排?是孩儿的哪句话说的不妥当吗。” 身后捧着礼物的小厮噗嗤一笑,小山高的礼物动摇晃,用原本用袖子捂着嘴偷笑,见状赶紧双手扶稳。吃了章年卿一记凌厉的眼神后,眉低眼顺的跟在后面。 章芮樊递拜帖去敲门,如今从一介教书先生升擢至东阁大学士的冯承辉先生,居住的仍是杏儿胡同。 冯承辉看着章芮樊心情复杂,他两人是同科,十八岁他一举夺下魁首,春风得意,踏马观花时别提多风光了。 当年章芮樊却落了榜,又接连考了四年,二十三岁才得了个进士身。 可高有什么用,比起章芮樊的青云路,冯承辉在官场这一路走的几乎亏心啊。 痛惜扼腕良久,这才正色,细细打量了一番章芮樊儿子——章年卿。 第一个念头,黑。果然如泰山所说,章年卿太黑了,虽不敢和包公类比,却也委实不像个书生。倒像一个面朝黄土背朝天的乡下人。 念着他这个新鲜出炉的小解元,按下满心不满,勉强露出一笑,和章芮樊寒暄道:“我记得,他头两年在我这里念书的时候还是神姿丰秀般的人儿,怎么孩子养到自己家,却养的这般枯瘦。你啊,对孩子也太不上心了。” 章芮樊赶紧道:“药吃的。实不是我把孩子养的不经心,秋日里孩子病重,眼看就要大比。孩子又要强。药难免用的重了一点,这一病,好是好了。人却变的蜡黄蜡黄的,怎么养都是现在这幅黑黝黝的样子了。我都快愁死了。” “诶,话不能这么说。男儿吗,养的跟个小白脸一样有什么好。我看这样就挺好。”拍拍章年卿的肩,佯做满意。 今儿是岳父看女婿的日子,章年卿和冯俏这条姻缘线,是冯俏的外祖父,衍圣公孔明江搭的。俏姐儿今年才九岁,问亲委实过早了一点。孔明江却道,“不赶早不赶晚,赶上好时候便是一桩好姻缘。只是定亲罢了,又没说让俏姐儿明儿就嫁了。” 冯承辉喏喏称是,在这个老丈人面前一点都说不上话。 衍圣公是虚职,历朝历代为孔子嫡系后裔留下的世裔封号。没什么实权,空拿俸禄而已。 祖上青荫,一千多年下来,孔氏后人还能得到祖宗庇佑。当真是前人种树后人乘凉的现世版。 冯承辉能娶了衍圣公的女儿,还要从他十八岁中了状元那年说起,时年盛行榜下捉婿,冯承辉学问好,人又长的俊。品行端正,身家清白。踏马游街时,一眼被衍圣公相中,叫到府里去,问他愿不愿意娶他的女儿。 冯承辉对孔丹依一见倾心,满心愿意。却拱手道,他不敢私自婚配,要写信问过家中父母才行。 孔明江是灌着儒礼长大的,见状对冯承辉越发满意。 后来,冯承辉父母回信附上生辰八字,还寄了一副金镯子,很是满意这桩婚事。 不过冯承辉在孔明江跟前说不上话倒不是因为家世卑微,娶了贵媳。实在是他的官路太过坎坷崎岖,十八岁中状元,春风得意,进翰林院俢撰。 二十出头,金榜题名,洞房花烛,他人生四大喜,他一下子就占了两个。 后来能沦落到回京教书的地步,还是老丈人费了大力气,将他从一个偏僻的小县拉上来。 因着这份恩,冯承辉在孔明江面前从来大声说一句话,孔明江说什么都不反驳。 叹了口气,招手让章年卿过来,问他:“明年下场春闱,你有几分把握。” 章年卿看了眼父亲,反黠道:“我若没有把握,先生是不是就不把女儿嫁给我了。”一笑,两排白牙晃眼。 冯承辉乐了,没忍住在他头上摸了一把。指了指里间,“去吧,你师母有话对你说。” 这是看上的意思了。 章年卿忽然更紧张了。 依家中的长辈指点,里面明面坐的是岳母大人,屏风啊,窗子啊,反正总有一暗处藏着冯先生家的这位小闺女。 不过,听说他的小娘子今年才九岁。还是只知道玩乐的年纪,怕是不会躲在暗处偷偷的看了。 舒出一口惆怅,提了提神。大步进了屋子。 冯承辉令人温了两杯清酒,招呼着友人喝起来。边喝边聊,冯承辉问:“章兄,现在家中几个儿女?” “三子一女,最小的女儿刚出生满三日。” “哦?可是天德中榜那日生的。”章年卿,字天德。 “正是。也因着此故,给女儿取了青鸾的乳名。青鸾报喜,唉,我这儿子,可比我当年出息的多了。” 一句话说的冯承辉更惆怅了,他至今才得了一个女儿。独苗苗养在膝下,正是百般疼爱的时候。突然心肝宝贝就这么被她外祖父许了出去,冯承辉觉得肉都疼。恨不得没教过这个学生。 冯承辉在京府中学堂教书,闲暇之余还指导了几名学生课业。章年卿便是其中之一。 不过那时章年卿长的瘦弱白净,个子也不高,在人群中并不起眼。还是个闷嘴葫芦,不喜与人交谈。 冯承辉对他印象并不深刻,掐指一算,章年卿至少在他膝下读了三年书,若是算上中学堂的日子,章年卿在他身边近八年,他对这个孩子一点印象都没有。 可想而知,章年卿的存在感有多低。 人比人,气死人。 他中状元的时候,章芮樊还在勤学苦读求功名,一晃二十年,章芮樊从小小的汝宁府同知,一晃成为如今的吏部侍郎。膝下儿女双全,儿子还这般出息。 冯承辉叹了口气,掩下心头的那抹嫉妒。道:“章兄真是好福气,也算熬出头了。” “唉。”章芮樊摆摆手,“哪里是个头。老三还没娶妻,女儿还在襁褓中,日子还长着呢。” 冯承辉倒想有个儿子让他操心。 闲话不提,章年卿进了里屋之后,便看见笑吟吟的师母,穿着藏青色的褙子,手里牵的不是别人,正是年方九岁的冯俏。小冯俏穿着粉色袄裙,藏蓝色马面裙,玉濡可爱,两只黑葡萄似的眼睛,一动不动的看着他。 孔丹依吓了一跳,怎么这么快,不是说人才来吗。想着昨夜丈夫愤懑不平的样子,原以为今天丈夫会好好为难一下。没想到这么一会儿就把人放进来了。 孔丹依推了推女儿,嬷嬷将冯俏带走。 “你是年哥儿吧。”孔丹依请人坐下。 “学生章年卿,见过师母。” 章年卿一抬头,孔丹依心里便叹了一口气,怎么这么黑啊。 可父亲挑的人,她又不好说什么。指望着丈夫说两句,冯承辉平日口若悬河,却一到关键时候,一棍子打不出两个屁来。 孔丹依打起精神,试图略过章年卿古铜色的皮肤,勉强笑笑。既然丈夫都把人放进来了。那就说明这孩子还是有可取之处的。怎可拘泥相貌,空落世人俗套。 章年卿约有五尺高,长的倒是仪表堂堂,气宇轩昂。一双剑眉英气逼人,温眸如泽一点深意,又透出三分儒雅。是个丰神俊朗的好男儿。这让孔丹依略微好受些,还好,除了黑点,长的倒是不难看。 “今儿你来虽是给我行的师礼,想必你心中也明白。今日你们跑这一趟,是要和我们结秦晋之好的。幼娘你刚也见了,她还小。便是你们订了亲,她一时半会也是嫁不了的。你长她五岁,你可等的起?” 章年卿撩袍,恭恭敬敬跪下。道:“天德曾立誓,不搏得一番功名,绝不成家。我以和父亲商量明年下考春闱,若顺利的话便是复试殿试。这样最好。若不顺利,又得等三年。” 抬头,目光笃定,“师母,我等的起。我可以等小师妹及笄。” 孔丹依微不可见的皱起了眉。这么个一板一眼的性子,幼娘以后怎么受得了。 不过,这话说的倒是动听悦耳,孔丹依心被熨的服服帖帖,罢了罢了,只要这孩子没什么恶习,也算一份好姻缘了。 章年卿一头雾水的进门,屋子里面大大小小占了五六位大人,各个头发花白,在案头忙碌着什么。个别旁边站了一两个年轻人,帮忙打下手。 //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七十八章 管三爱着服务器~ 月上中天,夜色无边。 章年卿无论如何也睡不着,在床上翻来覆去的。蓦地,他猛的坐起来,掀开床帐穿鞋穿衣服:“来人啊。备马车,我要去冯府。” “现,现在吗?”下人望了望漆黑黑的庭院。 “对,马上去办。”章年卿在箱笼翻找着外罩衫,下人硬着头皮出去了。 见状,他的贴身小厮毛竹劝道:“三少爷你有什么急事明天早上再去不行吗。您再急,也不能这个时辰就去啊。冯先生他们肯定早就歇息了。” “我知道我知道。我都知道!”章年卿红着眼睛,像一头暴怒的野兽。啪嗒,眼泪落下来。他蹲下身抱头痛哭,“这件心事不了,我实在睡不着。毛竹,我等不了。明天早上,呵,一盏茶的时间我都不想等。” “可你现在去找了冯先生有什么用呢。”毛竹旁观者清,老实道:“先生不是考官,你也不能重新进殿考一次。事已成定局,三少爷你再急有什么用呢。”一语中的,戳破现实。 他把人扶到床上,轻手轻脚盖上被子。“少爷,睡吧。这种事急不得,是您的,跑不掉,不是您的,强求不来。” 怎么能强求不来呢。 章年卿怔怔的想,一夜无眠。 第二日大清早,毛竹带着婢女端着布帕热水进门。 一进门,见章年卿已经穿戴好衣服。他神色憔悴,眼底淡青。毛竹看在眼里,叹了口气,没敢说什么。手脚麻利的服侍他梳头,“马车已经准备考了,早膳也做的差不多了,三爷要用点在走吗。” “不用了,这就走吧。”章年卿热帕子随手递给丫鬟。 临走前,他走到桌前,盯着桌子上的墨卷,良久。卷起收在袖子里。 冯府内,小花园。 “好了没啊,你快点。再弄不好,我回去就没法交代了。”冯俏的表姐——林灼,在一旁催促不断。 冯俏眼稳心稳手稳,手里正捧着一个破损的唐三彩小马,形状不大,只能做把玩。现如今却是首尾分离,碎成三块。她停下手中的活,叹了口气,瞪眼道:“你再催我,我就不帮你修补了。你说你怎么这么能败家,上次摔坏了姑姑的玉镯,勉强拿金镶玉凑合过去了。现在这可是姑父要送给上司的骏马。你总不能给马脖子上镶一圈金吧。” 林灼欲言又止,委屈巴巴的住了嘴。她正有求于人,不敢得罪冯俏。 冯俏修补古画瓷器的活是无师自通。冯家只她一个孩子,幼时时常寂寞无聊,便经常去孔家和表哥表姐们玩。孔明江家里老东西太多,炕角上随便压压一块砖都是老古董。修修补补,经常在所难免。 冯俏非常感兴趣,时常蹲在孔明江身边看。小冯俏极为聪明,不管什么东西看一遍就会,渐渐地耳濡目染,无师自通。 冯俏六岁的时候补过一副仇英的仕女图,破坏过程比较凶残。表兄妹几个一副闯了大祸的样子,大舅的长子一咬牙,站出来,说这件事他一个人去承担,让谁都别声张。 孔明江回来后果然大发雷霆,痛打了孔大哥一顿不算,还把人扔进了柴房,美誉其名:面壁思过。 大家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冯俏一声不吭将碎纸残片报走,重新拼凑、重裱并且做旧。 冯俏把修补品拿出来后,大家都吓傻了。谁也不相信这是她一个人完成的,孔二哥更是一脸严肃深沉的说,“把它抱给字画楼的老师傅,至少也得三天才能修复。” 冯俏莫名其妙,觉得二哥实在夸张。她一个小孩子一会儿就能弄好的东西,大人怎么可能那么犯难。 不过现在不是争辩这个的时候,大家赶紧把字画送去,让爷爷消气。 孔明江拿着字画,倒是没有消气的意思。大家这才知道,孔明江不是生气大家弄坏了字画,一副字画算什么,让他愤怒的是孔大哥的教养,并质问大家:“你大哥可是跟着皇子在念书,赶明儿他在皇宫也这么毛毛躁躁,谁去救他,恩?!” 气过了,孔明江才想起来问冯俏:“你跟谁学的这个?” “这很难吗,为什么你们都这么问我。”冯俏疑惑极了,不知为何,声音里还有一丝颤抖。 后来孔明江发现,冯俏不仅修复字画很有天赋,一些古董瓷器,更是上手就来。这让孔明江很震惊,他第一次开始正视这个小外孙女。渐渐的,他发现,与其说冯俏很有天赋,倒不如说她很有学问。 许是小时候太寂寞了,冯俏念得书又杂又多,心窍开的快。女孩子家本来就心思细腻,很容易从纸张脉络里找出它原本的样子。 看得多了,便会的多了。 孔明江闲赋在家,琴棋书画奇淫技巧上无一不是行家。他爱冯俏的聪慧,便想把她待在身边教。 冯俏却是一个不喜欢学东西的,她只对自己感兴趣的东西下功夫。孔明江试了几次后便放弃了,强扭的瓜还真是不甜。 他不止一次的对夫人感慨惋惜,孔夫人却道:“她爹是寒门子弟,还能一举夺冠考取状元。依依更是自幼就聪慧,他们两的孩子,怎么会笨。只可惜俏姐儿是个女孩子,若是个男孩”不知不觉就扯远了。 孔夫人沉默下来,女儿没给冯家添一个儿子,她总害怕哪天一睁眼,依依就哭着回来,说冯承辉不要她了。 冯俏正埋头把最后的尾巴粘上去,然后刮漆描补颜色。灰头土脸时,突然听说章年卿来了,吓得她蓦地站起来,摸摸头发,又看看自己身上的衣裳,一闷头钻进房间了。任凭林灼呼喊,也置之不理。 书房里,冯承辉惊愕的看着章年卿:“你怎么来了。你怎么现在这个时辰来,也不看今天是什么日子,你还敢乱跑。” 章年卿浑浑噩噩的,脑袋一时没转过弯:“什么日子?” 依惯例,殿试结束后,翌日清晨,皇帝依例单独召见前十名新科进士,人称“小传胪”。 冯承辉恨铁不成钢,“赶紧回去,小心皇上找不到你人。” “哦,哦。”章年卿说着就要出去,他把这件事忘得一干二净。跨出门时,想了想,将磨卷抽出来交给冯承辉:“冯先生,这是我凭记忆誊下来的,我昨日殿考的卷子。我今天找你来,就是心里没底。” 冯承辉疑惑的接过,指着一处明显别扭的‘国’字。“这是怎么回事。” 章年卿回头,笑容孤寒:“戳破我自信的东西。” 冯俏穿戴焕然一新,出来却不见章年卿。探头探脑去了冯承辉书房,却见冯承辉在烧什么东西。“爹,章三哥呢?” “我让他回去等消息了。” “哦,对。今天是小传胪的日子。”冯俏眼睛一转,偎过去抱着冯承辉的胳膊,娇声问道:“爹,章三哥是你的学生,你觉得他这次能一举夺冠吗。” 冯承辉喟然道:“原来七分的把握,现在只剩下了五分。” 冯俏愣住了,“为什么?” 冯承辉不欲多解释,只道:“也是他的运气没到。这世间的状元,七分靠才气,三分拼运气。实力加运道是平步青云,实力加疏忽意外就是怀才不遇,一辈子郁郁不得志了。”声音很是怅然。 冯俏说不清心中是什么感觉,只觉得鼻子一酸,眼眶有泪意。这一刻,她竟是希望章年卿能金榜题名。真心实意,不掺半分虚假。 她小声问:“没有回旋的余地了吗。” “那倒不至于。”冯承辉想着那份墨卷上的字字句句,沉吟道:“凭他的才华进前十甲是不难的。其余的,就看运气吧。只要他能在皇上召见时表现突出,给皇上留下印象,未必就没机会”余下几字没有说,充满无限期望。 章年卿刚走到半道,便见章家仆人喘着粗气道:“宫里来人召见三爷。三爷快跟我们回去吧。” 闻言,章年卿话都没多说,便钻进马车。 马车摇摇晃晃,薄薄倦意传来,章年卿打了个哈欠,一时有些后悔昨晚没睡觉。他这副样子就去面圣。真是 屋漏偏锋连夜雨。 他长叹一口气,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为今之计,只能背水一战。 没准他还有机会。 今夜,注定难眠。 章年卿摸着有些微微泛麻的嘴唇,内心千万不舍。他深知。父亲回京后,他势必得搬回去。 可冯俏还不足十三岁,正是尴尬的年纪。说大,还不能成亲。说小,男女大防却严的不行。以后见面都难。这让他可怎么熬。 辗转反侧,一夜难眠。 开泰二年,春。 章芮樊奉旨秘密进宫,冯承辉私下陪同。两人共乘一轿,掩人耳目。 冯承辉任职文渊阁大学士,被皇上召见并不打眼。两人一路都未惹人注意。 章芮樊打趣道:“冯大人可真是今非昔比了。” 冯承辉无奈道:“你快别挤兑我了。” 冯承辉的东阁大学士擢升文渊阁大学士的尴尬之处在于,别人都是兵部尚书兼某某大学士,礼部侍郎兼某某大学士。再不济也是翰林院某某兼大学士。 像他这样,光杆大学士。古往今来只此一家。 故而,冯承辉虽身在内阁。却没有什么话语权。五大学士中位列末首,不客气的讲。六部尚书的话语权都比他高。 这在前朝,简直闻所未闻。 冯承辉苦不堪言,无处倾诉。他也不求光禄大夫,多少授衔个资善大夫,资政大夫。他的腰杆子也能挺直一些。 陶茹茹这次回来,只带了小女青鸾一个人。章大哥章二哥都在河南留着。开春的时候章二哥订了亲,只等着翻年国孝后成亲。 孔丹依关心的问:“打算在京城办席面,还是在洛阳那边办?” 陶茹茹笑着,叹道:“就在河南吧。我们姻亲家都在那边,京城反倒没什么人了。你若有空,届时也来吃一杯酒。” 孔丹依连连答应,看着陶茹茹面色红润,气色极佳。举手投足间的精气神,都非昔日所比。不禁感叹,她在河南过的到比京城自在。 其实也不难理解,陶金海官任河南巡抚二十余年,虽未朝上再走一步,可一直未擢未贬,也算一分本事。几十年下来,早在河南扎稳根,倘若不是他亲女婿章芮樊回河南当布政使,只怕谁也在那站不稳脚跟。 地方上戏言,‘铁打的金如海,流水的布政使。’便是在指这件事。 这个局面自章芮樊回去后便打破了,翁婿两人一个把持军政,一个把持粮钱,文安武治。俨然成了那一带的土皇帝。 陶茹茹一边是巡抚女儿,一边是布政使夫人。谁敢给她气受,小日子自然过得滋润。 章青鸾今年三岁半,性子十分霸道。大有些天不怕地不怕的意思,第一次来冯家也不怕生。院子里跑的风风火火,满院子的丫鬟婆子追着她。她反而很高兴似的,手舞足蹈,笑得咯咯咯。 //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七十九章 管三爱着服务器~ 孔明江摇摇头:“说出去我也难逃其咎。他们自然知道我是不会说的,只是想在这件事上加一道保险。”不知想到什么,他忽然嘘长叹短的,“刘俞仁年方十八,长了阿俏整整九岁。我们不急嫁,他们却等着娶。我怎么肯让我的俏姐儿受这样的委屈。” 后面的话孔明江没好意思说,刘俞仁自然不会为冯俏守贞,届时冯俏嫁过去,别说姨娘妾室,便是妾生子的儿子都不知道多大了。孔明江自然看不上他。 章年卿在这片静默中不言不语,他一想到冯俏是因为这个原因才许配给他的,便胸口闷疼。如果他当初没得了解元 孔明江看了看他的神色,道:“你不必如此。我告诉你这些,并不是让你与他较风。” 章年卿脱口而出:“不知道冯先生原想给阿俏许配的是何许人?” 孔明江愣了一下,朗声大笑,没想到他在意的居然是这个。 “你见过。便是今日刘府席上那位黄如水,黄公子。” 章年卿眼睛一瞪,“他只比刘俞仁小一岁,两人差了什么。” “差了辈分。黄如水是刘俞仁的小舅舅,黄家门风素来清正。遵守男子四十无子方可纳妾的古礼。故,原本定下的是他。” 章年卿涩涩道:“你们也安排他和阿俏见面了吗。” “是见过。” 章年卿想起黄如水的美玉洁白,一时暗恨,后面孔明江说了什么,他都没听清。 章年卿虽然在孔家睡了一晚,却未找到与冯俏说话的机会。第二天他宿醉酒醒后,得知孔夫人带着冯俏去庙会了。懊悔不已,恨自己懒惰。匆匆忙忙穿了鞋告辞回府,回府咬着笔杆给冯俏下帖子,邀她放风筝。 陶茹茹被章年卿逗乐了:“人家姑娘都是手帕交之间下帖子放风筝。你这不伦不类的算什么。私下幽会,暗定佳期?” “娘!你说什么呢。”章年卿恼羞道。 陶茹茹才不理他,抽了他的笔,叫人取来自己的请帖。道:“初十你爹爹沐休,不如请了冯家全家一起去踏春。” 章年卿警觉道:“我哥他们去吗。” 陶茹茹笑吟吟道:“当然去,不然有人的司马昭之心便暴露无疑了。”目光若有所指。 二月初十,春月柳风,草木蓊郁。 四辆马车悠悠辗官道,来到京兆府边界的十里亭前。这里绿草如茵,山光水色,夹河两岸还种着杏树。只可惜还没有结果,连花都只开了个花骨朵。 章年卿黑着脸,任由身后两位不正经的哥哥打趣。冯俏马车上的帘子被风一撩,章大哥章二哥便狂捅章年卿,表面却一片风轻云淡,公子哥模样。装的那叫一个正人君子。 章年卿忍无可忍:“你们无不无聊。” “无聊吗?”章大哥挑眉问老二。 章二哥顺势道:“当然不无聊。如此难见的好风光,怎么会无聊呢。” “停车!” 章年卿跳下马车,径直去了章芮樊和陶茹茹车内。 “哥几个打什么官司呢?”陶茹茹窥视着章年卿的神情问。 章年卿咬牙切齿,冷冰冰的吐出两个字:“无聊。” 冯俏手里拿着一个大红风筝,在众目睽睽下,章年卿硬着头皮帮她将风筝放起来。两人发乎情止于礼,背后还跟着四位父母和若干兄弟姐妹,本是极赏心悦目的一幕。 硬是招惹到某些人的眼,原先在长亭里泪眼婆娑送别的那位贵妇人,一看见章芮樊,手帕便绞的死死的。直直朝他们走了过来,人长得极漂亮,却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指着章年卿冯俏宛如指着一对小奸夫淫妇,掩唇轻笑:“早先只知道他们订了亲,如今看样子,却是像成了亲。” 章二哥叼着狗尾巴草,不屑的对长兄道:“倒不如直接说三弟和冯俏妹妹苟合算了。” “说什么混账话!”章大哥言疾厉色,“别和她成为一路货色。” 章年卿冯俏两个人耳朵又不聋,她看了眼贵妇人,低声问章年卿:“天德哥,她是谁?” 章年卿隐隐看着她眼熟,苦思冥想才想起来,道:“她是季大人的家眷,山东缑氏。他丈夫前两天被外放到蜀地。本是正常的官职调任。她非要来求我爹取消任命。爹没答应,她便去求娘。结果娘也没答应。” 冯俏皱皱鼻子,“真讨厌。”把风筝轱辘塞到章年卿手里。三两步跑到孔丹依身边。 “娘。”冯俏偎在孔丹依身边,等了好半天,才从贵妇人的滔滔不绝中逮住一句话,插嘴道:“桑间濮上,幽会偷情。季夫人可是再说俏儿?这个词恐怕不适合吧。我有父母作陪,天德也有父母兄长作陪,我们既未避人,又不怕人,怎么就成了幽会了。” 贵妇人皮笑肉不笑:“小姑娘这话可真有意思,你些年的女德女诫都读到哪去了。大庭广众,光天化日之下公然和男子拉拉扯扯,这是一个大家姑娘该做的吗。” 冯俏笑盈盈,什么也没说,招手让章年卿过来。她站在章年卿旁边娇小可人,章年卿挺拔俊秀。怎么看都是哥哥带着妹妹的感觉,冯俏甜甜道:“我的书都是母亲和外公亲自教我念的。你若觉得不妥,以后不用我孔家训示即可。免得误人子弟。” 贵妇人一噎,他的儿子怎么会不拜衍圣公。 后知后觉,也知自己迁怒冯俏无理。转将炮火对准章年卿:“小孩子不懂事,你这么大也不懂事吗。”一副长辈的口吻。 章年卿觉得好笑,他父母还在这里坐着呢。怎么就轮到她来大放厥词,他对着冯承辉一拱手道:“冯先生是我授业恩师,他的女儿,自是我们整个晖圣阁学生千娇万宠的小妹妹,学生私以为,帮妹妹放个风筝,并无大碍。” “难道你不知你们刚定过亲?” “诚然。”章年卿微微哂笑,那表情分明是在说,难得夫人还知道我们是定过亲的。顿了顿,他道:“承蒙先生厚爱。冯俏妹妹尚小,暂且不论婚嫁。” 未婚男女出嫁前十天是不能见面的。 在此之前,大魏风俗是允许在双亲陪同下见面的,只是不允男女私下幽见,做出不齿之事。 贵妇人站不住脚,突然捂脸大哭,背着身肩膀一抽一抽的。她道:“你的父母都知道操心你的婚嫁,我的一儿一女也是婚嫁的年纪,他们父亲如今去了蜀地,我却不能带着孩子陪伴。他父亲突然降职,儿女的亲事都被人轻视。我们老爷又做错了什么,怎么就无缘无故被贬职了” 章年卿不想在这听她哭丧,拉着冯俏去捡风筝。 章芮樊却躲不开,被人拉着,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拉他袖子得不是别人,正是方才指责小儿女搂搂抱抱的不成体统的贵妇人。她睁着一双怯怜的泪眼,如泣如诉道:“章大人,您是吏部侍郎,你怎么会不知道呢。你告诉我” “她魔怔了。”冯俏频频回头,忽然觉得她挺可怜的。 章年卿点头:“恩,是。堂堂山东缑氏,竟出了这样一位女儿,也是让人叹为观止。” 冯俏道:“她把一生都活给了季大人,早就没有自己了。”但凡要点脸面的人,谁会在这种场合做出这种事。 章年卿听出她言语里的机锋,咦道:“原来我的小娘子还有这番见解。以前诸次赖在我身边装孩童的是谁?” “天德哥~~~”冯俏甜声唤道,企图蒙混过关。 章年卿唇角勾起,十分满足。她不说他也知道。这是个藏秀于内的孩子,惫懒极了,素来爱娇卖痴,在自己信任的人面前是个没骨头的甜濡团子。也许她自己都没发现,她从第二次见他,就开始跟他撒娇耍小孩子脾气了。 嫩嫩的,娇娇的。 这让章年卿觉得很满足,内心膨胀。 “阿俏,等我考上状元你就嫁给我吧。” 冯俏被吓的一个趔趄,险些摔倒,被章年卿扯住,她结巴道:“哪,哪有这么小就成亲的。你不是给我娘说等我及笄吗。” 章年卿狡辩道:“我只说今年拿不下殿试又得等三年,我若今年得了状元,以两榜进士之名娶你委屈吗。” 冯俏觉得很无力,“不是这样的啊。我还小,还小啊。”声音万分沮丧。 章年卿就是不想等到她长成了,他就想现在把她带回家。 于是,舔不知耻的诱惑道:“状元很难考的。我不一定能考上,一次两次,要不了三次,你就成大姑娘了。这样你岂不是可以多陪先生和师母几年。世人只会把这当成一段佳话美谈。你觉得呢。” 冯俏仔细想了想,居然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那好吧。一言为定,你可不许食言。” 章年卿连连答应,并提出一道霸王条约:“不过我们既订了亲,总不能因我没考上状元便退掉。若我三次都未中,便是我输,你还得嫁我,可好。” 这样虽然霸道了些,却莫名让冯俏觉得可信。觉得她能多守父母十年。 因为一拖再拖,章年卿等的心气浮躁。陶茹茹安慰他,“总不会考不上就是了。”章年卿抓着脑袋,烦不胜烦。 陈伏最近发了一笔小财。 这天一大早,他第一次上门拜访章家。 章年卿吃惊的盯着桌子上白花花的雪锭银,“陈兄你去抢劫了吗。”他记得清楚,陈伏曾因为囊中羞涩,不得不忍气吞声,住在仇家里。受了好大的憋屈。怎么几日不见,突然变得这么富有。 陈伏感激道:“你上次给我的钱,我全拿去押了你的注,如今你折下杏榜第一,便获得一笔不菲的银钱,可真是意外之喜啊!” //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八十章 购买比例低于40%,48小时后显示正常章节。春雨贵如油,让这小东西尝尝雨水也不错。 章年卿收回手,捻了捻手指,若有所思的看了眼花瓶。再上手摸了摸确认触感,“果然是假的。”他还真以为同福客栈已经富到如此地步。摇头自嘲,一叶障目了。 雨天多烦事。章年卿刚坐下,翻开从岳丈家讨出来的典考籍,正只字研读别人的文章,客栈下一阵吵闹。章年卿心烦意乱,摸出一块娟帕,嗅了嗅,稳稳心神,继续苦读。 “陈先生,陈先生。唉!” 门外的人接连叫了两声,得不到回应,叹了口气,嚯的推开房门。一阵冷风灌进来,吹起书桌上的书本纸张。 章年卿愕然的看着门外之人:“何事?” “章公子,怎么是您?” 原来是店小二,小二连连道歉后,狐疑的看了眼窗台上,雨中绿萝。讪讪的合shàngmén离开。 然后章年卿听见隔壁房门被打开的声音,他放下书,欠身在窗口外探了探。果不其然,左手边房间窗台上,也摆了一盆绿萝。 隔壁动静悉悉索索的,隐隐能听出是四五个人在房间里。店小二的声音是最急迫的,只听他似乎扔出了什么硬物,咣当掉在桌子上。他气急败坏道:“您这钱委实不好挣,小的也不要了,惹不起,总躲得起。”骂骂咧咧的走了。 章年卿被清风拂面,洗了把脸。门外的是非不欲多听,他这边也接连来了两位客人。巧了,都是送伞的。连话都没变:“三爷昨日走得急,忘了备伞。小的今天赶紧送过来了。” 话毕,急匆匆的走了,一刻也没有多留。 章年卿关shàngmén,坐在床边把玩着两个伞。嘴角翘起一丝笑意,观摩了许久,才终于在其中一把伞柄上,看见一个小巧的冯字。 他愣了半晌,倒了被热茶,慢吞吞的喝着。冯先生是不会顾及这些小事的。师母的话,便是送伞,也该和家里打声招呼,免得两家送齐了,显得跟打擂台似的,尤其显得他这个岳家心急。 哪会是谁送的呢。 dáàn呼之欲出。 指腹摩挲着伞柄,眸子中有些疑惑,也有些认真,“你就这么关心我吗。” “咚,咚,咚——” “来了。” 章年卿将手中的伞塞进被褥内侧,开门是个生脸。 那人作楫,一脸歉意道:“鄙人姓陈,单名一个伏字。方才小二误闯贵人房间,我特来致歉。”抬头,风光霁月,儒雅俊秀。看着便是一副贵人相。人却面如死灰,眉头紧锁,似有千万愁绪难以抚平。 章年卿回了一礼,客气道:“无碍,事出从急。” 他一出声,陈伏眼中便闪过一抹诧异。“不知兄台年方几何?” 章年卿身高不低,一出声便漏稚。他坦然道:“在下姓章,立早章,双字天德。年方十五。” 章年卿有意含糊,只报字不报名,去年九月才过了生辰,开年一月便称十五。不算撒谎,却处处掩饰。 不想陈伏还是一口道出他的身家来历:“兄台可是和景二十二年京兆府年纪最轻的章年卿章解元!” 佳名远扬,万口传。 章年卿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他已经到了家户喻晓的地步了,有些汗颜,不知道怎么维护自己形象才不丢人。清清嗓子,谦逊道:“正是在下,陈兄缪赞了。” 都说文人相轻,陈伏却是一个英雄见面惺惺相惜的性子。和章年卿几句话下来,两人便引对方为知己,为彼此的共鸣而感叹。一来二去,陈伏便透漏了几句自己的事。 原来,按大魏律例,过了乡试中了举人,其名下土地有免税免赋的权限。 章年卿锦衣玉食,不知民间疾苦。他夺解元的时候,倒是有乡绅送了他八百亩土地并一些银钱。被章芮樊给拒了,自己出钱廉价将那八百亩地买下,归在了章年卿名下。那时他隐约听过一些免税赋的话,却未在意。 陈伏叹了口气道:“哥嫂都是善人,我念书是又借了村里不少银钱。自我考上举人之后,以各种名义让我将他们土地收在名下的人不计其数。可在靖安,一个举人名下免税的规制最高也不过五百亩,现在我名下已经挂了七百多亩。” 章年卿暗忖,赶明儿问一下父亲,他那八百亩地是怎么安置的。 陈伏仍在继续,“我所住的,乃是小地方。当年秋赋一时少了那么多,上面便派乡保来查。还说什么,‘年年举人老人多了去,没见谁像你这样吞山吃银。胃口忒大。’后来我便被带到衙门,万幸中举后可见官不拜,受刑不罚。我被拎到县衙,住了半月倒也没吃什么苦头。”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八十一章 购买比例低于40%,48小时后显示正常章节。“哈哈哈。天德还记得舅舅。”“哟,我们的小解元来了。”“来,让大舅好好看看你。” 章年卿摸着脑袋,憨憨笑道:“收了舅舅们十多年礼物,哪敢不记人啊。” 哄堂大笑,陶孟辉等人个个指着章年卿哭笑不得。陶孟辉道:“看着人憨,脑子却不傻。” 舅甥四人聊的很是投机,直到陶茹茹抱了小女儿青鸾来,大家对章年卿的热情劲才散掉,都疼爱的看着章青鸾。 陶家是兄妹四人,三子一女。如今陶茹茹也生了三子一女,这份巧合,让大家对这个小闺女又怜爱了几分。 小舅陶孟新凑不上热闹,只好逮空拉着章年卿说话,“冬月里订了亲,打算什么时候成亲。” 章年卿苦笑,“冯家姑娘还小,看家里怎么安排吧。” “你自己都没个想法吗。”陶孟新可不觉得他这么乖。 “过了春闱再说吧。”章年卿兴趣乏乏。 提起春闱,陶孟新神色一肃,和章年卿聊起了心得和注意事项。直至中午用膳,两人还意犹未尽。 出门时,陶孟新拍着章年卿后背正说着什么,忽然感到手下一个硬物,下意识的抽出来:“这是什么。” 糟了。章年卿忙要夺回来,陶孟新一抬手。不理小外甥的迫窘,慢慢展开书来看。 “《春潮漫野》这是什么?” 狐疑的翻了两页,陶孟新眼中从震惊惊愕到不可思议,精彩缤纷。 章年卿恼羞不已,一把夺过遮掩住。解释道:“这是表哥给我的。” 陶孟新指着他一脸明白,感慨道:“看不出来,看不出来啊。” 外面风雪略大,吹迷了陶孟新睫毛。他睫毛挂雪,面如冠玉,脸上带着一丝意味深长的笑。芝兰玉树,气度翩翩的陶舅舅,语重心长的拍了拍他肩膀,“孩子,记得你的话。春闱重要。” “舅舅!”章年卿高声道,“不是你想的那样。” “明白。走吧,去吃饭。” 饭后,章年卿气的回屋直接摔了书,狠狠的踩了几脚。便去读书了,念了一会,天色渐暗。章年卿没有喊小厮,自己动手点了油灯。暮色四合下,灵感总是来得分外汹涌,研磨习书,字字谏言都是真理。 盯着砚墨,不知怎么的,章年卿忽然想起‘添香’的浑话。心中一触,眼前影影绰绰,依稀露出一个小丫头的影子。小姑娘拿着小杌子站在桌前,像只花猫儿似得在桌前砚墨。琵琶袖垂在砚池里,拖的纸上桌上都是墨痕。 这么想着,心头越发热了。心尖尖那一处又热又烫,烙的他浑身躁意。汹涌的灵感都被另一种汹涌扑灭。 章年卿回到屋子,那本书孤零零的被扔在地上。烛火跳动间,将那一个‘春’字生生挖出来,做成一个巨大的虚影罩在他的心头。想了想,弯腰捡起书。拍了拍上面的灰,私下收进柜子里。 书脊朝里,掩藏在浩瀚书海间,几不可寻。 章年卿闭了闭眼,喃喃道:“冯俏。” 冯俏,真是可好名字。 腊八灶王节,章家去给冯家带着礼物追节。没有什么贵重的,多是些八宝豆子,薏米百合等,图个吉祥。 内宅孔丹依和陶茹茹在说话,正厅冯承辉和章芮樊也聊的不亦乐乎。章年卿一个人坐着无聊,索性对冯承辉拱手请命道:“先生,天德可否去百~万#^^小!说百~万\小!说。” 孔丹依作为衍生公女儿,出嫁时一百三十六抬嫁妆里,有二十八抬装的都是古籍孤本。天下学子趋之若鹜,任谁得一本,都能当做传jiābǎo流传百世。哪里像衍圣公这种人家,稀世孤本都是以‘抬’论。 冯承辉乐呵呵一笑,以后都是自家人了。他也没什么好藏私的。指了个小厮,“带三少爷过去。” 晖圣阁旁坐落着一间不起眼的小阁楼,长满枫藤,绿荫荫一片。门上终年落着锁。他以前跟着冯先生念书的时候,便好奇过这里,却从未想过先生会把家里的书藏在这里。 跟着小厮从偏门进去,门房住着一个小老头。小厮恭恭敬敬的喊他:“齐爷爷,老爷让小的带章公子过来百~万\小!说。” 齐老头胡子一抖,瞪着眼睛问:“什么章公子,哪个章公子。” 小厮有些尴尬,凑到他耳旁小声道:“就是和xiǎojiě定亲的那位章三公子。” 齐老头神色顿时软化下来,他精神灼烁,眼中有精光。微微低下头,行士子礼:“小老头多有冒犯,章公子跟小的来吧。” 说着,回房拿出一大把钥匙,踩上吱呀呀的阁楼。小厮借机向章年卿告辞,章年卿挥了挥手,同意他去了。 一进门,章年卿才恍然大悟。原来齐老头手上的钥匙不是开门用的,是开盒子用的。冯家百~万#^^小!说藏书千万,但凡孤本珍本,皆以紫檀木匣,珍而重之的装着,防避蛇虫鼠蚁。 章年卿摸着盒子上的精细雕花,陡然生出一股买椟还珠之心。且不论这盒子里的东西价值几何,单一个空盒子便顶的上十两黄金。章年卿感慨的想,他的岳家可真是有钱啊。 边走边看,章年卿越看,心中敬意越高。古往今来,世人数得上名号的风流才子,名士大儒。他们的手稿、散记也不知是通过何种方式落到孔家手中。还有一些根本不为世人所知晓的字画瑰宝。 章年卿翻到一本唐寅的散记,里面记载了他中解元后,再未拔高一筹的满腹愁心不得志。其中一些惊世骇俗之语,看的章年卿心惊肉跳。良久都喘不上来气。 偶然一瞥,牑户处由一枝枫藤的枯干,引着阳光垂进来。视线顺着阳光落在明亮的地板上,书架下露出鹅huángsè一角,布料上的银线在阳光下煜煜生辉。章年卿不动声色靠近。 冯俏垂头,捧着书看的如痴如醉。光线在书页上游移,章年卿的目光再冯俏身上游移。 小冯俏今日穿的是鹅huángsè挑线裙子,扎着简单利落的双螺髻,将自己打扮的像个小丫鬟。前襟袖子无处不脏,也不知道是从哪个旮沓角落里爬出来的。脏兮兮的小丫头,青葱鲜嫩,俏丽逼人。下颚嫩生生的肌肤,沾着一道泥痕。莲藕沾淤泥一样格格不入,却又诡异的让人觉得理所应当。 “啊。”冯俏吓了一大跳,书掉在地上,向后爬了几步。看清楚来人,才松了一口气。“怎么是你啊。”低声咕哝,“真是阴魂不散,躲都躲不开。” 小冯俏运气不好,章年卿自幼耳朵便生的尖,闻言挑挑眉:“我来你家追节,你还躲我。” 冯俏捡起书,塞回书架。抱怨道:“谁让你来我家了。”回头看着他脸好一会,垂头丧气道:“今天就算了,下次在外面你碰见我了。千万可不要和我说话。不然我真的只能坐在家里等出嫁了。” 章年卿听出一咻咻嫌弃的意思,上下将自己打量了一番。好笑的问:“我有什么地方让你很讨嫌吗。” “你太黑了!”冯俏脱口而出,章年卿愣了一下,冯俏别过头,心里觉得有些愧疚:“我知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这些不是由你决定的。可我的xiǎojiě妹已经将我笑的很惨了。还请你,不要让我再没面子了。” 章年卿唇角挂着笑,敲了敲手中的孤本。顺手将书和匣子一齐放在书架上。掐着她下腋,将她抱起来放在窗沿上。放下她时,还细心的替她拨开爬在窗台上的枯枝干叶。盯着她脏兮兮的手脸,怀里摸索了一会儿,没带手帕。 想了想,伸手在冯俏怀里摸索了一会。果不其然,掏出一块小手绢。仔细替她擦干净,慢悠悠的问:“这么说,你是知道我今日来看你,才故意躲到这里来的?” 冯俏身子有些僵,偷偷向后瞄了一眼。窗子后面空无一物,二层阁楼下是铺的整整齐齐的青砖。冯俏想象了一下自己从这里摔下去,生还的可能。十分识趣道:“绝无此意!这两者之间其实并无关联的,大哥哥你虽然长得黑,却也是黑里俏。我何苦躲你。真真是我自幼嗜书,平素都习惯来这里。今日一时忘了时辰” 章年卿无动于衷。 冯俏看看他,又看看自己身后的‘万丈悬崖’,咬咬牙,猛的扑向章年卿怀里,借着冲劲将他压倒在阁楼地板上。 陈伏走后,章年卿立即起身翻出纸笔。凭着记忆,誊写出朝堂上那篇拙作。记忆清晰又模糊,复杂的交织着,章年卿咬着牙,凭着对自己记忆力的自信。同时也在不断暗示自己,别总想着错了。越是这么想,结果越坏。对自己有信心些。 一篇文章促就后,他大汗淋漓,后背全湿。比自己重新写一篇还要艰难。 长舒一口气放下毛笔,逐字逐句读起来。想着冯承辉曾经教导他的,索性把门一关,服侍的人都遣开。 对着墙,一字一句,大声念起来。烛影摇曳,也不知是他心中缔结,还是他笔误的那处写的真的牵强别扭。他每每读到此处,便读不下去了。 月上中天,夜色无边。 章年卿无论如何也睡不着,在床上翻来覆去的。蓦地,他猛的坐起来,掀开床帐穿鞋穿衣服:“来人啊。备马车,我要去冯府。” “现,现在吗?”下人望了望漆黑黑的庭院。 “对,马上去办。”章年卿在箱笼翻找着外罩衫,下人硬着头皮出去了。 见状,他的贴身小厮毛竹劝道:“三少爷你有什么急事明天早上再去不行吗。您再急,也不能这个时辰就去啊。冯先生他们肯定早就歇息了。” “我知道我知道。我都知道!”章年卿红着眼睛,像一头暴怒的野兽。啪嗒,眼泪落下来。他蹲下身抱头痛哭,“这件心事不了,我实在睡不着。毛竹,我等不了。明天早上,呵,一盏茶的时间我都不想等。” “可你现在去找了冯先生有什么用呢。”毛竹旁观者清,老实道:“先生不是考官,你也不能重新进殿考一次。事已成定局,三少爷你再急有什么用呢。”一语中的,戳破现实。 他把人扶到床上,轻手轻脚盖上被子。“少爷,睡吧。这种事急不得,是您的,跑不掉,不是您的,强求不来。” 怎么能强求不来呢。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八十二章 管三爱着服务器~章年卿盯着冯俏吃饭,冯俏虽未回头看他。一会儿也两颊绯红,不自觉细嚼慢咽,斯文优雅起来。 孔丹依见状皱起眉头:“不可口?”舀了醪糟丸子,白勺清汤蛋花点缀,看着很开胃。孔丹依还特意当着冯俏的面放了一大勺白糖,谁知冯俏还是小口小口抿着,没有食欲的样子。孔丹依重重放下碗。 这是发怒的前兆。 冯承辉不动声色撞了撞不解风情的孔丹依,不曾想激化了妻子怒火,“你女儿还说不得了,看看都惯成什么样子了。”孔丹依竭力压抑着声音,看着章年卿在,没再说什么过火的话。 冯承辉无奈的叹气,正想说上几句。章年卿忽然站起来,从孔丹依手里接过瓷碗,“师母,我来喂小师妹吧。” 冯俏差点跳起来,飞快的说了句不用了。狼吞虎咽,大快朵颐。迅速告辞,离开饭桌。 章年卿盯着桌子上的空碗筷,微微出神,表哥的话飘一句荡一句的。 他真的挺想喂喂她的。 如果真可以把她带回家就好了,他喜欢什么样子,就把她养成什么样子。 其实她现在这样就很好只是和他不亲。 章年卿脑子浑浑噩噩的想着一些有的没的,食不知味的吃完一顿饭。 微雨濛濛,章年卿独自一人从偏门出去。撑着伞,刚踏上青石小路,便有一种被窥视之感。 “章少爷?”冯府的小厮不解的看着突然停下的小厮。 章年卿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周围的痕迹,注意到门檐下那片空地有湿脚印。小厮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蓦地像是被人点了句什么似的,一行礼走了。一句话也没说。 章年卿看着地上踌躇的湿鞋印,不动声色比划了她鞋的大小。比他掌心小一些,尺寸不准,但他不敢做的更明目张胆。 小门两侧种的都是青竹,峻峭挺拔,四季常青。以青石路为线一分为二,章年卿站在屋檐下等了好一会,雨刷刷的下个不停,始终没人出来。 他盯着屋檐下的湿鞋印看了好一会,负手侧身,对着左边的竹林道:“再不出来,我可走了。” 冯俏和婢女犹疑半晌,冯俏挪挪蹭蹭的蹭出去。露着小脑袋,探头探脑的问:“你拿的是我给你的伞吗。”声音有些甜蜜。 章年卿看了眼手里的伞,摇头道:“不是,这是我家里给我送来的伞。怎么,你也去给我送伞了吗。” “怎么可能。”冯俏提着裙子冲到屋檐下,夺过他手里的伞,指着伞柄的冯字,理直气壮的:“这是我家的伞。” “哦,送伞的人又没有说清楚。我怎么知道是你送的呢。”他笑着问。眉宇剑锋笑意荡漾,极为温柔。 冯俏听出他的打趣,不再说话。扭过半个身子。低着头看雨打穿石,很是认真。 两人半晌无话,章年卿倒是有一肚子话想说,只怕吓着她。只好站在一旁,陪她当哑巴。 阴天天黑的早,不一会便暗沉沉的。来偏门点灯的下人,远远看见两人都避开了。 章年卿清清嗓音,垂眸看着她:“我回客栈了。你也回去吧。”他看着她头顶湿缕缕的头发,也不知什么时候淋的雨,“打着伞自己还能淋到。我究竟是该怪你丫鬟伺候的不上心,还是你太过顽劣。” 冯俏皱着鼻子,“你不要用这种老气沉沉的调调和我说话。”她睁着葡萄似的黑眸仰头看着他。不满道:“你也是个孩子,在我面前装什么小老头。” 章年卿还记得她嫌他高的话,半蹲下来,握着她的两个胳膊:“说的好。你以后叫我天德哥。你呢,乳名叫什么。有字吗?” 冯俏道:“我小名叫幼娘。我当然没有字,字是出嫁后夫婿取的。人家现在还是待字闺中的小姑娘呢。” 幼、娘。 章年卿心一跳,心头被笼罩的那个巨大的‘幼’字再次跳出来。他按耐住狂跳不止的心脏,正想说我给你取字,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柔声道:“幼娘乖,我真的要回客栈了。等我考完再回来看你。” 冯俏有模有样的叹了口气,“其实你来看不看我都是一样的。以前没见过你,我也这样过来了。喏,手伸出来。” 章年卿莫名所以的递上手背,冯俏手里攥了个什么东西,她对着那一哈气,冲着他手背重重的盖了一个章。 章年卿借着微光一看,闲百忍。是他之前给她的钮印。不禁笑道:“你给我盖这个干什么。” 冯俏盈盈一笑,贝齿微露,俏皮的福了个身:“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盖了章,你说话便要算话。” 章年卿:“什么说话算话?” “你说你要来看我的。”冯俏略显委屈:“虽然我并不大在意你来不来看我。可你说出去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怎么能说反悔就反悔。” “不反悔不反悔。”章年卿看着她皱巴着的小脸,摸了摸她的头,动情道:“等我考完试带你去放风筝。” “真的吗。”冯俏喜出望外,“我爹娘答应吗。” 章年卿胸有成竹,“你这几天好好准备下我们出去玩你想穿的衣服,什么都不用管。其他的事都交给我。” 冯俏高兴的抱了他一下,夸赞道:“你还是挺有用的嘛。” 章年卿微僵,板着脸从她小小怀抱里站起来。冯俏愕然的看着自己手里的人变成一双腿,闷闷的松手,“路上小心。” “恩。”章年卿淡淡的。 越临近会试,同福客栈越发热闹。 一个个原本闷在屋子里苦读人的举人老爷们,纷纷出来坐在大堂吃瓜子看戏,时不时各自散布一些无溯无源小道消息,章年卿听听便过,一笑了之。 实不是他瞧不起人,只是这些同科之间流传的所谓‘题目’‘点卷’多是无稽之谈。真正手握重秘的人不说,不知所云的人纷纷附和,企图从中捞到一丝半点的残羹。 章年卿生在官吏之家,先生又是前新科状元,如今岳家又拜着孔氏一族。他所接触的圈子秘闻,比在场人都辛密。 不过,念着父亲和岳丈前的千叮万嘱,章年卿还是仔细留意了下诸位所提及的科目书籍,晚上挑灯夜读,很是刻苦。 元月二十八日,离大考还有三天。客栈的举人陆陆续续都去了孔子庙拜先人。 章年卿也被陈伏拉着去,走到半道,冯承辉拖着他径直去了衍圣公府上,道:“直接拜自己祖先吧。” 章年卿看着家庙里如雷贯耳的大名,恭恭敬敬对小山一样密集林立的牌位上香磕头,口中自称的是:孙女婿章年卿。 衍圣公孔明江本人也跪在和章年卿并肩的蒲团上。章年卿吓得魂飞魄散,好悬没跳起来。不动声色从蒲团上挪下来,跪在孔明江右下侧。 孔明江看了一眼,没说什么,算是默许了。 经过冗长的程序,章年卿回去的时候已经天黑了。晚上陈伏拿着一个文昌符过来,说是见他今天没有去,便多带了一个给他。 章年卿瘫坐在床上,恹恹的看着手里的符,无精打采的。“陈兄,明日我还是想亲自去祭拜一下夫子。” 陈伏微讶:“今日你家人不是带你去拜老夫子的吗。” “拜是拜了。”章年卿垂头丧气道。可他觉得孔老先生更想从棺材板里跳出来打他一顿。 章年卿扶额倒床,抱怨道:“你知道吗,衍圣公他今天居然和我跪在一排!!!” 陈伏惊的连连倒退,“你,你们家和衍圣公很熟吗。” 章年卿惊觉失言,描补道:“求了些门路。今日总算见上了。”轻描淡写的带过。 陈伏扶着胸口顺气,“好家伙,章弟快把你今日穿过的衣服借为兄摸摸,沾沾喜气。” 章年卿指着屏风,“刚洗完澡,顺手搭在那了,还没收,你要的话,待我洗了,全拿去吧。” “不能洗,不能洗。这可不能洗!”陈伏连连拦道:“这可是好东西,怎么能这么糟蹋。” 章年卿:“” 陈伏喜滋滋的抱着衣服回去的时候,章年卿还不忘叮嘱,此时不要泄露出去,以免惹麻烦。陈伏连连答应。 章年卿看着手里的文昌符,良久喟然道:“这世间才华皆藏腹纳肚,皆是个人的本事。若终日不学无术,末了拜一拜孔老先生,夫子庙里求一道符,便能金榜题名,高中状元。那天下人还读书作甚,直接娶了孔先生的女儿不就行了。” 话毕才方觉不对,他岳丈兼先生,的确娶了衍圣公的女儿,还中了状元。 不对不对,冯先生是先中了状元才娶了师母,这两者不能相提并论。 可万一,正是因为先生命里和师母是夫妻才中了状元呢 章年卿脑中跑马,胡思乱想着。很快睡着了。 他做了一个极其香艳的梦,梦里冯俏长大了,她赤着臂膀,眉间天真举止诱惑,像个小妖精一样魅惑着他。两人红浪翻被,正是动情时,忽然有一个头戴金冠穿着鹤补服的大官腾云驾雾而来,手里捧着圣旨,照本宣科念道:“新科状元京兆府章年卿接旨——” //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84.第一百八十三章 购买比例低于40, 48小时后显示正常章节。  翰林院, 章年卿欠身问忙碌的周存礼,“周兄,听说你和任伯中玩的挺好。” 任伯中父亲是太医院的医正。 “伯中?你问他干嘛?”周存礼纳闷,两人同科加共事也没有说过几句话, 怎么张口就问他朋友, 他试探道:“你们认识?” “有空叫出来一起喝酒啊。”章年卿单支着胳膊, 闲闲道:“不如就今儿吧, ‘大梦京’冬日里上了新酒, 去尝尝鲜,我请客。” 周存礼放下手中的书, 百思不得其解的看着他:“我说章少爷,你这好端端的怎么黄鼠狼给鸡拜年啊。我看你就是没安好心。你不说清楚干什么, 我可不帮你叫人。” 谁不知道章年卿身边都是一群高官显贵的子弟,看他着是个清流,才名冠身。实则就是二世祖。 大前年章家着火, 不过烧了几间屋子, 连个丫鬟都没伤着。硬是惊动了刑部, 连好心救火的杨学士都被叫去问了好几次话。 谁不知道章年卿是在报复, 东院那点破事,个个心如明镜。 杨学士回来后, 不再带着他们和章年卿郑大人针锋相对, 几人和hé pg平修完新史, 各回部门就任。倒也相安无事。 那件事后, 大家便浑称他为‘章少爷’,多少有些调侃的意思在里面。后来大家相熟了,那份调侃便化成熟络,只有相熟的哥几个才这么喊。 章年卿道:“就喝酒还能有什么事。得,我老实说了吧。我妹子这两天后牙槽泛牙疼,我看他有没有什么招。” 周存礼不明白了:“有病了不去请大夫,找伯中干吗,他爹是太医院的,他才几斤几两重。” 章年卿含糊其词:“不方便。” 中午,冯俏窝在房间不肯出去,连饭都不吃。爬在锦被上,捂着腮帮子,眼睛红了一圈。 珠珠端着茶水偷偷摸摸进来,冯俏一看见她便问:“娘走了吗?” “走了走了。”珠珠上前摸了摸她的脸,看着冯俏微肿的腮帮子,给她换了个热帕子。叹息道:“xiǎ一 jiě,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都疼成这样了还只在房间里抱着被子打滚。昨天也是,夜里疼成那样你怎么不喊三少爷过来看。反倒不疼了跑去撒娇。三少爷会心疼才怪。” 冯俏疼的心烦意乱,恼道:“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买了。” “你要把谁卖了。”门外一声笑意。 珠珠回头一看,讷讷道:“三少爷” 章年卿粲然一笑,手里拿着药瓶,提步要进。珠珠慌慌张张横臂挡在前面,眼睛一闭,心一横道:“三少爷,这是xiǎ一 jiě闺房,你不能进。” “果然话多。看来真该卖了。”章年卿不咸不淡拨开她,指了指门口:“既然不合规矩,劳烦珠珠姑娘在这守一守了。”说着,把人关在门外。 冯俏凌乱着头发从锦被中抬起头,可怜兮兮的。章年卿取开她捂在腮帮子的白帕子,一抽,没抽出来。瞥了眼她白玉手背上隐隐的青筋,手下用力,握着她的手腕拉开,右手凌空一捞,拾起热帕。 冯俏的小脸顿时暴露在空气中,腮帮红肿。 章年卿看清后眼中闪过一抹心疼,指腹摩挲着她脸上娇嫩的肌肤。他刚进门,手里还带着料梢的寒气。 冯俏感到凉凉滑滑的,觉得很舒服,这次没有喊疼。怕章年卿看见自己的丑样,闷闷道:“你怎么来了。”声音有点哭意,“我最不想让你看见我这个样子了。” 章年卿眼眶一热,好笑的问她:“不向我兴师问罪了?” 给她掖了掖松松垮垮的上衣。拍了拍自己大腿,“来,躺着,让我看看到底怎么样了。” 冯俏十分顾忌形象,单手捂着鼻子,只露出嘴的位置,仰头张嘴。 章年卿拿干净软布擦擦指尖,顺着她的后牙槽细细摸了一遍,心里默默数着数。他问:“幼娘,你牙都换完了吗?” 冯俏骄傲道:“今年夏天的时候就换完了。” 章年卿屈指弹了下她的小虎牙,“傻丫头,这有什么好骄傲的。你还是祈祷你的后槽牙没有换吧。不然你可能真得龋齿一辈子。” “是是吗?”冯俏忍忍不住捧着自己左右腮帮,感觉了一下。“我会把坏牙换掉吗。” “有可能,我朋友说你这个年纪乳牙和恒牙是长在一起的,我刚摸了摸,你现在约有二十四颗牙齿,磨牙这里还没长齐。”拍拍她的屁股,示意她坐起来,递给冯俏一个小瓷瓶。“下次把把你带出去让大夫看看,没准还有的救。你先凑合用这个抹一抹,止痛的。” “这是什么?” “苦参汤的配料研制成的粉末。倒一点在指尖上,把粉末填进小洞里。用两次就不疼了。你在内宅住着不方便熬药,白日里就抹点药。睡前让珠珠帮你冲点药粉漱漱口。赶明儿我去在讨一点消肿的药,你配着用着。不管用我再想办法。” 章年卿怜惜的摸着她的脸,心痛不已:“可怜的俏俏。” 苦参汤,冯俏隐约有点印象。扁鹊仓公列传似乎便有记载齐大夫治龋齿的办法。她哼哼:“你那个朋友也不过是拾人牙慧。我是疼的忘了,不然我自己都给我开药方了。” 章年卿刮刮她鼻尖,失笑道:“好好好,我的幼娘最厉害。” 冯俏知道他在笑话自己,扭过身不理他。对着铜镜捣鼓,怎么也抹不对位置。明明舌头一瞬间就能找到的龋齿,指尖摸一圈也找不到地方。惹得她满嘴苦涩。 不知是不是章年卿在身边的缘故,她一委屈,眼泪就不受控制的掉下来,冯俏小性子发作,把铜镜狠狠推倒,趴在桌子上大哭不止。 小瓷瓶端正的放在左上角,没有跟着遭殃。 连发脾气都这么小心翼翼。 章年卿念头闪过,心头酸楚,屈腿蹲在她身旁,握着她的手,“冯先生和师母就你一个女儿,你怎么” 一时词穷,没在说下去。换了个话题道:“来,叫声三哥,哥帮你。” 冯俏楚楚可怜的抬起头,泪眼汪汪,“天德哥。”她趴在他胸膛里,娇气的蹭蹭,埋怨道:“好苦啊,满嘴都是苦味儿。” “所以才让你咬在牙里忍一忍啊。乖,翻个身,仰头趴着。像刚才那样。” 章年卿扶正冯俏小身子,大刀金马跨坐在圆凳上。冯俏搬来一个小杌子,靠着他腿坐下。 章年卿往左手指尖倒出一点粉末,想了想,右食指在她涮了涮,蹭了些许口津,醮着苦参粉,往她两边牙抹去。 冯俏被他摸得痒痒,总是忍不住咬他指头。章年卿两颗后牙都涂上药以后,只见两个指尖湿哒哒的,沾满口津,上面还有暧昧不明的牙印。 章年卿故意羞她,在她两颊蹭干净口水。又在她怀里摸出张新帕子,慢悠悠的在她眼皮子地下擦着指头。 冯俏又气又羞,死死咬着后牙槽。她现在不能说话,张嘴就是苦味,只能等粉末消融后在说话。 可章年卿实在笑的太气人,冯俏气不过,挠了他一爪子。 章年卿下意识一躲,脖颈留下三道指甲红痕。 “嘶——”章年卿险些咬着舌尖,捞起地上的铜镜一照,乖乖,红痕暧昧不明,他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他恶狠狠的盯着冯俏,佯怒道:“你存心看我笑话是不是。” “窝拉有(我哪有)。”冯俏嘴里喊着口水,含混不清道。 “还敢说。”章年卿一指禅戳着她白嫩的额头,留下虐待的指头印。他仰天长叹,“我的一世英名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85.第一百八十四章 购买比例低于40, 48小时后显示正常章节。  走了一段时间, 章芮樊忽然回头问:“你跟着冯先生三年, 就没见过他的小闺女。” 章年卿一抖袖子,小脸肃然道:“孩儿禀知礼节,从不冒犯。念书便只去晖圣堂一处。从不瞎游乱窜。” 章芮樊瞪了他一眼,莫名老脸臊红。恨铁不成钢在他头上敲了一记, 抖着手腕道:“兔崽子,都敢编排你爹娘了。”没有你爹娘, 你现在能长这么大吗! 十四岁的少年目露茫然, 糊涂道:“何为编排?是孩儿的哪句话说的不妥当吗。” 身后捧着礼物的小厮噗嗤一笑,小山高的礼物动摇晃, 用原本用袖子捂着嘴偷笑,见状赶紧双手扶稳。吃了章年卿一记凌厉的眼神后, 眉低眼顺的跟在后面。 章芮樊递拜帖去敲门,如今从一介教书先生升擢至东阁大学士的冯承辉先生, 居住的仍是杏儿胡同。 冯承辉看着章芮樊心情复杂, 他两人是同科, 十八岁他一举夺下魁首,春风得意, 踏马观花时别提多风光了。 当年章芮樊却落了榜, 又接连考了四年,二十三岁才得了个进士身。 可高有什么用, 比起章芮樊的青云路, 冯承辉在guān chǎng这一路走的几乎亏心啊。 痛惜扼腕良久, 这才正色,细细打量了一番章芮樊儿子——章年卿。 第一个念头,黑。果然如泰山所说,章年卿太黑了,虽不敢和包公类比,却也委实不像个书生。倒像一个面朝黄土背朝天的乡下人。 念着他这个新鲜出炉的小解元,按下满心不满,勉强露出一笑,和章芮樊寒暄道:“我记得,他头两年在我这里念书的时候还是神姿丰秀般的人儿,怎么孩子养到自己家,却养的这般枯瘦。你啊,对孩子也太不上心了。” 章芮樊赶紧道:“药吃的。实不是我把孩子养的不经心,秋日里孩子病重,眼看就要大比。孩子又要强。药难免用的重了一点,这一病,好是好了。人却变的蜡黄蜡黄的,怎么养都是现在这幅黑黝黝的样子了。我都快愁死了。” “诶,话不能这么说。男儿吗,养的跟个小白脸一样有什么好。我看这样就挺好。”拍拍章年卿的肩,佯做满意。 今儿是岳父看女婿的日子,章年卿和冯俏这条姻缘线,是冯俏的外祖父,衍圣公孔明江搭的。俏姐儿今年才九岁,问亲委实过早了一点。孔明江却道,“不赶早不赶晚,赶上好时候便是一桩好姻缘。只是定亲罢了,又没说让俏姐儿明儿就嫁了。” 冯承辉喏喏称是,在这个老丈rén iàn前一点都说不上话。 衍圣公是虚职,历朝历代为孔子嫡系后裔留下的世裔封号。没什么实权,空拿俸禄而已。 祖上青荫,一千多年下来,孔氏后人还能得到祖宗庇佑。当真是前人种树后人乘凉的现世版。 冯承辉能娶了衍圣公的女儿,还要从他十八岁中了状元那年说起,时年盛行榜下捉婿,冯承辉学问好,人又长的俊。品行端正,身家清白。踏马游街时,一眼被衍圣公相中,叫到府里去,问他愿不愿意娶他的女儿。 冯承辉对孔丹依一见倾心,满心愿意。却拱手道,他不敢私自婚配,要写信问过家中父母才行。 孔明江是灌着儒礼长大的,见状对冯承辉越发满意。 后来,冯承辉父母回信附上生辰八字,还寄了一副金镯子,很是满意这桩婚事。 不过冯承辉在孔明江跟前说不上话倒不是因为家世卑微,娶了贵媳。实在是他的官路太过坎坷崎岖,十八岁中状元,春风得意,进翰林院俢撰。 二十出头,金榜题名,洞房花烛,他人生四大喜,他一下子就占了两个。 后来能沦落到回京教书的地步,还是老丈人费了大力气,将他从一个偏僻的小县拉上来。 因着这份恩,冯承辉在孔明江面前从来大声说一句话,孔明江说什么都不反驳。叹了口气,招手让章年卿过来,问他:“明年下场春闱,你有几分把握。” 章年卿看了眼父亲,反黠道:“我若没有把握,先生是不是就不把女儿嫁给我了。”一笑,两排白牙晃眼。 冯承辉乐了,没忍住在他头上摸了一把。指了指里间,“去吧,你师母有话对你说。” 这是看上的意思了。 章年卿忽然更紧张了。 依家中的长辈指点,里面明面坐的是岳母大人,屏风啊,窗子啊,反正总有一暗处藏着冯先生家的这位小闺女。 不过,听说他的小娘子今年才九岁。还是只知道玩乐的年纪,怕是不会躲在暗处偷偷的看了。 舒出一口惆怅,提了提神。大步进了屋子。 冯承辉令人温了两杯清酒,招呼着友人喝起来。边喝边聊,冯承辉问:“章兄,现在家中几个儿女?” “三子一女,最小的女儿刚出生满三日。” “哦?可是天德中榜那日生的。”章年卿,字天德。 “正是。也因着此故,给女儿取了青鸾的乳名。青鸾报喜,唉,我这儿子,可比我当年出息的多了。” 一句话说的冯承辉更惆怅了,他至今才得了一个女儿。独苗苗养在膝下,正是百般疼爱的时候。突然心肝宝贝就这么被她外祖父许了出去,冯承辉觉得肉都疼。恨不得没教过这个学生。 冯承辉在京府中学堂教书,闲暇之余还指导了几名学生课业。章年卿便是其中之一。 不过那时章年卿长的瘦弱白净,个子也不高,在人群中并不起眼。还是个闷嘴葫芦,不喜与人交谈。 冯承辉对他印象并不深刻,掐指一算,章年卿至少在他膝下读了三年书,若是算上中学堂的日子,章年卿在他身边近八年,他对这个孩子一点印象都没有。 可想而知,章年卿的存在感有多低。 人比人,气死人。 他中状元的时候,章芮樊还在勤学苦读求功名,一晃二十年,章芮樊从小小的汝宁府同知,一晃成为如今的吏部侍郎。膝下儿女双全,儿子还这般出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86.第一百八十五章 购买比例低于40, 48小时后显示正常章节。 一篇文章促就后, 他大汗淋漓,后背全湿。比自己重新写一篇还要艰难。 长舒一口气放下毛笔,逐字逐句读起来。想着冯承辉曾经教导他的,索性把门一关,服侍的人都遣开。 对着墙, 一字一句, 大声念起来。烛影摇曳, 也不知是他心中缔结, 还是他笔误的那处写的真的牵强别扭。他每每读到此处,便读不下去了。 月上中天, 夜色无边。 章年卿无论如何也睡不着, 在床上翻来覆去的。蓦地,他猛的坐起来,掀开床帐穿鞋穿衣服:“来人啊。备马车,我要去冯府。” “现,现在吗?”下人望了望漆黑黑的庭院。 “对, 马上去办。”章年卿在箱笼翻找着外罩衫,下人硬着头皮出去了。 见状,他的贴身小厮毛竹劝道:“三少爷你有什么急事明天早上再去不行吗。您再急,也不能这个时辰就去啊。冯先生他们肯定早就歇息了。” “我知道我知道。我都知道!”章年卿红着眼睛,像一头暴怒的野兽。啪嗒, 眼泪落下来。他蹲下身抱头痛哭, “这件心事不了, 我实在睡不着。毛竹,我等不了。明天早上,呵,一盏茶的时间我都不想等。” “可你现在去找了冯先生有什么用呢。”毛竹旁观者清,老实道:“先生不是考官,你也不能重新进殿考一次。事已成定局,三少爷你再急有什么用呢。”一语中的,戳破现实。 他把人扶到床上,轻手轻脚盖上被子。“少爷,睡吧。这种事急不得,是您的,跑不掉,不是您的,强求不来。” 怎么能强求不来呢。 章年卿怔怔的想,一夜无眠。 第二日大清早,毛竹带着婢女端着布帕热水进门。 一进门,见章年卿已经穿戴好衣服。他神色憔悴,眼底淡青。毛竹看在眼里,叹了口气,没敢说什么。手脚麻利的服侍他梳头,“马车已经准备考了,早膳也做的差不多了,三爷要用点在走吗。” “不用了,这就走吧。”章年卿热帕子随手递给丫鬟。 临走前,他走到桌前,盯着桌子上的墨卷,良久。卷起收在袖子里。 冯府内,小花园。 “好了没啊,你快点。再弄不好,我回去就没法交代了。”冯俏的表姐——林灼,在一旁催促不断。 冯俏眼稳心稳手稳,手里正捧着一个破损的唐三彩小马,形状不大,只能做把玩。现如今却是首尾分离,碎成三块。她停下手中的活,叹了口气,瞪眼道:“你再催我,我就不帮你修补了。你说你怎么这么能败家,上次摔坏了姑姑的玉镯,勉强拿金镶玉凑合过去了。现在你居然又把姑父的好不容易收藏到的唐三彩小马摔坏了。我总不能给马脖子上镶一圈金吧姑父肯定会发现端倪的。” 林灼欲言又止,委屈巴巴的住了嘴。她正有求于人,不敢得罪冯俏。 冯俏修补古画瓷器的活是无师自通。冯家只她一个孩子,幼时时常寂寞无聊,便经常去孔家和表哥表姐们玩。孔明江家里老东西太多,炕角上随便压压一块砖都是老古董。修修补补,经常在所难免。 冯俏非常感兴趣,时常蹲在孔明江身边看。小冯俏极为聪明,不管什么东西看一遍就会,渐渐地耳濡目染,无师自通。 冯俏六岁的时候补过一副仇英的仕女图,破坏过程比较凶残。表兄妹几个一副闯了大祸的样子,大舅的长子一咬牙,站出来,说这件事他一个人去承担,让谁都别声张。 孔明江回来后果然大发雷霆,痛打了孔大哥一顿不算,还把人扔进了柴房,美誉其名:面壁思过。 大家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冯俏一声不吭将碎纸残片报走,重新拼凑c重裱并且做旧。 冯俏把修补品拿出来后,大家都吓傻了。谁也不相信这是她一个人完成的,孔二哥更是一脸严肃深沉的说,“把它抱给字画楼的老师傅,至少也得三天才能修复。” 冯俏莫名其妙,觉得二哥实在夸张。她一个小孩子一会儿就能弄好的东西,大人怎么可能那么犯难。 不过现在不是争辩这个的时候,大家赶紧把字画送去,让爷爷消气。 孔明江拿着字画,倒是没有消气的意思。大家这才知道,孔明江不是生气大家弄坏了字画,一副字画算什么,让他愤怒的是孔大哥的教养,并质问大家:“你大哥可是跟着皇子在念书,赶明儿他在皇宫也这么毛毛躁躁,谁去救他,恩?!” 气过了,孔明江才想起来问冯俏:“你跟谁学的这个?” “这很难吗,为什么你们都这么问我。”冯俏疑惑极了,不知为何,声音里还有一丝颤抖。 后来孔明江发现,冯俏不仅修复字画很有天赋,一些古董瓷器,更是上手就来。这让孔明江很震惊,他第一次开始正视这个小外孙女。渐渐的,他发现,与其说冯俏很有天赋,倒不如说她很有学问。 许是小时候太寂寞了,冯俏念得书又杂又多,心窍开的快。女孩子家本来就心思细腻,很容易从纸张脉络里找出它原本的样子。 看得多了,便会的多了。 孔明江闲赋在家,琴棋书画奇淫技巧上无一不是行家。他爱冯俏的聪慧,便想把她带在身边教。 冯俏却是一个不喜欢学东西的,她只对自己感兴趣的东西下功夫。孔明江试了几次后便放弃了,强扭的瓜还真是不甜。 他不止一次的对夫人感慨惋惜,孔夫人却道:“她爹是寒门子弟,还能一举夺冠考取状元。依依更是自幼就聪慧,他们两的孩子,怎么会笨。只可惜俏姐儿是个女孩子,若是个男孩”不知不觉就扯远了。 孔夫人沉默下来,女儿没给冯家添一个儿子,她总害怕哪天一睁眼,依依就哭着回来,说冯承辉不要她了。 冯俏正埋头把最后的尾巴粘上去,然后刮漆描补颜色。灰头土脸时,突然听说章年卿来了,吓得她蓦地站起来,摸摸头发,又看看自己身上的衣裳,一闷头钻进房间了。任凭林灼呼喊,也置之不理。 书房里,冯承辉惊愕的看着章年卿:“你怎么来了。你怎么现在这个时辰来,也不看今天是什么日子,你还敢乱跑。” 章年卿浑浑噩噩的,脑袋一时没转过弯:“什么日子?” 依惯例,殿试结束后,翌日清晨,皇帝依例单独召见前十名新科进士,人称“小传胪”。 冯承辉恨铁不成钢,“赶紧回去,小心皇上找不到你人。” “哦,哦。”章年卿说着就要出去,他把这件事忘得一干二净。跨出门时,想了想,将磨卷抽出来交给冯承辉:“冯先生,这是我凭记忆誊下来的,我昨日殿考的卷子。我今天找你来,就是心里没底。” 冯承辉疑惑的接过,指着一处明显别扭的‘国’字。“这是怎么回事。” 章年卿回头,笑容孤寒:“戳破我自信的东西。” 冯俏穿戴焕然一新,出来却不见章年卿。探头探脑去了冯承辉书房,却见冯承辉在烧什么东西。“爹,章三哥呢?” “我让他回去等消息了。” “哦,对。今天是小传胪的日子。”冯俏眼睛一转,偎过去抱着冯承辉的胳膊,娇声问道:“爹,章三哥是你的学生,你觉得他这次能一举夺冠吗。” 冯承辉喟然道:“原来七分的把握,现在只剩下了五分。” 冯俏愣住了,“为什么?” 冯承辉不欲多解释,只道:“也是他的运气没到。这世间的状元,七分靠才气,三分拼运气。实力加运道是平步青云,实力加疏忽意外就是怀才不遇,一辈子郁郁不得志了。”声音很是怅然。 冯俏说不清心中是什么感觉,只觉得鼻子一酸,眼眶有泪意。这一刻,她竟是希望章年卿能金榜题名。真心实意,不掺半分虚假。 她小声问:“没有回旋的余地了吗。” “那倒不至于。”冯承辉想着那份墨卷上的字字句句,沉吟道:“凭他的才华进前十甲是不难的。其余的,就看运气吧。只要他能在皇上召见时表现突出,给皇上留下印象,未必就没机会”余下几字没有说,充满无限期望。 章年卿刚走到半道,便见章家仆人喘着粗气道:“宫里来人召见三爷。三爷快跟我们回去吧。” 闻言,章年卿话都没多说,便钻进马车。 马车摇摇晃晃,薄薄倦意传来,章年卿打了个哈欠,一时有些后悔昨晚没睡觉。他这副样子就去面圣。真是 屋漏偏锋连夜雨。 他长叹一口气,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为今之计,只能背水一战。 没准他还有机会。 当年冯承辉回京后,中学堂教书俸禄微薄,便打了教私塾的念头。冯家不算小,他当年高中状元,黄金赏银没少得,加之衍圣公疼女儿,孔丹依陪嫁丰厚,小夫妻共同拿出银子,托孔明江的脸面在杏儿胡同置了一所三进两出的院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87.第一百八十六章 购买比例低于40, 48小时后显示正常章节。  三月杏花雨, 放榜这天是个雨天。 填榜官醮着笔墨, 迟迟不敢下笔。黄纸旁摆着的是份名单, 摇摇头笑道:“皇上现在真的是什么心事也不藏了”他还以为会是个榜眼探花呢。没想到,啧啧两声,提笔写下:第一甲第一名京兆府章年卿。 与此同时, 刘府书房内的案几上正摆着一份墨卷,隐约见左上角铁钩银划一行楷字,钦定第一甲第一名。 屋内气氛紧绷一线, 刘府的门客们低眉肃目, 大气也不敢出一声。有人偷偷抬眼看着桌子上的墨卷, 确认是原件之后,心中更是胆战。 良久良久, 刘宗光终于挤出一句话, “没想到章芮樊这么会教儿子。” “爹”刘俞仁刚想说句什么。 刘宗光抓起桌子上的东西劈头盖脸的向刘俞仁脸上砸去, 吼道:“你跟着孔明江念了那么多年书,你他娘的就只给我考了一个贡生回来。我不指望你拿状元, 也至少考个进士吧, 啊!哪怕同进士身。你老子我也好安顿你!” 他恨铁不成钢的指着刘俞仁,手指在颤抖:“你给我滚, 现在!” 刘俞仁脸色惨白,抖着嘴唇。诸多门客想上前为他说几句, 刘俞仁抬手拦住, 一撩袍, 扑通跪下,重重磕头:“孩儿知错。儿子让爹爹操心了,是儿子不对。你莫要气坏了身子。” 刘宗光见他这副样子便心软,目光扫过诸人,发现满屋子的谋士门客无一不想为刘俞仁求情的,纵然此刻他在震怒,这些人仍然满目担忧,企图顶着他的怒火死谏,心里忽然就一松。 罢了,这世上有人天生是文曲星,有人天生是孟尝君。本就强求不来什么。 刘宗光抬手三折两卷吗,将章年卿的墨卷扔下去,吩咐道:“速送回礼部。”望着窗外雨势渐小,叹道:“黄公说巳时雨停,怎么都巳时一刻了,雨还在下。” 没有人接话。刘宗光也不在意,问儿子:“孔明江手里握着你的把柄,当初你不愿意和冯俏成亲,现在如你所愿了。这件事你打算怎么办?” 刘俞仁沉默将就,态度坚决:“我是绝对不会答应爹的第二个办法。” 刘宗光很耐心,反问:“那你想怎么办。” 刘俞仁紧紧闭着嘴巴,不吭声。 刘宗光当初在刘俞仁面前摆了两条路:一c娶冯俏。二c杀孔明江。 刘俞仁都不愿意。孔明江孙子辈里的女孩子,就属外孙女冯俏最大。可这个最大的女孩子,都要小他九岁,还是一团孩子气。 而孔明江,他的恩师。他更不愿意杀他。 俗话说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他不敢说视孔明江为父。却也做不到弑亲师,手刃对他有授业解惑之恩的师父。 因这一举动,刘俞仁在席下门客中饱受好评。 刘宗光厉声道:“我可以不杀孔明江,但是儿子,十年后,倘若这朝堂之上真有人能与你一争高下,必是章年卿无疑。你今日把冯俏和冯俏身后的孔家推给你的对手。总有一天会后悔的。” 此时屋子里只剩父子二人,刘俞仁目光坦然,静静听着父亲的话,一句也不辩驳。 刘宗光目光微狭,将他的儿子看的明明白白,一语点破他的心事,道:“我知道,你相信孔明江的为人,你也相信他不会讲这件事作为把柄说出去。甚至你一而再再而三的顶撞我,无非是觉得我刘宗光不敢杀孔明江。” 刘俞仁目光微缩,忙低下头,不敢看父亲。 “可是俞仁,你知道孔明江有多么护短吗?他脾气又臭又硬,皇上的情都不领。谁的人情都不肯求,他这一生甚至没有为他儿子谋过一官半职。却为他唯一的女儿满京城的求人。”刘宗光神色微微妒忌,一闪而过,喟然道:“冯承辉这一辈子也就取了一个好媳妇。” 顿了顿,“你想的没错,我的确不敢杀孔明江。不是因为我怕他也不是因为怕皇上怪罪。而是,他是孔氏后人,最嫡亲嫡系那一脉。杀了他,我怕我刘氏子孙,今后再也没有一个能在仕途上冒头的。” 刘俞仁抬头时已经满脸是泪,“父亲。您是担忧我日后与章年卿为敌,恩师会为了他的孙女婿而不惜性命将这件事说出来吗?” 刘宗光没有回答,温和的看着儿子。那双睿智的眼睛仿佛再问,你不相信吗。 “可是父亲,满朝文武,千万父母官,我大魏朝上上下下这么多官员。您怎么就知道,日后冒尖的会是章年卿,而不是王年卿c李年卿。”刘俞仁近乎哀声:“他不过就是考中了个状元,您怎么就武断的将他列为我日后的劲敌呢。” “直觉。”刘宗光斩钉截铁道,他的预感很不好:“当初乡试的时候,章年卿突然杀出来,夺了你的名次。我便有不好的预感,紧接着,孔明江为张章年卿和冯俏请了亲。再到后来,你将他请进府内。那时候为父便知道,这是你一生的对手。” 名利,女人,劲敌。 通常来说,前两个成为对手的人,在日后很难不成为劲敌。 刘俞仁忍不住道:“这么能算,我又不喜欢冯俏。起码这一项就不成立。” 刘宗光笑笑,没再多为这个问题做解释,道:“你若不想对你恩师下手,我倒有个办法。” “什么办法?” “杀了章年卿。” 巳时三刻的时候,雨终于停了。太阳露出晴光,地上浅浅的小水滩很快被晒干了。 章年卿身着红袍,戴着高冠状元帽。携新科进士进宫接受传胪唱名。 别看现在他龙骧虎步走的风风光光,器宇轩昂。早上章年卿穿着衣服一出来,便引的哄堂大笑,闹了他一个大红脸,手脚都不知道放在哪了。 今日冯俏也被双亲带着去了章府,正厅里早已经坐满章家的七大姑八大姨,冯俏一进门,便惹来诸多目光。此番冯俏是以同僚之女的身份过来坐席的,大家虽知她是章家订的小媳妇,顾忌到姑娘家脸皮薄,还算克制,没有在当着冯俏面说什么浑话。 满堂妇人家,各家男人们却都没有来。虽然私下已经公榜,章年卿的状元服都已经送来了。男人们还是得等到金殿传胪后,才能shàng én祝贺。 皇宫里,宣礼太监唱名完毕后,章年卿带领诸进士叩谢皇恩。章年卿被当场授予翰林院修撰,探花何文芳c榜眼周存礼分别被授予翰林院编修。 这边礼毕后,章年卿火急火燎又带着进士们去礼部参加琼林宴。 因早上下雨耽搁了时辰,新科三甲都是抱着衣服在礼部附近的同福客栈避雨,怕泥水污了衣裳不方便,三人几乎都是在宫门附近才换的衣服。今年的新科进士大多住在客栈,路远的章年卿也和何榜眼周探花一起出钱,派马车去接了。 巳时一刻过半,雨终于停了。大家赶前赶后,总算没耽误了时辰。 听说,钦天监的人都被判了刑。 大好的日子,却事事不顺,章年卿觉得十分触霉头,心里觉得晦气。 因早上的一顿折腾,大家都没吃什么东西 于是,在宴席上,满朝文武惊骇的看着这一群新科进士狼吞虎咽,大朵快颐。犹如一群流窜的乞丐,八百年没见过饭了。一席饭毕,恍如蝗虫过境。 事后,章年卿知道这件事也很汗颜。他还以为他都够斯文了,没想到,真是脸面尽失。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身边人的衬托下,他的斯文都几乎称得上优雅了。 宴席后,章年卿带着吃饱喝足的同年们,一齐去了孔庙拜祖先。 去的时候惊喜的发现孔明江也在,诸人欣喜若狂,齐声喊道:“衍圣公。” 孔明江摆摆手,“不必拘礼。待会你们还得去国子监刻碑。别在这耽误时辰了。这就随我去参拜孔公吧。” 章年卿眼眶深处微微热泪,知道孔明江是来给自己做脸面。激动之情,无以言表。只能默默受了。 这么些年,从没有哪届新科状元和进士,是衍圣公带着祭拜孔庙的。 皇上倒是有心让衍圣公将这件事接下来主持,大家都嫌繁琐,没人愿意。所以到孔明江这里就不显特殊了。 如今‘祖父’为他能做到这个地步,章年卿当然明白这里面几分是为他,几分是为冯俏。 去国子监刻碑文的时候就轻松多了,章年卿把皇榜内卷交予督刻,坐着与国子监祭酒等几位大人聊了会,吃了几杯酒,便散了。 章年卿回去的时候,家里宴席已经散了,院子外一股酒菜味,丫鬟小厮们手脚麻利的在收拾。抓着下人一问才知道,客人刚走没多久,只能几家挚交还在这边说话。 章芮樊喝的酩酊大醉,看得出来很是高兴。陶茹茹还在内院陪几位至交夫人,章年卿一踌躇,脚一时不知道该往哪迈。 “你穿红的不好看。” 章年卿蓦地抬头,冯俏如空谷幽兰般,凭空出现在院子里,眉眼如画,笑意盈盈的。 “你怎么来了。”章年卿不敢置信的看着她,上前几步,拉着她站在挂着灯笼的走廊处。 冯俏仰头看着他,暖暖融光落在她脸上,肤如凝脂白嫩鲜滑。细小的绒毛在微光下轻轻摇摆,摇摇晃晃的灯笼将冯俏的身影在地上拉扯着。章年卿心一动,声音放柔:“幼娘,我不是在做梦吧。” 冯俏立即捂着鼻子,嫌弃道:“你喝酒了?” 章年卿觉得十分在理,也就没纠结这事了。 和景帝死的太突然了,满朝文武都猝不及防。 直到这时,章年卿还没有意识到这件事会对他产生多大影响。 作为和景年间最后一个新科状元,放榜第二天皇帝驾崩。 他甚至还没来得及去翰林院赴任。 章年卿这个状元当得说不上来的尴尬。 章芮樊回来的时候除了带回来一些,‘陛下可能一直在服用丹药’‘皇上的死是突然的,大皇子的死却是有预谋的。’‘所以看起来皇上的死也不单纯了。’这些事关朝政的消息。 他沉重的看了章年卿一眼:“天德,你要做好心理准备。如果真是诸位皇子继位,他们多少也得做做样子对你们抚恩。如果,真的是齐王代侄继位” 章芮樊没有说下去,章年卿感到轰隆一声,头顶的天塌了。 十五岁的少年脊骨单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许是因为他黑,只能从他表情窥出阴测测的沉色。章年卿张了张嘴,艰难的问出一句话:“我会怎么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88.第一百八十七章 购买比例低于40, 48小时后显示正常章节。 章年卿走第二天,京城便下起了小雨。 章年卿推开窗子赏了一会雨景,将桌子上的汝窑花瓶抱出去放在窗台上, 花瓶里种着一株绿萝。 春雨贵如油,让这小东西尝尝雨水也不错。 章年卿收回手,捻了捻手指,若有所思的看了眼花瓶。再上手摸了摸确认触感,“果然是假的。”他还真以为同福客栈已经富到如此地步。摇头自嘲, 一叶障目了。 雨天多烦事。章年卿刚坐下,翻开从岳丈家讨出来的典考籍,正只字研读别人的文章,客栈下一阵吵闹。章年卿心烦意乱,摸出一块娟帕,嗅了嗅,稳稳心神,继续苦读。 “陈先生, 陈先生。唉!” 门外的人接连叫了两声,得不到回应,叹了口气,嚯的推开房门。一阵冷风灌进来,吹起书桌上的书本纸张。 章年卿愕然的看着门外之人:“何事?” “章公子,怎么是您?” 原来是店小二, 小二连连道歉后, 狐疑的看了眼窗台上, 雨中绿萝。讪讪的合shàng én离开。 然后章年卿听见隔壁房门被打开的声音,他放下书,欠身在窗口外探了探。果不其然,左手边房间窗台上,也摆了一盆绿萝。 隔壁动静悉悉索索的,隐隐能听出是四五个人在房间里。店小二的声音是最急迫的,只听他似乎扔出了什么硬物,咣当掉在桌子上。他气急败坏道:“您这钱委实不好挣,小的也不要了,惹不起,总躲得起。”骂骂咧咧的走了。 章年卿被清风拂面,洗了把脸。门外的是非不欲多听,他这边也接连来了两位客人。巧了,都是送伞的。连话都没变:“三爷昨日走得急,忘了备伞。小的今天赶紧送过来了。” 话毕,急匆匆的走了,一刻也没有多留。 章年卿关shàng én,坐在床边把玩着两个伞。嘴角翘起一丝笑意,观摩了许久,才终于在其中一把伞柄上,看见一个小巧的冯字。 他愣了半晌,倒了被热茶,慢吞吞的喝着。冯先生是不会顾及这些小事的。师母的话,便是送伞,也该和家里打声招呼,免得两家送齐了,显得跟打擂台似的,尤其显得他这个岳家心急。 哪会是谁送的呢。 dá àn呼之欲出。 指腹摩挲着伞柄,眸子中有些疑惑,也有些认真,“你就这么关心我吗。” “咚,咚,咚——” “来了。” 章年卿将手中的伞塞进被褥内侧,开门是个生脸。 那人作楫,一脸歉意道:“鄙人姓陈,单名一个伏字。方才小二误闯贵人房间,我特来致歉。”抬头,风光霁月,儒雅俊秀。看着便是一副贵人相。人却面如死灰,眉头紧锁,似有千万愁绪难以抚平。 章年卿回了一礼,客气道:“无碍,事出从急。” 他一出声,陈伏眼中便闪过一抹诧异。“不知兄台年方几何?” 章年卿身高不低,一出声便漏稚。他坦然道:“在下姓章,立早章,双字天德。年方十五。” 章年卿有意含糊,只报字不报名,去年九月才过了生辰,开年一月便称十五。不算撒谎,却处处掩饰。 不想陈伏还是一口道出他的身家来历:“兄台可是和景二十二年京兆府年纪最轻的章年卿章解元!” 佳名远扬,万口传。 章年卿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他已经到了家户喻晓的地步了,有些汗颜,不知道怎么维护自己形象才不丢人。清清嗓子,谦逊道:“正是在下,陈兄缪赞了。” 都说文人相轻,陈伏却是一个英雄见面惺惺相惜的性子。和章年卿几句话下来,两人便引对方为知己,为彼此的共鸣而感叹。一来二去,陈伏便透漏了几句自己的事。 原来,按大魏律例,过了乡试中了举人,其名下土地有免税免赋的权限。 章年卿锦衣玉食,不知民间疾苦。他夺解元的时候,倒是有乡绅送了他八百亩土地并一些银钱。被章芮樊给拒了,自己出钱廉价将那八百亩地买下,归在了章年卿名下。那时他隐约听过一些免税赋的话,却未在意。 陈伏叹了口气道:“哥嫂都是善人,我念书是又借了村里不少银钱。自我考上举人之后,以各种名义让我将他们土地收在名下的人不计其数。可在靖安,一个举人名下免税的规制最高也不过五百亩,现在我名下已经挂了七百多亩。” 章年卿暗忖,赶明儿问一下父亲,他那八百亩地是怎么安置的。 陈伏仍在继续,“我所住的,乃是小地方。当年秋赋一时少了那么多,上面便派乡保来查。还说什么,‘年年举人老人多了去,没见谁像你这样吞山吃银。胃口忒大。’后来我便被带到衙门,万幸中举后可见官不拜,受刑不罚。我被拎到县衙,住了半月倒也没吃什么苦头。” 章年卿听的头昏脑涨,自己梳理思路,斟酌问道:“那你今日又是遇到了什么麻烦。” 陈伏揉着眉心,头痛道:“这不是眼看会试,我要来上京赶考,又不放心哥嫂,便把哥嫂也带来了。安置在红庙街一处赁来的小院子。谁料想冤家路窄,那户院子的原主人,不偏不倚正是我们县老爷的亲侄子。” 章年卿恍然大悟,这两年他背地里闲书也看过几本闲书。期待的问道:“可是那县太爷的侄子,看上了你的嫂嫂,要强娶豪夺。” 陈伏头痛道:“差不多。不过我看那厮不见得是看上我嫂嫂,是诚心给我家找不痛快罢了,终日调戏嫂嫂,屡屡被我兄长撞见。谁知,这两日闹出嫂嫂有孕,加上那人故意出言蛊惑。因着哥嫂多年不孕。哥哥便以为嫂嫂肚子里的不是他孩子。一气之下,离家出走了。” 陈伏烦不胜烦,“眼看就要大考,哥哥不见踪影,我还要照顾着嫂嫂。瓜田李下,一时便有了传言,说我和嫂嫂有染。你说说,这都什么事啊。”陈伏气的直拍桌子:“现在这节骨眼,这话传出去。让朝廷怎么想我,考官怎么想我,一个品行有污之人,怎么堪当大任。” 说完才意识到,章年卿年纪尚轻,怕是不能感同身受这些生活琐碎。歉意笑道:“真抱歉,惹的章弟也心烦了。怕是你也不爱听这些糟心事吧。” 章年卿倒是无所谓,反倒觉得很新鲜,挺有意思的。他又问:“那绿萝是怎么回事?” 陈伏道:“绿萝是我和小二留下的x hà一,日子渐紧了。我便打算先将家里的事隔一隔,我这边温习的差不多了,便把绿萝放出去。便是发出x hà一,有人找,可以说我在了。如果这绿萝没摆出去,哪怕天塌下来。都不能让人来打扰。” “原来如此。”章年卿拳头抵唇,不厚道的笑了声:“看来今天小二没拦住。” “是啊,今天我摆不摆绿萝,小二都得找我闹上一闹。他闯进你房间时,我探头看见你窗前,便觉得是天意。也将绿萝挪了出去。一味逃避总不是办法” 章年卿频频点头。 下午的时候,雨停了。 章年卿夹着伞,去了趟冯府。等了许久,见冯承辉第一句话便是:“先生,靖安一带今年可是遭灾了。” 冯承辉疑惑道:“怎么忽然想起来问这个。” “我在同福客栈结识了一位朋友,听他说,他中举后因着乡亲把土地挂在他名下,导致当年秋赋缺口甚大。学生感到有些滑稽,诚如世人所言,举人年年有,免税赋又不是今年才有的规矩。缺口如此之大,只怕背后另有隐情。”章年卿不敢卖弄,一五一十道出心中疑惑。 冯承辉目光警惕:“这话你可曾问过你父亲。要知道,你父亲调遣吏部之前,曾在户部任事。” 章年卿腼腆一笑,“传道受业解惑是师父的事,我和父亲谈,岂不是妄议朝政。学生不过好奇,我这两日读典考丛书,见往年有拿政事做考题的。便想投个巧。” “你啊。”冯承辉朗朗大笑,翁婿两人以此为话题,谈论一下午。 晚上冯承辉留章年卿用饭,章年卿眼睛一亮,隐隐有期盼。 冯承辉便借换衣服的时机对妻子道:“小两口蜜里调油今后才好过日子,现在让他们多培养培养感情,不失为一件好事。” 孔丹依赞同道:“我明白。我爹迂腐,我可不迂腐。有咱们看着,他们发乎情止于礼,相熟相熟,尽是那小炭头将来chéng rén了,心里也懂得记挂。” 冯承辉颔首,“恩,记得把后宅里的长嘴仆妇丫鬟安排好。莫把好事弄成坏事,让外人嚼舌根子,说我们俏姐儿是非。” “我明白。”孔丹仪拍拍丈夫手背,让他安心。 章年卿在饭桌上见着冯俏,眼睛刷的一亮。 没有外人,冯俏的娇气便透出来了。一点没有那天见他知书达礼,温柔贤惠。许是冯家这么多年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太过宝贝。将冯俏宠的十分娇惫懒散,九岁的人了,饭都不好好吃,非赖着孔丹依喂。 章年卿三岁就自己独立吃饭了,他看着他娇憨迷糊的小姑娘,竟觉得他前两次见她才是最真实的她。 章年卿正在席上和人喝酒,门外忽然有人来请,衍圣公孔明江c章芮樊及首辅刘宗光三人一起进门。整个花园安静了一瞬,然后是齐刷刷的见礼声。只有几个小世子小侯爷神态自若的站在一旁,只微微颔首示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89.第一百八十八章(捉虫) 购买比例低于40, 48小时后显示正常章节。  章年卿觉得一阵阵刀剑光影, 在场无人抬头。他已觉数千眼刀扎入骨。章年卿出列, 中气十足, 响亮回应:“正如陛下所言。” “哦?真是难得。从来只闻寒门出贵子,纨绔少伟男。却没想到朕在有生之年还能见到如此年轻有为的人才。”和景帝望着章年卿的目光满是温和喜欢, 因章年卿身材伟岸, 挺拔欣秀,和景帝只当这是个少年。低头一瞥, 方才注意到他的年龄,大为震惊:“你才十五岁?” 章年卿肃然道:“是, 学生是和景七年,九月九日生人。” 和景帝哑然失笑, 良久才道:“可真是年轻啊。”居然还没过十五岁生辰。 这个小插曲很快过去, 在场诸位一一报过出身姓名。皇上又简单问了每个人不同的问题, 仔细观察了一下其品行举止。接着便是对策,皇上以政事摘择出来, 校考在场的新科进士。 章年卿很快脱颖而出,他本就心思敏捷, 知微见著。一字一句皆是在提问间便打好腹稿, 出口成章滔滔不绝,字字句句一针见血。能看出来是个激进派。 这倒有意思了。和景帝靠在龙椅上, 兴致盎然的看着章年卿。 这肯定不是章爱卿教的。 章芮樊素来是一个温和的老好人形象, 许是因为委任着朝堂官员调动大权的缘故。章芮樊在朝堂上从来都是一个和事佬, 但凡得罪人的事推给他做, 他总能做的滴水不漏,皆大欢喜。这让和景帝都很佩服。 可章年卿不知道这些,平素在家里章芮樊对他不是打就是骂,脾气又急又躁。他哪知道父亲在朝堂是这个样子。 和景帝沉吟的一会,又抛出一个问题:“靖安素来以才子之乡闻名,两百年来,状元坊便有整整六十三座。今年靖安遇灾,税赋遇难。加之又有诸多举子贡士以私田的名义,将百姓的民田记于自己名下,以逃避税赋。章卿认为,这是救民还是误国?” 章卿,他用的是卿字。 章年卿颤抖着胳膊,在宽大的衣袖间紧紧攥成拳,不让自己抖的太厉害。这个问题他和冯先生商讨过。可皇上为什么把这个问题单独挑出来问他呢。是因为巧合,还是知道他和陈伏有交情之事。 章年卿不敢往下想,稳稳心神,掷地有声道:“学生以为,是误国。” 满场哗然,连一些和章芮樊素有交情的官员见状都忍不住给章年卿使眼色。这件事在朝堂上都吵了一个月了,乱成一锅粥,谁也无法下手解决。 靖安隶属江西布政使司,素来是鱼米之乡,税赋大省。今年遭灾属实,故而今年的举子护私田也比往年都激烈。 可皇上却不能下手去整治。现如今,不过是户部银钱缺了一道大口,且没有流民,没有土匪反军。大家靠躲税,姑且能过下去,虽填不饱肚子,好歹没有流离失所。给其一两年休养生息,也便缓过来了。到时候在挪出手脚收拾那些以下犯上学子也不迟。 何况,重灾下免税,已是历年来的惯例。和景帝也不例外,这中庸之道的解决办法,便是他自己提出来的。 这天下,你和谁政见不合都无碍,倘若你和当今皇上也政见不合,这一生的宦海生涯也就走到尽头了。 章年卿的墨卷原本答的就不出色,这下可算彻底完了。官员们不忍直视,只为章年卿可惜。 章年卿风云不变,任凭众人打量。他不疾不徐道:“学生不才,略闻户部收支以赋税c关税c户税,商税,盐课五项为主力。江西是赋税大省,民间有言,天下税赋十之有三四来自江浙,由此可见,江西税赋大减一事,无疑削弱了大半资金来源。学生五岁时,便闻苗青苗大将军战死关外,原因不是他没有打仗的能力,也不是他手下没有将才。而是,因为他没有粮了。” 奉天殿内一片寂静,章年卿说到动情处,哽咽道:“我当时问爹,为什么朝廷不给他拨粮啊,苗将军为我们保卫家园,为什么我们连饭都不能给他吃,还得让他饿肚子。我爹说,因为国库里没有钱,没有银子了。连皇上都五年没有过过寿辰,皇后带头在后宫消减开支。但是还是不够啊。因市舶司见海外利大,建造船只出海贩卖金银玉器布匹。出海不利,被飓风全部卷进海里。这一卷,把户部五分之一的钱财都淹进大海了。加之苗将军征战c连年折损的地税人丁。” 章年卿扑通跪下,高声道:“学生斗胆问皇上。以上种种,加之今年靖安的税害,户部,还有钱吗。” “你好大的胆子。”和景帝轻轻笑了,没有生气,反问:“那照你的意思,为了国库不空虚,朕应该将那些护了私田的举人抓起来,然后再免税抚民?” 章年卿心一跳,皇上是生气了吗。为什么把他树在天下举人对面当靶子。 他缓了缓神,斩掉旁枝末节,迅速直奔主题。“学生以为,这样不妥。免税抚民是对的,暂且不惩治这些举人,皇上也是对的。可,皇上您问学生的是:这是‘救民’还是‘误国’。并没有让臣去判断这些事的对错。学生言误国,皇上可以免税,举子却不能护田。万不能开此先例,让天下黎民的觉得,遇灾不必求皇上佑恩,随便找一中举之人庇佑庇佑即可。更不能滋长这些举子的野心,让其觉得朝政国事,他们可以随意干涉。” 一片寂静,半晌,和景帝才道:“赘了。你这些话若要做文章,前言皆是走字数的废话,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这是把朝政之事强行拉回到学问上了。 这下无论章年卿说什么,都不是妄论朝政,而只是对策做题。 章年卿松了一口气,顺着台阶下,笑道“学生还有一句,添补上,便能串上了。” “哦?说说看。”和景帝颇有兴致。 章年卿顿顿道:“富国为本,安邦为辅;固本守辅,互替互换。国定民安家富强,此为良循,周而始转,方为国昌隆运。” “好一句‘国富民安家富强’。说到底,你还是跟你父亲一个性子。”和景帝哈哈大笑。 “啊。”章年卿懵了。 和景帝看着殿内诸人,最后目光定在章年卿身上,不紧不慢道:“你父亲也是个喜欢天下大同的人。”将天下大同四字咬的意味深长。 章年卿总觉得哪里怪怪的,这句话皇上表达的应该不是正面意思。 过了很久,章年卿躺在回家的马车里昏昏欲睡,蓦地反应过来,难不成皇上是在说他爹是个老好人,爱和稀泥吗? 章年卿彻底懵了,不会吧,皇上是不是对他误解什么了。 他不同意惩罚那些举人,不是因为陈伏啊。好吧,也有一小部分是为了他。 可问题的关键是,如果是因为他的言论才导致皇上对着这些人痛下毒手。他还没步入guān chǎng,捅这么大篓子,以后可怎么混。 这么想着,浑浑噩噩睡着了。 大梦一觉,醒来正是黄昏时分。 章年卿有些分不清昼与夜,揉着眼睛喊过下人,才知道是下午。暗暗腹谤,以后可不再这个时辰睡了。独自一人,在临近暮色是醒来,心里一片空荡。太折腾心神了。 该做的努力都做了,章年卿反倒轻松起来。浑身都卸下那股劲,没有束缚。 章年卿简单用过晚膳后,在浩瀚书海里抽出那本书脊朝里的书。 ——他要好好放松一下。 关好门窗,不让任何人进来。他全神贯注看着,一页一页看的仔细,时不时还标注一下什么。更多时候,标的只有简单一两个字。‘善,可试之’‘不妥,弃’。 翻着翻着,章年卿目光突然定在某处,喉结滚动良久,提笔标上四字:伺机行事。 冯俏在屋子里不断打喷嚏,孔丹依担忧的摸摸她的额头,“受凉了吗。从下午开始,你一直在打喷嚏。” 冯俏揉揉鼻子,娇气的直哼哼:“我不吃药。天德哥就是吃药吃黑的。我才不要变成他那样。” 孔丹依笑着敲她额头:“敢这么编排你三哥。” 冯俏捂着头,仰着脖子不服气道:“本来就是嘛!” “阿嚏——” 章年卿也重重打了个喷嚏,看着关着好好的门窗,纳闷道:“谁在骂我。” 清河海岸,花船二层是极为幽静的所在。 少年少女们都聚集在夹板上说笑,章年卿令侍女喊过冯俏,带她上了二楼。 杨久安c任伯中c郭嘉三人都在内间等着。冯俏一进门,三人便齐刷刷投来好奇的目光。冯俏有些羞臊,瞬间低下头,温柔一笑。 在章年卿小声提醒下,冯俏冲杨久安行礼。 “都别看了。” 章年卿似乎跟杨久安很熟稔一样,不客气的推他一把。拉来任伯中,指着冯俏道:“上次我问你的病人就是她。这小半年里,她又长了两颗新牙。现在共有二十六颗牙。原来的两个还是没掉。” 任伯中冷笑道:“你怎么不明年把人再带过来。”翻了个白眼,一副没好气的样子。 章年卿恼道:“我今天能把人带出来就不容易了。” “好了好了,别吵了。这里不能久呆,办正事要紧。”杨久安打圆场道。 任伯中净过手,端着冯俏小脸左右查看,并示意她张嘴。 好半天,见任伯中还想把手塞进去摸。章年卿不悦道:“你能不碰她吗。” “嘶。我说你这是讳病忌医啊。”任伯中瞪他:“不碰她我怎么看的清楚。” 章年卿语气烦躁,道:“她自己不会张嘴啊。” 一时剑拨弩张,眼看两人又要吵起来。 郭嘉脆声道:“伯中哥哥,你让章大人自己扶着冯姑娘脸算了。让他当你的助手,你指挥他。”妙眸一转,看着章年卿:“不知章大人愿不愿意屈尊?” 章年卿当然愿意。只是看着他们促狭的笑容,有些不好意思张口。 望着三人一副好整以暇看戏的模样。章年卿叹了口气,伸手捧起冯俏的小脸。刚一上手,三人便闷声哧哧的笑。 章年卿置之不理,低头看着冯俏,只见她玉眸黑曜石,闪闪煜煜。眼神一直追随着他,手上触感丝滑,颊香娇嫩。 冯俏望着他,一副任君采撷的样子。让他总错觉小姑娘是在撒娇索吻。 任伯中道:“朝左,再挪一点。你对着光啊。呵,章大人,您行不行啊。” 别人的手哪有自己的听话,任伯中脸上薄怒,章年卿有求于人,只好讪讪不驳,任人指挥。 终于,任伯中敲棺盖论,指着自己左颊,“这边噬的最严的是乳牙,十三岁前基本就换干净了。” 章年卿急道:“那右边呢。” “没救了。”任伯中神情无奈:“你也看到了,她这边龋洞比左边的小很多,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恒牙比乳牙结实。” 任伯中边走边道:“我刚看她的齿泽c排列,便觉得不妙。你以后还是看着她少吃甜食,勤漱口吧。再没办法了。对了,上次你带回去的苦参粉还有吗,没了下次让人到我那去拿。”回头见章年卿出神,拍着他肩头安慰:“以后费些神,仔细点吧。” 冯俏心情有些低落,大家走了,她还不死心的对着镜子照。 章年卿送走三人,关好门。回头一看,倍觉心疼。 “俏俏。” 冯俏没回头。 章年卿耐着性子继续喊:“幼娘,回头看看我。” 冯俏吸吸鼻子,眼睛亮晶晶的。章年卿心蓦地揪在一起,别哭啊,别哭啊。千万别哭啊。 冯俏没有哭,小声问他:“等我老了,牙齿掉光了,吃不了饭怎么办。” 章年卿蹲下,与她视线平齐。声音低沉又认真:“我嚼着给你吃。你喜欢吃什么,我一点点嚼碎喂给你。” 话音一落,冯俏反而哭了。泪珠顺着她脸庞滚进他颈间,她捶他一下,破涕为笑:“你好恶心。我才不要吃你口水。” “小坏蛋,嫌弃我是不是。” 章年卿仗着手长腿长,拽着她滚到地毯上。冯俏一时不妨,摔进他的怀里。被他从头到脚裹着,滚了好几圈。 冯俏晕头转向,脑中还未清醒。章年卿的脸蓦地压下来,大山压境般,她窒了一窒,只感到唇上压上两片柔软又冰凉的东西。带着柔韧的劲道,是她不能挣脱的力气。 冯俏怔了半晌,才想起来用双手推他。慌张的扭头朝门窗看,刚看见门窗紧闭的影子,便被一双大手掰回了头。 她胆怯的将头压在他颈侧,死死压着,就是不抬头。声音快哭了:“天德哥,我害怕。” 章年卿不说话,右手强硬的将她后脑勺从颈侧抠下来。唇覆上她的,试图撬开她的唇瓣。冯俏怕的要命,未知的恐惧让她胆怯。她哭的梨花带雨,像个小泪人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90.第一百八十九章 章青鸾的突然离开, 让小齐王感到一丝丝强势。人是谢睿送走的, 派的还是王家安插在山西大营多年的亲信。 小齐王不敢猜测这意味着什么, 徒步进宫,冷宫穿堂而过,宫道夹着强风,尚是十月的节气,却依稀能感到初冬的寒意。 开泰帝穿着葛衣坐在坑边看折子, 东窗大开, 光线视野都好, 只微微冷风吹的人身上泛寒。开泰帝上年纪了,眼睛有点不大好。眯着眼, 将折子拿的远远的,一个字一个字的瞧。谭宗贤走后, 开泰帝肩上的担子便重起来。 如今的内阁没有谭宗贤在时省心,每一封递上来的折子,开泰帝都得再三斟酌才敢批奏。 小齐王很是看不上父皇这一点, 已经是万人之上的皇上了, 何必把自己弄的如此委屈。用不惯章年卿踢走便是,何必日日搁在眼皮子底下膈应自己。 这不是硬生生给自己枕边放一把刀吗? 小齐王觉得开泰帝有些自作自受, 眼下的困局,哪一个不是他自己弄出来的。四皇子c章年卿,都是他妥协的结果。可是妥协到最后有人感激他吗? 没有。只是用一个危机换另一个危机, 拆东墙补西墙, 何时是个头。 小齐王磕头行礼, 开泰帝没有叫他起来,翻着折子问:“谢睿派人把章家四xiǎ一 jiě送回河南了。”语气平平,听不出任何情绪。 小齐王不明所以,试探道:“父皇?” 开泰帝放下折子,索性道:“你怎么看?”目光深邃,看着儿子。 小齐王老老实实道:“儿臣以为,谢睿和章年卿陶金海早就勾结在” “放肆。”开泰帝摔下手里的折子,折子在地上的跌了一下弹起,又撞在地上。小齐王跪着去捡,双手举起。开泰帝没有接,居高临下的看着小齐王,倨傲又鄙夷:“你这个狗样子,还想做太子。”牙缝里挤出来四个字,“痴人做梦!” 小齐王浑身冷汗,背脊发凉,不知哪里戳了父亲的怒火,重重磕头道:“父皇息怒,儿臣知罪,儿臣知罪。”一连说了三遍。 开泰帝见他眼中并无清明,敲着桌子,重重挑起小齐王心神,将其注意力全部吸引来。沉声问:“我问你,章家姑娘是否有了谢睿的骨肉?” 小齐王肩头蓦地一沉,耳旁是开泰帝沉沉的叹息,心里重重一击。 开泰帝招手道:“你过来。”小齐王看着皇上的手,迟疑站起来。“父皇” 小齐王终究不是谢睿,他不是无依无靠的孤命皇子,不是什么都得靠自己谢睿。纵然和开泰帝有嫌隙,两人总是父子。他是开泰帝的第一个孩子,开泰帝打心眼里疼他。 章年卿回来的时候,神色有些奇怪,抑郁良久,他对冯俏道:“四殿下可能真的以为青鸾有孕了。”冯俏一愣,还不待问。章年卿艰难道:“我听内侍说,前天夜里四皇子在宫里烧纸,惊动了皇上” 冯俏默了一默,低道:“孩子没落地就去了,算不得人,烧不得纸,会不会是弄错了?” 章年卿点头道:“可不是吗。原先也没人往孩子的地方想,猜测四皇子是祭奠先皇还是王国舅。想来,不大可能是王国舅。依四皇子现在和王家的关系,他想祭奠随时都能回王家。这样一来,只剩”顿了顿:“这才惊动了皇上。” “后来,宫人在火盆里发现巴掌大小的寒衣,上面写满往生经。”章年卿低声道:“现在宫里都说四皇子在请小鬼,用巫魇之术谋害皇上,诅咒皇上子嗣。” 冯俏低诧一声:“啊。”她不解道:“小睿是在惋惜这个孩子吗?” 这个章年卿最有发言权,言简意赅道:“男人第一个孩子,总会格外看重些。”尤其是二十多岁膝下还空虚的男人,对子嗣总是格外看重。 最后一句章年卿并没有说出来,冯俏却从他的眼睛里看出端倪。心里闷闷一疼,上前搂着他脖子道:“你是在说你自己,还是在说小睿。” 章年卿微怔,笑了笑:“自然是四殿下。” 这个高度差很微妙,章年卿坐在木圆凳上,冯俏站在他怀里,视线平齐的地方,是冯俏丰盈的胸部。章年卿看着她胸前不安的起伏着,鬼使神差的伸手一摁。 “呀。”冯俏猝不及防,吓的后退一步。 章年卿不着痕迹的收回手,在她额头敲了一记。不满道:“想什么呢,连我都躲。”冯俏笑着打岔过去。 第二日,章年卿再去上朝的时候,宫里已经没有四皇子的消息。有人说四皇子被软禁了,有人说四皇子被杀了。还有那满不在意的,说上次不就闹了场笑话,别被谣言蒙了心智。可章年卿明白,这次和上次不一样。 因为,连他也打听不到谢睿的任何消息。皇宫只有这么大,宫女太监们也议论纷纷。皇上也不管,任人心惶惶。章年卿试图找过韦九孝,却发现,连韦九孝也不见了踪迹 “四殿下还没有露面,已经三天了。”章年卿仰倒在床上。冯俏追去问:“那皇上呢,皇上什么态度?” 章年卿道:“没有任何反应,hé pg日一模一样。” 闻言,冯俏也焦急不已,愁道:“真急死人。四皇子究竟是被皇上囚禁了,还是他偷偷溜出宫,筹谋他计。”想了想,试探着提了个人:“天德哥,寿刘俞仁对此是什么反应?” 章年卿觑着她,磨的冯俏心里发怵,才慢悠悠道:“心急如焚。” 冯俏避开他探究的目光,淡然道:“哦。看来刘大人也不知情。” 章年卿啧啧道:“瞧瞧你刻意的样子。我都说了信你,你喊他一句寿哥又怎样,难道我还会说什么不成。”喝口茶,合上盖子,指着她道:“我看还是你心虚。” 冯俏嗤笑,嘀咕道:“又在这车轱辘转儿,也不嫌烦。” 章年卿笑着称是,双手奉茶。冯俏故意不接,两人闹了一场,抱作一团,苦中作乐。 一转又是三月,翻过新春。 开泰二十年,谢睿仿佛人间消失了一般,年宴上竟也没有露面。朝堂诸臣再也坐不住,原先说风凉话的都闭嘴不言,闭紧嘴巴。文武百官不敢直接对开泰帝发火,只能将全部怒火发泄在内阁上。 平日里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阁老们,此时被站在道德制高点上的百官的谴责的一无是处。 这个制高点高到,大街上走贩小卒,都能指着章年卿等人问一句:您还记得你祖宗是谁吗?你还记得圣贤书上第一句话是什么?那我倒要问问你们,先帝的正宫嫡子被你们这些人弄到哪里去了。 什么?不知道。呵呵,你们是开泰皇帝的走狗,皇上一天放了几个屁都知道,一个大活人被皇上弄走了,你们一个个好意思睁着你们的狗眼睛说不知道。我呸! 愚民之所以为愚民,是因为太容易被人牵着鼻子走。怒火攻心时,会发泄在不相干的人身上。哪怕在他们心里,其实谁当皇帝和他们没有一丝一毫的干系。他们也能坐在正义之风上,趁着道德制高点的浪潮,将这些平时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阁老们,齐齐拉下凡尘踩一脚。 冯俏和孩子们不可避免的被连累了。 事出以后,章年卿连府里正门都不敢进出。还是有好事者找shàng én来,端着狗血顺着墙内泼去,泼完就跑。粗使的丫鬟婆子几次被泼了一身污血。 冯俏只能百般安抚,赏了布料和银两下去。 刘俞仁那边也不好过,刘宗光在世时,在民间的声望便不怎么好。树倒猢狲散,刘俞仁一直勉力支撑着。可真当事情来临,刘俞仁才知道他的力量有多么渺小。 章年卿家里只是被人泼狗血,刘府的大门却被人涂狗屎。小鱼儿去中学堂上学时,还有人偷偷拿弹弓打他眼睛。刘俞仁吓的心惊肉跳,将小鱼儿拘在家里,不敢让他去上学。 而尚文贺c晁淑年哪里也没好到哪去。 唯一过的还算不错的只有冯承辉,冯承辉入阁前是教书先生,世人对教书的总是格外宽容一些。章年卿知道后,微微安心,苦笑的对冯俏道:“看来我们家,还是沾你的光。” 冯俏勉强一笑,叹道:“知道敬畏我爹,这里面能有几个平头百姓。不过是借着百姓的名义闹事罢了。” 章年卿点头认可,嫌恶道:“专程恶心的人小手段罢了。”说报复回去显得有些小题大做,这么忍着又太恶心人。 冯俏发愁道:“这样下去可怎么办。现在是有人故事闹事,只怕没两天百姓们有样学样,鹿佑明稚都得跟着遭殃。我听说小鱼儿都差点被人打伤眼睛。” “混帐!”章年卿拍桌怒道:“哪个王八蛋夹在里面浑水摸鱼。伤着孩子可是一辈子的事。”其心歹毒。 冯俏赶紧劝他,夫妻两心事忡忡,难眠的睡了。 夜,渐深。 赵虎披霜带月而来,匆匆敲开章家门,连大门都没进,对赵鹤道:“带章大人躲起来。今夜京城有乱。”话毕离去,翻身上马。 “发生什么事了?说清楚。回来”赵鹤连片衣袖都没捞到。 夜幕沉沉,压着天际乌云。云里轰隆一声,雷声滚响。伴着春雷阵阵,细细密密的雨丝落下,又密又急,很快淹没马背上的背影。 马背上的背影消失在皇城尽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91.第一百九十章 购买比例低于40, 48小时后显示正常章节。  冯承辉不动声色撞了撞不解风情的孔丹依, 不曾想激化了妻子怒火, “你女儿还说不得了,看看都惯成什么样子了。”孔丹依竭力压抑着声音,看着章年卿在,没再说什么过火的话。 冯承辉无奈的叹气,正想说上几句。章年卿忽然站起来, 从孔丹依手里接过瓷碗, “师母, 我来喂小师妹吧。” 冯俏差点跳起来,飞快的说了句不用了。狼吞虎咽, 大快朵颐。迅速告辞,离开饭桌。 章年卿盯着桌子上的空碗筷, 微微出神,表哥的话飘一句荡一句的。 他真的挺想喂喂她的。 如果真可以把她带回家就好了,他喜欢什么样子, 就把她养成什么样子。 其实她现在这样就很好只是和他不亲。 章年卿脑子浑浑噩噩的想着一些有的没的, 食不知味的吃完一顿饭。 微雨濛濛,章年卿独自一人从偏门出去。撑着伞, 刚踏上青石小路,便有一种被窥视之感。 “章少爷?”冯府的小厮不解的看着突然停下的章年卿。 章年卿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周围的痕迹,注意到门檐下那片空地有湿脚印。小厮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蓦地像是被人点了句什么似的, 一行礼走了。一句话也没说。 章年卿看着地上踌躇的湿鞋印, 不动声色比划了她鞋的大小。比他掌心小一些,尺寸不准,但他不敢做的更明目张胆。 小门两侧种的都是青竹,峻峭挺拔,四季常青。以青石路为线一分为二,章年卿站在屋檐下等了好一会,雨刷刷的下个不停,始终没人出来。 他盯着屋檐下的湿鞋印看了好一会,负手侧身,对着左边的竹林道:“再不出来,我可走了。” 冯俏和婢女犹疑半晌,冯俏挪挪蹭蹭的蹭出去。露着小脑袋,探头探脑的问:“你拿的是我给你的伞吗。”声音有些甜蜜。 章年卿看了眼手里的伞,摇头道:“不是,这是我家里给我送来的伞。怎么,你也去给我送伞了吗。” “怎么可能。”冯俏提着裙子冲到屋檐下,夺过他手里的伞,指着伞柄的冯字,理直气壮的:“这是我家的伞。” “哦,送伞的人又没有说清楚。我怎么知道是你送的呢。”他笑着问。眉宇剑锋笑意荡漾,极为温柔。 冯俏听出他的打趣,不再说话。扭过半个身子。低着头看雨打穿石,很是认真。 两人半晌无话,章年卿倒是有一肚子话想说,只怕吓着她。只好站在一旁,陪她当哑巴。 阴天天黑的早,不一会便暗沉沉的。来偏门点灯的下人,远远看见两人都避开了。 章年卿清清嗓音,垂眸看着她:“我回客栈了。你也回去吧。”他看着她头顶湿缕缕的头发,也不知什么时候淋的雨,“打着伞自己还能淋到。我究竟是该怪你丫鬟伺候的不上心,还是你太过顽劣。” 冯俏皱着鼻子,“你不要用这种老气沉沉的调调和我说话。”她睁着葡萄似的黑眸仰头看着他。不满道:“你也是个孩子,在我面前装什么小老头。” 章年卿还记得她嫌他高的话,半蹲下来,握着她的两个胳膊:“说的好。你以后叫我天德哥。你呢,乳名叫什么。有字吗?” 冯俏道:“我小名叫幼娘。我当然没有字,字是出嫁后夫婿取的。人家现在还是待字闺中的小姑娘呢。” 幼c娘。 章年卿心一跳,心头被笼罩的那个巨大的‘春’字再次跳出来。他按耐住狂跳不止的心脏,正想说我给你取字,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柔声道:“幼娘乖,我真的要回客栈了。等我考完再回来看你。” 冯俏有模有样的叹了口气,“其实你来看不看我都是一样的。以前没见过你,我也这样过来了。喏,手伸出来。” 章年卿莫名所以的递上手背,冯俏手里攥了个什么东西,她对着那一哈气,冲着他手背重重的盖了一个章。 章年卿借着微光一看,闲百忍。是他之前给她的钮印。不禁笑道:“你给我盖这个干什么。” 冯俏盈盈一笑,贝齿微露,俏皮的福了个身:“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盖了章,你说话便要算话。” 章年卿:“什么说话算话?” “你说你要来看我的。”冯俏略显委屈:“虽然我并不大在意你来不来看我。可你说出去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怎么能说反悔就反悔。” “不反悔不反悔。”章年卿看着她皱巴着的小脸,摸了摸她的头,动情道:“等我考完试带你去放风筝。” “真的吗。”冯俏喜出望外,“我爹娘答应吗。” 章年卿胸有成竹,“你这几天好好准备下我们出去玩你想穿的衣服,什么都不用管。其他的事都交给我。” 冯俏高兴的抱了他一下,夸赞道:“你还是挺有用的嘛。” 章年卿微僵,板着脸从她小小怀抱里站起来。冯俏愕然的看着自己手里的人变成一双腿,闷闷的松手,“路上小心。” “恩。”章年卿淡淡的。 越临近会试,同福客栈越发热闹。 一个个原本闷在屋子里苦读人的举人老爷们,纷纷出来坐在大堂吃瓜子看戏,时不时各自散布一些无溯无源小道消息,章年卿听听便过,一笑了之。 实不是他瞧不起人,只是这些同科之间流传的所谓‘题目’‘点卷’多是无稽之谈。真正手握重秘的人不说,不知所云的人纷纷附和,企图从中捞到一丝半点的残羹。 章年卿生在官吏之家,先生又是前新科状元,如今岳家又拜着孔氏一族。他所接触的圈子秘闻,比在场人都辛密。 不过,念着父亲和岳丈前的千叮万嘱,章年卿还是仔细留意了下诸位所提及的科目书籍,晚上挑灯夜读,很是刻苦。 元月二十八日,离大考还有三天。客栈的举人陆陆续续都去了孔子庙拜先人。 章年卿也被陈伏拉着去,走到半道,冯承辉拖着他径直去了衍圣公府上,道:“直接拜自己祖先吧。” 章年卿看着家庙里如雷贯耳的大名,恭恭敬敬对小山一样密集林立的牌位上香磕头,口中自称的是:孙女婿章年卿。 衍圣公孔明江本人也跪在和章年卿并肩的蒲团上。章年卿吓得魂飞魄散,好悬没跳起来。不动声色从蒲团上挪下来,跪在孔明江右下侧。 孔明江看了一眼,没说什么,算是默许了。 经过冗长的程序,章年卿回去的时候已经天黑了。晚上陈伏拿着一个文昌符过来,说是见他今天没有去,便多带了一个给他。 章年卿瘫坐在床上,恹恹的看着手里的符,无精打采的。“陈兄,明日我还是想亲自去祭拜一下夫子。” 陈伏微讶:“今日你家人不是带你去拜老夫子的吗。” “拜是拜了。”章年卿垂头丧气道。可他觉得孔老先生更想从棺材板里跳出来打他一顿。 章年卿扶额倒床,抱怨道:“你知道吗,衍圣公他今天居然和我跪在一排!!!” 陈伏惊的连连倒退,“你,你们家和衍圣公很熟吗。” 章年卿惊觉失言,描补道:“求了些门路。今日总算见上了。”轻描淡写的带过。 陈伏扶着胸口顺气,“好家伙,章弟快把你今日穿过的衣服借为兄摸摸,沾沾喜气。” 章年卿指着屏风,“刚洗完澡,顺手搭在那了,还没收,你要的话,待我洗了,全拿去吧。” “不能洗,不能洗。这可不能洗!”陈伏连连拦道:“这可是好东西,怎么能这么糟蹋。” 章年卿:“” 陈伏喜滋滋的抱着衣服回去的时候,章年卿还不忘叮嘱,此时不要泄露出去,以免惹麻烦。陈伏连连答应。 章年卿看着手里的文昌符,良久喟然道:“这世间才华皆藏腹纳肚,皆是个人的本事。若终日不学无术,末了拜一拜孔老先生,夫子庙里求一道符,便能金榜题名,高中状元。那天下人还读书作甚,直接娶了孔先生的女儿不就行了。” 话毕才方觉不对,他岳丈兼先生,的确娶了衍圣公的女儿,还中了状元。 不对不对,冯先生是先中了状元才娶了师母,这两者不能相提并论。 可万一,正是因为先生命里和师母是夫妻才中了状元呢 章年卿脑中跑马,胡思乱想着。很快睡着了。 他做了一个极其香艳的梦,梦里冯俏长大了,她赤着臂膀,眉间天真举止y一u hu一,像个小妖精一样魅惑着他。两人红浪翻被,正是动情时,忽然有一个头戴金冠穿着鹤补服的大官腾云驾雾而来,手里捧着圣旨,照本宣科念道:“新科状元京兆府章年卿接旨——” 章年卿哗的坐起来,大梦惊醒,擦着额间的冷汗。忽然感觉到被子里的裘裤湿黏黏的,探手进去一捻布料,他靠倒在床头,他人生第一次梦遗了。 这下,章年卿彻底失眠了。 “呃,没有没有。”章年卿强笑道:“我怎么会不想我爹回来,只是有些不敢相信罢了。” 冯承辉没有怀疑。 今夜,注定难眠。 章年卿摸着有些微微泛麻的嘴唇,内心千万不舍。他深知。父亲回京后,他势必得搬回去。 可冯俏还不足十三岁,正是尴尬的年纪。说大,还不能成亲。说小,男女大防却严的不行。以后见面都难。这让他可怎么熬。 辗转反侧,一夜难眠。 开泰二年,春。 章芮樊奉旨秘密进宫,冯承辉私下陪同。两人共乘一轿,掩人耳目。 冯承辉任职文渊阁大学士,被皇上召见并不打眼。两人一路都未惹人注意。 章芮樊打趣道:“冯大人可真是今非昔比了。” 冯承辉无奈道:“你快别挤兑我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92.第一百九十一章 购买比例低于40, 48小时后显示正常章节。 “我”冯俏缩回手, 垂下睫毛道:“我不敢说。” “恩?”章年卿胃里翻江倒海, 脑中天旋地转, 唯有面上噙着笑,如沐春风。他上前一步,把她拉近些:“你不愿意吗?” 冯俏红着脸, 声若蚊呐:“我愿意,我爹娘也不会愿意。” 章年卿笑的一本满足, 一边想入非非, 一边拍着胸脯道:“先生和师母那边我去说。” “喔。”冯俏乖乖应一声,飞快的看了他一眼, 又低下头。和章年卿所幻想的风花雪月相差甚远。 章年卿酒意上头, 脚下不稳, 一头栽在她肩膀上,冯俏使出吃奶的力气才撑住他。 章年卿望着她光洁细腻的额头, 鬼使神差的就亲了下去。气息刚刚触及, 唇尚未挨到, 冯俏受了惊吓一般,蓦地蹲下去,抱着双腿,眼中一片慌乱无措。 章年卿猝不及防失去支撑,正倾身弯腰来不及收势, 猛的窜了出去, 摔了个狗吃屎。脸朝地, 小腿还意外把蹲着的小冯俏捎倒,在她衣服脸上都留下了鞋印。 他嘴里被磕破皮,尝了一嘴咸涩,微怒看向冯俏:“你干什么。” 轰然倒地一声,惊得主人客人都跑出来了。 孔丹依看清两人后,吓得魂飞破散,三两步把地上的冯俏抱起来,气急败坏的看着章年卿:“不管她干了什么你也不能踢她啊。”心疼的擦着冯俏脸上c下巴上的泥鞋印。 “我”章年卿欲言又止,看清冯俏脏兮兮的小脸后也愣住了,他刚踹了她吗? 顿时噎住,这个样子落在外人眼里,就是心虚了。 众人纷纷摇头,尤其在章年卿一走近,闻见他浑身酒气时。更是鄙夷,喝醉了就打女人,还是男人吗。也不看看人小姑娘才多大。 冯俏一时成了小可怜的形象,知道冯俏已经和章年卿定亲的内qg rén,更是先为冯俏将来的生活鞠了一把同情泪。 章年卿是偷亲不成反蚀把米,悔的捶胸顿足,孔子庙外面有段路是土路,下雨后本就泥泞。知道的是他鞋底泥多不小心蹭到了冯俏身上,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用了多大力气! 冯俏窝在孔丹依怀里闷闷的笑,孔丹依原以为她是哭了,掰着她肩膀看见她笑的眼泪都出来了。松了口气,板着脸问:“到底怎么回事。” 冯俏将周围人的指指点点尽收眼中,看着章年卿,得意的挑挑眉。章年卿苦笑一声,顺从的给她拱了拱手,求你了我的小姑奶奶。 冯俏这才满意,大发慈悲,对孔丹依甜甜道:“娘,你误会啦。天德哥哥喝醉了酒,我力气小没有扶住他。他摔倒的时候,不小心把我挂倒的。”声音清脆,讲的很大声。 孔丹依狐疑的看着她:“是吗?” “是啊。”冯俏从母亲怀里挣脱出来,跑到章年卿身边,掰过他的脸,指着他左颊颧骨上的擦痕,“你看,天德哥哥也受伤了。” 冯俏手上热乎乎的,三月春寒料梢,章年卿只觉脸上一烫,心头也一烫。 这晚冯俏走的时候,章年卿同母亲在正门前送客。陶茹茹无不歉意的拉着孔丹依的手:“虽然是无意的,还是觉得不好意思。今天让我们幼娘受委屈了。” 受了委屈的冯俏此时正穿着一条火红色的裙子,扎着两个简单的小辫,美的直转圈。 章年卿看着美好又张扬的小姑娘,故意道:“这是我舅舅送给青鸾的衣服,你穿着到很得意嘛。” 冯俏一愣,有些不舍的摸着衣服,一咬牙道:“我换了衣服就给你送回来,你放心,我不抢你èi èi的东西。” “胡闹。”陶茹茹好笑的拍着儿子肩膀:“怎么那么爱逗èi èi。”然后对孔丹依解释:“这衣服是他舅舅带来的,青鸾才多大,等她着长大,这衣服就不时兴了。这是他舅舅知道年哥儿订了亲,特意给他媳妇做的。事先还写信给我要了幼娘的身量尺寸。” 不然冯俏能穿的那么合身。 陶茹茹感慨道:“原想着是当节礼送过去,却没想到在这个档口拿出来了。” 两个女人又是一顿话。一旁,章年卿拉着冯俏说悄悄话,他压低声音道:“我穿红的不好看,你穿红的倒是好看的很。” 冯俏被夸得害羞,低头脚下画圈圈。章年卿看着她露出的天鹅颈,弧线美好,伸手刮了刮。冯俏脖子一冰,咻的一下缩回脖子,抬头目光警惕:“你想干嘛。” 章年卿唇角一弯,愉悦道:“以后告诉你。” 半夜,大雨磅礴,电闪雷鸣,照的半面天空犹如白昼。 当朝首辅刘宗光,宣武大将军关山月,礼部尚书严福光,内侍太监韦九孝步履匆匆,冒雨聚集在紫来殿。 东苑书房内,孔穆行攥着小太监退回来的纸条,茫然道:“带不出去吗。” 小太监道:“孔公子九门已经关了,到处都是禁卫军和五城兵马司的人。所有人被禁行在各自的屋内,凡有四处流窜者,格杀勿论。查的严的很。”他掏出方才得的碎银,退回去:“这忙,小的实在帮不了了。” “没关系。这银子小吴公公还是拿上吧。劳烦您跑这一趟了。”孔穆行把银子硬塞回他手里,小太监眉开眼笑的走了,临走前还不忘说一句:“我看孔公子您也别乱跑了。现在宫里正乱着,刀剑无眼,伤了你就不好了。” “我明白。”孔穆行笑着点头。 送小太监走后,一关上房门。孔穆行一下子顺着门滑下来,瘫软在地,“祖父,爹,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孔穆行是孔明江的长孙,一直跟着大皇子念书,算是大皇子的伴读。大皇子方及弱冠之年,还不能独当一面 紫来殿里,韦九孝阴鸷的拷问座下之人,字字句句都是阴狠:“现在刘大人c关将军c严大人都在这里了,给咱家如实交代,你今天给皇上贡献的凝清丹里,到底放了什么。”啪,仍下一只檀木小盒,淡huáng sè的丹丸滚了一地。 清玄道长浑身颤抖,状若癫狂,焦急道:“真的和往日一样,和往日一样啊。求韦大人明鉴!!!”说着,怕他们不信,拼命的抓着丹药往嘴里塞,不住解释:“不信我吃给你们看。” “快让他吐出来。”刘宗光抵着鼻子,忙道:“别让他吃死了。丹药大补,药没问题也经不起这么吃。” 韦九孝眼神示意,立即有人上去掰开清玄的嘴,把药往出掏。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小太监愁眉苦脸道:“大半已经咽下去了。” “拖出去,想办法也要他给我吐出来。他今天吐不出来,你们就把这剩下的半盒子药给我全吃了!” 小太监们战战兢兢的把人拖出去,不一会人再回来的时候,清玄已经浑身虚脱,趴在地上连喘气的力气都没有。 刘宗光蹲在清玄道长面前,揪着他头发,被迫他抬起头:“我问你,你什么时候发现皇上情况不对的。” 他手里有证据,清玄是在最近才把药换成现在这种淡huáng sè的。之前皇上一直吃的是褐红色的药丸。刘宗仁派太医查过,发现这两种药效果都是一样,只是淡huáng sè的只有褐红色的十分之一药力。 清玄气若游丝,艰难道:“三个月前,皇上同贵妃房事时晕厥过去。召贫道来问缘故,贫道方知皇上用药如此厉害。凝清丹虽能让人精力旺盛,身体康健。也经不起如此大补。我便找借口给皇上换了药。只是皇上嫌第二次供奉的药不得劲,不大爱用。” “小传胪那天,我知道皇上又用了红丸,便在奉天殿外窥视,见陛下只是脸色颓白,并无其他异样,便未放在心上。哪知皇上今日不过用了黄丸,便驾鹤西去了”清玄嚎啕大哭,知道他大限以至,顿觉痛不欲生,生无可恋。 宫门处,长巷道。 一只白羽冷箭藏在暗处,宫门刚开,大皇子策马疾行,一矢中地,银箭贯胸穿透,大皇子从马上栽下去。 磅礴大雨,雨水混着血水蜿蜒在宫道上。 章年卿一觉睡醒,才知风云巨变,大魏的天已经变了。 他整个人愣在床上,陶茹茹为他挂起床帐,道:“大皇子遇刺,当场毙命。现在朝堂上乱成一锅粥。你父亲已经去了,听说底下的皇子都小,最大的才十四岁。太后提议,让他们叔叔齐王,代侄继位。待他们长大后在择贤归位。” “这怎么可能。”章年卿脱口而出:“若齐王将来不归还皇位,这又怎么算。” “可不是么。”陶茹茹叹气:“太后一介妇人,只想着两个都是亲儿子,没有差别。可这皇家大事,又怎么能跟普通人家相提并论。” 章年卿古怪道:“大皇子怎么会突然遇刺。”他做了个口型,是齐王做的吗。 陶茹茹道:“齐王还在藩地,今儿太后才下了懿旨让其归京。怎么可能是齐王做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93.第一百九十二章 购买比例低于40, 48小时后显示正常章节。  “恩?”章年卿胃里翻江倒海,脑中天旋地转,唯有面上噙着笑,如沐春风。他上前一步, 把她拉近些:“你不愿意吗?” 冯俏红着脸, 声若蚊呐:“我愿意, 我爹娘也不会愿意。” 章年卿笑的一本满足,一边想入非非,一边拍着胸脯道:“先生和师母那边我去说。” “喔。”冯俏乖乖应一声, 飞快的看了他一眼, 又低下头。和章年卿所幻想的风花雪月相差甚远。 章年卿酒意上头,脚下不稳,一头栽在她肩膀上, 冯俏使出吃奶的力气才撑住他。 章年卿望着她光洁细腻的额头,鬼使神差的就亲了下去。气息刚刚触及, 唇尚未挨到,冯俏受了惊吓一般, 蓦地蹲下去, 抱着双腿, 眼中一片慌乱无措。 章年卿猝不及防失去支撑,正倾身弯腰来不及收势,猛的窜了出去, 摔了个狗吃屎。脸朝地, 小腿还意外把蹲着的小冯俏捎倒, 在她衣服脸上都留下了鞋印。 他嘴里被磕破皮,尝了一嘴咸涩,微怒看向冯俏:“你干什么。” 轰然倒地一声,惊得主人客人都跑出来了。 孔丹依看清两人后,吓得魂飞破散,三两步把地上的冯俏抱起来,气急败坏的看着章年卿:“不管她干了什么你也不能踢她啊。”心疼的擦着冯俏脸上c下巴上的泥鞋印。 “我”章年卿欲言又止,看清冯俏脏兮兮的小脸后也愣住了,他刚踹了她吗? 顿时噎住,这个样子落在外人眼里,就是心虚了。 众人纷纷摇头,尤其在章年卿一走近,闻见他浑身酒气时。更是鄙夷,喝醉了就打女人,还是男人吗。也不看看人小姑娘才多大。 冯俏一时成了小可怜的形象,知道冯俏已经和章年卿定亲的内qg rén,更是先为冯俏将来的生活鞠了一把同情泪。 章年卿是偷亲不成反蚀把米,悔的捶胸顿足,孔子庙外面有段路是土路,下雨后本就泥泞。知道的是他鞋底泥多不小心蹭到了冯俏身上,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用了多大力气! 冯俏窝在孔丹依怀里闷闷的笑,孔丹依原以为她是哭了,掰着她肩膀看见她笑的眼泪都出来了。松了口气,板着脸问:“到底怎么回事。” 冯俏将周围人的指指点点尽收眼中,看着章年卿,得意的挑挑眉。章年卿苦笑一声,顺从的给她拱了拱手,求你了我的小姑奶奶。 冯俏这才满意,大发慈悲,对孔丹依甜甜道:“娘,你误会啦。天德哥哥喝醉了酒,我力气小没有扶住他。他摔倒的时候,不小心把我挂倒的。”声音清脆,讲的很大声。 孔丹依狐疑的看着她:“是吗?” “是啊。”冯俏从母亲怀里挣脱出来,跑到章年卿身边,掰过他的脸,指着他左颊颧骨上的擦痕,“你看,天德哥哥也受伤了。” 冯俏手上热乎乎的,三月春寒料梢,章年卿只觉脸上一烫,心头也一烫。 这晚冯俏走的时候,章年卿同母亲在正门前送客。陶茹茹无不歉意的拉着孔丹依的手:“虽然是无意的,还是觉得不好意思。今天让我们幼娘受委屈了。” 受了委屈的冯俏此时正穿着一条火红色的裙子,扎着两个简单的小辫,美的直转圈。 章年卿看着美好又张扬的小姑娘,故意道:“这是我舅舅送给青鸾的衣服,你穿着到很得意嘛。” 冯俏一愣,有些不舍的摸着衣服,一咬牙道:“我换了衣服就给你送回来,你放心,我不抢你èi èi的东西。” “胡闹。”陶茹茹好笑的拍着儿子肩膀:“怎么那么爱逗èi èi。”然后对孔丹依解释:“这衣服是他舅舅带来的,青鸾才多大,等她着长大,这衣服就不时兴了。这是他舅舅知道年哥儿订了亲,特意给他媳妇做的。事先还写信给我要了幼娘的身量尺寸。” 不然冯俏能穿的那么合身。 陶茹茹感慨道:“原想着是当节礼送过去,却没想到在这个档口拿出来了。” 两个女人又是一顿话。一旁,章年卿拉着冯俏说悄悄话,他压低声音道:“我穿红的不好看,你穿红的倒是好看的很。” 冯俏被夸得害羞,低头脚下画圈圈。章年卿看着她露出的天鹅颈,弧线美好,伸手刮了刮。冯俏脖子一冰,咻的一下缩回脖子,抬头目光警惕:“你想干嘛。” 章年卿唇角一弯,愉悦道:“以后告诉你。” 半夜,大雨磅礴,电闪雷鸣,照的半面天空犹如白昼。 当朝首辅刘宗光,宣武大将军关山月,礼部尚书严福光,内侍太监韦九孝步履匆匆,冒雨聚集在紫来殿。 东苑书房内,孔穆行攥着小太监退回来的纸条,茫然道:“带不出去吗。” 小太监道:“孔公子九门已经关了,到处都是禁卫军和五城兵马司的人。所有人被禁行在各自的屋内,凡有四处流窜者,格杀勿论。查的严的很。”他掏出方才得的碎银,退回去:“这忙,小的实在帮不了了。” “没关系。这银子小吴公公还是拿上吧。劳烦您跑这一趟了。”孔穆行把银子硬塞回他手里,小太监眉开眼笑的走了,临走前还不忘说一句:“我看孔公子您也别乱跑了。现在宫里正乱着,刀剑无眼,伤了你就不好了。” “我明白。”孔穆行笑着点头。 送小太监走后,一关上房门。孔穆行一下子顺着门滑下来,瘫软在地,“祖父,爹,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孔穆行是孔明江的长孙,一直跟着大皇子念书,算是大皇子的伴读。大皇子方及弱冠之年,还不能独当一面 紫来殿里,韦九孝阴鸷的拷问座下之人,字字句句都是阴狠:“现在刘大人c关将军c严大人都在这里了,给咱家如实交代,你今天给皇上贡献的凝清丹里,到底放了什么。”啪,仍下一只檀木小盒,淡huáng sè的丹丸滚了一地。 清玄道长浑身颤抖,状若癫狂,焦急道:“真的和往日一样,和往日一样啊。求韦大人明鉴!!!”说着,怕他们不信,拼命的抓着丹药往嘴里塞,不住解释:“不信我吃给你们看。” “快让他吐出来。”刘宗光抵着鼻子,忙道:“别让他吃死了。丹药大补,药没问题也经不起这么吃。” 韦九孝眼神示意,立即有人上去掰开清玄的嘴,把药往出掏。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小太监愁眉苦脸道:“大半已经咽下去了。” “拖出去,想办法也要他给我吐出来。他今天吐不出来,你们就把这剩下的半盒子药给我全吃了!” 小太监们战战兢兢的把人拖出去,不一会人再回来的时候,清玄已经浑身虚脱,趴在地上连喘气的力气都没有。 刘宗光蹲在清玄道长面前,揪着他头发,被迫他抬起头:“我问你,你什么时候发现皇上情况不对的。” 他手里有证据,清玄是在最近才把药换成现在这种淡huáng sè的。之前皇上一直吃的是褐红色的药丸。刘宗仁派太医查过,发现这两种药效果都是一样,只是淡huáng sè的只有褐红色的十分之一药力。 清玄气若游丝,艰难道:“三个月前,皇上同贵妃房事时晕厥过去。召贫道来问缘故,贫道方知皇上用药如此厉害。凝清丹虽能让人精力旺盛,身体康健。也经不起如此大补。我便找借口给皇上换了药。只是皇上嫌第二次供奉的药不得劲,不大爱用。” “小传胪那天,我知道皇上又用了红丸,便在奉天殿外窥视,见陛下只是脸色颓白,并无其他异样,便未放在心上。哪知皇上今日不过用了黄丸,便驾鹤西去了”清玄嚎啕大哭,知道他大限以至,顿觉痛不欲生,生无可恋。 宫门处,长巷道。 一只白羽冷箭藏在暗处,宫门刚开,大皇子策马疾行,一矢中地,银箭贯胸穿透,大皇子从马上栽下去。 磅礴大雨,雨水混着血水蜿蜒在宫道上。 章年卿一觉睡醒,才知风云巨变,大魏的天已经变了。 他整个人愣在床上,陶茹茹为他挂起床帐,道:“大皇子遇刺,当场毙命。现在朝堂上乱成一锅粥。你父亲已经去了,听说底下的皇子都小,最大的才十四岁。太后提议,让他们叔叔齐王,代侄继位。待他们长大后在择贤归位。” “这怎么可能。”章年卿脱口而出:“若齐王将来不归还皇位,这又怎么算。” “可不是么。”陶茹茹叹气:“太后一介妇人,只想着两个都是亲儿子,没有差别。可这皇家大事,又怎么能跟普通人家相提并论。” 章年卿古怪道:“大皇子怎么会突然遇刺。”他做了个口型,是齐王做的吗。 陶茹茹道:“齐王还在藩地,今儿太后才下了懿旨让其归京。怎么可能是齐王做的。” 皇上驾崩的突然,夜长梦多,他不怕为别人做嫁衣吗。 章年卿似乎跟杨久安很熟稔一样,不客气的推他一把。拉来任伯中,指着冯俏道:“上次我问你的病人就是她。这小半年里,她又长了两颗新牙。现在共有二十六颗牙。原来的两个还是没掉。” 任伯中冷笑道:“你怎么不明年把人再带过来。”翻了个白眼,一副没好气的样子。 章年卿恼道:“我今天能把人带出来就不容易了。” “好了好了,别吵了。这里不能久呆,办正事要紧。”杨久安打圆场道。 任伯中净过手,端着冯俏小脸左右查看,并示意她张嘴。 好半天,见任伯中还想把手塞进去摸。章年卿不悦道:“你能不碰她吗。” “嘶。我说你这是讳病忌医啊。”任伯中瞪他:“不碰她我怎么看的清楚。” 章年卿语气烦躁,道:“她自己不会张嘴啊。” 一时剑拨弩张,眼看两人又要吵起来。 郭嘉脆声道:“伯中哥哥,你让章大人自己扶着冯姑娘脸算了。让他当你的助手,你指挥他。”妙眸一转,看着章年卿:“不知章大人愿不愿意屈尊?” 章年卿当然愿意。只是看着他们促狭的笑容,有些不好意思张口。 望着三人一副好整以暇看戏的模样。章年卿叹了口气,伸手捧起冯俏的小脸。刚一上手,三人便闷声哧哧的笑。 章年卿置之不理,低头看着冯俏,只见她玉眸黑曜石,闪闪煜煜。眼神一直追随着他,手上触感丝滑,颊香娇嫩。 冯俏望着他,一副任君采撷的样子。让他总错觉小姑娘是在撒娇索吻。 任伯中道:“朝左,再挪一点。你对着光啊。呵,章大人,您行不行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九十三章 管三爱着服务器~ 与此同时,刘府书房内的案几上正摆着一份墨卷,隐约见左上角铁钩银划一行楷字,钦定第一甲第一名。 屋内气氛紧绷一线,刘府的门客们低眉肃目,大气也不敢出一声。有人偷偷抬眼看着桌子上的墨卷,确认是原件之后,心中更是胆战。 良久良久,刘宗光终于挤出一句话,“没想到章芮樊这么会教儿子。” “爹”刘俞仁刚想说句什么。 刘宗光抓起桌子上的东西劈头盖脸的向刘俞仁脸上砸去,吼道:“你跟着孔明江念了那么多年书,你他娘的就只给我考了一个贡生回来。我不指望你拿状元,也至少考个进士吧,啊!哪怕同进士身。你老子我也好安顿你!” 他恨铁不成钢的指着刘俞仁,手指在颤抖:“你给我滚,现在!” 刘俞仁脸色惨白,抖着嘴唇。诸多门客想上前为他说几句,刘俞仁抬手拦住,一撩袍,扑通跪下,重重磕头:“孩儿知错。儿子让爹爹操心了,是儿子不对。你莫要气坏了身子。” 刘宗光见他这副样子便心软,目光扫过诸人,发现满屋子的谋士门客无一不想为刘俞仁求情的,纵然此刻他在震怒,这些人仍然满目担忧,企图顶着他的怒火死谏,心里忽然就一松。 罢了,这世上有人天生是文曲星,有人天生是孟尝君。本就强求不来什么。 刘宗光抬手三折两卷吗,将章年卿的墨卷扔下去,吩咐道:“速送回礼部。”望着窗外雨势渐小,叹道:“黄公说巳时雨停,怎么都巳时一刻了,雨还在下。” 没有人接话。刘宗光也不在意,问儿子:“孔明江手里握着你的把柄,当初你不愿意和冯俏成亲,现在如你所愿了。这件事你打算怎么办?” 刘俞仁沉默将就,态度坚决:“我是绝对不会答应爹的第二个办法。” 刘宗光很耐心,反问:“那你想怎么办。” 刘俞仁紧紧闭着嘴巴,不吭声。 刘宗光当初在刘俞仁面前摆了两条路:一、娶冯俏。二、杀孔明江。 刘俞仁都不愿意。孔明江孙子辈里的女孩子,就属外孙女冯俏最大。可这个最大的女孩子,都要小他九岁,还是一团孩子气。 而孔明江,他的恩师。他更不愿意杀他。 俗话说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他不敢说视孔明江为父。却也做不到弑亲师,手刃对他有授业解惑之恩的师父。 因这一举动,刘俞仁在席下门客中饱受好评。 刘宗光厉声道:“我可以不杀孔明江,但是儿子,十年后,倘若这朝堂之上真有人能与你一争高下,必是章年卿无疑。你今日把冯俏和冯俏身后的孔家推给你的对手。总有一天会后悔的。” 此时屋子里只剩父子二人,刘宗光目光坦然,静静听着父亲的话,一句也不辩驳。 刘宗光目光微狭,将他的儿子看的明明白白,一语点破他的心事,道:“我知道,你相信孔明江的为人,你也相信他不会讲这件事作为把柄说出去。甚至你一而再再而三的顶撞我,无非是觉得我刘宗光不敢杀孔明江。” 刘俞仁目光微缩,忙低下头,不敢看父亲。 “可是俞仁,你知道孔明江有多么护短吗?他脾气又臭又硬,皇上的情都不领。谁的人情都不肯求,他这一生甚至没有为他儿子谋过一官半职。却为他唯一的女儿满京城的求人。”刘宗光神色微微妒忌,一闪而过,喟然道:“冯承辉这一辈子也就取了一个好媳妇。” 顿了顿,“你想的没错,我的确不敢杀孔明江。不是因为我怕他也不是因为怕皇上怪罪。而是,他是孔氏后人,最嫡亲嫡系那一脉。杀了他,我怕我刘氏子孙,今后再也没有一个能在仕途上冒头的。” 刘俞仁抬头时已经满脸是泪,“父亲。您是担忧我日后与章年卿为敌,恩师会为了他的孙女婿而不惜性命将这件事说出来吗?” 刘宗光没有回答,温和的看着儿子。那双睿智的眼睛仿佛再问,你不相信吗。 “可是父亲,满朝文武,千万父母官,我大魏朝上上下下这么多官员。您怎么就知道,日后冒尖的会是章年卿,而不是王年卿、李年卿。”刘俞仁近乎哀声:“他不过就是考中了个状元,您怎么就武断的将他列为我日后的劲敌呢。” “直觉。”刘宗光斩钉截铁道,他的预感很不好:“当初乡试的时候,章年卿突然杀出来,夺了你的名次。我便有不好的预感,紧接着,孔明江为张章年卿和冯俏请了亲。再到后来,你将他请进府内。那时候为父便知道,这是你一生的对手。” 名利,女人,劲敌。 通常来说,前两个成为对手的人,在日后很难不成为劲敌。 刘俞仁忍不住道:“这么能算,我又不喜欢冯俏。起码这一项就不成立。” 刘宗光笑笑,没再多为这个问题做解释,道:“你若不想对你恩师下手,我倒有个办法。” “什么办法?” “杀了章年卿。” 巳时三刻的时候,雨终于停了。太阳露出晴光,地上浅浅的小水滩很快被晒干了。 章年卿身着红袍,戴着高冠状元帽。携新科进士进宫接受传胪唱名。 别看现在他龙骧虎步走的风风光光,器宇轩昂。早上章年卿穿着衣服一出来,便引的哄堂大笑,闹了他一个大红脸,手脚都不知道放在哪了。 今日冯俏也被双亲带着去了章府,正厅里早已经坐满章家的七大姑八大姨,冯俏一进门,便惹来诸多目光。此番冯俏是以同僚之女的身份过来坐席的,大家虽知她是章家订的小媳妇,顾忌到姑娘家脸皮薄,还算克制,没有在当着冯俏面说什么浑话。 满堂妇人家,各家男人们却都没有来。虽然私下已经公榜,章年卿的状元服都已经送来了。男人们还是得等到金殿传胪后,才能上门祝贺。 皇宫里,宣礼太监唱名完毕后,章年卿带领诸进士叩谢皇恩。章年卿被当场授予翰林院修撰,探花何文芳、榜眼周存礼分别被授予翰林院编修。 这边礼毕后,章年卿火急火燎又带着进士们去礼部参加琼林宴。 因早上下雨耽搁了时辰,新科三甲都是抱着衣服在礼部附近的同福客栈避雨,怕泥水污了衣裳不方便,三人几乎都是在宫门附近才换的衣服。今年的新科进士大多住在客栈,路远的章年卿也和何榜眼周探花一起出钱,派马车去接了。 巳时一刻过半,雨终于停了。大家赶前赶后,总算没耽误了时辰。 听说,钦天监的人都被判了刑。 大好的日子,却事事不顺,章年卿觉得十分触霉头,心里觉得晦气。 因早上的一顿折腾,大家都没吃什么东西 于是,在宴席上,满朝文武惊骇的看着这一群新科进士狼吞虎咽,大朵快颐。犹如一群流窜的乞丐,八百年没见过饭了。一席饭毕,恍如蝗虫过境。 事后,章年卿知道这件事也很汗颜。他还以为他都够斯文了,没想到,真是脸面尽失。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身边人的衬托下,他的斯文都几乎称得上优雅了。 宴席后,章年卿带着吃饱喝足的同年们,一齐去了孔庙拜祖先。 去的时候惊喜的发现孔明江也在,诸人欣喜若狂,齐声喊道:“衍圣公。” 孔明江摆摆手,“不必拘礼。待会你们还得去国子监刻碑。别在这耽误时辰了。这就随我去参拜孔公吧。” 章年卿眼眶深处微微热泪,知道孔明江是来给自己做脸面。激动之情,无以言表。只能默默受了。 这么些年,从没有哪届新科状元和进士,是衍圣公带着祭拜孔庙的。 皇上倒是有心让衍圣公将这件事接下来主持,大家都嫌繁琐,没人愿意。所以到孔明江这里就不显特殊了。 如今‘祖父’为他能做到这个地步,章年卿当然明白这里面几分是为他,几分是为冯俏。 去国子监刻碑文的时候就轻松多了,章年卿把皇榜内卷交予督刻,坐着与国子监祭酒等几位大人聊了会,吃了几杯酒,便散了。 章年卿回去的时候,家里宴席已经散了,院子外一股酒菜味,丫鬟小厮们手脚麻利的在收拾。抓着下人一问才知道,客人刚走没多久,只能几家挚交还在这边说话。 章芮樊喝的酩酊大醉,看得出来很是高兴。陶茹茹还在内院陪几位至交夫人,章年卿一踌躇,脚一时不知道该往哪迈。 “你穿红的不好看。” 章年卿蓦地抬头,冯俏如空谷幽兰般,凭空出现在院子里,眉眼如画,笑意盈盈的。 “你怎么来了。”章年卿不敢置信的看着她,上前几步,拉着她站在挂着灯笼的走廊处。 冯俏仰头看着他,暖暖融光落在她脸上,肤如凝脂白嫩鲜滑。细小的绒毛在微光下轻轻摇摆,摇摇晃晃的灯笼将冯俏的身影在地上拉扯着。章年卿心一动,声音放柔:“幼娘,我不是在做梦吧。” //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九十四章 管三爱着服务器~冯承辉无奈的叹气,正想说上几句。章年卿忽然站起来,从孔丹依手里接过瓷碗,“师母,我来喂小师妹吧。” 冯俏差点跳起来,飞快的说了句不用了。狼吞虎咽,大快朵颐。迅速告辞,离开饭桌。 章年卿盯着桌子上的空碗筷,微微出神,表哥的话飘一句荡一句的。 他真的挺想喂喂她的。 如果真可以把她带回家就好了,他喜欢什么样子,就把她养成什么样子。 其实她现在这样就很好只是和他不亲。 章年卿脑子浑浑噩噩的想着一些有的没的,食不知味的吃完一顿饭。 微雨濛濛,章年卿独自一人从偏门出去。撑着伞,刚踏上青石小路,便有一种被窥视之感。 “章少爷?”冯府的小厮不解的看着突然停下的小厮。 章年卿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周围的痕迹,注意到门檐下那片空地有湿脚印。小厮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蓦地像是被人点了句什么似的,一行礼走了。一句话也没说。 章年卿看着地上踌躇的湿鞋印,不动声色比划了她鞋的大小。比他掌心小一些,尺寸不准,但他不敢做的更明目张胆。 小门两侧种的都是青竹,峻峭挺拔,四季常青。以青石路为线一分为二,章年卿站在屋檐下等了好一会,雨刷刷的下个不停,始终没人出来。 他盯着屋檐下的湿鞋印看了好一会,负手侧身,对着左边的竹林道:“再不出来,我可走了。” 冯俏和婢女犹疑半晌,冯俏挪挪蹭蹭的蹭出去。露着小脑袋,探头探脑的问:“你拿的是我给你的伞吗。”声音有些甜蜜。 章年卿看了眼手里的伞,摇头道:“不是,这是我家里给我送来的伞。怎么,你也去给我送伞了吗。” “怎么可能。”冯俏提着裙子冲到屋檐下,夺过他手里的伞,指着伞柄的冯字,理直气壮的:“这是我家的伞。” “哦,送伞的人又没有说清楚。我怎么知道是你送的呢。”他笑着问。眉宇剑锋笑意荡漾,极为温柔。 冯俏听出他的打趣,不再说话。扭过半个身子。低着头看雨打穿石,很是认真。 两人半晌无话,章年卿倒是有一肚子话想说,只怕吓着她。只好站在一旁,陪她当哑巴。 阴天天黑的早,不一会便暗沉沉的。来偏门点灯的下人,远远看见两人都避开了。 章年卿清清嗓音,垂眸看着她:“我回客栈了。你也回去吧。”他看着她头顶湿缕缕的头发,也不知什么时候淋的雨,“打着伞自己还能淋到。我究竟是该怪你丫鬟伺候的不上心,还是你太过顽劣。” 冯俏皱着鼻子,“你不要用这种老气沉沉的调调和我说话。”她睁着葡萄似的黑眸仰头看着他。不满道:“你也是个孩子,在我面前装什么小老头。” 章年卿还记得她嫌他高的话,半蹲下来,握着她的两个胳膊:“说的好。你以后叫我天德哥。你呢,乳名叫什么。有字吗?” 冯俏道:“我小名叫幼娘。我当然没有字,字是出嫁后夫婿取的。人家现在还是待字闺中的小姑娘呢。” 幼、娘。 章年卿心一跳,心头被笼罩的那个巨大的‘幼’字再次跳出来。他按耐住狂跳不止的心脏,正想说我给你取字,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柔声道:“幼娘乖,我真的要回客栈了。等我考完再回来看你。” 冯俏有模有样的叹了口气,“其实你来看不看我都是一样的。以前没见过你,我也这样过来了。喏,手伸出来。” 章年卿莫名所以的递上手背,冯俏手里攥了个什么东西,她对着那一哈气,冲着他手背重重的盖了一个章。 章年卿借着微光一看,闲百忍。是他之前给她的钮印。不禁笑道:“你给我盖这个干什么。” 冯俏盈盈一笑,贝齿微露,俏皮的福了个身:“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盖了章,你说话便要算话。” 章年卿:“什么说话算话?” “你说你要来看我的。”冯俏略显委屈:“虽然我并不大在意你来不来看我。可你说出去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怎么能说反悔就反悔。” “不反悔不反悔。”章年卿看着她皱巴着的小脸,摸了摸她的头,动情道:“等我考完试带你去放风筝。” “真的吗。”冯俏喜出望外,“我爹娘答应吗。” 章年卿胸有成竹,“你这几天好好准备下我们出去玩你想穿的衣服,什么都不用管。其他的事都交给我。” 冯俏高兴的抱了他一下,夸赞道:“你还是挺有用的嘛。” 章年卿微僵,板着脸从她小小怀抱里站起来。冯俏愕然的看着自己手里的人变成一双腿,闷闷的松手,“路上小心。” “恩。”章年卿淡淡的。 越临近会试,同福客栈越发热闹。 一个个原本闷在屋子里苦读人的举人老爷们,纷纷出来坐在大堂吃瓜子看戏,时不时各自散布一些无溯无源小道消息,章年卿听听便过,一笑了之。 实不是他瞧不起人,只是这些同科之间流传的所谓‘题目’‘点卷’多是无稽之谈。真正手握重秘的人不说,不知所云的人纷纷附和,企图从中捞到一丝半点的残羹。 章年卿生在官吏之家,先生又是前新科状元,如今岳家又拜着孔氏一族。他所接触的圈子秘闻,比在场人都辛密。 不过,念着父亲和岳丈前的千叮万嘱,章年卿还是仔细留意了下诸位所提及的科目书籍,晚上挑灯夜读,很是刻苦。 元月二十八日,离大考还有三天。客栈的举人陆陆续续都去了孔子庙拜先人。 章年卿也被陈伏拉着去,走到半道,冯承辉拖着他径直去了衍圣公府上,道:“直接拜自己祖先吧。” 章年卿看着家庙里如雷贯耳的大名,恭恭敬敬对小山一样密集林立的牌位上香磕头,口中自称的是:孙女婿章年卿。 衍圣公孔明江本人也跪在和章年卿并肩的蒲团上。章年卿吓得魂飞魄散,好悬没跳起来。不动声色从蒲团上挪下来,跪在孔明江右下侧。 孔明江看了一眼,没说什么,算是默许了。 经过冗长的程序,章年卿回去的时候已经天黑了。晚上陈伏拿着一个文昌符过来,说是见他今天没有去,便多带了一个给他。 章年卿瘫坐在床上,恹恹的看着手里的符,无精打采的。“陈兄,明日我还是想亲自去祭拜一下夫子。” 陈伏微讶:“今日你家人不是带你去拜老夫子的吗。” “拜是拜了。”章年卿垂头丧气道。可他觉得孔老先生更想从棺材板里跳出来打他一顿。 章年卿扶额倒床,抱怨道:“你知道吗,衍圣公他今天居然和我跪在一排!!!” 陈伏惊的连连倒退,“你,你们家和衍圣公很熟吗。” 章年卿惊觉失言,描补道:“求了些门路。今日总算见上了。”轻描淡写的带过。 陈伏扶着胸口顺气,“好家伙,章弟快把你今日穿过的衣服借为兄摸摸,沾沾喜气。” 章年卿指着屏风,“刚洗完澡,顺手搭在那了,还没收,你要的话,待我洗了,全拿去吧。” “不能洗,不能洗。这可不能洗!”陈伏连连拦道:“这可是好东西,怎么能这么糟蹋。” 章年卿:“” 陈伏喜滋滋的抱着衣服回去的时候,章年卿还不忘叮嘱,此时不要泄露出去,以免惹麻烦。陈伏连连答应。 章年卿看着手里的文昌符,良久喟然道:“这世间才华皆藏腹纳肚,皆是个人的本事。若终日不学无术,末了拜一拜孔老先生,夫子庙里求一道符,便能金榜题名,高中状元。那天下人还读书作甚,直接娶了孔先生的女儿不就行了。” 话毕才方觉不对,他岳丈兼先生,的确娶了衍圣公的女儿,还中了状元。 不对不对,冯先生是先中了状元才娶了师母,这两者不能相提并论。 可万一,正是因为先生命里和师母是夫妻才中了状元呢 章年卿脑中跑马,胡思乱想着。很快睡着了。 他做了一个极其香艳的梦,梦里冯俏长大了,她赤着臂膀,眉间天真举止诱惑,像个小妖精一样魅惑着他。两人红浪翻被,正是动情时,忽然有一个头戴金冠穿着鹤补服的大官腾云驾雾而来,手里捧着圣旨,照本宣科念道:“新科状元京兆府章年卿接旨——” 章年卿哗的坐起来,大梦惊醒,擦着额间的冷汗。忽然感觉到被子里的裘裤湿黏黏的,探手进去一捻布料,他靠倒在床头,他人生第一次梦遗了。 这下,章年卿彻底失眠了。 刘宗光章芮樊两人向世子爷行礼,几个年轻人皆礼数周全的避开,无人受礼。 “爹,孔爷爷,你们怎么来了。”章年卿喝的醉醺醺的,摇摇晃晃的走过去,一句话未说完,打了四五个响亮的酒嗝。 “站好了!”章芮樊低斥。 章年卿七分酒意散去三分,束起手脚,端正肃穆的站在两位长辈身后。 黄清许没忍住噗笑了一声,万幸他躲在人群后无人发觉。 衍圣公问章年卿:“一直在这喝酒?” //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九十五章 管三爱着服务器~章年卿一掀帘出来就看见廊前站着的小冯俏,想退回去,一犹豫念到师母还在。想了想,还是迈出门槛。他没有直接离开,反倒走上前,站到离冯俏三步远的地方,作了一楫道:“冯姑娘。” 冯俏闻声回头,一眼只看得到他胸前灰色的衣袍,仰了仰头,勉强看见他的脸。又惊觉这样露着鼻孔太不雅,向后退了两步。看的还是不舒坦,便道:“你往后退退。” “啊。”这个距离太唐突了吗。 “你太高了,我看不见你。”冯俏不悦道。 章年卿闻言露出一丝笑意,没有后退,上前一步,屈膝半蹲。与她视线平视,有些好笑的问她:“你真的九岁了吗。”他看见她的童子鬏,不免疑惑。这是五六岁孩子才扎的。 该不会是衍圣公想要结亲,故意谎报了两人的年岁。 “当然是了,我属兔的。”冯俏雄赳赳气昂昂道。外公时常教导她风骨,虽然这个人太不知礼些,不过虱子多了不怕痒,唐突多了,也就见怪不怪了。 章年卿敏锐的捕捉到她的小未婚妻对他的敌意,思及今日一来,师父师母对他的诸多挑剔和为难,一时新仇旧恨全攒过来。握着她的小手蓦地用力攥了一下,听见小骨头咯吱撞在一起的声音,这才悠闲松开。笑吟吟道:“正巧,我属狗的,专叼你这样的小兔子。” 冯俏玉雪般的小脸涨的通红,小手指着她:“你个混蛋畜生小乌龟!”憋了半晌,记不清那句戏词了,自己编了句词。 跟在冯俏身后的嬷嬷,脸红一阵白一阵的,后知后觉自己家的小小姐被兔崽子轻薄了,怒而上前,正想骂。突然想起这是老太爷定下来的姑爷,硬是忍声吞气,攒出一个笑脸,殷勤道:“章少爷,别吓我们小姐了。您和夫人说完话了?老爷和章老爷还在前院说话,你看您是?”就差没直接赶人了。 章年卿瞥了一眼小丫头,目光收回。笑着应了,随下人指引去了父亲处。 晌午,冯家留了两父子用过饭。粗略敲定了纳吉采礼的日子。便散了席面,具体的还得请媒人来谈,两家此番私下交个底,彼此心中有个章程。 回去的路上,章芮樊问:“见过冯家的小姐吗。” “见了。” “哦?你觉得怎么样。” 章年卿道:“没什么怎么样。一个小孩子,还天真着。”话毕便无话了。 章芮樊听出一咻咻意思,立即质问:“你什么意思,你觉得衍圣公给你指这门亲事指错了?” “爹。”章年卿无奈的喊了一句,驻足道:“衍圣公指亲事自然是没有错的。只是您不觉得这事有点太早了吗。且不说我还在念书,那冯家小姐还是一团孩子气,傻愣愣的,还不知情事。寻常小姐被男子碰了手,哪个不羞羞涩涩的。那小姑娘竟还以为我和她在打闹” 章芮樊目如铜铃,瞪大眼睛道:“你今天第一次见人小姑娘就上去摸人家手了?” “我”章年卿语塞,自己打了一个嘴巴。圆场道:“总之,现在说这些为时过早。我要去念书了,以后这种事爹你就别喊着我了。你看着处理吧。孩儿谨遵父命。” “你你你。”章芮樊一个头两个大,自己养的崽这么打哈哈,他还能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吗。“你个兔崽子,书都念到狗肚子里去了。”气的都不知道说什么好,完全语无伦次道。 章年卿十分无奈,两人话说不一起。索性不说了,只顾走路。当起了闷嘴葫芦。 章芮樊心里涌出一丝委屈,真委屈。他这一辈子养了三个崽,刚出生三天还在妻子怀里的小闺女不算。这三个儿子里,就数这个三儿子让人不省心。 世界上的锯嘴葫芦分为三种,一种是天生稳妥,沉默寡言不喜说话。一种是自恃清高,视世人于蝼蚁,不屑与人交谈。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无法自拔。最后一种,便是说话如刀,字字扎人,眦睚必报之人,为了避免得罪人,便鲜少与人说话。 以前章芮樊觉得章年卿属于第二种,今天他觉得章年卿属于第三种。 总之,这不是个内敛不喜与人言的孩子,相反,他还是个话唠。嘴皮子特溜。如果不做官,送他去茶馆说相声也饿不死他。 章芮樊疾步追上他,试图给他讲道理:“你知道冯先生之前从翰林院被贬到凤翔一个小县城去做县令的事吗。” “恩。” “你就不好奇,他是他是为何被贬,又是怎么样回来的。” 章年卿看了眼父亲,恭恭敬敬行了一礼,“望父亲告知,孩儿洗耳恭听。” 章芮樊被顺毛的十分满意,斟了斟用词,不徐不疾道:“天下读书人皆学的是孔圣人的文化,衍圣公虽不落实权,可这天下读书人都是他家的学生。几百年来,任凭如何改朝换代,这衍圣公一职,是必须架在这的。甚而,孔圣人的后人流落民间,皇族挖根抛底,也要将这一脉的嫡系后裔挖出来,你明白吗。” 章年卿叹了口气,“孩儿明白。” 孔氏嫡系后裔的身份核实之严苛,不亚于流落民间的皇子。若哪朝哪代供了一个非嫡系的孔氏族人,可是要被嘲笑千百年的。 章芮樊无不羡慕道:“冯承辉在翰林院得罪了首辅刘宗光,被外放出去。本是这辈子都没有回来的机会了。亏得有个好外家,他外放三年,政绩平平,本留在那穷乡僻野一辈子,至死也无人敢伸出援手也不足为奇。却不知那衍圣公用了什么手段,硬生生把人拉回了帝京。虽是回来让他教了十多年书,也没什么光彩。现如今,却被贵人提拔成了东阁大学士。” 这一路,堪称传奇。编个话本子,茶馆能流唱一年。 “我知道,父亲。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孔家往来皆是鸿儒之辈,三分恩情还点一生呢。何况是这么一块跳板转。”章年卿沉默的走在章芮樊背后,声音几不可闻。“我只是觉得,我不需要这些。” 谁也没听见。 章年卿觉得他给父亲发脾气是有道理的,做父亲的根本不知道他为儿子的难处。如今人人知道了他有个年方九岁的未婚妻,见了他恭喜的,有吃笑的。 这日他当坐进学堂,一个旁门末枝家的表哥忽然不怀好意的撞着他,章年卿正写字,蓦地一滴浓墨污在纸上。他默不吭声,抬头看着这位表哥,之间表哥挤眉弄眼,嗓音中满是荡漾的以为。他道:“天德,听说你的未过门的那个小师妹才九岁,你憋不住了怎么办。” 章年卿很淡定,“没有什么憋不住的。” 这个回答太无趣了,旁门表哥促狭的在他裆下掏了一把,边猥琐边挤兑他道:“你就不想,你就不想~~~嘿嘿。” 章年卿眼疾手快,及时掐住安禄山之爪。表哥龇牙咧嘴,手险险悬在裆上一寸之地,“松手,快松手。哎呦喂,嘶,疼。”章年卿面无表情的扔开他的手,表哥怒道:“诶,我说你怎么这么开不起玩笑呢。” 章年卿避开他的手指,无法感同身受这种低级趣味的乐趣所在。叹了口气,“表哥,让一让。我的文章得重誊一遍了。” 表哥行为浪荡猥琐,长的却风度翩翩,温文如玉,一派的儒雅君子模样。很是讨小姑娘喜欢。起码他问亲的时候,从没有人嫌弃他黑。 同窗对章年卿这个小未婚妻都抱着善意的笑意。时常拿章年卿取乐。 章年卿在这份嘲笑中,显然忘了,他曾对这个名字背后的姑娘是多么期待。 一转三月,今日是腊月初三。 腊月初九是他定亲的日子,章年卿在飘飘雪花中呼出一口冷气。站在冷冰冰的长廊上出神,远远看见那位不正经的表哥来了。 章年卿赶紧避开,额角突突的跳,他脑仁疼! “天德,等等我。” 既然避不开,章年卿只好驻足等着了。章年卿是打定心思,他说什么混账话都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了。不曾想,这次表哥说的话却十分中听。他道:“天德,你也别置气了。知根知底,总好过盖头一揭,几家欢喜几家愁吧。” 自来熟的表哥勾搭住章年卿的肩,“其实这小娇妻有小娇妻的好嘛。你想把她养成什么样子就养成什么样子。想怎么摆弄怎么摆弄,搁房里,你还不得把人疼到骨子里。”不正经的撞了撞他,眉飞色舞的。说着从袖口掏出一本蓝册子,“给你个好东西。这可是我花大价钱买的。” 章年卿不想接,硬被塞进手里。待人走很远了,抖开书皮一看,赫然上书五个大字。章年卿手一哆嗦,差点把书扔出去。眼见章芮樊远远的过来了,章年卿无处躲藏,只能先将书别在后腰藏起来,整理整理衣袍。一派平静。 //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九十六章 管三爱着服务器~私下里他还和陈伏嚼过舌根,陈伏还促狭的说,皇上后宫佳丽三千,他脸色好看了,后宫的娘娘们脸色就该不好看了。 章年卿觉得十分在理,也就没纠结这事了。 和景帝死的太突然了,满朝文武都猝不及防。 直到这时,章年卿还没有意识到这件事会对他产生多大影响。 作为和景年间最后一个新科状元,放榜第二天皇帝驾崩。 他甚至还没来得及去翰林院赴任。 章年卿这个状元当得说不上来的尴尬。 章芮樊回来的时候除了带回来一些,‘陛下可能一直在服用丹药’‘皇上的死是突然的,大皇子的死却是有预谋的。’‘所以看起来皇上的死也不单纯了。’这些事关朝政的消息。 他沉重的看了章年卿一眼:“天德,你要做好心理准备。如果真是诸位皇子继位,他们多少也得做做样子对你们抚恩。如果,真的是齐王代侄继位” 章芮樊没有说下去,章年卿感到轰隆一声,头顶的天塌了。 十五岁的少年脊骨单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许是因为他黑,只能从他表情窥出阴测测的沉色。章年卿张了张嘴,艰难的问出一句话:“我会怎么样。” “怎么样”章芮樊咂摸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苦笑一声:“一朝天子一朝臣,实不相瞒。为父都不知道自己头上这顶乌纱帽保不保得住。你的将来更无从说起。” 章年卿喃喃道:“皇上怎么就死了呢” “是啊,皇上怎么就死了呢” 整个大魏的天都愁云满布,章芮樊现在每天上朝都是一种煎熬。以礼部为首的礼部尚书,以刘首辅为首的刘崇光等朝臣,天天在朝堂上吵。礼部认为应遵照古法,子承父位。刘宗光认为要与时俱变,结合当朝情况,让更有经验的齐王继位更好。 齐王已经到京,从头到尾只露了一次面。表达了两个意思:一、他愿意临危受命接管大魏江山。二、待他百年之后,一定将皇位完璧归赵,还给哥哥这一脉。然后再没有表过态。 起码没有在明面上拉拢朝臣,聚集势力什么的。 甚至摆出一副闭门谢客的姿态,他只听结果。大家同意他当,他立即走马上任。大家不同意,他立即卷着铺盖回他的藩地当他的齐王。 章芮樊的顶头上司吏部尚书对他说:“芮樊啊,你我共事这么多年。如今就算熬到头了。你有没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在我卸任之前,我再最后帮你一把。” 吏部掌握所有朝臣官员的任职调遣,没有哪个皇帝会在这个位置留下别人的人。齐王一旦继位,第一个换的肯定是吏部的人,再一点一点授意,由吏部尚书、侍郎慢慢换掉各个位子上的关键人马。 章芮樊沉默良久,望着老眼浑浊的上司,触动道:“学生能问问,今科状元章年卿的任遣吗。” “他,我做不了主。芮樊,你有三个儿子,适当的时候,该放弃的,你得选择放弃。”吏部尚书直接了当道:“你知道的,章年卿的文章本是得不了状元的,他是入了皇上的眼才钦点了他的第一。他的以后,还得看新帝什么态度。” 章芮樊胸膛起伏不定,吏部尚书再看时,章芮樊眼底已经有了泪,他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缓慢道:“学生能回河南吗。学生在那里发的家,内子娘家也在河南可能的话,学生想回河南。” 为避免徇私,朝廷任官同场会避过该官员家乡。章年卿已经老了,他不想再去适应一个新地方了。既然家乡去不了,他把二老接过来,一家人住到河南也好。 闻言,吏部尚书哈哈大笑,连连点头:“好好好。他日若能京城再见,记得来请我这个糟老头子喝杯酒。” 章芮樊跪下时,眼泪也跟着掉下来,他重重磕头:“一定。” 临走时,章芮樊还不死心的问:“我能把年哥儿一起带到任上去吗。” 吏部尚书有些于心不忍,还是绝情的摇头:“他是新科状元,授职翰林,又没有外放出去,怎么能随随便便的离京呢。” 章芮樊再也受不了,捂着脸嚎啕大哭,捶着地板,痛心道:“他才十五岁啊,他才十五岁啊。” 吏部尚书叹息道:“芮樊。给我两年时间,届时如果我还有机会,我寻个错处将他从翰林院遣出来,届时无论调到陕西还是甘肃,能离你们近一点是一点。”忽的想到什么:“我记得你家老三不是订了亲吗,让他赶紧成亲,在京城也有个托付。” 章芮樊愕然道:“国孝少则一年,重则三年。不能婚配嫁娶大行喜事。虽有百日内可以从简举礼的疏漏,可我姻亲家的姑娘今年勉勉才十岁,达不到事出从急的要求。这个办法恐怕行不通。” “你倒是给你儿子定了门好亲事。”不知想到了什么,吏部尚书忽然笑道:“这手无实权还是有手无实权的好处。衍圣公一家,在皇家便是一个人形祥瑞,图个国运昌隆的好征兆。不管新帝是谁,也没人去动他家。” 章芮樊不知上司何意,“您的意思是说?” 吏部尚书笑了笑,简洁道:“将章年卿留在京城吧,我和他泰山都会照看着。如今谁也说不清以后是个什么光景,没准他还是有大造化的。”没有再多解释什么。 章芮樊喏喏点头,答应了。 晚上点了灯,章芮樊和陶茹茹睡下,说卸任的事,说回河南的事,说接双亲的事,七零八落说了一大堆。章芮樊望着黑漆漆的床幔道:“年哥儿可能得留下。” 陶茹茹大惊失色:“什么,你要把他一个人留在京城。” 章芮樊口气强硬:“他身边内有丫鬟婆子,外有他老师兼泰山。你有什么不放心的。我们把钱财银两给他留够,男子汉大丈夫,还一辈子离不得家了?” “你怎么这么铁石心肠!”陶茹茹大哭大闹,“我不同意,我绝不同意把年哥儿一个人留在京城,要走你自己走。我陪着我儿子。” 章芮樊气笑了,“青鸾你不管了?老大媳妇还怀着身孕你都不管了。” “我。”陶茹茹难以割舍,大哭不止:“你就不能想想办法,把天德也带走吗。” 章芮樊冷冰冰道:“妇人之仁。睡觉!” 陶茹茹看着冷漠的丈夫,一阵绝望。想着她的年哥儿,只觉得章年卿命苦,一会儿便哭湿了枕巾,一晚上都没睡着。 章年卿再一觉醒来,便发现家里上上下下在收拾东西。一问才知要搬家回河南了,他拔腿去书房问章芮樊,“新帝不是还没确定吗。”气喘吁吁。 不知是不是章年卿的错觉,他总的觉得父亲看他的眼里充满了悲痛。他的预感十分不好,呐呐的喊了句,“爹。” 章芮樊笑着让他座,亲自给他斟了一杯茶。章年卿毛骨悚然,只见父亲缓缓开口:“新帝十有是齐王。爹不想赌了,也不敢赌,趁着爹现在手里还有几分薄权,先离开这个是非地,保全身家性命。” 章年卿怔了怔,只觉得有什么地方被忽略了。他下意识的问:“我们全家一起走吗。” 章芮樊定定的看着他,良久道:“你不走。” 章年卿张了张嘴想问为什么,最终什么也没问。他知道为什么,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缠。面色如常道:“听说往年状元都是传胪唱名后,在家修整三天。我如今在家也歇了两天,明天我收拾收拾东西,后天就去翰林院。” “恩。”章芮樊淡淡道。继而轻描淡写的又嘱咐些琐碎,说着说着,忽然停住,蓦地起身走了。 章年卿看着父亲落荒而逃的背影,不明白为什么。 章芮樊有苦难言,他越嘱咐越觉得不放心。索性闭口不言,径直走了。 十里亭,江河渺渺。杏花三月再也没有了春意烂漫的喜庆。 冯俏抬头望着身旁的章年卿,他缄口沉默,父母双亲要走了,也不见他有一丝悲伤难过。甚至连一句离别的话都不说。 章芮樊远远看了眼儿子,对冯承辉低声嘱咐,“我这个儿子就托付给你了。张尚书对我说,给他两年时间,他想办法把天德送出京。这两年,就拜托你了。” //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九十七章 管三爱着服务器~“天德,快,你舅舅来了。跟我过去见客。” 章年卿讶然道:“舅舅他们来了吗。什么时候的到了,他们不是在河南吗,怎么都没写封信。”说着疾步跟着章芮樊走了。 章芮樊年轻的时候在汝宁府同知,娶了当时的河南巡抚陶金海的女儿。后来章芮樊一路升擢至京城,带着陶茹茹在京城一住就是十多年。当年离开汝宁的时候,章年卿二哥才出生,还在襁褓里抱着。章年卿更是连影都没有,从未见过本家舅舅。 此番闻舅舅前来,他内心雀跃不已。一路小跑,一掀帘子,数道目光一齐投来。章年卿望了望厅内的五六名男人,斟酌片刻,先向祖父和外祖父行礼:“孙儿见过祖父。外祖父。”然后向三个中年男子请安,“天德见过三位舅舅,给三位舅舅请安。” “哈哈哈。天德还记得舅舅。”“哟,我们的小解元来了。”“来,让大舅好好看看你。” 章年卿摸着脑袋,憨憨笑道:“收了舅舅们十多年礼物,哪敢不记人啊。” 哄堂大笑,陶孟辉等人个个指着章年卿哭笑不得。陶孟辉道:“看着人憨,脑子却不傻。” 舅甥四人聊的很是投机,直到陶茹茹抱了小女儿青鸾来,大家对章年卿的热情劲才散掉,都疼爱的看着章青鸾。 陶家是兄妹四人,三子一女。如今陶茹茹也生了三子一女,这份巧合,让大家对这个小闺女又怜爱了几分。 小舅陶孟新凑不上热闹,只好逮空拉着章年卿说话,“冬月里订了亲,打算什么时候成亲。” 章年卿苦笑,“冯家姑娘还小,看家里怎么安排吧。” “你自己都没个想法吗。”陶孟新可不觉得他这么乖。 “过了春闱再说吧。”章年卿兴趣乏乏。 提起春闱,陶孟新神色一肃,和章年卿聊起了心得和注意事项。直至中午用膳,两人还意犹未尽。 出门时,陶孟新拍着章年卿后背正说着什么,忽然感到手下一个硬物,下意识的抽出来:“这是什么。” 糟了。章年卿忙要夺回来,陶孟新一抬手。不理小外甥的迫窘,慢慢展开书来看。 “《幼鼎·器养篇》这是什么?” 狐疑的翻了两页,陶孟新眼中从震惊惊愕到不可思议,精彩缤纷。 章年卿恼羞不已,一把夺过遮掩住。解释道:“这是表哥给我的。” 陶孟新指着他一脸明白,感慨道:“看不出来,看不出来啊。” 外面风雪略大,吹迷了陶孟新睫毛。他睫毛挂雪,面如冠玉,脸上带着一丝意味深长的笑。芝兰玉树,气度翩翩的陶舅舅,语重心长的拍了拍他肩膀,“孩子,记得你的话。春闱重要。” “舅舅!”章年卿高声道,“不是你想的那样。” “明白。走吧,去吃饭。” 饭后,章年卿气的回屋直接摔了书,狠狠的踩了几脚。便去读书了,念了一会,天色渐暗。章年卿没有喊小厮,自己动手点了油灯。暮色四合下,灵感总是来得分外汹涌,研磨习书,字字谏言都是真理。 盯着砚墨,不知怎么的,章年卿忽然想起‘添香’的浑话。心中一触,眼前影影绰绰,依稀露出一个小丫头的影子。小姑娘拿着小杌子站在桌前,像只花猫儿似得在桌前砚墨。琵琶袖垂在砚池里,拖的纸上桌上都是墨痕。 这么想着,心头越发热了。心尖尖那一处又热又烫,烙的他浑身躁意。汹涌的灵感都被另一种汹涌扑灭。 章年卿回到屋子,那本书孤零零的被扔在地上。烛火跳动间,将那一个‘幼’字生生挖出来,做成一个巨大的虚影罩在他的心头。想了想,弯腰捡起书。拍了拍上面的灰,私下收进柜子里。 书脊朝里,掩藏在浩瀚书海间,几不可寻。 章年卿闭了闭眼,喃喃道:“冯俏。” 冯俏,真是可好名字。 腊八灶王节,章家去给冯家带着礼物追节。没有什么贵重的,多是些八宝豆子,薏米百合等,图个吉祥。 内宅孔丹依和陶茹茹在说话,正厅冯承辉和章芮樊也聊的不亦乐乎。章年卿一个人坐着无聊,索性对冯承辉拱手请命道:“先生,天德可否去百~万#^^小!说百~万\小!说。” 孔丹依作为衍生公女儿,出嫁时一百三十六抬嫁妆里,有二十八抬装的都是古籍孤本。天下学子趋之若鹜,任谁得一本,都能当做传家宝流传百世。哪里像衍圣公这种人家,稀世孤本都是以‘抬’论。 冯承辉乐呵呵一笑,以后都是自家人了。他也没什么好藏私的。指了个小厮,“带三少爷过去。” 晖圣阁旁坐落着一间不起眼的小阁楼,长满枫藤,绿荫荫一片。门上终年落着锁。他以前跟着冯先生念书的时候,便好奇过这里,却从未想过先生会把家里的书藏在这里。 跟着小厮从偏门进去,门房住着一个小老头。小厮恭恭敬敬的喊他:“齐爷爷,老爷让小的带章公子过来百~万\小!说。” 齐老头胡子一抖,瞪着眼睛问:“什么章公子,哪个章公子。” 小厮有些尴尬,凑到他耳旁小声道:“就是和小姐定亲的那位章三公子。” 齐老头神色顿时软化下来,他精神灼烁,眼中有精光。微微低下头,行士子礼:“小老头多有冒犯,章公子跟小的来吧。” 说着,回房拿出一大把钥匙,踩上吱呀呀的阁楼。小厮借机向章年卿告辞,章年卿挥了挥手,同意他去了。 一进门,章年卿才恍然大悟。原来齐老头手上的钥匙不是开门用的,是开盒子用的。冯家百~万#^^小!说藏书千万,但凡孤本珍本,皆以紫檀木匣,珍而重之的装着,防避蛇虫鼠蚁。 章年卿摸着盒子上的精细雕花,陡然生出一股买椟还珠之心。且不论这盒子里的东西价值几何,单一个空盒子便顶的上十两黄金。章年卿感慨的想,他的岳家可真是有钱啊。 边走边看,章年卿越看,心中敬意越高。古往今来,世人数得上名号的风流才子,名士大儒。他们的手稿、散记也不知是通过何种方式落到孔家手中。还有一些根本不为世人所知晓的字画瑰宝。 章年卿翻到一本唐寅的散记,里面记载了他中解元后,再未拔高一筹的满腹愁心不得志。其中一些惊世骇俗之语,看的章年卿心惊肉跳。良久都喘不上来气。 偶然一瞥,牑户处由一枝枫藤的枯干,引着阳光垂进来。视线顺着阳光落在明亮的地板上,书架下露出鹅黄色一角,布料上的银线在阳光下煜煜生辉。章年卿不动声色靠近。 冯俏垂头,捧着书看的如痴如醉。光线在书页上游移,章年卿的目光再冯俏身上游移。 小冯俏今日穿的是鹅黄色挑线裙子,扎着简单利落的双螺髻,将自己打扮的像个小丫鬟。前襟袖子无处不脏,也不知道是从哪个旮沓角落里爬出来的。脏兮兮的小丫头,青葱鲜嫩,俏丽逼人。下颚嫩生生的肌肤,沾着一道泥痕。莲藕沾淤泥一样格格不入,却又诡异的让人觉得理所应当。 “啊。”冯俏吓了一大跳,书掉在地上,向后爬了几步。看清楚来人,才松了一口气。“怎么是你啊。”低声咕哝,“真是阴魂不散,躲都躲不开。” 小冯俏运气不好,章年卿自幼耳朵便生的尖,闻言挑挑眉:“我来你家追节,你还躲我。” 冯俏捡起书,塞回书架。抱怨道:“谁让你来我家了。”回头看着他脸好一会,垂头丧气道:“今天就算了,下次在外面你碰见我了。千万可不要和我说话。不然我真的只能坐在家里等出嫁了。” 章年卿听出一咻咻嫌弃的意思,上下将自己打量了一番。好笑的问:“我有什么地方让你很讨嫌吗。” “你太黑了!”冯俏脱口而出,章年卿愣了一下,冯俏别过头,心里觉得有些愧疚:“我知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这些不是由你决定的。可我的小姐妹已经将我笑的很惨了。还请你,不要让我再没面子了。” 章年卿唇角挂着笑,敲了敲手中的孤本。顺手将书和匣子一齐放在书架上。掐着她下腋,将她抱起来放在窗沿上。放下她时,还细心的替她拨开爬在窗台上的枯枝干叶。盯着她脏兮兮的手脸,怀里摸索了一会儿,没带手帕。 想了想,伸手在冯俏怀里摸索了一会。果不其然,掏出一块小手绢。仔细替她擦干净,慢悠悠的问:“这么说,你是知道我今日来看你,才故意躲到这里来的?” 冯俏身子有些僵,偷偷向后瞄了一眼。窗子后面空无一物,二层阁楼下是铺的整整齐齐的青砖。冯俏想象了一下自己从这里摔下去,生还的可能。十分识趣道:“绝无此意!这两者之间其实并无关联的,大哥哥你虽然长得黑,却也是黑里俏。我何苦躲你。真真是我自幼嗜书,平素都习惯来这里。今日一时忘了时辰” 章年卿无动于衷。 //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九十八章 管三爱着服务器~ 章年卿无论如何也睡不着,在床上翻来覆去的。蓦地,他猛的坐起来,掀开床帐穿鞋穿衣服:“来人啊。备马车,我要去冯府。” “现,现在吗?”下人望了望漆黑黑的庭院。 “对,马上去办。”章年卿在箱笼翻找着外罩衫,下人硬着头皮出去了。 见状,他的贴身小厮毛竹劝道:“三少爷你有什么急事明天早上再去不行吗。您再急,也不能这个时辰就去啊。冯先生他们肯定早就歇息了。” “我知道我知道。我都知道!”章年卿红着眼睛,像一头暴怒的野兽。啪嗒,眼泪落下来。他蹲下身抱头痛哭,“这件心事不了,我实在睡不着。毛竹,我等不了。明天早上,呵,一盏茶的时间我都不想等。” “可你现在去找了冯先生有什么用呢。”毛竹旁观者清,老实道:“先生不是考官,你也不能重新进殿考一次。事已成定局,三少爷你再急有什么用呢。”一语中的,戳破现实。 他把人扶到床上,轻手轻脚盖上被子。“少爷,睡吧。这种事急不得,是您的,跑不掉,不是您的,强求不来。” 怎么能强求不来呢。 章年卿怔怔的想,一夜无眠。 第二日大清早,毛竹带着婢女端着布帕热水进门。 一进门,见章年卿已经穿戴好衣服。他神色憔悴,眼底淡青。毛竹看在眼里,叹了口气,没敢说什么。手脚麻利的服侍他梳头,“马车已经准备考了,早膳也做的差不多了,三爷要用点在走吗。” “不用了,这就走吧。”章年卿热帕子随手递给丫鬟。 临走前,他走到桌前,盯着桌子上的墨卷,良久。卷起收在袖子里。 冯府内,小花园。 “好了没啊,你快点。再弄不好,我回去就没法交代了。”冯俏的表姐——林灼,在一旁催促不断。 冯俏眼稳心稳手稳,手里正捧着一个破损的唐三彩小马,形状不大,只能做把玩。现如今却是首尾分离,碎成三块。她停下手中的活,叹了口气,瞪眼道:“你再催我,我就不帮你修补了。你说你怎么这么能败家,上次摔坏了姑姑的玉镯,勉强拿金镶玉凑合过去了。现在这可是姑父要送给上司的骏马。你总不能给马脖子上镶一圈金吧。” 林灼欲言又止,委屈巴巴的住了嘴。她正有求于人,不敢得罪冯俏。 冯俏修补古画瓷器的活是无师自通。冯家只她一个孩子,幼时时常寂寞无聊,便经常去孔家和表哥表姐们玩。孔明江家里老东西太多,炕角上随便压压一块砖都是老古董。修修补补,经常在所难免。 冯俏非常感兴趣,时常蹲在孔明江身边看。小冯俏极为聪明,不管什么东西看一遍就会,渐渐地耳濡目染,无师自通。 冯俏六岁的时候补过一副仇英的仕女图,破坏过程比较凶残。表兄妹几个一副闯了大祸的样子,大舅的长子一咬牙,站出来,说这件事他一个人去承担,让谁都别声张。 孔明江回来后果然大发雷霆,痛打了孔大哥一顿不算,还把人扔进了柴房,美誉其名:面壁思过。 大家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冯俏一声不吭将碎纸残片报走,重新拼凑、重裱并且做旧。 冯俏把修补品拿出来后,大家都吓傻了。谁也不相信这是她一个人完成的,孔二哥更是一脸严肃深沉的说,“把它抱给字画楼的老师傅,至少也得三天才能修复。” 冯俏莫名其妙,觉得二哥实在夸张。她一个小孩子一会儿就能弄好的东西,大人怎么可能那么犯难。 不过现在不是争辩这个的时候,大家赶紧把字画送去,让爷爷消气。 孔明江拿着字画,倒是没有消气的意思。大家这才知道,孔明江不是生气大家弄坏了字画,一副字画算什么,让他愤怒的是孔大哥的教养,并质问大家:“你大哥可是跟着皇子在念书,赶明儿他在皇宫也这么毛毛躁躁,谁去救他,恩?!” 气过了,孔明江才想起来问冯俏:“你跟谁学的这个?” “这很难吗,为什么你们都这么问我。”冯俏疑惑极了,不知为何,声音里还有一丝颤抖。 后来孔明江发现,冯俏不仅修复字画很有天赋,一些古董瓷器,更是上手就来。这让孔明江很震惊,他第一次开始正视这个小外孙女。渐渐的,他发现,与其说冯俏很有天赋,倒不如说她很有学问。 许是小时候太寂寞了,冯俏念得书又杂又多,心窍开的快。女孩子家本来就心思细腻,很容易从纸张脉络里找出它原本的样子。 看得多了,便会的多了。 孔明江闲赋在家,琴棋书画奇淫技巧上无一不是行家。他爱冯俏的聪慧,便想把她待在身边教。 冯俏却是一个不喜欢学东西的,她只对自己感兴趣的东西下功夫。孔明江试了几次后便放弃了,强扭的瓜还真是不甜。 他不止一次的对夫人感慨惋惜,孔夫人却道:“她爹是寒门子弟,还能一举夺冠考取状元。依依更是自幼就聪慧,他们两的孩子,怎么会笨。只可惜俏姐儿是个女孩子,若是个男孩”不知不觉就扯远了。 孔夫人沉默下来,女儿没给冯家添一个儿子,她总害怕哪天一睁眼,依依就哭着回来,说冯承辉不要她了。 冯俏正埋头把最后的尾巴粘上去,然后刮漆描补颜色。灰头土脸时,突然听说章年卿来了,吓得她蓦地站起来,摸摸头发,又看看自己身上的衣裳,一闷头钻进房间了。任凭林灼呼喊,也置之不理。 书房里,冯承辉惊愕的看着章年卿:“你怎么来了。你怎么现在这个时辰来,也不看今天是什么日子,你还敢乱跑。” 章年卿浑浑噩噩的,脑袋一时没转过弯:“什么日子?” 依惯例,殿试结束后,翌日清晨,皇帝依例单独召见前十名新科进士,人称“小传胪”。 冯承辉恨铁不成钢,“赶紧回去,小心皇上找不到你人。” “哦,哦。”章年卿说着就要出去,他把这件事忘得一干二净。跨出门时,想了想,将磨卷抽出来交给冯承辉:“冯先生,这是我凭记忆誊下来的,我昨日殿考的卷子。我今天找你来,就是心里没底。” 冯承辉疑惑的接过,指着一处明显别扭的‘国’字。“这是怎么回事。” 章年卿回头,笑容孤寒:“戳破我自信的东西。” 冯俏穿戴焕然一新,出来却不见章年卿。探头探脑去了冯承辉书房,却见冯承辉在烧什么东西。“爹,章三哥呢?” “我让他回去等消息了。” “哦,对。今天是小传胪的日子。”冯俏眼睛一转,偎过去抱着冯承辉的胳膊,娇声问道:“爹,章三哥是你的学生,你觉得他这次能一举夺冠吗。” 冯承辉喟然道:“原来七分的把握,现在只剩下了五分。” 冯俏愣住了,“为什么?” 冯承辉不欲多解释,只道:“也是他的运气没到。这世间的状元,七分靠才气,三分拼运气。实力加运道是平步青云,实力加疏忽意外就是怀才不遇,一辈子郁郁不得志了。”声音很是怅然。 冯俏说不清心中是什么感觉,只觉得鼻子一酸,眼眶有泪意。这一刻,她竟是希望章年卿能金榜题名。真心实意,不掺半分虚假。 她小声问:“没有回旋的余地了吗。” “那倒不至于。”冯承辉想着那份墨卷上的字字句句,沉吟道:“凭他的才华进前十甲是不难的。其余的,就看运气吧。只要他能在皇上召见时表现突出,给皇上留下印象,未必就没机会”余下几字没有说,充满无限期望。 章年卿刚走到半道,便见章家仆人喘着粗气道:“宫里来人召见三爷。三爷快跟我们回去吧。” 闻言,章年卿话都没多说,便钻进马车。 马车摇摇晃晃,薄薄倦意传来,章年卿打了个哈欠,一时有些后悔昨晚没睡觉。他这副样子就去面圣。真是 //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九十九章 管三爱着服务器~ “天德。”章芮樊站在马车前对儿子招手。 章年卿视若无睹,不知道在别扭什么。冯俏看不下去,伸出小指头戳了戳他的腰,章年卿目光凌厉的摄住她。 冯俏挺挺小胸脯,恶从胆边生,硬气道:“你在别扭什么啊。章伯父这一走不知道几年才能回来,你都不想他们吗。” 章年卿目光微闪,脚下终于动了。 一听见脚步声,陶茹茹抱着青鸾从马车里探出头,眼眶含泪。章年卿上前抱了抱母亲和妹妹,低声道了声珍重。对章芮樊则就没那么亲热了,淡淡道:“一路小心。” 上车时,章芮樊终于忍不住问,“天德,你是不是怪爹不能带你走。” “怎么会呢。”章年卿轻轻道:“你儿子如今可是京官。随意离京可是死罪。爹带我走才是害我呢。” 章芮樊别过脸,倍觉心酸。一甩鞭,扬长而去。 马车渐行渐远,章年卿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孔丹依推了冯俏一把,在她耳旁小声道:“快去哄哄哥哥。” “怎么哄啊”冯俏脚底下不肯动。章年卿现在看起来好可怕啊。整个人阴沉沉的,眼神像剜刀一样,一不小心就能刮下来一层皮肉。 孔丹依瞪眼,拍了她一下:“你不去谁去。”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孔丹依话里有话,俨然是为未来在做打算。 冯俏只好硬着头皮过去,抚着他胸口替他顺了顺气。忽略掉两个人的身高差,这个动作还挺像模像样的。 “你别摸我肚子了,痒。”章年卿从离别的悲伤中回过神来,复杂的看着她。 冯俏尴尬极了,讪讪的收手:“你还看吗。我不看我们回家吧。” 章年卿并不想回去,家里如今只剩他一个人,想想就觉得没意思。却不愿拖着冯先生家陪他在这傻站着,只好点点头:“走吧。” 转身时,章年卿下意识牵住香娇玉嫩的小手,握住一手香滑,方觉不妥。赶紧松手,偷偷觑冯俏一眼,小姑娘雪肤花貌,纯真貌美,她不慎在意的拢起袖子,翩翩然的走在他前面。 章年卿看着她的背影,手里触感残留,心里没有一点风花雪月的意思。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可笑,自己的一厢情愿。以及,冯俏的谙不知事。 冯俏聪慧美貌,纯真多才。是个再好不过的姑娘,不能说她不懂情,只能说她不开窍。章年卿不用问她都知道,在她心里,约摸就是把自己当成一个身份尊贵玩伴,不是她的哥哥姐姐,也不是她的丫鬟小厮。更不是她的闺中密友。 所以她会怕他,也会亲近他。大概就是觉得新鲜而已。 章年卿不想承认,看着她娟秀静好,时常会忘记她的年龄,也偶尔对她抱过一些旋旎的绮念。珍而重之当做他将来共枕而眠的人。 譬如今日,章家举家离京,独留他一人。他多想抱着她诉一诉衷肠,像无数话本的才子佳人一样,冯俏是朵温柔的解语花,来宽慰他,安抚他。他可以倒怀在她的温香软抱里,任凭外面前路坎坷,他总能找到一方温存之地。 终究,是他想多了。 很多年后,冯俏知道这件事后,完全目瞪口呆,根本没想到她无意间的一个举动,会伤害章年卿这么多年。她好笑的看着他,像是看着一个感春伤秋的小姑娘,“你啊,真是想太多。” 章年卿笑笑,没有解释一句。 当然也没有什么好解释的,只能说这是一次校准,将他想象的冯俏和真实的冯俏进行了一次对比。 他很感激少年时那一段困苦黑暗的时光,也挺高兴他早早打破了对冯俏的幻想。 因此,后来才很清晰很明白的知道,自己看上的究竟是怎么样一个人,自己将要娶回家的事怎么样一个人。 第二日,章年卿略作整顿,轻装从简的去了翰林院。 章年卿料到自己在翰林院的日子会不好过,却没想到会到了举步维艰的地步。 翰林院是清贵衙门,新科三甲入翰林,多是来学习熟悉典章制度。为日后拜相入阁打基础。既是来学习,通常会有老资历带着。先编纂一些史册,熟悉熟悉。待时日久了,自己便能上手独立做事了。 章年卿遇见的第一个问题是,没人愿意带他。 和往年炙手可热的状元不同,大家因为不知道新帝的态度,谁也不敢贸然出手。 所谓状元,出了这个翰林院许是的新鲜玩意,在这翰林院里,迎面遇见是十个人,八个都是状元出身。再不济也是个榜眼探花,更甚一些进士同进士,都是一些检讨、笔帖式之流。 皇上不缺人用。 这和章年卿的才华无关,新帝若对他心无缔结,凭章年卿的才华出身想平步青云,不难。 可若新帝不想用他,不愿意看着他拔尖冒头碍眼。他们这些做臣子的,拼了命也要把章年卿按下去,不污了圣上的眼。 章年卿这辈子只能碌碌无为下去。 杨典薄抽出一本旧书,拍了拍书上的浮尘,实在看不下去,喊道:“章修撰,你现在忙吗。可否搭把手帮我把这堆书搬到南院去?” “不忙,不忙。”章年卿连忙道,心中感激,面上不表。抱着厚厚的一摞书跟着杨典薄走了。 杨典薄三十出头,腆着肚子,十分有官威。外面日头正好,细碎的阳光穿林打叶照在二人肩头。杨典薄走得很慢,慢着慢着,章年卿心头那点郁火也消散了。 杨典薄回头看了他一眼,见他眼神安静了,停下来,笑道:“少年人不受点蹉磨以后是要犯大错的。看开点。” 章年卿道:“我明白。” 杨典薄摇摇头,“你不明白。你爹就是个糊涂蛋,他的儿子怎么可能是个明白人。” 章年卿惊愕道:“你认识我爹?” “我和章芮樊是同年,是那年的探花郎。” “是吗?”看起来不像啊,杨典薄面容年轻的多。 “呵呵,老夫已经四十有七。”杨典薄看出章年卿疑惑,主动解释道。 章年卿满脸诧异,完全看不出来。 杨典薄继续朝前走,背着身不疾不徐道:“你也不必记恨这些同僚。今日他们如此待你,不过因为你前途未卜,他们不想惹祸上身,人之常情嘛。你要理解。”声音有笑意。 章年卿沉默半晌,问他,“杨典薄,您不怕被我连累吗。” “你?呵呵,你不过是先帝钦点的状元。是犯什么滔天大罪了,和你说句话就要被连坐?”杨典薄不甚在意,道:“他们看不明白,我这把年纪了,还能跟着他们一起当糊涂蛋。” 章年卿有些意外,眸中闪过喜色,继而更茫然了:“新帝真的会因为膈应我是先帝选的人,而不用我吗?” 杨典薄不答反问,“若新帝肚量就这么小,你打算怎么办。”他意味深长:“真龙天子也是人啊。” 是啊,若齐王就是这么小心眼,他该怎么办。 章年卿噎住,半晌才道:“那也是我的命。不过,我不信命”他抬起头,眼中煜煜生光:“杨典薄,您可能不知道。去年秋天我生过一场大病,连名医蔡胜寿都说我活不了。您看,我现在还不是好好站在这里。” 杨典薄惊讶道:“哦,你是怎么挺过来的?” “当时想得简单,只想着我寒窗苦读十年,连个功名都没捞到手,我咽不下这口气。这一口气吊着,硬生生抗过来了。”章年卿说的趣味滑稽。 杨典薄目光惊异的看着他,良久良久,才道:“走吧,这两天你跟我看看宋史,临时抱佛脚先学一点是一点。省的过两天用时两眼一抓瞎。” “杨典薄你是说” “嘘。不可言,不可言。” 杨典薄走在前面,章年卿抱着书,小步追上,急道:“杨典薄,您能说明白一点吗。是我想的那样吗?还是说,我想差了,你说的不是这个意思。” “我问你一个问题,倘若新帝让你修撰《新魏史》,你敢吗。”杨典薄语出惊人。 章年卿脱口而出:“怎么可能!” 他一个刚入翰林的新人,既无资历又无能力,比起饱读诗书博学多才的大师大儒们,他就像一个刚出生的小婴孩。谁会让这么一个孩子去编纂年史呢。给大儒们打打下手都是抬举。 “且不论可能与否,你只告诉我,你敢不敢。”杨典薄掷地有声,喝问道。 头顶太阳炽烈,章年卿腹背烧心,不一会便汗流浃背。“我不敢。”章年卿闭了闭眼,只觉得耻辱,对于一个少年天才来说,没有什么比承认自己无能更绝望的了。 杨典薄露出一丝笑容,这次笑意达眼,真心实意:“难得啊。我还以为你这般年纪的,都是心比天高,不知天高地厚。诚实,我喜欢。” //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零二章 购买比例低于40%,48小时后显示正常章节。 章年卿问:“他们是怕你将代笔捉刀之事说出去吗?” 孔明江摇摇头:“说出去我也难逃其咎。他们自然知道我是不会说的,只是想在这件事上加一道保险。”不知想到什么,他忽然嘘长叹短的,“刘俞仁年方十八,长了阿俏整整九岁。我们不急嫁,他们却等着娶。我怎么肯让我的俏姐儿受这样的委屈。” 后面的话孔明江没好意思说,刘俞仁自然不会为冯俏守贞,届时冯俏嫁过去,别说姨娘妾室,便是妾生子的儿子都不知道多大了。孔明江自然看不上他。 章年卿在这片静默中不言不语,他一想到冯俏是因为这个原因才许配给他的,便胸口闷疼。如果他当初没得了解元 孔明江看了看他的神色,道:“你不必如此。我告诉你这些,并不是让你与他较风。” 章年卿脱口而出:“不知道冯先生原想给阿俏许配的是何许人?” 孔明江愣了一下,朗声大笑,没想到他在意的居然是这个。 “你见过。便是今日刘府席上那位黄如水,黄公子。” 章年卿眼睛一瞪,“他只比刘俞仁小一岁,两人差了什么。” “差了辈分。黄如水是刘俞仁的小舅舅,黄家门风素来清正。遵守男子四十无子方可纳妾的古礼。故,原本定下的是他。” 章年卿涩涩道:“你们也安排他和阿俏见面了吗。” “是见过。” 章年卿想起黄如水的美玉洁白,一时暗恨,后面孔明江说了什么,他都没听清。 章年卿虽然在孔家睡了一晚,却未找到与冯俏说话的机会。第二天他宿醉酒醒后,得知孔夫人带着冯俏去庙会了。懊悔不已,恨自己懒惰。匆匆忙忙穿了鞋告辞回府,回府咬着笔杆给冯俏下帖子,邀她放风筝。 陶茹茹被章年卿逗乐了:“人家姑娘都是手帕交之间下帖子放风筝。你这不伦不类的算什么。私下幽会,暗定佳期?” “娘!你说什么呢。”章年卿恼羞道。 陶茹茹才不理他,抽了他的笔,叫人取来自己的请帖。道:“初十你爹爹沐休,不如请了冯家全家一起去踏春。” 章年卿警觉道:“我哥他们去吗。” 陶茹茹笑吟吟道:“当然去,不然有人的司马昭之心便暴露无疑了。”目光若有所指。 二月初十,春月柳风,草木蓊郁。 四辆马车悠悠辗官道,来到京兆府边界的十里亭前。这里绿草如茵,山光水色,夹河两岸还种着杏树。只可惜还没有结果,连花都只开了个花骨朵。 章年卿黑着脸,任由身后两位不正经的哥哥打趣。冯俏马车上的帘子被风一撩,章大哥章二哥便狂捅章年卿,表面却一片风轻云淡,公子哥模样。装的那叫一个正人君子。 章年卿忍无可忍:“你们无不无聊。” “无聊吗?”章大哥挑眉问老二。 章二哥顺势道:“当然不无聊。如此难见的好风光,怎么会无聊呢。” “停车!” 章年卿跳下马车,径直去了章芮樊和陶茹茹车内。 “哥几个打什么官司呢?”陶茹茹窥视着章年卿的神情问。 章年卿咬牙切齿,冷冰冰的吐出两个字:“无聊。” 冯俏手里拿着一个大红风筝,在众目睽睽下,章年卿硬着头皮帮她将风筝放起来。两人发乎情止于礼,背后还跟着四位父母和若干兄弟姐妹,本是极赏心悦目的一幕。 硬是招惹到某些人的眼,原先在长亭里泪眼婆娑送别的那位贵妇人,一看见章芮樊,手帕便绞的死死的。直直朝他们走了过来,人长得极漂亮,却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指着章年卿冯俏宛如指着一对小奸夫淫妇,掩唇轻笑:“早先只知道他们订了亲,如今看样子,却是像成了亲。” 章二哥叼着狗尾巴草,不屑的对长兄道:“倒不如直接说三弟和冯俏妹妹苟合算了。” “说什么混账话!”章大哥言疾厉色,“别和她成为一路货色。” 章年卿冯俏两个人耳朵又不聋,她看了眼贵妇人,低声问章年卿:“天德哥,她是谁?” 章年卿隐隐看着她眼熟,苦思冥想才想起来,道:“她是季大人的家眷,山东缑氏。他丈夫前两天被外放到蜀地。本是正常的官职调任。她非要来求我爹取消任命。爹没答应,她便去求娘。结果娘也没答应。” 冯俏皱皱鼻子,“真讨厌。”把风筝轱辘塞到章年卿手里。三两步跑到孔丹依身边。 “娘。”冯俏偎在孔丹依身边,等了好半天,才从贵妇人的滔滔不绝中逮住一句话,插嘴道:“桑间濮上,幽会偷情。季夫人可是再说俏儿?这个词恐怕不适合吧。我有父母作陪,天德也有父母兄长作陪,我们既未避人,又不怕人,怎么就成了幽会了。” 贵妇人皮笑肉不笑:“小姑娘这话可真有意思,你些年的女德女诫都读到哪去了。大庭广众,光天化日之下公然和男子拉拉扯扯,这是一个大家姑娘该做的吗。” 冯俏笑盈盈,什么也没说,招手让章年卿过来。她站在章年卿旁边娇小可人,章年卿挺拔俊秀。怎么看都是哥哥带着妹妹的感觉,冯俏甜甜道:“我的书都是母亲和外公亲自教我念的。你若觉得不妥,以后不用我孔家训示即可。免得误人子弟。” 贵妇人一噎,他的儿子怎么会不拜衍圣公。 后知后觉,也知自己迁怒冯俏无理。转将炮火对准章年卿:“小孩子不懂事,你这么大也不懂事吗。”一副长辈的口吻。 章年卿觉得好笑,他父母还在这里坐着呢。怎么就轮到她来大放厥词,他对着冯承辉一拱手道:“冯先生是我授业恩师,他的女儿,自是我们整个晖圣阁学生千娇万宠的小妹妹,学生私以为,帮妹妹放个风筝,并无大碍。” “难道你不知你们刚定过亲?” “诚然。”章年卿微微哂笑,那表情分明是在说,难得夫人还知道我们是定过亲的。顿了顿,他道:“承蒙先生厚爱。冯俏妹妹尚小,暂且不论婚嫁。” 未婚男女出嫁前十天是不能见面的。 在此之前,大魏风俗是允许在双亲陪同下见面的,只是不允男女私下幽见,做出不齿之事。 贵妇人站不住脚,突然捂脸大哭,背着身肩膀一抽一抽的。她道:“你的父母都知道操心你的婚嫁,我的一儿一女也是婚嫁的年纪,他们父亲如今去了蜀地,我却不能带着孩子陪伴。他父亲突然降职,儿女的亲事都被人轻视。我们老爷又做错了什么,怎么就无缘无故被贬职了” 章年卿不想在这听她哭丧,拉着冯俏去捡风筝。 章芮樊却躲不开,被人拉着,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拉他袖子得不是别人,正是方才指责小儿女搂搂抱抱的不成体统的贵妇人。她睁着一双怯怜的泪眼,如泣如诉道:“章大人,您是吏部侍郎,你怎么会不知道呢。你告诉我” “她魔怔了。”冯俏频频回头,忽然觉得她挺可怜的。 章年卿点头:“恩,是。堂堂山东缑氏,竟出了这样一位女儿,也是让人叹为观止。” 冯俏道:“她把一生都活给了季大人,早就没有自己了。”但凡要点脸面的人,谁会在这种场合做出这种事。 章年卿听出她言语里的机锋,咦道:“原来我的小娘子还有这番见解。以前诸次赖在我身边装孩童的是谁?” “天德哥~~~”冯俏甜声唤道,企图蒙混过关。 章年卿唇角勾起,十分满足。她不说他也知道。这是个藏秀于内的孩子,惫懒极了,素来爱娇卖痴,在自己信任的人面前是个没骨头的甜濡团子。也许她自己都没发现,她从第二次见他,就开始跟他撒娇耍小孩子脾气了。 嫩嫩的,娇娇的。 这让章年卿觉得很满足,内心膨胀。 “阿俏,等我考上状元你就嫁给我吧。” 冯俏被吓的一个趔趄,险些摔倒,被章年卿扯住,她结巴道:“哪,哪有这么小就成亲的。你不是给我娘说等我及笄吗。” 章年卿狡辩道:“我只说今年拿不下殿试又得等三年,我若今年得了状元,以两榜进士之名娶你委屈吗。” 冯俏觉得很无力,“不是这样的啊。我还小,还小啊。”声音万分沮丧。 章年卿就是不想等到她长成了,他就想现在把她带回家。 //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零三章 购买比例低于40%,48小时后显示正常章节。和景二十三年,四月十六日,齐王继位。为示敬先帝,本年延续和景二十三年,次年元月一日,改年号开泰。 新帝继位后,礼部和翰林院格外的忙,颁布各类恩旨,登基大典,以及先帝遗留下来的嫔妃安置等等。不过,这份忙却是把章年卿隔离在外的。 章年卿每日按点去翰林院,到点回家。每天都清闲的很,翰林院冷冷清清,家里也冷冷清清。 过了半个月,章年卿忽然被一个小太监喊走。也没说什么什么事,章年卿塞荷包他也不要。一路绕廊穿门,走到一排低矮的小屋子里,推开其中一扇门,弯腰恭敬道:“章大人,请进。” 章年卿一头雾水的进门,屋子里面大大小小占了五六位大人,各个头发花白,在案头忙碌着什么。个别旁边站了一两个年轻人,帮忙打下手。 章年卿一进门,立即有小太监给他倒了杯热茶,还上点心。 他不解的抓住正欲退下的太监,“这是怎么回事?”他指着自己,上下打量一番,不解道。 他和这里简直格格不入的。 “章大人,皇上下旨让你编攥新史。从今日起,你便和诸位大人在东院编纂新史。”小太监声音尖细,态度温和。末了,还殷勤笑道:“大人这下把心放在肚子里了。皇上这是看重你呢。” 章年卿苦笑连连,这算哪门子看重。 皇上是个厚道人,这个骂名不算白当。 章年卿虽挂名新史挂的憋屈,他在翰林院的地位却一下子水涨船高,原先待他视若无睹的人,如今见面都是恭恭敬敬一拱手,唤一声:“章大人。” 章年卿得意一阵后,心里更郁闷了。一想到这些尊敬是他牺牲身后骂名换来的,便怎么也开心不起来。 主编新史的是为姓杨的学士,不过这个杨学士虽和杨典薄同姓杨,两个人差的不是一点半点。杨学士手下带了四五个编修,其中本届榜眼何文秀、探花周存礼都在其中。另还有一位五经博士协助。 五经博士的活计很闲,基本是个顾问的角色。和章年卿的坐冷板凳不同,五经博士郑宏丰则是官阶高,资历厚,无人敢招惹。 于是章年卿多了位茶伴,五经博士捏着块点心边吃边道:“其实你来的第一天我就想坐过来了。” 章年卿释放出最大善意,笑道:“大人怎么不过来呢。你若早日过来,我一个人也不无聊。” “哈哈哈哈,敢在这里说无聊的。也就你章年卿一个人了。”五经博士指着他哈哈大笑。 笑声引来了杨学士等人的瞩目,见笑的事郑宏丰,便无人言语。 杨学士恶狠狠的敲了敲一个小典薄的头,“看什么看。闲得慌。” 五经博士不屑的对章年卿说:“就看不惯他这个嚣张样,都来修新史了,还把这当什么美差。” 章年卿深有感触道:“刀笔诛伐,新史虽然难写,可若我们不来写,任由后人评说,那真是有冤也洗不清了。” 东院所有人都清楚,他们编纂的这本新史,注定不会面世。待它出土时,将会是百年之后。他们这些人都已经作古了。 章年卿暗暗发誓,他有生之年一定要将杨学士手里这本新史从新编写。 一定! 哪怕不图留名青史,也为世人口中那份师生情。和景帝是他的朝考官,在殿试上亲自点了他第一甲第一名。 报恩谈不上,做人的底线还是有的。 先帝驾崩,新帝继位。 受到影响最小的大概是冯俏,小姑娘整日待在内宅吃喝不愁。 冯承辉倒是在新帝这里被提拔了,原先他是门庭冷落的东阁大学士,如今被平调至文渊阁大学士。职位虽是平调,权责大有不同。不可同日而语。 孔家除了陪读大皇子的孔穆行,基本也无大碍。 衍圣公依旧做着人形祥瑞,新帝为示亲民,特地召见了孔明江几次。 此举迅速博得了本届新科进士的好感,谁都知道衍圣公是头一次带着他们祭拜孔庙,如今新帝说是召见衍圣公,实则宴请的是他们这些学子啊。 大家无一不热泪盈眶。 唯有章年卿一脸漠然。 章芮樊所料不差,新帝继位第一件事便先动了吏部,吏部尚书调职刑部尚书,品级未变。新帝博得了一个仁厚的好名声后,开始对吏部进行大刀金马的整顿。 待一切尘埃落定,吏部上下不是齐地出身,便是跟随新帝的多年的,从潜府过来的老臣。 新帝美誉其名:“用人唯贤,举亲不避。” 朝堂上下颂赞,其乐融融。 章年卿将这一切写信给父亲,不久收到回信。 章芮樊在信中说,既然京城还算太平,便让章年卿好好在京城谋前程,他已经告诉张尚书不必再想办法把他调出来。并嘱咐章年卿一个人再京城好好照顾自己。 刘宗光最近很不是滋味。 新帝没动孔家没动冯家,甚至还把章年卿提用了。唯一出事的章家,还是章芮樊自己怕事跑了。 他如今虽还是首辅之职,其中实权以被消减大半。 新帝不欲大肆折腾朝堂,只在一些不引人注目的地方,雷厉风行。 刘宗光还没摸准脾气,不敢贸然出招时,新帝已经将他的家底掏得一干二净。 他在朝堂上苦心经营这么多年,全都付之一炬。 柿子挑软的捏,刘宗光不敢对皇上怎么样,却对章年卿这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恨之入骨。 章年卿怎么就那么好命,卷子答成那样还能被点状元。 被先帝点了状元,还能被新帝重用。 若章芮樊还在,刘宗光还咽的下这口气,他宁愿相信这是章家倾尽家产为章年卿铺的路,也不想承认章年卿是命带福星。 翰林院杨学士这夜刚从东院出来,便被一顶小轿请进刘府。 杨学士细细禀告章年卿这些时日在翰林院的所作所为,说道最后恨声道:“郑宏丰和他串通一气,两人整日吃茶闲聊,好不自在,简直把翰林院当戏园子了!” “这两日居然还下起了棋,论起了棋道。” 刘宗光亲自给他倒了一杯酒,笑着问:“那你怎么不让章年卿干活。” 杨学士忿忿道:“那是个干活的料吗。毛头小子,牙都没长齐。只知道意气用事,不懂领会圣意,搞得我整天要谋害他一样。天天跟我顶着干。” 章年卿原本打定心思就当个锯嘴葫芦,还从家里翻出围棋和五经博士一起玩着解闷。 但他发现,杨学士居然在和景帝驾崩先后留下这样一段话:朕儿年幼,不堪大任。唯齐王堪当托付 说来说去,和景帝自己都不相信自己的儿子,连大皇子都不打算传位。要不然这么多年为什么不立太子? 还说和景帝信道,早已经算出自己命数将尽,还写信给齐王云云。 章年卿气的七窍生烟,真想撕了书痛骂一句不要脸。 想着齐王继位前的态度,再念着新史里编纂的内容。这么一衬托,显得齐王多么品德高洁,明明知道哥哥有意让自己辅佐侄子江山,却没有争夺之心。甚至在太后保荐,文武百官有争议的情况下。主动退出风波圈,由大家决定让不让他临危受命。 章年卿实在受不了杨学士这么胡写乱画,两人多次起了争执,各执一词。 章年卿小胳膊拧不过大腿,每每以杨学士获胜告终。 刘宗光挟筷子素菜,放到杨学士碗里。杨学士受宠若惊,忙说不敢不敢。 刘宗光道:“不必多礼。其实你说的这事好办,无非就是个教养问题。章芮樊如今不在京城,章年卿身边连个主事的人都没有。小孩子本就热血旺盛,天真着呢。原本这些事,家里有个长辈指点两句,孩子就通了。这这这,不是现在没人点他吗。” 杨学士苦着脸道:“我倒是想点他两句。他也得听我的啊。” “呵呵,他不听你的,是因为把你当对手看。你若是他的长辈师父或者恩人,你看他听不听你的话。”刘宗光抚着胡子道。 杨学士眼睛一亮:“这长辈师父我是摸不着边了,恩人又作何解?”他搓着手,眼中火热:“只要这小子安安分分,我这边肯定事半功倍。省的天天皇上身边那边小太监,追在我屁股后面问。” 刘宗光道:“这有何难。你找一日,往他手里交的点东西,说明日急用。然后雇几个人,趁他回家在书房挑灯夜读时,吹股迷烟,再把他书房一烧。然后你假意不放心他进度,临时过来与他商讨写对策。发现走水,趁火烧起来之前,带着人去救火。这番生死相救,他岂不把你当恩人。” 杨学士大惊失色,摇着手,“不行不行,万万不行。这会出人命的。” 刘宗光不耐烦道:“会出什么人命。把他跟紧了,见火一烧起来就去救他,保准伤不到人。何况,他现在一个人住着偌大的章府,你多出点银子,让人溜进他书房,把火油涂在室内。待他自己一点蜡烛,便自燃起来。和你半分干系也没有。” 杨学士若有所思:“是啊。我找他是为了新史的事行得通,的确行的通。” 刘宗光高兴的拍着他的肩:“想明白了就对了。” 以前在中书堂念书时,章年卿是唯一一个横跨才子圈和纨绔圈的一个奇人。他们和章年卿不熟时,只当这是个闷葫芦,又看他年幼,大家都欺负他捉刀代笔写文章。 //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零四章 购买比例低于40%,48小时后显示正常章节。 直到这时,章年卿还没有意识到这件事会对他产生多大影响。 作为和景年间最后一个新科状元,放榜第二天皇帝驾崩。 他甚至还没来得及去翰林院赴任。 章年卿这个状元当得说不上来的尴尬。 章芮樊回来的时候除了带回来一些,‘陛下可能一直在服用丹药’‘皇上的死是突然的,大皇子的死却是有预谋的。’‘所以看起来皇上的死也不单纯了。’这些事关朝政的消息。 他沉重的看了章年卿一眼:“天德,你要做好心理准备。如果真是诸位皇子继位,他们多少也得做做样子对你们抚恩。如果,真的是齐王代侄继位” 章芮樊没有说下去,章年卿感到轰隆一声,头顶的天塌了。 十五岁的少年脊骨单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许是因为他黑,只能从他表情窥出阴测测的沉色。章年卿张了张嘴,艰难的问出一句话:“我会怎么样。” “怎么样”章芮樊咂摸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苦笑一声:“一朝天子一朝臣,实不相瞒。为父都不知道自己头上这顶乌纱帽保不保得住。你的将来更无从说起。” 章年卿喃喃道:“皇上怎么就死了呢” “是啊,皇上怎么就死了呢” 整个大魏的天都愁云满布,章芮樊现在每天上朝都是一种煎熬。以礼部为首的礼部尚书,以刘首辅为首的刘崇光等朝臣,天天在朝堂上吵。礼部认为应遵照古法,子承父位。刘宗光认为要与时俱变,结合当朝情况,让更有经验的齐王继位更好。 齐王已经到京,从头到尾只露了一次面。表达了两个意思:一、他愿意临危受命接管大魏江山。二、待他百年之后,一定将皇位完璧归赵,还给哥哥这一脉。然后再没有表过态。 起码没有在明面上拉拢朝臣,聚集势力什么的。 甚至摆出一副闭门谢客的姿态,他只听结果。大家同意他当,他立即走马上任。大家不同意,他立即卷着铺盖回他的藩地当他的齐王。 章芮樊的顶头上司吏部尚书对他说:“芮樊啊,你我共事这么多年。如今就算熬到头了。你有没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在我卸任之前,我再最后帮你一把。” 吏部掌握所有朝臣官员的任职调遣,没有哪个皇帝会在这个位置留下别人的人。齐王一旦继位,第一个换的肯定是吏部的人,再一点一点授意,由吏部尚书、侍郎慢慢换掉各个位子上的关键人马。 章芮樊沉默良久,望着老眼浑浊的上司,触动道:“学生能问问,今科状元章年卿的任遣吗。” “他,我做不了主。芮樊,你有三个儿子,适当的时候,该放弃的,你得选择放弃。”吏部尚书直接了当道:“你知道的,章年卿的文章本是得不了状元的,他是入了皇上的眼才钦点了他的第一。他的以后,还得看新帝什么态度。” 章芮樊胸膛起伏不定,吏部尚书再看时,章芮樊眼底已经有了泪,他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缓慢道:“学生能回河南吗。学生在那里发的家,内子娘家也在河南可能的话,学生想回河南。” 为避免徇私,朝廷任官同场会避过该官员家乡。章年卿已经老了,他不想再去适应一个新地方了。既然家乡去不了,他把二老接过来,一家人住到河南也好。 闻言,吏部尚书哈哈大笑,连连点头:“好好好。他日若能京城再见,记得来请我这个糟老头子喝杯酒。” 章芮樊跪下时,眼泪也跟着掉下来,他重重磕头:“一定。” 临走时,章芮樊还不死心的问:“我能把年哥儿一起带到任上去吗。” 吏部尚书有些于心不忍,还是绝情的摇头:“他是新科状元,授职翰林,又没有外放出去,怎么能随随便便的离京呢。” 章芮樊再也受不了,捂着脸嚎啕大哭,捶着地板,痛心道:“他才十五岁啊,他才十五岁啊。” 吏部尚书叹息道:“芮樊。给我两年时间,届时如果我还有机会,我寻个错处将他从翰林院遣出来,届时无论调到陕西还是甘肃,能离你们近一点是一点。”忽的想到什么:“我记得你家老三不是订了亲吗,让他赶紧成亲,在京城也有个托付。” 章芮樊愕然道:“国孝少则一年,重则三年。不能婚配嫁娶大行喜事。虽有百日内可以从简举礼的疏漏,可我姻亲家的姑娘今年勉勉才十岁,达不到事出从急的要求。这个办法恐怕行不通。” “你倒是给你儿子定了门好亲事。”不知想到了什么,吏部尚书忽然笑道:“这手无实权还是有手无实权的好处。衍圣公一家,在皇家便是一个人形祥瑞,图个国运昌隆的好征兆。不管新帝是谁,也没人去动他家。” 章芮樊不知上司何意,“您的意思是说?” 吏部尚书笑了笑,简洁道:“将章年卿留在京城吧,我和他泰山都会照看着。如今谁也说不清以后是个什么光景,没准他还是有大造化的。”没有再多解释什么。 章芮樊喏喏点头,答应了。 晚上点了灯,章芮樊和陶茹茹睡下,说卸任的事,说回河南的事,说接双亲的事,七零八落说了一大堆。章芮樊望着黑漆漆的床幔道:“年哥儿可能得留下。” 陶茹茹大惊失色:“什么,你要把他一个人留在京城。” 章芮樊口气强硬:“他身边内有丫鬟婆子,外有他老师兼泰山。你有什么不放心的。我们把钱财银两给他留够,男子汉大丈夫,还一辈子离不得家了?” “你怎么这么铁石心肠!”陶茹茹大哭大闹,“我不同意,我绝不同意把年哥儿一个人留在京城,要走你自己走。我陪着我儿子。” 章芮樊气笑了,“青鸾你不管了?老大媳妇还怀着身孕你都不管了。” “我。”陶茹茹难以割舍,大哭不止:“你就不能想想办法,把天德也带走吗。” 章芮樊冷冰冰道:“妇人之仁。睡觉!” 陶茹茹看着冷漠的丈夫,一阵绝望。想着她的年哥儿,只觉得章年卿命苦,一会儿便哭湿了枕巾,一晚上都没睡着。 章年卿再一觉醒来,便发现家里上上下下在收拾东西。一问才知要搬家回河南了,他拔腿去书房问章芮樊,“新帝不是还没确定吗。”气喘吁吁。 不知是不是章年卿的错觉,他总的觉得父亲看他的眼里充满了悲痛。他的预感十分不好,呐呐的喊了句,“爹。” 章芮樊笑着让他座,亲自给他斟了一杯茶。章年卿毛骨悚然,只见父亲缓缓开口:“新帝十有是齐王。爹不想赌了,也不敢赌,趁着爹现在手里还有几分薄权,先离开这个是非地,保全身家性命。” 章年卿怔了怔,只觉得有什么地方被忽略了。他下意识的问:“我们全家一起走吗。” 章芮樊定定的看着他,良久道:“你不走。” 章年卿张了张嘴想问为什么,最终什么也没问。他知道为什么,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缠。面色如常道:“听说往年状元都是传胪唱名后,在家修整三天。我如今在家也歇了两天,明天我收拾收拾东西,后天就去翰林院。” “恩。”章芮樊淡淡道。继而轻描淡写的又嘱咐些琐碎,说着说着,忽然停住,蓦地起身走了。 章年卿看着父亲落荒而逃的背影,不明白为什么。 章芮樊有苦难言,他越嘱咐越觉得不放心。索性闭口不言,径直走了。 十里亭,江河渺渺。杏花三月再也没有了春意烂漫的喜庆。 冯俏抬头望着身旁的章年卿,他缄口沉默,父母双亲要走了,也不见他有一丝悲伤难过。甚至连一句离别的话都不说。 章芮樊远远看了眼儿子,对冯承辉低声嘱咐,“我这个儿子就托付给你了。张尚书对我说,给他两年时间,他想办法把天德送出京。这两年,就拜托你了。” 冯承辉道:“他是我的女婿,也是我的半子。无论我们两家富贵与贱,这两孩子的亲事是永远算数的。我冯承辉不是背信忘义之人,这一点你放心。” “冯兄的品行我自然是信得过”章芮樊不舍的看了眼章年卿,喟然道:“我对他多有愧疚。” 冯承辉道:“好了好了,不说这些了。问你正事,你们一家就这么跑了没事吗。新帝追究起来怎么办?” 章芮樊笑道:“我不过区区一个吏部侍郎,老师位高权重走不了。我还能走不了?”他笑容苦涩,一点不像他语气里那么轻松。不过听起来还挺像那么回事:“放心吧,皇上登基以后事还多着,等他想起我已经不知道是几年后。犯不着跟我计较。何况,我的任命书的属期是一月份的事。” “原来你还留了这么一手。” 刘宗光章芮樊两人向世子爷行礼,几个年轻人皆礼数周全的避开,无人受礼。 “爹,孔爷爷,你们怎么来了。”章年卿喝的醉醺醺的,摇摇晃晃的走过去,一句话未说完,打了四五个响亮的酒嗝。 “站好了!”章芮樊低斥。 章年卿七分酒意散去三分,束起手脚,端正肃穆的站在两位长辈身后。 黄清许没忍住噗笑了一声,万幸他躲在人群后无人发觉。 衍圣公问章年卿:“一直在这喝酒?” 刘宗光狠狠剜了刘俞仁一眼,刘俞仁抢在章年卿开口前,先一步道:“孔公!我酉时过半才请人来的。” 章年卿被人抢了话,只好道:“太累了,在客栈先歇了一觉。”语气十分懊恼。 孔明江将这份懊恼理解成对刘俞仁强行请客的不满。他将矛头对准刘俞仁,十分客气:“早闻刘公子去年斩获亚元” “孔爷爷。”章年卿打了个哈欠,留下两泡泪水。“我头晕,有些泛瞌睡,爷爷帮我给父亲说说情,容我回去先倒一倒,可好?” 衍圣公一族在天下文人眼里是活吉祥物的存在,世人有尊无敬。孔明江是这一代人活得最硬气的人,也是最护短的人。他冷哼一声,带着章年卿便走。倒是章芮樊和刘宗光还攀谈了一会儿,才做告别。 //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零五章 购买比例低于40%,48小时后显示正常章节。 话未说完,马车里一下子钻出四五个脑袋。都是熟脸,他的昔日旧友,一群纨绔子弟,家世显赫之辈。 以前在中书堂念书时,章年卿是唯一一个横跨才子圈和纨绔圈的一个奇人。他们和章年卿不熟时,只当这是个闷葫芦,又看他年幼,大家都欺负他捉刀代笔写文章。 没想到章年卿却不是个软柿子,明着懦弱一一给他们写了文章。看着锦章妙句,鞭辟入里,十篇文章,篇篇不同,风格各异,水平各异。大家兴高采烈的照着自己平日的水准选了自己的文章,交给先生。 第二日却被骂的狗血淋头。先生指着他们鼻子骂,聪明不用在正形上,春秋笔法,指桑骂槐,简直有辱师名。 大家吃了一顿鞭子,下堂去找章年卿算账,谁知章年卿早早叫了自己两个哥哥在学堂外等着他们。 章年卿打架阴招多,仗着他背书多,专挑人穴道捏。他既不会点穴,手里又没轻没重,好悬没把一群人捏瘫痪。 一来二去,不打不相识,章年卿和纨绔圈这群公子哥玩的特别好。 虽然章年卿是几人中最年幼的,却因学问好,打架行,时常拯救兄弟于们先生的教鞭下。又能在关键时候被顶出来当挡箭牌,在纨绔圈里威望极高。 平日这些少爷犯了什么事,被家里禁足不许出门。只要打着‘去找章年卿’‘章年卿邀我去xxx’的旗号,双亲便会暂时解除禁足,容他们出去玩一会儿。 百试百灵。 故而大家和章年卿感情格外好。章年卿和这群人混久了,也在笔杆子下练出绝活,不仅能左右开弓写对联,还能单手写数十种字体。极善模仿。 几个人纷纷跳下马车,从章年卿手里抽出书,顺车窗扔进马车里,架着他往马车上塞。 “呦呵,当了官老爷这派头就是不一样了。兄弟请喝酒都不去。” 章年卿撑着突突跳的太阳穴,妥协道:“好好,你们说去哪。不过一点,我今晚真得早点回去。我手里还有活呢。” 杨久安道:“别扫兴啊。你要在再这么说,我们干脆去你家得了。听说你家现在只有你一个人,今晚咱们不醉不归。” “对对对,去他家。”大家起哄道:“醉了也不归,直接睡在他家。” 夕阳西下,在章家院子里收走最后一抹余辉。 杨久安打了个酒嗝,朦胧着眼睛问:“丫鬟呢,掌灯啊,这天都黑了。”摇摇晃晃就要往出走。 章年卿赶紧拦住,“安小爷,你坐着。我去。” 大家闻言也纷纷劝杨久安坐下,他们这群人里,除了章年卿,便是杨久安年纪最小,身份也最尊贵。他是长公主的独子,无论在位的是和景帝还是开泰帝,都是他亲舅舅。 身份可见一斑,大家哪敢让他亲力亲为。 门外,杨学士火急火燎赶过来。出门的时候被一点事耽误,他一直心神不安的。只怕赶不及救火,章年卿丧命火海。不曾想,待他到了章府,书房的灯还没点。 他回头看了一眼,一点了点身后的人,确保万无一失后,安心等待。 是夜,浓烟滚滚,红浪滔天,照亮了半个京城。 章府在熊熊火焰下变成一片焦土废墟,大半府邸都被烧毁。 杨学士带着人立即冲进去救火,谁知刚进门,被人兜头兜脑罩了一团布,一群人拳踢脚打,险些肺脏都打出来了。过了良久,他听见章年卿的声音道:“停停停,别打了,他们好像是来救火的。” 外面声音乱糟糟的,“不是一伙的吗?”“嗝,我看像。”“切,管他是不是一伙的,先打死再说。” 章年卿道:“我听这声音有点耳熟啊。”把杨学士头上破布拿掉,看清来人,章年卿虎了一跳,“杨大人,怎么是你。” 杨学士鼻青脸肿,脑子却没糊涂,“窝交给你的踢目爬泥捉不了,累看看。(我交给你的题目怕你做不了,来看看。)” 章年卿尴尬万分,赶紧扶起人,连连抱歉。 杨学士说,他过来发现着火了,怕左邻右舍喊不动,去街头叫了一群乞丐,一人给了十文钱让过来帮忙救火。 章年卿望了望那群乞丐手里整齐的木桶,笑道:“巧了,我们在院子里抓到的也是一群乞丐。哦,不。流寇。” 之前章年卿和陈伏出来取蜡烛,章芮樊走的时候给他只留了两个小厮一个老妈子一个丫鬟,章年卿带着这群公子哥进来的时候,便让老妈子带着丫鬟避开,别冲撞了谁。只留两个小厮伺候。 谁知这群大爷喝醉了,逮着谁都灌。两个小厮喝的七仰八叉,四脚朝天。章年卿叹了口气,只能亲力亲为。 没想到一出来,迎面撞到两个鬼鬼祟祟的人。也不知道谁喊了一嗓子,房里喝醉的人呼啦啦出来一看,还以为是来章年卿家偷东西的,随手抄着东西,出来照着脑袋把人砸晕过去。 这一砸不要紧,扑通倒地一声。惊着了更多的人 章年卿掩着鼻子,汗颜道:“没留意,他们是从房间里面点的火,等发现的时候,屋子里面已经烧的面目全非。连带着西院一排倒角房都跟着遭殃了。” 事实上是大家打嗨了,等发现书房着火时已经一发不可收拾。 大家勾肩搭背,醉酒上头,又痛痛快快打了一架,都觉得这顿酒喝得爽。 托这群公子哥的福,章家的一场纵火案,在无人员伤亡的情况下,被送到了刑部审理。 前吏部尚书,现任刑部尚书张恪拿到卷宗时,目露沉思。良久,起身亲自去提审了那起抢劫纵火的几名流寇。 一番重刑审问,待他从刑部大牢出来时,后背一身冷汗,想了想,让人请衍圣公和文渊阁大学士冯承辉过府一叙。 三人一碰头,张恪请茶落座,缓缓道:“章家纵火案不是意外,是有人花钱雇凶。” 衍圣公嚯的睁眼:“是冲着天德去的?” 张恪闭着眼点了点头,痛惜道:“是我无能,尚未审出来背后的人是谁。” 冯承辉道:“怎么能审不出来,谁给他们的钱总知道吧?” “出钱之人并非买凶之人。中间经手的人太多”张恪解释道。 “这个混账王八蛋。我们天德是碍了谁的眼了。”冯承辉拍桌怒道,忿忿不平。 张恪叹气道:“我今天找两位大人过来,便是要说这件事。章府不能在住下去了。芮樊临走时托付我照看天德,如今却在我眼皮子底下发生了这样的事” 三人俱是一沉默,衍圣公开口道:“让天德搬去我那里吧。现在有人针对天德,一时半会儿我们还摸不出是谁,他一个孩子住在诺大的章府确实让人操心。” “这怎么可以”冯承辉欲言又止。 衍圣公府并不宽敞,孔明江儿女众多,本就住的紧凑。哪里还能再住人, 孔明江瞪他一眼,“可什么可,就这么定了。张大人府里家眷众多,不方便。天德又和俏姐儿定着亲,更不能住你那去。除了来我这,还有别的办法吗?” 张恪也知道衍圣公府上的情况,迟疑道:“不如咱们三家凑点银子,在孔公府上附近给他租一间房。” 冯承辉摇头道:“京城寸土寸金,我泰山府上又在皇城根下,周围都是皇亲贵族,哪里有空房给我们租赁。” 说来说去都行不通,干脆派人去把章年卿叫过来,问他愿意住哪里。 章年卿眼睛一亮,差点脱口而出他想住在冯家。及时刹住,含蓄道:“我住在章府挺好的。搬过去,总是不合礼数。” 不合礼数。 大家恍然大悟,原来是想住冯家啊。 冯承辉被他气笑了:“你还知道住在我家不合礼数啊。俏姐儿纵是年纪小,也经不起你这么毁她清誉。” 章年卿讪讪的,不敢在说话。气氛一时僵住。 张恪摸着胡子,在他们二人身上不断打量,若有所思。问冯承辉道:“我记得令嫒今年才九岁?” 冯承辉纠正道:“十岁,已经十岁了。” 只是没过生日罢了。孔明江也不戳穿他,对张恪道:“张尚书可是有什么好主意。” 张恪笑呵呵道:“依我之见,不如就让天德住到冯家去。冯先生如今不教书了,晖圣阁这不空下了。那离内宅远,再合适不过。何况,女婿乃半子。冯家小女尚且垂髫,有父母双亲看着,你们还怕两个孩子不规矩?” 冯承辉苦笑道:“我倒不是担心这个,天德是我一手教出来的学生,他的品德我信的过。我只担心人言可畏” 张恪笑了,“怎么个可畏法。事出从急,天德如今独自一人,身边无人扶持。你做岳父的帮故友照看照看儿子都不行了?退一万步来讲,俏姐儿被天德玷污了名誉。我问问你,将来娶俏姐儿的是谁啊?” 冯承辉一噎,神情变幻莫测。 章年卿见冯承辉神色松动,有戏。 忙撩袍跪下,满脸正色:“先生放心,天德一定安分守己,恪守规矩。白日只去翰林院,夜里归来只在晖圣阁躺一觉。绝不胡乱走动,惊扰到冯俏妹妹。” 张恪添了把火,笑道:“不如这样,咱们请几家大儒来做个见证。且让天德住在冯家,以五年为限,冯家小女及笄时,无论天德手头如何,都得令他搬出来。” 顿了顿道:“没准,也用不了五年,万一期间天德外放出去了,亦或芮樊他们回来了咱们就可以撂手了。” //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零六章 购买比例低于40%,48小时后显示正常章节。陈伏半分不怕,反而展开扇子悠闲的摇了摇,得意道:“看看你这羸弱的小模样,都能和卫玠比美了。可惜了,就是黑了点。” 章年卿毫不客气的对着他狠踹一脚,陈伏摔个四脚朝天。 陈伏半撑着胳膊,从地上坐起来,指着章年卿的背影哈哈大笑。 章年卿刚从考场出来,午饭还没吃,便听了一个新鲜名词‘闱姓赌榜’。通俗点说就是押状元,压中状元姓什么的,能得到一笔不菲的钱财。 章年卿纳了闷,“我们这不是才刚考完,还没放榜呢。他们赌什么。” “没放榜才叫赌,放了榜那叫什么了。”陈伏不以为意道。 “不是说赌状元吗。” 陈伏咳了声,把呛在喉咙的瓜子皮连忙吐出来,“这是小榜,赌的是会元。” “是吗,真有意思。”声音饶有兴致。 章年卿起身,凑上帮忙买注的那一桌。问旁边的人:“现在压谁的最多了。”一脸跃跃欲试,想跟一注又怕赔钱的踌躇样。 那人冲皇天拱了拱手,嘴皮子利索道:“这还用说吗。想赌注,稳赚不赔便压赵田孙李,天下四大姓。这人一多,机会可不就多了。”拖长尾音,挑挑眉。摊出掌心,摆明了‘还想听就交钱’的意思。 “有道理。”章年卿连连点头,掏了一两碎银放在他掌心。 那人眼睛一亮,乖乖,宰了个大傻子。 瞬间,章年卿身边涌上一群人,争着抢着道他有渠道,他有消息。 章年卿不急不慢,点了壶茶,让陈伏把吃食搬过来。边吃边听众人侃大山。 “要我说,公子想稳赚不赔。小的给您出个主意,您压‘刘’姓,保你稳赚不赔。” “哦?”章年卿有点兴趣了,“这又做何解。” 那人挤眉弄眼,刻意压低声音:“公子也不想想,当朝首辅姓什么。” 刘宗光。 章年卿举着筷子,怔在半空良久,不可思议的问:“这怎么可能。我们答题做文章一律用的都是墨笔馆阁体,往上交览时,皆有考官誊为朱卷,层层密封,一应掩了考生姓名。刘首辅本事通天,也断不敢公然舞弊啊。” “诶。小的可未说过舞弊。只不过,刘大人家的公子未必是个草包,据闻去年乡试他斩获了京兆府第二名,仅次于章侍郎大人家的那位小公子。所谓诗书礼传,也就是这般了吧。” 话一落音便有人嗤笑,“章解元乃是去年我大魏开国以来最年轻的一位小解元。那刘俞仁不过是个才华平庸之辈,连考两次,相隔六年,方才取了第二名。这都值得你为他称赞一番。” 恭维刘公子的那个小年轻蓦地涨红了脸,指着那人鼻子怒问:“这话你可敢当着刘公子面前说。” 那人毫不示弱,“那你的话敢当着章解元的面说吗!” 章年卿干咳一声,连连呛道:“两位息怒,都息怒。” 陈伏不厚道的捶桌,捂着肚子大笑不止。 掌柜的见状,赶紧出来打圆场。在场的都是大爷,谁也得罪不起,他只能一一鞠躬。先将放注的地痞流氓请了出去,再请举人老爷们喝茶。机智的没有送酒,倒不是舍不得钱,就怕在场的老爷们热血上头打起来。 初五考完试后,大家都松泛下来。 按往年惯例,三月初便是殿试,具体时间每年不一。会试成绩约莫在二月中下旬就会出来,前一百名者则有机会进入殿试。故而客栈大多赴京赶考的考生都选择逗留在此,免去来回奔波。 不过,章年卿不愿意回去委实让陈伏吃惊不小。 “你家就在京城,你怎么不回去。” 章年卿在床上滚了一圈,拥着锦被,烦不胜烦:“之前我家里给我订了门亲事。” “然后呢?” “我先前答应过她,春闱后带她去放风筝。” “哦~,原来是佳人有约啊。” “去去去,什么有约没约的。”章年卿赤脚下床,狠狠灌了一肚子冷水。抠着杯子道:“我只是觉得这样有点不好。” 陈伏不解,“有什么好不好的。佳人有约你还不赶紧去。还在这犹犹豫豫怎么像个娘们似的。” 章年卿叹了口气,一言难尽。 陈伏一瞬间明白了什么,露出一个男人都懂的笑,“莫不是你害怕唐突了佳人。”重重咬上‘唐突’二字,意味深长。 “是又如何。”章年卿恼羞成怒,“丢人了吗。她是我未婚妻子,我对她有非分之想怎么了。” 一句话,也不知道哪句戳到他了。陈伏神色忽然黯淡下去,顿了顿,道:“说起来,我哥嫂也有段时间没找我了。你既然不愿意回家,我可要先回去一下,看看家里什么情况。” “去吧。”章年卿在衣服堆里摸出钱袋,全递给他,“也不知道还剩多少,总能帮你一些。” “不必不必。”陈伏连连推拒,肃然道:“无功不受禄,章弟若执意如此,便是和哥哥我断了交情。” “拿着。”章年卿硬塞进他的手里:“我正是把你当兄弟,才给你一些援助。别的我大约也帮不了你什么只能略尽绵薄之力吧。一点小钱罢了。” 末了,露出两排白牙,章年卿道:“陈兄要是过意不去,不如去下我的注,没准儿你还能大捞一笔呢。”大言不惭。 章年卿平素厌恶是非之人,却未想到自己竟也能搅和进是非圈里。 当他被人半逼半迫请到刘宗光府邸时,十分懊悔自己没有回家。 刘府里摆了一场鸿门宴,刚踏进园子,便听一个男声,摇着扇子笑道:“竟拿章年卿和刘少爷相提并论笔杆子底下见真章,背后吹嘘算什么本事。” 章年卿暗道不妙,看来是有人把下午的闲话传进刘俞仁耳朵里了。 “欸,话可不能这么说。那小子的确运道好,稀里糊涂撞了个第一,抱着个解元嚣张的不知边际。不过,毕竟还是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我们和他” 正说着,下人上去附耳说了句什么。一时数到目光落过来,刘俞仁嘴角挂着一丝莫测的笑,阴侧侧的:“来得正好,请笔墨。” 章年卿脑仁突突的跳,不仅头疼,还牙疼。 这一群二愣子,还笑话他毛都没长齐。也不看这是什么档口,说雅了叫切磋才华,说白了就是个自抬名声。 眼看就是殿考,这不是找抽吗。 章年卿想着章芮樊那双铁板似的大巴掌,屁股也开始隐隐作痛。他忍着牙酸,耷眉拉眼道:“哥哥们才华横溢,皆是京城里一等一大才子,天德才疏学浅,不敢班门弄斧。” 刘俞仁却不被他恭维,只道:“只是切磋,不必害怕。”骨子里隐隐的傲气,和对自己才华的自信。让章年卿很想将他的傲气搓一搓。 在场论年轻气盛,没有人比章年卿更‘年轻气盛’的了。 章年卿咬着后牙槽,狠狠磨牙。要不是场合不对,他非要揍的他认清王八和鳖。 比诗词才华,整个中学堂还没有敢压他一头的。就是比拳头,不磕磕你都不知道谁的硬! 章年卿内心火焰熊熊燃烧,心里一边骂龟孙,脸上一片风轻云淡,客气道:“这等雅事不如等放皇榜之后在聚,也算是为刘兄祝贺了,如何。” 放皇榜,是殿试后。祝贺 就差没直接说祝贺你一举夺魁了。 连刘俞仁都在暗喜之际,赞他识相。有人却意外的看着章年卿,目露沉思。 这张嘴啊,不去当讼师都可惜了。 就是当官,也是如鱼得水的料。 心下一定,便拉着同僚说话,不动声色岔开话题。大家聊得风生水起,很快把章年卿忘在一旁。 章年卿却不在乎被冷落,没有了众目睽睽的注视,他气的拳头都爆青筋,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有人敢踩在他头上扬名。 忽然有人递过来一杯酒水,章年卿愕然抬头,神情很快变得温和,谢过之后,接酒杯。 那人微微一笑,“天德兄。”仰头,一饮而尽。 //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零七章 购买比例低于40%,48小时后显示正常章节。 长舒一口气放下毛笔,逐字逐句读起来。想着冯承辉曾经教导他的,索性把门一关,服侍的人都遣开。 对着墙,一字一句,大声念起来。烛影摇曳,也不知是他心中缔结,还是他笔误的那处写的真的牵强别扭。他每每读到此处,便读不下去了。 月上中天,夜色无边。 章年卿无论如何也睡不着,在床上翻来覆去的。蓦地,他猛的坐起来,掀开床帐穿鞋穿衣服:“来人啊。备马车,我要去冯府。” “现,现在吗?”下人望了望漆黑黑的庭院。 “对,马上去办。”章年卿在箱笼翻找着外罩衫,下人硬着头皮出去了。 见状,他的贴身小厮毛竹劝道:“三少爷你有什么急事明天早上再去不行吗。您再急,也不能这个时辰就去啊。冯先生他们肯定早就歇息了。” “我知道我知道。我都知道!”章年卿红着眼睛,像一头暴怒的野兽。啪嗒,眼泪落下来。他蹲下身抱头痛哭,“这件心事不了,我实在睡不着。毛竹,我等不了。明天早上,呵,一盏茶的时间我都不想等。” “可你现在去找了冯先生有什么用呢。”毛竹旁观者清,老实道:“先生不是考官,你也不能重新进殿考一次。事已成定局,三少爷你再急有什么用呢。”一语中的,戳破现实。 他把人扶到床上,轻手轻脚盖上被子。“少爷,睡吧。这种事急不得,是您的,跑不掉,不是您的,强求不来。” 怎么能强求不来呢。 章年卿怔怔的想,一夜无眠。 第二日大清早,毛竹带着婢女端着布帕热水进门。 一进门,见章年卿已经穿戴好衣服。他神色憔悴,眼底淡青。毛竹看在眼里,叹了口气,没敢说什么。手脚麻利的服侍他梳头,“马车已经准备考了,早膳也做的差不多了,三爷要用点在走吗。” “不用了,这就走吧。”章年卿热帕子随手递给丫鬟。 临走前,他走到桌前,盯着桌子上的墨卷,良久。卷起收在袖子里。 冯府内,小花园。 “好了没啊,你快点。再弄不好,我回去就没法交代了。”冯俏的表姐——林灼,在一旁催促不断。 冯俏眼稳心稳手稳,手里正捧着一个破损的唐三彩小马,形状不大,只能做把玩。现如今却是首尾分离,碎成三块。她停下手中的活,叹了口气,瞪眼道:“你再催我,我就不帮你修补了。你说你怎么这么能败家,上次摔坏了姑姑的玉镯,勉强拿金镶玉凑合过去了。现在这可是姑父要送给上司的骏马。你总不能给马脖子上镶一圈金吧。” 林灼欲言又止,委屈巴巴的住了嘴。她正有求于人,不敢得罪冯俏。 冯俏修补古画瓷器的活是无师自通。冯家只她一个孩子,幼时时常寂寞无聊,便经常去孔家和表哥表姐们玩。孔明江家里老东西太多,炕角上随便压压一块砖都是老古董。修修补补,经常在所难免。 冯俏非常感兴趣,时常蹲在孔明江身边看。小冯俏极为聪明,不管什么东西看一遍就会,渐渐地耳濡目染,无师自通。 冯俏六岁的时候补过一副仇英的仕女图,破坏过程比较凶残。表兄妹几个一副闯了大祸的样子,大舅的长子一咬牙,站出来,说这件事他一个人去承担,让谁都别声张。 孔明江回来后果然大发雷霆,痛打了孔大哥一顿不算,还把人扔进了柴房,美誉其名:面壁思过。 大家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冯俏一声不吭将碎纸残片报走,重新拼凑、重裱并且做旧。 冯俏把修补品拿出来后,大家都吓傻了。谁也不相信这是她一个人完成的,孔二哥更是一脸严肃深沉的说,“把它抱给字画楼的老师傅,至少也得三天才能修复。” 冯俏莫名其妙,觉得二哥实在夸张。她一个小孩子一会儿就能弄好的东西,大人怎么可能那么犯难。 不过现在不是争辩这个的时候,大家赶紧把字画送去,让爷爷消气。 孔明江拿着字画,倒是没有消气的意思。大家这才知道,孔明江不是生气大家弄坏了字画,一副字画算什么,让他愤怒的是孔大哥的教养,并质问大家:“你大哥可是跟着皇子在念书,赶明儿他在皇宫也这么毛毛躁躁,谁去救他,恩?!” 气过了,孔明江才想起来问冯俏:“你跟谁学的这个?” “这很难吗,为什么你们都这么问我。”冯俏疑惑极了,不知为何,声音里还有一丝颤抖。 后来孔明江发现,冯俏不仅修复字画很有天赋,一些古董瓷器,更是上手就来。这让孔明江很震惊,他第一次开始正视这个小外孙女。渐渐的,他发现,与其说冯俏很有天赋,倒不如说她很有学问。 许是小时候太寂寞了,冯俏念得书又杂又多,心窍开的快。女孩子家本来就心思细腻,很容易从纸张脉络里找出它原本的样子。 看得多了,便会的多了。 孔明江闲赋在家,琴棋书画奇淫技巧上无一不是行家。他爱冯俏的聪慧,便想把她带在身边教。 冯俏却是一个不喜欢学东西的,她只对自己感兴趣的东西下功夫。孔明江试了几次后便放弃了,强扭的瓜还真是不甜。 他不止一次的对夫人感慨惋惜,孔夫人却道:“她爹是寒门子弟,还能一举夺冠考取状元。依依更是自幼就聪慧,他们两的孩子,怎么会笨。只可惜俏姐儿是个女孩子,若是个男孩”不知不觉就扯远了。 孔夫人沉默下来,女儿没给冯家添一个儿子,她总害怕哪天一睁眼,依依就哭着回来,说冯承辉不要她了。 冯俏正埋头把最后的尾巴粘上去,然后刮漆描补颜色。灰头土脸时,突然听说章年卿来了,吓得她蓦地站起来,摸摸头发,又看看自己身上的衣裳,一闷头钻进房间了。任凭林灼呼喊,也置之不理。 书房里,冯承辉惊愕的看着章年卿:“你怎么来了。你怎么现在这个时辰来,也不看今天是什么日子,你还敢乱跑。” 章年卿浑浑噩噩的,脑袋一时没转过弯:“什么日子?” 依惯例,殿试结束后,翌日清晨,皇帝依例单独召见前十名新科进士,人称“小传胪”。 冯承辉恨铁不成钢,“赶紧回去,小心皇上找不到你人。” “哦,哦。”章年卿说着就要出去,他把这件事忘得一干二净。跨出门时,想了想,将磨卷抽出来交给冯承辉:“冯先生,这是我凭记忆誊下来的,我昨日殿考的卷子。我今天找你来,就是心里没底。” 冯承辉疑惑的接过,指着一处明显别扭的‘国’字。“这是怎么回事。” 章年卿回头,笑容孤寒:“戳破我自信的东西。” 冯俏穿戴焕然一新,出来却不见章年卿。探头探脑去了冯承辉书房,却见冯承辉在烧什么东西。“爹,章三哥呢?” “我让他回去等消息了。” “哦,对。今天是小传胪的日子。”冯俏眼睛一转,偎过去抱着冯承辉的胳膊,娇声问道:“爹,章三哥是你的学生,你觉得他这次能一举夺冠吗。” 冯承辉喟然道:“原来七分的把握,现在只剩下了五分。” 冯俏愣住了,“为什么?” 冯承辉不欲多解释,只道:“也是他的运气没到。这世间的状元,七分靠才气,三分拼运气。实力加运道是平步青云,实力加疏忽意外就是怀才不遇,一辈子郁郁不得志了。”声音很是怅然。 冯俏说不清心中是什么感觉,只觉得鼻子一酸,眼眶有泪意。这一刻,她竟是希望章年卿能金榜题名。真心实意,不掺半分虚假。 她小声问:“没有回旋的余地了吗。” “那倒不至于。”冯承辉想着那份墨卷上的字字句句,沉吟道:“凭他的才华进前十甲是不难的。其余的,就看运气吧。只要他能在皇上召见时表现突出,给皇上留下印象,未必就没机会”余下几字没有说,充满无限期望。 章年卿刚走到半道,便见章家仆人喘着粗气道:“宫里来人召见三爷。三爷快跟我们回去吧。” 闻言,章年卿话都没多说,便钻进马车。 马车摇摇晃晃,薄薄倦意传来,章年卿打了个哈欠,一时有些后悔昨晚没睡觉。他这副样子就去面圣。真是 屋漏偏锋连夜雨。 他长叹一口气,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为今之计,只能背水一战。 没准他还有机会。 桌子上摆着主考官们精挑细选出来的十甲卷子,奉天殿内门走出一个中年男子,他面容年轻,体形风流,有些瘦弱。穿着明黄朝服,胸前的团龙栩栩如生。 殿试时,章年卿离圣驾太远,并没有看清皇上圣容。今日一见,却觉心惊。皇上面色苍白,两颊消肉。唯有一双眼睛睿智明亮,摄人时帝王威严必现。噙笑时才见几分温和。 //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零八章 购买比例低于40%,48小时后显示正常章节。 填榜官醮着笔墨,迟迟不敢下笔。黄纸旁摆着的是份名单,摇摇头笑道:“皇上现在真的是什么心事也不藏了”他还以为会是个榜眼探花呢。没想到,啧啧两声,提笔写下:第一甲第一名京兆府章年卿。 与此同时,刘府书房内的案几上正摆着一份墨卷,隐约见左上角铁钩银划一行楷字,钦定第一甲第一名。 屋内气氛紧绷一线,刘府的门客们低眉肃目,大气也不敢出一声。有人偷偷抬眼看着桌子上的墨卷,确认是原件之后,心中更是胆战。 良久良久,刘宗光终于挤出一句话,“没想到章芮樊这么会教儿子。” “爹”刘俞仁刚想说句什么。 刘宗光抓起桌子上的东西劈头盖脸的向刘俞仁脸上砸去,吼道:“你跟着孔明江念了那么多年书,你他娘的就只给我考了一个贡生回来。我不指望你拿状元,也至少考个进士吧,啊!哪怕同进士身。你老子我也好安顿你!” 他恨铁不成钢的指着刘俞仁,手指在颤抖:“你给我滚,现在!” 刘俞仁脸色惨白,抖着嘴唇。诸多门客想上前为他说几句,刘俞仁抬手拦住,一撩袍,扑通跪下,重重磕头:“孩儿知错。儿子让爹爹操心了,是儿子不对。你莫要气坏了身子。” 刘宗光见他这副样子便心软,目光扫过诸人,发现满屋子的谋士门客无一不想为刘俞仁求情的,纵然此刻他在震怒,这些人仍然满目担忧,企图顶着他的怒火死谏,心里忽然就一松。 罢了,这世上有人天生是文曲星,有人天生是孟尝君。本就强求不来什么。 刘宗光抬手三折两卷吗,将章年卿的墨卷扔下去,吩咐道:“速送回礼部。”望着窗外雨势渐小,叹道:“黄公说巳时雨停,怎么都巳时一刻了,雨还在下。” 没有人接话。刘宗光也不在意,问儿子:“孔明江手里握着你的把柄,当初你不愿意和冯俏成亲,现在如你所愿了。这件事你打算怎么办?” 刘俞仁沉默将就,态度坚决:“我是绝对不会答应爹的第二个办法。” 刘宗光很耐心,反问:“那你想怎么办。” 刘俞仁紧紧闭着嘴巴,不吭声。 刘宗光当初在刘俞仁面前摆了两条路:一、娶冯俏。二、杀孔明江。 刘俞仁都不愿意。孔明江孙子辈里的女孩子,就属外孙女冯俏最大。可这个最大的女孩子,都要小他九岁,还是一团孩子气。 而孔明江,他的恩师。他更不愿意杀他。 俗话说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他不敢说视孔明江为父。却也做不到弑亲师,手刃对他有授业解惑之恩的师父。 因这一举动,刘俞仁在席下门客中饱受好评。 刘宗光厉声道:“我可以不杀孔明江,但是儿子,十年后,倘若这朝堂之上真有人能与你一争高下,必是章年卿无疑。你今日把冯俏和冯俏身后的孔家推给你的对手。总有一天会后悔的。” 此时屋子里只剩父子二人,刘宗光目光坦然,静静听着父亲的话,一句也不辩驳。 刘宗光目光微狭,将他的儿子看的明明白白,一语点破他的心事,道:“我知道,你相信孔明江的为人,你也相信他不会讲这件事作为把柄说出去。甚至你一而再再而三的顶撞我,无非是觉得我刘宗光不敢杀孔明江。” 刘俞仁目光微缩,忙低下头,不敢看父亲。 “可是俞仁,你知道孔明江有多么护短吗?他脾气又臭又硬,皇上的情都不领。谁的人情都不肯求,他这一生甚至没有为他儿子谋过一官半职。却为他唯一的女儿满京城的求人。”刘宗光神色微微妒忌,一闪而过,喟然道:“冯承辉这一辈子也就取了一个好媳妇。” 顿了顿,“你想的没错,我的确不敢杀孔明江。不是因为我怕他也不是因为怕皇上怪罪。而是,他是孔氏后人,最嫡亲嫡系那一脉。杀了他,我怕我刘氏子孙,今后再也没有一个能在仕途上冒头的。” 刘俞仁抬头时已经满脸是泪,“父亲。您是担忧我日后与章年卿为敌,恩师会为了他的孙女婿而不惜性命将这件事说出来吗?” 刘宗光没有回答,温和的看着儿子。那双睿智的眼睛仿佛再问,你不相信吗。 “可是父亲,满朝文武,千万父母官,我大魏朝上上下下这么多官员。您怎么就知道,日后冒尖的会是章年卿,而不是王年卿、李年卿。”刘俞仁近乎哀声:“他不过就是考中了个状元,您怎么就武断的将他列为我日后的劲敌呢。” “直觉。”刘宗光斩钉截铁道,他的预感很不好:“当初乡试的时候,章年卿突然杀出来,夺了你的名次。我便有不好的预感,紧接着,孔明江为张章年卿和冯俏请了亲。再到后来,你将他请进府内。那时候为父便知道,这是你一生的对手。” 名利,女人,劲敌。 通常来说,前两个成为对手的人,在日后很难不成为劲敌。 刘俞仁忍不住道:“这么能算,我又不喜欢冯俏。起码这一项就不成立。” 刘宗光笑笑,没再多为这个问题做解释,道:“你若不想对你恩师下手,我倒有个办法。” “什么办法?” “杀了章年卿。” 巳时三刻的时候,雨终于停了。太阳露出晴光,地上浅浅的小水滩很快被晒干了。 章年卿身着红袍,戴着高冠状元帽。携新科进士进宫接受传胪唱名。 别看现在他龙骧虎步走的风风光光,器宇轩昂。早上章年卿穿着衣服一出来,便引的哄堂大笑,闹了他一个大红脸,手脚都不知道放在哪了。 今日冯俏也被双亲带着去了章府,正厅里早已经坐满章家的七大姑八大姨,冯俏一进门,便惹来诸多目光。此番冯俏是以同僚之女的身份过来坐席的,大家虽知她是章家订的小媳妇,顾忌到姑娘家脸皮薄,还算克制,没有在当着冯俏面说什么浑话。 满堂妇人家,各家男人们却都没有来。虽然私下已经公榜,章年卿的状元服都已经送来了。男人们还是得等到金殿传胪后,才能上门祝贺。 皇宫里,宣礼太监唱名完毕后,章年卿带领诸进士叩谢皇恩。章年卿被当场授予翰林院修撰,探花何文芳、榜眼周存礼分别被授予翰林院编修。 这边礼毕后,章年卿火急火燎又带着进士们去礼部参加琼林宴。 因早上下雨耽搁了时辰,新科三甲都是抱着衣服在礼部附近的同福客栈避雨,怕泥水污了衣裳不方便,三人几乎都是在宫门附近才换的衣服。今年的新科进士大多住在客栈,路远的章年卿也和何榜眼周探花一起出钱,派马车去接了。 巳时一刻过半,雨终于停了。大家赶前赶后,总算没耽误了时辰。 听说,钦天监的人都被判了刑。 大好的日子,却事事不顺,章年卿觉得十分触霉头,心里觉得晦气。 因早上的一顿折腾,大家都没吃什么东西 于是,在宴席上,满朝文武惊骇的看着这一群新科进士狼吞虎咽,大朵快颐。犹如一群流窜的乞丐,八百年没见过饭了。一席饭毕,恍如蝗虫过境。 事后,章年卿知道这件事也很汗颜。他还以为他都够斯文了,没想到,真是脸面尽失。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身边人的衬托下,他的斯文都几乎称得上优雅了。 宴席后,章年卿带着吃饱喝足的同年们,一齐去了孔庙拜祖先。 去的时候惊喜的发现孔明江也在,诸人欣喜若狂,齐声喊道:“衍圣公。” 孔明江摆摆手,“不必拘礼。待会你们还得去国子监刻碑。别在这耽误时辰了。这就随我去参拜孔公吧。” 章年卿眼眶深处微微热泪,知道孔明江是来给自己做脸面。激动之情,无以言表。只能默默受了。 这么些年,从没有哪届新科状元和进士,是衍圣公带着祭拜孔庙的。 皇上倒是有心让衍圣公将这件事接下来主持,大家都嫌繁琐,没人愿意。所以到孔明江这里就不显特殊了。 如今‘祖父’为他能做到这个地步,章年卿当然明白这里面几分是为他,几分是为冯俏。 去国子监刻碑文的时候就轻松多了,章年卿把皇榜内卷交予督刻,坐着与国子监祭酒等几位大人聊了会,吃了几杯酒,便散了。 章年卿回去的时候,家里宴席已经散了,院子外一股酒菜味,丫鬟小厮们手脚麻利的在收拾。抓着下人一问才知道,客人刚走没多久,只能几家挚交还在这边说话。 章芮樊喝的酩酊大醉,看得出来很是高兴。陶茹茹还在内院陪几位至交夫人,章年卿一踌躇,脚一时不知道该往哪迈。 “你穿红的不好看。” 章年卿蓦地抬头,冯俏如空谷幽兰般,凭空出现在院子里,眉眼如画,笑意盈盈的。 “你怎么来了。”章年卿不敢置信的看着她,上前几步,拉着她站在挂着灯笼的走廊处。 //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零九章 购买比例低于40%,48小时后显示正常章节。 没想到章年卿却不是个软柿子,明着懦弱一一给他们写了文章。看着锦章妙句,鞭辟入里,十篇文章,篇篇不同,风格各异,水平各异。大家兴高采烈的照着自己平日的水准选了自己的文章,交给先生。 第二日却被骂的狗血淋头。先生指着他们鼻子骂,聪明不用在正形上,春秋笔法,指桑骂槐,简直有辱师名。 大家吃了一顿鞭子,下堂去找章年卿算账,谁知章年卿早早叫了自己两个哥哥在学堂外等着他们。 章年卿打架阴招多,仗着他背书多,专挑人穴道捏。他既不会点穴,手里又没轻没重,好悬没把一群人捏瘫痪。 一来二去,不打不相识,章年卿和纨绔圈这群公子哥玩的特别好。 虽然章年卿是几人中最年幼的,却因学问好,打架行,时常拯救兄弟于们先生的教鞭下。又能在关键时候被顶出来当挡箭牌,在纨绔圈里威望极高。 平日这些少爷犯了什么事,被家里禁足不许出门。只要打着‘去找章年卿’‘章年卿邀我去xxx’的旗号,双亲便会暂时解除禁足,容他们出去玩一会儿。 百试百灵。 故而大家和章年卿感情格外好。章年卿和这群人混久了,也在笔杆子下练出绝活,不仅能左右开弓写对联,还能单手写数十种字体。极善模仿。 几个人纷纷跳下马车,从章年卿手里抽出书,顺车窗扔进马车里,架着他往马车上塞。 “呦呵,当了官老爷这派头就是不一样了。兄弟请喝酒都不去。” 章年卿撑着突突跳的太阳穴,妥协道:“好好,你们说去哪。不过一点,我今晚真得早点回去。我手里还有活呢。” 杨久安道:“别扫兴啊。你要在再这么说,我们干脆去你家得了。听说你家现在只有你一个人,今晚咱们不醉不归。” “对对对,去他家。”大家起哄道:“醉了也不归,直接睡在他家。” 夕阳西下,在章家院子里收走最后一抹余辉。 杨久安打了个酒嗝,朦胧着眼睛问:“丫鬟呢,掌灯啊,这天都黑了。”摇摇晃晃就要往出走。 章年卿赶紧拦住,“安小爷,你坐着。我去。” 大家闻言也纷纷劝杨久安坐下,他们这群人里,除了章年卿,便是杨久安年纪最小,身份也最尊贵。他是长公主的独子,无论在位的是和景帝还是开泰帝,都是他亲舅舅。 身份可见一斑,大家哪敢让他亲力亲为。 门外,杨学士火急火燎赶过来。出门的时候被一点事耽误,他一直心神不安的。只怕赶不及救火,章年卿丧命火海。不曾想,待他到了章府,书房的灯还没点。 他回头看了一眼,一点了点身后的人,确保万无一失后,安心等待。 是夜,浓烟滚滚,红浪滔天,照亮了半个京城。 章府在熊熊火焰下变成一片焦土废墟,大半府邸都被烧毁。 杨学士带着人立即冲进去救火,谁知刚进门,被人兜头兜脑罩了一团布,一群人拳踢脚打,险些肺脏都打出来了。过了良久,他听见章年卿的声音道:“停停停,别打了,他们好像是来救火的。” 外面声音乱糟糟的,“不是一伙的吗?”“嗝,我看像。”“切,管他是不是一伙的,先打死再说。” 章年卿道:“我听这声音有点耳熟啊。”把杨学士头上破布拿掉,看清来人,章年卿虎了一跳,“杨大人,怎么是你。” 杨学士鼻青脸肿,脑子却没糊涂,“窝交给你的踢目爬泥捉不了,累看看。(我交给你的题目怕你做不了,来看看。)” 章年卿尴尬万分,赶紧扶起人,连连抱歉。 杨学士说,他过来发现着火了,怕左邻右舍喊不动,去街头叫了一群乞丐,一人给了十文钱让过来帮忙救火。 章年卿望了望那群乞丐手里整齐的木桶,笑道:“巧了,我们在院子里抓到的也是一群乞丐。哦,不。流寇。” 之前章年卿和陈伏出来取蜡烛,章芮樊走的时候给他只留了两个小厮一个老妈子一个丫鬟,章年卿带着这群公子哥进来的时候,便让老妈子带着丫鬟避开,别冲撞了谁。只留两个小厮伺候。 谁知这群大爷喝醉了,逮着谁都灌。两个小厮喝的七仰八叉,四脚朝天。章年卿叹了口气,只能亲力亲为。 没想到一出来,迎面撞到两个鬼鬼祟祟的人。也不知道谁喊了一嗓子,房里喝醉的人呼啦啦出来一看,还以为是来章年卿家偷东西的,随手抄着东西,出来照着脑袋把人砸晕过去。 这一砸不要紧,扑通倒地一声。惊着了更多的人 章年卿掩着鼻子,汗颜道:“没留意,他们是从房间里面点的火,等发现的时候,屋子里面已经烧的面目全非。连带着西院一排倒角房都跟着遭殃了。” 事实上是大家打嗨了,等发现书房着火时已经一发不可收拾。 大家勾肩搭背,醉酒上头,又痛痛快快打了一架,都觉得这顿酒喝得爽。 托这群公子哥的福,章家的一场纵火案,在无人员伤亡的情况下,被送到了刑部审理。 前吏部尚书,现任刑部尚书张恪拿到卷宗时,目露沉思。良久,起身亲自去提审了那起抢劫纵火的几名流寇。 一番重刑审问,待他从刑部大牢出来时,后背一身冷汗,想了想,让人请衍圣公和文渊阁大学士冯承辉过府一叙。 三人一碰头,张恪请茶落座,缓缓道:“章家纵火案不是意外,是有人花钱雇凶。” 衍圣公嚯的睁眼:“是冲着天德去的?” 张恪闭着眼点了点头,痛惜道:“是我无能,尚未审出来背后的人是谁。” 冯承辉道:“怎么能审不出来,谁给他们的钱总知道吧?” “出钱之人并非买凶之人。中间经手的人太多”张恪解释道。 “这个混账王八蛋。我们天德是碍了谁的眼了。”冯承辉拍桌怒道,忿忿不平。 张恪叹气道:“我今天找两位大人过来,便是要说这件事。章府不能在住下去了。芮樊临走时托付我照看天德,如今却在我眼皮子底下发生了这样的事” 三人俱是一沉默,衍圣公开口道:“让天德搬去我那里吧。现在有人针对天德,一时半会儿我们还摸不出是谁,他一个孩子住在诺大的章府确实让人操心。” “这怎么可以”冯承辉欲言又止。 衍圣公府并不宽敞,孔明江儿女众多,本就住的紧凑。哪里还能再住人, 孔明江瞪他一眼,“可什么可,就这么定了。张大人府里家眷众多,不方便。天德又和俏姐儿定着亲,更不能住你那去。除了来我这,还有别的办法吗?” 张恪也知道衍圣公府上的情况,迟疑道:“不如咱们三家凑点银子,在孔公府上附近给他租一间房。” 冯承辉摇头道:“京城寸土寸金,我泰山府上又在皇城根下,周围都是皇亲贵族,哪里有空房给我们租赁。” 说来说去都行不通,干脆派人去把章年卿叫过来,问他愿意住哪里。 章年卿眼睛一亮,差点脱口而出他想住在冯家。及时刹住,含蓄道:“我住在章府挺好的。搬过去,总是不合礼数。” 不合礼数。 大家恍然大悟,原来是想住冯家啊。 冯承辉被他气笑了:“你还知道住在我家不合礼数啊。俏姐儿纵是年纪小,也经不起你这么毁她清誉。” 章年卿讪讪的,不敢在说话。气氛一时僵住。 张恪摸着胡子,在他们二人身上不断打量,若有所思。问冯承辉道:“我记得令嫒今年才九岁?” 冯承辉纠正道:“十岁,已经十岁了。” 只是没过生日罢了。孔明江也不戳穿他,对张恪道:“张尚书可是有什么好主意。” 张恪笑呵呵道:“依我之见,不如就让天德住到冯家去。冯先生如今不教书了,晖圣阁这不空下了。那离内宅远,再合适不过。何况,女婿乃半子。冯家小女尚且垂髫,有父母双亲看着,你们还怕两个孩子不规矩?” 冯承辉苦笑道:“我倒不是担心这个,天德是我一手教出来的学生,他的品德我信的过。我只担心人言可畏” 张恪笑了,“怎么个可畏法。事出从急,天德如今独自一人,身边无人扶持。你做岳父的帮故友照看照看儿子都不行了?退一万步来讲,俏姐儿被天德玷污了名誉。我问问你,将来娶俏姐儿的是谁啊?” //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一十章 购买比例低于40%,48小时后显示正常章节。 小冯俏身量不高,婀娜倩影,身段倒是很好看。可她今天偏生打扮的稚气,脸上甜甜一笑,两个小梨涡便攒了出来。更为可爱。 章年卿一掀帘出来就看见廊前站着的小冯俏,想退回去,一犹豫念到师母还在。想了想,还是迈出门槛。他没有直接离开,反倒走上前,站到离冯俏三步远的地方,作了一楫道:“冯姑娘。” 冯俏闻声回头,一眼只看得到他胸前灰色的衣袍,仰了仰头,勉强看见他的脸。又惊觉这样露着鼻孔太不雅,向后退了两步。看的还是不舒坦,便道:“你往后退退。” “啊。”这个距离太唐突了吗。 “你太高了,我看不见你。”冯俏不悦道。 章年卿闻言露出一丝笑意,没有后退,上前一步,屈膝半蹲。与她视线平视,有些好笑的问她:“你真的九岁了吗。”他看见她的童子鬏,不免疑惑。这是五六岁孩子才扎的。 该不会是衍圣公想要结亲,故意谎报了两人的年岁。 “当然是了,我属兔的。”冯俏雄赳赳气昂昂道。外公时常教导她风骨,虽然这个人太不知礼些,不过虱子多了不怕痒,唐突多了,也就见怪不怪了。 章年卿敏锐的捕捉到她的小未婚妻对他的敌意,思及今日一来,师父师母对他的诸多挑剔和为难,一时新仇旧恨全攒过来。握着她的小手蓦地用力攥了一下,听见小骨头咯吱撞在一起的声音,这才悠闲松开。笑吟吟道:“正巧,我属狗的,专叼你这样的小兔子。” 冯俏玉雪般的小脸涨的通红,小手指着她:“你个混蛋畜生小乌龟!”憋了半晌,记不清那句戏词了,自己编了句词。 跟在冯俏身后的嬷嬷,脸红一阵白一阵的,后知后觉自己家的小小姐被兔崽子轻薄了,怒而上前,正想骂。突然想起这是老太爷定下来的姑爷,硬是忍声吞气,攒出一个笑脸,殷勤道:“章少爷,别吓我们小姐了。您和夫人说完话了?老爷和章老爷还在前院说话,你看您是?”就差没直接赶人了。 章年卿瞥了一眼小丫头,目光收回。笑着应了,随下人指引去了父亲处。 晌午,冯家留了两父子用过饭。粗略敲定了纳吉采礼的日子。便散了席面,具体的还得请媒人来谈,两家此番私下交个底,彼此心中有个章程。 回去的路上,章芮樊问:“见过冯家的小姐吗。” “见了。” “哦?你觉得怎么样。” 章年卿道:“没什么怎么样。一个小孩子,还天真着。”话毕便无话了。 章芮樊听出一咻咻意思,立即质问:“你什么意思,你觉得衍圣公给你指这门亲事指错了?” “爹。”章年卿无奈的喊了一句,驻足道:“衍圣公指亲事自然是没有错的。只是您不觉得这事有点太早了吗。且不说我还在念书,那冯家小姐还是一团孩子气,傻愣愣的,还不知情事。寻常小姐被男子碰了手,哪个不羞羞涩涩的。那小姑娘竟还以为我和她在打闹” 章芮樊目如铜铃,瞪大眼睛道:“你今天第一次见人小姑娘就上去摸人家手了?” “我”章年卿语塞,自己打了一个嘴巴。圆场道:“总之,现在说这些为时过早。我要去念书了,以后这种事爹你就别喊着我了。你看着处理吧。孩儿谨遵父命。” “你你你。”章芮樊一个头两个大,自己养的崽这么打哈哈,他还能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吗。“你个兔崽子,书都念到狗肚子里去了。”气的都不知道说什么好,完全语无伦次道。 章年卿十分无奈,两人话说不一起。索性不说了,只顾走路。当起了闷嘴葫芦。 章芮樊心里涌出一丝委屈,真委屈。他这一辈子养了三个崽,刚出生三天还在妻子怀里的小闺女不算。这三个儿子里,就数这个三儿子让人不省心。 世界上的锯嘴葫芦分为三种,一种是天生稳妥,沉默寡言不喜说话。一种是自恃清高,视世人于蝼蚁,不屑与人交谈。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无法自拔。最后一种,便是说话如刀,字字扎人,眦睚必报之人,为了避免得罪人,便鲜少与人说话。 以前章芮樊觉得章年卿属于第二种,今天他觉得章年卿属于第三种。 总之,这不是个内敛不喜与人言的孩子,相反,他还是个话唠。嘴皮子特溜。如果不做官,送他去茶馆说相声也饿不死他。 章芮樊疾步追上他,试图给他讲道理:“你知道冯先生之前从翰林院被贬到凤翔一个小县城去做县令的事吗。” “恩。” “你就不好奇,他是他是为何被贬,又是怎么样回来的。” 章年卿看了眼父亲,恭恭敬敬行了一礼,“望父亲告知,孩儿洗耳恭听。” 章芮樊被顺毛的十分满意,斟了斟用词,不徐不疾道:“天下读书人皆学的是孔圣人的文化,衍圣公虽不落实权,可这天下读书人都是他家的学生。几百年来,任凭如何改朝换代,这衍圣公一职,是必须架在这的。甚而,孔圣人的后人流落民间,皇族挖根抛底,也要将这一脉的嫡系后裔挖出来,你明白吗。” 章年卿叹了口气,“孩儿明白。” 孔氏嫡系后裔的身份核实之严苛,不亚于流落民间的皇子。若哪朝哪代供了一个非嫡系的孔氏族人,可是要被嘲笑千百年的。 章芮樊无不羡慕道:“冯承辉在翰林院得罪了首辅刘宗光,被外放出去。本是这辈子都没有回来的机会了。亏得有个好外家,他外放三年,政绩平平,本留在那穷乡僻野一辈子,至死也无人敢伸出援手也不足为奇。却不知那衍圣公用了什么手段,硬生生把人拉回了帝京。虽是回来让他教了十多年书,也没什么光彩。现如今,却被贵人提拔成了东阁大学士。” 这一路,堪称传奇。编个话本子,茶馆能流唱一年。 “我知道,父亲。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孔家往来皆是鸿儒之辈,三分恩情还点一生呢。何况是这么一块跳板转。”章年卿沉默的走在章芮樊背后,声音几不可闻。“我只是觉得,我不需要这些。” 谁也没听见。 章年卿觉得他给父亲发脾气是有道理的,做父亲的根本不知道他为儿子的难处。如今人人知道了他有个年方九岁的未婚妻,见了他恭喜的,有吃笑的。 这日他当坐进学堂,一个旁门末枝家的表哥忽然不怀好意的撞着他,章年卿正写字,蓦地一滴浓墨污在纸上。他默不吭声,抬头看着这位表哥,之间表哥挤眉弄眼,嗓音中满是荡漾的以为。他道:“天德,听说你的未过门的那个小师妹才九岁,你憋不住了怎么办。” 章年卿很淡定,“没有什么憋不住的。” 这个回答太无趣了,旁门表哥促狭的在他裆下掏了一把,边猥琐边挤兑他道:“你就不想,你就不想~~~嘿嘿。” 章年卿眼疾手快,及时掐住安禄山之爪。表哥龇牙咧嘴,手险险悬在裆上一寸之地,“松手,快松手。哎呦喂,嘶,疼。”章年卿面无表情的扔开他的手,表哥怒道:“诶,我说你怎么这么开不起玩笑呢。” 章年卿避开他的手指,无法感同身受这种低级趣味的乐趣所在。叹了口气,“表哥,让一让。我的文章得重誊一遍了。” 表哥行为浪荡猥琐,长的却风度翩翩,温文如玉,一派的儒雅君子模样。很是讨小姑娘喜欢。起码他问亲的时候,从没有人嫌弃他黑。 同窗对章年卿这个小未婚妻都抱着善意的笑意。时常拿章年卿取乐。 章年卿在这份嘲笑中,显然忘了,他曾对这个名字背后的姑娘是多么期待。 一转三月,今日是腊月初三。 腊月初九是他定亲的日子,章年卿在飘飘雪花中呼出一口冷气。站在冷冰冰的长廊上出神,远远看见那位不正经的表哥来了。 章年卿赶紧避开,额角突突的跳,他脑仁疼! “天德,等等我。” 既然避不开,章年卿只好驻足等着了。章年卿是打定心思,他说什么混账话都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了。不曾想,这次表哥说的话却十分中听。他道:“天德,你也别置气了。知根知底,总好过盖头一揭,几家欢喜几家愁吧。” 自来熟的表哥勾搭住章年卿的肩,“其实这小娇妻有小娇妻的好嘛。你想把她养成什么样子就养成什么样子。想怎么摆弄怎么摆弄,搁房里,你还不得把人疼到骨子里。”不正经的撞了撞他,眉飞色舞的。说着从袖口掏出一本蓝册子,“给你个好东西。这可是我花大价钱买的。” 章年卿不想接,硬被塞进手里。待人走很远了,抖开书皮一看,赫然上书五个大字。章年卿手一哆嗦,差点把书扔出去。眼见章芮樊远远的过来了,章年卿无处躲藏,只能先将书别在后腰藏起来,整理整理衣袍。一派平静。 临近宫门的时候,家里把进士公服带过来。章年卿将就着在马车里换下,整理整理冠帽,同其他九甲分列站在奉天殿外,等待传唤。 桌子上摆着主考官们精挑细选出来的十甲卷子,奉天殿内门走出一个中年男子,他面容年轻,体形风流,有些瘦弱。穿着明黄朝服,胸前的团龙栩栩如生。 殿试时,章年卿离圣驾太远,并没有看清皇上圣容。今日一见,却觉心惊。皇上面色苍白,两颊消肉。唯有一双眼睛睿智明亮,摄人时帝王威严必现。噙笑时才见几分温和。 不觉已经唱到章年卿的名字,和景帝将他的试卷从最下面抽上来。略略扫过几眼,又翻出考生履历,见‘父章芮樊仕’的字样。不免好奇,望着章年卿问:“你父亲章芮樊,可是朕的吏部侍郎章芮樊。”语气十分亲昵。 章年卿觉得一阵阵刀剑光影,在场无人抬头。他已觉数千眼刀扎入骨。章年卿出列,中气十足,响亮回应:“正如陛下所言。” //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一十一章 购买比例低于40%,48小时后显示正常章节。 章年卿指挥着下人搬东西,冯俏目露疑惑:“他是要住在我家吗?” 晖圣阁是冯府外院的一处宅子,起先是冯承辉租来教书用。后来主人要离开京城,便贱卖给冯承辉。 当年冯承辉回京后,中学堂教书俸禄微薄,便打了教私塾的念头。冯家不算小,他当年高中状元,黄金赏银没少得,加之衍圣公疼女儿,孔丹依陪嫁丰厚,小夫妻共同拿出银子,托孔明江的脸面在杏儿胡同置了一所三进两出的院子。 院子大,人口少。 冯承辉本不用再租房,却嫌自己带的都是一群半大小子,唯恐冲撞妻女,将东院的空房扩建进来。 原主人搬走后,更是把小阁楼当做藏书室。东墙打通,修座圆拱门,平日出进倒也方便。 冯承辉沉吟一会,指着拱门道:“回头让匠人在这扎个篱笆。” 章年卿表示没有意见。 冯承辉叹气道:“老师也知道,装上门显得生分,好像老师多么防着你一样。可不装门总不太好,让人看见难免惹闲话。干脆折中,扎个篱笆,好看又顶用。” 章年卿连连称是:“还是先生考虑的周到。” 晚上孔丹依亲自下厨做了几个小菜,给章年卿小小的举办了一场乔迁宴。 宴席上,章年卿没有见到冯俏颇为失望,没敢表现出来。 又过了两日,章年卿在百~万#^^小!说百~万\小!说时,再一次遇到了冯俏。只是这次,是冯俏惊醒沉浸书海里的他。 “你怎么来了。”章年卿笑着打量她。 冯俏袖子还是脏兮兮的,裙面上也有土。这次他可以确定,冯俏真的是从狗洞里爬出来的。 冯俏皱皱鼻子,嗅到一股浓甜香味,拨开他一看。桌子上摆着一盘牛轧糖,一盘蜜汁果脯。“你这怎么有这么多好东西。”声音馋极了,垂涎三尺。 “你娘送过来的啊。”章年卿哭笑不得:“怎么,师母没有你给留吗。” “我娘才不给我吃糖呢。” 冯俏露出两排小碎牙,齿若编贝,十分漂亮。她叹气道:“娘说好看的美人儿都是齿如瓠犀,手如柔夷。吃糖坏牙长了龋齿,就不美了。”手帕擦干净指尖,她一会摸摸牛轧糖,一会儿摸摸蜜汁果脯,想吃又不敢吃,只好吮着指尖解馋。 章年卿拍拍她的头,“张嘴。” 冯俏下意识的张开嘴,嘴里立即多了块牛轧糖。她嚷道:“不行,你不能给我吃糖的。” “那你吐出来啊。”章年卿张开掌心,挑衅的递了递。 冯俏立即扭头,迅速嚼碎咽了,“没了。”她眨着眼睛,无辜道。 “也不怕把牙崩坏。张开,我看看。” 章年卿单手掐着她脸一捏,对着阳光端详了一会,惊讶的发现冯俏的牙保养的真的十分的好,不止外面光鲜,连内里都是洁白如玉,齿白粉舌,纯真又好看。他一时看呆了。 冯俏挣扎的从他手里逃出来,揉着脸蛋道:“我脸皮薄,你别用那么大力气捏。肉疼。” 章年卿不可思议道:“你娘不让吃,你就真的没偷吃过。” “是呀。”冯俏回味着嘴里的甜味儿,翻了本书,对着太阳坐下,骄傲道:“我可是言出必行的人。” 章年卿若有所思,靠着她坐下,“没看出来。以前只觉得,师母那么知书达礼的人,怎么把你养的这么娇。” 章年卿个子高,坐下来也比冯俏高一头,他一垂眸,便看见日光穿窗留影,照的她侧脸处几缕青丝煜煜生光。他替她将垂在耳畔的发丝拢上去,不动声色往她身边靠了靠。 冯俏低低道:“其实我也不是不懂事。可我也不能太懂事。如果我不闹腾一点,让母亲多操心。母亲其实是挺寂寞的。”不知想起什么伤心事了,冯俏往后一倒,把古籍盖在脸上。 她道:“你看,章伯父比我爹晚成亲四年,你却要比我大五岁小时候,我可希望我是个男孩子了。”声音像闷在锅里。 冯承辉和孔丹依在冯俏之前还有个孩子,不知男女。还没成形便滑胎了。 冯承辉当年被贬为县令,孔丹依表示愿意和丈夫一起吃苦,跟着丈夫一起去了任上。却在怀孕时,因雨天路滑摔了一跤,当场流血。 穷乡僻县,人烟稀少。等大夫赶到时,孔丹依都差点没命了,孩子自然也没保住。 后来衍圣公心疼女儿,把女儿接回京城调养。孔丹依身子好了,也不允许她再回去。直到冯承辉再次回京,小夫妻两才团圆,冯俏便是在这个环境下出生的。 章年卿动手掀开书,冯俏在书下果然哭了。他从怀里摸出娟帕,替她擦擦眼泪。声音轻柔:“怎么就哭上了。” 冯俏睁开湿漉漉的眼睛,躺在他怀里,指尖虚描他脸上轮廓:“我们能定亲真好。”章年卿听了前半句还未喜色,便被她泼了盆冷水,“以后我爹爹就有儿子了。” 他黑着脸:“你是这么想的。” 冯俏埋在他怀里哧哧的笑,她捂着肚子,娇声道:“你又生气了。” 章年卿气的让她自己坐好,挪到她一丈远的地方百~万\小!说。良久也不见冯俏过来认错,一抬头,冯俏坐在清风下,正看的认真。 她怎么没一点哄人的自觉性呢。 章年卿叹了口气,自己主动搭腔:“过来。我有话和你说。” “恩?你说。”冯俏一动不动,只微微扬了扬下巴。 章年卿揪着耳朵把人拽过来,刮着她脸道:“你以后过来陪我读书,你要什么我给你买什么。” “真的?” 章年卿信誓旦旦,“不骗你。你不是爱吃糖吗。以后在我这,糖和点心给你管够。” 冯俏秋眸如水,盈盈望着他:“章年卿,我怎么总觉得你不怀好意呢。”眉头轻蹙,很是不解。 “咳咳。” 章年卿同冯俏住在一个屋檐下后,便成了听人差遣的小厮。冯俏是女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只偶尔让那个叫珠珠的丫头,递一张手帕,写一封素笺。上面无一例外,嘱咐着让章年卿买的东西。 冯俏忽视了他的要求,只记得她的福利。好像从来没有考虑过章年卿会不会拒绝这件事。那个叫珠珠的丫头每次来说话也都是十分的理直气壮。 章年卿好脾气的忍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只好冯俏说什么,他做什么。 日子倒也安稳。 翻年冯俏长到十二岁。 章年卿第一次想着送她一个什么东西。想来想去,去凤祥楼打了只金钗。古礼钗送正妻,他只盼着小丫头早日开窍,和他琴瑟和鸣。 在冯家一住两年,章年卿在翰林院的日子渐渐安稳下来。陈伏也在去年被调往他乡做县令。 冯俏越出落越漂亮,身子抽条以后,更显纤腰楚楚,亭亭玉立。 章年卿时常望着她的眉眼沉醉,冯俏终于懂得春心萌动,终于知道回应他的情深。这让他很高兴,可高兴一段时间后,便开始不满足。内心深处产生更亲近的渴望。 可冯俏和他不一样。谢天谢地,冯俏终于知道偎在他怀里,说一声喜欢。却害怕和他的亲密,连他亲亲额头,冯俏都会像小时候一样胆怯的蹲下去,双手交叠捂着额头,挡着不让他亲。 无奈之下,他只好捧着她的脸,亲在她的手背上。 哪怕这样,冯俏还是会怕。每次都飞快的溜走。 这让章年卿很不是滋味,他总觉得,冯俏是喜欢和他的爱情,而并非他本身。 冯俏生日在腊月初六,正是隆冬时节。 章年卿回来时顺手折了一枝红梅,插在窗前的花瓶上。刚摆弄好,转身去放金钗。一个小石子叮叮当当顺窗滚进来,他没在意。接着,五六个石子一起飞进来,有砸在他背上的,有落在地上的,还有砸在花瓶上,弹回桌子上的。 章年卿朝窗望去,冯俏捂着腮帮子,站在雪地里。疾步出去,只见她戴着斗篷,隔着帽沿一圈白绒毛,他还是看见她眼睛红了一圈。冯俏见着他就掉眼泪,章年卿忙问:“怎么了。” 冯俏吸着鼻子,哽咽道:“我牙疼。” 章年卿心里咯噔一声,一边盘算着这两年喂她吃了多少糖,一边暗暗祈祷着别坏牙,千万别坏牙。他柔声道:“没事没事,你张开嘴我看看。” 冯俏乖乖张开嘴,果不其然。两年前洁白美丽的牙齿已经不复存在,口腔深处,左右两颗老牙被噬出两个褐色的洞。 章年卿一阵心虚,眼睛都不敢看冯俏。含糊其词道:“没事,我去灶房给你要点盐漱漱口,你牙好着呢。” “胡说八道。”冯俏在他小腿上踢了一脚,眼泪扑簌簌落到雪地上,砸出一片小雪洞,她哭道:“我都感觉到了,我至少坏了两个牙齿,不,三个!” 章年卿手足无措,只好抱住她,在她额头上亲了亲。 他这次有了准备,早早把她箍在怀里。冯俏没能溜走,小脸涨成红苹果,连刚才生气什么都忘记了。 “伯中?你问他干嘛?”周存礼纳闷,两人同科加共事也没有说过几句话,怎么张口就问他朋友,他试探道:“你们认识?” “有空叫出来一起喝酒啊。”章年卿单支着胳膊,闲闲道:“不如就今儿吧,‘大梦京’冬日里上了新酒,去尝尝鲜,我请客。” 周存礼放下手中的书,百思不得其解的看着他:“我说章少爷,你这好端端的怎么黄鼠狼给鸡拜年啊。我看你就是没安好心。你不说清楚干什么,我可不帮你叫人。” //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一十二章 购买比例低于40%,48小时后显示正常章节。“站好了!”章芮樊低斥。 章年卿七分酒意散去三分,束起手脚,端正肃穆的站在两位长辈身后。 黄清许没忍住噗笑了一声,万幸他躲在人群后无人发觉。 衍圣公问章年卿:“一直在这喝酒?” 刘宗光狠狠剜了刘俞仁一眼,刘俞仁抢在章年卿开口前,先一步道:“孔公!我酉时过半才请人来的。” 章年卿被人抢了话,只好道:“太累了,在客栈先歇了一觉。”语气十分懊恼。 孔明江将这份懊恼理解成对刘俞仁强行请客的不满。他将矛头对准刘俞仁,十分客气:“早闻刘公子去年斩获亚元” “孔爷爷。”章年卿打了个哈欠,留下两泡泪水。“我头晕,有些泛瞌睡,爷爷帮我给父亲说说情,容我回去先倒一倒,可好?” 衍圣公一族在天下文人眼里是活吉祥物的存在,世人有尊无敬。孔明江是这一代人活得最硬气的人,也是最护短的人。他冷哼一声,带着章年卿便走。倒是章芮樊和刘宗光还攀谈了一会儿,才做告别。 出门时,爷孙两个已经不见人影。 章芮樊没在意,回府才得知,章年卿没回来,被衍圣公带回自己府上去了。 同样很迫窘的还有章年卿,一路上,章年卿不断的说,‘这样不好吧’,‘这样不合适吧’,孔明江闷头拉着他只走。章年卿只好闭嘴。 孔明江原本要带他直接去正院,刚进院子,便听下人道,说夫人和冯小姐在用晚膳。见状,便带章年卿避开了。去了西跨院。 冯俏。 章年卿心一跳,不断回头,伸长了脖子去看明间里的小姑娘。正厅灯火通明,隐隐能看到一个鲜绿缠枝的袖口,时不时晃动一下。颜色很鲜嫩,一看就是小姑娘穿的。 转弯时,他终于看清了全貌。冯俏头插珠花,耳间坠着玛瑙,样式简单,举止大方。她抿着唇,笑盈盈的看着外祖母,手里捏着白玉勺子,也不知里面说了什么,她笑得花枝乱颤,手里的汤勺差点打洒在桌子上。 她竟然自己吃饭。 动作真优雅。 章年卿脑中唯二两个念头。 孔明江步伐很大,他不过闪神一小会,便得小步跑着去追。 门外嘈嘈杂杂的,“怎么回事。”孔夫人问身边人。下人立即道,是老爷带着章家的小公子来了。 冯俏好奇的看向门外,一个人影也没有。 孔夫人将这一切尽收眼中,平着嗓音问她:“看什么呢?” 冯俏神情自若,甜甜笑道:“不是说外公和章三哥哥来了吗,怎么不见他们进来。”不怵不瞒。 孔夫人了然的笑笑,没有说什么。 西跨院。 孔明江随手指了一个座位,“坐。”章年卿不明所以,照话做了。孔明江背身在书架上翻找着什么,边找边问他:“和刘俞仁比试了?” “没有。天德怎么会那么沉不住气。” 孔明江‘恩’了一声,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奇怪的看了他一眼。章年卿被看的毛毛的,“孔公,怎么了?”连爷爷也不叫了。 衍圣公终于找好书,扔在桌子上。章年卿瞄了一眼,没看清是什么书。孔明江道:“你倒是稳重,我在你这个年纪时。有人敢拿文墨来侮辱我,我非打上门不可。什么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压平庸之辈还是绰绰有余。” 章年卿大概这辈子都学不来这份傲气,想了想,老实道:“天德只是觉得那刘大人家的公子有些缺根筋。他们想扬名立天下,不敢找顾莘,不敢刘汝蔓,单单找到我章年卿头上。起先我还以为,是酒馆闲话被有心人传了出去。后来仔细一琢磨,只怕那刘俞仁也是个绣花枕头,也不知道用了何种手段在乡试和会试上耍了花招,却不敢在殿试上和陛下虚伪。” 孔明江眼神鼓励,示意继续。章年卿口干舌燥,这边也不见有杯茶,只好继续道:“后来天德在园子喝酒,仔细留意了一下在场的人,除了几个权贵家的小公子,大多是名士。我便猜想,刘俞仁许是要无缘殿试,却不肯放弃虚名。只好从我这里狠一狠,好显示他是比我这个少年天才还有杰出的大才子。再随便寻了个借口,编个考场失利的理由。名利双收。” 孔明江张了张嘴,正想说什么。章年卿先一步道:“可有一点我存疑,我以金榜题名为诱时,刘俞仁并未羞恼。加之孔公您来时刘大人对你的态度,以及您说的那句话。我便懂了,刘俞仁是有把柄在您手上。而找上我,不是因为我年幼学问不扎实好欺负,是因为我是您为俏姐儿新聘的女婿。” 他的眼睛亮如星辰,“孔公,若我没猜错的话。你急急忙忙给俏姐儿敲定一个夫婿,是因为刘宗光刘大人,在后面逼迫着你将俏姐儿嫁给刘俞仁,好成全一段盟约吧。” 屋子里静谧了良久,孔明江终于说话,“你看看这个。”他将刚翻找出来的那个册子扔给章年卿。 “你猜的不离十。”章年卿一边脸色凝重的翻书,孔明江一边叹气讲古:“这件事说来说去,都是俏姐儿的孽。她父亲当初被外放在那么一个贫瘠的小县城,几年不得归京。我既舍不得依依去那边受苦,又舍不得一对小夫妻就这么生离着。便找上了刘宗光。” 想了想,撑头做回忆状:“刘宗光是我学生,呵,算是学生吧。这天下学子都是我孔家的学生。我们偶然有过几面之缘,算是点头之交。十几年前,我四处托门路,想将你泰山从任上提上来,也不知是我找上了刘宗光,还是刘宗光设计让我找上了他。总之,我找上门后,他一口答应我的请求。后来冯承辉回京进了中学堂,原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六年前,刘宗光突然带着十二岁的刘俞仁找上我,起先只说跟着我读书。念着旧情,我答应了。” “过了三年,刘俞仁参加乡试,一考未成,落榜了。刘宗光气急败坏的找上我,说我误人子弟,教了三年,就算是个普通先生也能教出个举子来。我当时怒极,直言再高明的师父,也点不透一块榆木。让他带着孩子走,另请高明。刘宗光却怒了,说我浪费他孩子三年大好光阴,我毁他儿前途,他便掐我女婿官路。当初他怎么把人带回京的,现在就能怎么把人从京城踢出去。” 这话简直诛心。 衍圣公一族是不能为官的。皇族会给其子嗣俸禄闲职,嫡系更是世代传承衍圣公一职,可以说孔家能当官的,只有孔丹依的夫婿,冯承辉一人。 章年卿心情复杂,大魏推崇外儒内法,更是把儒法当做选拔人才的标准。却不准孔子一族参加科举为官,美誉其名让其承爵。实则如鸡肋一般。 天家可真是矛盾,说不重视孔家吧,还非得把人从全国各地捞出来,放在眼皮子底下。说不让其子嗣参加科举,却在意孔家每个男孩的学问。孔家的孩子基本都是早皇宫里念的书,由世家大儒教导。同窗皆是皇子皇孙。 孔明江叹息道:“唉,一步错,步步错。我一世英名都毁在一念之差上。我和刘宗光定下盟约,三年后我让刘俞仁考上举人,从此和他们刘家两清,再也不许拿冯承辉调任一事做文章。刘俞仁是个榆木疙瘩不开窍,我便捉刀替他押题做文章,这三年什么都不必做,只让他背出你手上这二十八篇制艺,和五十首诗词。” //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一十三章 购买比例低于40%,48小时后显示正常章节。 当年冯承辉回京后,中学堂教书俸禄微薄,便打了教私塾的念头。冯家不算小,他当年高中状元,黄金赏银没少得,加之衍圣公疼女儿,孔丹依陪嫁丰厚,小夫妻共同拿出银子,托孔明江的脸面在杏儿胡同置了一所三进两出的院子。 院子大,人口少。 冯承辉本不用再租房,却嫌自己带的都是一群半大小子,唯恐冲撞妻女,将东院的空房扩建进来。 原主人搬走后,更是把小阁楼当做藏书室。东墙打通,修座圆拱门,平日出进倒也方便。 冯承辉沉吟一会,指着拱门道:“回头让匠人在这扎个篱笆。” 章年卿表示没有意见。 冯承辉叹气道:“老师也知道,装上门显得生分,好像老师多么防着你一样。可不装门总不太好,让人看见难免惹闲话。干脆折中,扎个篱笆,好看又顶用。” 章年卿连连称是:“还是先生考虑的周到。” 晚上孔丹依亲自下厨做了几个小菜,给章年卿小小的举办了一场乔迁宴。 宴席上,章年卿没有见到冯俏颇为失望,没敢表现出来。 又过了两日,章年卿在百~万#^^小!说百~万\小!说时,再一次遇到了冯俏。只是这次,是冯俏惊醒沉浸书海里的他。 “你怎么来了。”章年卿笑着打量她。 冯俏袖子还是脏兮兮的,裙面上也有土。这次他可以确定,冯俏真的是从狗洞里爬出来的。 冯俏皱皱鼻子,嗅到一股浓甜香味,拨开他一看。桌子上摆着一盘牛轧糖,一盘蜜汁果脯。“你这怎么有这么多好东西。”声音馋极了,垂涎三尺。 “你娘送过来的啊。”章年卿哭笑不得:“怎么,师母没有你给留吗。” “我娘才不给我吃糖呢。” 冯俏露出两排小碎牙,齿若编贝,十分漂亮。她叹气道:“娘说好看的美人儿都是齿如瓠犀,手如柔夷。吃糖坏牙长了龋齿,就不美了。”手帕擦干净指尖,她一会摸摸牛轧糖,一会儿摸摸蜜汁果脯,想吃又不敢吃,只好吮着指尖解馋。 章年卿拍拍她的头,“张嘴。” 冯俏下意识的张开嘴,嘴里立即多了块牛轧糖。她嚷道:“不行,你不能给我吃糖的。” “那你吐出来啊。”章年卿张开掌心,挑衅的递了递。 冯俏立即扭头,迅速嚼碎咽了,“没了。”她眨着眼睛,无辜道。 “也不怕把牙崩坏。张开,我看看。” 章年卿单手掐着她脸一捏,对着阳光端详了一会,惊讶的发现冯俏的牙保养的真的十分的好,不止外面光鲜,连内里都是洁白如玉,齿白粉舌,纯真又好看。他一时看呆了。 冯俏挣扎的从他手里逃出来,揉着脸蛋道:“我脸皮薄,你别用那么大力气捏。肉疼。” 章年卿不可思议道:“你娘不让吃,你就真的没偷吃过。” “是呀。”冯俏回味着嘴里的甜味儿,翻了本书,对着太阳坐下,骄傲道:“我可是言出必行的人。” 章年卿若有所思,靠着她坐下,“没看出来。以前只觉得,师母那么知书达礼的人,怎么把你养的这么娇。” 章年卿个子高,坐下来也比冯俏高一头,他一垂眸,便看见日光穿窗留影,照的她侧脸处几缕青丝煜煜生光。他替她将垂在耳畔的发丝拢上去,不动声色往她身边靠了靠。 冯俏低低道:“其实我也不是不懂事。可我也不能太懂事。如果我不闹腾一点,让母亲多操心。母亲其实是挺寂寞的。”不知想起什么伤心事了,冯俏往后一倒,把古籍盖在脸上。 她道:“你看,章伯父比我爹晚成亲四年,你却要比我大五岁小时候,我可希望我是个男孩子了。”声音像闷在锅里。 冯承辉和孔丹依在冯俏之前还有个孩子,不知男女。还没成形便滑胎了。 冯承辉当年被贬为县令,孔丹依表示愿意和丈夫一起吃苦,跟着丈夫一起去了任上。却在怀孕时,因雨天路滑摔了一跤,当场流血。 穷乡僻县,人烟稀少。等大夫赶到时,孔丹依都差点没命了,孩子自然也没保住。 后来衍圣公心疼女儿,把女儿接回京城调养。孔丹依身子好了,也不允许她再回去。直到冯承辉再次回京,小夫妻两才团圆,冯俏便是在这个环境下出生的。 章年卿动手掀开书,冯俏在书下果然哭了。他从怀里摸出娟帕,替她擦擦眼泪。声音轻柔:“怎么就哭上了。” 冯俏睁开湿漉漉的眼睛,躺在他怀里,指尖虚描他脸上轮廓:“我们能定亲真好。”章年卿听了前半句还未喜色,便被她泼了盆冷水,“以后我爹爹就有儿子了。” 他黑着脸:“你是这么想的。” 冯俏埋在他怀里哧哧的笑,她捂着肚子,娇声道:“你又生气了。” 章年卿气的让她自己坐好,挪到她一丈远的地方百~万\小!说。良久也不见冯俏过来认错,一抬头,冯俏坐在清风下,正看的认真。 她怎么没一点哄人的自觉性呢。 章年卿叹了口气,自己主动搭腔:“过来。我有话和你说。” “恩?你说。”冯俏一动不动,只微微扬了扬下巴。 章年卿揪着耳朵把人拽过来,刮着她脸道:“你以后过来陪我读书,你要什么我给你买什么。” “真的?” 章年卿信誓旦旦,“不骗你。你不是爱吃糖吗。以后在我这,糖和点心给你管够。” 冯俏秋眸如水,盈盈望着他:“章年卿,我怎么总觉得你不怀好意呢。”眉头轻蹙,很是不解。 //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一十四章 购买比例低于40%,48小时后显示正常章节。 过了半个月,章年卿忽然被一个小太监喊走。也没说什么什么事,章年卿塞荷包他也不要。一路绕廊穿门,走到一排低矮的小屋子里,推开其中一扇门,弯腰恭敬道:“章大人,请进。” 章年卿一头雾水的进门,屋子里面大大小小占了五六位大人,各个头发花白,在案头忙碌着什么。个别旁边站了一两个年轻人,帮忙打下手。 章年卿一进门,立即有小太监给他倒了杯热茶,还上点心。 他不解的抓住正欲退下的太监,“这是怎么回事?”他指着自己,上下打量一番,不解道。 他和这里简直格格不入的。 “章大人,皇上下旨让你编攥新史。从今日起,你便和诸位大人在东院编纂新史。”小太监声音尖细,态度温和。末了,还殷勤笑道:“大人这下把心放在肚子里了。皇上这是看重你呢。” 章年卿苦笑连连,这算哪门子看重。 皇上是个厚道人,这个骂名不算白当。 章年卿虽挂名新史挂的憋屈,他在翰林院的地位却一下子水涨船高,原先待他视若无睹的人,如今见面都是恭恭敬敬一拱手,唤一声:“章大人。” 章年卿得意一阵后,心里更郁闷了。一想到这些尊敬是他牺牲身后骂名换来的,便怎么也开心不起来。 主编新史的是为姓杨的学士,不过这个杨学士虽和杨典薄同姓杨,两个人差的不是一点半点。杨学士手下带了四五个编修,其中本届榜眼何文秀、探花周存礼都在其中。另还有一位五经博士协助。 五经博士的活计很闲,基本是个顾问的角色。和章年卿的坐冷板凳不同,五经博士郑宏丰则是官阶高,资历厚,无人敢招惹。 于是章年卿多了位茶伴,五经博士捏着块点心边吃边道:“其实你来的第一天我就想坐过来了。” 章年卿释放出最大善意,笑道:“大人怎么不过来呢。你若早日过来,我一个人也不无聊。” “哈哈哈哈,敢在这里说无聊的。也就你章年卿一个人了。”五经博士指着他哈哈大笑。 笑声引来了杨学士等人的瞩目,见笑的事郑宏丰,便无人言语。 杨学士恶狠狠的敲了敲一个小典薄的头,“看什么看。闲得慌。” 五经博士不屑的对章年卿说:“就看不惯他这个嚣张样,都来修新史了,还把这当什么美差。” 章年卿深有感触道:“刀笔诛伐,新史虽然难写,可若我们不来写,任由后人评说,那真是有冤也洗不清了。” 东院所有人都清楚,他们编纂的这本新史,注定不会面世。待它出土时,将会是百年之后。他们这些人都已经作古了。 章年卿暗暗发誓,他有生之年一定要将杨学士手里这本新史从新编写。 一定! 哪怕不图留名青史,也为世人口中那份师生情。和景帝是他的朝考官,在殿试上亲自点了他第一甲第一名。 报恩谈不上,做人的底线还是有的。 先帝驾崩,新帝继位。 受到影响最小的大概是冯俏,小姑娘整日待在内宅吃喝不愁。 冯承辉倒是在新帝这里被提拔了,原先他是门庭冷落的东阁大学士,如今被平调至文渊阁大学士。职位虽是平调,权责大有不同。不可同日而语。 孔家除了陪读大皇子的孔穆行,基本也无大碍。 衍圣公依旧做着人形祥瑞,新帝为示亲民,特地召见了孔明江几次。 此举迅速博得了本届新科进士的好感,谁都知道衍圣公是头一次带着他们祭拜孔庙,如今新帝说是召见衍圣公,实则宴请的是他们这些学子啊。 大家无一不热泪盈眶。 唯有章年卿一脸漠然。 章芮樊所料不差,新帝继位第一件事便先动了吏部,吏部尚书调职刑部尚书,品级未变。新帝博得了一个仁厚的好名声后,开始对吏部进行大刀金马的整顿。 待一切尘埃落定,吏部上下不是齐地出身,便是跟随新帝的多年的,从潜府过来的老臣。 新帝美誉其名:“用人唯贤,举亲不避。” 朝堂上下颂赞,其乐融融。 章年卿将这一切写信给父亲,不久收到回信。 章芮樊在信中说,既然京城还算太平,便让章年卿好好在京城谋前程,他已经告诉张尚书不必再想办法把他调出来。并嘱咐章年卿一个人再京城好好照顾自己。 刘宗光最近很不是滋味。 新帝没动孔家没动冯家,甚至还把章年卿提用了。唯一出事的章家,还是章芮樊自己怕事跑了。 他如今虽还是首辅之职,其中实权以被消减大半。 新帝不欲大肆折腾朝堂,只在一些不引人注目的地方,雷厉风行。 刘宗光还没摸准脾气,不敢贸然出招时,新帝已经将他的家底掏得一干二净。 他在朝堂上苦心经营这么多年,全都付之一炬。 柿子挑软的捏,刘宗光不敢对皇上怎么样,却对章年卿这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恨之入骨。 章年卿怎么就那么好命,卷子答成那样还能被点状元。 被先帝点了状元,还能被新帝重用。 若章芮樊还在,刘宗光还咽的下这口气,他宁愿相信这是章家倾尽家产为章年卿铺的路,也不想承认章年卿是命带福星。 翰林院杨学士这夜刚从东院出来,便被一顶小轿请进刘府。 杨学士细细禀告章年卿这些时日在翰林院的所作所为,说道最后恨声道:“郑宏丰和他串通一气,两人整日吃茶闲聊,好不自在,简直把翰林院当戏园子了!” “这两日居然还下起了棋,论起了棋道。” 刘宗光亲自给他倒了一杯酒,笑着问:“那你怎么不让章年卿干活。” 杨学士忿忿道:“那是个干活的料吗。毛头小子,牙都没长齐。只知道意气用事,不懂领会圣意,搞得我整天要谋害他一样。天天跟我顶着干。” 章年卿原本打定心思就当个锯嘴葫芦,还从家里翻出围棋和五经博士一起玩着解闷。 但他发现,杨学士居然在和景帝驾崩先后留下这样一段话:朕儿年幼,不堪大任。唯齐王堪当托付 说来说去,和景帝自己都不相信自己的儿子,连大皇子都不打算传位。要不然这么多年为什么不立太子? 还说和景帝信道,早已经算出自己命数将尽,还写信给齐王云云。 章年卿气的七窍生烟,真想撕了书痛骂一句不要脸。 想着齐王继位前的态度,再念着新史里编纂的内容。这么一衬托,显得齐王多么品德高洁,明明知道哥哥有意让自己辅佐侄子江山,却没有争夺之心。甚至在太后保荐,文武百官有争议的情况下。主动退出风波圈,由大家决定让不让他临危受命。 章年卿实在受不了杨学士这么胡写乱画,两人多次起了争执,各执一词。 章年卿小胳膊拧不过大腿,每每以杨学士获胜告终。 刘宗光挟筷子素菜,放到杨学士碗里。杨学士受宠若惊,忙说不敢不敢。 刘宗光道:“不必多礼。其实你说的这事好办,无非就是个教养问题。章芮樊如今不在京城,章年卿身边连个主事的人都没有。小孩子本就热血旺盛,天真着呢。原本这些事,家里有个长辈指点两句,孩子就通了。这这这,不是现在没人点他吗。” 杨学士苦着脸道:“我倒是想点他两句。他也得听我的啊。” “呵呵,他不听你的,是因为把你当对手看。你若是他的长辈师父或者恩人,你看他听不听你的话。”刘宗光抚着胡子道。 杨学士眼睛一亮:“这长辈师父我是摸不着边了,恩人又作何解?”他搓着手,眼中火热:“只要这小子安安分分,我这边肯定事半功倍。省的天天皇上身边那边小太监,追在我屁股后面问。” 刘宗光道:“这有何难。你找一日,往他手里交的点东西,说明日急用。然后雇几个人,趁他回家在书房挑灯夜读时,吹股迷烟,再把他书房一烧。然后你假意不放心他进度,临时过来与他商讨写对策。发现走水,趁火烧起来之前,带着人去救火。这番生死相救,他岂不把你当恩人。” 杨学士大惊失色,摇着手,“不行不行,万万不行。这会出人命的。” 刘宗光不耐烦道:“会出什么人命。把他跟紧了,见火一烧起来就去救他,保准伤不到人。何况,他现在一个人住着偌大的章府,你多出点银子,让人溜进他书房,把火油涂在室内。待他自己一点蜡烛,便自燃起来。和你半分干系也没有。” 杨学士若有所思:“是啊。我找他是为了新史的事行得通,的确行的通。” 刘宗光高兴的拍着他的肩:“想明白了就对了。” 孔明江摇摇头:“说出去我也难逃其咎。他们自然知道我是不会说的,只是想在这件事上加一道保险。”不知想到什么,他忽然嘘长叹短的,“刘俞仁年方十八,长了阿俏整整九岁。我们不急嫁,他们却等着娶。我怎么肯让我的俏姐儿受这样的委屈。” 后面的话孔明江没好意思说,刘俞仁自然不会为冯俏守贞,届时冯俏嫁过去,别说姨娘妾室,便是妾生子的儿子都不知道多大了。孔明江自然看不上他。 章年卿在这片静默中不言不语,他一想到冯俏是因为这个原因才许配给他的,便胸口闷疼。如果他当初没得了解元 孔明江看了看他的神色,道:“你不必如此。我告诉你这些,并不是让你与他较风。” 章年卿脱口而出:“不知道冯先生原想给阿俏许配的是何许人?” 孔明江愣了一下,朗声大笑,没想到他在意的居然是这个。 “你见过。便是今日刘府席上那位黄如水,黄公子。” 章年卿眼睛一瞪,“他只比刘俞仁小一岁,两人差了什么。” “差了辈分。黄如水是刘俞仁的小舅舅,黄家门风素来清正。遵守男子四十无子方可纳妾的古礼。故,原本定下的是他。” 章年卿涩涩道:“你们也安排他和阿俏见面了吗。” “是见过。” 章年卿想起黄如水的美玉洁白,一时暗恨,后面孔明江说了什么,他都没听清。 章年卿虽然在孔家睡了一晚,却未找到与冯俏说话的机会。第二天他宿醉酒醒后,得知孔夫人带着冯俏去庙会了。懊悔不已,恨自己懒惰。匆匆忙忙穿了鞋告辞回府,回府咬着笔杆给冯俏下帖子,邀她放风筝。 陶茹茹被章年卿逗乐了:“人家姑娘都是手帕交之间下帖子放风筝。你这不伦不类的算什么。私下幽会,暗定佳期?” //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章 第二百一十五章 购买比例低于40%,48小时后显示正常章节。 “呃,没有没有。”章年卿强笑道:“我怎么会不想我爹回来,只是有些不敢相信罢了。” 冯承辉没有怀疑。 今夜,注定难眠。 章年卿摸着有些微微泛麻的嘴唇,内心千万不舍。他深知。父亲回京后,他势必得搬回去。 可冯俏还不足十三岁,正是尴尬的年纪。说大,还不能成亲。说小,男女大防却严的不行。以后见面都难。这让他可怎么熬。 辗转反侧,一夜难眠。 开泰二年,春。 章芮樊奉旨秘密进宫,冯承辉私下陪同。两人共乘一轿,掩人耳目。 冯承辉任职文渊阁大学士,被皇上召见并不打眼。两人一路都未惹人注意。 章芮樊打趣道:“冯大人可真是今非昔比了。” 冯承辉无奈道:“你快别挤兑我了。” 冯承辉的东阁大学士擢升文渊阁大学士的尴尬之处在于,别人都是兵部尚书兼某某大学士,礼部侍郎兼某某大学士。再不济也是翰林院某某兼大学士。 像他这样,光杆大学士。古往今来只此一家。 故而,冯承辉虽身在内阁。却没有什么话语权。五大学士中位列末首,不客气的讲。六部尚书的话语权都比他高。 这在前朝,简直闻所未闻。 冯承辉苦不堪言,无处倾诉。他也不求光禄大夫,多少授衔个资善大夫,资政大夫。他的腰杆子也能挺直一些。 陶茹茹这次回来,只带了小女青鸾一个人。章大哥章二哥都在河南留着。开春的时候章二哥订了亲,只等着翻年国孝后成亲。 孔丹依关心的问:“打算在京城办席面,还是在洛阳那边办?” 陶茹茹笑着,叹道:“就在河南吧。我们姻亲家都在那边,京城反倒没什么人了。你若有空,届时也来吃一杯酒。” 孔丹依连连答应,看着陶茹茹面色红润,气色极佳。举手投足间的精气神,都非昔日所比。不禁感叹,她在河南过的到比京城自在。 其实也不难理解,陶金海官任河南巡抚二十余年,虽未朝上再走一步,可一直未擢未贬,也算一分本事。几十年下来,早在河南扎稳根,倘若不是他亲女婿章芮樊回河南当布政使,只怕谁也在那站不稳脚跟。 地方上戏言,‘铁打的金如海,流水的布政使。’便是在指这件事。 这个局面自章芮樊回去后便打破了,翁婿两人一个把持军政,一个把持粮钱,文安武治。俨然成了那一带的土皇帝。 陶茹茹一边是巡抚女儿,一边是布政使夫人。谁敢给她气受,小日子自然过得滋润。 章青鸾今年三岁半,性子十分霸道。大有些天不怕地不怕的意思,第一次来冯家也不怕生。院子里跑的风风火火,满院子的丫鬟婆子追着她。她反而很高兴似的,手舞足蹈,笑得咯咯咯。 跑累了,才跑回来爬到陶茹茹膝盖上,娇声问道:“娘,我外公呢。” 陶茹茹给她擦擦汗,柔声道:“你外公不在这里,青鸾要过几天才能看到外公。” 章青鸾十分不高兴,使着小性子道:“我不要。咱们现在回家。我想外公了。”哇一声哭了,哄都哄不下来。 孔丹依帮着劝,也哄不下来这位小祖宗。陶茹茹满头大汗,尴尬的解释:“在那边被我爹宠坏了。全家上下就她脾气最大。” 说来也是好笑,陶金海平日威风凛凛,再河南地界跺一跺脚,都要抖三抖的人物。最怕的竟然是小外孙女章青鸾。 好不容易用糖安抚下来小女儿,陶茹茹又欣慰又无奈道:“她半岁的时候就在外祖父身边养着,平日只有喂奶给我送回来。连睡觉都是揪着我爹胡子睡的。” 孔丹依若有所思,笑着道:“你爹还是疼爱你。” 此话不假。 陶金海对章青鸾大有点移情别恋的意思,许是这么多年养了三个儿子才得了一个女儿,精挑细选给女儿选了位好夫婿。谁知女婿升官了,还带着他的宝贝女儿一去不复返十几年。 二十多年来,陶家三个儿子又无一例外生的都是光头小子,只陶茹茹这边得了一个女儿。还是生了三个,才得了这一个宝贝闺女。刚一出生,她三哥就中解元。活脱脱的小福星。 陶金海对青鸾爱怜的不得了,将她宠的无法无天。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孔丹依和陶茹茹立场不一样,闻言微不可见的皱了皱眉头。小姑子脾气这么霸道,长大怕是个不好相处的。 俏姐儿能不能跟她生活在一个屋檐下还两说。 再说话,就有几分试探。 孔丹依笑道:“你们这次回来就不走了吧。” 陶茹茹给青鸾擦着口水,道:“还得回去。进京只是受赏,过几天还得回任地上。” 有必要特地为受赏进次京? 孔丹依目露疑惑,思及暗地里进宫的两个男人。仿佛明白了什么。 陶茹茹见孔丹依神色不对,忙举起手指:“嘘。”恨的自打嘴巴,怎么就这么口无遮拦。 孔丹依表示明白,正逢章年卿进来请安,话题便被岔过去。 章年卿年方十七,正是男儿最好的年纪。身高挺拔,轩昂七尺,英姿迈往。虽少了几分秀逸文雅,却多了分赫斯之威。 陶茹茹见状,唬了一跳,“你是在翰林院呆了三年,怎么没养出墨香。反而生的像个土匪一样。” 章年卿略微尴尬,孔丹依一直看着章年卿长,到不觉得什么。陶茹茹这么一说,她到真发现,章年卿长的越来越英气,也越来越不像个读书人。都说文弱书生,风流才子。 章年卿生的太对不起自己的才华,活脱脱像个舞枪弄棒的小将军。还是戏本子里那种白袍银枪小将,手擎红缨枪,挥马斩敌首的感觉。 章年卿被母亲和岳母双双一挤兑,臊的都不知道往哪站。只好沉着脸装严肃。 这么一来,陶茹茹反倒看顺眼了,对着孔丹依连连点头:“这下有几分官威了。” “娘!”章年卿黑着脸道:“别说这个了。” 陶茹茹好几年没被人顶过嘴了,新奇道:“果然是做官老爷的,脾气这么大。” 章年卿只好拿埋头吃糖的青鸾开涮,凶道:“还吃糖,吃什么吃。牙齿坏了就不吃了。” 章青鸾吓傻了,手里沾满口水的糖咣当掉桌子上。好半天才知道哭,“哇呜呜……”小青鸾趴在母亲怀里,大哭不止:“娘,那个黑乎乎的大个子是谁啊。” “是你三哥。”陶茹茹被累着脖子,艰难挤出三个字。 章青鸾晴天霹雳,大惊失色道:“不要!我不要他当我三哥。” 屋子里乱糟糟的,章年卿掀帘出去了。 春日薄寒,微风袭面。 冯俏坐在抄手游廊上,章年卿疾步走过去。“俏俏。” 冯俏抬头,脸上挂着泪痕。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闷声道:“天德哥哥,你要走了是不是。” “我——” 冯俏别过头,低声道:“我知道你要走了,你爹娘都回京了。” 章年卿艰难道:“我爹娘,的确要在京城住一些时日。” 空中飞过一只麻雀,扑棱着翅膀朝屋檐下飞去。它飞的极低,冯俏都能看清它翅膀上尚未晕腾开的雾水。屋檐下雏鸟叽叽喳喳,嗷嗷待哺,叫声又娇又嫩。听得冯俏心都快要碎了。 章年卿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刚想说什么。冯俏忽然道:“天德哥哥,你能帮我把那几只鸟捉下来吗。” “好。”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屋檐下,章年卿让下人去搬梯子。小厮手脚麻利,很快搬来一架木梯子。在章年卿的指示下,动手搭起来。章年卿伸手晃了晃,把袍角挽起来,别再后腰。 小厮慌张道:“章少爷,你有什么事,吩咐小的做就好。何必自己动手。” 章年卿淡淡道:“帮忙扶着梯子。” 小厮还再试图说服站章年卿,章年卿目光凌然,瞥他一眼。“下去吧。” 小厮不敢再说话,低头道:“小的帮三爷扶着梯子。” 屋檐下枯草干泥,一扯一大片。麻雀在下面掏了一个窝,章年卿探手进去,轻而易举的抓出三四个羽翼未满的小麻雀。 婢女将地上的泥草收拾起来,放在垫着软布的线箩里。章年卿把小雏鸟放在简易的小窝里,递给冯俏。 冯俏接过,一声不吭的抱在怀里。 这时老麻雀又飞回来了,章年卿想了想,趁它进窝的时候,把它揪出来。想着这下小鸟也好养活了。一时不妨,被麻雀猛琢一下。右手不受控制的发颤,一直停不下来。到手的麻雀自然也飞走了。 章年卿不动声色的将右手敛在袖子里,颤抖不止。迎上冯俏关切的目光,他笑着张开左手:“没抓到。” 冯俏用手帕拭干净他的掌心,难过道:“你对我这么好,肯定很心疼我。”她噙着泪花看他:“天德哥哥,你舍得走吗。” 章年卿低沉道:“我舍不得你。” 在章年卿小声提醒下,冯俏冲杨久安行礼。 “都别看了。” 章年卿似乎跟杨久安很熟稔一样,不客气的推他一把。拉来任伯中,指着冯俏道:“上次我问你的病人就是她。这小半年里,她又长了两颗新牙。现在共有二十六颗牙。原来的两个还是没掉。” 任伯中冷笑道:“你怎么不明年把人再带过来。”翻了个白眼,一副没好气的样子。 章年卿恼道:“我今天能把人带出来就不容易了。” “好了好了,别吵了。这里不能久呆,办正事要紧。”杨久安打圆场道。 任伯中净过手,端着冯俏小脸左右查看,并示意她张嘴。 好半天,见任伯中还想把手塞进去摸。章年卿不悦道:“你能不碰她吗。” “嘶。我说你这是讳病忌医啊。”任伯中瞪他:“不碰她我怎么看的清楚。” 章年卿语气烦躁,道:“她自己不会张嘴啊。” 一时剑拨弩张,眼看两人又要吵起来。 郭嘉脆声道:“伯中哥哥,你让章大人自己扶着冯姑娘脸算了。让他当你的助手,你指挥他。”妙眸一转,看着章年卿:“不知章大人愿不愿意屈尊?” 章年卿当然愿意。只是看着他们促狭的笑容,有些不好意思张口。 望着三人一副好整以暇看戏的模样。章年卿叹了口气,伸手捧起冯俏的小脸。刚一上手,三人便闷声哧哧的笑。 章年卿置之不理,低头看着冯俏,只见她玉眸黑曜石,闪闪煜煜。眼神一直追随着他,手上触感丝滑,颊香娇嫩。 冯俏望着他,一副任君采撷的样子。让他总错觉小姑娘是在撒娇索吻。 任伯中道:“朝左,再挪一点。你对着光啊。呵,章大人,您行不行啊。” 别人的手哪有自己的听话,任伯中脸上薄怒,章年卿有求于人,只好讪讪不驳,任人指挥。 终于,任伯中敲棺盖论,指着自己左颊,“这边噬的最严的是乳牙,十三岁前基本就换干净了。” 章年卿急道:“那右边呢。” “没救了。”任伯中神情无奈:“你也看到了,她这边龋洞比左边的小很多,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恒牙比乳牙结实。” 任伯中边走边道:“我刚看她的齿泽、排列,便觉得不妙。你以后还是看着她少吃甜食,勤漱口吧。再没办法了。对了,上次你带回去的苦参粉还有吗,没了下次让人到我那去拿。”回头见章年卿出神,拍着他肩头安慰:“以后费些神,仔细点吧。” 冯俏心情有些低落,大家走了,她还不死心的对着镜子照。 章年卿送走三人,关好门。回头一看,倍觉心疼。 “俏俏。” 冯俏没回头。 章年卿耐着性子继续喊:“幼娘,回头看看我。” 冯俏吸吸鼻子,眼睛亮晶晶的。章年卿心蓦地揪在一起,别哭啊,别哭啊。千万别哭啊。 冯俏没有哭,小声问他:“等我老了,牙齿掉光了,吃不了饭怎么办。” 章年卿蹲下,与她视线平齐。声音低沉又认真:“我嚼着给你吃。你喜欢吃什么,我一点点嚼碎喂给你。” 话音一落,冯俏反而哭了。泪珠顺着她脸庞滚进他颈间,她捶他一下,破涕为笑:“你好恶心。我才不要吃你口水。” “小坏蛋,嫌弃我是不是。” 章年卿仗着手长腿长,拽着她滚到地毯上。冯俏一时不妨,摔进他的怀里。被他从头到脚裹着,滚了好几圈。 冯俏晕头转向,脑中还未清醒。章年卿的脸蓦地压下来,大山压境般,她窒了一窒,只感到唇上压上两片柔软又冰凉的东西。带着柔韧的劲道,是她不能挣脱的力气。 冯俏怔了半晌,才想起来用双手推他。慌张的扭头朝门窗看,刚看见门窗紧闭的影子,便被一双大手掰回了头。 她胆怯的将头压在他颈侧,死死压着,就是不抬头。声音快哭了:“天德哥,我害怕。” 章年卿不说话,右手强硬的将她后脑勺从颈侧抠下来。唇覆上她的,试图撬开她的唇瓣。冯俏怕的要命,未知的恐惧让她胆怯。她哭的梨花带雨,像个小泪人儿。 可眼前这个人又是她熟悉而信任的,尽管此时此刻,他陌生的可怕。她不知该如何是好,眼泪一行接一行,无助的滑下。 章年卿指腹拭过她的泪,轻哄道:“俏俏不怕。乖,三哥就亲亲。就亲一下,小小的一下。幼娘不哭了,三哥心疼你。只亲亲那颗小牙,三哥保证。”赌咒发誓的。 冯俏红着眼睛问,“牙怎么亲的到,你骗我。” “你试试就知道我有没有骗你了。” 章年卿俯下身,继续努力撬开她的小嘴。冯俏不配合的厉害,他只好伸手,将她捏成小猪脸。深吻进去,舔舐着那颗坏掉的牙。 过了会,也不厚此薄彼。将那颗这辈子也不会好的牙,痛心的爱抚一遍,里里外外,照顾的很周全。很符合他周道的性子。 冯俏从来没经历过这种事情,甚至闻所未闻,美眸大睁不知所措。 章年卿被她看的心悸,不禁伸出手盖着她的眼睛。 “俏俏乖。” 冯俏怕死这句话了。 章年卿松手扶她起来的时候,冯俏红艳艳的小嘴已经微肿起来,说不上来的丑。 冯俏一照镜子,回头便踹了他一脚,“章天德你混蛋!” 章年卿认罚认错,眉低目顺。待她撒够气,才下楼冲郭嘉借了副帷帽。遮遮掩掩,总算没露什么马脚。 回到冯府,却不这么好打马虎眼了。 对着孔丹依,章年卿却是一本正经,满脸忧心道:“今日席上有爆椒虾,俏俏嘴吃肿了。不知有没有上火,请大夫来看看吧。” 孔丹依狐疑道:“这个时节有虾?” 章年卿面不改色心不跳:“可不是吗。正是因为难得,俏俏才发了馋,她在女眷那边坐着。我也不好管,回来就成这样了。” 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歉意道:“何况,我疼爱她,她一撒娇,我就没辙了。所以就” 孔丹依呵呵,没说什么。只道:“等会去趟书房,你老师有事找你。” 章年卿错愕,“啊,什么事?” “你去了就知道了。” 章年卿一走,孔丹依便掀开帷帽,盯着女儿红艳艳的唇瓣看了一会。柔声问道:“幼娘,如实告诉娘,你的嘴是怎么弄的。” 骗傻子呢。她的闺女被男人带出去一天,回来嘴就肿了。鬼才信是辣椒吃的。 冯俏眼神清澈,甜甜道:“吃虾了。” 孔丹依气的七窍生烟,也拿这个被坏小子教唆的丫头没辙。 谁知,冯俏却不打自招。 孔丹依坐在一旁生气时,冯俏忽然道:“娘,有个问题我想请教你。” 孔丹依头也没抬,“什么问题?” 冯俏踌躇一会,怯怯的站起来。凑到孔丹依唇前,亲了一下。孔丹依呆滞住,冯俏小声问:“娘,如果有人这样,是什么意思啊。” 孔丹依缓缓扭头,震惊道不可思议:“章年卿这样亲你了?” “娘怎么知道。”冯俏低头搅着手帕,小脸红通通的,声音羞涩。 孔丹依失声道:“你们还干什么了。” “还,还要干什么吗?”冯俏迷惑道。 孔丹依抚着胸口,松了一口气。压下满腔怒火,竭力柔和道:“没什么。下次不许了。”她轻描淡写的,“这是成亲后才能做的事。现在做会被人耻笑的。” 孔丹依温柔的摸了摸女儿头发,“不早了。幼娘早点休息。记住娘的话,以后不许再和章年卿做这件事。” 冯俏听出母亲的怒火,小心翼翼的问:“娘,是不是这是不好的事。” 母亲从小就教育她,不能直呼其名。这是大不敬,很鄙视很生气一个人才这么喊。 可母亲刚叫了好几次章年卿,显然是很生气。 “对,非常不好。”孔丹依道。 冯俏怯怯的没敢再问。其实她还想问,亲额头是不是也不好。天德哥还挠她腰痒痒,是不是这样也不好。 隐隐的,她其实明白。 却期盼着奇迹,她希望娘说这是好的。因为 只要天德哥不要像今天那样亲她,她还是很想抱抱他。 天德哥的怀抱很温暖呢。 章年卿忐忑不安的去了书房,果不其然。冯先生告诉他一个消息,一个让他不知道该难过还是该高兴的消息。 冯承辉道:“你爹要回京了。” “怎,怎么这么突然。” 冯承辉递过他一封家信,哈哈大笑道:“你爹在河南修堤有功,三月初春汛黄河发大水,沿途都淹了。往年受灾最厉害的河南今年却保了下来。这可是大功。你爹这回是进京受赏。” 章年卿闷声道:“我爹怎么好好的跑去修堤坝了。这不是工部前年才修好的吗。他哪里来的钱?” 越说越不对劲:“就算他组织乡绅集资加上自己掏的腰包。他又怎么会知道什么时候会发洪水。难不成我爹还未卜先知?” 冯承辉抚掌大笑,“不错,你爹还真就未卜先知了。是神仙显灵告诉你爹的。” 神仙显灵? 骗鬼呢。 清河海岸,花船二层是极为幽静的所在。 少年少女们都聚集在夹板上说笑,章年卿令侍女喊过冯俏,带她上了二楼。 杨久安、任伯中、郭嘉三人都在内间等着。冯俏一进门,三人便齐刷刷投来好奇的目光。冯俏有些羞臊,瞬间低下头,温柔一笑。 在章年卿小声提醒下,冯俏冲杨久安行礼。 //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0章 第二百一十六章 购买比例低于40%,48小时后显示正常章节。章年卿还是无法明白,“我爹治水有功?怎么我在翰林院一点风声都没听到。” 冯承辉不解道:“你这孩子,是不相信呢,还是不想你爹回京?” “呃,没有没有。”章年卿强笑道:“我怎么会不想我爹回来,只是有些不敢相信罢了。” 冯承辉没有怀疑。 今夜,注定难眠。 章年卿摸着有些微微泛麻的嘴唇,内心千万不舍。他深知。父亲回京后,他势必得搬回去。 可冯俏还不足十三岁,正是尴尬的年纪。说大,还不能成亲。说小,男女大防却严的不行。以后见面都难。这让他可怎么熬。 辗转反侧,一夜难眠。 开泰二年,春。 章芮樊奉旨秘密进宫,冯承辉私下陪同。两人共乘一轿,掩人耳目。 冯承辉任职文渊阁大学士,被皇上召见并不打眼。两人一路都未惹人注意。 章芮樊打趣道:“冯大人可真是今非昔比了。” 冯承辉无奈道:“你快别挤兑我了。” 冯承辉的东阁大学士擢升文渊阁大学士的尴尬之处在于,别人都是兵部尚书兼某某大学士,礼部侍郎兼某某大学士。再不济也是翰林院某某兼大学士。 像他这样,光杆大学士。古往今来只此一家。 故而,冯承辉虽身在内阁。却没有什么话语权。五大学士中位列末首,不客气的讲。六部尚书的话语权都比他高。 这在前朝,简直闻所未闻。 冯承辉苦不堪言,无处倾诉。他也不求光禄大夫,多少授衔个资善大夫,资政大夫。他的腰杆子也能挺直一些。 陶茹茹这次回来,只带了小女青鸾一个人。章大哥章二哥都在河南留着。开春的时候章二哥订了亲,只等着翻年国孝后成亲。 孔丹依关心的问:“打算在京城办席面,还是在洛阳那边办?” 陶茹茹笑着,叹道:“就在河南吧。我们姻亲家都在那边,京城反倒没什么人了。你若有空,届时也来吃一杯酒。” 孔丹依连连答应,看着陶茹茹面色红润,气色极佳。举手投足间的精气神,都非昔日所比。不禁感叹,她在河南过的到比京城自在。 其实也不难理解,陶金海官任河南巡抚二十余年,虽未朝上再走一步,可一直未擢未贬,也算一分本事。几十年下来,早在河南扎稳根,倘若不是他亲女婿章芮樊回河南当布政使,只怕谁也在那站不稳脚跟。 地方上戏言,‘铁打的金如海,流水的布政使。’便是在指这件事。 这个局面自章芮樊回去后便打破了,翁婿两人一个把持军政,一个把持粮钱,文安武治。俨然成了那一带的土皇帝。 陶茹茹一边是巡抚女儿,一边是布政使夫人。谁敢给她气受,小日子自然过得滋润。 章青鸾今年三岁半,性子十分霸道。大有些天不怕地不怕的意思,第一次来冯家也不怕生。院子里跑的风风火火,满院子的丫鬟婆子追着她。她反而很高兴似的,手舞足蹈,笑得咯咯咯。 跑累了,才跑回来爬到陶茹茹膝盖上,娇声问道:“娘,我外公呢。” 陶茹茹给她擦擦汗,柔声道:“你外公不在这里,青鸾要过几天才能看到外公。” 章青鸾十分不高兴,使着小性子道:“我不要。咱们现在回家。我想外公了。”哇一声哭了,哄都哄不下来。 孔丹依帮着劝,也哄不下来这位小祖宗。陶茹茹满头大汗,尴尬的解释:“在那边被我爹宠坏了。全家上下就她脾气最大。” 说来也是好笑,陶金海平日威风凛凛,再河南地界跺一跺脚,都要抖三抖的人物。最怕的竟然是小外孙女章青鸾。 好不容易用糖安抚下来小女儿,陶茹茹又欣慰又无奈道:“她半岁的时候就在外祖父身边养着,平日只有喂奶给我送回来。连睡觉都是揪着我爹胡子睡的。” 孔丹依若有所思,笑着道:“你爹还是疼爱你。” 此话不假。 陶金海对章青鸾大有点移情别恋的意思,许是这么多年养了三个儿子才得了一个女儿,精挑细选给女儿选了位好夫婿。谁知女婿升官了,还带着他的宝贝女儿一去不复返十几年。 二十多年来,陶家三个儿子又无一例外生的都是光头小子,只陶茹茹这边得了一个女儿。还是生了三个,才得了这一个宝贝闺女。刚一出生,她三哥就中解元。活脱脱的小福星。 陶金海对青鸾爱怜的不得了,将她宠的无法无天。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孔丹依和陶茹茹立场不一样,闻言微不可见的皱了皱眉头。小姑子脾气这么霸道,长大怕是个不好相处的。 俏姐儿能不能跟她生活在一个屋檐下还两说。 再说话,就有几分试探。 孔丹依笑道:“你们这次回来就不走了吧。” 陶茹茹给青鸾擦着口水,道:“还得回去。进京只是受赏,过几天还得回任地上。” 有必要特地为受赏进次京? 孔丹依目露疑惑,思及暗地里进宫的两个男人。仿佛明白了什么。 陶茹茹见孔丹依神色不对,忙举起手指:“嘘。”恨的自打嘴巴,怎么就这么口无遮拦。 孔丹依表示明白,正逢章年卿进来请安,话题便被岔过去。 章年卿年方十七,正是男儿最好的年纪。身高挺拔,轩昂七尺,英姿迈往。虽少了几分秀逸文雅,却多了分赫斯之威。 陶茹茹见状,唬了一跳,“你是在翰林院呆了三年,怎么没养出墨香。反而生的像个土匪一样。” 章年卿略微尴尬,孔丹依一直看着章年卿长,到不觉得什么。陶茹茹这么一说,她到真发现,章年卿长的越来越英气,也越来越不像个读书人。都说文弱书生,风流才子。 章年卿生的太对不起自己的才华,活脱脱像个舞枪弄棒的小将军。还是戏本子里那种白袍银枪小将,手擎红缨枪,挥马斩敌首的感觉。 章年卿被母亲和岳母双双一挤兑,臊的都不知道往哪站。只好沉着脸装严肃。 这么一来,陶茹茹反倒看顺眼了,对着孔丹依连连点头:“这下有几分官威了。” “娘!”章年卿黑着脸道:“别说这个了。” 陶茹茹好几年没被人顶过嘴了,新奇道:“果然是做官老爷的,脾气这么大。” 章年卿只好拿埋头吃糖的青鸾开涮,凶道:“还吃糖,吃什么吃。牙齿坏了就不吃了。” 章青鸾吓傻了,手里沾满口水的糖咣当掉桌子上。好半天才知道哭,“哇呜呜……”小青鸾趴在母亲怀里,大哭不止:“娘,那个黑乎乎的大个子是谁啊。” “是你三哥。”陶茹茹被累着脖子,艰难挤出三个字。 章青鸾晴天霹雳,大惊失色道:“不要!我不要他当我三哥。” 屋子里乱糟糟的,章年卿掀帘出去了。 春日薄寒,微风袭面。 冯俏坐在抄手游廊上,章年卿疾步走过去。“俏俏。” 冯俏抬头,脸上挂着泪痕。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闷声道:“天德哥哥,你要走了是不是。” “我——” 冯俏别过头,低声道:“我知道你要走了,你爹娘都回京了。” 章年卿艰难道:“我爹娘,的确要在京城住一些时日。” 空中飞过一只麻雀,扑棱着翅膀朝屋檐下飞去。它飞的极低,冯俏都能看清它翅膀上尚未晕腾开的雾水。屋檐下雏鸟叽叽喳喳,嗷嗷待哺,叫声又娇又嫩。听得冯俏心都快要碎了。 章年卿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刚想说什么。冯俏忽然道:“天德哥哥,你能帮我把那几只鸟捉下来吗。” “好。”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屋檐下,章年卿让下人去搬梯子。小厮手脚麻利,很快搬来一架木梯子。在章年卿的指示下,动手搭起来。章年卿伸手晃了晃,把袍角挽起来,别再后腰。 小厮慌张道:“章少爷,你有什么事,吩咐小的做就好。何必自己动手。” 章年卿淡淡道:“帮忙扶着梯子。” 小厮还再试图说服站章年卿,章年卿目光凌然,瞥他一眼。“下去吧。” 小厮不敢再说话,低头道:“小的帮三爷扶着梯子。” 屋檐下枯草干泥,一扯一大片。麻雀在下面掏了一个窝,章年卿探手进去,轻而易举的抓出三四个羽翼未满的小麻雀。 婢女将地上的泥草收拾起来,放在垫着软布的线箩里。章年卿把小雏鸟放在简易的小窝里,递给冯俏。 冯俏接过,一声不吭的抱在怀里。 这时老麻雀又飞回来了,章年卿想了想,趁它进窝的时候,把它揪出来。想着这下小鸟也好养活了。一时不妨,被麻雀猛琢一下。右手不受控制的发颤,一直停不下来。到手的麻雀自然也飞走了。 章年卿不动声色的将右手敛在袖子里,颤抖不止。迎上冯俏关切的目光,他笑着张开左手:“没抓到。” 冯俏用手帕拭干净他的掌心,难过道:“你对我这么好,肯定很心疼我。”她噙着泪花看他:“天德哥哥,你舍得走吗。” 章年卿低沉道:“我舍不得你。” 章年卿吃惊的盯着桌子上白花花的雪锭银,“陈兄你去抢劫了吗。”他记得清楚,陈伏曾因为囊中羞涩,不得不忍气吞声,住在仇家里。受了好大的憋屈。怎么几日不见,突然变得这么富有。 陈伏感激道:“你上次给我的钱,我全拿去押了你的注,如今你折下杏榜第一,便获得一笔不菲的银钱,可真是意外之喜啊!” //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18.第二百一十七章 购买比例低于40,48小时后显示正常章节。 冯俏差点跳起来, 飞快的说了句不用了。狼吞虎咽, 大快朵颐。迅速告辞, 离开饭桌。 章年卿盯着桌子上的空碗筷,微微出神,表哥的话飘一句荡一句的。 他真的挺想喂喂她的。 如果真可以把她带回家就好了,他喜欢什么样子,就把她养成什么样子。 其实她现在这样就很好只是和他不亲。 章年卿脑子浑浑噩噩的想着一些有的没的, 食不知味的吃完一顿饭。 微雨濛濛, 章年卿独自一人从偏门出去。撑着伞,刚踏上青石小路, 便有一种被窥视之感。 “章少爷?”冯府的小厮不解的看着突然停下的章年卿。 章年卿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周围的痕迹, 注意到门檐下那片空地有湿脚印。小厮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蓦地像是被人点了句什么似的,一行礼走了。一句话也没说。 章年卿看着地上踌躇的湿鞋印, 不动声色比划了她鞋的大小。比他掌心小一些, 尺寸不准,但他不敢做的更明目张胆。 小门两侧种的都是青竹, 峻峭挺拔,四季常青。以青石路为线一分为二, 章年卿站在屋檐下等了好一会, 雨刷刷的下个不停, 始终没人出来。 他盯着屋檐下的湿鞋印看了好一会, 负手侧身, 对着左边的竹林道:“再不出来,我可走了。” 冯俏和婢女犹疑半晌,冯俏挪挪蹭蹭的蹭出去。露着小脑袋,探头探脑的问:“你拿的是我给你的伞吗。”声音有些甜蜜。 章年卿看了眼手里的伞,摇头道:“不是,这是我家里给我送来的伞。怎么,你也去给我送伞了吗。” “怎么可能。”冯俏提着裙子冲到屋檐下,夺过他手里的伞,指着伞柄的冯字,理直气壮的:“这是我家的伞。” “哦,送伞的人又没有说清楚。我怎么知道是你送的呢。”他笑着问。眉宇剑锋笑意荡漾,极为温柔。 冯俏听出他的打趣,不再说话。扭过半个身子。低着头看雨打穿石,很是认真。 两人半晌无话,章年卿倒是有一肚子话想说,只怕吓着她。只好站在一旁,陪她当哑巴。 阴天天黑的早,不一会便暗沉沉的。来偏门点灯的下人,远远看见两人都避开了。 章年卿清清嗓音,垂眸看着她:“我回客栈了。你也回去吧。”他看着她头顶湿缕缕的头发,也不知什么时候淋的雨,“打着伞自己还能淋到。我究竟是该怪你丫鬟伺候的不上心,还是你太过顽劣。” 冯俏皱着鼻子,“你不要用这种老气沉沉的调调和我说话。”她睁着葡萄似的黑眸仰头看着他。不满道:“你也是个孩子,在我面前装什么小老头。” 章年卿还记得她嫌他高的话,半蹲下来,握着她的两个胳膊:“说的好。你以后叫我天德哥。你呢,乳名叫什么。有字吗?” 冯俏道:“我小名叫幼娘。我当然没有字,字是出嫁后夫婿取的。人家现在还是待字闺中的小姑娘呢。” 幼c娘。 章年卿心一跳,心头被笼罩的那个巨大的‘春’字再次跳出来。他按耐住狂跳不止的心脏,正想说我给你取字,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柔声道:“幼娘乖,我真的要回客栈了。等我考完再回来看你。” 冯俏有模有样的叹了口气,“其实你来看不看我都是一样的。以前没见过你,我也这样过来了。喏,手伸出来。” 章年卿莫名所以的递上手背,冯俏手里攥了个什么东西,她对着那一哈气,冲着他手背重重的盖了一个章。 章年卿借着微光一看,闲百忍。是他之前给她的钮印。不禁笑道:“你给我盖这个干什么。” 冯俏盈盈一笑,贝齿微露,俏皮的福了个身:“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盖了章,你说话便要算话。” 章年卿:“什么说话算话?” “你说你要来看我的。”冯俏略显委屈:“虽然我并不大在意你来不来看我。可你说出去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怎么能说反悔就反悔。” “不反悔不反悔。”章年卿看着她皱巴着的小脸,摸了摸她的头,动情道:“等我考完试带你去放风筝。” “真的吗。”冯俏喜出望外,“我爹娘答应吗。” 章年卿胸有成竹,“你这几天好好准备下我们出去玩你想穿的衣服,什么都不用管。其他的事都交给我。” 冯俏高兴的抱了他一下,夸赞道:“你还是挺有用的嘛。” 章年卿微僵,板着脸从她小小怀抱里站起来。冯俏愕然的看着自己手里的人变成一双腿,闷闷的松手,“路上小心。” “恩。”章年卿淡淡的。 越临近会试,同福客栈越发热闹。 一个个原本闷在屋子里苦读人的举人老爷们,纷纷出来坐在大堂吃瓜子看戏,时不时各自散布一些无溯无源小道消息,章年卿听听便过,一笑了之。 实不是他瞧不起人,只是这些同科之间流传的所谓‘题目’‘点卷’多是无稽之谈。真正手握重秘的人不说,不知所云的人纷纷附和,企图从中捞到一丝半点的残羹。 章年卿生在官吏之家,先生又是前新科状元,如今岳家又拜着孔氏一族。他所接触的圈子秘闻,比在场人都辛密。 不过,念着父亲和岳丈前的千叮万嘱,章年卿还是仔细留意了下诸位所提及的科目书籍,晚上挑灯夜读,很是刻苦。 元月二十八日,离大考还有三天。客栈的举人陆陆续续都去了孔子庙拜先人。 章年卿也被陈伏拉着去,走到半道,冯承辉拖着他径直去了衍圣公府上,道:“直接拜自己祖先吧。” 章年卿看着家庙里如雷贯耳的大名,恭恭敬敬对小山一样密集林立的牌位上香磕头,口中自称的是:孙女婿章年卿。 衍圣公孔明江本人也跪在和章年卿并肩的蒲团上。章年卿吓得魂飞魄散,好悬没跳起来。不动声色从蒲团上挪下来,跪在孔明江右下侧。 孔明江看了一眼,没说什么,算是默许了。 经过冗长的程序,章年卿回去的时候已经天黑了。晚上陈伏拿着一个文昌符过来,说是见他今天没有去,便多带了一个给他。 章年卿瘫坐在床上,恹恹的看着手里的符,无精打采的。“陈兄,明日我还是想亲自去祭拜一下夫子。” 陈伏微讶:“今日你家人不是带你去拜老夫子的吗。” “拜是拜了。”章年卿垂头丧气道。可他觉得孔老先生更想从棺材板里跳出来打他一顿。 章年卿扶额倒床,抱怨道:“你知道吗,衍圣公他今天居然和我跪在一排!!!” 陈伏惊的连连倒退,“你,你们家和衍圣公很熟吗。” 章年卿惊觉失言,描补道:“求了些门路。今日总算见上了。”轻描淡写的带过。 陈伏扶着胸口顺气,“好家伙,章弟快把你今日穿过的衣服借为兄摸摸,沾沾喜气。” 章年卿指着屏风,“刚洗完澡,顺手搭在那了,还没收,你要的话,待我洗了,全拿去吧。” “不能洗,不能洗。这可不能洗!”陈伏连连拦道:“这可是好东西,怎么能这么糟蹋。” 章年卿:“” 陈伏喜滋滋的抱着衣服回去的时候,章年卿还不忘叮嘱,此时不要泄露出去,以免惹麻烦。陈伏连连答应。 章年卿看着手里的文昌符,良久喟然道:“这世间才华皆藏腹纳肚,皆是个人的本事。若终日不学无术,末了拜一拜孔老先生,夫子庙里求一道符,便能金榜题名,高中状元。那天下人还读书作甚,直接娶了孔先生的女儿不就行了。” 话毕才方觉不对,他岳丈兼先生,的确娶了衍圣公的女儿,还中了状元。 不对不对,冯先生是先中了状元才娶了师母,这两者不能相提并论。 可万一,正是因为先生命里和师母是夫妻才中了状元呢 章年卿脑中跑马,胡思乱想着。很快睡着了。 他做了一个极其香艳的梦,梦里冯俏长大了,她赤着臂膀,眉间天真举止诱惑,像个小妖精一样魅惑着他。两人红浪翻被,正是动情时,忽然有一个头戴金冠穿着鹤补服的大官腾云驾雾而来,手里捧着圣旨,照本宣科念道:“新科状元京兆府章年卿接旨——” 章年卿哗的坐起来,大梦惊醒,擦着额间的冷汗。忽然感觉到被子里的裘裤湿黏黏的,探手进去一捻布料,他靠倒在床头,他人生第一次梦遗了。 这下,章年卿彻底失眠了。 桂花九月,章年卿带着重礼去恩师府上拜访。一路上父亲耳提面命,注意言行举止,注意斟酌用词。别冒犯冲突了冯大儒,冯先生膝下就这么一个小女儿,长的是花容月貌,满腹诗书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19.第二百一十八章 天色将晚, 冯俏还没有去意。 丫鬟们手脚轻便的收拾着碗筷,孔丹依用帕子按按嘴角, 瞥眼女儿,“新鲜, 和天德吵架了?” 孔丹依年过半百, 仍风韵不减,一双美眸洞悉世情,“说说吧。”孔丹依表情淡淡, 温柔的看着女儿。 老实说,从冯俏嫁进章家门哪一天,她就已经做好准备。 少年夫妻, 在一起哪能没有隔阂。孔丹依准备了一肚子话, 她想着, 帮女儿渡过一个个难关。这样他们老去的时候,冯俏和章年卿总能熬成老来伴。 可惜,这些年从来没用上过。 不过这又何尝不是一种幸运呢。 若是可以, 孔丹依宁愿一辈子都没有开导女儿的机会。可内心深处,到底是担心的。矛盾隐藏在暗潮下,与其等着不知什么时候爆发, 孔丹依宁愿在自己还有能力的时候, 将脓挤出来。 长痛不如短痛。 冯俏性子倔,说服她需要强有力的话语。否则, 她会挑出一个又一个你语言上的漏洞, 将你的话全部推翻。然后清清冷冷的看着你, 目中似遗憾,似失望。 幼娘从小就这样,她脑中自有一片天地,旁人进不去。如今有人进去了,只怕又要出来了。 冯俏翻着书,像个锯嘴葫芦。眼眶隐隐泪花,仔细一瞧什么也没有。孔丹依道:“什么都不说,你跑回冯家做什么。”她冷硬的不像个母亲,“吵架,回娘家。冯幼娘我在家是这么教你的?” 冯俏抬眸,求助的看向母亲。孔丹依静静的看着她,“恩,不想说?” 冯俏犹豫半晌,低声道:“娘,章天德有别人了。” 孔丹依道:“继续。” 说出第一句后,以后就不难了。冯俏声音恢复正常,平静道:“他想纳妾。” 饭桌下,一双玉手一根根攥住,秀气的指尖血涌如潮。孔丹依问,“他同你这么说的。” “是。”冯俏道:“章天德昨晚说,他想在章府给他的红颜知己腾间屋子。” 孔丹依又问:“你不回去是等着他认错,服软,上门道歉?” 冯俏低道:“我不要他纳妾!” 啪,孔丹依扇了她一巴掌,冯俏捂着脸,睁大眼睛不敢置信,委屈极了。 孔丹依收回隐隐作痛的手,冷漠道:“你不想章天德纳妾,娘懂。可你不许章年卿纳妾,我倒想问问你,谁教你的。” 冯俏眼泪在眼眶里打转,“那爹和公公怎么就能不纳妾呢。” 孔丹依道:“那能一样吗。你婆婆给你公公生了三儿一女,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当年他本来就是高娶,怎么能富贵了就忘记根本。” 眼泪终于砸下来,冯俏大哭道:“我也给他生了一儿一女啊!”双肩抽泣,冯俏第一次觉得崩溃。她满心绝望,为什么连母亲都不理解她。是章年卿变心了,心里有人了,明明是他错了。 为什么大家都在谴责她。连自幼疼爱她的娘都说她错了。 孔丹依说,冯承辉是高娶,后来调任也都是衍圣公帮的忙。冯承辉理亏在前,故而后来即便孔丹依没有给冯家生一个男孩,冯承辉也没有再娶。可这两个例子,并不能代表不纳妾就是正常的。 孔丹依淡淡道:“冯幼娘,你真的是被宠惯了。” 被母亲接二连三的推向对立面,冯俏嚎啕大哭,胡搅蛮缠道,“我不要。我不要他纳妾,我不要他身边有别的人。娘,你是我娘。你怎么能帮着章天德说话!” 孔丹依别过脸,忍下心疼,强硬道:“若是其他事,娘恐怕还能帮一帮你。可章年卿纳妾,你让娘怎么管。你是当家主母,管他良妾贵妾贱妾,你拿不住,还是管不住?若是管不住,你大可以来问娘。” 冯俏不想听这些话,她觉得母亲十分残忍。母亲明明知道她的心结在哪,明明知道她在乎的什么。硬生生左言右他,拿一把刀在她心上扎窟窿。 冯俏不想听大道理,从昨晚到现在,她脑子很乱。她不知道这件事还能对谁说,早上一个冲动跑娘家,原以为娘会开导她,劝劝她。好让她不要胡思乱想。 谁曾想孔丹依比章年卿还伤人。 “可他心里有人了啊,有别人了!”冯俏崩溃道:“我和他成亲这么多年都没听过要娶上别的女人。这次,不知道他在外面遇见哪个女人了。在家里和我大吵大闹,非要娶妾。是他变心了,你为什么要骂我!” 冯俏发疯似得胡搅蛮缠,“父母之言媒妁之命,这是你们给我挑的人。娘,我是你亲女儿吗。你怎么处处偏帮着章年卿。如果连你和爹都不偏我,这天下没有谁会偏我了。” 孔丹依隐忍着,反问冯俏:“你想让娘怎么帮你。让你爹你先生的名义命令章年卿不许纳妾?去孔家找婴玮,让他以衍圣公的名义管教章年卿?还是让你爹联合昔日同僚,和晖圣阁的学生针对章年卿?” “不,不是。我绝无此意!”冯俏慌乱道。 孔丹依凝望着她,认真聆听:“那你让想娘怎么办。” 冯俏哑口无言。 孔丹依道:“俏儿,娘没有交过你这么做人媳妇,更没有这么教过你做宗妇。章年卿不领宗,这些年你忘记了做宗妇,没什么。你连做人媳妇都忘了,你让娘该拿你怎么办。” 孔丹依张开怀抱,冯俏‘哇’一声扑进她怀里,哭的像个孩子。 “娘,我没忘。我什么都没忘。只是我嫁的是章年卿,我们青梅竹马一起长大,我们快二十年的夫妻我舍不得。” 一声舍不得,无限眷恋。 孔丹依叹息,轻轻拍着她,心疼不已。章年卿,呵,确实没有比这更狠的。 “幼娘,这世道对女人本来就是不公的。娘一直在想,怎样能你活的更好。怎样让你嫁的更舒坦,想来想去,娘才发现,要么娘护着你一辈子不嫁,要么”孔丹依没有说下去,长长叹一口气。 孔丹依道:“男人最怕乍富贵。只是娘没想到,章天德也是俗人。” 冯俏泪痕干在脸上,喃喃道:“娘,我该怎么办。” 冯俏孤立无援极了。 很好,冯俏终究不在纠结儿女情长,知道结局解决问题了。孔丹依温柔道:“你将那天的事原原本本给我讲一遍。”补充道:“不许添油加醋。” 瞪她一眼,什么章年卿的红颜知己。没有添油加醋才怪! 冯俏打个哭嗝,一字一句开始讲起昨晚的事。讲完,孔丹依一脸神色无奈,“章年卿不是已经答应你不纳妾了吗。” “根本不是要不要纳妾的事。他若嫌没面子,什么样的妾我都给他纳。可他的样子,分明是心里有人了。”冯俏哽咽道:“他变心了,他有别人了!”越说越气。 孔丹依沉沉叹口气,这一晚上似乎把所有气都叹尽了。她道:“娘知道了,你先在府里住下。要接明稚过来吗?” 冯俏垂着首,从母亲怀里抬起头。不好意思摇头道:“明稚在孔家和亭姐儿一起玩儿。”好半天才小声解释,“我不想把孩子搅合进来了。” 孔丹依笑,“知道害羞了。”笑了笑,“你说你们两,孩子都满地跑了。还哭哭啼啼的闹矛盾。”吩咐下人,“去把小姐闺阁收拾出来。” “幼娘,去睡吧。” 这是孔丹依给冯俏说的最后一句话。 冯俏眼前似乎筑起一道城墙,无比安心。 章年卿在章府枯等一夜,冯俏一夜未归。 这么多年,章年卿第一次尝到苦等的滋味。他到现在还不明白冯俏在和他闹什么脾气,为什么突然发这么大火。 冯俏以前不是这样的。这么多年了,章年卿自认为了解冯俏。俏俏狡黠c温柔c善解人意,可从不胡搅蛮缠。 第一次,冯俏连给他解释一句的机会都不给。 回娘家?更是闻所未闻。 可冯俏偏偏两件事都做了,走的悄无声息。安静的连鹿佑和明稚都没有发现异样,府里下人更是没有任何怀疑。反倒因章年卿的屡屡盘问,府里上下都在议论,主子爷和夫人发生什么事了。 一夜未睡,次日天一亮。章年卿头痛欲裂,一个早朝都上的浑浑噩噩。章年卿不对劲,陈伏很快就察觉。匆忙跑去书房问,“三爷,你前晚不会直接问夫人了?” “什么?”章年卿正头疼给冯先生写拜帖,想方设法见冯俏一面。章年卿道:“我问什么了。不对,你让我问什么了?” 陈伏头疼不已,“我记得三爷当时酒味不重啊。” 章年卿一愣,依稀想起什么,沉默道:“是,我没醉。”揣好拜帖,嘱咐道:“我去趟冯府,若是不顺利,晚上就不回来了。” 陈伏有些后悔,福身道:“是。”夫妻间的事,他就不该瞎掺和。更捶胸顿足,懊悔不已。 章年卿到冯家后,冯承辉冷哼一声,没有理会他。直接让人带他去见孔丹依。章年卿进门行礼,孔丹依竟直接受了。 孔丹依问,“你还记得当年求娶幼娘时,你对我说过什么吗。” 章年卿沉默道:“记得。” “你再重复一遍。” 屋内安静,章年卿沉默不语。十八岁他能说出去的话,三十八岁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孔丹依端起手边香茶,“不说也罢。我知章首辅什么意思” “师母。”章年卿苦笑,“不要叫天德首辅,天德受不起,折煞我了。” “好。”孔丹依从善如流,“你们的事,幼娘和我说过了。我明白你什么意思,如今章三少爷身居高位,想添房也实属正常。你不必说,我知道。姑且我就信你是为了幼娘。可师母有一句话,你听不听。” “天德洗耳恭听。”章年卿神态谦卑,十分认真。 孔丹依道:“天德,你懂朝堂,却不懂女人。这后宅里的女人,你觉得是个玩意。”呷了口茶,她道:“可女人们不一定这么觉得,你想的是腾几间屋子,随便将人安置。可那些女人就会那么安分吗?” “不说别人。你知道我爹的学生——刘俞仁是怎么落到这幅田地的吗。” 章年卿低道:“内宅之祸。”他内心终于动容,触动道:“师母,我知道”错了。话未说完,抬眼愕然不已。 孔丹依扑通跪下:“章首辅,看在我家幼娘为你生了一儿一女的份上求你,善待她。” “师母你起来,你快起来。”章年卿跟着跪下,慌忙搀扶着孔丹依。 孔丹依年近半百,跪在地上,重若千斤。章年卿扶不起来,只能跟着跪牢。 孔丹依泣道:“天德,你是个好孩子。我只有幼娘一个女儿,你当年说,你会好好待她。我才没有将她在闺阁里多留几年。” “我一直觉得,女儿家最幸福的日子,就是没出阁的时候。出于私心,我一直想把幼娘多留几年。可你那时候多会骗人啊,哄小姑娘,哄的花招百出。幼娘身心都挂在你身上。” “女大不中留,我能怎么办。” 孔丹依凄凉的笑,苦涩又无奈。没有一点强硬之色,有的只是满满的哀求。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20.第二百一十九章 购买比例低于40, 48小时后显示正常章节。  三月杏花雨,放榜这天是个雨天。 填榜官醮着笔墨, 迟迟不敢下笔。黄纸旁摆着的是份名单,摇摇头笑道:“皇上现在真的是什么心事也不藏了”他还以为会是个榜眼探花呢。没想到, 啧啧两声, 提笔写下:第一甲第一名京兆府章年卿。 与此同时,刘府书房内的案几上正摆着一份墨卷,隐约见左上角铁钩银划一行楷字, 钦定第一甲第一名。 屋内气氛紧绷一线,刘府的门客们低眉肃目,大气也不敢出一声。有人偷偷抬眼看着桌子上的墨卷, 确认是原件之后, 心中更是胆战。 良久良久, 刘宗光终于挤出一句话,“没想到章芮樊这么会教儿子。” “爹”刘俞仁刚想说句什么。 刘宗光抓起桌子上的东西劈头盖脸的向刘俞仁脸上砸去,吼道:“你跟着孔明江念了那么多年书, 你他娘的就只给我考了一个贡生回来。我不指望你拿状元,也至少考个进士吧,啊!哪怕同进士身。你老子我也好安顿你!” 他恨铁不成钢的指着刘俞仁, 手指在颤抖:“你给我滚, 现在!” 刘俞仁脸色惨白,抖着嘴唇。诸多门客想上前为他说几句, 刘俞仁抬手拦住, 一撩袍, 扑通跪下,重重磕头:“孩儿知错。儿子让爹爹操心了,是儿子不对。你莫要气坏了身子。” 刘宗光见他这副样子便心软,目光扫过诸人,发现满屋子的谋士门客无一不想为刘俞仁求情的,纵然此刻他在震怒,这些人仍然满目担忧,企图顶着他的怒火死谏,心里忽然就一松。 罢了,这世上有人天生是文曲星,有人天生是孟尝君。本就强求不来什么。 刘宗光抬手三折两卷吗,将章年卿的墨卷扔下去,吩咐道:“速送回礼部。”望着窗外雨势渐小,叹道:“黄公说巳时雨停,怎么都巳时一刻了,雨还在下。” 没有人接话。刘宗光也不在意,问儿子:“孔明江手里握着你的把柄,当初你不愿意和冯俏成亲,现在如你所愿了。这件事你打算怎么办?” 刘俞仁沉默将就,态度坚决:“我是绝对不会答应爹的第二个办法。” 刘宗光很耐心,反问:“那你想怎么办。” 刘俞仁紧紧闭着嘴巴,不吭声。 刘宗光当初在刘俞仁面前摆了两条路:一c娶冯俏。二c杀孔明江。 刘俞仁都不愿意。孔明江孙子辈里的女孩子,就属外孙女冯俏最大。可这个最大的女孩子,都要小他九岁,还是一团孩子气。 而孔明江,他的恩师。他更不愿意杀他。 俗话说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他不敢说视孔明江为父。却也做不到弑亲师,手刃对他有授业解惑之恩的师父。 因这一举动,刘俞仁在席下门客中饱受好评。 刘宗光厉声道:“我可以不杀孔明江,但是儿子,十年后,倘若这朝堂之上真有人能与你一争高下,必是章年卿无疑。你今日把冯俏和冯俏身后的孔家推给你的对手。总有一天会后悔的。” 此时屋子里只剩父子二人,刘俞仁目光坦然,静静听着父亲的话,一句也不辩驳。 刘宗光目光微狭,将他的儿子看的明明白白,一语点破他的心事,道:“我知道,你相信孔明江的为人,你也相信他不会讲这件事作为把柄说出去。甚至你一而再再而三的顶撞我,无非是觉得我刘宗光不敢杀孔明江。” 刘俞仁目光微缩,忙低下头,不敢看父亲。 “可是俞仁,你知道孔明江有多么护短吗?他脾气又臭又硬,皇上的情都不领。谁的人情都不肯求,他这一生甚至没有为他儿子谋过一官半职。却为他唯一的女儿满京城的求人。”刘宗光神色微微妒忌,一闪而过,喟然道:“冯承辉这一辈子也就取了一个好媳妇。” 顿了顿,“你想的没错,我的确不敢杀孔明江。不是因为我怕他也不是因为怕皇上怪罪。而是,他是孔氏后人,最嫡亲嫡系那一脉。杀了他,我怕我刘氏子孙,今后再也没有一个能在仕途上冒头的。” 刘俞仁抬头时已经满脸是泪,“父亲。您是担忧我日后与章年卿为敌,恩师会为了他的孙女婿而不惜性命将这件事说出来吗?” 刘宗光没有回答,温和的看着儿子。那双睿智的眼睛仿佛再问,你不相信吗。 “可是父亲,满朝文武,千万父母官,我大魏朝上上下下这么多官员。您怎么就知道,日后冒尖的会是章年卿,而不是王年卿c李年卿。”刘俞仁近乎哀声:“他不过就是考中了个状元,您怎么就武断的将他列为我日后的劲敌呢。” “直觉。”刘宗光斩钉截铁道,他的预感很不好:“当初乡试的时候,章年卿突然杀出来,夺了你的名次。我便有不好的预感,紧接着,孔明江为张章年卿和冯俏请了亲。再到后来,你将他请进府内。那时候为父便知道,这是你一生的对手。” 名利,女人,劲敌。 通常来说,前两个成为对手的人,在日后很难不成为劲敌。 刘俞仁忍不住道:“这么能算,我又不喜欢冯俏。起码这一项就不成立。” 刘宗光笑笑,没再多为这个问题做解释,道:“你若不想对你恩师下手,我倒有个办法。” “什么办法?” “杀了章年卿。” 巳时三刻的时候,雨终于停了。太阳露出晴光,地上浅浅的小水滩很快被晒干了。 章年卿身着红袍,戴着高冠状元帽。携新科进士进宫接受传胪唱名。 别看现在他龙骧虎步走的风风光光,器宇轩昂。早上章年卿穿着衣服一出来,便引的哄堂大笑,闹了他一个大红脸,手脚都不知道放在哪了。 今日冯俏也被双亲带着去了章府,正厅里早已经坐满章家的七大姑八大姨,冯俏一进门,便惹来诸多目光。此番冯俏是以同僚之女的身份过来坐席的,大家虽知她是章家订的小媳妇,顾忌到姑娘家脸皮薄,还算克制,没有在当着冯俏面说什么浑话。 满堂妇人家,各家男人们却都没有来。虽然私下已经公榜,章年卿的状元服都已经送来了。男人们还是得等到金殿传胪后,才能上门祝贺。 皇宫里,宣礼太监唱名完毕后,章年卿带领诸进士叩谢皇恩。章年卿被当场授予翰林院修撰,探花何文芳c榜眼周存礼分别被授予翰林院编修。 这边礼毕后,章年卿火急火燎又带着进士们去礼部参加琼林宴。 因早上下雨耽搁了时辰,新科三甲都是抱着衣服在礼部附近的同福客栈避雨,怕泥水污了衣裳不方便,三人几乎都是在宫门附近才换的衣服。今年的新科进士大多住在客栈,路远的章年卿也和何榜眼周探花一起出钱,派马车去接了。 巳时一刻过半,雨终于停了。大家赶前赶后,总算没耽误了时辰。 听说,钦天监的人都被判了刑。 大好的日子,却事事不顺,章年卿觉得十分触霉头,心里觉得晦气。 因早上的一顿折腾,大家都没吃什么东西 于是,在宴席上,满朝文武惊骇的看着这一群新科进士狼吞虎咽,大朵快颐。犹如一群流窜的乞丐,八百年没见过饭了。一席饭毕,恍如蝗虫过境。 事后,章年卿知道这件事也很汗颜。他还以为他都够斯文了,没想到,真是脸面尽失。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身边人的衬托下,他的斯文都几乎称得上优雅了。 宴席后,章年卿带着吃饱喝足的同年们,一齐去了孔庙拜祖先。 去的时候惊喜的发现孔明江也在,诸人欣喜若狂,齐声喊道:“衍圣公。” 孔明江摆摆手,“不必拘礼。待会你们还得去国子监刻碑。别在这耽误时辰了。这就随我去参拜孔公吧。” 章年卿眼眶深处微微热泪,知道孔明江是来给自己做脸面。激动之情,无以言表。只能默默受了。 这么些年,从没有哪届新科状元和进士,是衍圣公带着祭拜孔庙的。 皇上倒是有心让衍圣公将这件事接下来主持,大家都嫌繁琐,没人愿意。所以到孔明江这里就不显特殊了。 如今‘祖父’为他能做到这个地步,章年卿当然明白这里面几分是为他,几分是为冯俏。 去国子监刻碑文的时候就轻松多了,章年卿把皇榜内卷交予督刻,坐着与国子监祭酒等几位大人聊了会,吃了几杯酒,便散了。 章年卿回去的时候,家里宴席已经散了,院子外一股酒菜味,丫鬟小厮们手脚麻利的在收拾。抓着下人一问才知道,客人刚走没多久,只能几家挚交还在这边说话。 章芮樊喝的酩酊大醉,看得出来很是高兴。陶茹茹还在内院陪几位至交夫人,章年卿一踌躇,脚一时不知道该往哪迈。 “你穿红的不好看。” 章年卿蓦地抬头,冯俏如空谷幽兰般,凭空出现在院子里,眉眼如画,笑意盈盈的。 “你怎么来了。”章年卿不敢置信的看着她,上前几步,拉着她站在挂着灯笼的走廊处。 冯俏仰头看着他,暖暖融光落在她脸上,肤如凝脂白嫩鲜滑。细小的绒毛在微光下轻轻摇摆,摇摇晃晃的灯笼将冯俏的身影在地上拉扯着。章年卿心一动,声音放柔:“幼娘,我不是在做梦吧。” 冯俏立即捂着鼻子,嫌弃道:“你喝酒了?” 长舒一口气放下毛笔,逐字逐句读起来。想着冯承辉曾经教导他的,索性把门一关,服侍的人都遣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21.第二百二十章 购买比例低于40, 48小时后显示正常章节。 和景二十三年,四月十六日, 齐王继位。为示敬先帝,本年延续和景二十三年, 次年元月一日, 改年号开泰。 新帝继位后,礼部和翰林院格外的忙,颁布各类恩旨, 登基大典,以及先帝遗留下来的嫔妃安置等等。不过,这份忙却是把章年卿隔离在外的。 章年卿每日按点去翰林院, 到点回家。每天都清闲的很, 翰林院冷冷清清, 家里也冷冷清清。 过了半个月,章年卿忽然被一个小太监喊走。也没说什么什么事,章年卿塞荷包他也不要。一路绕廊穿门, 走到一排低矮的小屋子里,推开其中一扇门,弯腰恭敬道:“章大人, 请进。” 章年卿一头雾水的进门, 屋子里面大大小小占了五六位大人,各个头发花白, 在案头忙碌着什么。个别旁边站了一两个年轻人, 帮忙打下手。 章年卿一进门, 立即有小太监给他倒了杯热茶,还上点心。 他不解的抓住正欲退下的太监,“这是怎么回事?”他指着自己,上下打量一番,不解道。 他和这里简直格格不入的。 “章大人,皇上下旨让你编攥新史。从今日起,你便和诸位大人在东院编纂新史。”小太监声音尖细,态度温和。末了,还殷勤笑道:“大人这下把心放在肚子里了。皇上这是看重你呢。” 章年卿苦笑连连,这算哪门子看重。 皇上是个厚道人,这个骂名不算白当。 章年卿虽挂名新史挂的憋屈,他在翰林院的地位却一下子水涨船高,原先待他视若无睹的人,如今见面都是恭恭敬敬一拱手,唤一声:“章大人。” 章年卿得意一阵后,心里更郁闷了。一想到这些尊敬是他牺牲身后骂名换来的,便怎么也开心不起来。 主编新史的是为姓杨的学士,不过这个杨学士虽和杨典薄同姓杨,两个人差的不是一点半点。杨学士手下带了四五个编修,其中本届榜眼何文秀c探花周存礼都在其中。另还有一位五经博士协助。 五经博士的活计很闲,基本是个顾问的角色。和章年卿的坐冷板凳不同,五经博士郑宏丰则是官阶高,资历厚,无人敢招惹。 于是章年卿多了位茶伴,五经博士捏着块点心边吃边道:“其实你来的第一天我就想坐过来了。” 章年卿释放出最大善意,笑道:“大人怎么不过来呢。你若早日过来,我一个人也不无聊。” “哈哈哈哈,敢在这里说无聊的。也就你章年卿一个人了。”五经博士指着他哈哈大笑。 笑声引来了杨学士等人的瞩目,见笑的事郑宏丰,便无人言语。 杨学士恶狠狠的敲了敲一个小典薄的头,“看什么看。闲得慌。” 五经博士不屑的对章年卿说:“就看不惯他这个嚣张样,都来修新史了,还把这当什么美差。” 章年卿深有感触道:“刀笔诛伐,新史虽然难写,可若我们不来写,任由后人评说,那真是有冤也洗不清了。” 东院所有人都清楚,他们编纂的这本新史,注定不会面世。待它出土时,将会是百年之后。他们这些人都已经作古了。 章年卿暗暗发誓,他有生之年一定要将杨学士手里这本新史从新编写。 一定! 哪怕不图留名青史,也为世人口中那份师生情。和景帝是他的朝考官,在殿试上亲自点了他第一甲第一名。 报恩谈不上,做人的底线还是有的。 先帝驾崩,新帝继位。 受到影响最小的大概是冯俏,小姑娘整日待在内宅吃喝不愁。 冯承辉倒是在新帝这里被提拔了,原先他是门庭冷落的东阁大学士,如今被平调至文渊阁大学士。职位虽是平调,权责大有不同。不可同日而语。 孔家除了陪读大皇子的孔穆行,基本也无大碍。 衍圣公依旧做着人形祥瑞,新帝为示亲民,特地召见了孔明江几次。 此举迅速博得了本届新科进士的好感,谁都知道衍圣公是头一次带着他们祭拜孔庙,如今新帝说是召见衍圣公,实则宴请的是他们这些学子啊。 大家无一不热泪盈眶。 唯有章年卿一脸漠然。 章芮樊所料不差,新帝继位第一件事便先动了吏部,吏部尚书调职刑部尚书,品级未变。新帝博得了一个仁厚的好名声后,开始对吏部进行大刀金马的整顿。 待一切尘埃落定,吏部上下不是齐地出身,便是跟随新帝的多年的,从潜府过来的老臣。 新帝美誉其名:“用人唯贤,举亲不避。” 朝堂上下颂赞,其乐融融。 章年卿将这一切写信给父亲,不久收到回信。 章芮樊在信中说,既然京城还算太平,便让章年卿好好在京城谋前程,他已经告诉张尚书不必再想办法把他调出来。并嘱咐章年卿一个人再京城好好照顾自己。 刘宗光最近很不是滋味。 新帝没动孔家没动冯家,甚至还把章年卿提用了。唯一出事的章家,还是章芮樊自己怕事跑了。 他如今虽还是首辅之职,其中实权以被消减大半。 新帝不欲大肆折腾朝堂,只在一些不引人注目的地方,雷厉风行。 刘宗光还没摸准脾气,不敢贸然出招时,新帝已经将他的家底掏得一干二净。 他在朝堂上苦心经营这么多年,全都付之一炬。 柿子挑软的捏,刘宗光不敢对皇上怎么样,却对章年卿这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恨之入骨。 章年卿怎么就那么好命,卷子答成那样还能被点状元。 被先帝点了状元,还能被新帝重用。 若章芮樊还在,刘宗光还咽的下这口气,他宁愿相信这是章家倾尽家产为章年卿铺的路,也不想承认章年卿是命带福星。 翰林院杨学士这夜刚从东院出来,便被一顶小轿请进刘府。 杨学士细细禀告章年卿这些时日在翰林院的所作所为,说道最后恨声道:“郑宏丰和他串通一气,两人整日吃茶闲聊,好不自在,简直把翰林院当戏园子了!” “这两日居然还下起了棋,论起了棋道。” 刘宗光亲自给他倒了一杯酒,笑着问:“那你怎么不让章年卿干活。” 杨学士忿忿道:“那是个干活的料吗。毛头小子,牙都没长齐。只知道意气用事,不懂领会圣意,搞得我整天要谋害他一样。天天跟我顶着干。” 章年卿原本打定心思就当个锯嘴葫芦,还从家里翻出围棋和五经博士一起玩着解闷。 但他发现,杨学士居然在和景帝驾崩先后留下这样一段话:朕儿年幼,不堪大任。唯齐王堪当托付 说来说去,和景帝自己都不相信自己的儿子,连大皇子都不打算传位。要不然这么多年为什么不立太子? 还说和景帝信道,早已经算出自己命数将尽,还写信给齐王云云。 章年卿气的七窍生烟,真想撕了书痛骂一句不要脸。 想着齐王继位前的态度,再念着新史里编纂的内容。这么一衬托,显得齐王多么品德高洁,明明知道哥哥有意让自己辅佐侄子江山,却没有争夺之心。甚至在太后保荐,文武百官有争议的情况下。主动退出风波圈,由大家决定让不让他临危受命。 章年卿实在受不了杨学士这么胡写乱画,两人多次起了争执,各执一词。 章年卿小胳膊拧不过大腿,每每以杨学士获胜告终。 刘宗光挟筷子素菜,放到杨学士碗里。杨学士受宠若惊,忙说不敢不敢。 刘宗光道:“不必多礼。其实你说的这事好办,无非就是个教养问题。章芮樊如今不在京城,章年卿身边连个主事的人都没有。小孩子本就热血旺盛,天真着呢。原本这些事,家里有个长辈指点两句,孩子就通了。这这这,不是现在没人点他吗。” 杨学士苦着脸道:“我倒是想点他两句。他也得听我的啊。” “呵呵,他不听你的,是因为把你当对手看。你若是他的长辈师父或者恩人,你看他听不听你的话。”刘宗光抚着胡子道。 杨学士眼睛一亮:“这长辈师父我是摸不着边了,恩人又作何解?”他搓着手,眼中火热:“只要这小子安安分分,我这边肯定事半功倍。省的天天皇上身边那边小太监,追在我屁股后面问。” 刘宗光道:“这有何难。你找一日,往他手里交的点东西,说明日急用。然后雇几个人,趁他回家在书房挑灯夜读时,吹股迷烟,再把他书房一烧。然后你假意不放心他进度,临时过来与他商讨写对策。发现走水,趁火烧起来之前,带着人去救火。这番生死相救,他岂不把你当恩人。” 杨学士大惊失色,摇着手,“不行不行,万万不行。这会出人命的。” 刘宗光不耐烦道:“会出什么人命。把他跟紧了,见火一烧起来就去救他,保准伤不到人。何况,他现在一个人住着偌大的章府,你多出点银子,让人溜进他书房,把火油涂在室内。待他自己一点蜡烛,便自燃起来。和你半分干系也没有。” 杨学士若有所思:“是啊。我找他是为了新史的事行得通,的确行的通。” 刘宗光高兴的拍着他的肩:“想明白了就对了。” 春雪初融,大地破冰时。 章年卿打着踏春的名义要带冯俏出门游船,孔丹依不以为然,前后忙碌,道:“这刚立春,一吹风骨子还泛冷呢,划什么船。” “不冷不冷,我带她带件夹袄,再让珠珠带件儿斗篷。冷了我就把她裹起来,保准不会着凉。”章年卿殷殷道,和冯俏前后追着孔丹依说话,目中殷盼。 孔丹依奇道:“你怎么越大越不懂规矩了。俏俏不小了,你还堂而皇之的带她去游船。本来就在冯家住着,避嫌都来不及,你还得寸进尺了。”瞪了章年卿一眼,给冯俏手里塞本帐:“闲得慌给你支个活,春耕的钱还没给庄子派下去,你去算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22.第二百二十一章 购买比例低于40, 48小时后显示正常章节。  周存礼放下手中的书,百思不得其解的看着他:“我说章少爷, 你这好端端的怎么黄鼠狼给鸡拜年啊。我看你就是没安好心。你不说清楚干什么,我可不帮你叫人。” 谁不知道章年卿身边都是一群高官显贵的子弟, 看他着是个清流,才名冠身。实则就是二世祖。 大前年章家着火, 不过烧了几间屋子,连个丫鬟都没伤着。硬是惊动了刑部, 连好心救火的杨学士都被叫去问了好几次话。 谁不知道章年卿是在报复,东院那点破事,个个心如明镜。 杨学士回来后, 不再带着他们和章年卿郑大人针锋相对,几人和和平平修完新史,各回部门就任。倒也相安无事。 那件事后,大家便浑称他为‘章少爷’, 多少有些调侃的意思在里面。后来大家相熟了,那份调侃便化成熟络,只有相熟的哥几个才这么喊。 章年卿道:“就喝酒还能有什么事。得, 我老实说了吧。我妹子这两天后牙槽泛牙疼,我看他有没有什么招。” 周存礼不明白了:“有病了不去请大夫, 找伯中干吗,他爹是太医院的, 他才几斤几两重。” 章年卿含糊其词:“不方便。” 中午, 冯俏窝在房间不肯出去, 连饭都不吃。爬在锦被上,捂着腮帮子,眼睛红了一圈。 珠珠端着茶水偷偷摸摸进来,冯俏一看见她便问:“娘走了吗?” “走了走了。”珠珠上前摸了摸她的脸,看着冯俏微肿的腮帮子,给她换了个热帕子。叹息道:“小姐,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都疼成这样了还只在房间里抱着被子打滚。昨天也是,夜里疼成那样你怎么不喊三少爷过来看。反倒不疼了跑去撒娇。三少爷会心疼才怪。” 冯俏疼的心烦意乱,恼道:“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买了。” “你要把谁卖了。”门外一声笑意。 珠珠回头一看,讷讷道:“三少爷” 章年卿粲然一笑,手里拿着药,提步要进。珠珠慌慌张张横臂挡在前面,眼睛一闭,心一横道:“三少爷,这是小姐闺房,你不能进。” “果然话多。看来真该卖了。”章年卿不咸不淡拨开她,指了指门口:“既然不合规矩,劳烦珠珠姑娘在这守一守了。”说着,把人关在门外。 冯俏凌乱着头发从锦被中抬起头,可怜兮兮的。章年卿取开她捂在腮帮子的白帕子,一抽,没抽出来。瞥了眼她白玉手背上隐隐的青筋,手下用力,握着她的手腕拉开,右手凌空一捞,拾起热帕。 冯俏的小脸顿时暴露在空气中,腮帮红肿。 章年卿看清后眼中闪过一抹心疼,指腹摩挲着她脸上娇嫩的肌肤。他刚进门,手里还带着料梢的寒气。 冯俏感到凉凉滑滑的,觉得很舒服,这次没有喊疼。怕章年卿看见自己的丑样,闷闷道:“你怎么来了。”声音有点哭意,“我最不想让你看见我这个样子了。” 章年卿眼眶一热,好笑的问她:“不向我兴师问罪了?” 给她掖了掖松松垮垮的上衣。拍了拍自己大腿,“来,躺着,让我看看到底怎么样了。” 冯俏十分顾忌形象,单手捂着鼻子,只露出嘴的位置,仰头张嘴。 章年卿拿干净软布擦擦指尖,顺着她的后牙槽细细摸了一遍,心里默默数着数。他问:“幼娘,你牙都换完了吗?” 冯俏骄傲道:“今年夏天的时候就换完了。” 章年卿屈指弹了下她的小虎牙,“傻丫头,这有什么好骄傲的。你还是祈祷你的后槽牙没有换吧。不然你可能真得龋齿一辈子。” “是是吗?”冯俏忍忍不住捧着自己左右腮帮,感觉了一下。“我会把坏牙换掉吗。” “有可能,我朋友说你这个年纪乳牙和恒牙是长在一起的,我刚摸了摸,你现在约有二十四颗牙齿,磨牙这里还没长齐。”拍拍她的屁股,示意她坐起来,递给冯俏一个小瓷。“下次把把你带出去让大夫看看,没准还有的救。你先凑合用这个抹一抹,止痛的。” “这是什么?” “苦参汤的配料研制成的粉末。倒一点在指尖上,把粉末填进小洞里。用两次就不疼了。你在内宅住着不方便熬药,白日里就抹点药。睡前让珠珠帮你冲点药粉漱漱口。赶明儿我去在讨一点消肿的药,你配着用着。不管用我再想办法。” 章年卿怜惜的摸着她的脸,心痛不已:“可怜的俏俏。” 苦参汤,冯俏隐约有点印象。扁鹊仓公列传似乎便有记载齐大夫治龋齿的办法。她哼哼:“你那个朋友也不过是拾人牙慧。我是疼的忘了,不然我自己都给我开药方了。” 章年卿刮刮她鼻尖,失笑道:“好好好,我的幼娘最厉害。” 冯俏知道他在笑话自己,扭过身不理他。对着铜镜捣鼓,怎么也抹不对位置。明明舌头一瞬间就能找到的龋齿,指尖摸一圈也找不到地方。惹得她满嘴苦涩。 不知是不是章年卿在身边的缘故,她一委屈,眼泪就不受控制的掉下来,冯俏小性子发作,把铜镜狠狠推倒,趴在桌子上大哭不止。 小瓷端正的放在左上角,没有跟着遭殃。 连发脾气都这么小心翼翼。 章年卿念头闪过,心头酸楚,屈腿蹲在她身旁,握着她的手,“冯先生和师母就你一个女儿,你怎么” 一时词穷,没在说下去。换了个话题道:“来,叫声三哥,哥帮你。” 冯俏楚楚可怜的抬起头,泪眼汪汪,“天德哥。”她趴在他胸膛里,娇气的蹭蹭,埋怨道:“好苦啊,满嘴都是苦味儿。” “所以才让你咬在牙里忍一忍啊。乖,翻个身,仰头趴着。像刚才那样。” 章年卿扶正冯俏小身子,大刀金马跨坐在圆凳上。冯俏搬来一个小杌子,靠着他腿坐下。 章年卿往左手指尖倒出一点粉末,想了想,右食指在她涮了涮,蹭了些许口津,醮着苦参粉,往她两边牙抹去。 冯俏被他摸得痒痒,总是忍不住咬他指头。章年卿两颗后牙都涂上药以后,只见两个指尖湿哒哒的,沾满口津,上面还有暧昧不明的牙印。 章年卿故意羞她,在她两颊蹭干净口水。又在她怀里摸出张新帕子,慢悠悠的在她眼皮子地下擦着指头。 冯俏又气又羞,死死咬着后牙槽。她现在不能说话,张嘴就是苦味,只能等粉末消融后在说话。 可章年卿实在笑的太气人,冯俏气不过,挠了他一爪子。 章年卿下意识一躲,脖颈留下三道指甲红痕。 “嘶——”章年卿险些咬着舌尖,捞起地上的铜镜一照,乖乖,红痕暧昧不明,他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他恶狠狠的盯着冯俏,佯怒道:“你存心看我笑话是不是。” “窝拉有(我哪有)。”冯俏嘴里喊着口水,含混不清道。 “还敢说。”章年卿一指禅戳着她白嫩的额头,留下虐待的指头印。他仰天长叹,“我的一世英名啊。” 恨铁不成钢的点着她额头,“我这样从你房里出去,撞见先生和师母,他们会想拿扫把把我打出去。”叹了口气,“得,这还是好的。要撞不见,我更吃不了兜着走。” “为什么啊?” 章年卿无奈的看着小姑娘,“你爹会以为我出去鬼混了。” 冯俏坐直身子,一本正经的问:“什么叫鬼混啊。” “坏丫头,你挤兑我是不是。” 章年卿又不是傻子,哪里听不出来她的嘲笑。掐着她的腰把人扔床上,专挑她怕痒的地方挠。 整个房间里都是冯俏的求饶声和咯咯笑声,她在床上扭的像条蛇。滑不溜秋,却怎么也逃不开章年卿的魔爪。 “三哥,天德哥,章家哥哥,哥!!!”冯俏笑的眼角都溢出眼泪,连连告饶。 章年卿眼中晦暗不明,把冯俏逼急了,直接凑上去亲他脖子。 湿湿软软的触感从侧颈间传来,章年卿僵成石头。 “我错了,哥哥,我知道错了。”冯俏亲在她抓伤他的地方,一寸一寸的亲,弥补过错。仿佛亲了他就不疼啊,他就会好一样。 忽然,章年卿一把推开她,下床打开窗,站在窗口吹冷风。 一股冷风卷着琼雪碎花而来,冯俏缩了缩足尖,方才玩闹不小心把鞋蹬掉了。她扯过被子盖住双脚,“天德哥,你不冷吗。” 章年卿轻咳一声,“你觉得冷?”他关上窗,别扭的扯了扯衣袍,“我先走了,过两天再来看你。” 冯俏噘着嘴,一脸不满:“你就那么忙嘛。我爹不是说翰林院是个清闲衙门,你怎么每次都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章年卿干干一笑,“咳。能者多劳吗,恩,对,能者多劳。”落荒而逃。 冯俏跳下床,想和他告一声别。走到门前时,才发现他已经走的很远了。 “看来真的很急啊” 章年卿摸着脑袋,憨憨笑道:“收了舅舅们十多年礼物,哪敢不记人啊。” 哄堂大笑,陶孟辉等人个个指着章年卿哭笑不得。陶孟辉道:“看着人憨,脑子却不傻。” 舅甥四人聊的很是投机,直到陶茹茹抱了小女儿青鸾来,大家对章年卿的热情劲才散掉,都疼爱的看着章青鸾。 陶家是兄妹四人,三子一女。如今陶茹茹也生了三子一女,这份巧合,让大家对这个小闺女又怜爱了几分。 小舅陶孟新凑不上热闹,只好逮空拉着章年卿说话,“冬月里订了亲,打算什么时候成亲。” 章年卿苦笑,“冯家姑娘还小,看家里怎么安排吧。” “你自己都没个想法吗。”陶孟新可不觉得他这么乖。 “过了春闱再说吧。”章年卿兴趣乏乏。 提起春闱,陶孟新神色一肃,和章年卿聊起了心得和注意事项。直至中午用膳,两人还意犹未尽。 出门时,陶孟新拍着章年卿后背正说着什么,忽然感到手下一个硬物,下意识的抽出来:“这是什么。” 糟了。章年卿忙要夺回来,陶孟新一抬手。不理小外甥的迫窘,慢慢展开书来看。 “《春潮漫野》这是什么?” 狐疑的翻了两页,陶孟新眼中从震惊惊愕到不可思议,精彩缤纷。 章年卿恼羞不已,一把夺过遮掩住。解释道:“这是表哥给我的。” 陶孟新指着他一脸明白,感慨道:“看不出来,看不出来啊。” 外面风雪略大,吹迷了陶孟新睫毛。他睫毛挂雪,面如冠玉,脸上带着一丝意味深长的笑。芝兰玉树,气度翩翩的陶舅舅,语重心长的拍了拍他肩膀,“孩子,记得你的话。春闱重要。” “舅舅!”章年卿高声道,“不是你想的那样。” “明白。走吧,去吃饭。” 饭后,章年卿气的回屋直接摔了书,狠狠的踩了几脚。便去读书了,念了一会,天色渐暗。章年卿没有喊小厮,自己动手点了油灯。暮色四合下,灵感总是来得分外汹涌,研磨习书,字字谏言都是真理。 盯着砚墨,不知怎么的,章年卿忽然想起‘红袖添香’的浑话。心中一触,眼前影影绰绰,依稀露出一个小丫头的影子。小姑娘拿着小杌子站在桌前,像只花猫儿似得在桌前砚墨。琵琶袖垂在砚池里,拖的纸上桌上都是墨痕。 这么想着,心头越发热了。心尖尖那一处又热又烫,烙的他浑身躁意。汹涌的灵感都被另一种汹涌扑灭。 章年卿回到屋子,那本书孤零零的被扔在地上。烛火跳动间,将那一个‘春’字生生挖出来,做成一个巨大的虚影罩在他的心头。想了想,弯腰捡起书。拍了拍上面的灰,私下收进柜子里。 书脊朝里,掩藏在浩瀚书海间,几不可寻。 章年卿闭了闭眼,喃喃道:“冯俏。” 冯俏,真是可好名字。 腊八灶王节,章家去给冯家带着礼物追节。没有什么贵重的,多是些八宝豆子,薏米百合等,图个吉祥。 内宅孔丹依和陶茹茹在说话,正厅冯承辉和章芮樊也聊的不亦乐乎。章年卿一个人坐着无聊,索性对冯承辉拱手请命道:“先生,天德可否去书阁看书。” 孔丹依作为衍生公女儿,出嫁时一百三十六抬嫁妆里,有二十八抬装的都是古籍孤本。天下学子趋之若鹜,任谁得一本,都能当做传家宝流传百世。哪里像衍圣公这种人家,稀世孤本都是以‘抬’论。 冯承辉乐呵呵一笑,以后都是自家人了。他也没什么好藏私的。指了个小厮,“带三少爷过去。” 晖圣阁旁坐落着一间不起眼的小阁楼,长满枫藤,绿荫荫一片。门上终年落着锁。他以前跟着冯先生念书的时候,便好奇过这里,却从未想过先生会把家里的书藏在这里。 跟着小厮从偏门进去,门房住着一个小老头。小厮恭恭敬敬的喊他:“齐爷爷,老爷让小的带章公子过来看书。” 齐老头胡子一抖,瞪着眼睛问:“什么章公子,哪个章公子。” 小厮有些尴尬,凑到他耳旁小声道:“就是和小姐定亲的那位章三公子。” 齐老头神色顿时软化下来,他精神灼烁,眼中有精光。微微低下头,行士子礼:“小老头多有冒犯,章公子跟小的来吧。” 说着,回房拿出一大把钥匙,踩上吱呀呀的阁楼。小厮借机向章年卿告辞,章年卿挥了挥手,同意他去了。 一进门,章年卿才恍然大悟。原来齐老头手上的钥匙不是开门用的,是开盒子用的。冯家书阁藏书千万,但凡孤本珍本,皆以紫檀木匣,珍而重之的装着,防避蛇虫鼠蚁。 章年卿摸着盒子上的精细雕花,陡然生出一股买椟还珠之心。且不论这盒子里的东西价值几何,单一个空盒子便顶的上十两黄金。章年卿感慨的想,他的岳家可真是有钱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23.第二百二十二章 购买比例低于40, 48小时后显示正常章节。 “有空叫出来一起喝酒啊。”章年卿单支着胳膊, 闲闲道:“不如就今儿吧, ‘大梦京’冬日里上了新酒,去尝尝鲜, 我请客。” 周存礼放下手中的书,百思不得其解的看着他:“我说章少爷,你这好端端的怎么黄鼠狼给鸡拜年啊。我看你就是没安好心。你不说清楚干什么, 我可不帮你叫人。” 谁不知道章年卿身边都是一群高官显贵的子弟,看他着是个清流, 才名冠身。实则就是二世祖。 大前年章家着火, 不过烧了几间屋子,连个丫鬟都没伤着。硬是惊动了刑部, 连好心救火的杨学士都被叫去问了好几次话。 谁不知道章年卿是在报复, 东院那点破事, 个个心如明镜。 杨学士回来后, 不再带着他们和章年卿郑大人针锋相对,几人和和平平修完新史, 各回部门就任。倒也相安无事。 那件事后,大家便浑称他为‘章少爷’,多少有些调侃的意思在里面。后来大家相熟了, 那份调侃便化成熟络, 只有相熟的哥几个才这么喊。 章年卿道:“就喝酒还能有什么事。得, 我老实说了吧。我妹子这两天后牙槽泛牙疼, 我看他有没有什么招。” 周存礼不明白了:“有病了不去请大夫, 找伯中干吗,他爹是太医院的,他才几斤几两重。” 章年卿含糊其词:“不方便。” 中午,冯俏窝在房间不肯出去,连饭都不吃。爬在锦被上,捂着腮帮子,眼睛红了一圈。 珠珠端着茶水偷偷摸摸进来,冯俏一看见她便问:“娘走了吗?” “走了走了。”珠珠上前摸了摸她的脸,看着冯俏微肿的腮帮子,给她换了个热帕子。叹息道:“小姐,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都疼成这样了还只在房间里抱着被子打滚。昨天也是,夜里疼成那样你怎么不喊三少爷过来看。反倒不疼了跑去撒娇。三少爷会心疼才怪。” 冯俏疼的心烦意乱,恼道:“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买了。” “你要把谁卖了。”门外一声笑意。 珠珠回头一看,讷讷道:“三少爷” 章年卿粲然一笑,手里拿着药,提步要进。珠珠慌慌张张横臂挡在前面,眼睛一闭,心一横道:“三少爷,这是小姐闺房,你不能进。” “果然话多。看来真该卖了。”章年卿不咸不淡拨开她,指了指门口:“既然不合规矩,劳烦珠珠姑娘在这守一守了。”说着,把人关在门外。 冯俏凌乱着头发从锦被中抬起头,可怜兮兮的。章年卿取开她捂在腮帮子的白帕子,一抽,没抽出来。瞥了眼她白玉手背上隐隐的青筋,手下用力,握着她的手腕拉开,右手凌空一捞,拾起热帕。 冯俏的小脸顿时暴露在空气中,腮帮红肿。 章年卿看清后眼中闪过一抹心疼,指腹摩挲着她脸上娇嫩的肌肤。他刚进门,手里还带着料梢的寒气。 冯俏感到凉凉滑滑的,觉得很舒服,这次没有喊疼。怕章年卿看见自己的丑样,闷闷道:“你怎么来了。”声音有点哭意,“我最不想让你看见我这个样子了。” 章年卿眼眶一热,好笑的问她:“不向我兴师问罪了?” 给她掖了掖松松垮垮的上衣。拍了拍自己大腿,“来,躺着,让我看看到底怎么样了。” 冯俏十分顾忌形象,单手捂着鼻子,只露出嘴的位置,仰头张嘴。 章年卿拿干净软布擦擦指尖,顺着她的后牙槽细细摸了一遍,心里默默数着数。他问:“幼娘,你牙都换完了吗?” 冯俏骄傲道:“今年夏天的时候就换完了。” 章年卿屈指弹了下她的小虎牙,“傻丫头,这有什么好骄傲的。你还是祈祷你的后槽牙没有换吧。不然你可能真得龋齿一辈子。” “是是吗?”冯俏忍忍不住捧着自己左右腮帮,感觉了一下。“我会把坏牙换掉吗。” “有可能,我朋友说你这个年纪乳牙和恒牙是长在一起的,我刚摸了摸,你现在约有二十四颗牙齿,磨牙这里还没长齐。”拍拍她的屁股,示意她坐起来,递给冯俏一个小瓷。“下次把把你带出去让大夫看看,没准还有的救。你先凑合用这个抹一抹,止痛的。” “这是什么?” “苦参汤的配料研制成的粉末。倒一点在指尖上,把粉末填进小洞里。用两次就不疼了。你在内宅住着不方便熬药,白日里就抹点药。睡前让珠珠帮你冲点药粉漱漱口。赶明儿我去在讨一点消肿的药,你配着用着。不管用我再想办法。” 章年卿怜惜的摸着她的脸,心痛不已:“可怜的俏俏。” 苦参汤,冯俏隐约有点印象。扁鹊仓公列传似乎便有记载齐大夫治龋齿的办法。她哼哼:“你那个朋友也不过是拾人牙慧。我是疼的忘了,不然我自己都给我开药方了。” 章年卿刮刮她鼻尖,失笑道:“好好好,我的幼娘最厉害。” 冯俏知道他在笑话自己,扭过身不理他。对着铜镜捣鼓,怎么也抹不对位置。明明舌头一瞬间就能找到的龋齿,指尖摸一圈也找不到地方。惹得她满嘴苦涩。 不知是不是章年卿在身边的缘故,她一委屈,眼泪就不受控制的掉下来,冯俏小性子发作,把铜镜狠狠推倒,趴在桌子上大哭不止。 小瓷端正的放在左上角,没有跟着遭殃。 连发脾气都这么小心翼翼。 章年卿念头闪过,心头酸楚,屈腿蹲在她身旁,握着她的手,“冯先生和师母就你一个女儿,你怎么” 一时词穷,没在说下去。换了个话题道:“来,叫声三哥,哥帮你。” 冯俏楚楚可怜的抬起头,泪眼汪汪,“天德哥。”她趴在他胸膛里,娇气的蹭蹭,埋怨道:“好苦啊,满嘴都是苦味儿。” “所以才让你咬在牙里忍一忍啊。乖,翻个身,仰头趴着。像刚才那样。” 章年卿扶正冯俏小身子,大刀金马跨坐在圆凳上。冯俏搬来一个小杌子,靠着他腿坐下。 章年卿往左手指尖倒出一点粉末,想了想,右食指在她涮了涮,蹭了些许口津,醮着苦参粉,往她两边牙抹去。 冯俏被他摸得痒痒,总是忍不住咬他指头。章年卿两颗后牙都涂上药以后,只见两个指尖湿哒哒的,沾满口津,上面还有暧昧不明的牙印。 章年卿故意羞她,在她两颊蹭干净口水。又在她怀里摸出张新帕子,慢悠悠的在她眼皮子地下擦着指头。 冯俏又气又羞,死死咬着后牙槽。她现在不能说话,张嘴就是苦味,只能等粉末消融后在说话。 可章年卿实在笑的太气人,冯俏气不过,挠了他一爪子。 章年卿下意识一躲,脖颈留下三道指甲红痕。 “嘶——”章年卿险些咬着舌尖,捞起地上的铜镜一照,乖乖,红痕暧昧不明,他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他恶狠狠的盯着冯俏,佯怒道:“你存心看我笑话是不是。” “窝拉有(我哪有)。”冯俏嘴里喊着口水,含混不清道。 “还敢说。”章年卿一指禅戳着她白嫩的额头,留下虐待的指头印。他仰天长叹,“我的一世英名啊。” 恨铁不成钢的点着她额头,“我这样从你房里出去,撞见先生和师母,他们会想拿扫把把我打出去。”叹了口气,“得,这还是好的。要撞不见,我更吃不了兜着走。” “为什么啊?” 章年卿无奈的看着小姑娘,“你爹会以为我出去鬼混了。” 冯俏坐直身子,一本正经的问:“什么叫鬼混啊。” “坏丫头,你挤兑我是不是。” 章年卿又不是傻子,哪里听不出来她的嘲笑。掐着她的腰把人扔床上,专挑她怕痒的地方挠。 整个房间里都是冯俏的求饶声和咯咯笑声,她在床上扭的像条蛇。滑不溜秋,却怎么也逃不开章年卿的魔爪。 “三哥,天德哥,章家哥哥,哥!!!”冯俏笑的眼角都溢出眼泪,连连告饶。 章年卿眼中晦暗不明,把冯俏逼急了,直接凑上去亲他脖子。 湿湿软软的触感从侧颈间传来,章年卿僵成石头。 “我错了,哥哥,我知道错了。”冯俏亲在她抓伤他的地方,一寸一寸的亲,弥补过错。仿佛亲了他就不疼啊,他就会好一样。 忽然,章年卿一把推开她,下床打开窗,站在窗口吹冷风。 一股冷风卷着琼雪碎花而来,冯俏缩了缩足尖,方才玩闹不小心把鞋蹬掉了。她扯过被子盖住双脚,“天德哥,你不冷吗。” 章年卿轻咳一声,“你觉得冷?”他关上窗,别扭的扯了扯衣袍,“我先走了,过两天再来看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24.第二百二十三章 购买比例低于40, 48小时后显示正常章节。 章年卿夹着书,苦哈哈的从翰林院出来。也不知道杨学士今天哪根筋不对, 突然喊他做事,还急的不行,明天就要。 刚出翰林院大门,便见陈伏坐在一辆马车上, 见他出来, 高兴的冲他招手。“天德, 喝酒去。” “今天不行。”章年卿恼着指指的书册, “不巧了, 今天杨学士刚给我派了活。” 话未说完, 马车里一下子钻出四五个脑袋。都是熟脸,他的昔日旧友,一群纨绔子弟, 家世显赫之辈。 以前在中书堂念书时, 章年卿是唯一一个横跨才子圈和纨绔圈的一个奇人。他们和章年卿不熟时, 只当这是个闷葫芦, 又看他年幼,大家都欺负他捉刀代笔写文章。 没想到章年卿却不是个软柿子,明着懦弱一一给他们写了文章。看着锦章妙句, 鞭辟入里, 十篇文章, 篇篇不同, 风格各异, 水平各异。大家兴高采烈的照着自己平日的水准选了自己的文章,交给先生。 第二日却被骂的狗血淋头。先生指着他们鼻子骂,聪明不用在正形上,春秋笔法,指桑骂槐,简直有辱师名。 大家吃了一顿鞭子,下堂去找章年卿算账,谁知章年卿早早叫了自己两个哥哥在学堂外等着他们。 章年卿打架阴招多,仗着他背书多,专挑人穴道捏。他既不会点穴,手里又没轻没重,好悬没把一群人捏瘫痪。 一来二去,不打不相识,章年卿和纨绔圈这群公子哥玩的特别好。 虽然章年卿是几人中最年幼的,却因学问好,打架行,时常拯救兄弟于们先生的教鞭下。又能在关键时候被顶出来当挡箭牌,在纨绔圈里威望极高。 平日这些少爷犯了什么事,被家里禁足不许出门。只要打着‘去找章年卿’‘章年卿邀我去xxx’的旗号,双亲便会暂时解除禁足,容他们出去玩一会儿。 百试百灵。 故而大家和章年卿感情格外好。章年卿和这群人混久了,也在笔杆子下练出绝活,不仅能左右开弓写对联,还能单手写数十种字体。极善模仿。 几个人纷纷跳下马车,从章年卿手里抽出书,顺车窗扔进马车里,架着他往马车上塞。 “呦呵,当了官老爷这派头就是不一样了。兄弟请喝酒都不去。” 章年卿撑着突突跳的太阳穴,妥协道:“好好,你们说去哪。不过一点,我今晚真得早点回去。我手里还有活呢。” 杨久安道:“别扫兴啊。你要在再这么说,我们干脆去你家得了。听说你家现在只有你一个人,今晚咱们不醉不归。” “对对对,去他家。”大家起哄道:“醉了也不归,直接睡在他家。” 夕阳西下,在章家院子里收走最后一抹余辉。 杨久安打了个酒嗝,朦胧着眼睛问:“丫鬟呢,掌灯啊,这天都黑了。”摇摇晃晃就要往出走。 章年卿赶紧拦住,“安小爷,你坐着。我去。” 大家闻言也纷纷劝杨久安坐下,他们这群人里,除了章年卿,便是杨久安年纪最小,身份也最尊贵。他是长公主的独子,无论在位的是和景帝还是开泰帝,都是他亲舅舅。 身份可见一斑,大家哪敢让他亲力亲为。 门外,杨学士火急火燎赶过来。出门的时候被一点事耽误,他一直心神不安的。只怕赶不及救火,章年卿丧命火海。不曾想,待他到了章府,书房的灯还没点。 他回头看了一眼,一点了点身后的人,确保万无一失后,安心等待。 是夜,浓烟滚滚,红浪滔天,照亮了半个京城。 章府在熊熊火焰下变成一片焦土废墟,大半府邸都被烧毁。 杨学士带着人立即冲进去救火,谁知刚进门,被人兜头兜脑罩了一团布,一群人拳踢脚打,险些肺脏都打出来了。过了良久,他听见章年卿的声音道:“停停停,别打了,他们好像是来救火的。” 外面声音乱糟糟的,“不是一伙的吗?”“嗝,我看像。”“切,管他是不是一伙的,先打死再说。” 章年卿道:“我听这声音有点耳熟啊。”把杨学士头上破布拿掉,看清来人,章年卿虎了一跳,“杨大人,怎么是你。” 杨学士鼻青脸肿,脑子却没糊涂,“窝交给你的踢目爬泥捉不了,累看看。(我交给你的题目怕你做不了,来看看。)” 章年卿尴尬万分,赶紧扶起人,连连抱歉。 杨学士说,他过来发现着火了,怕左邻右舍喊不动,去街头叫了一群乞丐,一人给了十文钱让过来帮忙救火。 章年卿望了望那群乞丐手里整齐的木桶,笑道:“巧了,我们在院子里抓到的也是一群乞丐。哦,不。流寇。” 之前章年卿和陈伏出来取蜡烛,章芮樊走的时候给他只留了两个小厮一个老妈子一个丫鬟,章年卿带着这群公子哥进来的时候,便让老妈子带着丫鬟避开,别冲撞了谁。只留两个小厮伺候。 谁知这群大爷喝醉了,逮着谁都灌。两个小厮喝的七仰八叉,四脚朝天。章年卿叹了口气,只能亲力亲为。 没想到一出来,迎面撞到两个鬼鬼祟祟的人。也不知道谁喊了一嗓子,房里喝醉的人呼啦啦出来一看,还以为是来章年卿家偷东西的,随手抄着东西,出来照着脑袋把人砸晕过去。 这一砸不要紧,扑通倒地一声。惊着了更多的人 章年卿掩着鼻子,汗颜道:“没留意,他们是从房间里面点的火,等发现的时候,屋子里面已经烧的面目全非。连带着西院一排倒角房都跟着遭殃了。” 事实上是大家打嗨了,等发现书房着火时已经一发不可收拾。 大家勾肩搭背,醉酒上头,又痛痛快快打了一架,都觉得这顿酒喝得爽。 托这群公子哥的福,章家的一场纵火案,在无人员伤亡的情况下,被送到了刑部审理。 前吏部尚书,现任刑部尚书张恪拿到卷宗时,目露沉思。良久,起身亲自去提审了那起抢劫纵火的几名流寇。 一番重刑审问,待他从刑部大牢出来时,后背一身冷汗,想了想,让人请衍圣公和文渊阁大学士冯承辉过府一叙。 三人一碰头,张恪请茶落座,缓缓道:“章家纵火案不是意外,是有人花钱雇凶。” 衍圣公嚯的睁眼:“是冲着天德去的?” 张恪闭着眼点了点头,痛惜道:“是我无能,尚未审出来背后的人是谁。” 冯承辉道:“怎么能审不出来,谁给他们的钱总知道吧?” “出钱之人并非买凶之人。中间经手的人太多”张恪解释道。 “这个混账王八蛋。我们天德是碍了谁的眼了。”冯承辉拍桌怒道,忿忿不平。 张恪叹气道:“我今天找两位大人过来,便是要说这件事。章府不能在住下去了。芮樊临走时托付我照看天德,如今却在我眼皮子底下发生了这样的事” 三人俱是一沉默,衍圣公开口道:“让天德搬去我那里吧。现在有人针对天德,一时半会儿我们还摸不出是谁,他一个孩子住在诺大的章府确实让人操心。” “这怎么可以”冯承辉欲言又止。 衍圣公府并不宽敞,孔明江儿女众多,本就住的紧凑。哪里还能再住人, 孔明江瞪他一眼,“可什么可,就这么定了。张大人府里家眷众多,不方便。天德又和俏姐儿定着亲,更不能住你那去。除了来我这,还有别的办法吗?” 张恪也知道衍圣公府上的情况,迟疑道:“不如咱们三家凑点银子,在孔公府上附近给他租一间房。” 冯承辉摇头道:“京城寸土寸金,我泰山府上又在皇城根下,周围都是皇亲贵族,哪里有空房给我们租赁。” 说来说去都行不通,干脆派人去把章年卿叫过来,问他愿意住哪里。 章年卿眼睛一亮,差点脱口而出他想住在冯家。及时刹住,含蓄道:“我住在章府挺好的。搬过去,总是不合礼数。” 不合礼数。 大家恍然大悟,原来是想住冯家啊。 冯承辉被他气笑了:“你还知道住在我家不合礼数啊。俏姐儿纵是年纪小,也经不起你这么毁她清誉。” 章年卿讪讪的,不敢在说话。气氛一时僵住。 张恪摸着胡子,在他们二人身上不断打量,若有所思。问冯承辉道:“我记得令嫒今年才九岁?” 冯承辉纠正道:“十岁,已经十岁了。” 只是没过生日罢了。孔明江也不戳穿他,对张恪道:“张尚书可是有什么好主意。” 张恪笑呵呵道:“依我之见,不如就让天德住到冯家去。冯先生如今不教书了,晖圣阁这不空下了。那离内宅远,再合适不过。何况,女婿乃半子。冯家小女尚且垂髫,有父母双亲看着,你们还怕两个孩子不规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25.第二百二十四章 双胎少有足月出生。 冯俏怀孕八个月时, 何医正告知章年卿:“尊夫人年长,孩子胎中过重, 恐怕不利生产。”他委婉道,“再者夫人是双胎。待足月时生产,恐伤及母体。” 章年卿冷静的问:“何太医的意思是?” 何医正拱手道:“章首辅早日拿决定吧。” 章年卿如坠冰窖,他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章年卿面临两难的抉择, 足月生产, 伤及冯俏;孩子不足月, 过早降世容易夭折。章年卿艰难挪动脚步, 朝主屋走去。 冯俏静养在床上, 如今她肚子大的已经看不到脚面。腿软脚酸, 不大爱走动。只等章年卿下朝后,两人在花园里散散步。 “你回来了。”冯俏掀开被子就要下床,章年卿坐在脚踏边, 拿起红软缎绣鞋。有一搭没一搭说话, “今天怎么样, 孩子乖吗。”捉起她的脚, 正欲穿,冯俏脚一缩,喊丫鬟进来。 章年卿手里一空, 错愕的看着她。冯俏羞涩一笑, 握住他的宽掌。两人十指交握, 缠绵在一起。章年卿顺势坐在坐在冯俏身边, 声音温柔, “恩,怎么了。” 冯俏拿起他的手,描绘着他掌心的纹路,“不想你做这些嘛。”温柔的能滴出水。章年卿忽然攥紧她的手,合拢掌心,十分用力。似乎抓住什么十分重要的东西。 冯俏低低呀一声,“天德哥,疼。” 两人并肩走在碎石上,章年卿扶着冯俏的腰。两人一步一步慢慢挪,活像七八十岁的老人散步。章年卿低声同冯俏商量,“前些日子我托钦天监查过黄历,这月初九c十六都是好日子。你若觉得好,我让何太医开催产药,从今天开始喝吧。” 冯俏道:“为什么要催产。”她对自己的身子有把握,坚持道:“我不会喝催产药的。孩子都是福分,逆天命生出来的孩子,命格不好。” 天下母亲都想给自己孩子最好的。冯俏不愿意自己的孩子命格有缺憾,她道:“我自己的身子我了解。我一定会平平安安生下他们,大不了,我以后少吃一点。” 民间常言,七活八不活。八月落地的孩子凶险多,冯俏不愿意冒这个险。 章年卿声音一沉,重重道:“你以为我愿意让孩子早产。”他低吼道:“阿萱。” 冯俏耳边振聋发聩,看着章年卿那双眼睛。一低头,避开了。转夏拂柳依依,章府里植了两棵柳树,冯俏握住一枝垂条,轻轻道:“听闻观音禅寺,夹道上种的都是垂柳,浅夏垂绿,十分清爽。” 章年卿闻言,喉咙里轻轻‘恩’了声,道:“我带你去看。说好了,我们去求签,不管结果是什么。对方必须得接受。” 冯俏嗔媚的看他一眼,娇斥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她道:“我不去观音禅寺了。我要去相国寺。” 相国寺是皇家寺庙,她不信章年前还能动什么手脚。 章年卿埋在她颈间,热气呵在冯俏脖颈上。“就这么不信我?”他无奈道:“你干脆坐着马车,沿路乱走。看见哪个寺庙,停在哪个寺庙。” 冯俏道:“这个法子好。你若动手脚,轻而易举。这次我们听天命而为。” 章年卿不与置否,笑道:“夫人说了算。” 第二日,章年卿携冯俏一路东行。马车里,冯俏靠在章年卿怀里,抱着小罗盘,随意一转。章年卿笑吟吟的,任她指挥。 一路都无异样,马车遇见寺庙便停下。冯俏觑着章年卿神色,再决定下不下车。就这样接连兜转了几个寺庙。 冯俏终于选定一所寺庙,庙里香火冷清。只有位小沙弥在门外担水。看见冯俏一行人很惊诧,目光落到冯俏肚子上。更是磕磕绊绊道:“施主来求签?” 冯俏道是,柔声问他:“小施主可否带我去正殿。”她指了指自己肚子,“我行动不便。” 章年卿正想说他扶她过去就行了。冯俏目光点点水桶,意有所指道:“我去求签,章大人在此替小师傅挑水,你我二人夫妻同心方显心诚。” 章年卿知道冯俏是不想他跟着,笑着答应了,“也好。”冯俏跟随小沙弥进去,章年卿扎起罗缎,挽起衣袖去提木桶。 同行的小厮陈伏等人赶紧上前,和章年卿抢夺着木桶,“大人怎么能干这种粗活。小的来吧。” 章年卿摇头笑到:“水源乃福泽地,此番来我是为求妻儿平安,挑几担水又何妨。” 话说的像模像样,章年卿这辈子什么时候挑过水。经过小厮七手八脚的指点后,章年卿勉强听出眉目。 好不容易打了两桶水,挑到水缸倒进去。桶还没放下,冯俏已经扶着肚子出来了。章年卿上前问:“怎么样?” 冯俏复杂的看他一眼,“如你所愿。” 章年卿眉眼俱笑,开怀不已。惹得冯俏不住怀疑,她忍不住问:“你当真没动手脚?” 章年卿摊开两只手,无奈道:“地方是你临时选的。签你也求了,水我也挑了,你还要我怎样?” 冯俏想想也是,她的确太苛责了。不再怀疑,和章年卿一起上马车。 陈伏不动声色落后一步,悄然去了方丈禅房。直到未时才回来。 小沙弥瞠目结舌的看着满屋子的大箱子,“师父,我们这下可以翻修寺庙了。” 方丈道:“都拿去给菩萨镀金身吧。小庙虽破,尚能容身。待寺里的菩萨金身镀遍,再修寺庙不迟。” 小沙弥垂头丧气,遗憾道:“哦。” 承治二年,夏,六月十六日。 冯俏开始临盆,章年卿紧张的站在产房外,听着冯俏隐忍着撕心裂肺的痛楚,心痛不已。章年卿知道冯俏在攒力气,再也说不出来‘痛就喊出来’这种蠢话。 思绪缥缈,章年卿想到冯俏生阿丘的时候。他清清楚楚的记得,冯俏疼了一天一夜才生出这个臭小子。刚生完,整个人就没力气了,直接晕过去。 生阿稚时也是,整个人脱力,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如今要生两个,章年卿完全想象不出来,冯俏哪还有多余的力气。越想越担心,索性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静心静神。 天气炎热,院子里都是淡淡血腥味儿。还有股说不上来的难闻气味。孔丹依劝章年卿在书房里等。 章年卿不肯动,眼中泪花闪烁,“师母以为孩儿还会在乎这些。” 孔丹依叹气,“娘知道你的心思。”她坐下来道:“自打上次你和幼娘闹过一场后,你们小两口好的快。很快和和睦睦,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 只是章年卿和孔丹依冯承辉再相处,就不那么自然了。彼此间都觉得怪怪的。 “不是的,娘。”章年卿脱口而出:“娘,你说的这些我早都不在意。都过去了,我知道您和先生是为了我好。我很感谢你们,没有你们,就没有我和幼娘的今天。” 章年卿道:“我并不是想在您面前表现什么夫妻情深。而是俏俏肚子这一胎我实在牵肠挂肚。我放心不下。只有呆在这里,我才能感到一丝安心。” 哪怕揪着心,听着冯俏隐忍的呼痛。章年卿也能微不可见的松口气,还好,她还有力气闹腾她还活着。 章年卿无比卑微的乞求着母子平安。手里攥着平安符,汗水濡湿黄符,也不肯松手。 时间一点一点熬着,终于第一声啼哭传来。章年卿和孔丹依同时站起来,稳婆抱着孩子出来道喜:“恭喜首辅大人,是个小少爷!” 章年卿问,“夫人如何?” 稳婆道:“还有一个,刚刚冒头,夫人正在生着呢。夫人精神还好,懂得收敛自己。没有浪费一点力气” “没生完你出来干什么!”章年卿暴怒道:“还不进去看着。” “嗳,嗳。”稳婆吓的孩子都差点没抱稳,一溜烟儿的进去。一进屋才发现,原本嚎啕大哭的小少爷,委屈的扁着嘴,泪痕未干,挂在脸上。 稳婆替他包着身子,温声道:“小少爷也没吓到了是不是。章首辅可真凶,屋里四个稳婆呢。你娘能出什么事,你说对不对?” 小家伙咿呀咿呀的小声哭起来,手脚乱蹬,可爱至极。 浑身脱力的冯俏听见孩子的声音,精神一振。孩子憋太久不好,她不能这样,必须赶紧生下来。 “头出来了,头出来了。夫人加把劲!肩膀出来就好了。”稳婆打气道。 越是知道只差一步,越是难熬。冯俏气若游丝对身边稳婆道:“用,用针扎我一下。” 稳婆哪里敢,冯俏已经没有力气说第二遍,闭着眼睛道:“求求你。” 另一个稳婆见情况不好,一咬牙,那火烧过后,用针使劲扎了冯俏一下。可怕的是,分娩的痛早以抵过针扎的千百倍。稳婆连扎好几下,冯俏一点感觉也没有。 “俏俏!”章年卿冲进产房,原来第一个稳婆刚才跑出去向章年卿请命去了。 “天德哥”冯俏大把大把落泪道:“我可能撑不下去了。你不要怨我,也不要怨自己。好好” “你住嘴!”章年卿攥住她的手,大吼道:“你若敢这么放弃,我章年卿绝不会认这个儿子。今生今世我章家只有章鹿佑一个儿子!” 冯俏气的想打他耳光,苦于胳膊无力。她怒道:“你混蛋!我辛辛苦苦生下的儿子,你凭什么不认。” “你好好的。平平安安的我就认。”章年卿薄唇抿成一条凌厉的线,紧紧攥着冯俏的小手。力气之大,捏的冯俏骨头发痛,脑子瞬间清醒,憋着一股力气。 “生了,生了” 冯俏浑身脱力倒在床上,闭眼前的最后一句话,“天德哥你最坏了,从小就捏我的手。我给你生孩子,你还捏痛我” 章年卿吻上她濡湿的额头,哑然失笑道:“我就是欺负你,如何?” ——你属兔?正巧我属狗,专叼你这样的小兔子。 ——我就是欺负你,如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26.第二百二十五章:大结局·下 购买比例低于40, 48小时后显示正常章节。 没想到章年卿却不是个软柿子,明着懦弱一一给他们写了文章。看着锦章妙句, 鞭辟入里, 十篇文章, 篇篇不同,风格各异,水平各异。大家兴高采烈的照着自己平日的水准选了自己的文章,交给先生。 第二日却被骂的狗血淋头。先生指着他们鼻子骂, 聪明不用在正形上, 春秋笔法,指桑骂槐, 简直有辱师名。 大家吃了一顿鞭子, 下堂去找章年卿算账,谁知章年卿早早叫了自己两个哥哥在学堂外等着他们。 章年卿打架阴招多,仗着他背书多, 专挑人穴道捏。他既不会点穴,手里又没轻没重, 好悬没把一群人捏瘫痪。 一来二去, 不打不相识,章年卿和纨绔圈这群公子哥玩的特别好。 虽然章年卿是几人中最年幼的, 却因学问好,打架行, 时常拯救兄弟于们先生的教鞭下。又能在关键时候被顶出来当挡箭牌, 在纨绔圈里威望极高。 平日这些少爷犯了什么事, 被家里禁足不许出门。只要打着‘去找章年卿’‘章年卿邀我去xxx’的旗号,双亲便会暂时解除禁足,容他们出去玩一会儿。 百试百灵。 故而大家和章年卿感情格外好。章年卿和这群人混久了,也在笔杆子下练出绝活,不仅能左右开弓写对联,还能单手写数十种字体。极善模仿。 几个人纷纷跳下马车,从章年卿手里抽出书,顺车窗扔进马车里,架着他往马车上塞。 “呦呵,当了官老爷这派头就是不一样了。兄弟请喝酒都不去。” 章年卿撑着突突跳的太阳穴,妥协道:“好好,你们说去哪。不过一点,我今晚真得早点回去。我手里还有活呢。” 杨久安道:“别扫兴啊。你要在再这么说,我们干脆去你家得了。听说你家现在只有你一个人,今晚咱们不醉不归。” “对对对,去他家。”大家起哄道:“醉了也不归,直接睡在他家。” 夕阳西下,在章家院子里收走最后一抹余辉。 杨久安打了个酒嗝,朦胧着眼睛问:“丫鬟呢,掌灯啊,这天都黑了。”摇摇晃晃就要往出走。 章年卿赶紧拦住,“安小爷,你坐着。我去。” 大家闻言也纷纷劝杨久安坐下,他们这群人里,除了章年卿,便是杨久安年纪最小,身份也最尊贵。他是长公主的独子,无论在位的是和景帝还是开泰帝,都是他亲舅舅。 身份可见一斑,大家哪敢让他亲力亲为。 门外,杨学士火急火燎赶过来。出门的时候被一点事耽误,他一直心神不安的。只怕赶不及救火,章年卿丧命火海。不曾想,待他到了章府,书房的灯还没点。 他回头看了一眼,一点了点身后的人,确保万无一失后,安心等待。 是夜,浓烟滚滚,红浪滔天,照亮了半个京城。 章府在熊熊火焰下变成一片焦土废墟,大半府邸都被烧毁。 杨学士带着人立即冲进去救火,谁知刚进门,被人兜头兜脑罩了一团布,一群人拳踢脚打,险些肺脏都打出来了。过了良久,他听见章年卿的声音道:“停停停,别打了,他们好像是来救火的。” 外面声音乱糟糟的,“不是一伙的吗?”“嗝,我看像。”“切,管他是不是一伙的,先打死再说。” 章年卿道:“我听这声音有点耳熟啊。”把杨学士头上破布拿掉,看清来人,章年卿虎了一跳,“杨大人,怎么是你。” 杨学士鼻青脸肿,脑子却没糊涂,“窝交给你的踢目爬泥捉不了,累看看。(我交给你的题目怕你做不了,来看看。)” 章年卿尴尬万分,赶紧扶起人,连连抱歉。 杨学士说,他过来发现着火了,怕左邻右舍喊不动,去街头叫了一群乞丐,一人给了十文钱让过来帮忙救火。 章年卿望了望那群乞丐手里整齐的木桶,笑道:“巧了,我们在院子里抓到的也是一群乞丐。哦,不。流寇。” 之前章年卿和陈伏出来取蜡烛,章芮樊走的时候给他只留了两个小厮一个老妈子一个丫鬟,章年卿带着这群公子哥进来的时候,便让老妈子带着丫鬟避开,别冲撞了谁。只留两个小厮伺候。 谁知这群大爷喝醉了,逮着谁都灌。两个小厮喝的七仰八叉,四脚朝天。章年卿叹了口气,只能亲力亲为。 没想到一出来,迎面撞到两个鬼鬼祟祟的人。也不知道谁喊了一嗓子,房里喝醉的人呼啦啦出来一看,还以为是来章年卿家偷东西的,随手抄着东西,出来照着脑袋把人砸晕过去。 这一砸不要紧,扑通倒地一声。惊着了更多的人 章年卿掩着鼻子,汗颜道:“没留意,他们是从房间里面点的火,等发现的时候,屋子里面已经烧的面目全非。连带着西院一排倒角房都跟着遭殃了。” 事实上是大家打嗨了,等发现书房着火时已经一发不可收拾。 大家勾肩搭背,醉酒上头,又痛痛快快打了一架,都觉得这顿酒喝得爽。 托这群公子哥的福,章家的一场纵火案,在无人员伤亡的情况下,被送到了刑部审理。 前吏部尚书,现任刑部尚书张恪拿到卷宗时,目露沉思。良久,起身亲自去提审了那起抢劫纵火的几名流寇。 一番重刑审问,待他从刑部大牢出来时,后背一身冷汗,想了想,让人请衍圣公和文渊阁大学士冯承辉过府一叙。 三人一碰头,张恪请茶落座,缓缓道:“章家纵火案不是意外,是有人花钱雇凶。” 衍圣公嚯的睁眼:“是冲着天德去的?” 张恪闭着眼点了点头,痛惜道:“是我无能,尚未审出来背后的人是谁。” 冯承辉道:“怎么能审不出来,谁给他们的钱总知道吧?” “出钱之人并非买凶之人。中间经手的人太多”张恪解释道。 “这个混账王八蛋。我们天德是碍了谁的眼了。”冯承辉拍桌怒道,忿忿不平。 张恪叹气道:“我今天找两位大人过来,便是要说这件事。章府不能在住下去了。芮樊临走时托付我照看天德,如今却在我眼皮子底下发生了这样的事” 三人俱是一沉默,衍圣公开口道:“让天德搬去我那里吧。现在有人针对天德,一时半会儿我们还摸不出是谁,他一个孩子住在诺大的章府确实让人操心。” “这怎么可以”冯承辉欲言又止。 衍圣公府并不宽敞,孔明江儿女众多,本就住的紧凑。哪里还能再住人, 孔明江瞪他一眼,“可什么可,就这么定了。张大人府里家眷众多,不方便。天德又和俏姐儿定着亲,更不能住你那去。除了来我这,还有别的办法吗?” 张恪也知道衍圣公府上的情况,迟疑道:“不如咱们三家凑点银子,在孔公府上附近给他租一间房。” 冯承辉摇头道:“京城寸土寸金,我泰山府上又在皇城根下,周围都是皇亲贵族,哪里有空房给我们租赁。” 说来说去都行不通,干脆派人去把章年卿叫过来,问他愿意住哪里。 章年卿眼睛一亮,差点脱口而出他想住在冯家。及时刹住,含蓄道:“我住在章府挺好的。搬过去,总是不合礼数。” 不合礼数。 大家恍然大悟,原来是想住冯家啊。 冯承辉被他气笑了:“你还知道住在我家不合礼数啊。俏姐儿纵是年纪小,也经不起你这么毁她清誉。” 章年卿讪讪的,不敢在说话。气氛一时僵住。 张恪摸着胡子,在他们二人身上不断打量,若有所思。问冯承辉道:“我记得令嫒今年才九岁?” 冯承辉纠正道:“十岁,已经十岁了。” 只是没过生日罢了。孔明江也不戳穿他,对张恪道:“张尚书可是有什么好主意。” 张恪笑呵呵道:“依我之见,不如就让天德住到冯家去。冯先生如今不教书了,晖圣阁这不空下了。那离内宅远,再合适不过。何况,女婿乃半子。冯家小女尚且垂髫,有父母双亲看着,你们还怕两个孩子不规矩?” 冯承辉苦笑道:“我倒不是担心这个,天德是我一手教出来的学生,他的品德我信的过。我只担心人言可畏” 张恪笑了,“怎么个可畏法。事出从急,天德如今独自一人,身边无人扶持。你做岳父的帮故友照看照看儿子都不行了?退一万步来讲,俏姐儿被天德玷污了名誉。我问问你,将来娶俏姐儿的是谁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27.番外:章明稚篇(上) 购买比例低于40, 48小时后显示正常章节。  章年卿还是无法明白, “我爹治水有功?怎么我在翰林院一点风声都没听到。” 冯承辉不解道:“你这孩子, 是不相信呢,还是不想你爹回京?” “呃, 没有没有。”章年卿强笑道:“我怎么会不想我爹回来,只是有些不敢相信罢了。” 冯承辉没有怀疑。 今夜,注定难眠。 章年卿摸着有些微微泛麻的嘴唇, 内心千万不舍。他深知。父亲回京后,他势必得搬回去。 可冯俏还不足十三岁,正是尴尬的年纪。说大,还不能成亲。说小, 男女大防却严的不行。以后见面都难。这让他可怎么熬。 辗转反侧,一夜难眠。 开泰二年,春。 章芮樊奉旨秘密进宫, 冯承辉私下陪同。两人共乘一轿, 掩人耳目。 冯承辉任职文渊阁大学士,被皇上召见并不打眼。两人一路都未惹人注意。 章芮樊打趣道:“冯大人可真是今非昔比了。” 冯承辉无奈道:“你快别挤兑我了。” 冯承辉的东阁大学士擢升文渊阁大学士的尴尬之处在于,别人都是兵部尚书兼某某大学士,礼部侍郎兼某某大学士。再不济也是翰林院某某兼大学士。 像他这样, 光杆大学士。古往今来只此一家。 故而, 冯承辉虽身在内阁。却没有什么话语权。五大学士中位列末首, 不客气的讲。六部尚书的话语权都比他高。 这在前朝, 简直闻所未闻。 冯承辉苦不堪言, 无处倾诉。他也不求光禄大夫, 多少授衔个资善大夫,资政大夫。他的腰杆子也能挺直一些。 陶茹茹这次回来,只带了小女青鸾一个人。章大哥章二哥都在河南留着。开春的时候章二哥订了亲,只等着翻年国孝后成亲。 孔丹依关心的问:“打算在京城办席面,还是在洛阳那边办?” 陶茹茹笑着,叹道:“就在河南吧。我们姻亲家都在那边,京城反倒没什么人了。你若有空,届时也来吃一杯酒。” 孔丹依连连答应,看着陶茹茹面色红润,气色极佳。举手投足间的精气神,都非昔日所比。不禁感叹,她在河南过的到比京城自在。 其实也不难理解,陶金海官任河南巡抚二十余年,虽未朝上再走一步,可一直未擢未贬,也算一分本事。几十年下来,早在河南扎稳根,倘若不是他亲女婿章芮樊回河南当布政使,只怕谁也在那站不稳脚跟。 地方上戏言,‘铁打的金如海,流水的布政使。’便是在指这件事。 这个局面自章芮樊回去后便打破了,翁婿两人一个把持军政,一个把持粮钱,文安武治。俨然成了那一带的土皇帝。 陶茹茹一边是巡抚女儿,一边是布政使夫人。谁敢给她气受,小日子自然过得滋润。 章青鸾今年三岁半,性子十分霸道。大有些天不怕地不怕的意思,第一次来冯家也不怕生。院子里跑的风风火火,满院子的丫鬟婆子追着她。她反而很高兴似的,手舞足蹈,笑得咯咯咯。 跑累了,才跑回来爬到陶茹茹膝盖上,娇声问道:“娘,我外公呢。” 陶茹茹给她擦擦汗,柔声道:“你外公不在这里,青鸾要过几天才能看到外公。” 章青鸾十分不高兴,使着小性子道:“我不要。咱们现在回家。我想外公了。”哇一声哭了,哄都哄不下来。 孔丹依帮着劝,也哄不下来这位小祖宗。陶茹茹满头大汗,尴尬的解释:“在那边被我爹宠坏了。全家上下就她脾气最大。” 说来也是好笑,陶金海平日威风凛凛,再河南地界跺一跺脚,都要抖三抖的人物。最怕的竟然是小外孙女章青鸾。 好不容易用糖安抚下来小女儿,陶茹茹又欣慰又无奈道:“她半岁的时候就在外祖父身边养着,平日只有喂奶给我送回来。连睡觉都是揪着我爹胡子睡的。” 孔丹依若有所思,笑着道:“你爹还是疼爱你。” 此话不假。 陶金海对章青鸾大有点移情别恋的意思,许是这么多年养了三个儿子才得了一个女儿,精挑细选给女儿选了位好夫婿。谁知女婿升官了,还带着他的宝贝女儿一去不复返十几年。 二十多年来,陶家三个儿子又无一例外生的都是光头小子,只陶茹茹这边得了一个女儿。还是生了三个,才得了这一个宝贝闺女。刚一出生,她三哥就中解元。活脱脱的小福星。 陶金海对青鸾爱怜的不得了,将她宠的无法无天。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孔丹依和陶茹茹立场不一样,闻言微不可见的皱了皱眉头。小姑子脾气这么霸道,长大怕是个不好相处的。 俏姐儿能不能跟她生活在一个屋檐下还两说。 再说话,就有几分试探。 孔丹依笑道:“你们这次回来就不走了吧。” 陶茹茹给青鸾擦着口水,道:“还得回去。进京只是受赏,过几天还得回任地上。” 有必要特地为受赏进次京? 孔丹依目露疑惑,思及暗地里进宫的两个男人。仿佛明白了什么。 陶茹茹见孔丹依神色不对,忙举起手指:“嘘。”恨的自打嘴巴,怎么就这么口无遮拦。 孔丹依表示明白,正逢章年卿进来请安,话题便被岔过去。 章年卿年方十七,正是男儿最好的年纪。身高挺拔,轩昂七尺,英姿迈往。虽少了几分秀逸文雅,却多了分赫斯之威。 陶茹茹见状,唬了一跳,“你是在翰林院呆了三年,怎么没养出墨香。反而生的像个土匪一样。” 章年卿略微尴尬,孔丹依一直看着章年卿长,到不觉得什么。陶茹茹这么一说,她到真发现,章年卿长的越来越英气,也越来越不像个读书人。都说文弱书生,风流才子。 章年卿生的太对不起自己的才华,活脱脱像个舞枪弄棒的小将军。还是戏本子里那种白袍银枪小将,手擎红缨枪,挥马斩敌首的感觉。 章年卿被母亲和岳母双双一挤兑,臊的都不知道往哪站。只好沉着脸装严肃。 这么一来,陶茹茹反倒看顺眼了,对着孔丹依连连点头:“这下有几分官威了。” “娘!”章年卿黑着脸道:“别说这个了。” 陶茹茹好几年没被人顶过嘴了,新奇道:“果然是做官老爷的,脾气这么大。” 章年卿只好拿埋头吃糖的青鸾开涮,凶道:“还吃糖,吃什么吃。牙齿坏了就不吃了。” 章青鸾吓傻了,手里沾满口水的糖咣当掉桌子上。好半天才知道哭,“哇呜呜”小青鸾趴在母亲怀里,大哭不止:“娘,那个黑乎乎的大个子是谁啊。” “是你三哥。”陶茹茹被累着脖子,艰难挤出三个字。 章青鸾晴天霹雳,大惊失色道:“不要!我不要他当我三哥。” 屋子里乱糟糟的,章年卿掀帘出去了。 春日薄寒,微风袭面。 冯俏坐在抄手游廊上,章年卿疾步走过去。“俏俏。” 冯俏抬头,脸上挂着泪痕。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闷声道:“天德哥哥,你要走了是不是。” “我——” 冯俏别过头,低声道:“我知道你要走了,你爹娘都回京了。” 章年卿艰难道:“我爹娘,的确要在京城住一些时日。” 空中飞过一只麻雀,扑棱着翅膀朝屋檐下飞去。它飞的极低,冯俏都能看清它翅膀上尚未晕腾开的雾水。屋檐下雏鸟叽叽喳喳,嗷嗷待哺,叫声又娇又嫩。听得冯俏心都快要碎了。 章年卿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刚想说什么。冯俏忽然道:“天德哥哥,你能帮我把那几只鸟捉下来吗。” “好。”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屋檐下,章年卿让下人去搬梯子。小厮手脚麻利,很快搬来一架木梯子。在章年卿的指示下,动手搭起来。章年卿伸手晃了晃,把袍角挽起来,别再后腰。 小厮慌张道:“章少爷,你有什么事,吩咐小的做就好。何必自己动手。” 章年卿淡淡道:“帮忙扶着梯子。” 小厮还再试图说服站章年卿,章年卿目光凌然,瞥他一眼。“下去吧。” 小厮不敢再说话,低头道:“小的帮三爷扶着梯子。” 屋檐下枯草干泥,一扯一大片。麻雀在下面掏了一个窝,章年卿探手进去,轻而易举的抓出三四个羽翼未满的小麻雀。 婢女将地上的泥草收拾起来,放在垫着软布的线箩里。章年卿把小雏鸟放在简易的小窝里,递给冯俏。 冯俏接过,一声不吭的抱在怀里。 这时老麻雀又飞回来了,章年卿想了想,趁它进窝的时候,把它揪出来。想着这下小鸟也好养活了。一时不妨,被麻雀猛琢一下。右手不受控制的发颤,一直停不下来。到手的麻雀自然也飞走了。 章年卿不动声色的将右手敛在袖子里,颤抖不止。迎上冯俏关切的目光,他笑着张开左手:“没抓到。” 冯俏用手帕拭干净他的掌心,难过道:“你对我这么好,肯定很心疼我。”她噙着泪花看他:“天德哥哥,你舍得走吗。” 章年卿低沉道:“我舍不得你。” “天德。”章芮樊站在马车前对儿子招手。 章年卿视若无睹,不知道在别扭什么。冯俏看不下去,伸出小指头戳了戳他的腰,章年卿目光凌厉的摄住她。 冯俏挺挺小胸脯,恶从胆边生,硬气道:“你在别扭什么啊。章伯父这一走不知道几年才能回来,你都不想他们吗。” 章年卿目光微闪,脚下终于动了。 一听见脚步声,陶茹茹抱着青鸾从马车里探出头,眼眶含泪。章年卿上前抱了抱母亲和妹妹,低声道了声珍重。对章芮樊则就没那么亲热了,淡淡道:“一路小心。” 上车时,章芮樊终于忍不住问,“天德,你是不是怪爹不能带你走。” “怎么会呢。”章年卿轻轻道:“你儿子如今可是京官。随意离京可是死罪。爹带我走才是害我呢。” 章芮樊别过脸,倍觉心酸。一甩鞭,扬长而去。 马车渐行渐远,章年卿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孔丹依推了冯俏一把,在她耳旁小声道:“快去哄哄哥哥。” “怎么哄啊”冯俏脚底下不肯动。章年卿现在看起来好可怕啊。整个人阴沉沉的,眼神像剜刀一样,一不小心就能刮下来一层皮肉。 孔丹依瞪眼,拍了她一下:“你不去谁去。”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孔丹依话里有话,俨然是为未来在做打算。 冯俏只好硬着头皮过去,抚着他胸口替他顺了顺气。忽略掉两个人的身高差,这个动作还挺像模像样的。 “你别摸我肚子了,痒。”章年卿从离别的悲伤中回过神来,复杂的看着她。 冯俏尴尬极了,讪讪的收手:“你还看吗。我不看我们回家吧。” 章年卿并不想回去,家里如今只剩他一个人,想想就觉得没意思。却不愿拖着冯先生家陪他在这傻站着,只好点点头:“走吧。” 转身时,章年卿下意识牵住香娇玉嫩的小手,握住一手香滑,方觉不妥。赶紧松手,偷偷觑冯俏一眼,小姑娘雪肤花貌,纯真貌美,她不慎在意的拢起袖子,翩翩然的走在他前面。 章年卿看着她的背影,手里触感残留,心里没有一点风花雪月的意思。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可笑,自己的一厢情愿。以及,冯俏的谙不知事。 冯俏聪慧美貌,纯真多才。是个再好不过的姑娘,不能说她不懂情,只能说她不开窍。章年卿不用问她都知道,在她心里,约摸就是把自己当成一个身份尊贵玩伴,不是她的哥哥姐姐,也不是她的丫鬟小厮。更不是她的闺中密友。 所以她会怕他,也会亲近他。大概就是觉得新鲜而已。 章年卿不想承认,看着她娟秀静好,时常会忘记她的年龄,也偶尔对她抱过一些旋旎的绮念。珍而重之当做他将来共枕而眠的人。 譬如今日,章家举家离京,独留他一人。他多想抱着她诉一诉衷肠,像无数话本的才子佳人一样,冯俏是朵温柔的解语花,来宽慰他,安抚他。他可以倒怀在她的温香软抱里,任凭外面前路坎坷,他总能找到一方温存之地。 终究,是他想多了。 很多年后,冯俏知道这件事后,完全目瞪口呆,根本没想到她无意间的一个举动,会伤害章年卿这么多年。她好笑的看着他,像是看着一个感春伤秋的小姑娘,“你啊,真是想太多。” 章年卿笑笑,没有解释一句。 当然也没有什么好解释的,只能说这是一次校准,将他想象的冯俏和真实的冯俏进行了一次对比。 他很感激少年时那一段困苦黑暗的时光,也挺高兴他早早打破了对冯俏的幻想。 因此,后来才很清晰很明白的知道,自己看上的究竟是怎么样一个人,自己将要娶回家的事怎么样一个人。 第二日,章年卿略作整顿,轻装从简的去了翰林院。 章年卿料到自己在翰林院的日子会不好过,却没想到会到了举步维艰的地步。 翰林院是清贵衙门,新科三甲入翰林,多是来学习熟悉典章制度。为日后拜相入阁打基础。既是来学习,通常会有老资历带着。先编纂一些史册,熟悉熟悉。待时日久了,自己便能上手独立做事了。 章年卿遇见的第一个问题是,没人愿意带他。 和往年炙手可热的状元不同,大家因为不知道新帝的态度,谁也不敢贸然出手。 所谓状元,出了这个翰林院许是的新鲜玩意,在这翰林院里,迎面遇见是十个人,八个都是状元出身。再不济也是个榜眼探花,更甚一些进士同进士,都是一些检讨c笔帖式之流。 皇上不缺人用。 这和章年卿的才华无关,新帝若对他心无缔结,凭章年卿的才华出身想平步青云,不难。 可若新帝不想用他,不愿意看着他拔尖冒头碍眼。他们这些做臣子的,拼了命也要把章年卿按下去,不污了圣上的眼。 章年卿这辈子只能碌碌无为下去。 杨典薄抽出一本旧书,拍了拍书上的浮尘,实在看不下去,喊道:“章修撰,你现在忙吗。可否搭把手帮我把这堆书搬到南院去?” “不忙,不忙。”章年卿连忙道,心中感激,面上不表。抱着厚厚的一摞书跟着杨典薄走了。 杨典薄三十出头,腆着肚子,十分有官威。外面日头正好,细碎的阳光穿林打叶照在二人肩头。杨典薄走得很慢,慢着慢着,章年卿心头那点郁火也消散了。 杨典薄回头看了他一眼,见他眼神安静了,停下来,笑道:“少年人不受点蹉磨以后是要犯大错的。看开点。” 章年卿道:“我明白。” 杨典薄摇摇头,“你不明白。你爹就是个糊涂蛋,他的儿子怎么可能是个明白人。” 章年卿惊愕道:“你认识我爹?” “我和章芮樊是同年,是那年的探花郎。” “是吗?”看起来不像啊,杨典薄面容年轻的多。 “呵呵,老夫已经四十有七。”杨典薄看出章年卿疑惑,主动解释道。 章年卿满脸诧异,完全看不出来。 杨典薄继续朝前走,背着身不疾不徐道:“你也不必记恨这些同僚。今日他们如此待你,不过因为你前途未卜,他们不想惹祸上身,人之常情嘛。你要理解。”声音有笑意。 章年卿沉默半晌,问他,“杨典薄,您不怕被我连累吗。” “你?呵呵,你不过是先帝钦点的状元。是犯什么滔天大罪了,和你说句话就要被连坐?”杨典薄不甚在意,道:“他们看不明白,我这把年纪了,还能跟着他们一起当糊涂蛋。” 章年卿有些意外,眸中闪过喜色,继而更茫然了:“新帝真的会因为膈应我是先帝选的人,而不用我吗?” 杨典薄不答反问,“若新帝肚量就这么小,你打算怎么办。”他意味深长:“真龙天子也是人啊。” 是啊,若齐王就是这么小心眼,他该怎么办。 章年卿噎住,半晌才道:“那也是我的命。不过,我不信命”他抬起头,眼中煜煜生光:“杨典薄,您可能不知道。去年秋天我生过一场大病,连名医蔡胜寿都说我活不了。您看,我现在还不是好好站在这里。” 杨典薄惊讶道:“哦,你是怎么挺过来的?” “当时想得简单,只想着我寒窗苦读十年,连个功名都没捞到手,我咽不下这口气。这一口气吊着,硬生生抗过来了。”章年卿说的趣味滑稽。 杨典薄目光惊异的看着他,良久良久,才道:“走吧,这两天你跟我看看宋史,临时抱佛脚先学一点是一点。省的过两天用时两眼一抓瞎。” “杨典薄你是说” “嘘。不可言,不可言。” 杨典薄走在前面,章年卿抱着书,小步追上,急道:“杨典薄,您能说明白一点吗。是我想的那样吗?还是说,我想差了,你说的不是这个意思。” “我问你一个问题,倘若新帝让你修撰《新魏史》,你敢吗。”杨典薄语出惊人。 章年卿脱口而出:“怎么可能!” 他一个刚入翰林的新人,既无资历又无能力,比起饱读诗书博学多才的大师大儒们,他就像一个刚出生的小婴孩。谁会让这么一个孩子去编纂年史呢。给大儒们打打下手都是抬举。 “且不论可能与否,你只告诉我,你敢不敢。”杨典薄掷地有声,喝问道。 头顶太阳炽烈,章年卿腹背烧心,不一会便汗流浃背。“我不敢。”章年卿闭了闭眼,只觉得耻辱,对于一个少年天才来说,没有什么比承认自己无能更绝望的了。 杨典薄露出一丝笑容,这次笑意达眼,真心实意:“难得啊。我还以为你这般年纪的,都是心比天高,不知天高地厚。诚实,我喜欢。” 杨典薄拍了拍他肩膀,道:“虽然你我同职,你却比我高半品。我本应喊你一声章大人,章大人,今日让你给我当了次下手,实在对不住。这下马威,算我代诸人下了。我同你父亲是一辈人,论年龄论资历,都不算太过折辱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28.番外二:明稚篇(中) 【首发晋江文学】购买比例低于40, 48小时后显示正常章节。 过了半个月, 章年卿忽然被一个小太监喊走。也没说什么什么事,章年卿塞荷包他也不要。一路绕廊穿门,走到一排低矮的小屋子里, 推开其中一扇门,弯腰恭敬道:“章大人, 请进。” 章年卿一头雾水的进门, 屋子里面大大小小占了五六位大人,各个头发花白,在案头忙碌着什么。个别旁边站了一两个年轻人,帮忙打下手。 章年卿一进门,立即有小太监给他倒了杯热茶, 还上点心。 他不解的抓住正欲退下的太监,“这是怎么回事?”他指着自己, 上下打量一番, 不解道。 他和这里简直格格不入的。 “章大人,皇上下旨让你编攥新史。从今日起,你便和诸位大人在东院编纂新史。”小太监声音尖细, 态度温和。末了, 还殷勤笑道:“大人这下把心放在肚子里了。皇上这是看重你呢。” 章年卿苦笑连连, 这算哪门子看重。 皇上是个厚道人,这个骂名不算白当。 章年卿虽挂名新史挂的憋屈, 他在翰林院的地位却一下子水涨船高, 原先待他视若无睹的人, 如今见面都是恭恭敬敬一拱手,唤一声:“章大人。” 章年卿得意一阵后,心里更郁闷了。一想到这些尊敬是他牺牲身后骂名换来的,便怎么也开心不起来。 主编新史的是为姓杨的学士,不过这个杨学士虽和杨典薄同姓杨,两个人差的不是一点半点。杨学士手下带了四五个编修,其中本届榜眼何文秀c探花周存礼都在其中。另还有一位五经博士协助。 五经博士的活计很闲,基本是个顾问的角色。和章年卿的坐冷板凳不同,五经博士郑宏丰则是官阶高,资历厚,无人敢招惹。 于是章年卿多了位茶伴,五经博士捏着块点心边吃边道:“其实你来的第一天我就想坐过来了。” 章年卿释放出最大善意,笑道:“大人怎么不过来呢。你若早日过来,我一个人也不无聊。” “哈哈哈哈,敢在这里说无聊的。也就你章年卿一个人了。”五经博士指着他哈哈大笑。 笑声引来了杨学士等人的瞩目,见笑的事郑宏丰,便无人言语。 杨学士恶狠狠的敲了敲一个小典薄的头,“看什么看。闲得慌。” 五经博士不屑的对章年卿说:“就看不惯他这个嚣张样,都来修新史了,还把这当什么美差。” 章年卿深有感触道:“刀笔诛伐,新史虽然难写,可若我们不来写,任由后人评说,那真是有冤也洗不清了。” 东院所有人都清楚,他们编纂的这本新史,注定不会面世。待它出土时,将会是百年之后。他们这些人都已经作古了。 章年卿暗暗发誓,他有生之年一定要将杨学士手里这本新史从新编写。 一定! 哪怕不图留名青史,也为世人口中那份师生情。和景帝是他的朝考官,在殿试上亲自点了他第一甲第一名。 报恩谈不上,做人的底线还是有的。 先帝驾崩,新帝继位。 受到影响最小的大概是冯俏,小姑娘整日待在内宅吃喝不愁。 冯承辉倒是在新帝这里被提拔了,原先他是门庭冷落的东阁大学士,如今被平调至文渊阁大学士。职位虽是平调,权责大有不同。不可同日而语。 孔家除了陪读大皇子的孔穆行,基本也无大碍。 衍圣公依旧做着人形祥瑞,新帝为示亲民,特地召见了孔明江几次。 此举迅速博得了本届新科进士的好感,谁都知道衍圣公是头一次带着他们祭拜孔庙,如今新帝说是召见衍圣公,实则宴请的是他们这些学子啊。 大家无一不热泪盈眶。 唯有章年卿一脸漠然。 章芮樊所料不差,新帝继位第一件事便先动了吏部,吏部尚书调职刑部尚书,品级未变。新帝博得了一个仁厚的好名声后,开始对吏部进行大刀金马的整顿。 待一切尘埃落定,吏部上下不是齐地出身,便是跟随新帝的多年的,从潜府过来的老臣。 新帝美誉其名:“用人唯贤,举亲不避。” 朝堂上下颂赞,其乐融融。 章年卿将这一切写信给父亲,不久收到回信。 章芮樊在信中说,既然京城还算太平,便让章年卿好好在京城谋前程,他已经告诉张尚书不必再想办法把他调出来。并嘱咐章年卿一个人再京城好好照顾自己。 刘宗光最近很不是滋味。 新帝没动孔家没动冯家,甚至还把章年卿提用了。唯一出事的章家,还是章芮樊自己怕事跑了。 他如今虽还是首辅之职,其中实权以被消减大半。 新帝不欲大肆折腾朝堂,只在一些不引人注目的地方,雷厉风行。 刘宗光还没摸准脾气,不敢贸然出招时,新帝已经将他的家底掏得一干二净。 他在朝堂上苦心经营这么多年,全都付之一炬。 柿子挑软的捏,刘宗光不敢对皇上怎么样,却对章年卿这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恨之入骨。 章年卿怎么就那么好命,卷子答成那样还能被点状元。 被先帝点了状元,还能被新帝重用。 若章芮樊还在,刘宗光还咽的下这口气,他宁愿相信这是章家倾尽家产为章年卿铺的路,也不想承认章年卿是命带福星。 翰林院杨学士这夜刚从东院出来,便被一顶小轿请进刘府。 杨学士细细禀告章年卿这些时日在翰林院的所作所为,说道最后恨声道:“郑宏丰和他串通一气,两人整日吃茶闲聊,好不自在,简直把翰林院当戏园子了!” “这两日居然还下起了棋,论起了棋道。” 刘宗光亲自给他倒了一杯酒,笑着问:“那你怎么不让章年卿干活。” 杨学士忿忿道:“那是个干活的料吗。毛头小子,牙都没长齐。只知道意气用事,不懂领会圣意,搞得我整天要谋害他一样。天天跟我顶着干。” 章年卿原本打定心思就当个锯嘴葫芦,还从家里翻出围棋和五经博士一起玩着解闷。 但他发现,杨学士居然在和景帝驾崩先后留下这样一段话:朕儿年幼,不堪大任。唯齐王堪当托付 说来说去,和景帝自己都不相信自己的儿子,连大皇子都不打算传位。要不然这么多年为什么不立太子? 还说和景帝信道,早已经算出自己命数将尽,还写信给齐王云云。 章年卿气的七窍生烟,真想撕了书痛骂一句不要脸。 想着齐王继位前的态度,再念着新史里编纂的内容。这么一衬托,显得齐王多么品德高洁,明明知道哥哥有意让自己辅佐侄子江山,却没有争夺之心。甚至在太后保荐,文武百官有争议的情况下。主动退出风波圈,由大家决定让不让他临危受命。 章年卿实在受不了杨学士这么胡写乱画,两人多次起了争执,各执一词。 章年卿小胳膊拧不过大腿,每每以杨学士获胜告终。 刘宗光挟筷子素菜,放到杨学士碗里。杨学士受宠若惊,忙说不敢不敢。 刘宗光道:“不必多礼。其实你说的这事好办,无非就是个教养问题。章芮樊如今不在京城,章年卿身边连个主事的人都没有。小孩子本就热血旺盛,天真着呢。原本这些事,家里有个长辈指点两句,孩子就通了。这这这,不是现在没人点他吗。” 杨学士苦着脸道:“我倒是想点他两句。他也得听我的啊。” “呵呵,他不听你的,是因为把你当对手看。你若是他的长辈师父或者恩人,你看他听不听你的话。”刘宗光抚着胡子道。 杨学士眼睛一亮:“这长辈师父我是摸不着边了,恩人又作何解?”他搓着手,眼中火热:“只要这小子安安分分,我这边肯定事半功倍。省的天天皇上身边那边小太监,追在我屁股后面问。” 刘宗光道:“这有何难。你找一日,往他手里交的点东西,说明日急用。然后雇几个人,趁他回家在书房挑灯夜读时,吹股迷烟,再把他书房一烧。然后你假意不放心他进度,临时过来与他商讨写对策。发现走水,趁火烧起来之前,带着人去救火。这番生死相救,他岂不把你当恩人。” 杨学士大惊失色,摇着手,“不行不行,万万不行。这会出人命的。” 刘宗光不耐烦道:“会出什么人命。把他跟紧了,见火一烧起来就去救他,保准伤不到人。何况,他现在一个人住着偌大的章府,你多出点银子,让人溜进他书房,把火油涂在室内。待他自己一点蜡烛,便自燃起来。和你半分干系也没有。” 杨学士若有所思:“是啊。我找他是为了新史的事行得通,的确行的通。” 刘宗光高兴的拍着他的肩:“想明白了就对了。” 上车时,章芮樊终于忍不住问,“天德,你是不是怪爹不能带你走。” “怎么会呢。”章年卿轻轻道:“你儿子如今可是京官。随意离京可是死罪。爹带我走才是害我呢。” 章芮樊别过脸,倍觉心酸。一甩鞭,扬长而去。 马车渐行渐远,章年卿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孔丹依推了冯俏一把,在她耳旁小声道:“快去哄哄哥哥。” “怎么哄啊”冯俏脚底下不肯动。章年卿现在看起来好可怕啊。整个人阴沉沉的,眼神像剜刀一样,一不小心就能刮下来一层皮肉。 孔丹依瞪眼,拍了她一下:“你不去谁去。”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孔丹依话里有话,俨然是为未来在做打算。 冯俏只好硬着头皮过去,抚着他胸口替他顺了顺气。忽略掉两个人的身高差,这个动作还挺像模像样的。 “你别摸我肚子了,痒。”章年卿从离别的悲伤中回过神来,复杂的看着她。 冯俏尴尬极了,讪讪的收手:“你还看吗。我不看我们回家吧。” 章年卿并不想回去,家里如今只剩他一个人,想想就觉得没意思。却不愿拖着冯先生家陪他在这傻站着,只好点点头:“走吧。” 转身时,章年卿下意识牵住香娇玉嫩的小手,握住一手香滑,方觉不妥。赶紧松手,偷偷觑冯俏一眼,小姑娘雪肤花貌,纯真貌美,她不慎在意的拢起袖子,翩翩然的走在他前面。 章年卿看着她的背影,手里触感残留,心里没有一点风花雪月的意思。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可笑,自己的一厢情愿。以及,冯俏的谙不知事。 冯俏聪慧美貌,纯真多才。是个再好不过的姑娘,不能说她不懂情,只能说她不开窍。章年卿不用问她都知道,在她心里,约摸就是把自己当成一个身份尊贵玩伴,不是她的哥哥姐姐,也不是她的丫鬟小厮。更不是她的闺中密友。 所以她会怕他,也会亲近他。大概就是觉得新鲜而已。 章年卿不想承认,看着她娟秀静好,时常会忘记她的年龄,也偶尔对她抱过一些旋旎的绮念。珍而重之当做他将来共枕而眠的人。 譬如今日,章家举家离京,独留他一人。他多想抱着她诉一诉衷肠,像无数话本的才子佳人一样,冯俏是朵温柔的解语花,来宽慰他,安抚他。他可以倒怀在她的温香软抱里,任凭外面前路坎坷,他总能找到一方温存之地。 终究,是他想多了。 很多年后,冯俏知道这件事后,完全目瞪口呆,根本没想到她无意间的一个举动,会伤害章年卿这么多年。她好笑的看着他,像是看着一个感春伤秋的小姑娘,“你啊,真是想太多。” 章年卿笑笑,没有解释一句。 当然也没有什么好解释的,只能说这是一次校准,将他想象的冯俏和真实的冯俏进行了一次对比。 他很感激少年时那一段困苦黑暗的时光,也挺高兴他早早打破了对冯俏的幻想。 因此,后来才很清晰很明白的知道,自己看上的究竟是怎么样一个人,自己将要娶回家的事怎么样一个人。 第二日,章年卿略作整顿,轻装从简的去了翰林院。 章年卿料到自己在翰林院的日子会不好过,却没想到会到了举步维艰的地步。 翰林院是清贵衙门,新科三甲入翰林,多是来学习熟悉典章制度。为日后拜相入阁打基础。既是来学习,通常会有老资历带着。先编纂一些史册,熟悉熟悉。待时日久了,自己便能上手独立做事了。 章年卿遇见的第一个问题是,没人愿意带他。 和往年炙手可热的状元不同,大家因为不知道新帝的态度,谁也不敢贸然出手。 所谓状元,出了这个翰林院许是的新鲜玩意,在这翰林院里,迎面遇见是十个人,八个都是状元出身。再不济也是个榜眼探花,更甚一些进士同进士,都是一些检讨c笔帖式之流。 皇上不缺人用。 这和章年卿的才华无关,新帝若对他心无缔结,凭章年卿的才华出身想平步青云,不难。 可若新帝不想用他,不愿意看着他拔尖冒头碍眼。他们这些做臣子的,拼了命也要把章年卿按下去,不污了圣上的眼。 章年卿这辈子只能碌碌无为下去。 杨典薄抽出一本旧书,拍了拍书上的浮尘,实在看不下去,喊道:“章修撰,你现在忙吗。可否搭把手帮我把这堆书搬到南院去?” “不忙,不忙。”章年卿连忙道,心中感激,面上不表。抱着厚厚的一摞书跟着杨典薄走了。 杨典薄三十出头,腆着肚子,十分有官威。外面日头正好,细碎的阳光穿林打叶照在二人肩头。杨典薄走得很慢,慢着慢着,章年卿心头那点郁火也消散了。 杨典薄回头看了他一眼,见他眼神安静了,停下来,笑道:“少年人不受点蹉磨以后是要犯大错的。看开点。” 章年卿道:“我明白。” 杨典薄摇摇头,“你不明白。你爹就是个糊涂蛋,他的儿子怎么可能是个明白人。” 章年卿惊愕道:“你认识我爹?” “我和章芮樊是同年,是那年的探花郎。” “是吗?”看起来不像啊,杨典薄面容年轻的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29.番外:章明稚篇(下) 购买比例低于40, 48小时后显示正常章节。  “我”冯俏缩回手, 垂下睫毛道:“我不敢说。” “恩?”章年卿胃里翻江倒海, 脑中天旋地转, 唯有面上噙着笑,如沐春风。他上前一步, 把她拉近些:“你不愿意吗?” 冯俏红着脸, 声若蚊呐:“我愿意,我爹娘也不会愿意。” 章年卿笑的一本满足, 一边想入非非, 一边拍着胸脯道:“先生和师母那边我去说。” “喔。”冯俏乖乖应一声, 飞快的看了他一眼, 又低下头。和章年卿所幻想的风花雪月相差甚远。 章年卿酒意上头, 脚下不稳,一头栽在她肩膀上, 冯俏使出吃奶的力气才撑住他。 章年卿望着她光洁细腻的额头,鬼使神差的就亲了下去。气息刚刚触及,唇尚未挨到, 冯俏受了惊吓一般, 蓦地蹲下去, 抱着双腿, 眼中一片慌乱无措。 章年卿猝不及防失去支撑, 正倾身弯腰来不及收势, 猛的窜了出去, 摔了个狗吃屎。脸朝地, 小腿还意外把蹲着的小冯俏捎倒,在她衣服脸上都留下了鞋印。 他嘴里被磕破皮,尝了一嘴咸涩,微怒看向冯俏:“你干什么。” 轰然倒地一声,惊得主人客人都跑出来了。 孔丹依看清两人后,吓得魂飞破散,三两步把地上的冯俏抱起来,气急败坏的看着章年卿:“不管她干了什么你也不能踢她啊。”心疼的擦着冯俏脸上c下巴上的泥鞋印。 “我”章年卿欲言又止,看清冯俏脏兮兮的小脸后也愣住了,他刚踹了她吗? 顿时噎住,这个样子落在外人眼里,就是心虚了。 众人纷纷摇头,尤其在章年卿一走近,闻见他浑身酒气时。更是鄙夷,喝醉了就打女人,还是男人吗。也不看看人小姑娘才多大。 冯俏一时成了小可怜的形象,知道冯俏已经和章年卿定亲的内情人,更是先为冯俏将来的生活鞠了一把同情泪。 章年卿是偷亲不成反蚀把米,悔的捶胸顿足,孔子庙外面有段路是土路,下雨后本就泥泞。知道的是他鞋底泥多不小心蹭到了冯俏身上,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用了多大力气! 冯俏窝在孔丹依怀里闷闷的笑,孔丹依原以为她是哭了,掰着她肩膀看见她笑的眼泪都出来了。松了口气,板着脸问:“到底怎么回事。” 冯俏将周围人的指指点点尽收眼中,看着章年卿,得意的挑挑眉。章年卿苦笑一声,顺从的给她拱了拱手,求你了我的小姑奶奶。 冯俏这才满意,大发慈悲,对孔丹依甜甜道:“娘,你误会啦。天德哥哥喝醉了酒,我力气小没有扶住他。他摔倒的时候,不小心把我挂倒的。”声音清脆,讲的很大声。 孔丹依狐疑的看着她:“是吗?” “是啊。”冯俏从母亲怀里挣脱出来,跑到章年卿身边,掰过他的脸,指着他左颊颧骨上的擦痕,“你看,天德哥哥也受伤了。” 冯俏手上热乎乎的,三月春寒料梢,章年卿只觉脸上一烫,心头也一烫。 这晚冯俏走的时候,章年卿同母亲在正门前送客。陶茹茹无不歉意的拉着孔丹依的手:“虽然是无意的,还是觉得不好意思。今天让我们幼娘受委屈了。” 受了委屈的冯俏此时正穿着一条火红色的裙子,扎着两个简单的小辫,美的直转圈。 章年卿看着美好又张扬的小姑娘,故意道:“这是我舅舅送给青鸾的衣服,你穿着到很得意嘛。” 冯俏一愣,有些不舍的摸着衣服,一咬牙道:“我换了衣服就给你送回来,你放心,我不抢你妹妹的东西。” “胡闹。”陶茹茹好笑的拍着儿子肩膀:“怎么那么爱逗妹妹。”然后对孔丹依解释:“这衣服是他舅舅带来的,青鸾才多大,等她着长大,这衣服就不时兴了。这是他舅舅知道年哥儿订了亲,特意给他媳妇做的。事先还写信给我要了幼娘的身量尺寸。” 不然冯俏能穿的那么合身。 陶茹茹感慨道:“原想着是当节礼送过去,却没想到在这个档口拿出来了。” 两个女人又是一顿话。一旁,章年卿拉着冯俏说悄悄话,他压低声音道:“我穿红的不好看,你穿红的倒是好看的很。” 冯俏被夸得害羞,低头脚下画圈圈。章年卿看着她露出的天鹅颈,弧线美好,伸手刮了刮。冯俏脖子一冰,咻的一下缩回脖子,抬头目光警惕:“你想干嘛。” 章年卿唇角一弯,愉悦道:“以后告诉你。” 半夜,大雨磅礴,电闪雷鸣,照的半面天空犹如白昼。 当朝首辅刘宗光,宣武大将军关山月,礼部尚书严福光,内侍太监韦九孝步履匆匆,冒雨聚集在紫来殿。 东苑书房内,孔穆行攥着小太监退回来的纸条,茫然道:“带不出去吗。” 小太监道:“孔公子九门已经关了,到处都是禁卫军和五城兵马司的人。所有人被禁行在各自的屋内,凡有四处流窜者,格杀勿论。查的严的很。”他掏出方才得的碎银,退回去:“这忙,小的实在帮不了了。” “没关系。这银子小吴公公还是拿上吧。劳烦您跑这一趟了。”孔穆行把银子硬塞回他手里,小太监眉开眼笑的走了,临走前还不忘说一句:“我看孔公子您也别乱跑了。现在宫里正乱着,刀剑无眼,伤了你就不好了。” “我明白。”孔穆行笑着点头。 送小太监走后,一关上房门。孔穆行一下子顺着门滑下来,瘫软在地,“祖父,爹,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孔穆行是孔明江的长孙,一直跟着大皇子念书,算是大皇子的伴读。大皇子方及弱冠之年,还不能独当一面 紫来殿里,韦九孝阴鸷的拷问座下之人,字字句句都是阴狠:“现在刘大人c关将军c严大人都在这里了,给咱家如实交代,你今天给皇上贡献的凝清丹里,到底放了什么。”啪,仍下一只檀木小盒,淡黄色的丹丸滚了一地。 清玄道长浑身颤抖,状若癫狂,焦急道:“真的和往日一样,和往日一样啊。求韦大人明鉴!!!”说着,怕他们不信,拼命的抓着丹药往嘴里塞,不住解释:“不信我吃给你们看。” “快让他吐出来。”刘宗光抵着鼻子,忙道:“别让他吃死了。丹药大补,药没问题也经不起这么吃。” 韦九孝眼神示意,立即有人上去掰开清玄的嘴,把药往出掏。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小太监愁眉苦脸道:“大半已经咽下去了。” “拖出去,想办法也要他给我吐出来。他今天吐不出来,你们就把这剩下的半盒子药给我全吃了!” 小太监们战战兢兢的把人拖出去,不一会人再回来的时候,清玄已经浑身虚脱,趴在地上连喘气的力气都没有。 刘宗光蹲在清玄道长面前,揪着他头发,被迫他抬起头:“我问你,你什么时候发现皇上情况不对的。” 他手里有证据,清玄是在最近才把药换成现在这种淡黄色的。之前皇上一直吃的是褐红色的药丸。刘宗仁派太医查过,发现这两种药效果都是一样,只是淡黄色的只有褐红色的十分之一药力。 清玄气若游丝,艰难道:“三个月前,皇上同贵妃房事时晕厥过去。召贫道来问缘故,贫道方知皇上用药如此厉害。凝清丹虽能让人精力旺盛,身体康健。也经不起如此大补。我便找借口给皇上换了药。只是皇上嫌第二次供奉的药不得劲,不大爱用。” “小传胪那天,我知道皇上又用了红丸,便在奉天殿外窥视,见陛下只是脸色颓白,并无其他异样,便未放在心上。哪知皇上今日不过用了黄丸,便驾鹤西去了”清玄嚎啕大哭,知道他大限以至,顿觉痛不欲生,生无可恋。 宫门处,长巷道。 一只白羽冷箭藏在暗处,宫门刚开,大皇子策马疾行,一矢中地,银箭贯胸穿透,大皇子从马上栽下去。 磅礴大雨,雨水混着血水蜿蜒在宫道上。 章年卿一觉睡醒,才知风云巨变,大魏的天已经变了。 他整个人愣在床上,陶茹茹为他挂起床帐,道:“大皇子遇刺,当场毙命。现在朝堂上乱成一锅粥。你父亲已经去了,听说底下的皇子都小,最大的才十四岁。太后提议,让他们叔叔齐王,代侄继位。待他们长大后在择贤归位。” “这怎么可能。”章年卿脱口而出:“若齐王将来不归还皇位,这又怎么算。” “可不是么。”陶茹茹叹气:“太后一介妇人,只想着两个都是亲儿子,没有差别。可这皇家大事,又怎么能跟普通人家相提并论。” 章年卿古怪道:“大皇子怎么会突然遇刺。”他做了个口型,是齐王做的吗。 陶茹茹道:“齐王还在藩地,今儿太后才下了懿旨让其归京。怎么可能是齐王做的。” 皇上驾崩的突然,夜长梦多,他不怕为别人做嫁衣吗。 章年卿拉过她的手握在掌心,一根根捏开指尖,和她掌心相对,做起誓状。对上她春花灿烂的眸子,笑道:“金榜题名后还添着一句洞房花烛,不知幼娘可愿意将这人生四喜为我补全。” “我”冯俏缩回手,垂下睫毛道:“我不敢说。” “恩?”章年卿胃里翻江倒海,脑中天旋地转,唯有面上噙着笑,如沐春风。他上前一步,把她拉近些:“你不愿意吗?” 冯俏红着脸,声若蚊呐:“我愿意,我爹娘也不会愿意。” 章年卿笑的一本满足,一边想入非非,一边拍着胸脯道:“先生和师母那边我去说。” “喔。”冯俏乖乖应一声,飞快的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和章年卿所幻想的风花雪月相差甚远。 章年卿酒意上头,脚下不稳,一头栽在她肩膀上,冯俏使出吃奶的力气才撑住他。 章年卿望着她光洁细腻的额头,鬼使神差的就亲了下去。气息刚刚触及,唇尚未挨到,冯俏受了惊吓一般,蓦地蹲下去,抱着双腿,眼中一片慌乱无措。 章年卿猝不及防失去支撑,正倾身弯腰来不及收势,猛的窜了出去,摔了个狗吃屎。脸朝地,小腿还意外把蹲着的小冯俏捎倒,在她衣服脸上都留下了鞋印。 他嘴里被磕破皮,尝了一嘴咸涩,微怒看向冯俏:“你干什么。” 轰然倒地一声,惊得主人客人都跑出来了。 孔丹依看清两人后,吓得魂飞破散,三两步把地上的冯俏抱起来,气急败坏的看着章年卿:“不管她干了什么你也不能踢她啊。”心疼的擦着冯俏脸上c下巴上的泥鞋印。 “我”章年卿欲言又止,看清冯俏脏兮兮的小脸后也愣住了,他刚踹了她吗? 顿时噎住,这个样子落在外人眼里,就是心虚了。 众人纷纷摇头,尤其在章年卿一走近,闻见他浑身酒气时。更是鄙夷,喝醉了就打女人,还是男人吗。也不看看人小姑娘才多大。 冯俏一时成了小可怜的形象,知道冯俏已经和章年卿定亲的内情人,更是先为冯俏将来的生活鞠了一把同情泪。 章年卿是偷亲不成反蚀把米,悔的捶胸顿足,孔子庙外面有段路是土路,下雨后本就泥泞。知道的是他鞋底泥多不小心蹭到了冯俏身上,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用了多大力气! 冯俏窝在孔丹依怀里闷闷的笑,孔丹依原以为她是哭了,掰着她肩膀看见她笑的眼泪都出来了。松了口气,板着脸问:“到底怎么回事。” 冯俏将周围人的指指点点尽收眼中,看着章年卿,得意的挑挑眉。章年卿苦笑一声,顺从的给她拱了拱手,求你了我的小姑奶奶。 冯俏这才满意,大发慈悲,对孔丹依甜甜道:“娘,你误会啦。天德哥哥喝醉了酒,我力气小没有扶住他。他摔倒的时候,不小心把我挂倒的。”声音清脆,讲的很大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30.[捉虫]番外:青鸾篇(一) 管三又摸服务器了, 两天后再来刷新吧!  章年卿问:“他们是怕你将代笔捉刀之事说出去吗?” 孔明江摇摇头:“说出去我也难逃其咎。他们自然知道我是不会说的, 只是想在这件事上加一道保险。”不知想到什么,他忽然嘘长叹短的,“刘俞仁年方十八, 长了阿俏整整九岁。我们不急嫁,他们却等着娶。我怎么肯让我的俏姐儿受这样的委屈。” 后面的话孔明江没好意思说, 刘俞仁自然不会为冯俏守贞,届时冯俏嫁过去,别说姨娘妾室,便是妾生子的儿子都不知道多大了。孔明江自然看不上他。 章年卿在这片静默中不言不语,他一想到冯俏是因为这个原因才许配给他的,便胸口闷疼。如果他当初没得了解元 孔明江看了看他的神色,道:“你不必如此。我告诉你这些,并不是让你与他较风。” 章年卿脱口而出:“不知道冯先生原想给阿俏许配的是何许人?” 孔明江愣了一下, 朗声大笑,没想到他在意的居然是这个。 “你见过。便是今日刘府席上那位黄如水,黄公子。” 章年卿眼睛一瞪, “他只比刘俞仁小一岁, 两人差了什么。” “差了辈分。黄如水是刘俞仁的小舅舅,黄家门风素来清正。遵守男子四十无子方可纳妾的古礼。故,原本定下的是他。” 章年卿涩涩道:“你们也安排他和阿俏见面了吗。” “是见过。” 章年卿想起黄如水的美玉洁白,一时暗恨, 后面孔明江说了什么, 他都没听清。 章年卿虽然在孔家睡了一晚, 却未找到与冯俏说话的机会。第二天他宿醉酒醒后,得知孔夫人带着冯俏去庙会了。懊悔不已,恨自己懒惰。匆匆忙忙穿了鞋告辞回府,回府咬着笔杆给冯俏下帖子,邀她放风筝。 陶茹茹被章年卿逗乐了:“人家姑娘都是手帕交之间下帖子放风筝。你这不伦不类的算什么。私下幽会,暗定佳期?” “娘!你说什么呢。”章年卿恼羞道。 陶茹茹才不理他,抽了他的笔,叫人取来自己的请帖。道:“初十你爹爹沐休,不如请了冯家全家一起去踏春。” 章年卿警觉道:“我哥他们去吗。” 陶茹茹笑吟吟道:“当然去,不然有人的司马昭之心便暴露无疑了。”目光若有所指。 二月初十,春月柳风,草木蓊郁。 四辆马车悠悠辗官道,来到京兆府边界的十里亭前。这里绿草如茵,山光水色,夹河两岸还种着杏树。只可惜还没有结果,连花都只开了个花骨朵。 章年卿黑着脸,任由身后两位不正经的哥哥打趣。冯俏马车上的帘子被风一撩,章大哥章二哥便狂捅章年卿,表面却一片风轻云淡,公子哥模样。装的那叫一个正人君子。 章年卿忍无可忍:“你们无不无聊。” “无聊吗?”章大哥挑眉问老二。 章二哥顺势道:“当然不无聊。如此难见的好风光,怎么会无聊呢。” “停车!” 章年卿跳下马车,径直去了章芮樊和陶茹茹车内。 “哥几个打什么官司呢?”陶茹茹窥视着章年卿的神情问。 章年卿咬牙切齿,冷冰冰的吐出两个字:“无聊。” 冯俏手里拿着一个大红风筝,在众目睽睽下,章年卿硬着头皮帮她将风筝放起来。两人发乎情止于礼,背后还跟着四位父母和若干兄弟姐妹,本是极赏心悦目的一幕。 硬是招惹到某些人的眼,原先在长亭里泪眼婆娑送别的那位贵妇人,一看见章芮樊,手帕便绞的死死的。直直朝他们走了过来,人长得极漂亮,却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指着章年卿冯俏宛如指着一对小奸夫淫妇,掩唇轻笑:“早先只知道他们订了亲,如今看样子,却是像成了亲。” 章二哥叼着狗尾巴草,不屑的对长兄道:“倒不如直接说三弟和冯俏妹妹苟合算了。” “说什么混账话!”章大哥言疾厉色,“别和她成为一路货色。” 章年卿冯俏两个人耳朵又不聋,她看了眼贵妇人,低声问章年卿:“天德哥,她是谁?” 章年卿隐隐看着她眼熟,苦思冥想才想起来,道:“她是季大人的家眷,山东缑氏。他丈夫前两天被外放到蜀地。本是正常的官职调任。她非要来求我爹取消任命。爹没答应,她便去求娘。结果娘也没答应。” 冯俏皱皱鼻子,“真讨厌。”把风筝轱辘塞到章年卿手里。三两步跑到孔丹依身边。 “娘。”冯俏偎在孔丹依身边,等了好半天,才从贵妇人的滔滔不绝中逮住一句话,插嘴道:“桑间濮上,幽会偷情。季夫人可是再说俏儿?这个词恐怕不适合吧。我有父母作陪,天德也有父母兄长作陪,我们既未避人,又不怕人,怎么就成了幽会了。” 贵妇人皮笑肉不笑:“小姑娘这话可真有意思,你些年的女德女诫都读到哪去了。大庭广众,光天化日之下公然和男子拉拉扯扯,这是一个大家姑娘该做的吗。” 冯俏笑盈盈,什么也没说,招手让章年卿过来。她站在章年卿旁边娇小可人,章年卿挺拔俊秀。怎么看都是哥哥带着妹妹的感觉,冯俏甜甜道:“我的书都是母亲和外公亲自教我念的。你若觉得不妥,以后不用我孔家训示即可。免得误人子弟。” 贵妇人一噎,他的儿子怎么会不拜衍圣公。 后知后觉,也知自己迁怒冯俏无理。转将炮火对准章年卿:“小孩子不懂事,你这么大也不懂事吗。”一副长辈的口吻。 章年卿觉得好笑,他父母还在这里坐着呢。怎么就轮到她来大放厥词,他对着冯承辉一拱手道:“冯先生是我授业恩师,他的女儿,自是我们整个晖圣阁学生千娇万宠的小妹妹,学生私以为,帮妹妹放个风筝,并无大碍。” “难道你不知你们刚定过亲?” “诚然。”章年卿微微哂笑,那表情分明是在说,难得夫人还知道我们是定过亲的。顿了顿,他道:“承蒙先生厚爱。冯俏妹妹尚小,暂且不论婚嫁。” 未婚男女出嫁前十天是不能见面的。 在此之前,大魏风俗是允许在双亲陪同下见面的,只是不允男女私下幽见,做出不齿之事。 贵妇人站不住脚,突然捂脸大哭,背着身肩膀一抽一抽的。她道:“你的父母都知道操心你的婚嫁,我的一儿一女也是婚嫁的年纪,他们父亲如今去了蜀地,我却不能带着孩子陪伴。他父亲突然降职,儿女的亲事都被人轻视。我们老爷又做错了什么,怎么就无缘无故被贬职了” 章年卿不想在这听她哭丧,拉着冯俏去捡风筝。 章芮樊却躲不开,被人拉着,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拉他袖子得不是别人,正是方才指责小儿女搂搂抱抱的不成体统的贵妇人。她睁着一双怯怜的泪眼,如泣如诉道:“章大人,您是吏部侍郎,你怎么会不知道呢。你告诉我” “她魔怔了。”冯俏频频回头,忽然觉得她挺可怜的。 章年卿点头:“恩,是。堂堂山东缑氏,竟出了这样一位女儿,也是让人叹为观止。” 冯俏道:“她把一生都活给了季大人,早就没有自己了。”但凡要点脸面的人,谁会在这种场合做出这种事。 章年卿听出她言语里的机锋,咦道:“原来我的小娘子还有这番见解。以前诸次赖在我身边装孩童的是谁?” “天德哥~~~”冯俏甜声唤道,企图蒙混过关。 章年卿唇角勾起,十分满足。她不说他也知道。这是个藏秀于内的孩子,惫懒极了,素来爱娇卖痴,在自己信任的人面前是个没骨头的甜濡团子。也许她自己都没发现,她从第二次见他,就开始跟他撒娇耍小孩子脾气了。 嫩嫩的,娇娇的。 这让章年卿觉得很满足,内心膨胀。 “阿俏,等我考上状元你就嫁给我吧。” 冯俏被吓的一个趔趄,险些摔倒,被章年卿扯住,她结巴道:“哪,哪有这么小就成亲的。你不是给我娘说等我及笄吗。” 章年卿狡辩道:“我只说今年拿不下殿试又得等三年,我若今年得了状元,以两榜进士之名娶你委屈吗。” 冯俏觉得很无力,“不是这样的啊。我还小,还小啊。”声音万分沮丧。 章年卿就是不想等到她长成了,他就想现在把她带回家。 于是,舔不知耻的诱惑道:“状元很难考的。我不一定能考上,一次两次,要不了三次,你就成大姑娘了。这样你岂不是可以多陪先生和师母几年。世人只会把这当成一段佳话美谈。你觉得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31.番外:青鸾篇(二) 管三又摸服务器了, 两天后再来刷新吧!  以前在中书堂念书时,章年卿是唯一一个横跨才子圈和纨绔圈的一个奇人。他们和章年卿不熟时,只当这是个闷葫芦,又看他年幼, 大家都欺负他捉刀代笔写文章。 没想到章年卿却不是个软柿子, 明着懦弱一一给他们写了文章。看着锦章妙句,鞭辟入里,十篇文章, 篇篇不同, 风格各异, 水平各异。大家兴高采烈的照着自己平日的水准选了自己的文章,交给先生。 第二日却被骂的狗血淋头。先生指着他们鼻子骂,聪明不用在正形上, 春秋笔法, 指桑骂槐, 简直有辱师名。 大家吃了一顿鞭子,下堂去找章年卿算账,谁知章年卿早早叫了自己两个哥哥在学堂外等着他们。 章年卿打架阴招多,仗着他背书多,专挑人穴道捏。他既不会点穴,手里又没轻没重, 好悬没把一群人捏瘫痪。 一来二去, 不打不相识, 章年卿和纨绔圈这群公子哥玩的特别好。 虽然章年卿是几人中最年幼的, 却因学问好,打架行,时常拯救兄弟于们先生的教鞭下。又能在关键时候被顶出来当挡箭牌,在纨绔圈里威望极高。 平日这些少爷犯了什么事,被家里禁足不许出门。只要打着‘去找章年卿’‘章年卿邀我去xxx’的旗号,双亲便会暂时解除禁足,容他们出去玩一会儿。 百试百灵。 故而大家和章年卿感情格外好。章年卿和这群人混久了,也在笔杆子下练出绝活,不仅能左右开弓写对联,还能单手写数十种字体。极善模仿。 几个人纷纷跳下马车,从章年卿手里抽出书,顺车窗扔进马车里,架着他往马车上塞。 “呦呵,当了官老爷这派头就是不一样了。兄弟请喝酒都不去。” 章年卿撑着突突跳的太阳穴,妥协道:“好好,你们说去哪。不过一点,我今晚真得早点回去。我手里还有活呢。” 杨久安道:“别扫兴啊。你要在再这么说,我们干脆去你家得了。听说你家现在只有你一个人,今晚咱们不醉不归。” “对对对,去他家。”大家起哄道:“醉了也不归,直接睡在他家。” 夕阳西下,在章家院子里收走最后一抹余辉。 杨久安打了个酒嗝,朦胧着眼睛问:“丫鬟呢,掌灯啊,这天都黑了。”摇摇晃晃就要往出走。 章年卿赶紧拦住,“安小爷,你坐着。我去。” 大家闻言也纷纷劝杨久安坐下,他们这群人里,除了章年卿,便是杨久安年纪最小,身份也最尊贵。他是长公主的独子,无论在位的是和景帝还是开泰帝,都是他亲舅舅。 身份可见一斑,大家哪敢让他亲力亲为。 门外,杨学士火急火燎赶过来。出门的时候被一点事耽误,他一直心神不安的。只怕赶不及救火,章年卿丧命火海。不曾想,待他到了章府,书房的灯还没点。 他回头看了一眼,一点了点身后的人,确保万无一失后,安心等待。 是夜,浓烟滚滚,红浪滔天,照亮了半个京城。 章府在熊熊火焰下变成一片焦土废墟,大半府邸都被烧毁。 杨学士带着人立即冲进去救火,谁知刚进门,被人兜头兜脑罩了一团布,一群人拳踢脚打,险些肺脏都打出来了。过了良久,他听见章年卿的声音道:“停停停,别打了,他们好像是来救火的。” 外面声音乱糟糟的,“不是一伙的吗?”“嗝,我看像。”“切,管他是不是一伙的,先打死再说。” 章年卿道:“我听这声音有点耳熟啊。”把杨学士头上破布拿掉,看清来人,章年卿虎了一跳,“杨大人,怎么是你。” 杨学士鼻青脸肿,脑子却没糊涂,“窝交给你的踢目爬泥捉不了,累看看。(我交给你的题目怕你做不了,来看看。)” 章年卿尴尬万分,赶紧扶起人,连连抱歉。 杨学士说,他过来发现着火了,怕左邻右舍喊不动,去街头叫了一群乞丐,一人给了十文钱让过来帮忙救火。 章年卿望了望那群乞丐手里整齐的木桶,笑道:“巧了,我们在院子里抓到的也是一群乞丐。哦,不。流寇。” 之前章年卿和陈伏出来取蜡烛,章芮樊走的时候给他只留了两个小厮一个老妈子一个丫鬟,章年卿带着这群公子哥进来的时候,便让老妈子带着丫鬟避开,别冲撞了谁。只留两个小厮伺候。 谁知这群大爷喝醉了,逮着谁都灌。两个小厮喝的七仰八叉,四脚朝天。章年卿叹了口气,只能亲力亲为。 没想到一出来,迎面撞到两个鬼鬼祟祟的人。也不知道谁喊了一嗓子,房里喝醉的人呼啦啦出来一看,还以为是来章年卿家偷东西的,随手抄着东西,出来照着脑袋把人砸晕过去。 这一砸不要紧,扑通倒地一声。惊着了更多的人 章年卿掩着鼻子,汗颜道:“没留意,他们是从房间里面点的火,等发现的时候,屋子里面已经烧的面目全非。连带着西院一排倒角房都跟着遭殃了。” 事实上是大家打嗨了,等发现书房着火时已经一发不可收拾。 大家勾肩搭背,醉酒上头,又痛痛快快打了一架,都觉得这顿酒喝得爽。 托这群公子哥的福,章家的一场纵火案,在无人员伤亡的情况下,被送到了刑部审理。 前吏部尚书,现任刑部尚书张恪拿到卷宗时,目露沉思。良久,起身亲自去提审了那起抢劫纵火的几名流寇。 一番重刑审问,待他从刑部大牢出来时,后背一身冷汗,想了想,让人请衍圣公和文渊阁大学士冯承辉过府一叙。 三人一碰头,张恪请茶落座,缓缓道:“章家纵火案不是意外,是有人花钱雇凶。” 衍圣公嚯的睁眼:“是冲着天德去的?” 张恪闭着眼点了点头,痛惜道:“是我无能,尚未审出来背后的人是谁。” 冯承辉道:“怎么能审不出来,谁给他们的钱总知道吧?” “出钱之人并非买凶之人。中间经手的人太多”张恪解释道。 “这个混账王八蛋。我们天德是碍了谁的眼了。”冯承辉拍桌怒道,忿忿不平。 张恪叹气道:“我今天找两位大人过来,便是要说这件事。章府不能在住下去了。芮樊临走时托付我照看天德,如今却在我眼皮子底下发生了这样的事” 三人俱是一沉默,衍圣公开口道:“让天德搬去我那里吧。现在有人针对天德,一时半会儿我们还摸不出是谁,他一个孩子住在诺大的章府确实让人操心。” “这怎么可以”冯承辉欲言又止。 衍圣公府并不宽敞,孔明江儿女众多,本就住的紧凑。哪里还能再住人, 孔明江瞪他一眼,“可什么可,就这么定了。张大人府里家眷众多,不方便。天德又和俏姐儿定着亲,更不能住你那去。除了来我这,还有别的办法吗?” 张恪也知道衍圣公府上的情况,迟疑道:“不如咱们三家凑点银子,在孔公府上附近给他租一间房。” 冯承辉摇头道:“京城寸土寸金,我泰山府上又在皇城根下,周围都是皇亲贵族,哪里有空房给我们租赁。” 说来说去都行不通,干脆派人去把章年卿叫过来,问他愿意住哪里。 章年卿眼睛一亮,差点脱口而出他想住在冯家。及时刹住,含蓄道:“我住在章府挺好的。搬过去,总是不合礼数。” 不合礼数。 大家恍然大悟,原来是想住冯家啊。 冯承辉被他气笑了:“你还知道住在我家不合礼数啊。俏姐儿纵是年纪小,也经不起你这么毁她清誉。” 章年卿讪讪的,不敢在说话。气氛一时僵住。 张恪摸着胡子,在他们二人身上不断打量,若有所思。问冯承辉道:“我记得令嫒今年才九岁?” 冯承辉纠正道:“十岁,已经十岁了。” 只是没过生日罢了。孔明江也不戳穿他,对张恪道:“张尚书可是有什么好主意。” 张恪笑呵呵道:“依我之见,不如就让天德住到冯家去。冯先生如今不教书了,晖圣阁这不空下了。那离内宅远,再合适不过。何况,女婿乃半子。冯家小女尚且垂髫,有父母双亲看着,你们还怕两个孩子不规矩?” 冯承辉苦笑道:“我倒不是担心这个,天德是我一手教出来的学生,他的品德我信的过。我只担心人言可畏” 张恪笑了,“怎么个可畏法。事出从急,天德如今独自一人,身边无人扶持。你做岳父的帮故友照看照看儿子都不行了?退一万步来讲,俏姐儿被天德玷污了名誉。我问问你,将来娶俏姐儿的是谁啊?” 冯承辉一噎,神情变幻莫测。 章年卿见冯承辉神色松动,有戏。 忙撩袍跪下,满脸正色:“先生放心,天德一定安分守己,恪守规矩。白日只去翰林院,夜里归来只在晖圣阁躺一觉。绝不胡乱走动,惊扰到冯俏妹妹。” 张恪添了把火,笑道:“不如这样,咱们请几家大儒来做个见证。且让天德住在冯家,以五年为限,冯家小女及笄时,无论天德手头如何,都得令他搬出来。” 顿了顿道:“没准,也用不了五年,万一期间天德外放出去了,亦或芮樊他们回来了咱们就可以撂手了。” “都别看了。” 章年卿似乎跟杨久安很熟稔一样,不客气的推他一把。拉来任伯中,指着冯俏道:“上次我问你的病人就是她。这小半年里,她又长了两颗新牙。现在共有二十六颗牙。原来的两个还是没掉。” 任伯中冷笑道:“你怎么不明年把人再带过来。”翻了个白眼,一副没好气的样子。 章年卿恼道:“我今天能把人带出来就不容易了。” “好了好了,别吵了。这里不能久呆,办正事要紧。”杨久安打圆场道。 任伯中净过手,端着冯俏小脸左右查看,并示意她张嘴。 好半天,见任伯中还想把手塞进去摸。章年卿不悦道:“你能不碰她吗。” “嘶。我说你这是讳病忌医啊。”任伯中瞪他:“不碰她我怎么看的清楚。” 章年卿语气烦躁,道:“她自己不会张嘴啊。” 一时剑拨弩张,眼看两人又要吵起来。 郭嘉脆声道:“伯中哥哥,你让章大人自己扶着冯姑娘脸算了。让他当你的助手,你指挥他。”妙眸一转,看着章年卿:“不知章大人愿不愿意屈尊?” 章年卿当然愿意。只是看着他们促狭的笑容,有些不好意思张口。 望着三人一副好整以暇看戏的模样。章年卿叹了口气,伸手捧起冯俏的小脸。刚一上手,三人便闷声哧哧的笑。 章年卿置之不理,低头看着冯俏,只见她玉眸黑曜石,闪闪煜煜。眼神一直追随着他,手上触感丝滑,颊香娇嫩。 冯俏望着他,一副任君采撷的样子。让他总错觉小姑娘是在撒娇索吻。 任伯中道:“朝左,再挪一点。你对着光啊。呵,章大人,您行不行啊。” 别人的手哪有自己的听话,任伯中脸上薄怒,章年卿有求于人,只好讪讪不驳,任人指挥。 终于,任伯中敲棺盖论,指着自己左颊,“这边噬的最严的是乳牙,十三岁前基本就换干净了。” 章年卿急道:“那右边呢。” “没救了。”任伯中神情无奈:“你也看到了,她这边龋洞比左边的小很多,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恒牙比乳牙结实。” 任伯中边走边道:“我刚看她的齿泽c排列,便觉得不妙。你以后还是看着她少吃甜食,勤漱口吧。再没办法了。对了,上次你带回去的苦参粉还有吗,没了下次让人到我那去拿。”回头见章年卿出神,拍着他肩头安慰:“以后费些神,仔细点吧。” 冯俏心情有些低落,大家走了,她还不死心的对着镜子照。 章年卿送走三人,关好门。回头一看,倍觉心疼。 “俏俏。” 冯俏没回头。 章年卿耐着性子继续喊:“幼娘,回头看看我。” 冯俏吸吸鼻子,眼睛亮晶晶的。章年卿心蓦地揪在一起,别哭啊,别哭啊。千万别哭啊。 冯俏没有哭,小声问他:“等我老了,牙齿掉光了,吃不了饭怎么办。” 章年卿蹲下,与她视线平齐。声音低沉又认真:“我嚼着给你吃。你喜欢吃什么,我一点点嚼碎喂给你。” 话音一落,冯俏反而哭了。泪珠顺着她脸庞滚进他颈间,她捶他一下,破涕为笑:“你好恶心。我才不要吃你口水。” “小坏蛋,嫌弃我是不是。” 章年卿仗着手长腿长,拽着她滚到地毯上。冯俏一时不妨,摔进他的怀里。被他从头到脚裹着,滚了好几圈。 冯俏晕头转向,脑中还未清醒。章年卿的脸蓦地压下来,大山压境般,她窒了一窒,只感到唇上压上两片柔软又冰凉的东西。带着柔韧的劲道,是她不能挣脱的力气。 冯俏怔了半晌,才想起来用双手推他。慌张的扭头朝门窗看,刚看见门窗紧闭的影子,便被一双大手掰回了头。 她胆怯的将头压在他颈侧,死死压着,就是不抬头。声音快哭了:“天德哥,我害怕。” 章年卿不说话,右手强硬的将她后脑勺从颈侧抠下来。唇覆上她的,试图撬开她的唇瓣。冯俏怕的要命,未知的恐惧让她胆怯。她哭的梨花带雨,像个小泪人儿。 可眼前这个人又是她熟悉而信任的,尽管此时此刻,他陌生的可怕。她不知该如何是好,眼泪一行接一行,无助的滑下。 章年卿指腹拭过她的泪,轻哄道:“俏俏不怕。乖,三哥就亲亲。就亲一下,小小的一下。幼娘不哭了,三哥心疼你。只亲亲那颗小牙,三哥保证。”赌咒发誓的。 冯俏红着眼睛问,“牙怎么亲的到,你骗我。” “你试试就知道我有没有骗你了。” 章年卿俯下身,继续努力撬开她的小嘴。冯俏不配合的厉害,他只好伸手,将她捏成小猪脸。深吻进去,舔舐着那颗坏掉的牙。 过了会,也不厚此薄彼。将那颗这辈子也不会好的牙,痛心的爱抚一遍,里里外外,照顾的很周全。很符合他周道的性子。 冯俏从来没经历过这种事情,甚至闻所未闻,美眸大睁不知所措。 章年卿被她看的心悸,不禁伸出手盖着她的眼睛。 “俏俏乖。” 冯俏怕死这句话了。 章年卿松手扶她起来的时候,冯俏红艳艳的小嘴已经微肿起来,说不上来的丑。 冯俏一照镜子,回头便踹了他一脚,“章天德你混蛋!” 章年卿认罚认错,眉低目顺。待她撒够气,才下楼冲郭嘉借了副帷帽。遮遮掩掩,总算没露什么马脚。 回到冯府,却不这么好打马虎眼了。 对着孔丹依,章年卿却是一本正经,满脸忧心道:“今日席上有爆椒虾,俏俏嘴吃肿了。不知有没有上火,请大夫来看看吧。” 孔丹依狐疑道:“这个时节有虾?” 章年卿面不改色心不跳:“可不是吗。正是因为难得,俏俏才发了馋,她在女眷那边坐着。我也不好管,回来就成这样了。” 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歉意道:“何况,我疼爱她,她一撒娇,我就没辙了。所以就” 孔丹依呵呵,没说什么。只道:“等会去趟书房,你老师有事找你。” 章年卿错愕,“啊,什么事?” “你去了就知道了。” 章年卿一走,孔丹依便掀开帷帽,盯着女儿红艳艳的唇瓣看了一会。柔声问道:“幼娘,如实告诉娘,你的嘴是怎么弄的。” 骗傻子呢。她的闺女被男人带出去一天,回来嘴就肿了。鬼才信是辣椒吃的。 冯俏眼神清澈,甜甜道:“吃虾了。” 孔丹依气的七窍生烟,也拿这个被坏小子教唆的丫头没辙。 谁知,冯俏却不打自招。 孔丹依坐在一旁生气时,冯俏忽然道:“娘,有个问题我想请教你。” 孔丹依头也没抬,“什么问题?” 冯俏踌躇一会,怯怯的站起来。凑到孔丹依唇前,亲了一下。孔丹依呆滞住,冯俏小声问:“娘,如果有人这样,是什么意思啊。” 孔丹依缓缓扭头,震惊道不可思议:“章年卿这样亲你了?” “娘怎么知道。”冯俏低头搅着手帕,小脸红通通的,声音羞涩。 孔丹依失声道:“你们还干什么了。” “还,还要干什么吗?”冯俏迷惑道。 孔丹依抚着胸口,松了一口气。压下满腔怒火,竭力柔和道:“没什么。下次不许了。”她轻描淡写的,“这是成亲后才能做的事。现在做会被人耻笑的。” 孔丹依温柔的摸了摸女儿头发,“不早了。幼娘早点休息。记住娘的话,以后不许再和章年卿做这件事。” 冯俏听出母亲的怒火,小心翼翼的问:“娘,是不是这是不好的事。” 母亲从小就教育她,不能直呼其名。这是大不敬,很鄙视很生气一个人才这么喊。 可母亲刚叫了好几次章年卿,显然是很生气。 “对,非常不好。”孔丹依道。 冯俏怯怯的没敢再问。其实她还想问,亲额头是不是也不好。天德哥还挠她腰痒痒,是不是这样也不好。 隐隐的,她其实明白。 却期盼着奇迹,她希望娘说这是好的。因为 只要天德哥不要像今天那样亲她,她还是很想抱抱他。 天德哥的怀抱很温暖呢。 章年卿忐忑不安的去了书房,果不其然。冯先生告诉他一个消息,一个让他不知道该难过还是该高兴的消息。 冯承辉道:“你爹要回京了。” “怎,怎么这么突然。” 冯承辉递过他一封家信,哈哈大笑道:“你爹在河南修堤有功,三月初春汛黄河发大水,沿途都淹了。往年受灾最厉害的河南今年却保了下来。这可是大功。你爹这回是进京受赏。” 章年卿闷声道:“我爹怎么好好的跑去修堤坝了。这不是工部前年才修好的吗。他哪里来的钱?” 越说越不对劲:“就算他组织乡绅集资加上自己掏的腰包。他又怎么会知道什么时候会发洪水。难不成我爹还未卜先知?” 冯承辉抚掌大笑,“不错,你爹还真就未卜先知了。是神仙显灵告诉你爹的。” 神仙显灵? 骗鬼呢。 和景帝死的太突然了,满朝文武都猝不及防。 直到这时,章年卿还没有意识到这件事会对他产生多大影响。 作为和景年间最后一个新科状元,放榜第二天皇帝驾崩。 他甚至还没来得及去翰林院赴任。 章年卿这个状元当得说不上来的尴尬。 章芮樊回来的时候除了带回来一些,‘陛下可能一直在服用丹药’‘皇上的死是突然的,大皇子的死却是有预谋的。’‘所以看起来皇上的死也不单纯了。’这些事关朝政的消息。 他沉重的看了章年卿一眼:“天德,你要做好心理准备。如果真是诸位皇子继位,他们多少也得做做样子对你们抚恩。如果,真的是齐王代侄继位” 章芮樊没有说下去,章年卿感到轰隆一声,头顶的天塌了。 十五岁的少年脊骨单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许是因为他黑,只能从他表情窥出阴测测的沉色。章年卿张了张嘴,艰难的问出一句话:“我会怎么样。” “怎么样”章芮樊咂摸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苦笑一声:“一朝天子一朝臣,实不相瞒。为父都不知道自己头上这顶乌纱帽保不保得住。你的将来更无从说起。” 章年卿喃喃道:“皇上怎么就死了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32.番外:青鸾篇(三) 全文完结, 订阅低于60的, 三天后再来刷新么么哒! “师母!您想到哪去了。我是那样的人吗。”章年卿倒了杯热茶, 递给未来丈母娘,一脸正色道:“是郭爵爷家的嫡小姐举办‘春日祭’诗会。可多人了,花船是杨久安家里,他特意求了长公主给大家拿出来供大家玩乐” 孔丹依打断他, 不悦道。“什么话, 你平日见了杨世子也这么直呼其名?” 章年卿忙道:“这不没有外人吗。”忙把话题拉回正题:“到场都是我们这般年纪的,男孩子女孩子都有, 大家只图个热闹。我带俏俏去, 不扎眼的。” 孔丹依还不是很情愿, 冲冯俏招手:“你愿意去吗。”表情分明就在说,‘你敢说一个愿意试试’。 冯俏都快哭了, 咬着下唇, 不说愿意,也不说不愿意。 正巧冯承辉进门,得知前因后果后,大手一挥,“去吧。” “真的吗?还是爹爹最疼我。”冯俏仿佛看到救星一般,扑到冯承辉怀里,一阵亲热。 只见父亲干咳几声,冯俏忙端正站好, 飞快的福身行礼。手里的账本也丢给他, “爹爹好人做到底。帮忙打打算盘。”拉着章年卿飞快的走了。 两个孩子都走远了, 孔丹依方才道:“就这么放他们走了?” “不然呢?”冯承辉揽过妻子,苦口婆心:“当初你爹对我可没有这么严苛啊。”促狭的抱拳:“感谢老泰山的大恩大德。” 孔丹依一把丢过手绢,飘飘然盖住他抱拳的手:“臊不臊。”起身坐到梳妆台前,假装忙碌的东摸摸,西碰碰。 冯承辉跟过去,从她手里抽出珠钗,在她鬓发尚比划。“好端端的,怎么做起那王母娘娘了。也不心疼两个孩子可怜。” 铜镜里映着两人的身影,孔丹依看的正入神。听了他的话,随手抽下头上不伦不类的珠花,转身道:“你是不知道。前儿俏姐儿有点风寒,我不放心,夜里去陪她睡。” “恩,我知道。那晚我独守”冯承辉眼神骤然一变,想到什么:“章年卿夜里去俏俏屋里了?” “那倒没有。你想哪去了,他能有那么大胆。”孔丹依叹气道:“是你闺女。夜里她烫的厉害,我摸她额头量温度。她竟抱着我手喊,‘天德哥,天德哥。’你说气不气人!” “她,她。俏俏她真的这么喊。”冯承辉震惊道:“她抱着你的手喊章年卿?” “可不是吗。还蹭着我手背,哭的跟小猫似的。软着声问我,‘哥哥,三哥你怎么才来看我。’‘我都想你了。’” 孔丹依绘声绘色模仿着童音,她本就是位风华绝代的美人儿。脸上娇嫩如昔,两声‘哥哥’喊得,冯承辉都想歪了。 “听听,这都是什么话。谁教她的这些混账话。她亲娘我活了一把岁数,也说不出来这么肉麻的话!”孔丹依忿忿不平,只觉得有人教坏了她女儿,还是在她眼皮子底下。 至于这个‘有人’是谁,大家心知肚明。 冯承辉盯着她的脸道:“我瞧你说着也挺好,我爱听。” 孔丹依打他一下,又气又笑:“和你说正经的呢。” “恩。对,先说正经的,等会儿,再说我们的事。”话一落音,便被一双柔夷在腰间拧了一把。 冯承辉正色道:“这么说,天德经常去内宅?” 孔丹依冷笑一声,“恰恰相反,他到没去过几次。是你闺女自个天天往晖圣阁跑,好几次天色暗了,都是天德抱着她回来的。你闺女跟个小赖皮似的挂在人家胳膊上不肯下来,惊的章年卿频频往院子看。只怕有人来了。” 冯承辉莫名觉得脸上臊得慌,埋怨道:“你是怎么教闺女的。” 孔丹依冤枉极了,戳着他胸膛问,“你还让我怎么教,就拿今儿来说,我不让他们出去。你倒好,大手一挥装慈父,还怨我当狠心的王母,阻拦人家小鸳鸯。” 冯承辉词穷,噎住半晌无话。良久一拍桌子,“肯定是章年卿这个小兔崽子,教坏了咱闺女。俏俏以前多么听话啊,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那姓黄的小子来咱们家的时候,幼娘可是一个字都没和他说。” “呵呵。”孔丹依双掌拍在丈夫肩头,轻轻把人推开,“你啊,这就不知道了吧。天德来咱们家第一天,两个孩子就在游廊上聊的十分开心。” “还有这事?”冯承辉瞪大眼睛。 马车停在桐孙河旁,章年卿先一步跳下马车,车夫弯腰支脚踏,他则捉着冯俏的小手,扶着她下来。 刚站稳,河风袭面,冰凉刺骨。章年卿对马车里喊:“珠珠,把斗篷给我。” 章年卿细心为冯俏戴好兜帽,远远见船上有人招手,一条扁舟划水而来。章年卿低头看着小姑娘,“怕船吗。” 冯俏摇摇头,“不怕。” 章年卿瞥她一眼,没有说话。船过来时,章年卿说船太小,珠珠穿的也单薄,就留在马车里,也省的小船还要过来接一趟。冯俏答应了。 上船时,章年卿小声道:“抱着我的腰。” 冯俏下意识的照做,她从他怀里仰起头,问他:“为什么要抱着你啊。” 章年卿不答反问,“暖和吗。” “暖和。”冯俏重重点头,像抱着个大火炉一样。他的气息笼罩着她,浑身都暖洋洋的。 章年卿似乎笑了一下,她不确定。只感觉他胸膛震动一下,仿佛很开心。 快驶到大船时,章年卿凑在她耳旁小声道:“船上有人问起,你就说你怕水,晕船才抓着我。记住了吗。” “撒谎。” 章年卿拧着她鼻子,“不乐意?”掰着腰后娇嫩的小指头就要推开她。 “乐意乐意。”冯俏扑在他怀里,噘着嘴,闷闷道:“我觉得你都不疼我了。以前你对我可好了。” 章年卿失笑:“我现在对你不好吗。” 冯俏还未答。 嘭—— 一声轻微的撞击,到了。 两人从旋梯处相继上去,刚一上船,便有人过来打招呼。杨久安端着两杯酒,自己一杯,章年卿一杯,笑道:“来晚了,罚酒。” 章年卿仰头而尽,十分痛快。一股热辣顺喉咙传进胃里,全身都暖和起来。一路坐小船过来吃的冷风全部消失殆尽。要不是冯俏不能喝酒,他都想给冯俏喝一杯。 杨久安挑着眉,得意道:“怎么样,够劲吧。身上暖和了没。” “又是偷长公主的?” “瞧你这话说的。船是我娘给我的,自然整条船上的东西都是我的。” 杨久安大言不惭,其实他借船的时候,也不知道船舱底有那么多好东西。他只看上这艘船的奢华大气漂亮。只觉得带出去十分有面子。谁想到还有意外惊喜呢。 杨久安看了眼不远处的冯俏,问道:“你们两一起来的?对了,刚你们在船上推什么呢。” 章年卿冲他使个眼色,苦着脸道:“别提了。冯先生的女儿,托我出门照看的。” 杨久安立即‘爽朗’的笑道:“可怜见得,寄人篱下你就忍忍吧。”语气却不是那么回事,捂着肚子笑的不停。 很快跟在杨久安身边的公子哥,都知道章年卿身边带了个跟屁虫小不点,还打不得骂不得。一个个都不厚道的笑起来。 郭嘉早早受了表哥杨久安指示,牵着冯俏坐到女眷这边。热情的介绍给大家认识,女孩子们叽叽喳喳的,不一会便问到章年卿身上。 一个嘴边长着燕子的小姑娘,好奇的问:“你真的跟你的未婚夫同吃同住吗。” 冯俏一愣,脑子还没反应过来。郭嘉便不悦道:“应婷婷,别人问这话就算了。你哥哥当初也是在晖圣堂念过几天书的,你回去问问你哥哥。看看晖圣堂和冯家是怎么样个格局。” 姓应,应云亮的妹妹? 冯俏抿唇一笑:“应师兄是甲午科的进士,外放在甘州也有几年了吧?不知什么时候回京城啊。我爹爹还时常念叨他呢。” “你就是‘晖圣堂小师妹’啊。你见过我哥哥吗?”应婷婷新鲜极了,时常听她哥哥说起,她还是第一次见真人。 “没有。”冯俏神情遗憾,歉笑道:“不过我在父亲书房见过你哥哥文章,文如其人,想来你哥哥也定是个极为出色的青年才俊。” 应婷婷显然和她哥哥感情很好,见冯俏赞她哥哥,满脸得意。两人你来我往,不一会便热络起来,气氛极好。 今天姗姗来迟的不止章年卿二人,另一位重要客人,任伯中也姗姗来迟。 章年卿拦下杨久安令下人捧上的酒盘,吩咐道:“换杯热茶来。” 然后对任伯中歉意道:“酒你先别急,今天找你来又正事。等会陪你喝个尽兴。” 所以事情发生第一时间,他脑海里回想的居然是:皇上究竟是什么时候身体开始不好的。不知是不是他心理作用,他总觉得上次见皇上,皇上便脸色苍白,没有一丝血色,一副病容。 私下里他还和陈伏嚼过舌根,陈伏还促狭的说,皇上后宫佳丽三千,他脸色好看了,后宫的娘娘们脸色就该不好看了。 章年卿觉得十分在理,也就没纠结这事了。 和景帝死的太突然了,满朝文武都猝不及防。 直到这时,章年卿还没有意识到这件事会对他产生多大影响。 作为和景年间最后一个新科状元,放榜第二天皇帝驾崩。 他甚至还没来得及去翰林院赴任。 章年卿这个状元当得说不上来的尴尬。 章芮樊回来的时候除了带回来一些,‘陛下可能一直在服用丹药’‘皇上的死是突然的,大皇子的死却是有预谋的。’‘所以看起来皇上的死也不单纯了。’这些事关朝政的消息。 他沉重的看了章年卿一眼:“天德,你要做好心理准备。如果真是诸位皇子继位,他们多少也得做做样子对你们抚恩。如果,真的是齐王代侄继位” 章芮樊没有说下去,章年卿感到轰隆一声,头顶的天塌了。 十五岁的少年脊骨单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许是因为他黑,只能从他表情窥出阴测测的沉色。章年卿张了张嘴,艰难的问出一句话:“我会怎么样。” “怎么样”章芮樊咂摸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苦笑一声:“一朝天子一朝臣,实不相瞒。为父都不知道自己头上这顶乌纱帽保不保得住。你的将来更无从说起。” 章年卿喃喃道:“皇上怎么就死了呢” “是啊,皇上怎么就死了呢” 整个大魏的天都愁云满布,章芮樊现在每天上朝都是一种煎熬。以礼部为首的礼部尚书,以刘首辅为首的刘崇光等朝臣,天天在朝堂上吵。礼部认为应遵照古法,子承父位。刘宗光认为要与时俱变,结合当朝情况,让更有经验的齐王继位更好。 齐王已经到京,从头到尾只露了一次面。表达了两个意思:一c他愿意临危受命接管大魏江山。二c待他百年之后,一定将皇位完璧归赵,还给哥哥这一脉。然后再没有表过态。 起码没有在明面上拉拢朝臣,聚集势力什么的。 甚至摆出一副闭门谢客的姿态,他只听结果。大家同意他当,他立即走马上任。大家不同意,他立即卷着铺盖回他的藩地当他的齐王。 章芮樊的顶头上司吏部尚书对他说:“芮樊啊,你我共事这么多年。如今就算熬到头了。你有没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在我卸任之前,我再最后帮你一把。” 吏部掌握所有朝臣官员的任职调遣,没有哪个皇帝会在这个位置留下别人的人。齐王一旦继位,第一个换的肯定是吏部的人,再一点一点授意,由吏部尚书c侍郎慢慢换掉各个位子上的关键人马。 章芮樊沉默良久,望着老眼浑浊的上司,触动道:“学生能问问,今科状元章年卿的任遣吗。” “他,我做不了主。芮樊,你有三个儿子,适当的时候,该放弃的,你得选择放弃。”吏部尚书直接了当道:“你知道的,章年卿的文章本是得不了状元的,他是入了皇上的眼才钦点了他的第一。他的以后,还得看新帝什么态度。” 章芮樊胸膛起伏不定,吏部尚书再看时,章芮樊眼底已经有了泪,他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缓慢道:“学生能回河南吗。学生在那里发的家,内子娘家也在河南可能的话,学生想回河南。” 为避免徇私,朝廷任官同场会避过该官员家乡。章年卿已经老了,他不想再去适应一个新地方了。既然家乡去不了,他把二老接过来,一家人住到河南也好。 闻言,吏部尚书哈哈大笑,连连点头:“好好好。他日若能京城再见,记得来请我这个糟老头子喝杯酒。” 章芮樊跪下时,眼泪也跟着掉下来,他重重磕头:“一定。” 临走时,章芮樊还不死心的问:“我能把年哥儿一起带到任上去吗。” 吏部尚书有些于心不忍,还是绝情的摇头:“他是新科状元,授职翰林,又没有外放出去,怎么能随随便便的离京呢。” 章芮樊再也受不了,捂着脸嚎啕大哭,捶着地板,痛心道:“他才十五岁啊,他才十五岁啊。” 吏部尚书叹息道:“芮樊。给我两年时间,届时如果我还有机会,我寻个错处将他从翰林院遣出来,届时无论调到陕西还是甘肃,能离你们近一点是一点。”忽的想到什么:“我记得你家老三不是订了亲吗,让他赶紧成亲,在京城也有个托付。” 章芮樊愕然道:“国孝少则一年,重则三年。不能婚配嫁娶大行喜事。虽有百日内可以从简举礼的疏漏,可我姻亲家的姑娘今年勉勉才十岁,达不到事出从急的要求。这个办法恐怕行不通。” “你倒是给你儿子定了门好亲事。”不知想到了什么,吏部尚书忽然笑道:“这手无实权还是有手无实权的好处。衍圣公一家,在皇家便是一个人形祥瑞,图个国运昌隆的好征兆。不管新帝是谁,也没人去动他家。” 章芮樊不知上司何意,“您的意思是说?” 吏部尚书笑了笑,简洁道:“将章年卿留在京城吧,我和他泰山都会照看着。如今谁也说不清以后是个什么光景,没准他还是有大造化的。”没有再多解释什么。 章芮樊喏喏点头,答应了。 晚上点了灯,章芮樊和陶茹茹睡下,说卸任的事,说回河南的事,说接双亲的事,七零八落说了一大堆。章芮樊望着黑漆漆的床幔道:“年哥儿可能得留下。” 陶茹茹大惊失色:“什么,你要把他一个人留在京城。” 章芮樊口气强硬:“他身边内有丫鬟婆子,外有他老师兼泰山。你有什么不放心的。我们把钱财银两给他留够,男子汉大丈夫,还一辈子离不得家了?” “你怎么这么铁石心肠!”陶茹茹大哭大闹,“我不同意,我绝不同意把年哥儿一个人留在京城,要走你自己走。我陪着我儿子。” 章芮樊气笑了,“青鸾你不管了?老大媳妇还怀着身孕你都不管了。” “我。”陶茹茹难以割舍,大哭不止:“你就不能想想办法,把天德也带走吗。” 章芮樊冷冰冰道:“妇人之仁。睡觉!” 陶茹茹看着冷漠的丈夫,一阵绝望。想着她的年哥儿,只觉得章年卿命苦,一会儿便哭湿了枕巾,一晚上都没睡着。 章年卿再一觉醒来,便发现家里上上下下在收拾东西。一问才知要搬家回河南了,他拔腿去书房问章芮樊,“新帝不是还没确定吗。”气喘吁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33.番外:青鸾篇(四) 全文完结, 订阅低于60的,三天后再来刷新么么哒! 在章年卿小声提醒下, 冯俏冲杨久安行礼。 “都别看了。” 章年卿似乎跟杨久安很熟稔一样,不客气的推他一把。拉来任伯中,指着冯俏道:“上次我问你的病人就是她。这小半年里,她又长了两颗新牙。现在共有二十六颗牙。原来的两个还是没掉。” 任伯中冷笑道:“你怎么不明年把人再带过来。”翻了个白眼, 一副没好气的样子。 章年卿恼道:“我今天能把人带出来就不容易了。” “好了好了, 别吵了。这里不能久呆, 办正事要紧。”杨久安打圆场道。 任伯中净过手, 端着冯俏小脸左右查看, 并示意她张嘴。 好半天, 见任伯中还想把手塞进去摸。章年卿不悦道:“你能不碰她吗。” “嘶。我说你这是讳病忌医啊。”任伯中瞪他:“不碰她我怎么看的清楚。” 章年卿语气烦躁,道:“她自己不会张嘴啊。” 一时剑拨弩张,眼看两人又要吵起来。 郭嘉脆声道:“伯中哥哥,你让章大人自己扶着冯姑娘脸算了。让他当你的助手,你指挥他。”妙眸一转,看着章年卿:“不知章大人愿不愿意屈尊?” 章年卿当然愿意。只是看着他们促狭的笑容, 有些不好意思张口。 望着三人一副好整以暇看戏的模样。章年卿叹了口气,伸手捧起冯俏的小脸。刚一上手,三人便闷声哧哧的笑。 章年卿置之不理, 低头看着冯俏,只见她玉眸黑曜石, 闪闪煜煜。眼神一直追随着他, 手上触感丝滑, 颊香娇嫩。 冯俏望着他,一副任君采撷的样子。让他总错觉小姑娘是在撒娇索吻。 任伯中道:“朝左,再挪一点。你对着光啊。呵,章大人,您行不行啊。” 别人的手哪有自己的听话,任伯中脸上薄怒,章年卿有求于人,只好讪讪不驳,任人指挥。 终于,任伯中敲棺盖论,指着自己左颊,“这边噬的最严的是乳牙,十三岁前基本就换干净了。” 章年卿急道:“那右边呢。” “没救了。”任伯中神情无奈:“你也看到了,她这边龋洞比左边的小很多,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恒牙比乳牙结实。” 任伯中边走边道:“我刚看她的齿泽c排列,便觉得不妙。你以后还是看着她少吃甜食,勤漱口吧。再没办法了。对了,上次你带回去的苦参粉还有吗,没了下次让人到我那去拿。”回头见章年卿出神,拍着他肩头安慰:“以后费些神,仔细点吧。” 冯俏心情有些低落,大家走了,她还不死心的对着镜子照。 章年卿送走三人,关好门。回头一看,倍觉心疼。 “俏俏。” 冯俏没回头。 章年卿耐着性子继续喊:“幼娘,回头看看我。” 冯俏吸吸鼻子,眼睛亮晶晶的。章年卿心蓦地揪在一起,别哭啊,别哭啊。千万别哭啊。 冯俏没有哭,小声问他:“等我老了,牙齿掉光了,吃不了饭怎么办。” 章年卿蹲下,与她视线平齐。声音低沉又认真:“我嚼着给你吃。你喜欢吃什么,我一点点嚼碎喂给你。” 话音一落,冯俏反而哭了。泪珠顺着她脸庞滚进他颈间,她捶他一下,破涕为笑:“你好恶心。我才不要吃你口水。” “小坏蛋,嫌弃我是不是。” 章年卿仗着手长腿长,拽着她滚到地毯上。冯俏一时不妨,摔进他的怀里。被他从头到脚裹着,滚了好几圈。 冯俏晕头转向,脑中还未清醒。章年卿的脸蓦地压下来,大山压境般,她窒了一窒,只感到唇上压上两片柔软又冰凉的东西。带着柔韧的劲道,是她不能挣脱的力气。 冯俏怔了半晌,才想起来用双手推他。慌张的扭头朝门窗看,刚看见门窗紧闭的影子,便被一双大手掰回了头。 她胆怯的将头压在他颈侧,死死压着,就是不抬头。声音快哭了:“天德哥,我害怕。” 章年卿不说话,右手强硬的将她后脑勺从颈侧抠下来。唇覆上她的,试图撬开她的唇瓣。冯俏怕的要命,未知的恐惧让她胆怯。她哭的梨花带雨,像个小泪人儿。 可眼前这个人又是她熟悉而信任的,尽管此时此刻,他陌生的可怕。她不知该如何是好,眼泪一行接一行,无助的滑下。 章年卿指腹拭过她的泪,轻哄道:“俏俏不怕。乖,三哥就亲亲。就亲一下,小小的一下。幼娘不哭了,三哥心疼你。只亲亲那颗小牙,三哥保证。”赌咒发誓的。 冯俏红着眼睛问,“牙怎么亲的到,你骗我。” “你试试就知道我有没有骗你了。” 章年卿俯下身,继续努力撬开她的小嘴。冯俏不配合的厉害,他只好伸手,将她捏成小猪脸。深吻进去,舔舐着那颗坏掉的牙。 过了会,也不厚此薄彼。将那颗这辈子也不会好的牙,痛心的爱抚一遍,里里外外,照顾的很周全。很符合他周道的性子。 冯俏从来没经历过这种事情,甚至闻所未闻,美眸大睁不知所措。 章年卿被她看的心悸,不禁伸出手盖着她的眼睛。 “俏俏乖。” 冯俏怕死这句话了。 章年卿松手扶她起来的时候,冯俏红艳艳的小嘴已经微肿起来,说不上来的丑。 冯俏一照镜子,回头便踹了他一脚,“章天德你混蛋!” 章年卿认罚认错,眉低目顺。待她撒够气,才下楼冲郭嘉借了副帷帽。遮遮掩掩,总算没露什么马脚。 回到冯府,却不这么好打马虎眼了。 对着孔丹依,章年卿却是一本正经,满脸忧心道:“今日席上有爆椒虾,俏俏嘴吃肿了。不知有没有上火,请大夫来看看吧。” 孔丹依狐疑道:“这个时节有虾?” 章年卿面不改色心不跳:“可不是吗。正是因为难得,俏俏才发了馋,她在女眷那边坐着。我也不好管,回来就成这样了。” 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歉意道:“何况,我疼爱她,她一撒娇,我就没辙了。所以就” 孔丹依呵呵,没说什么。只道:“等会去趟书房,你老师有事找你。” 章年卿错愕,“啊,什么事?” “你去了就知道了。” 章年卿一走,孔丹依便掀开帷帽,盯着女儿红艳艳的唇瓣看了一会。柔声问道:“幼娘,如实告诉娘,你的嘴是怎么弄的。” 骗傻子呢。她的闺女被男人带出去一天,回来嘴就肿了。鬼才信是辣椒吃的。 冯俏眼神清澈,甜甜道:“吃虾了。” 孔丹依气的七窍生烟,也拿这个被坏小子教唆的丫头没辙。 谁知,冯俏却不打自招。 孔丹依坐在一旁生气时,冯俏忽然道:“娘,有个问题我想请教你。” 孔丹依头也没抬,“什么问题?” 冯俏踌躇一会,怯怯的站起来。凑到孔丹依唇前,亲了一下。孔丹依呆滞住,冯俏小声问:“娘,如果有人这样,是什么意思啊。” 孔丹依缓缓扭头,震惊道不可思议:“章年卿这样亲你了?” “娘怎么知道。”冯俏低头搅着手帕,小脸红通通的,声音羞涩。 孔丹依失声道:“你们还干什么了。” “还,还要干什么吗?”冯俏迷惑道。 孔丹依抚着胸口,松了一口气。压下满腔怒火,竭力柔和道:“没什么。下次不许了。”她轻描淡写的,“这是成亲后才能做的事。现在做会被人耻笑的。” 孔丹依温柔的摸了摸女儿头发,“不早了。幼娘早点休息。记住娘的话,以后不许再和章年卿做这件事。” 冯俏听出母亲的怒火,小心翼翼的问:“娘,是不是这是不好的事。” 母亲从小就教育她,不能直呼其名。这是大不敬,很鄙视很生气一个人才这么喊。 可母亲刚叫了好几次章年卿,显然是很生气。 “对,非常不好。”孔丹依道。 冯俏怯怯的没敢再问。其实她还想问,亲额头是不是也不好。天德哥还挠她腰痒痒,是不是这样也不好。 隐隐的,她其实明白。 却期盼着奇迹,她希望娘说这是好的。因为 只要天德哥不要像今天那样亲她,她还是很想抱抱他。 天德哥的怀抱很温暖呢。 章年卿忐忑不安的去了书房,果不其然。冯先生告诉他一个消息,一个让他不知道该难过还是该高兴的消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34.番外:青鸾篇(五) 全文完结, 订阅低于60的, 三天后再来刷新么么哒! 陈伏走后, 章年卿立即起身翻出纸笔。凭着记忆, 誊写出朝堂上那篇拙作。记忆清晰又模糊, 复杂的交织着,章年卿咬着牙, 凭着对自己记忆力的自信。同时也在不断暗示自己,别总想着错了。越是这么想, 结果越坏。对自己有信心些。 一篇文章促就后, 他大汗淋漓, 后背全湿。比自己重新写一篇还要艰难。 长舒一口气放下毛笔, 逐字逐句读起来。想着冯承辉曾经教导他的,索性把门一关,服侍的人都遣开。 对着墙, 一字一句,大声念起来。烛影摇曳, 也不知是他心中缔结, 还是他笔误的那处写的真的牵强别扭。他每每读到此处, 便读不下去了。 月上中天,夜色无边。 章年卿无论如何也睡不着,在床上翻来覆去的。蓦地, 他猛的坐起来, 掀开床帐穿鞋穿衣服:“来人啊。备马车, 我要去冯府。” “现, 现在吗?”下人望了望漆黑黑的庭院。 “对,马上去办。”章年卿在箱笼翻找着外罩衫,下人硬着头皮出去了。 见状,他的贴身小厮毛竹劝道:“三少爷你有什么急事明天早上再去不行吗。您再急,也不能这个时辰就去啊。冯先生他们肯定早就歇息了。” “我知道我知道。我都知道!”章年卿红着眼睛,像一头暴怒的野兽。啪嗒,眼泪落下来。他蹲下身抱头痛哭,“这件心事不了,我实在睡不着。毛竹,我等不了。明天早上,呵,一盏茶的时间我都不想等。” “可你现在去找了冯先生有什么用呢。”毛竹旁观者清,老实道:“先生不是考官,你也不能重新进殿考一次。事已成定局,三少爷你再急有什么用呢。”一语中的,戳破现实。 他把人扶到床上,轻手轻脚盖上被子。“少爷,睡吧。这种事急不得,是您的,跑不掉,不是您的,强求不来。” 怎么能强求不来呢。 章年卿怔怔的想,一夜无眠。 第二日大清早,毛竹带着婢女端着布帕热水进门。 一进门,见章年卿已经穿戴好衣服。他神色憔悴,眼底淡青。毛竹看在眼里,叹了口气,没敢说什么。手脚麻利的服侍他梳头,“马车已经准备考了,早膳也做的差不多了,三爷要用点在走吗。” “不用了,这就走吧。”章年卿热帕子随手递给丫鬟。 临走前,他走到桌前,盯着桌子上的墨卷,良久。卷起收在袖子里。 冯府内,小花园。 “好了没啊,你快点。再弄不好,我回去就没法交代了。”冯俏的表姐——林灼,在一旁催促不断。 冯俏眼稳心稳手稳,手里正捧着一个破损的唐三彩小马,形状不大,只能做把玩。现如今却是首尾分离,碎成三块。她停下手中的活,叹了口气,瞪眼道:“你再催我,我就不帮你修补了。你说你怎么这么能败家,上次摔坏了姑姑的玉镯,勉强拿金镶玉凑合过去了。现在你居然又把姑父的好不容易收藏到的唐三彩小马摔坏了。我总不能给马脖子上镶一圈金吧姑父肯定会发现端倪的。” 林灼欲言又止,委屈巴巴的住了嘴。她正有求于人,不敢得罪冯俏。 冯俏修补古画瓷器的活是无师自通。冯家只她一个孩子,幼时时常寂寞无聊,便经常去孔家和表哥表姐们玩。孔明江家里老东西太多,炕角上随便压压一块砖都是老古董。修修补补,经常在所难免。 冯俏非常感兴趣,时常蹲在孔明江身边看。小冯俏极为聪明,不管什么东西看一遍就会,渐渐地耳濡目染,无师自通。 冯俏六岁的时候补过一副仇英的仕女图,破坏过程比较凶残。表兄妹几个一副闯了大祸的样子,大舅的长子一咬牙,站出来,说这件事他一个人去承担,让谁都别声张。 孔明江回来后果然大发雷霆,痛打了孔大哥一顿不算,还把人扔进了柴房,美誉其名:面壁思过。 大家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冯俏一声不吭将碎纸残片报走,重新拼凑c重裱并且做旧。 冯俏把修补品拿出来后,大家都吓傻了。谁也不相信这是她一个人完成的,孔二哥更是一脸严肃深沉的说,“把它抱给字画楼的老师傅,至少也得三天才能修复。” 冯俏莫名其妙,觉得二哥实在夸张。她一个小孩子一会儿就能弄好的东西,大人怎么可能那么犯难。 不过现在不是争辩这个的时候,大家赶紧把字画送去,让爷爷消气。 孔明江拿着字画,倒是没有消气的意思。大家这才知道,孔明江不是生气大家弄坏了字画,一副字画算什么,让他愤怒的是孔大哥的教养,并质问大家:“你大哥可是跟着皇子在念书,赶明儿他在皇宫也这么毛毛躁躁,谁去救他,恩?!” 气过了,孔明江才想起来问冯俏:“你跟谁学的这个?” “这很难吗,为什么你们都这么问我。”冯俏疑惑极了,不知为何,声音里还有一丝颤抖。 后来孔明江发现,冯俏不仅修复字画很有天赋,一些古董瓷器,更是上手就来。这让孔明江很震惊,他第一次开始正视这个小外孙女。渐渐的,他发现,与其说冯俏很有天赋,倒不如说她很有学问。 许是小时候太寂寞了,冯俏念得书又杂又多,心窍开的快。女孩子家本来就心思细腻,很容易从纸张脉络里找出它原本的样子。 看得多了,便会的多了。 孔明江闲赋在家,琴棋书画奇淫技巧上无一不是行家。他爱冯俏的聪慧,便想把她带在身边教。 冯俏却是一个不喜欢学东西的,她只对自己感兴趣的东西下功夫。孔明江试了几次后便放弃了,强扭的瓜还真是不甜。 他不止一次的对夫人感慨惋惜,孔夫人却道:“她爹是寒门子弟,还能一举夺冠考取状元。依依更是自幼就聪慧,他们两的孩子,怎么会笨。只可惜俏姐儿是个女孩子,若是个男孩”不知不觉就扯远了。 孔夫人沉默下来,女儿没给冯家添一个儿子,她总害怕哪天一睁眼,依依就哭着回来,说冯承辉不要她了。 冯俏正埋头把最后的尾巴粘上去,然后刮漆描补颜色。灰头土脸时,突然听说章年卿来了,吓得她蓦地站起来,摸摸头发,又看看自己身上的衣裳,一闷头钻进房间了。任凭林灼呼喊,也置之不理。 书房里,冯承辉惊愕的看着章年卿:“你怎么来了。你怎么现在这个时辰来,也不看今天是什么日子,你还敢乱跑。” 章年卿浑浑噩噩的,脑袋一时没转过弯:“什么日子?” 依惯例,殿试结束后,翌日清晨,皇帝依例单独召见前十名新科进士,人称“小传胪”。 冯承辉恨铁不成钢,“赶紧回去,小心皇上找不到你人。” “哦,哦。”章年卿说着就要出去,他把这件事忘得一干二净。跨出门时,想了想,将磨卷抽出来交给冯承辉:“冯先生,这是我凭记忆誊下来的,我昨日殿考的卷子。我今天找你来,就是心里没底。” 冯承辉疑惑的接过,指着一处明显别扭的‘国’字。“这是怎么回事。” 章年卿回头,笑容孤寒:“戳破我自信的东西。” 冯俏穿戴焕然一新,出来却不见章年卿。探头探脑去了冯承辉书房,却见冯承辉在烧什么东西。“爹,章三哥呢?” “我让他回去等消息了。” “哦,对。今天是小传胪的日子。”冯俏眼睛一转,偎过去抱着冯承辉的胳膊,娇声问道:“爹,章三哥是你的学生,你觉得他这次能一举夺冠吗。” 冯承辉喟然道:“原来七分的把握,现在只剩下了五分。” 冯俏愣住了,“为什么?” 冯承辉不欲多解释,只道:“也是他的运气没到。这世间的状元,七分靠才气,三分拼运气。实力加运道是平步青云,实力加疏忽意外就是怀才不遇,一辈子郁郁不得志了。”声音很是怅然。 冯俏说不清心中是什么感觉,只觉得鼻子一酸,眼眶有泪意。这一刻,她竟是希望章年卿能金榜题名。真心实意,不掺半分虚假。 她小声问:“没有回旋的余地了吗。” “那倒不至于。”冯承辉想着那份墨卷上的字字句句,沉吟道:“凭他的才华进前十甲是不难的。其余的,就看运气吧。只要他能在皇上召见时表现突出,给皇上留下印象,未必就没机会”余下几字没有说,充满无限期望。 章年卿刚走到半道,便见章家仆人喘着粗气道:“宫里来人召见三爷。三爷快跟我们回去吧。” 闻言,章年卿话都没多说,便钻进马车。 马车摇摇晃晃,薄薄倦意传来,章年卿打了个哈欠,一时有些后悔昨晚没睡觉。他这副样子就去面圣。真是 屋漏偏锋连夜雨。 他长叹一口气,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为今之计,只能背水一战。 没准他还有机会。 不觉已经唱到章年卿的名字,和景帝将他的试卷从最下面抽上来。略略扫过几眼,又翻出考生履历,见‘父章芮樊 仕’的字样。不免好奇,望着章年卿问:“你父亲章芮樊,可是朕的吏部侍郎章芮樊。”语气十分亲昵。 章年卿觉得一阵阵刀剑光影,在场无人抬头。他已觉数千眼刀扎入骨。章年卿出列,中气十足,响亮回应:“正如陛下所言。” “哦?真是难得。从来只闻寒门出贵子,纨绔少伟男。却没想到朕在有生之年还能见到如此年轻有为的人才。”和景帝望着章年卿的目光满是温和喜欢,因章年卿身材伟岸,挺拔欣秀,和景帝只当这是个少年。低头一瞥,方才注意到他的年龄,大为震惊:“你才十五岁?” 章年卿肃然道:“是,学生是和景七年,九月九日生人。” 和景帝哑然失笑,良久才道:“可真是年轻啊。”居然还没过十五岁生辰。 这个小插曲很快过去,在场诸位一一报过出身姓名。皇上又简单问了每个人不同的问题,仔细观察了一下其品行举止。接着便是对策,皇上以政事摘择出来,校考在场的新科进士。 章年卿很快脱颖而出,他本就心思敏捷,知微见著。一字一句皆是在提问间便打好腹稿,出口成章滔滔不绝,字字句句一针见血。能看出来是个激进派。 这倒有意思了。和景帝靠在龙椅上,兴致盎然的看着章年卿。 这肯定不是章爱卿教的。 章芮樊素来是一个温和的老好人形象,许是因为委任着朝堂官员调动大权的缘故。章芮樊在朝堂上从来都是一个和事佬,但凡得罪人的事推给他做,他总能做的滴水不漏,皆大欢喜。这让和景帝都很佩服。 可章年卿不知道这些,平素在家里章芮樊对他不是打就是骂,脾气又急又躁。他哪知道父亲在朝堂是这个样子。 和景帝沉吟的一会,又抛出一个问题:“靖安素来以才子之乡闻名,两百年来,状元坊便有整整六十三座。今年靖安遇灾,税赋遇难。加之又有诸多举子贡士以私田的名义,将百姓的民田记于自己名下,以逃避税赋。章卿认为,这是救民还是误国?” 章卿,他用的是卿字。 章年卿颤抖着胳膊,在宽大的衣袖间紧紧攥成拳,不让自己抖的太厉害。这个问题他和冯先生商讨过。可皇上为什么把这个问题单独挑出来问他呢。是因为巧合,还是知道他和陈伏有交情之事。 章年卿不敢往下想,稳稳心神,掷地有声道:“学生以为,是误国。” 满场哗然,连一些和章芮樊素有交情的官员见状都忍不住给章年卿使眼色。这件事在朝堂上都吵了一个月了,乱成一锅粥,谁也无法下手解决。 靖安隶属江西布政使司,素来是鱼米之乡,税赋大省。今年遭灾属实,故而今年的举子护私田也比往年都激烈。 可皇上却不能下手去整治。现如今,不过是户部银钱缺了一道大口,且没有流民,没有土匪反军。大家靠躲税,姑且能过下去,虽填不饱肚子,好歹没有流离失所。给其一两年休养生息,也便缓过来了。到时候在挪出手脚收拾那些以下犯上学子也不迟。 何况,重灾下免税,已是历年来的惯例。和景帝也不例外,这中庸之道的解决办法,便是他自己提出来的。 这天下,你和谁政见不合都无碍,倘若你和当今皇上也政见不合,这一生的宦海生涯也就走到尽头了。 章年卿的墨卷原本答的就不出色,这下可算彻底完了。官员们不忍直视,只为章年卿可惜。 章年卿风云不变,任凭众人打量。他不疾不徐道:“学生不才,略闻户部收支以赋税c关税c户税,商税,盐课五项为主力。江西是赋税大省,民间有言,天下税赋十之有三四来自江浙,由此可见,江西税赋大减一事,无疑削弱了大半资金来源。学生五岁时,便闻苗青苗大将军战死关外,原因不是他没有打仗的能力,也不是他手下没有将才。而是,因为他没有粮了。” 奉天殿内一片寂静,章年卿说到动情处,哽咽道:“我当时问爹,为什么朝廷不给他拨粮啊,苗将军为我们保卫家园,为什么我们连饭都不能给他吃,还得让他饿肚子。我爹说,因为国库里没有钱,没有银子了。连皇上都五年没有过过寿辰,皇后带头在后宫消减开支。但是还是不够啊。因市舶司见海外利大,建造船只出海贩卖金银玉器布匹。出海不利,被飓风全部卷进海里。这一卷,把户部五分之一的钱财都淹进大海了。加之苗将军征战c连年折损的地税人丁。” 章年卿扑通跪下,高声道:“学生斗胆问皇上。以上种种,加之今年靖安的税害,户部,还有钱吗。” “你好大的胆子。”和景帝轻轻笑了,没有生气,反问:“那照你的意思,为了国库不空虚,朕应该将那些护了私田的举人抓起来,然后再免税抚民?” 章年卿心一跳,皇上是生气了吗。为什么把他树在天下举人对面当靶子。 他缓了缓神,斩掉旁枝末节,迅速直奔主题。“学生以为,这样不妥。免税抚民是对的,暂且不惩治这些举人,皇上也是对的。可,皇上您问学生的是:这是‘救民’还是‘误国’。并没有让臣去判断这些事的对错。学生言误国,皇上可以免税,举子却不能护田。万不能开此先例,让天下黎民的觉得,遇灾不必求皇上佑恩,随便找一中举之人庇佑庇佑即可。更不能滋长这些举子的野心,让其觉得朝政国事,他们可以随意干涉。” 一片寂静,半晌,和景帝才道:“赘了。你这些话若要做文章,前言皆是走字数的废话,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这是把朝政之事强行拉回到学问上了。 这下无论章年卿说什么,都不是妄论朝政,而只是对策做题。 章年卿松了一口气,顺着台阶下,笑道“学生还有一句,添补上,便能串上了。” “哦?说说看。”和景帝颇有兴致。 章年卿顿顿道:“富国为本,安邦为辅;固本守辅,互替互换。国定民安家富强,此为良循,周而始转,方为国昌隆运。” “好一句‘国富民安家富强’。说到底,你还是跟你父亲一个性子。”和景帝哈哈大笑。 “啊。”章年卿懵了。 和景帝看着殿内诸人,最后目光定在章年卿身上,不紧不慢道:“你父亲也是个喜欢天下大同的人。”将天下大同四字咬的意味深长。 章年卿总觉得哪里怪怪的,这句话皇上表达的应该不是正面意思。 过了很久,章年卿躺在回家的马车里昏昏欲睡,蓦地反应过来,难不成皇上是在说他爹是个老好人,爱和稀泥吗? 章年卿彻底懵了,不会吧,皇上是不是对他误解什么了。 他不同意惩罚那些举人,不是因为陈伏啊。好吧,也有一小部分是为了他。 可问题的关键是,如果是因为他的言论才导致皇上对着这些人痛下毒手。他还没步入官场,捅这么大篓子,以后可怎么混。 这么想着,浑浑噩噩睡着了。 大梦一觉,醒来正是黄昏时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35.番外:青鸾篇(六) 全文完结, 订阅低于60的, 三天后再来刷新么么哒!  “伯中?你问他干嘛?”周存礼纳闷, 两人同科加共事也没有说过几句话, 怎么张口就问他朋友, 他试探道:“你们认识?” “有空叫出来一起喝酒啊。”章年卿单支着胳膊,闲闲道:“不如就今儿吧, ‘大梦京’冬日里上了新酒,去尝尝鲜, 我请客。” 周存礼放下手中的书, 百思不得其解的看着他:“我说章少爷, 你这好端端的怎么黄鼠狼给鸡拜年啊。我看你就是没安好心。你不说清楚干什么, 我可不帮你叫人。” 谁不知道章年卿身边都是一群高官显贵的子弟,看他着是个清流,才名冠身。实则就是二世祖。 大前年章家着火, 不过烧了几间屋子,连个丫鬟都没伤着。硬是惊动了刑部, 连好心救火的杨学士都被叫去问了好几次话。 谁不知道章年卿是在报复, 东院那点破事, 个个心如明镜。 杨学士回来后,不再带着他们和章年卿郑大人针锋相对,几人和和平平修完新史, 各回部门就任。倒也相安无事。 那件事后, 大家便浑称他为‘章少爷’, 多少有些调侃的意思在里面。后来大家相熟了, 那份调侃便化成熟络,只有相熟的哥几个才这么喊。 章年卿道:“就喝酒还能有什么事。得,我老实说了吧。我妹子这两天后牙槽泛牙疼,我看他有没有什么招。” 周存礼不明白了:“有病了不去请大夫,找伯中干吗,他爹是太医院的,他才几斤几两重。” 章年卿含糊其词:“不方便。” 中午,冯俏窝在房间不肯出去,连饭都不吃。爬在锦被上,捂着腮帮子,眼睛红了一圈。 珠珠端着茶水偷偷摸摸进来,冯俏一看见她便问:“娘走了吗?” “走了走了。”珠珠上前摸了摸她的脸,看着冯俏微肿的腮帮子,给她换了个热帕子。叹息道:“小姐,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都疼成这样了还只在房间里抱着被子打滚。昨天也是,夜里疼成那样你怎么不喊三少爷过来看。反倒不疼了跑去撒娇。三少爷会心疼才怪。” 冯俏疼的心烦意乱,恼道:“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买了。” “你要把谁卖了。”门外一声笑意。 珠珠回头一看,讷讷道:“三少爷” 章年卿粲然一笑,手里拿着药瓶,提步要进。珠珠慌慌张张横臂挡在前面,眼睛一闭,心一横道:“三少爷,这是小姐闺房,你不能进。” “果然话多。看来真该卖了。”章年卿不咸不淡拨开她,指了指门口:“既然不合规矩,劳烦珠珠姑娘在这守一守了。”说着,把人关在门外。 冯俏凌乱着头发从锦被中抬起头,可怜兮兮的。章年卿取开她捂在腮帮子的白帕子,一抽,没抽出来。瞥了眼她白玉手背上隐隐的青筋,手下用力,握着她的手腕拉开,右手凌空一捞,拾起热帕。 冯俏的小脸顿时暴露在空气中,腮帮红肿。 章年卿看清后眼中闪过一抹心疼,指腹摩挲着她脸上娇嫩的肌肤。他刚进门,手里还带着料梢的寒气。 冯俏感到凉凉滑滑的,觉得很舒服,这次没有喊疼。怕章年卿看见自己的丑样,闷闷道:“你怎么来了。”声音有点哭意,“我最不想让你看见我这个样子了。” 章年卿眼眶一热,好笑的问她:“不向我兴师问罪了?” 给她掖了掖松松垮垮的上衣。拍了拍自己大腿,“来,躺着,让我看看到底怎么样了。” 冯俏十分顾忌形象,单手捂着鼻子,只露出嘴的位置,仰头张嘴。 章年卿拿干净软布擦擦指尖,顺着她的后牙槽细细摸了一遍,心里默默数着数。他问:“幼娘,你牙都换完了吗?” 冯俏骄傲道:“今年夏天的时候就换完了。” 章年卿屈指弹了下她的小虎牙,“傻丫头,这有什么好骄傲的。你还是祈祷你的后槽牙没有换吧。不然你可能真得龋齿一辈子。” “是是吗?”冯俏忍忍不住捧着自己左右腮帮,感觉了一下。“我会把坏牙换掉吗。” “有可能,我朋友说你这个年纪乳牙和恒牙是长在一起的,我刚摸了摸,你现在约有二十四颗牙齿,磨牙这里还没长齐。”拍拍她的屁股,示意她坐起来,递给冯俏一个小瓷瓶。“下次把把你带出去让大夫看看,没准还有的救。你先凑合用这个抹一抹,止痛的。” “这是什么?” “苦参汤的配料研制成的粉末。倒一点在指尖上,把粉末填进小洞里。用两次就不疼了。你在内宅住着不方便熬药,白日里就抹点药。睡前让珠珠帮你冲点药粉漱漱口。赶明儿我去在讨一点消肿的药,你配着用着。不管用我再想办法。” 章年卿怜惜的摸着她的脸,心痛不已:“可怜的俏俏。” 苦参汤,冯俏隐约有点印象。扁鹊仓公列传似乎便有记载齐大夫治龋齿的办法。她哼哼:“你那个朋友也不过是拾人牙慧。我是疼的忘了,不然我自己都给我开药方了。” 章年卿刮刮她鼻尖,失笑道:“好好好,我的幼娘最厉害。” 冯俏知道他在笑话自己,扭过身不理他。对着铜镜捣鼓,怎么也抹不对位置。明明舌头一瞬间就能找到的龋齿,指尖摸一圈也找不到地方。惹得她满嘴苦涩。 不知是不是章年卿在身边的缘故,她一委屈,眼泪就不受控制的掉下来,冯俏小性子发作,把铜镜狠狠推倒,趴在桌子上大哭不止。 小瓷瓶端正的放在左上角,没有跟着遭殃。 连发脾气都这么小心翼翼。 章年卿念头闪过,心头酸楚,屈腿蹲在她身旁,握着她的手,“冯先生和师母就你一个女儿,你怎么” 一时词穷,没在说下去。换了个话题道:“来,叫声三哥,哥帮你。” 冯俏楚楚可怜的抬起头,泪眼汪汪,“天德哥。”她趴在他胸膛里,娇气的蹭蹭,埋怨道:“好苦啊,满嘴都是苦味儿。” “所以才让你咬在牙里忍一忍啊。乖,翻个身,仰头趴着。像刚才那样。” 章年卿扶正冯俏小身子,大刀金马跨坐在圆凳上。冯俏搬来一个小杌子,靠着他腿坐下。 章年卿往左手指尖倒出一点粉末,想了想,右食指在她涮了涮,蹭了些许口津,醮着苦参粉,往她两边牙抹去。 冯俏被他摸得痒痒,总是忍不住咬他指头。章年卿两颗后牙都涂上药以后,只见两个指尖湿哒哒的,沾满口津,上面还有暧昧不明的牙印。 章年卿故意羞她,在她两颊蹭干净口水。又在她怀里摸出张新帕子,慢悠悠的在她眼皮子地下擦着指头。 冯俏又气又羞,死死咬着后牙槽。她现在不能说话,张嘴就是苦味,只能等粉末消融后在说话。 可章年卿实在笑的太气人,冯俏气不过,挠了他一爪子。 章年卿下意识一躲,脖颈留下三道指甲红痕。 “嘶——”章年卿险些咬着舌尖,捞起地上的铜镜一照,乖乖,红痕暧昧不明,他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他恶狠狠的盯着冯俏,佯怒道:“你存心看我笑话是不是。” “窝拉有(我哪有)。”冯俏嘴里喊着口水,含混不清道。 “还敢说。”章年卿一指禅戳着她白嫩的额头,留下虐待的指头印。他仰天长叹,“我的一世英名啊。” 恨铁不成钢的点着她额头,“我这样从你房里出去,撞见先生和师母,他们会想拿扫把把我打出去。”叹了口气,“得,这还是好的。要撞不见,我更吃不了兜着走。” “为什么啊?” 章年卿无奈的看着小姑娘,“你爹会以为我出去鬼混了。” 冯俏坐直身子,一本正经的问:“什么叫鬼混啊。” “坏丫头,你挤兑我是不是。” 章年卿又不是傻子,哪里听不出来她的嘲笑。掐着她的腰把人扔床上,专挑她怕痒的地方挠。 整个房间里都是冯俏的求饶声和咯咯笑声,她在床上扭的像条蛇。滑不溜秋,却怎么也逃不开章年卿的魔爪。 “三哥,天德哥,章家哥哥,哥!!!”冯俏笑的眼角都溢出眼泪,连连告饶。 章年卿眼中晦暗不明,把冯俏逼急了,直接凑上去亲他脖子。 湿湿软软的触感从侧颈间传来,章年卿僵成石头。 “我错了,哥哥,我知道错了。”冯俏亲在她抓伤他的地方,一寸一寸的亲,弥补过错。仿佛亲了他就不疼啊,他就会好一样。 忽然,章年卿一把推开她,下床打开窗,站在窗口吹冷风。 一股冷风卷着琼雪碎花而来,冯俏缩了缩足尖,方才玩闹不小心把鞋蹬掉了。她扯过被子盖住双脚,“天德哥,你不冷吗。” 章年卿轻咳一声,“你觉得冷?”他关上窗,别扭的扯了扯衣袍,“我先走了,过两天再来看你。” 冯俏噘着嘴,一脸不满:“你就那么忙嘛。我爹不是说翰林院是个清闲衙门,你怎么每次都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章年卿干干一笑,“咳。能者多劳吗,恩,对,能者多劳。”落荒而逃。 冯俏跳下床,想和他告一声别。走到门前时,才发现他已经走的很远了。 “看来真的很急啊” 陈伏最近发了一笔小财。 这天一大早,他第一次上门拜访章家。 章年卿吃惊的盯着桌子上白花花的雪锭银,“陈兄你去抢劫了吗。”他记得清楚,陈伏曾因为囊中羞涩,不得不忍气吞声,住在仇家里。受了好大的憋屈。怎么几日不见,突然变得这么富有。 陈伏感激道:“你上次给我的钱,我全拿去押了你的注,如今你折下杏榜第一,便获得一笔不菲的银钱,可真是意外之喜啊!” 章年卿一时还没反应过来,正高兴好兄弟得了大财,迟钝半晌,不敢置信的问:“你刚说我得了第几名?” “第一名!” 章年卿欣喜若狂,语无伦次的都不知道说什么好。抓着陈伏胳膊万分激动,“真的吗。这就放榜了,什么时候的事?怎么没有探子来报喜。”说着说着神色严肃起来,“不对啊。若说我名次靠后,报喜的人来得晚还情有可原。我即折了第一,怎么对赌榜都放了银钱,他们还没动静。” 陈伏喜色也敛下,沉思道:“是不对劲儿,你有没有让家里去帮忙问问?” 章年卿闻言便出去了,只留陈伏对着一堆银子发呆,门外的小厮眼睛都看直了。 章年卿正和章芮樊商议这件事时,喜探姗姗来迟。父子二人面面相觑,望了望晌午的日头,假装什么都没发生,取钱打赏了来人,门外放了两响鞭炮。 章家没有大肆宴请,只通知了姻亲等几家。 章年卿很出息,冯家也感到与有荣光。孔丹依在夫人们的一片恭贺声中越发满意章年卿,只觉孔父慧眼如炬,给俏姐儿挑了这么好的夫婿。 冯俏得知消息后,却显得有些紧张。 孔丹依放下手中的绣绷子叹,“若年哥儿争气,一举夺下状元,那就再好不过,连中三元,京城里独一份的荣光!” 冯俏后背都僵了,大声喊了一声‘娘’,问:“状元很好考吗。” 孔丹依翻了一个优雅的白眼:“说什么傻话。” 和景二十三年,三月初七,阳光大好。 一百名贡士浩浩荡荡的,踏过正乾道,直奔紫来宫。 放榜的时间比往年晚,原定三月份的殿试却是不变,时间很是紧迫,打的考子们都措手不及,来不及准备。 章年卿作为其中的第一人,面上沉静如水,内心万马奔腾,久久不得平静。 大殿外显得很是威严肃穆,甚至进了宽敞的大殿里。章年卿的心都没有一丝放松,他原以为就会这样紧张下去。却和景帝进来时,心情诡异的平和安宁。 和景帝话很少,进殿后礼节性的说了几句鼓舞人心的话。一声令下,大家开始答卷。 殿试毕竟还是很考验心理素质,能经过重重突围杀进这里的。都是数一数二的大才子,没有几个能滥竽充数混到殿试这一步。章年卿一段写毕,缓笔锋,正欲下一个段落时,瞥见邻桌的一位同窗,居然在试卷上污了墨。 正暗暗摇头时,发现自己笔尖悬墨,眼看就要掉下去,此时收势已经来不及,只能将一团污墨写成一捺。 然后,章年卿犯难了,文思泉涌的源泉瞬时被堵住。他下一个字要写‘国’字,这一捺完全无用武之地。心中顿时懊悔不已,哪怕写成一横都好啊。为了迁就这笔错误,又要合韵又要押题又要用上这一捺。这个字的改动还不能影响后面文章。 章年卿犯难极了,叫你多管闲事,叫你爱看热闹!现在把自己逼进窄路了吧。 四条全部实现是不可能的,章年卿艰难的在其中抉择。最终决定,先保住前半章,后面的文章重新构思重新写。 太阳下山之际,司礼太监一敲铜锣,尖着嗓子喊:“时辰已到——” 章年卿放下笔,挫败的离开皇宫。 陈伏因落榜,没能参加殿试。听闻章年卿回来了,忙去追问怎么样怎么样。 章年卿一五一十说了,挫败道:“若没有那一笔,我不改文章还有些希望。现在状元我是不想了,能落个进士身,我也就心满意足了。” 陈伏替他感到惋惜,忍不住道:“好好的,你去看别人看干什么!” 章年卿也悔不当初,抱着头只往被子里钻,一句话也不想说。 “你就当缩头乌龟吧!”陈伏气道,“我走了。” 冯俏挺挺小胸脯,恶从胆边生,硬气道:“你在别扭什么啊。章伯父这一走不知道几年才能回来,你都不想他们吗。” 章年卿目光微闪,脚下终于动了。 一听见脚步声,陶茹茹抱着青鸾从马车里探出头,眼眶含泪。章年卿上前抱了抱母亲和妹妹,低声道了声珍重。对章芮樊则就没那么亲热了,淡淡道:“一路小心。” 上车时,章芮樊终于忍不住问,“天德,你是不是怪爹不能带你走。” “怎么会呢。”章年卿轻轻道:“你儿子如今可是京官。随意离京可是死罪。爹带我走才是害我呢。” 章芮樊别过脸,倍觉心酸。一甩鞭,扬长而去。 马车渐行渐远,章年卿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孔丹依推了冯俏一把,在她耳旁小声道:“快去哄哄哥哥。” “怎么哄啊”冯俏脚底下不肯动。章年卿现在看起来好可怕啊。整个人阴沉沉的,眼神像剜刀一样,一不小心就能刮下来一层皮肉。 孔丹依瞪眼,拍了她一下:“你不去谁去。”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孔丹依话里有话,俨然是为未来在做打算。 冯俏只好硬着头皮过去,抚着他胸口替他顺了顺气。忽略掉两个人的身高差,这个动作还挺像模像样的。 “你别摸我肚子了,痒。”章年卿从离别的悲伤中回过神来,复杂的看着她。 冯俏尴尬极了,讪讪的收手:“你还看吗。我不看我们回家吧。” 章年卿并不想回去,家里如今只剩他一个人,想想就觉得没意思。却不愿拖着冯先生家陪他在这傻站着,只好点点头:“走吧。” 转身时,章年卿下意识牵住香娇玉嫩的小手,握住一手香滑,方觉不妥。赶紧松手,偷偷觑冯俏一眼,小姑娘雪肤花貌,纯真貌美,她不慎在意的拢起袖子,翩翩然的走在他前面。 章年卿看着她的背影,手里触感残留,心里没有一点风花雪月的意思。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可笑,自己的一厢情愿。以及,冯俏的谙不知事。 冯俏聪慧美貌,纯真多才。是个再好不过的姑娘,不能说她不懂情,只能说她不开窍。章年卿不用问她都知道,在她心里,约摸就是把自己当成一个身份尊贵玩伴,不是她的哥哥姐姐,也不是她的丫鬟小厮。更不是她的闺中密友。 所以她会怕他,也会亲近他。大概就是觉得新鲜而已。 章年卿不想承认,看着她娟秀静好,时常会忘记她的年龄,也偶尔对她抱过一些旋旎的绮念。珍而重之当做他将来共枕而眠的人。 譬如今日,章家举家离京,独留他一人。他多想抱着她诉一诉衷肠,像无数话本的才子佳人一样,冯俏是朵温柔的解语花,来宽慰他,安抚他。他可以倒怀在她的温香软抱里,任凭外面前路坎坷,他总能找到一方温存之地。 终究,是他想多了。 很多年后,冯俏知道这件事后,完全目瞪口呆,根本没想到她无意间的一个举动,会伤害章年卿这么多年。她好笑的看着他,像是看着一个感春伤秋的小姑娘,“你啊,真是想太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36.番外:青鸾篇(七) 全文完结, 订阅低于60的,三天后再来刷新么么哒! 孔明江看了看他的神色, 道:“你不必如此。我告诉你这些,并不是让你与他较风。” 章年卿脱口而出:“不知道冯先生原想给阿俏许配的是何许人?” 孔明江愣了一下,朗声大笑, 没想到他在意的居然是这个。 “你见过。便是今日刘府席上那位黄如水,黄公子。” 章年卿眼睛一瞪, “他只比刘俞仁小一岁,两人差了什么。” “差了辈分。黄如水是刘俞仁的小舅舅,黄家门风素来清正。遵守男子四十无子方可纳妾的古礼。故,原本定下的是他。” 章年卿涩涩道:“你们也安排他和阿俏见面了吗。” “是见过。” 章年卿想起黄如水的美玉洁白, 一时暗恨,后面孔明江说了什么,他都没听清。 章年卿虽然在孔家睡了一晚,却未找到与冯俏说话的机会。第二天他宿醉酒醒后,得知孔夫人带着冯俏去庙会了。懊悔不已, 恨自己懒惰。匆匆忙忙穿了鞋告辞回府, 回府咬着笔杆给冯俏下帖子, 邀她放风筝。 陶茹茹被章年卿逗乐了:“人家姑娘都是手帕交之间下帖子放风筝。你这不伦不类的算什么。私下幽会, 暗定佳期?” “娘!你说什么呢。”章年卿恼羞道。 陶茹茹才不理他,抽了他的笔, 叫人取来自己的请帖。道:“初十你爹爹沐休, 不如请了冯家全家一起去踏春。” 章年卿警觉道:“我哥他们去吗。” 陶茹茹笑吟吟道:“当然去, 不然有人的司马昭之心便暴露无疑了。”目光若有所指。 二月初十, 春月柳风,草木蓊郁。 四辆马车悠悠辗官道,来到京兆府边界的十里亭前。这里绿草如茵,山光水色,夹河两岸还种着杏树。只可惜还没有结果,连花都只开了个花骨朵。 章年卿黑着脸,任由身后两位不正经的哥哥打趣。冯俏马车上的帘子被风一撩,章大哥章二哥便狂捅章年卿,表面却一片风轻云淡,公子哥模样。装的那叫一个正人君子。 章年卿忍无可忍:“你们无不无聊。” “无聊吗?”章大哥挑眉问老二。 章二哥顺势道:“当然不无聊。如此难见的好风光,怎么会无聊呢。” “停车!” 章年卿跳下马车,径直去了章芮樊和陶茹茹车内。 “哥几个打什么官司呢?”陶茹茹窥视着章年卿的神情问。 章年卿咬牙切齿,冷冰冰的吐出两个字:“无聊。” 冯俏手里拿着一个大红风筝,在众目睽睽下,章年卿硬着头皮帮她将风筝放起来。两人发乎情止于礼,背后还跟着四位父母和若干兄弟姐妹,本是极赏心悦目的一幕。 硬是招惹到某些人的眼,原先在长亭里泪眼婆娑送别的那位贵妇人,一看见章芮樊,手帕便绞的死死的。直直朝他们走了过来,人长得极漂亮,却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指着章年卿冯俏宛如指着一对小奸夫淫妇,掩唇轻笑:“早先只知道他们订了亲,如今看样子,却是像成了亲。” 章二哥叼着狗尾巴草,不屑的对长兄道:“倒不如直接说三弟和冯俏妹妹苟合算了。” “说什么混账话!”章大哥言疾厉色,“别和她成为一路货色。” 章年卿冯俏两个人耳朵又不聋,她看了眼贵妇人,低声问章年卿:“天德哥,她是谁?” 章年卿隐隐看着她眼熟,苦思冥想才想起来,道:“她是季大人的家眷,山东缑氏。他丈夫前两天被外放到蜀地。本是正常的官职调任。她非要来求我爹取消任命。爹没答应,她便去求娘。结果娘也没答应。” 冯俏皱皱鼻子,“真讨厌。”把风筝轱辘塞到章年卿手里。三两步跑到孔丹依身边。 “娘。”冯俏偎在孔丹依身边,等了好半天,才从贵妇人的滔滔不绝中逮住一句话,插嘴道:“桑间濮上,幽会偷情。季夫人可是再说俏儿?这个词恐怕不适合吧。我有父母作陪,天德也有父母兄长作陪,我们既未避人,又不怕人,怎么就成了幽会了。” 贵妇人皮笑肉不笑:“小姑娘这话可真有意思,你些年的女德女诫都读到哪去了。大庭广众,光天化日之下公然和男子拉拉扯扯,这是一个大家姑娘该做的吗。” 冯俏笑盈盈,什么也没说,招手让章年卿过来。她站在章年卿旁边娇小可人,章年卿挺拔俊秀。怎么看都是哥哥带着妹妹的感觉,冯俏甜甜道:“我的书都是母亲和外公亲自教我念的。你若觉得不妥,以后不用我孔家训示即可。免得误人子弟。” 贵妇人一噎,他的儿子怎么会不拜衍圣公。 后知后觉,也知自己迁怒冯俏无理。转将炮火对准章年卿:“小孩子不懂事,你这么大也不懂事吗。”一副长辈的口吻。 章年卿觉得好笑,他父母还在这里坐着呢。怎么就轮到她来大放厥词,他对着冯承辉一拱手道:“冯先生是我授业恩师,他的女儿,自是我们整个晖圣阁学生千娇万宠的小妹妹,学生私以为,帮妹妹放个风筝,并无大碍。” “难道你不知你们刚定过亲?” “诚然。”章年卿微微哂笑,那表情分明是在说,难得夫人还知道我们是定过亲的。顿了顿,他道:“承蒙先生厚爱。冯俏妹妹尚小,暂且不论婚嫁。” 未婚男女出嫁前十天是不能见面的。 在此之前,大魏风俗是允许在双亲陪同下见面的,只是不允男女私下幽见,做出不齿之事。 贵妇人站不住脚,突然捂脸大哭,背着身肩膀一抽一抽的。她道:“你的父母都知道操心你的婚嫁,我的一儿一女也是婚嫁的年纪,他们父亲如今去了蜀地,我却不能带着孩子陪伴。他父亲突然降职,儿女的亲事都被人轻视。我们老爷又做错了什么,怎么就无缘无故被贬职了” 章年卿不想在这听她哭丧,拉着冯俏去捡风筝。 章芮樊却躲不开,被人拉着,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拉他袖子得不是别人,正是方才指责小儿女搂搂抱抱的不成体统的贵妇人。她睁着一双怯怜的泪眼,如泣如诉道:“章大人,您是吏部侍郎,你怎么会不知道呢。你告诉我” “她魔怔了。”冯俏频频回头,忽然觉得她挺可怜的。 章年卿点头:“恩,是。堂堂山东缑氏,竟出了这样一位女儿,也是让人叹为观止。” 冯俏道:“她把一生都活给了季大人,早就没有自己了。”但凡要点脸面的人,谁会在这种场合做出这种事。 章年卿听出她言语里的机锋,咦道:“原来我的小娘子还有这番见解。以前诸次赖在我身边装孩童的是谁?” “天德哥~~~”冯俏甜声唤道,企图蒙混过关。 章年卿唇角勾起,十分满足。她不说他也知道。这是个藏秀于内的孩子,惫懒极了,素来爱娇卖痴,在自己信任的人面前是个没骨头的甜濡团子。也许她自己都没发现,她从第二次见他,就开始跟他撒娇耍小孩子脾气了。 嫩嫩的,娇娇的。 这让章年卿觉得很满足,内心膨胀。 “阿俏,等我考上状元你就嫁给我吧。” 冯俏被吓的一个趔趄,险些摔倒,被章年卿扯住,她结巴道:“哪,哪有这么小就成亲的。你不是给我娘说等我及笄吗。” 章年卿狡辩道:“我只说今年拿不下殿试又得等三年,我若今年得了状元,以两榜进士之名娶你委屈吗。” 冯俏觉得很无力,“不是这样的啊。我还小,还小啊。”声音万分沮丧。 章年卿就是不想等到她长成了,他就想现在把她带回家。 于是,舔不知耻的诱惑道:“状元很难考的。我不一定能考上,一次两次,要不了三次,你就成大姑娘了。这样你岂不是可以多陪先生和师母几年。世人只会把这当成一段佳话美谈。你觉得呢。” 冯俏仔细想了想,居然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那好吧。一言为定,你可不许食言。” 章年卿连连答应,并提出一道霸王条约:“不过我们既订了亲,总不能因我没考上状元便退掉。若我三次都未中,便是我输,你还得嫁我,可好。” 这样虽然霸道了些,却莫名让冯俏觉得可信。觉得她能多守父母十年。 桂花九月,章年卿带着重礼去恩师府上拜访。一路上父亲耳提面命,注意言行举止,注意斟酌用词。别冒犯冲突了冯大儒,冯先生膝下就这么一个小女儿,长的是花容月貌,满腹诗书气。 章年卿舔了舔干燥的嘴唇,越来越紧张了。 走了一段时间,章芮樊忽然回头问:“你跟着冯先生三年,就没见过他的小闺女。” 章年卿一抖袖子,小脸肃然道:“孩儿禀知礼节,从不冒犯。念书便只去晖圣堂一处。从不瞎游乱窜。” 章芮樊瞪了他一眼,莫名老脸臊红。恨铁不成钢在他头上敲了一记,抖着手腕道:“兔崽子,都敢编排你爹娘了。”没有你爹娘,你现在能长这么大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37.番外:青鸾篇(八) 全文完结, 订阅低于60的, 三天后再来刷新么么哒! 所以事情发生第一时间,他脑海里回想的居然是:皇上究竟是什么时候身体开始不好的。不知是不是他心理作用, 他总觉得上次见皇上, 皇上便脸色苍白,没有一丝血色, 一副病容。 私下里他还和陈伏嚼过舌根,陈伏还促狭的说,皇上后宫佳丽三千, 他脸色好看了,后宫的娘娘们脸色就该不好看了。 章年卿觉得十分在理,也就没纠结这事了。 和景帝死的太突然了, 满朝文武都猝不及防。 直到这时, 章年卿还没有意识到这件事会对他产生多大影响。 作为和景年间最后一个新科状元, 放榜第二天皇帝驾崩。 他甚至还没来得及去翰林院赴任。 章年卿这个状元当得说不上来的尴尬。 章芮樊回来的时候除了带回来一些,‘陛下可能一直在服用丹药’‘皇上的死是突然的,大皇子的死却是有预谋的。’‘所以看起来皇上的死也不单纯了。’这些事关朝政的消息。 他沉重的看了章年卿一眼:“天德, 你要做好心理准备。如果真是诸位皇子继位,他们多少也得做做样子对你们抚恩。如果,真的是齐王代侄继位” 章芮樊没有说下去,章年卿感到轰隆一声,头顶的天塌了。 十五岁的少年脊骨单薄, 脸上没有一丝血色。许是因为他黑, 只能从他表情窥出阴测测的沉色。章年卿张了张嘴, 艰难的问出一句话:“我会怎么样。” “怎么样”章芮樊咂摸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苦笑一声:“一朝天子一朝臣,实不相瞒。为父都不知道自己头上这顶乌纱帽保不保得住。你的将来更无从说起。” 章年卿喃喃道:“皇上怎么就死了呢” “是啊,皇上怎么就死了呢” 整个大魏的天都愁云满布,章芮樊现在每天上朝都是一种煎熬。以礼部为首的礼部尚书,以刘首辅为首的刘崇光等朝臣,天天在朝堂上吵。礼部认为应遵照古法,子承父位。刘宗光认为要与时俱变,结合当朝情况,让更有经验的齐王继位更好。 齐王已经到京,从头到尾只露了一次面。表达了两个意思:一c他愿意临危受命接管大魏江山。二c待他百年之后,一定将皇位完璧归赵,还给哥哥这一脉。然后再没有表过态。 起码没有在明面上拉拢朝臣,聚集势力什么的。 甚至摆出一副闭门谢客的姿态,他只听结果。大家同意他当,他立即走马上任。大家不同意,他立即卷着铺盖回他的藩地当他的齐王。 章芮樊的顶头上司吏部尚书对他说:“芮樊啊,你我共事这么多年。如今就算熬到头了。你有没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在我卸任之前,我再最后帮你一把。” 吏部掌握所有朝臣官员的任职调遣,没有哪个皇帝会在这个位置留下别人的人。齐王一旦继位,第一个换的肯定是吏部的人,再一点一点授意,由吏部尚书c侍郎慢慢换掉各个位子上的关键人马。 章芮樊沉默良久,望着老眼浑浊的上司,触动道:“学生能问问,今科状元章年卿的任遣吗。” “他,我做不了主。芮樊,你有三个儿子,适当的时候,该放弃的,你得选择放弃。”吏部尚书直接了当道:“你知道的,章年卿的文章本是得不了状元的,他是入了皇上的眼才钦点了他的第一。他的以后,还得看新帝什么态度。” 章芮樊胸膛起伏不定,吏部尚书再看时,章芮樊眼底已经有了泪,他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缓慢道:“学生能回河南吗。学生在那里发的家,内子娘家也在河南可能的话,学生想回河南。” 为避免徇私,朝廷任官同场会避过该官员家乡。章年卿已经老了,他不想再去适应一个新地方了。既然家乡去不了,他把二老接过来,一家人住到河南也好。 闻言,吏部尚书哈哈大笑,连连点头:“好好好。他日若能京城再见,记得来请我这个糟老头子喝杯酒。” 章芮樊跪下时,眼泪也跟着掉下来,他重重磕头:“一定。” 临走时,章芮樊还不死心的问:“我能把年哥儿一起带到任上去吗。” 吏部尚书有些于心不忍,还是绝情的摇头:“他是新科状元,授职翰林,又没有外放出去,怎么能随随便便的离京呢。” 章芮樊再也受不了,捂着脸嚎啕大哭,捶着地板,痛心道:“他才十五岁啊,他才十五岁啊。” 吏部尚书叹息道:“芮樊。给我两年时间,届时如果我还有机会,我寻个错处将他从翰林院遣出来,届时无论调到陕西还是甘肃,能离你们近一点是一点。”忽的想到什么:“我记得你家老三不是订了亲吗,让他赶紧成亲,在京城也有个托付。” 章芮樊愕然道:“国孝少则一年,重则三年。不能婚配嫁娶大行喜事。虽有百日内可以从简举礼的疏漏,可我姻亲家的姑娘今年勉勉才十岁,达不到事出从急的要求。这个办法恐怕行不通。” “你倒是给你儿子定了门好亲事。”不知想到了什么,吏部尚书忽然笑道:“这手无实权还是有手无实权的好处。衍圣公一家,在皇家便是一个人形祥瑞,图个国运昌隆的好征兆。不管新帝是谁,也没人去动他家。” 章芮樊不知上司何意,“您的意思是说?” 吏部尚书笑了笑,简洁道:“将章年卿留在京城吧,我和他泰山都会照看着。如今谁也说不清以后是个什么光景,没准他还是有大造化的。”没有再多解释什么。 章芮樊喏喏点头,答应了。 晚上点了灯,章芮樊和陶茹茹睡下,说卸任的事,说回河南的事,说接双亲的事,七零八落说了一大堆。章芮樊望着黑漆漆的床幔道:“年哥儿可能得留下。” 陶茹茹大惊失色:“什么,你要把他一个人留在京城。” 章芮樊口气强硬:“他身边内有丫鬟婆子,外有他老师兼泰山。你有什么不放心的。我们把钱财银两给他留够,男子汉大丈夫,还一辈子离不得家了?” “你怎么这么铁石心肠!”陶茹茹大哭大闹,“我不同意,我绝不同意把年哥儿一个人留在京城,要走你自己走。我陪着我儿子。” 章芮樊气笑了,“青鸾你不管了?老大媳妇还怀着身孕你都不管了。” “我。”陶茹茹难以割舍,大哭不止:“你就不能想想办法,把天德也带走吗。” 章芮樊冷冰冰道:“妇人之仁。睡觉!” 陶茹茹看着冷漠的丈夫,一阵绝望。想着她的年哥儿,只觉得章年卿命苦,一会儿便哭湿了枕巾,一晚上都没睡着。 章年卿再一觉醒来,便发现家里上上下下在收拾东西。一问才知要搬家回河南了,他拔腿去书房问章芮樊,“新帝不是还没确定吗。”气喘吁吁。 不知是不是章年卿的错觉,他总的觉得父亲看他的眼里充满了悲痛。他的预感十分不好,呐呐的喊了句,“爹。” 章芮樊笑着让他座,亲自给他斟了一杯茶。章年卿毛骨悚然,只见父亲缓缓开口:“新帝十有八九是齐王。爹不想赌了,也不敢赌,趁着爹现在手里还有几分薄权,先离开这个是非地,保全身家性命。” 章年卿怔了怔,只觉得有什么地方被忽略了。他下意识的问:“我们全家一起走吗。” 章芮樊定定的看着他,良久道:“你不走。” 章年卿张了张嘴想问为什么,最终什么也没问。他知道为什么,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缠。面色如常道:“听说往年状元都是传胪唱名后,在家修整三天。我如今在家也歇了两天,明天我收拾收拾东西,后天就去翰林院。” “恩。”章芮樊淡淡道。继而轻描淡写的又嘱咐些琐碎,说着说着,忽然停住,蓦地起身走了。 章年卿看着父亲落荒而逃的背影,不明白为什么。 章芮樊有苦难言,他越嘱咐越觉得不放心。索性闭口不言,径直走了。 十里亭,江河渺渺。杏花三月再也没有了春意烂漫的喜庆。 冯俏抬头望着身旁的章年卿,他缄口沉默,父母双亲要走了,也不见他有一丝悲伤难过。甚至连一句离别的话都不说。 章芮樊远远看了眼儿子,对冯承辉低声嘱咐,“我这个儿子就托付给你了。张尚书对我说,给他两年时间,他想办法把天德送出京。这两年,就拜托你了。” 冯承辉道:“他是我的女婿,也是我的半子。无论我们两家富贵与贱,这两孩子的亲事是永远算数的。我冯承辉不是背信忘义之人,这一点你放心。” “冯兄的品行我自然是信得过”章芮樊不舍的看了眼章年卿,喟然道:“我对他多有愧疚。” 冯承辉道:“好了好了,不说这些了。问你正事,你们一家就这么跑了没事吗。新帝追究起来怎么办?” 章芮樊笑道:“我不过区区一个吏部侍郎,老师位高权重走不了。我还能走不了?”他笑容苦涩,一点不像他语气里那么轻松。不过听起来还挺像那么回事:“放心吧,皇上登基以后事还多着,等他想起我已经不知道是几年后。犯不着跟我计较。何况,我的任命书的属期是一月份的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38.番外:青鸾篇(九) 全文完结, 订阅低于60的, 三天后再来刷新么么哒!  章年卿掩饰性的用袖风扇了扇酒气,味道淡了一点。才问她:“你怎么会来我家。” “我娘带我来的。”冯俏百无聊赖的掰着指头, 目光灿烂, 只字不提自己是怎么痴缠孔丹依。她道:“听说你金榜题名高中状元,我来祝你官运亨通, 平步青云。”顿了顿,小声补充一句:“祝贺你福禄双全。”小手抱拳,大红福年娃娃一般。 章年卿拉过她的手握在掌心, 一根根捏开指尖,和她掌心相对,做起誓状。对上她春花灿烂的眸子, 笑道:“金榜题名后还添着一句洞房花烛, 不知幼娘可愿意将这人生四喜为我补全。” “我”冯俏缩回手, 垂下睫毛道:“我不敢说。” “恩?”章年卿胃里翻江倒海,脑中天旋地转,唯有面上噙着笑, 如沐春风。他上前一步,把她拉近些:“你不愿意吗?” 冯俏红着脸,声若蚊呐:“我愿意,我爹娘也不会愿意。” 章年卿笑的一本满足,一边想入非非, 一边拍着胸脯道:“先生和师母那边我去说。” “喔。”冯俏乖乖应一声, 飞快的看了他一眼, 又低下头。和章年卿所幻想的风花雪月相差甚远。 章年卿酒意上头,脚下不稳,一头栽在她肩膀上,冯俏使出吃奶的力气才撑住他。 章年卿望着她光洁细腻的额头,鬼使神差的就亲了下去。气息刚刚触及,唇尚未挨到,冯俏受了惊吓一般,蓦地蹲下去,抱着双腿,眼中一片慌乱无措。 章年卿猝不及防失去支撑,正倾身弯腰来不及收势,猛的窜了出去,摔了个狗吃屎。脸朝地,小腿还意外把蹲着的小冯俏捎倒,在她衣服脸上都留下了鞋印。 他嘴里被磕破皮,尝了一嘴咸涩,微怒看向冯俏:“你干什么。” 轰然倒地一声,惊得主人客人都跑出来了。 孔丹依看清两人后,吓得魂飞破散,三两步把地上的冯俏抱起来,气急败坏的看着章年卿:“不管她干了什么你也不能踢她啊。”心疼的擦着冯俏脸上c下巴上的泥鞋印。 “我”章年卿欲言又止,看清冯俏脏兮兮的小脸后也愣住了,他刚踹了她吗? 顿时噎住,这个样子落在外人眼里,就是心虚了。 众人纷纷摇头,尤其在章年卿一走近,闻见他浑身酒气时。更是鄙夷,喝醉了就打女人,还是男人吗。也不看看人小姑娘才多大。 冯俏一时成了小可怜的形象,知道冯俏已经和章年卿定亲的内情人,更是先为冯俏将来的生活鞠了一把同情泪。 章年卿是偷亲不成反蚀把米,悔的捶胸顿足,孔子庙外面有段路是土路,下雨后本就泥泞。知道的是他鞋底泥多不小心蹭到了冯俏身上,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用了多大力气! 冯俏窝在孔丹依怀里闷闷的笑,孔丹依原以为她是哭了,掰着她肩膀看见她笑的眼泪都出来了。松了口气,板着脸问:“到底怎么回事。” 冯俏将周围人的指指点点尽收眼中,看着章年卿,得意的挑挑眉。章年卿苦笑一声,顺从的给她拱了拱手,求你了我的小姑奶奶。 冯俏这才满意,大发慈悲,对孔丹依甜甜道:“娘,你误会啦。天德哥哥喝醉了酒,我力气小没有扶住他。他摔倒的时候,不小心把我挂倒的。”声音清脆,讲的很大声。 孔丹依狐疑的看着她:“是吗?” “是啊。”冯俏从母亲怀里挣脱出来,跑到章年卿身边,掰过他的脸,指着他左颊颧骨上的擦痕,“你看,天德哥哥也受伤了。” 冯俏手上热乎乎的,三月春寒料梢,章年卿只觉脸上一烫,心头也一烫。 这晚冯俏走的时候,章年卿同母亲在正门前送客。陶茹茹无不歉意的拉着孔丹依的手:“虽然是无意的,还是觉得不好意思。今天让我们幼娘受委屈了。” 受了委屈的冯俏此时正穿着一条火红色的裙子,扎着两个简单的小辫,美的直转圈。 章年卿看着美好又张扬的小姑娘,故意道:“这是我舅舅送给青鸾的衣服,你穿着到很得意嘛。” 冯俏一愣,有些不舍的摸着衣服,一咬牙道:“我换了衣服就给你送回来,你放心,我不抢你妹妹的东西。” “胡闹。”陶茹茹好笑的拍着儿子肩膀:“怎么那么爱逗妹妹。”然后对孔丹依解释:“这衣服是他舅舅带来的,青鸾才多大,等她着长大,这衣服就不时兴了。这是他舅舅知道年哥儿订了亲,特意给他媳妇做的。事先还写信给我要了幼娘的身量尺寸。” 不然冯俏能穿的那么合身。 陶茹茹感慨道:“原想着是当节礼送过去,却没想到在这个档口拿出来了。” 两个女人又是一顿话。一旁,章年卿拉着冯俏说悄悄话,他压低声音道:“我穿红的不好看,你穿红的倒是好看的很。” 冯俏被夸得害羞,低头脚下画圈圈。章年卿看着她露出的天鹅颈,弧线美好,伸手刮了刮。冯俏脖子一冰,咻的一下缩回脖子,抬头目光警惕:“你想干嘛。” 章年卿唇角一弯,愉悦道:“以后告诉你。” 半夜,大雨磅礴,电闪雷鸣,照的半面天空犹如白昼。 当朝首辅刘宗光,宣武大将军关山月,礼部尚书严福光,内侍太监韦九孝步履匆匆,冒雨聚集在紫来殿。 东苑书房内,孔穆行攥着小太监退回来的纸条,茫然道:“带不出去吗。” 小太监道:“孔公子九门已经关了,到处都是禁卫军和五城兵马司的人。所有人被禁行在各自的屋内,凡有四处流窜者,格杀勿论。查的严的很。”他掏出方才得的碎银,退回去:“这忙,小的实在帮不了了。” “没关系。这银子小吴公公还是拿上吧。劳烦您跑这一趟了。”孔穆行把银子硬塞回他手里,小太监眉开眼笑的走了,临走前还不忘说一句:“我看孔公子您也别乱跑了。现在宫里正乱着,刀剑无眼,伤了你就不好了。” “我明白。”孔穆行笑着点头。 送小太监走后,一关上房门。孔穆行一下子顺着门滑下来,瘫软在地,“祖父,爹,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孔穆行是孔明江的长孙,一直跟着大皇子念书,算是大皇子的伴读。大皇子方及弱冠之年,还不能独当一面 紫来殿里,韦九孝阴鸷的拷问座下之人,字字句句都是阴狠:“现在刘大人c关将军c严大人都在这里了,给咱家如实交代,你今天给皇上贡献的凝清丹里,到底放了什么。”啪,仍下一只檀木小盒,淡黄色的丹丸滚了一地。 清玄道长浑身颤抖,状若癫狂,焦急道:“真的和往日一样,和往日一样啊。求韦大人明鉴!!!”说着,怕他们不信,拼命的抓着丹药往嘴里塞,不住解释:“不信我吃给你们看。” “快让他吐出来。”刘宗光抵着鼻子,忙道:“别让他吃死了。丹药大补,药没问题也经不起这么吃。” 韦九孝眼神示意,立即有人上去掰开清玄的嘴,把药往出掏。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小太监愁眉苦脸道:“大半已经咽下去了。” “拖出去,想办法也要他给我吐出来。他今天吐不出来,你们就把这剩下的半盒子药给我全吃了!” 小太监们战战兢兢的把人拖出去,不一会人再回来的时候,清玄已经浑身虚脱,趴在地上连喘气的力气都没有。 刘宗光蹲在清玄道长面前,揪着他头发,被迫他抬起头:“我问你,你什么时候发现皇上情况不对的。” 他手里有证据,清玄是在最近才把药换成现在这种淡黄色的。之前皇上一直吃的是褐红色的药丸。刘宗仁派太医查过,发现这两种药效果都是一样,只是淡黄色的只有褐红色的十分之一药力。 清玄气若游丝,艰难道:“三个月前,皇上同贵妃房事时晕厥过去。召贫道来问缘故,贫道方知皇上用药如此厉害。凝清丹虽能让人精力旺盛,身体康健。也经不起如此大补。我便找借口给皇上换了药。只是皇上嫌第二次供奉的药不得劲,不大爱用。” “小传胪那天,我知道皇上又用了红丸,便在奉天殿外窥视,见陛下只是脸色颓白,并无其他异样,便未放在心上。哪知皇上今日不过用了黄丸,便驾鹤西去了”清玄嚎啕大哭,知道他大限以至,顿觉痛不欲生,生无可恋。 宫门处,长巷道。 一只白羽冷箭藏在暗处,宫门刚开,大皇子策马疾行,一矢中地,银箭贯胸穿透,大皇子从马上栽下去。 磅礴大雨,雨水混着血水蜿蜒在宫道上。 章年卿一觉睡醒,才知风云巨变,大魏的天已经变了。 他整个人愣在床上,陶茹茹为他挂起床帐,道:“大皇子遇刺,当场毙命。现在朝堂上乱成一锅粥。你父亲已经去了,听说底下的皇子都小,最大的才十四岁。太后提议,让他们叔叔齐王,代侄继位。待他们长大后在择贤归位。” “这怎么可能。”章年卿脱口而出:“若齐王将来不归还皇位,这又怎么算。” “可不是么。”陶茹茹叹气:“太后一介妇人,只想着两个都是亲儿子,没有差别。可这皇家大事,又怎么能跟普通人家相提并论。” 章年卿古怪道:“大皇子怎么会突然遇刺。”他做了个口型,是齐王做的吗。 陶茹茹道:“齐王还在藩地,今儿太后才下了懿旨让其归京。怎么可能是齐王做的。” 皇上驾崩的突然,夜长梦多,他不怕为别人做嫁衣吗。 桌子上摆着主考官们精挑细选出来的十甲卷子,奉天殿内门走出一个中年男子,他面容年轻,体形风流,有些瘦弱。穿着明黄朝服,胸前的团龙栩栩如生。 殿试时,章年卿离圣驾太远,并没有看清皇上圣容。今日一见,却觉心惊。皇上面色苍白,两颊消肉。唯有一双眼睛睿智明亮,摄人时帝王威严必现。噙笑时才见几分温和。 不觉已经唱到章年卿的名字,和景帝将他的试卷从最下面抽上来。略略扫过几眼,又翻出考生履历,见‘父章芮樊 仕’的字样。不免好奇,望着章年卿问:“你父亲章芮樊,可是朕的吏部侍郎章芮樊。”语气十分亲昵。 章年卿觉得一阵阵刀剑光影,在场无人抬头。他已觉数千眼刀扎入骨。章年卿出列,中气十足,响亮回应:“正如陛下所言。” “哦?真是难得。从来只闻寒门出贵子,纨绔少伟男。却没想到朕在有生之年还能见到如此年轻有为的人才。”和景帝望着章年卿的目光满是温和喜欢,因章年卿身材伟岸,挺拔欣秀,和景帝只当这是个少年。低头一瞥,方才注意到他的年龄,大为震惊:“你才十五岁?” 章年卿肃然道:“是,学生是和景七年,九月九日生人。” 和景帝哑然失笑,良久才道:“可真是年轻啊。”居然还没过十五岁生辰。 这个小插曲很快过去,在场诸位一一报过出身姓名。皇上又简单问了每个人不同的问题,仔细观察了一下其品行举止。接着便是对策,皇上以政事摘择出来,校考在场的新科进士。 章年卿很快脱颖而出,他本就心思敏捷,知微见著。一字一句皆是在提问间便打好腹稿,出口成章滔滔不绝,字字句句一针见血。能看出来是个激进派。 这倒有意思了。和景帝靠在龙椅上,兴致盎然的看着章年卿。 这肯定不是章爱卿教的。 章芮樊素来是一个温和的老好人形象,许是因为委任着朝堂官员调动大权的缘故。章芮樊在朝堂上从来都是一个和事佬,但凡得罪人的事推给他做,他总能做的滴水不漏,皆大欢喜。这让和景帝都很佩服。 可章年卿不知道这些,平素在家里章芮樊对他不是打就是骂,脾气又急又躁。他哪知道父亲在朝堂是这个样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39.番外:养儿记(一) 全文完结, 订阅低于60的, 三天后再来刷新么么哒!  晖圣阁是冯府外院的一处宅子,起先是冯承辉租来教书用。后来主人要离开京城,便贱卖给冯承辉。 当年冯承辉回京后, 中学堂教书俸禄微薄,便打了教私塾的念头。冯家不算小,他当年高中状元,黄金赏银没少得,加之衍圣公疼女儿,孔丹依陪嫁丰厚,小夫妻共同拿出银子,托孔明江的脸面在杏儿胡同置了一所三进两出的院子。 院子大,人口少。 冯承辉本不用再租房,却嫌自己带的都是一群半大小子, 唯恐冲撞妻女, 将东院的空房扩建进来。 原主人搬走后,更是把小阁楼当做藏书室。东墙打通,修座圆拱门,平日出进倒也方便。 冯承辉沉吟一会,指着拱门道:“回头让匠人在这扎个篱笆。” 章年卿表示没有意见。 冯承辉叹气道:“老师也知道, 装上门显得生分, 好像老师多么防着你一样。可不装门总不太好, 让人看见难免惹闲话。干脆折中, 扎个篱笆, 好看又顶用。” 章年卿连连称是:“还是先生考虑的周到。” 晚上孔丹依亲自下厨做了几个小菜,给章年卿小小的举办了一场乔迁宴。 宴席上,章年卿没有见到冯俏颇为失望,没敢表现出来。 又过了两日,章年卿在书阁看书时,再一次遇到了冯俏。只是这次,是冯俏惊醒沉浸书海里的他。 “你怎么来了。”章年卿笑着打量她。 冯俏袖子还是脏兮兮的,裙面上也有土。这次他可以确定,冯俏真的是从狗洞里爬出来的。 冯俏皱皱鼻子,嗅到一股浓甜香味,拨开他一看。桌子上摆着一盘牛轧糖,一盘蜜汁果脯。“你这怎么有这么多好东西。”声音馋极了,垂涎三尺。 “你娘送过来的啊。”章年卿哭笑不得:“怎么,师母没有你给留吗。” “我娘才不给我吃糖呢。” 冯俏露出两排小碎牙,齿若编贝,十分漂亮。她叹气道:“娘说好看的美人儿都是齿如瓠犀,手如柔夷。吃糖坏牙长了龋齿,就不美了。”手帕擦干净指尖,她一会摸摸牛轧糖,一会儿摸摸蜜汁果脯,想吃又不敢吃,只好吮着指尖解馋。 章年卿拍拍她的头,“张嘴。” 冯俏下意识的张开嘴,嘴里立即多了块牛轧糖。她嚷道:“不行,你不能给我吃糖的。” “那你吐出来啊。”章年卿张开掌心,挑衅的递了递。 冯俏立即扭头,迅速嚼碎咽了,“没了。”她眨着眼睛,无辜道。 “也不怕把牙崩坏。张开,我看看。” 章年卿单手掐着她脸一捏,对着阳光端详了一会,惊讶的发现冯俏的牙保养的真的十分的好,不止外面光鲜,连内里都是洁白如玉,齿白粉舌,纯真又好看。他一时看呆了。 冯俏挣扎的从他手里逃出来,揉着脸蛋道:“我脸皮薄,你别用那么大力气捏。肉疼。” 章年卿不可思议道:“你娘不让吃,你就真的没偷吃过。” “是呀。”冯俏回味着嘴里的甜味儿,翻了本书,对着太阳坐下,骄傲道:“我可是言出必行的人。” 章年卿若有所思,靠着她坐下,“没看出来。以前只觉得,师母那么知书达礼的人,怎么把你养的这么娇。” 章年卿个子高,坐下来也比冯俏高一头,他一垂眸,便看见日光穿窗留影,照的她侧脸处几缕青丝煜煜生光。他替她将垂在耳畔的发丝拢上去,不动声色往她身边靠了靠。 冯俏低低道:“其实我也不是不懂事。可我也不能太懂事。如果我不闹腾一点,让母亲多操心。母亲其实是挺寂寞的。”不知想起什么伤心事了,冯俏往后一倒,把古籍盖在脸上。 她道:“你看,章伯父比我爹晚成亲四年,你却要比我大五岁小时候,我可希望我是个男孩子了。”声音像闷在锅里。 冯承辉和孔丹依在冯俏之前还有个孩子,不知男女。还没成形便滑胎了。 冯承辉当年被贬为县令,孔丹依表示愿意和丈夫一起吃苦,跟着丈夫一起去了任上。却在怀孕时,因雨天路滑摔了一跤,当场流血。 穷乡僻县,人烟稀少。等大夫赶到时,孔丹依都差点没命了,孩子自然也没保住。 后来衍圣公心疼女儿,把女儿接回京城调养。孔丹依身子好了,也不允许她再回去。直到冯承辉再次回京,小夫妻两才团圆,冯俏便是在这个环境下出生的。 章年卿动手掀开书,冯俏在书下果然哭了。他从怀里摸出娟帕,替她擦擦眼泪。声音轻柔:“怎么就哭上了。” 冯俏睁开湿漉漉的眼睛,躺在他怀里,指尖虚描他脸上轮廓:“我们能定亲真好。”章年卿听了前半句还未喜色,便被她泼了盆冷水,“以后我爹爹就有儿子了。” 他黑着脸:“你是这么想的。” 冯俏埋在他怀里哧哧的笑,她捂着肚子,娇声道:“你又生气了。” 章年卿气的让她自己坐好,挪到她一丈远的地方看书。良久也不见冯俏过来认错,一抬头,冯俏坐在清风下,正看的认真。 她怎么没一点哄人的自觉性呢。 章年卿叹了口气,自己主动搭腔:“过来。我有话和你说。” “恩?你说。”冯俏一动不动,只微微扬了扬下巴。 章年卿揪着耳朵把人拽过来,刮着她脸道:“你以后过来陪我读书,你要什么我给你买什么。” “真的?” 章年卿信誓旦旦,“不骗你。你不是爱吃糖吗。以后在我这,糖和点心给你管够。” 冯俏秋眸如水,盈盈望着他:“章年卿,我怎么总觉得你不怀好意呢。”眉头轻蹙,很是不解。 “咳咳。” 章年卿同冯俏住在一个屋檐下后,便成了听人差遣的小厮。冯俏是女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只偶尔让那个叫珠珠的丫头,递一张手帕,写一封素笺。上面无一例外,嘱咐着让章年卿买的东西。 冯俏忽视了他的要求,只记得她的福利。好像从来没有考虑过章年卿会不会拒绝这件事。那个叫珠珠的丫头每次来说话也都是十分的理直气壮。 章年卿好脾气的忍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只好冯俏说什么,他做什么。 日子倒也安稳。 翻年冯俏长到十二岁。 章年卿第一次想着送她一个什么东西。想来想去,去凤祥楼打了只金钗。古礼钗送正妻,他只盼着小丫头早日开窍,和他琴瑟和鸣。 在冯家一住两年,章年卿在翰林院的日子渐渐安稳下来。陈伏也在去年被调往他乡做县令。 冯俏越出落越漂亮,身子抽条以后,更显纤腰楚楚,亭亭玉立。 章年卿时常望着她的眉眼沉醉,冯俏终于懂得春心萌动,终于知道回应他的情深。这让他很高兴,可高兴一段时间后,便开始不满足。内心深处产生更亲近的渴望。 可冯俏和他不一样。谢天谢地,冯俏终于知道偎在他怀里,说一声喜欢。却害怕和他的亲密,连他亲亲额头,冯俏都会像小时候一样胆怯的蹲下去,双手交叠捂着额头,挡着不让他亲。 无奈之下,他只好捧着她的脸,亲在她的手背上。 哪怕这样,冯俏还是会怕。每次都飞快的溜走。 这让章年卿很不是滋味,他总觉得,冯俏是喜欢和他的爱情,而并非他本身。 冯俏生日在腊月初六,正是隆冬时节。 章年卿回来时顺手折了一枝红梅,插在窗前的花瓶上。刚摆弄好,转身去放金钗。一个小石子叮叮当当顺窗滚进来,他没在意。接着,五六个石子一起飞进来,有砸在他背上的,有落在地上的,还有砸在花瓶上,弹回桌子上的。 章年卿朝窗望去,冯俏捂着腮帮子,站在雪地里。疾步出去,只见她戴着斗篷,隔着帽沿一圈白绒毛,他还是看见她眼睛红了一圈。冯俏见着他就掉眼泪,章年卿忙问:“怎么了。” 冯俏吸着鼻子,哽咽道:“我牙疼。” 章年卿心里咯噔一声,一边盘算着这两年喂她吃了多少糖,一边暗暗祈祷着别坏牙,千万别坏牙。他柔声道:“没事没事,你张开嘴我看看。” 冯俏乖乖张开嘴,果不其然。两年前洁白美丽的牙齿已经不复存在,口腔深处,左右两颗老牙被噬出两个褐色的洞。 章年卿一阵心虚,眼睛都不敢看冯俏。含糊其词道:“没事,我去灶房给你要点盐漱漱口,你牙好着呢。” “胡说八道。”冯俏在他小腿上踢了一脚,眼泪扑簌簌落到雪地上,砸出一片小雪洞,她哭道:“我都感觉到了,我至少坏了两个牙齿,不,三个!” 章年卿手足无措,只好抱住她,在她额头上亲了亲。 他这次有了准备,早早把她箍在怀里。冯俏没能溜走,小脸涨成红苹果,连刚才生气什么都忘记了。 章年卿一抖袖子,小脸肃然道:“孩儿禀知礼节,从不冒犯。念书便只去晖圣堂一处。从不瞎游乱窜。” 章芮樊瞪了他一眼,莫名老脸臊红。恨铁不成钢在他头上敲了一记,抖着手腕道:“兔崽子,都敢编排你爹娘了。”没有你爹娘,你现在能长这么大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40.番外:养儿记(二) 全文完结, 订阅低于60的, 三天后再来刷新么么哒!  孔丹依见状皱起眉头:“不可口?”舀了醪糟丸子,白勺清汤蛋花点缀,看着很开胃。孔丹依还特意当着冯俏的面放了一大勺白糖, 谁知冯俏还是小口小口抿着,没有食欲的样子。孔丹依重重放下碗。 这是发怒的前兆。 冯承辉不动声色撞了撞不解风情的孔丹依,不曾想激化了妻子怒火,“你女儿还说不得了,看看都惯成什么样子了。”孔丹依竭力压抑着声音,看着章年卿在,没再说什么过火的话。 冯承辉无奈的叹气,正想说上几句。章年卿忽然站起来,从孔丹依手里接过瓷碗,“师母, 我来喂小师妹吧。” 冯俏差点跳起来, 飞快的说了句不用了。狼吞虎咽,大快朵颐。迅速告辞,离开饭桌。 章年卿盯着桌子上的空碗筷,微微出神,表哥的话飘一句荡一句的。 他真的挺想喂喂她的。 如果真可以把她带回家就好了, 他喜欢什么样子, 就把她养成什么样子。 其实她现在这样就很好只是和他不亲。 章年卿脑子浑浑噩噩的想着一些有的没的, 食不知味的吃完一顿饭。 微雨濛濛, 章年卿独自一人从偏门出去。撑着伞, 刚踏上青石小路,便有一种被窥视之感。 “章少爷?”冯府的小厮不解的看着突然停下的章年卿。 章年卿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周围的痕迹,注意到门檐下那片空地有湿脚印。小厮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蓦地像是被人点了句什么似的,一行礼走了。一句话也没说。 章年卿看着地上踌躇的湿鞋印,不动声色比划了她鞋的大小。比他掌心小一些,尺寸不准,但他不敢做的更明目张胆。 小门两侧种的都是青竹,峻峭挺拔,四季常青。以青石路为线一分为二,章年卿站在屋檐下等了好一会,雨刷刷的下个不停,始终没人出来。 他盯着屋檐下的湿鞋印看了好一会,负手侧身,对着左边的竹林道:“再不出来,我可走了。” 冯俏和婢女犹疑半晌,冯俏挪挪蹭蹭的蹭出去。露着小脑袋,探头探脑的问:“你拿的是我给你的伞吗。”声音有些甜蜜。 章年卿看了眼手里的伞,摇头道:“不是,这是我家里给我送来的伞。怎么,你也去给我送伞了吗。” “怎么可能。”冯俏提着裙子冲到屋檐下,夺过他手里的伞,指着伞柄的冯字,理直气壮的:“这是我家的伞。” “哦,送伞的人又没有说清楚。我怎么知道是你送的呢。”他笑着问。眉宇剑锋笑意荡漾,极为温柔。 冯俏听出他的打趣,不再说话。扭过半个身子。低着头看雨打穿石,很是认真。 两人半晌无话,章年卿倒是有一肚子话想说,只怕吓着她。只好站在一旁,陪她当哑巴。 阴天天黑的早,不一会便暗沉沉的。来偏门点灯的下人,远远看见两人都避开了。 章年卿清清嗓音,垂眸看着她:“我回客栈了。你也回去吧。”他看着她头顶湿缕缕的头发,也不知什么时候淋的雨,“打着伞自己还能淋到。我究竟是该怪你丫鬟伺候的不上心,还是你太过顽劣。” 冯俏皱着鼻子,“你不要用这种老气沉沉的调调和我说话。”她睁着葡萄似的黑眸仰头看着他。不满道:“你也是个孩子,在我面前装什么小老头。” 章年卿还记得她嫌他高的话,半蹲下来,握着她的两个胳膊:“说的好。你以后叫我天德哥。你呢,乳名叫什么。有字吗?” 冯俏道:“我小名叫幼娘。我当然没有字,字是出嫁后夫婿取的。人家现在还是待字闺中的小姑娘呢。” 幼c娘。 章年卿心一跳,心头被笼罩的那个巨大的‘春’字再次跳出来。他按耐住狂跳不止的心脏,正想说我给你取字,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柔声道:“幼娘乖,我真的要回客栈了。等我考完再回来看你。” 冯俏有模有样的叹了口气,“其实你来看不看我都是一样的。以前没见过你,我也这样过来了。喏,手伸出来。” 章年卿莫名所以的递上手背,冯俏手里攥了个什么东西,她对着那一哈气,冲着他手背重重的盖了一个章。 章年卿借着微光一看,闲百忍。是他之前给她的钮印。不禁笑道:“你给我盖这个干什么。” 冯俏盈盈一笑,贝齿微露,俏皮的福了个身:“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盖了章,你说话便要算话。” 章年卿:“什么说话算话?” “你说你要来看我的。”冯俏略显委屈:“虽然我并不大在意你来不来看我。可你说出去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怎么能说反悔就反悔。” “不反悔不反悔。”章年卿看着她皱巴着的小脸,摸了摸她的头,动情道:“等我考完试带你去放风筝。” “真的吗。”冯俏喜出望外,“我爹娘答应吗。” 章年卿胸有成竹,“你这几天好好准备下我们出去玩你想穿的衣服,什么都不用管。其他的事都交给我。” 冯俏高兴的抱了他一下,夸赞道:“你还是挺有用的嘛。” 章年卿微僵,板着脸从她小小怀抱里站起来。冯俏愕然的看着自己手里的人变成一双腿,闷闷的松手,“路上小心。” “恩。”章年卿淡淡的。 越临近会试,同福客栈越发热闹。 一个个原本闷在屋子里苦读人的举人老爷们,纷纷出来坐在大堂吃瓜子看戏,时不时各自散布一些无溯无源小道消息,章年卿听听便过,一笑了之。 实不是他瞧不起人,只是这些同科之间流传的所谓‘题目’‘点卷’多是无稽之谈。真正手握重秘的人不说,不知所云的人纷纷附和,企图从中捞到一丝半点的残羹。 章年卿生在官吏之家,先生又是前新科状元,如今岳家又拜着孔氏一族。他所接触的圈子秘闻,比在场人都辛密。 不过,念着父亲和岳丈前的千叮万嘱,章年卿还是仔细留意了下诸位所提及的科目书籍,晚上挑灯夜读,很是刻苦。 元月二十八日,离大考还有三天。客栈的举人陆陆续续都去了孔子庙拜先人。 章年卿也被陈伏拉着去,走到半道,冯承辉拖着他径直去了衍圣公府上,道:“直接拜自己祖先吧。” 章年卿看着家庙里如雷贯耳的大名,恭恭敬敬对小山一样密集林立的牌位上香磕头,口中自称的是:孙女婿章年卿。 衍圣公孔明江本人也跪在和章年卿并肩的蒲团上。章年卿吓得魂飞魄散,好悬没跳起来。不动声色从蒲团上挪下来,跪在孔明江右下侧。 孔明江看了一眼,没说什么,算是默许了。 经过冗长的程序,章年卿回去的时候已经天黑了。晚上陈伏拿着一个文昌符过来,说是见他今天没有去,便多带了一个给他。 章年卿瘫坐在床上,恹恹的看着手里的符,无精打采的。“陈兄,明日我还是想亲自去祭拜一下夫子。” 陈伏微讶:“今日你家人不是带你去拜老夫子的吗。” “拜是拜了。”章年卿垂头丧气道。可他觉得孔老先生更想从棺材板里跳出来打他一顿。 章年卿扶额倒床,抱怨道:“你知道吗,衍圣公他今天居然和我跪在一排!!!” 陈伏惊的连连倒退,“你,你们家和衍圣公很熟吗。” 章年卿惊觉失言,描补道:“求了些门路。今日总算见上了。”轻描淡写的带过。 陈伏扶着胸口顺气,“好家伙,章弟快把你今日穿过的衣服借为兄摸摸,沾沾喜气。” 章年卿指着屏风,“刚洗完澡,顺手搭在那了,还没收,你要的话,待我洗了,全拿去吧。” “不能洗,不能洗。这可不能洗!”陈伏连连拦道:“这可是好东西,怎么能这么糟蹋。” 章年卿:“” 陈伏喜滋滋的抱着衣服回去的时候,章年卿还不忘叮嘱,此时不要泄露出去,以免惹麻烦。陈伏连连答应。 章年卿看着手里的文昌符,良久喟然道:“这世间才华皆藏腹纳肚,皆是个人的本事。若终日不学无术,末了拜一拜孔老先生,夫子庙里求一道符,便能金榜题名,高中状元。那天下人还读书作甚,直接娶了孔先生的女儿不就行了。” 话毕才方觉不对,他岳丈兼先生,的确娶了衍圣公的女儿,还中了状元。 不对不对,冯先生是先中了状元才娶了师母,这两者不能相提并论。 可万一,正是因为先生命里和师母是夫妻才中了状元呢 章年卿脑中跑马,胡思乱想着。很快睡着了。 他做了一个极其香艳的梦,梦里冯俏长大了,她赤着臂膀,眉间天真举止诱惑,像个小妖精一样魅惑着他。两人红浪翻被,正是动情时,忽然有一个头戴金冠穿着鹤补服的大官腾云驾雾而来,手里捧着圣旨,照本宣科念道:“新科状元京兆府章年卿接旨——” 章年卿哗的坐起来,大梦惊醒,擦着额间的冷汗。忽然感觉到被子里的裘裤湿黏黏的,探手进去一捻布料,他靠倒在床头,他人生第一次梦遗了。 这下,章年卿彻底失眠了。 “我娘带我来的。”冯俏百无聊赖的掰着指头,目光灿烂,只字不提自己是怎么痴缠孔丹依。她道:“听说你金榜题名高中状元,我来祝你官运亨通,平步青云。”顿了顿,小声补充一句:“祝贺你福禄双全。”小手抱拳,大红福年娃娃一般。 章年卿拉过她的手握在掌心,一根根捏开指尖,和她掌心相对,做起誓状。对上她春花灿烂的眸子,笑道:“金榜题名后还添着一句洞房花烛,不知幼娘可愿意将这人生四喜为我补全。” “我”冯俏缩回手,垂下睫毛道:“我不敢说。” “恩?”章年卿胃里翻江倒海,脑中天旋地转,唯有面上噙着笑,如沐春风。他上前一步,把她拉近些:“你不愿意吗?” 冯俏红着脸,声若蚊呐:“我愿意,我爹娘也不会愿意。” 章年卿笑的一本满足,一边想入非非,一边拍着胸脯道:“先生和师母那边我去说。” “喔。”冯俏乖乖应一声,飞快的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和章年卿所幻想的风花雪月相差甚远。 章年卿酒意上头,脚下不稳,一头栽在她肩膀上,冯俏使出吃奶的力气才撑住他。 章年卿望着她光洁细腻的额头,鬼使神差的就亲了下去。气息刚刚触及,唇尚未挨到,冯俏受了惊吓一般,蓦地蹲下去,抱着双腿,眼中一片慌乱无措。 章年卿猝不及防失去支撑,正倾身弯腰来不及收势,猛的窜了出去,摔了个狗吃屎。脸朝地,小腿还意外把蹲着的小冯俏捎倒,在她衣服脸上都留下了鞋印。 他嘴里被磕破皮,尝了一嘴咸涩,微怒看向冯俏:“你干什么。” 轰然倒地一声,惊得主人客人都跑出来了。 孔丹依看清两人后,吓得魂飞破散,三两步把地上的冯俏抱起来,气急败坏的看着章年卿:“不管她干了什么你也不能踢她啊。”心疼的擦着冯俏脸上c下巴上的泥鞋印。 “我”章年卿欲言又止,看清冯俏脏兮兮的小脸后也愣住了,他刚踹了她吗? 顿时噎住,这个样子落在外人眼里,就是心虚了。 众人纷纷摇头,尤其在章年卿一走近,闻见他浑身酒气时。更是鄙夷,喝醉了就打女人,还是男人吗。也不看看人小姑娘才多大。 冯俏一时成了小可怜的形象,知道冯俏已经和章年卿定亲的内情人,更是先为冯俏将来的生活鞠了一把同情泪。 章年卿是偷亲不成反蚀把米,悔的捶胸顿足,孔子庙外面有段路是土路,下雨后本就泥泞。知道的是他鞋底泥多不小心蹭到了冯俏身上,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用了多大力气! 冯俏窝在孔丹依怀里闷闷的笑,孔丹依原以为她是哭了,掰着她肩膀看见她笑的眼泪都出来了。松了口气,板着脸问:“到底怎么回事。” 冯俏将周围人的指指点点尽收眼中,看着章年卿,得意的挑挑眉。章年卿苦笑一声,顺从的给她拱了拱手,求你了我的小姑奶奶。 冯俏这才满意,大发慈悲,对孔丹依甜甜道:“娘,你误会啦。天德哥哥喝醉了酒,我力气小没有扶住他。他摔倒的时候,不小心把我挂倒的。”声音清脆,讲的很大声。 孔丹依狐疑的看着她:“是吗?” “是啊。”冯俏从母亲怀里挣脱出来,跑到章年卿身边,掰过他的脸,指着他左颊颧骨上的擦痕,“你看,天德哥哥也受伤了。” 冯俏手上热乎乎的,三月春寒料梢,章年卿只觉脸上一烫,心头也一烫。 这晚冯俏走的时候,章年卿同母亲在正门前送客。陶茹茹无不歉意的拉着孔丹依的手:“虽然是无意的,还是觉得不好意思。今天让我们幼娘受委屈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41.番外:养儿记(三) 全文完结, 订阅低于60的, 三天后再来刷新么么哒!  走了一段时间,章芮樊忽然回头问:“你跟着冯先生三年,就没见过他的小闺女。” 章年卿一抖袖子, 小脸肃然道:“孩儿禀知礼节,从不冒犯。念书便只去晖圣堂一处。从不瞎游乱窜。” 章芮樊瞪了他一眼,莫名老脸臊红。恨铁不成钢在他头上敲了一记,抖着手腕道:“兔崽子,都敢编排你爹娘了。”没有你爹娘,你现在能长这么大吗! 十四岁的少年目露茫然,糊涂道:“何为编排?是孩儿的哪句话说的不妥当吗。” 身后捧着礼物的小厮噗嗤一笑,小山高的礼物动摇晃,用原本用袖子捂着嘴偷笑,见状赶紧双手扶稳。吃了章年卿一记凌厉的眼神后, 眉低眼顺的跟在后面。 章芮樊递拜帖去敲门, 如今从一介教书先生升擢至东阁大学士的冯承辉先生,居住的仍是杏儿胡同。 冯承辉看着章芮樊心情复杂,他两人是同科,十八岁他一举夺下魁首,春风得意, 踏马观花时别提多风光了。 当年章芮樊却落了榜, 又接连考了四年, 二十三岁才得了个进士身。 可高有什么用, 比起章芮樊的青云路, 冯承辉在官场这一路走的几乎亏心啊。 痛惜扼腕良久,这才正色,细细打量了一番章芮樊儿子——章年卿。 第一个念头,黑。果然如泰山所说,章年卿太黑了,虽不敢和包公类比,却也委实不像个书生。倒像一个面朝黄土背朝天的乡下人。 念着他这个新鲜出炉的小解元,按下满心不满,勉强露出一笑,和章芮樊寒暄道:“我记得,他头两年在我这里念书的时候还是神姿丰秀般的人儿,怎么孩子养到自己家,却养的这般枯瘦。你啊,对孩子也太不上心了。” 章芮樊赶紧道:“药吃的。实不是我把孩子养的不经心,秋日里孩子病重,眼看就要大比。孩子又要强。药难免用的重了一点,这一病,好是好了。人却变的蜡黄蜡黄的,怎么养都是现在这幅黑黝黝的样子了。我都快愁死了。” “诶,话不能这么说。男儿吗,养的跟个小白脸一样有什么好。我看这样就挺好。”拍拍章年卿的肩,佯做满意。 今儿是岳父看女婿的日子,章年卿和冯俏这条姻缘线,是冯俏的外祖父,衍圣公孔明江搭的。俏姐儿今年才九岁,问亲委实过早了一点。孔明江却道,“不赶早不赶晚,赶上好时候便是一桩好姻缘。只是定亲罢了,又没说让俏姐儿明儿就嫁了。” 冯承辉喏喏称是,在这个老丈人面前一点都说不上话。 衍圣公是虚职,历朝历代为孔子嫡系后裔留下的世裔封号。没什么实权,空拿俸禄而已。 祖上青荫,一千多年下来,孔氏后人还能得到祖宗庇佑。当真是前人种树后人乘凉的现世版。 冯承辉能娶了衍圣公的女儿,还要从他十八岁中了状元那年说起,时年盛行榜下捉婿,冯承辉学问好,人又长的俊。品行端正,身家清白。踏马游街时,一眼被衍圣公相中,叫到府里去,问他愿不愿意娶他的女儿。 冯承辉对孔丹依一见倾心,满心愿意。却拱手道,他不敢私自婚配,要写信问过家中父母才行。 孔明江是灌着儒礼长大的,见状对冯承辉越发满意。 后来,冯承辉父母回信附上生辰八字,还寄了一副金镯子,很是满意这桩婚事。 不过冯承辉在孔明江跟前说不上话倒不是因为家世卑微,娶了贵媳。实在是他的官路太过坎坷崎岖,十八岁中状元,春风得意,进翰林院俢撰。 二十出头,金榜题名,洞房花烛,他人生四大喜,他一下子就占了两个。 后来能沦落到回京教书的地步,还是老丈人费了大力气,将他从一个偏僻的小县拉上来。 因着这份恩,冯承辉在孔明江面前从来大声说一句话,孔明江说什么都不反驳。叹了口气,招手让章年卿过来,问他:“明年下场春闱,你有几分把握。” 章年卿看了眼父亲,反黠道:“我若没有把握,先生是不是就不把女儿嫁给我了。”一笑,两排白牙晃眼。 冯承辉乐了,没忍住在他头上摸了一把。指了指里间,“去吧,你师母有话对你说。” 这是看上的意思了。 章年卿忽然更紧张了。 依家中的长辈指点,里面明面坐的是岳母大人,屏风啊,窗子啊,反正总有一暗处藏着冯先生家的这位小闺女。 不过,听说他的小娘子今年才九岁。还是只知道玩乐的年纪,怕是不会躲在暗处偷偷的看了。 舒出一口惆怅,提了提神。大步进了屋子。 冯承辉令人温了两杯清酒,招呼着友人喝起来。边喝边聊,冯承辉问:“章兄,现在家中几个儿女?” “三子一女,最小的女儿刚出生满三日。” “哦?可是天德中榜那日生的。”章年卿,字天德。 “正是。也因着此故,给女儿取了青鸾的乳名。青鸾报喜,唉,我这儿子,可比我当年出息的多了。” 一句话说的冯承辉更惆怅了,他至今才得了一个女儿。独苗苗养在膝下,正是百般疼爱的时候。突然心肝宝贝就这么被她外祖父许了出去,冯承辉觉得肉都疼。恨不得没教过这个学生。 冯承辉在京府中学堂教书,闲暇之余还指导了几名学生课业。章年卿便是其中之一。 不过那时章年卿长的瘦弱白净,个子也不高,在人群中并不起眼。还是个闷嘴葫芦,不喜与人交谈。 冯承辉对他印象并不深刻,掐指一算,章年卿至少在他膝下读了三年书,若是算上中学堂的日子,章年卿在他身边近八年,他对这个孩子一点印象都没有。 可想而知,章年卿的存在感有多低。 人比人,气死人。 他中状元的时候,章芮樊还在勤学苦读求功名,一晃二十年,章芮樊从小小的汝宁府同知,一晃成为如今的吏部侍郎。膝下儿女双全,儿子还这般出息。 冯承辉叹了口气,掩下心头的那抹嫉妒。道:“章兄真是好福气,也算熬出头了。” “唉。”章芮樊摆摆手,“哪里是个头。老三还没娶妻,女儿还在襁褓中,日子还长着呢。” 冯承辉倒想有个儿子让他操心。 闲话不提,章年卿进了里屋之后,便看见笑吟吟的师母,穿着藏青色的褙子,手里牵的不是别人,正是年方九岁的冯俏。小冯俏穿着粉色袄裙,藏蓝色马面裙,玉濡可爱,两只黑葡萄似的眼睛,一动不动的看着他。 孔丹依吓了一跳,怎么这么快,不是说人才来吗。想着昨夜丈夫愤懑不平的样子,原以为今天丈夫会好好为难一下。没想到这么一会儿就把人放进来了。 孔丹依推了推女儿,嬷嬷将冯俏带走。 “你是年哥儿吧。”孔丹依请人坐下。 “学生章年卿,见过师母。” 章年卿一抬头,孔丹依心里便叹了一口气,怎么这么黑啊。 可父亲挑的人,她又不好说什么。指望着丈夫说两句,冯承辉平日口若悬河,却一到关键时候,一棍子打不出两个屁来。 孔丹依打起精神,试图略过章年卿古铜色的皮肤,勉强笑笑。既然丈夫都把人放进来了。那就说明这孩子还是有可取之处的。怎可拘泥相貌,空落世人俗套。 章年卿约有五尺高,长的倒是仪表堂堂,气宇轩昂。一双剑眉英气逼人,温眸如泽一点深意,又透出三分儒雅。是个丰神俊朗的好男儿。这让孔丹依略微好受些,还好,除了黑点,长的倒是不难看。 “今儿你来虽是给我行的师礼,想必你心中也明白。今日你们跑这一趟,是要和我们结秦晋之好的。幼娘你刚也见了,她还小。便是你们订了亲,她一时半会也是嫁不了的。你长她五岁,你可等的起?” 章年卿撩袍,恭恭敬敬跪下。道:“天德曾立誓,不搏得一番功名,绝不成家。我以和父亲商量明年下考春闱,若顺利的话便是复试殿试。这样最好。若不顺利,又得等三年。” 抬头,目光笃定,“师母,我等的起。我可以等小师妹及笄。” 孔丹依微不可见的皱起了眉。这么个一板一眼的性子,幼娘以后怎么受得了。 不过,这话说的倒是动听悦耳,孔丹依心被熨的服服帖帖,罢了罢了,只要这孩子没什么恶习,也算一份好姻缘了。 谁不知道章年卿身边都是一群高官显贵的子弟,看他着是个清流,才名冠身。实则就是二世祖。 大前年章家着火,不过烧了几间屋子,连个丫鬟都没伤着。硬是惊动了刑部,连好心救火的杨学士都被叫去问了好几次话。 谁不知道章年卿是在报复,东院那点破事,个个心如明镜。 杨学士回来后,不再带着他们和章年卿郑大人针锋相对,几人和和平平修完新史,各回部门就任。倒也相安无事。 那件事后,大家便浑称他为‘章少爷’,多少有些调侃的意思在里面。后来大家相熟了,那份调侃便化成熟络,只有相熟的哥几个才这么喊。 章年卿道:“就喝酒还能有什么事。得,我老实说了吧。我妹子这两天后牙槽泛牙疼,我看他有没有什么招。” 周存礼不明白了:“有病了不去请大夫,找伯中干吗,他爹是太医院的,他才几斤几两重。” 章年卿含糊其词:“不方便。” 中午,冯俏窝在房间不肯出去,连饭都不吃。爬在锦被上,捂着腮帮子,眼睛红了一圈。 珠珠端着茶水偷偷摸摸进来,冯俏一看见她便问:“娘走了吗?” “走了走了。”珠珠上前摸了摸她的脸,看着冯俏微肿的腮帮子,给她换了个热帕子。叹息道:“小姐,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都疼成这样了还只在房间里抱着被子打滚。昨天也是,夜里疼成那样你怎么不喊三少爷过来看。反倒不疼了跑去撒娇。三少爷会心疼才怪。” 冯俏疼的心烦意乱,恼道:“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买了。” “你要把谁卖了。”门外一声笑意。 珠珠回头一看,讷讷道:“三少爷” 章年卿粲然一笑,手里拿着药瓶,提步要进。珠珠慌慌张张横臂挡在前面,眼睛一闭,心一横道:“三少爷,这是小姐闺房,你不能进。” “果然话多。看来真该卖了。”章年卿不咸不淡拨开她,指了指门口:“既然不合规矩,劳烦珠珠姑娘在这守一守了。”说着,把人关在门外。 冯俏凌乱着头发从锦被中抬起头,可怜兮兮的。章年卿取开她捂在腮帮子的白帕子,一抽,没抽出来。瞥了眼她白玉手背上隐隐的青筋,手下用力,握着她的手腕拉开,右手凌空一捞,拾起热帕。 冯俏的小脸顿时暴露在空气中,腮帮红肿。 章年卿看清后眼中闪过一抹心疼,指腹摩挲着她脸上娇嫩的肌肤。他刚进门,手里还带着料梢的寒气。 冯俏感到凉凉滑滑的,觉得很舒服,这次没有喊疼。怕章年卿看见自己的丑样,闷闷道:“你怎么来了。”声音有点哭意,“我最不想让你看见我这个样子了。” 章年卿眼眶一热,好笑的问她:“不向我兴师问罪了?” 给她掖了掖松松垮垮的上衣。拍了拍自己大腿,“来,躺着,让我看看到底怎么样了。” 冯俏十分顾忌形象,单手捂着鼻子,只露出嘴的位置,仰头张嘴。 章年卿拿干净软布擦擦指尖,顺着她的后牙槽细细摸了一遍,心里默默数着数。他问:“幼娘,你牙都换完了吗?” 冯俏骄傲道:“今年夏天的时候就换完了。” 章年卿屈指弹了下她的小虎牙,“傻丫头,这有什么好骄傲的。你还是祈祷你的后槽牙没有换吧。不然你可能真得龋齿一辈子。” “是是吗?”冯俏忍忍不住捧着自己左右腮帮,感觉了一下。“我会把坏牙换掉吗。” “有可能,我朋友说你这个年纪乳牙和恒牙是长在一起的,我刚摸了摸,你现在约有二十四颗牙齿,磨牙这里还没长齐。”拍拍她的屁股,示意她坐起来,递给冯俏一个小瓷瓶。“下次把把你带出去让大夫看看,没准还有的救。你先凑合用这个抹一抹,止痛的。” “这是什么?” “苦参汤的配料研制成的粉末。倒一点在指尖上,把粉末填进小洞里。用两次就不疼了。你在内宅住着不方便熬药,白日里就抹点药。睡前让珠珠帮你冲点药粉漱漱口。赶明儿我去在讨一点消肿的药,你配着用着。不管用我再想办法。” 章年卿怜惜的摸着她的脸,心痛不已:“可怜的俏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