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长梦》 《不长梦》正文 序 除了站着的,就剩躺着的。 那个血人站在那里,不,准确地说是半跪在那里,没有人看不出来他已经油尽灯枯,可是看出来又能怎么样?他的手里还握着那把剑。 那方世界的过万战士,在此时不敢上前一步。 如果就这样离开,回去要受的惩罚没人敢想,损失了这么多人。 尽管他们心中充满着恐惧和敬畏。。。。。。 所以短暂的静默后,那个手臂缠了五道藤链的首领抬起了手: “杀了他!” “杀!” 一人声动一米,万人声动宙宇。他们要冲上来,刀已经拖到了身后。 然后那个血人动了动胳膊,他们当然不怕,他们怕的是。。。 胳膊牵动了那柄剑。 于是刚升起的那股勇气和用来壮胆的叫喊戛然而止。 剑鸣。 人散。 是散了不是死了,他很想杀死他们,恨不得将他们碎尸万段,去祭奠给他教过书的先生,去祭奠给他做过饭的父母,还有。。。。。。太多! 可是他做不到了,真的做不到了。只能听到惊慌失措的脚步声夹杂着尖叫嘶吼渐渐远去。 百花杀后当有雨,他身上的血渍慢慢变淡,露出了棱角分明的脸,他没有抬头看,一是太累,二是。。。。。。不敢。 所以他只能看着那把剑,剑身轻颤,变成了半朵花。 另半朵被投入了冥河的源头,去净化万物的亡灵。 半朵铸成了他的剑。 彼岸花,当世一朵。 彼岸非吾岸,吾岸非吾岸,岸岸不反复,长真不长假,长海不长梦。 沧海桑田,转眼万万年。 天不见边,地不见际。 能看见的,是一片片废墟,那里原来是有人的,他们现在去了哪里? 他莫名地有些想念,想念得不知觉就有泪滑在脸上,虽然他不知道想念什么。 他看向东南方的那片天空,没有声音,没有画面,你们来了之后留下了这些,你们又去了哪里? 所以。。。。。。 他记得仇恨,忘却了美好。 是有人给我吃了那半朵彼岸? 他的眼中流露出了追忆,于是他抬了手,画了一个圈。 “你是长界。” 他又画了一个方: “你是梦界。” 他看着,笑着点了点头,越看笑容越盛,越笑越觉得满意。他看了左边一眼,又看了右边一眼,于是出现了两个他。 三人互相看了一眼,对影成九人。 “你们去吧。” 他看了看这山河,躺在了废墟上,嘴角带着笑,睡了这么久远,又困了? 他说是的,笑着闭上了眼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不长梦》正文 第一章 奶茶和茶 蓝天白云,青山绿水,鸟语花香,祖先久远到已经没人能记起,只有这方世界的名字流传了下来,它叫长陆。难道没有海?当然有海,只是那片海有点远,据说只有拥有通天彻底本领的修士才能到得了,所以凡人和一般的修士都没去过。 没去过那就没见过,没见过那就会忘却,所以只有陆字留了下来,一代一代说书先生谱写着它的故事,也不知道那些说书先生是如何得知它的传奇色彩。 “就在这危难之际,门主祭出了那把传说中的剑,此剑一出,光芒万丈。。。。。。” “哇!”听书的大多是些孩童,几个孩童听到那把剑出世便一起惊呼,丝毫不在意已经蹲麻木的腿,双手捧着脸,流露出向往的神色。 虽然在皇城脚下,不过书生大概已经永远与穷酸二字脱不了干系了,所以只能在街头找一偏僻的角落讲着另一个书生讲给自己的故事。 故事当配酒,他想着,看了眼旁边的酒肆,又想了下兜里的铜钱,只能无奈地吸一吸酒香,然后讲的更加用心,声情并茂。 外面说书,里面饮酒。各有其志,所以倒也其乐融融。 酒肆中伍蓝刚进去还没坐下,二便迎了过来。 “公子喝点什么?” “一壶茶。” “嘿,公子说笑了,问公子喝什么酒,门前明摆着’酒肆’的,不卖茶的。”二解释道。 “那你喝不喝茶?” “偶尔喝的。”二被问得懵住了,呐呐回答。 “那就沏一壶你喝的那种。” “啊啊?可是,我还要给其他客官拿酒的,这。。。。。。”二有点进退两难,遇到这种要求还是第一次,不由搓着手不知如何是好。 “阿弟,去给这位公子沏壶茶。” 主家发话,二“哎哎”答应两声便去了。 “麻烦姑娘了,你是。。。。。。这儿的掌柜?”伍蓝闻声抬头,见是一位身着大红衣袍的女子,出于礼节,道了声谢。 “公子严重了,举手之劳。”女子浅笑回答道,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又看了一眼伍蓝道:“公子来酒肆却只喝茶,不是我这儿的酒不够醇香?” “酒醉他人茶醉我,不过求一方休息的地方。” “也是。”女子点点头表示认同。然后自顾自坐在了对面,女子没有在乎他是否同意,伍蓝想着心事也不介意,没有多说,时间便在雾气中流逝着。书生的故事还在继续,不时有听者发出声音,或惋惜,或惊叹。 “好了今天就讲到这,明天再来吧。”书生抿了抿干涩的嘴唇,笑着告离。 听众带着不舍的眼神,也没挽留——一次讲完,你让他怎么活下去。然后转身回忆着故事的精彩之处,同时猜测着明天故事的发展。 当然在书生面前的碗里还是要留几枚铜钱的。叮当响的那会儿,彼此都很满意。听得尽兴,讲得起兴! “多久了?” “大概半炷香。” “所以这半炷香的时间,你的表情从来没变过。”伍蓝看着那双眸子。 女子一怔,“什么表情?” “微笑。” “不好么?那要怎样。” “不好,太假。” 气氛就此凝固。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这个故事有点急,她必须讲,她今天就为此而来。给她讲故事的时间不多了。所以她没等他说个“好”字便开始讲。 “从前有个女孩,她——”。 “她被逼着做了很多她不喜欢的事。”伍蓝放下刻着青花的茶杯,说了一句。 看来两人都很急,她急着讲与他听,他急着需要安静,他不想听。 一句就够了。因为他不想听,故事太老。 是的,她是想讲给他听这些,不过她想了好多好多话来说,他不想听,那就算了,反正已经过去了,过去了就忘记了。 如果此时有一个羽扇纶巾的先生在此,大概已经指着两人说: “真是好生无礼!”当然伸出的手大概会颤抖个不停,以此来显示自己教书传礼,遇到需要教化的蛮人的恨铁不成钢的愤怒。 不过当然没人会这样想,颤抖当然是因为害怕——就两人的穿着看,没有几人能惹得起。不过就算再怎么害怕,先生大概依旧不会低一次头,听说好像是因为他们经常说的尊严两个字。 “故事很好,那个女孩最后应该会很幸福。” 伍蓝不知道为什么最后又说这么一句,不过既然说了,那就说了吧。 她要给他说她的故事,因为再不说就真的没有机会了。然后他不想听,帮她用了一句话便讲完了十多年。 “谢谢。”她笑了笑,没有再说下去。 其实她还想告诉他,她要嫁人了。 “笑容很好看,牙齿很白,很亮。” “谢谢。” “会好的。” “嗯”她看了一眼对面的少年,没有接着说下去。 没有了书生的故事,整条街似乎都安静了好多。 茶水的热气不断飘上来,遮住了视线,眼中朦胧着,他依旧想着昨夜的梦。 是的从他进来就一直在想,不仅如此,从今天早上醒来他就一直在想。 一家颇具文艺气息的奶茶店,伍蓝双手握着奶茶杯子,定定地坐着,时不时吸一口奶茶。对面坐着一个穿着牛仔衣的女孩,同样的静默,直到她的杯子见了底,说了句“那我走了”,然后便起身离开了。 她叫杨晚,白杨恹恹中,懒懒晚晴天。她曾经这样给他解释过。 “嗯,好。”他淡淡地回应着,就像一个只是简单的认识关系的人刚听到她的话。 “我送你。”他要起身。 “不用。” 所以剩下了他一个人,四周还有很多人在店里,他却感到无比的冷清。 他手中的杯子已经被捏到变了形,不是因为奶茶难喝,而是他似乎只有借此次才能掩饰双手的颤抖。 那是他从大一初到现在大三末近两年的女朋友,她走了,他开始不停地喝奶茶。 “再来一杯,双拼。”他没有离开,冲着老板喊了一声。 “好嘞。”四十多岁的中年声音。 “你在想什么。”回忆被轻声打断,伍蓝面前的茶已经凉了,女子重新填满。 “昨夜的一场梦。” “噩梦?”她一边添水一边抬了眼问道——其实是确认罢了,刚才他的眉头皱的多深。 “差不多是吧。”伍蓝欲言又止,所以回答模棱两可。 “那就希望今晚做个美梦。” 伍蓝摇摇头,有点迷茫。 “我希望我不要做梦。” “不做梦也好,因----。” “但我不会不做梦,”她正要说,伍蓝出声又一次打断了她。 “我不能不做梦,噩梦是噩梦,好梦也是噩梦。” 听到这句话,她怔了一下,以为大概明白了意思: “事情总会好的。”她反倒安慰着他。这样想着,她的心里就多了些欣喜。 “或许吧。”伍蓝知道她以为自己遇到了烦心的事,所以这样说。 可是他知道,不仅仅是烦心事这么简单。 前几天,具体是几天已记不清,他开始做梦。 开始他觉得很正常,他开始感觉不对的时候是。。。。。。 梦。。。。。。 开始每天都做。。。。。。 而且梦里的故事,在连续。首衔着尾,果连着因,一段接着一段,完美得就像一件碎裂的瓷器,被完美修补。 没有那样的大师。 所以也没有这样的梦。 那它为什么还是成了梦,他想不通,于是未知便带来了恐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不长梦》正文 第二章 捡起的烟头与讨厌的事情 天越来越暗,奶茶店的人越来越少,窗外就是路,路灯在没人注意的某个时候亮了起来。 “要打烊了。”四十多岁的中年老板走了过来,望着伍蓝面前那七个空奶茶杯,叹了口气。默默想着可能现在酒吧更适合你。 “老板,今天的奶茶怎么只有茶的味道。”伍蓝一口一口吸着奶茶,抬头问道。 语气自然而平静。 他的事老板今天都看在眼里,所以对这莫名其妙的问题也耐心的回了一句:“双拼的珍珠没有了,我就给你做了乌龙茶。” 好吧,这个在德成出了名有个性的奶茶店,当然需要如此耿直的老板,你老板还是你老板啊。伍蓝点了点头,放下奶茶,一边起身一边开始披外套,虽然夏天,北方的夜晚还是有点冷的。他带了外套是怕她初来这群山环绕的北方县城会着凉,没想到最后却不能像以前一样披在她身上。 “昨晚做了一个梦,我和一名古装女子坐着喝茶,聊的还挺多,说的话我都记得,没想到今天醒来以后喝完茶就分手了。”他一边往外边走一边说。 “天涯何处无芳草。”老板说着。 伍蓝有点想说声谢谢,然后身后传来“哐”的一声。 。。。。。。 凉意早就驱散了想在这昏黄路灯下即兴吟诗的文艺青年,老人孩又从来不懂也不向往这些,所以街头就剩下了他一个人。 他紧了紧领子,突然想抽烟。他从不抽烟,他记得杨晚跟他说过,她的爸爸就是因为这个老和妈妈吵架。 他不喜欢和陌生人说话,可是现在却很想和陌生人说说话,因为他想起了一句歌词: “陌生的人,请给我一支兰州。” 想着,便哼了起来,突然他停下了脚步。阻挡他的不是汽车,也不是流浪狗,亦更不可能是不想走了。 路边有被抽了半截而扔掉的烟头。他慢慢弯下腰捡了起来,掸了掸上面的土,“真奢侈”,他想。这是上天想安慰我?所以想抽烟便给了我半根?他想。不过又马上否定了,既然你想安慰我,为什么不给我一根?他想。 无聊的时候有些无聊的想法便不无聊了。 清洁工人走了,在这座城市,路边堆起来的垃圾还是被他们放把火烧了――城外的垃圾站太远了。他们想,反正都是烧,在哪儿不是烧,他们从来不去想他们的孩子吸入的空气是不是夹杂着他们的懒惰和腐臭。 这些根深蒂固的劣根性,他从很早就开始厌恶,不过没关系,他想,再过几年,会慢慢消失的,等到九零后之前的那些人在社会慢慢失去了影响的时候,就好了。 所以很多人不懂,他不喜欢农村,他们都会说,农村人多朴实啊,环境还好,为什么可以不喜欢。 他们很多人没见过那些人,农村也只不过是他们从电视上才知道原来还有这个好地方,真实的农村人,大多都是自己不想要的随便丢,不管丢在哪,自己想要的想法设法得到,不管用什么方法。彼此吵架是各种粗俗的言语,满是老茧的拳头,甚至是教训孩子,会说“你他妈的就不能好好听老师的话!”,一度以此为傲,有人提出什么的时候,如不认同,便会说“你他妈的以为读了两年书,就可以在这教育老子了?”,然后顺便走一走拳头,有些懂点事的,可能会有点羞愧地说“我操别说,这样做还真他妈的有点不对”。 所以他们每次这样说的时候,他就想笑,同时不由自主想起一个段子“兔兔那么可爱,你怎么可以吃兔兔”。 不过想归想,他终究还是附和着他们说,是啊是啊。 所以他向往那些大城市,大学志愿他只有一个原则,走远点,走好点。他去了杭州,如果有更好的,他会向往更好的,不会变。 思绪飘飞间,收起了这些想法,他走到那堆燃烧得“滋滋”响的垃圾前,看了眼冒着黑烟的火苗,然后把半截烟凑了上去点着,站起身,放进嘴里,狠狠地吸一口,有点呛人,他憋了口气忍了下来。 真的暖和了好多,他边走边抽边想。 这个叫丽水家园的地方,就是他的家――其中一家。已经十一点了,四楼的那个窗口还亮着灯。 旁边也有一家还亮着客厅的灯,可能是还有一个像自己这么不省心的儿子或女儿吧。想着,他已经想到了那个和往常一样坐在客厅一边看电视一边等自己的母亲。 不由得很愧疚,不过这种感觉,真好。 开门,果然,和自己想的一模一样。不一样的是,妈这次已经在沙发上睡着了。 “妈。”伍蓝轻摇了一下,没醒。 “妈。”又叫了一声。 缓缓睁开的眼睛,牵动着眼角不知何时开始有的皱纹。 “啊,回来了。” 永远是那么几个字,简单,却最容易打湿眼眶。伍妈边说边扶着伍蓝的胳膊站了起来,“你赶紧睡,以后回来的早点。”然后关掉了电视,打着呵欠去了卧室。 “嗯。”伍蓝简单地回了句。 他对着她“嗯”了无数次,却很少做到过。对某些人的敷衍似乎已经成了理所当然的事,对有些人的守信也变成了理所当然的事。 睡觉吧。他默默地对自己说了一句,然后两下脱掉衣服扔在一边,倒在了床上,将头蒙在被子里。不一会儿,打呼的声音穿了出来。 他从来不打呼噜,他的爸妈知道,室友知道,朋友知道。 今晚是第一次。 月光从窗户透进来,照在了他的身上,交相辉映。 是的,是交相辉映,似乎是为了回应月光的馈赠,他的背上也开始发光,绿光。 然后出现了一个图案,说图案按理说就应该有形状,可以形容,可是这个图案,大概超脱了常理。 没人知道它是什么,也没人知道它像什么。 绿光还在闪烁,这个场面可能只有天知道,地都不知道,毕竟房子建在地上,就算地有眼睛,大概也看不到。 只有天知道的秘密,什么时候才能不再是秘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不长梦》正文 第三章 两心相通 伍蓝还在床上睡觉。 伍蓝还在酒肆喝茶。 此伍蓝当然非彼伍蓝,事情其实很简单,两心相通――两个不同世界的人,梦到了对方。 没有为什么。 或许有为什么,不过原因或许只有天知道,或者天也不知道。既然没人知道,那就作没有为什么吧。 酒肆中伍蓝还在喝着茶,想着梦,直到伍府的下人寻了进来: “公子,老爷有事找你。” 。。。。。。 所以他醒了,身上已经满是冷汗,昨晚扔在地上的衣服仍旧乱作一团,证明着刚才真的只是做了个梦,可是这个梦,和前天晚上的梦。。。。。。 前天晚上他最后梦到在喝茶,昨晚他的梦刚开始是那个下人来酒肆找他。。。。。。 “公子,老爷找你。” 一个管家衣着的人过来,四处望了望找到了喝茶的未央,有点着急地说。 伍蓝转头,正是府里的管事,大概猜到什么事,有些烦。 “走了。”伍蓝起身,顺便搁下几枚铜钱。 “原来是伍府的公子。”女子看了下来人胸口的那朵云,浅笑道。 “生的好罢了,不用在意。”伍蓝听她这样说,说了一句,有些累。 其实是很累,这样的话,他从听到大。。。。。。 伍府,在这座屹立了七百年的皇城中,是一种象征,到底象征着什么,没人说的清,因为代表的东西太多。从始皇开始记事起,更替了六百年,城中心那些少有人涉足的大殿都更换了好几个名字,唯独伍府这两个字就没变过。涉及各个领域,到茶叶丝绸,大到军器售购,不知情的村夫或许会问,军器也可以?这个时候会有人嗤笑一声,然后满怀敬畏地说,军队都是人家的。 七百年前自跟始皇打下了这片山河,期间外边的入侵,内里的叛乱,都是“伍”字这面大旗在抚平。无名到出名,出名到威名,威名到凶名。所以这片山河安静了多少年了? 太安静了,这座府都开始生锈,无事可做,到如今或许只有乡野村夫不知道,这座府其实不一定要存在。 毕竟如果发生了危急存亡的大事,还有皇城深处的那把剑存在,对它来说,百万敌军,不过一剑斩之。 踏出酒肆,伍蓝停了下回头看向那女子:“你叫什么?” 她笑了笑没回答。 是无礼了,他想,转身便要离开。 “秦南离。”他转身的瞬间她终究还是说了。 “秦南离,我叫秦南离。”她说完便转身走进了内房。 女子转身的一瞬间,眼神一暗,果真是忘记了啊。。。。。。 “公子,老爷说这是最后的时间了,让你赶紧准备一下。”回去的路上,管家又是在身后提醒着。 伍蓝眉头轻皱,必须想法拖延一下,尽量拖下去。从管家来酒肆找他他就知道,无非是在催着自己做决定。 刚进门,前方便有一男子已经端坐,穿着朴素而整齐。身材笔直,眼神犀利,好似无时无刻不在观察着这里的一切。 见伍蓝来了,直接开口问道:“再有半个月就是最后约定的日子了,你到底怎样才会娶月?” 虽然在问,但是任何人都能感受出一种坚决。 “我想再过几年。。。。。。” “再过几年?再过几年月都十八九了,你非要让一个姑娘等到老了才会娶?” 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 见伍蓝没说话,又是一贯的沉默来反驳自己,伍远怀突然想到了什么,试探地问道: “你是因为她出了那件事?”说到这,伍远怀也是一声叹息,他当年生死危机是他的好朋友晨素救了他的命,这才有他的今天。就因这事两家准备亲上加亲,定下来亲事。这几年男方伍蓝渐渐成长,女方晨月也是出落的越来越好看,可是造化弄人,前一段时间,晨月从山崖掉下来,等人救起来时发现已经奄奄一息,尤其是脸上被碎石划得最为严重。 晨素,晨家家主,皇城东出六百里碎月城城主。 “伍蓝,我知道人皆爱美,可是月的情况我也看过,已经请了最好的医师,而且再借十一个月之后的长陆朝会,我们花重金找过雨宗的仙师帮忙,月一定可以恢复如初。” 过雨宗,皇朝深处的那把剑。 听到这,伍蓝心里叹了一声,晨月的伤何必求那把剑,自己就可以,只是现在还不到时候,不能告诉你。。。。。。。 “再给我一天时间的考虑考虑吧。”说完不等伍远怀回答,就先离开了主厅去了自己的院。 只有不大的空间,以自己家的财力当然可以有更大更豪华的住所,可是伍蓝就要求这么一个样式,一间不大的房间,门口是一条人工引导过来的河流,还有一张竹椅,他现在就在竹椅上,看着河水慢慢流过,心思飘向了天空。 他不答应亲事,不是因为女方毁容,只是因为他没见过对方,怎么说喜欢,没有说喜欢,怎么成亲。当然还有一个原因,他要去今年的长陆朝会。 那是修道者的朝会,伍蓝去做什么? 当然可以去,因为他就是修士。当然,除了他和他,就只有天地知道这个秘密,至少现在是这样。他是伍蓝,那他是谁?伍蓝也不知道,只知道在很的时候他来了,让伍蓝学他教的东西,说如果不学就杀了他,还不让他告诉任何人。那时候他很害怕这个坏人,在他的威胁下就开始学。后来渐渐长大,他知道他是个好人――起码对自己很好。来了十几年,就在前几天他不再来了,只是告诉他去今年的朝会。 伍蓝不知道他叫什么,他从来没说过,虽然他问过,他没回答。 伍蓝也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子,他永远戴着面巾。 所以朝会,他一定要去。 。。。。。。 伍蓝在床上,他确定手里抓的是柔软的床单,而不是梦里的那把竹椅。昨晚的梦就是这样,如此清晰,就像亲身经历的事一样。 回忆了一遍,冷汗更甚!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不长梦》正文 第四章 简单不简单 长陆里,皇城下。 太阳还在天幕后边的时候,伍蓝就已经收拾好了来到客厅,和平常一样,伍远怀已经在那坐着,捧一杯茶,目光少见的怔怔无神,望着地面,直到伍蓝走到跟前才发现,抬头整理了下情绪,问道: “今天怎么起这么早。” “想和你说会儿话,茶凉了。” 伍远怀这才发现茶已冰凉,不禁苦笑,心想习武之人不藏心事果然是对的。然后看着伍蓝道:“我不知道我这样做对不对,我也知道这样对你不公平,可是伍蓝,我真的想不到其他的方法,这件事比你想的还要严重。” 有多严重,他没说,伍蓝没问,没问是因为他知道。 伍蓝深深呼了一口气,尽量使自己平静下来:“我明白,你不必自责,我昨天晚上想了想,就按着你们的意思来吧。” “啊?是。。。。。。真的?你真的答应了?”伍远怀一时没反应过来。看着伍蓝那平静的目光,他有点不敢去直视这个儿子的眼睛。 “我是真心娶月儿的,我也不能一直待在家里,已经十七岁了,该承担起一些责任了。”伍蓝想好了接下来说的话,尽量让这一切合情合理。 不过终究只是说了一个字: “是。” 伍远怀呆呆地看着这个自己一直以来感觉熟悉又陌生的孩子,不知该说什么。自从妻子走后,父子俩的关系就越来越僵,想到最后还是准备让他靠着现在家里还能说句话,那门亲事也是给他准备的,希望他能安稳过完一生,自己也算对亡妻有个交代,可是今天他说出这样的话,意味着已经偏离了自己的原本预定的轨迹――这是他提前道别了。 伍蓝看着他的表情,深吸一口气,尽量平静下来,接着缓缓开口:“这次婚事后,我就准备离开了。” 果然,伍远怀想着。 “离开这里,你去哪里?”他没有挽留。 “哪不能去?或许可以在过雨门下砍柴。”他平静地看着男人的眼睛,男人似乎也很平静,就像他平静的眼睛。 其实都不平静。伍远怀默然,果然还在记着,恨着。五年一回,过雨收徒。 “爹。” 这个字已有多久没听到过了?快七年了吧,男人想着。 这个字多久没叫了?六年零十个月,伍蓝想着。 “以后我就不这样叫了。”七年来的第一声,也是最后一声。 那年他十岁,也就是七年前,得了风寒,浑身难受,睡不着,父母床前的对话他听的一清二楚。 “伍蓝要真是我们的孩子就好了。”男子声音传来,他知道那是爹的声音。 “不许乱说!蓝儿就是我们的孩子。”女子的声音,那是伍蓝记忆中自己的娘。 “知道知道,我肯定好好对他。” “那就好,要是哪天我不在了,你也要好好保护他。。。。。。。” 听到这,十岁的伍蓝终究昏昏睡去,可是,听到这些,已经够了。十岁早就可以记事了,所以他记得很清楚。 他知道伍蓝说的是什么,他想原来他早就知道了,所以他说了句“好”。 伍蓝听他说好,心想原来你也是早就知道我已经知道。 父子道别,没有撕心裂肺哭天抢地,简单如斯。 一别几年再见?两人大概都在想着永远。话到了这里似乎说尽了,少年转身,男人望着他离去。 “你从来不知道我的内心想法,这么多年来我一直不问任何事,你也从不关心过,你甚至拒绝了我去过雨宗修行。” 过雨宗五年一收徒,寻到伍蓝,被伍远怀拒绝。 “伍蓝,那是我怕你离开我们自己照顾不好自己出事,所以。。。。。。”他曾经这样解释。 他在心里嗤笑一声,没说话。 “哪怕是这次,你也是为了拉碎月这杆大旗!你知道的,伍府不再是以前的伍府了。” “如果我是你亲生的,你会不会还要我一定娶那个毁了容的姑娘。” 伍蓝边走边想着这些事,这些问题,今天都说明白了,真好。 他想着,然后才发现,并没有那么好。。。。。。 自己离开了,马上就要开始新的人生,自己有这么多年偷偷修行的积累,以后有无数的机会居高临下看他失望后悔的样子,我应该高兴,高兴到需要庆祝,最好有一壶上好的醉春风,倒在最大的碗里,听着潇姑娘的百里朝歌,一饮而尽! 醉春风是皇朝出了名的烈酒,潇姑娘是那栋楼的头牌――什么楼?当时年少春衫薄,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 当然是红袖楼。 百里朝歌,歌朝百里,它是长陆朝会的开场曲。 如此想着,脸上就觉得有点热,又有点冷。 男儿有泪不轻弹。 只是未到伤心处。 没什么好伤心的,伍蓝说着,加快了脚步。 少年脚步快了多少,伍远怀没有看清,准确地说是没看到,直到少年那个背影拐过了墙角好久他才回过神来。 “对不住。。。。。。。”他默默在心里对着妻子说了句。 如果不是他,她不可能出事的。他又确定了一遍事实。 终于不用每天看见你,然后假装一切为你着想。 看见你真痛苦啊,每次看见你都会想起灵儿。 伍远怀站在院子里,继续想着。 真好啊。 然后有阵微分吹来,树上的叶子动了动,于是便开始有点冷清。 皇朝春风比秋雨,暖在花草冷谁心? 男人的手终究开始颤抖起来。 父子相别,原来简单并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不长梦》正文 第五章 这门亲事有点酸 今日的皇城似乎和往常一样,除了那座府。 府里的大半下人从昨夜一直忙到早上,才让这座府看起来喜庆了一点,听到外面杂乱而热闹的声音,伍蓝才意识到,今天是大喜之日。 自己的大喜之日。 他没有很高兴。 镜子里的伍蓝和往常一样,并没有多少笑容。铜镜是比他还要年长的东西,一直都没人换过,因为没人敢换,毕竟听说是宫里那位送来的,经过这么多年的时间的洗礼,越发深邃古朴。旁边的丫鬟在伍蓝的静默中站立不安,直到那个很少见的少爷说了句“换衣”。 大红衣服,大红帽子。总之很红,像这天早晨的朝霞。 “把它扔掉。” 丫鬟当然知道少爷说的是什么,扑通一声跪了下来,一句话都不敢说。她知道她错了,虽然她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 他便走了出去。 听闻经修士过手的铜镜可鉴人,这面镜子鉴不了人,却正了他十七年的衣装。在那个叫了近十年母亲的陪伴下,正了自己十年,如今要走,那便什么都带走,带不走的。。。。。。 那就毁掉好了。 锣鼓喧天,这座府没人敢靠近,不过百姓们还是发自内心地祝福那个只是听说过的伍公子。来的人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多,不多却很重。当然不是胖而重,是重要的重。 不过也有很重的人,比如那个挺着肚子的那个人――得有两百多斤吧。不过没人敢嘲笑他,就算私底下也不敢,因为他不仅身体种,位置也重。 皇城深处,一人之上万人之下,当朝宰律秦可欣。 “记得上次见这子还是刚开始学说话,没想到这么快就要成家了。” “哈哈哈,是啊,时间催人,你看我这头发,大半都白了。”伍远怀接过秦宰律伸出的手,顺着他的目光看向伍蓝。 两个位权极重的人轻轻地握了握手。 “宫里没来人。”秦宰律压低了声音。 “这我还能猜不到?”伍远怀笑了笑,没在意。 产子有镜来,十年无问津。宫里的意思还要再怎么明显。 “上面的手伸的越来越长了。。。。。。。” “伸吧,伸的越长越好。” “你倒是看开了,哈哈哈。”听完秦宰律大笑一声:“也是,上边换个人,又有什么关系。” “我不是看的开,我是。。。。。。没办法啊。” “啊哈哈哈。”俩人相视,不再就此事说下去。 上边那些修道者的手开始伸下来了,所以凡人的战争就没了,凡人的战争没了,所以凡人的军队就没了,凡人的军队没了,所以伍府便要没了。 凡人没有了战争,就没有了死亡。 不是的,其实可能。。。。。。。会死的更多。 或许不是可能,而是一定会死的更多。起码这种事像秦宰律这样的人看的明白的。 天不转地还要转,该进行的事情依旧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一拜天地!”他默默对着天空拜了下去。握着那个红纱女子的手他不禁一阵恍惚。 “二拜高堂!”他抬眼看了下那个老人。 晨素,碎月城城主,伍蓝的岳丈。 然后规规矩矩拜了下去。 “夫妻对拜!”他看着那红纱遮着的女子,拜了下去。 之后随着下人的引领挨着给来的客人敬酒,忙完已是深夜,客人也都一一离开。喧闹了一天,声音与光明都渐渐隐去。 正要回房,伍蓝看到伍远怀往这边走来,于是停下了脚步。 待走到跟前,伍蓝问了声“有事”? 他没有正面回答。 “今天喝了这么多酒,还好吧?” “还好。” “早点睡吧。” “好。” 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岁月让人知道那个天命,可是没有人能知这个天命,所以才会有后悔这两个字。 这次道别,谁能想到是真正的永别,再相见已是生死的身份,冥河的距离。 伍蓝稍微整理了下,走到自己的房子前,看着房中那亮着的烛光,他在门口停住了,以往这个时候屋子中应该只有一盏孤零零的蜡烛等着自己去点燃吧,今天已经有人帮忙做了这件事,一时有些不习惯。 手已经搭在了门上,就是迟迟推不下去,正要用力,里面一道女子的声音传来: “为何不进来?” 真好听,他想。 像一道清泉。 自嘲一笑,再没有了之前的犹豫,推门而入。 布置的很喜庆的屋子,正中一张圆桌,上面一只孤零零的蜡烛,伍蓝的正对面,大红的喜床上,端坐这着一位女子,蒙着头纱。伍蓝慢慢走近,一直到女子的身边坐下,两人都没有说话。 “你渴不渴?”伍蓝试着打破沉默,没想到变成了更加尴尬的沉默。 “你现在是不是在想我的脸上有几道疤?”女子并未回答他的话,而是反问道。 “没有。”伍蓝实话实说,他现在真的没有在想这个问题。 “呵呵,公子现在一定在想我有多丑,不然为何进来这么久却不掀开我头纱看看我。” 伍蓝想找一个理由,却发现没有。 “我没有,我不掀不是我不敢,但不是因为你的样貌,而是因为不知道该怎么做。” 毕竟,他也是第一次。 他在心里回答着,没有说出来。 不说也不做,成什么样子,他想,那便做吧。 然后伸了下手。 “你们男的都这样吗?你!” 气氛有点微妙,因为他伸手取头纱的时候她刚好说这句话,所以现在俩人互相看着。 “挺好看的。”伍蓝看着差不多快要贴到的那张脸想着。然后问: “你是谁?” “我当然不是晨月。”女子直视着他的眼睛,“听说你之前很排斥这门亲事?是不是怕月儿特别丑,甚至恐怖?看到我这样你是不是突然很惊喜?” 眼中与语气中的嘲笑意味赤裸裸。 伍蓝没说话。 “别狡辩了,”他没有说话还是被打断了,可能她看出来他想问点什么,“你们男人不就喜欢漂亮的吗?” “你是谁?为什么要冒充晨月姑娘。”伍蓝终于问出了关键的问题。 “我?我是谁?你想知道吗?”女子挑逗的看着他。 “来,”她走到了桌子那,拿出了一个酒壶,在杯子里倒满了酒,举杯对着他: “你喝了这杯酒我就告诉你我是谁。不敢?” 伍蓝看了看,没说话,走过去直接拿起来喝了下去。 眼前的景象快速地模糊了下去。 看来并没有传说中的“酒后寺前不入寺,风月红尘滚滚来”。 没有说书先生故事里的风花雪月,只占了一半。 占了风和月,夜黑风高,冷月寒风。 晕过去的伍蓝,被女子拎着离开了伍府,离开了皇城。 皇朝中心一座府邸中,大红衣服女子手捧一精致的木色茶杯,听说是下边的人淘来的野象牙制作而成。野象,只有长陆的最北边才有吧,是那个部落的图腾,听闻其体型若山,皮硬如铁,一名野象战士可当百名皇城男儿。 虽然听起来有点夸张,不过应该是真的,那个部落毕竟有它存在的道理,那就是道理。 女子唇口浅尝,一手肘弯曲抵在侧脸,面前是一微微颔首的丫鬟。 “那个伍府的公子今天迎娶了碎月城那位?” “是。”丫鬟声回答,同时偷偷抬头看姐的脸色。 听到确定的答案,她唇角上扬,泯尽杯中微凉的茶。 在外面看,烫金的“秦府”两个字恢弘大气。 秦府是便是秦府,皇城里唯一的秦府。 秦南离是秦可欣唯一的子女。 女子便是秦南离。 而在几十公里外,一处风景堪比人间仙境的地方,有一座院落,如果视力够好,可以时不时看见空中不时有人凌空行走,谈笑风声。在那院落中,一个脸上有轻微划痕的女子出神地望着天空,那划痕已基本上不可看见。 她是碎月城的明珠,晨月。 “希望姐姐不要做的太过。”她有点焦急地搓着手。 她这是在哪?应该是上边人该在的地方吧。 皇城深处的那把剑,过雨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不长梦》正文 第六章 山雨来,风满楼 天街雨润如酥。 人有很多,雨也很多,却也很,没有几个人打伞,就连平常出门都要有人打着伞的姐们,今天也是湿了衣裳青丝浑然不觉。淋着这细如牛毛的雨,每个人都露出欣喜的神情。 说书的先生伸出手作接雨状,喃喃道: “又要重新写故事了啊,何必。。。。。。” 皇朝深宫里的那位,紫金长袍没有变,长袍上翻滚在云里的龙没有变,坐着批阅奏章的位置也没变,唯一变的是那不和往常一样平静的双手。听着这雨,他的手越握越紧。 “这么快就动手了。”他自言自语。 “伍蓝已经离开,那位现在还没找到。”长阶下的少年陈述着。如果伍蓝在这里,他会发现少年正是一直教导自己修行的那个人。 “离开就好,不要忘记你的使命,你去吧。”听到伍蓝离开,男子的双手稍微放松。 少年没有和往常一样闻言离去,也没有跪着苦苦哀求,虽然他知道这次离开意味着什么,因为他知道,他不会答应。 男子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虽然知道少年在想什么,但是依旧道: “走!” 少年转身,停下。 “父皇,我会杀了他们。” 然后离去。 男子没有回话,少年话里的哽咽他当做没听见,这座恢宏的紫金殿,孤寂而肃穆。 提起水云国人们自然想到水云郡,就像听到皇朝想到那座皇城一样,除水云郡外三十五郡,和皇朝三十五城遥相呼应,是长陆上修士下第二大国。 第一没有人会去质疑不是宁皇朝。是的,这个屹立七百年不倒的皇朝,只有一个很少被人叫全过的名字,宁皇朝! “上边的手伸的真快啊。”独一无二的火云软金冠,水云国国主览当天! 听到这句感慨,大殿内长阶下一百零八文武大臣仿佛失去了呼吸,静若无人。 “有什么想法,都说说。”没人说,那就命令你说。 最左边第一个老人站了出来,没有原因,没有解释: “当降。” 短暂的静默之后,殿里突然就像外面的雀鸟一样开始叽叽喳喳。 “不能降!” “是啊,不能降。” “以卵击石,只能送死,怎么不能降?” 。。。。。 览当天抬了抬手,殿内安静了下来: “不要着急,一个一个仔细道来缘由。” 没有声音。 他的眼神巡视了一遍长阶下的那些人,没有人抬头。 他有太多的失望,又有一点欣喜,没人站出来反对,计划就好进行。 “那就降。” 就着这温润的细雨,火云国做了决定。 离开大殿,览当天径直去了后阳宫,皇后早已准备好了清酒。 “商量好了?”摄问国事已若平常。 “嗯。”清酒入喉,一路走好。 他对着北方在心里默默说道。 那里是皇城,那里有他一生的挚友。 在北方的南边,在南方的北边,有一座城,当然这不同于碎月城那种,它不归皇朝,也不归水云,它只归自己,它叫朝九城。 一城便是一国。 听说刚开始这里是一片荒无人烟的地方,处于南北交界的敏感地带,后来有一群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人在这里扎了群,反正也不扰南北之事,便平静住了几年。 最终有人没忍住,或者闲来无事想伸手,这群人里有人便立旗而起。一个早晨的时间,伸手那人已经落到丢盔弃甲,败退九里的地步。 一朝身动,九里尽归! 这群人的骁勇善战就这样落到外界的耳中,既然难啃,又无营养,便在此后许了这九里地界。那个立旗的人,便是第一任朝九城主。 就像南边那个野象部落存在一样,朝九城的存在也成了道理。当然不仅是流传于凡人间的道理,还有其他道理。 “有上边的辈想动那人的后人,你去看一看。”肌肉几乎要爆裂出来的大汉,身高已然近三米,背对着来人吩咐着。 这里是蛮族,蛮族所有的人都姓蛮。 朝九城里的人也都姓蛮。 让人产生欣喜或愁闷的细雨落在他们的身上,没有溅起一点涟漪。 有水云国,皇朝和朝九城这三处的名声,唯一能被人记起的赵国就显得不值一提,不过谁能想到,在这细雨之下,它比这三处的动静来的更大。 “都让一让,让一让!”有战士一边大喊一边疏散着人群,然后将那张黄布贴在城门口。瞬间便有旁边的人围了上去。 “为谋天下人福,于今日。。。。。。” 有识字的还未读完,便有人开始惊呼: “是真的吗,仙师真的要来了?” “是真的,榜上写的清清楚楚,没想到我还能有机会得见仙师。” “。。。。。。。” 宫里,赵国国主赵连城满面笑容。 “陛下让挂那些灯笼,做那些礼毯只怕没有作用,毕竟上边那些人不会在意这些。”相国李阳弓着身说。 “在不在意总会看到的,看到就行了。”见陛下的表情,一时无话。 赵国的人一边看着细雨,一边等着。 水云国也在等着。 宁皇朝也在等着。 朝九城没有一点声响,不过如果能看进去,却能看到每个人都异常严肃,一股肃杀之气隐匿其中。原来他们也在等着。 雨下了一天一夜,也没有变成大雨。 雨又下了一天一夜,也没有变得更。 第三天依旧如此。 第四天似乎也不会变,直到这天夜里。 没有夜色,漆黑如墨。水云城里来了两个人,从天上落到了最里面的那个殿。 “恭迎仙师!”在这本该安静的深夜,这声音是如此突兀而又整齐。原来一百零八大臣全都在此等待,他们已经等了快四天。 览当天当即走下那条长阶,将两人迎了上去。 夜深,赵国却亮如白昼,无有不及,只有过之。不仅亮,还很吵,因为人很多。 有多多?白天挂的灯笼三步一盏,现在街上的人却一步一个。刚刚学会走路的孩童跟着爹娘懵懵懂懂地看着这一切,有犯困的哭喊着想要睡觉,大人便使劲哄着,哼着不着调的歌企图驱散孩子的困意。王二妞从就像个男孩子,是街坊四邻的孩子王,从被人夸机灵,今天这种场面她还是第一次见,既紧张又兴奋,不时左瞧右瞧,心想仙师在哪呢。 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等仙师的到来。 突然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因为有人自天上来。 那人面相平平,只不过从天而降,便显得不再平凡,因为他是仙师。 “迎仙师!” “迎仙师!” “恭迎仙师!” 孩童因为这突然出现的画面停止了哭声,好奇地看着,虽然不懂在看什么。 王二妮激动地浑身都在颤抖,却不敢发出其他声音来。 所有人都一样,没有谁笑话谁,因为此刻他们的这种样子,没有人注意,哪怕有人注意,也没人去嘲笑。 雨没停。 雨落在水云国和赵国,落在山河田野,雨是水。落在朝九城,却不再是水。 是人。 是刀。 蛮可望着那一个个从雨水中凭空站起来的人,手中的刀愈发握得紧。那些人从地上的雨水中站起来,从空中的雨水里抽出了刀。 原来这雨,从来不是雨。 这就是传说中那个被叫做神门的修道宗派的镇门绝学: 落雨成兵! 落最细的雨,成最弱的兵。 可是就算是最细的雨,朝九城依旧已经血流成河。雨不停,兵不歇,朝九城败局已定。 蛮族从不认输,可字部的蛮族更不可能认输。不然也不会被革去蛮脉,逐出蛮族。 所以朝九城的人一声不响地,前赴后继地送着命。 蛮可不停地挥着刀,砍碎了细雨,也砍碎了好几个雨人,他不停地喘着气,却从来没停下过一个瞬间。突然一把刀出现在了自己眼前,这刀来的如此突兀,趁着他深呼吸的时候袭来,他已经来不及躲了。 就这样吧,他一边看着刀飞速砍向他的胸口一边想。 他没动,刀也没动。原来是前面挡了一个人。 “阿哥!”他的眼睛瞬间变得通红,手中的那把刀瞬间刺穿了那个雨人。 那个雨人变成了水。 阿哥变成了死人,最后应该会变成山上的黄土。 再就变的什么都没有。 “啊!” 他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冲进了雨中。 多久了?不知道,反正蛮可这次是真的动不了了。雨还在下,朝九城的人却只剩七人。 地上的尸体都是朝九人,没有敌人,敌人都变成了水流走了。 朝九城东边有两坐山,山上有个人站着,虬结的肌肉和两米多的身高说着他是蛮族的人。这雨在他周身便散了开去,进不得分毫。他的视线隔着两座山,望向了朝九城。 “还剩七个,留下血脉够了。” 他点点头,然后说了一声: “滚。” 朝九城的雨,瞬间消失。 蛮可听到了那个声音,他倒在地上,只有眼珠可以转动,他多想攥紧拳头啊,然后雨停了,他哭了。 这里的天晴了,皇城有没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不长梦》正文 第七章 原来是少了点血 自伍蓝被带走以后,这已经是第五天的早晨,雨还在不紧不慢地下。 “明天早上就能到了。”女子看着前面那座若隐若现的山。 “嗯。”伍蓝应了声。 “去了之后看看你和她的差距,早点死心,到时候就离开吧。” “嗯。” 女子没有再说话,自那天带走伍蓝,这一路上对方的表现让她有点想不通,伍蓝醒了之后也没有问她任何问题,晚上睡觉,白天跟着她走,也很少说话,只是经常坐着发呆。想不通就不想了,反正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她想。然后脚步加快,她想尽快赶到宗里,这雨下了四天,她的心里一直有莫名的心悸。 伍蓝已经多久没睡了?那天酒肆回去,第三天成亲,之后被带走,跟着这个女子在雨中走了四天,所以应该是――八天了。那个女子看着他睡着,其实他一直醒着,包括那天晚上的昏迷,都是醒着的。 不过这依旧不影响他继续跟着女子越来越快的脚步,每一步落下,都在这深山里的青石路上发出“哒哒”声。 还有雨声。 像山歌。 不过再怎么像那也是假的,但是这里的孤寂却是真的,这里是哪里?这里是皇城的紫金殿。 这里只有一个人,皇朝的第一人,皇城的第一人,宁皇宁夏。 他今天没有穿紫金龙袍,今天的他身上只有一套甲。手里也不是奏章,而是一柄泛着寒光的长剑。 他在等着雨来。 这雨却停了下来。 因为这座殿里只有他一个人。就像那成千上万的朝九城的人一样,本来这雨是下给那从来不离开宫里的禁卫军的,既然没有紫金殿的禁卫军,自然也不需要雨。 宁夏从这雨开始下的时候便让那些强大却又弱的卫队离开了。因为他知道在这雨中,他们除了送死,没有一点作用。这雨从何而来,因何而下,览当天不知道,蛮可不知道,赵连城不知道,他却知道,因为他不仅仅是皇朝的宁皇。 还是过雨宗的宗主夏宁! 凡人百姓不知道皇城过雨剑,位高权重者却知道过雨就是皇朝的那把剑,上边各大宗门知道过雨就是那个城的剑,却也从来不知道过雨不仅仅是剑。 过雨即皇朝,皇朝即过雨。 “宁夏,夏宁,原来是这样。”黑夜里有道白影信步走来。 一步便是一座城。 宁皇看着来人,有点不解。 这身法,明显是风行教的乘风身法已至大成境界,观海中期,在教内已经担得起长老之位,在修行之内也算的是一号排得上名的人物。 不过,这远远不够! 来人怎么会看不明白宁夏眼中的困惑?于是那人先抱拳行晚辈之礼: “见过宁皇,在下风行教邢堂刘一来。” 宁夏点点头“嗯”了一声表示知道,然后道: “你一个人不够。” 宁夏说着这个事实,没有一点傲慢的意思,其实也是问那人,你们在玩什么把戏? “晚辈当然挡不住夏宗主,只怕在您全力出手下撑不过一招。”刘一来也在说着事实,“不过我随身带了这个。” 说着从腰间拿出了一颗珠子。珠子不可怕,可怕的是珠子上的那个锤图案。 “一向中立的器宗也伸了手。”宁皇看着那个珠子,自言自语道。 “谁不想自由呢。”刘一来苦笑着解释。 但是宁皇还是有点困惑。 还是不够啊。。。。。。 “器宗禁器裂天珠,一旦引爆,半个皇城就没了,您可不仅仅是夏宗主,还是宁皇啊。”刘一来叹着气劝道。 “你没机会引爆它。”宁夏在说,也在问。 是的,就算刘一来拿出了裂天珠,宁皇还在疑惑,观海境的刘一来在摸天境巅峰的他面前,没有动手的机会。 听到这,刘一来一边“唉唉”两声一边开始脱衣服。 “没办法啊,器总想要去外面看看,不过他们又只是一群只会烧火打铁的人,出不了多少力,就借了我件衣服穿两天。”白色的风行教长老服落下,露出了一件红色的软甲。那件甲当然不是宁夏身上那件甲可以比的。 器总镇宗四宝之一,火帘甲。 可挡摸天一击之力。 “你们觉得我会在乎那些凡人的生死?”宁皇的眼神突然变得锋利,“你们以为这样就可以让我束手待毙?” “我们不知道。”刘一来淡淡道,“能以我的命再加百分之五十的几率拖住夏宗主片刻,那也是值得的。” 宁夏沉默。 也许他思考了,也许他没有思考。 然后坐了下来,吐出两个字: “多久?” “两个时辰。” 两个时辰有多长?不过一眨眼的时间,但是此刻在这片山里,一秒一分,都是漫漫长如永夜。 这片山有四座山,四山环绕,分坐东西南北。过雨有四堂,便是这四座山。 这里便是过雨宗。 此时的过雨,有太多雨,太多大雨。毕竟远不同于朝九,所以这雨便也不同于那些细雨。 神门落雨成兵。 一兵便是一识尘。 识尘当然不可怕,它只是每个修士修行的门槛,较之于观海的刘一来也差了四个大境。 可怕的是,太多。。。。。。 一向平静的过雨宗,今日却如此紧张。无论是最低身份的外门弟子,还是那四座山的堂主,脸上都密布着化不开的阴霾,眼睛死死地盯着那些不断站起来的雨人。 或许是气氛太过压抑,终于有人承受不住,带头喊了一声: “杀!” 战斗一瞬即发。 阿牛手中的剑随着胳膊在颤抖,那是因为这是他第一次握剑,他只是一个进宗不久的外门弟子,每天要干的事就是边砍柴边背师兄交给他们的口诀,没想到遇到今日这种情况,他很紧张很恐惧,但同时又很兴奋很专注。 对面那人的刀砍了过来,他眼睛不敢眨一下。 “叮!” 刀剑相触,挡住了,他忍不住咧开嘴笑了。 他好不容易被仙师选中,一定要努力修行,等有了本事,一定要去刘老根的家里提亲,想起花花那个姑娘,他笑得更加开心。还要让爹娘不再整天干活,给他们买好多好多好吃的,还要。。。。。阿牛开心地想着,然后鲜血便顺着他的嘴角流了下来。 胸口哪里来的刀? 他想问,却问不出来,就这样倒了下去。雨还在下,洗掉了鲜血,他就像睡着了。 厮杀还在继续,问心境的内门弟子剑下不知有几个识尘境的雨人亡魂。他们想要刺穿那些雨人,不过如砍树般,只需费些力气。 然后力气便开始变少,因为雨一直在下。 还有一道身影很是亮眼,不仅仅是因为她长的漂亮,还因为她杀得漂亮。晨月出剑既快又准,将知命境的风采展现的淋漓。刺着杏花的白衣上已经沾占满了血迹,那些全都是师兄弟们的鲜血。 淋点雨,便成了梅花。 杏花是很香,哪有梅花甚? “杀!” 。。。。。。 雨停了。 因为神门里的那个人脸色开始苍白,再接着落雨,会影响他的根本。 不过已经够了。 四天的雨,朝九城见了朝九人的血,过雨宗见了过雨人的血,不过总感觉少了点什么。 有人落在了过雨第一山寒山。 那人一步一座山,自然是乘风身法,和刘一来同出一脉,风行教教堂长老刘海。 接着有一声沁人心神的道号自烟山传来: “有礼。” 长年不得见,袅袅不可散。 过雨第二山。 那人人自清玄道观而来。 然后第三山白山,有了一个黑点。 然后第四山不古山,传来一声鸟鸣。 “清玄道观,风行教,神门,御兽山,无影宗,器宗,除了那座寺,那群巨人和那个园子,正统各派都来了啊。”夏源向前一步,向那些人看了看道。 寒山堂主,夏宁同脉,过雨第二人夏源。 “一直感觉少了点什么,现在终于想起来了。” 没有声音,他接着说着,像是在自言自语。 “原来是,少了点你们的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不长梦》正文 第八章 多少年来那个人 相比于过雨那四座山上的肃杀,这座殿里就显得祥和安静许多。这里是清玄道观的清玄殿。殿里跪着一个人,他是清玄道观第四十七代观主不清道人。 他已经跪了四天了,不动也不说话,就那样一直看着面前的墙上那四十六副画像。 “你并没有错,没有人愿意一直活在笼子里。”有声音响起。 原来这座殿里不止他一个人。 这里有六个人。 六个人很少,却也很多,因为这六个人便是那六派的掌门。 “只有这样才能有一丝希望去笼子外面看看。”又有一人说道。 原来掌控凡世,灭掉过雨,是他们的意思,这一切都是为了打开那个笼子。不过笼子到底是什么? 笼子的故事说来有多长?大概这么长,长到只有说书的先生才能记起。 世人听到说书先生,除了对着他们的酸臭与贫穷嘲笑两句外,不会有其他的想法,很少有人尊敬过他们,但是这很少的人里便包括这座殿里的六个人。因为他们知道,行走在世间的说书先生,总是会与那位存在着不为人知的千丝万缕的联系。 那人是谁? 自长陆记事来千百年里修行第一人,书生长海。 那时的长陆还没有如今明确的划分,长海便是一个没有归属的散修,没有人知道他的年少如何,也没有人知道他师承何人,只知道某天,一个一身灰布衫的青年带着一个背着书篓的书童出现了。 青年第一天出现在了当时一个叫雷霆宗的宗门门口,书童放下书篓,摊开纸墨,青年坐了下来,写了封信送去了雷霆宗。 等到其他人收到消息去看的时候,只看到了雷霆宗宗主重伤离去的画面。那可是雷霆宗主啊,就这样错过了一场精彩的对决,众人不由有点惋惜。 于是青年开始走进了人们的视线里。 然后是镜宗。 这次那些人早早便等在了镜宗门口,这次他们看到了整个过程。可是他们却没有看清,因为青年只是伸出手指,在空中写了一个“散”字,镜宗宗主便被砸进了宗里,远远传出一句“我认输”便不再现身。 众人恍然大悟继而沉默,原来他们不用惋惜,原来雷霆宗的事他们其实也看了整个过程。 就这样,青年还在走,众人还在看。 血月门。 挂耳宗。 。。。。。。。 一切几乎没有变化过。就像早晨起了床刷牙吃饭,晚上熄了灯睡觉做梦。 直到青年来到了一座寺里,书童摊纸取墨,青年挥手写信,童子送信。 来的是寺里的禅师,看起来丝毫不出众,众人觉得还是不会出青年一招之敌。 直到青年的灰布衫上沾了血。 众人才明白那禅师原来是如此厉害。不由得替青年有些着急。这种挑战各宗门的事可是从来没遇到过啊,可不要这么快结束了。 书童没有动也没有说话。 青年没有动也没有说话。 青年看着禅师,若有所思。青年的眼中开始变换着文字,好像在推演着什么。 然后开始伸手在空中写字,由于受了伤,那字便好像带了点血,有点红。 “没用的,施主到此为止吧,苦海。。。。。。” 禅师的话还没说完,便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神色。众人看着禅师也很不可思议,不是因为禅师在青年的字下突然受了重伤,而是因为,禅师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能在这座寺里,想必那个禅师已经修到泰山崩而神自若的境界,今天竟然露出来不可思议的神色。 只不过还不等他们惊讶完,禅师又开了口。 “没想到世间真有这样的人,朝识尘夕摸天,我输了。” 此言一出,全场寂静。 然后这里的人越来越少。 存在于传说中的人,竟然真的有,而且出现在他们的面前,他们要马上离开,去向各自的宗门传递这个消息。 既然胜了,那就去下一个,青年这样想着,于是转身要走。 “敢问施主是如何修行?”禅师终究没有忍住问出了口。 青年想了下,似乎不知道怎么回答。 “就多看看书,然后想一想。” 禅师听了,想了想觉得很对,虽然他做不到。然后对着青年拜了下去,轻声道: “半个甲子赤子心,世间只此一人矣。” 。。。。。。 然后很多人知道了他的名字。 然后没有人不知道他的名字。 他带着书童走遍了整个大陆,去过最高的不周山,也去了最深的埋光渊,到最后大陆已经没有了没去过的地方。 于是他便去了海边。 然后进了海里。 因为只有他一个人进了海里,包括各个摸天境的宗主都只能是在海边看看,于是那些摸天境便来问他在海里看到了什么。 他没说。 没有人注意到他的眼神里出现了迷茫。 之后有人看到了他出现在了凡间,每天坐在街上给那些凡人讲着故事。 有孩童望着他问“长海哥哥你是做什么的呀,就整天给我们讲故事”。 他回答过“写写书,讨讨生活”。 那些宗主听说了,点点头道: “原来是书生长海。” 那天夜里下着雨,当然不是神门的雨。 那个禅师就正在赏雨,兴起刚想去外面走走,突然周身传来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 雷霆宗主的伤早已痊愈,甚至在前几日已突破至摸天,宗门又上一阶,想着这值得高兴的是,他突然感觉风大了点。。。。。。 在这一瞬间,各个地方都发生了同样的变故。 青年坐在一个简陋的茅草屋里,看着眼前的那些人。 那些人也在互相看着,然后望向了青年,眼中的震惊与惊喜毫不掩饰。 在一瞬间将他们这些长陆顶层的人能拘过来,这是什么境界?他们震惊。在摸天上真的还有其他境界?他们惊喜。 “今天叫你们来是想说点事。”青年淡淡说着,带着一点忧愁与迷茫。 那些人赶紧弯下腰仔细听着。 “这里是一个笼子。”青年说着,抬头看了看上面。 他在看天。 “那片海里我遇到了一个男孩,他是一个凡人。” 凡人不仅去了海边,还去了海里? “我带来了那个男孩,我想去笼子外面看看。” 他要走了? 说完这四句话,青年起身,开始在空中写字。 然后离开了茅草屋。 那些人一句话都没说。青年说的事,没人敢想,所以没人敢开口。 淡淡的四个字从空中显现。 碎虚,成界。 摸天之上境。 青年没有人再见到过,书童开始接着讲故事。 清玄殿里画像下。 “我知道。” 跪了四天的不清道人终于站起了身。 “为了真相,做这一切我都问心无愧,师叔祖们会明白我的良苦用心。” 没人接话,因为他们也这样说服了自己。 “那个人还没有找到?”一人问道。 “神算子已经死了,所以快了。”有人回答。 六人沉默。 神算子用了最后的十年寿命,算出了那个人大概在哪里。 “书生的意思是那个人应该是打开笼子的关键,所以不能出意外。” “最多两年。。。。。。” 清玄殿就此安静下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不长梦》正文 第九章 红了十里长江河 地上有很多尸体,已经没有了温度。其中有一具,脸庞看起来有点青涩,晨月看着那张脸,手中的剑抖得越来越厉害,她还记得那个少年前几天还在偷偷地看着自己,被自己发现了之后便红着脸手足无措,慌乱地四处张望。 夏渊说少了点他们的血,退守成一团的四十九个人,看着地上那些同门的尸体,同样迫切地想见见他们的血。 是的,在那场雨过后,过雨只剩下了这四十九人。 这四十九人对于那四座山上出现的四个人好像很多,但对于那不断从过雨山门涌进来的六派弟子,却又显得太少。 山上的那四个人没有动,所以过雨宗的四位堂主只能静静地站着。 这次没有声音,没有人喊着“杀”振奋士气,没有人喊着“啊”表示愤怒,大概是想多省点力气,多杀几个人。 四十五个过雨宗的人就那样紧紧地握着剑,朝着黑压压的人群一步步迎了上去。 李青从是个孤儿,一直靠乞讨为生,生活在世界的最底层,他受了多少嘲笑,挨了多少打,没有人知道,因为他没有朋友,没人诉说。那次他被打断了腿,还被打断了肋骨,不过他没有哭喊,甚至有点高兴,没有人能理解他的高兴从何而来,因为没有人经历过生不如死。 他就要解脱了,所以他的眼神很平静。 有个老人看着他的短腿,又看了看他平静的眼睛,带走了他。 后来他才知道那个老人便是过雨烟山堂主燕玉成。 自来过雨已有七年,再也没有人敢侮辱他。他每天就是修行,依旧很少说话,眼神依旧平静。 就像现在,那个神门的弟子用刀砍掉了他的头,他的眼神也没有变化。 他的头掉了,落在了地上,眼睛看着那个老人,嘴角稍微动了动,便再也没动。 他大概在说谢谢。 燕玉成看着那颗头颅,两个半甲子的老人,紧紧攥着的双手流出了血,眼中。。。竟然泛起了泪花。 原来修士也会流泪。 那个自己待若亲生的坚强的孩子,就那样没了。 他想出手,出手杀光那些人,可是他不能出手――烟山上的那个道人还没有动。 晨月本已完好如初的脸上,又有了新的刀痕,那是被三个风行教的弟子围攻所致。染血的白衣上刀痕更多,血越多,她越高兴,因为染的血,是那六派的血。 白衣上一道痕便是一道疤,光洁如玉的肌肤若隐若现,那是世间少有的风景,因为世间本就少有她这样好看的人。不过此时没有一个人去看。六派的弟子不敢看,他们怕一分神,便会被那个好看的知命境女子刺穿身体,或者抹了喉咙。晨月更不会在意裸露的肌肤,她的剑法和身法依旧分毫不差,不时地带出点敌人的血花,同时不时地流出点自己的血。 其实差了分毫。 就算是男弟子,呼吸中都已经带了迟滞,何况是她一个女子。 她的体力正在渐渐流失。 没有嘶吼,没有被杀的哭泣,没有杀人的笑声,这么多人的厮杀混战,竟然是如此的安静。就连不时的刀剑相撞的声音,都显得那么安静。 就像除了生,便是死,这里除了白,就是黑,好像一副死去了的水墨画。 是不是还应该有红?毕竟流了那么多血。不过红终究会变黑,毕竟流的是血不是水。 画完这副安静的水墨画,战场上过雨只站着三个人。 一个站得笔直的青年,虽然他只剩一只胳膊。他是夏渊之子夏季。 一个是只能靠剑撑着不倒下的少年。知道他的人都已经倒下了,站着的人都不知道他,因为在过雨他只是一个外门弟子,很少被人提及。外门弟子明人。 还有一个人,鲜血混合着汗水将那件染血的破碎白衣紧紧吸附在光洁的肌肤上,她的脸上,一道刀痕从眼睛划到嘴角,头发杂乱。 皇城碎月城明珠晨月。 过雨夏宁亲传弟子晨月。 风萧萧兮长江冷,声慢慢兮雨又至。 这雨不是来自神门,而是来自天上。 宁皇站起身一句话没说,转身便跨出一步。刘一来看着他站起来,隔着雨帘,却已经看不到他的身影。 “摸天一步,真羡慕啊。”刘一来说着,任雨落在身上。 “还是这雨好,神门的那东西太恶心。” 说着,便转身离开。 两个时辰到了。 四座山上的四个人一直没有动,四位堂主也就没有动,因为还有三个人还活着,宗主还没有出现,还有机会,还有机会,他们心中默默地念着。 两边的人都在等,都需要等。 那样才有希望。 有人自天边出现,抬起了脚。在场的只有八个人看到了。那人落下脚,在场的所有人便看到了。摸天一步,远在视线可见之外。 夏宁向着那些死去的过雨弟子和那些站着的六派弟子一一看了过去,说了一句话。 “你们都该死。” 那柄泛着寒光的长剑清吟了一声。 山上的四人终于动了。 四位堂主便也跟着动,夏宁却说了一句“你们别动”。 一道金符自烟山出来,迎风便涨,眨眼间已大若山。清玄道观青金符。 紧接着寒山刮来一阵风,那风已有了实质,那风是一条龙的形状,龙头上坐着一个人。风行教御风术。 白山的那个黑点若隐若现,黑点竟然泛着冷光。无影宗刺客十一道,不知今日是哪道。 不古山的鸟鸣声,也变得愈发响亮。御兽山今天来的,是那只吗? 其实这四道看似简单实则恐怖的攻击,前后相差不过一瞬间,便一起来到了夏宁的面前。 长剑发出“铮铮”的声音,夏宁将剑尖竖直朝下,然后开始转动手腕,向上横扫。 然后一切在一瞬间又归于安静。 发生了什么,没人看得清。六派弟子和过雨的那三个弟子,境界太低,四位堂主站得较远,只能看一半,到底发生了什么大概只有交手的五个人知道。 不过没关系,看不清并不影响看得出谁胜谁败。山上的人没有再发出声音,也没有再出手,这就已经足够明显。 四观海不敌一摸天,摸天上境,恐怖至此。 不过终究要解决问题,而沉默并不能解决问题。 “过雨剑下过雨剑,一如传言厉害。”烟山上的道人打破了沉默。 第一个过雨剑,便是夏宁手中那把剑,第二个过雨剑,是刚才那招过雨剑法。 夏宁没有接话。 过雨剑再清吟。 它在说,来吧。 于是四座山上,同时升起了一道光柱。 然后传来整齐的声音。 “送过雨。” 六派弟子齐声。 “送过雨。” 听到这声音,没有人质疑,四位堂主没有,山上的人没有,六派弟子没有,晨月没有,明人没有,夏季没有,就连夏宁,也没有。 “用来对付邪派妖人的四方诛天阵,竟然出现在了这里。”夏宁看着那四道光柱,露出了明了的神色。 诛天,诛天,这天,便是摸天。 “那几个胆如鼠的东西,怕出现意外,竟然让你们带着这阵来。”夏宁笑着,嘲讽意味不言而喻。 没有人反驳,因为他们都知道这是事实。 “你们四个来便占着山,同时有人还在皇城拖我两个时辰,都是为了布这个阵啊,好算计,好算计。”夏宁赞许道。 没有人说话,因为他们都觉得此时应该很羞耻。 看到这光柱,夏宁便没再出手,其实就算是四方诛天阵,他也并不是没有一线生机。他看了眼那三个弟子,想着总要留点力气送他们出去。 光柱开始分裂,那阵便开始了运转。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音。只有一道光,那光唯一特别的地方大概就是太刺眼,哪怕是山上的四个观海,都不敢直视。 那光照向了过雨的几人。四位堂主睁着眼,眼中不断地流出血来,他们不在意,他们还在看着那光,血便越来越多。 直到看不见。 夏宁也一直在看着,在看一个机会。 晨月,夏季和明人已经昏迷。 地上只留下了五道黑色的痕迹。 那是在阵里的尸骨。 山上的四人,开始展开神识,仔仔细细扫了一遍过雨宗。 “那三个弟子被夏宁送出去了。” “不会太远,让人去找。” 又一度清玄道观清玄殿。 “宁皇不久前曾想保护伍府,前几日府里有个人悄悄离开了。” “凡间皇城的那个?” “是。” 不清道人听着这个消息,陷入了沉思。 “这倒和神算子的答案。。。。。。有点联系。” “去办吧。” “是。” 伍远怀坐在伍蓝的竹椅上,看着前面那条溪的水。 他原来每天都这样过着,他想着,便开始难过。 伍蓝离开,他没找过,也没给别人说过,因为他知道他要离开,不过早了点,突然了一点而已,他想着,便开始想念。 这刚停便又开始下了的雨,真烦啊。 不过下一刻便有人帮他解决了这个问题。他的身后不知何时站了一个人。他的脖子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条线。 那线流了下来,汇入了溪不知流向了何方。 自西向东,大概是东方。 所以自此他不会再烦恼。 伍府的所有人都不用再烦恼。 这里是哪里?大概在皇城的西边,过雨宗的东边,反正在皇朝就是了。长江的源头在西边不周山的最高处,尽头是那个最深的埋光渊,所以长江流经整个长陆,所以它也被人称为父江,以父之名的父。这里有条河,是它的的支流,这条河边有个老叟在钓鱼,他已经看不清那根鱼线有没有在动,只能去感觉鱼线有没有动,天太黑了。所以他很累很渴,带过来的水壶已经没有了水,于是用手捧了点河水喝着,真甜啊,他想。其实如果他能看得清的话,会发现那河水不仅甜,还带点红。 毕竟是血,怎能不红。。。。。。 毕竟是仙师的血,里面还有一位摸天上境,怎能不甜。。。。。。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不长梦》正文 第十章 相见不相识 这几天的第二场雨在天快亮的时候停了。 过雨宗山门前那条道上的青石板被洗的很干净。 然后留下了一连串的脚印。 “你们住在这么高的地方每天上上下下不累吗?” “我们不用走,我们直接飞上去。”女子回答道,同时看了眼伍蓝: “这条路是给那些刚进门的外门弟子修行的,不过你走了这么久竟然气不粗脸不红,还真让我有点意外。” “我经常跑步。” 也许是终于要到宗门了,女子话多了很多,脸色也放缓。 “没有几个凡人有机会来我们过雨,你也算是第一个。” 伍蓝没有惊喜的神色,也没有说话。 “等你和月儿商量好了回去以后,就找个凡间的女子吧。”女子没有在意伍蓝,自顾自地说着。 一男一女在青石铺成的山路上走着,很慢很慢。不知道的人定然羡慕地说“真般配啊”。他们不知道的是一个是仙师,一个是凡人。 就像女子不知道已经没有了过雨。 就像伍蓝不知道已经没有了伍府。 所以一切都还很安静很美好。 “到了。” 没有门,只有两块巨大的青石,分放在两边,青石很高,伍蓝抬着头才能看到上面刻着的“过雨”二字。女子也看着那两个字,虽然看了无数遍,可是还是每次都会露出自豪的神色。 “没有守门的人吗?” 伍蓝的声音在此刻显得有点突兀。 女子看了看空荡荡的山门,没有多想: “平常是有的,可能今天宗里有什么事吧,再说谁还敢来我们过雨挑事?” 自信而不自傲。 伍蓝点点头,没有说话。 眼神却开始变得专注。 跟在女子身后走了进去。 女子进了山门,便不再跟着伍蓝步行,御气而起,她先去了寒山,没有人。 然后是烟山,白山,不古山。。。。。。 没有一个人。 “怎么会没人呢?”女子自言自语,心中越来越焦虑。她脚步不停,去了那个广场。 平常宗里的大事一般都在这个广场举行,可是今天却是一片冷清,没有一个人影。很明显,这里发生过什么,可是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没有人能告诉她。 “伍蓝,伍蓝。”太过于焦急,而且进门后一直在御气飞行,她才发现伍蓝不见了。 “在这。” 伍蓝从她身后走了出来。 “你去哪了,谁让你乱跑的。” 偌大的宗门只有她一个人,女子的语气已经完全变了,带点哭腔。 这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师兄弟们,姐姐妹妹,还有师傅,都去哪了。她不知道,但她知道一定不是好事。 “我随便找找看有没有人。”伍蓝看着女子的慌乱无助,简单解释了一句。 “找到没有?” 女子盯着伍蓝,眼神中有多少期待,伍蓝看得出来。 “没有。” 女子眼神一黯。 “不过――” “不过什么!”女子黯下去的眼神马上又亮了起来,抓着伍蓝的肩膀问道。 “我在那边墙上看到了这个。” 伍蓝说着,拿出了一张纸。 女子一把夺了过去。 “因血巫教突然出现在不周山,且人数奇多,现令所有宗门弟子通过宗门传送阵,火速。。。。。。” 读到这,女子却哭了出来。 她哭了,伍蓝便暂时放下心来。 “谢谢。”女子摸了一把眼泪,对着伍蓝诚心说道。 “嗯。”伍蓝点了下头。 女子没有多想,为什么在深不可测的了缘寺和雕花园两大宗派的监视下,血巫教可以大量出现。 不周山,取不周山之名,长陆朝会便在那里举行。 了缘寺和雕花园,便是夏渊口中的那座寺和那个园子。 广场上站着两个人,默默无言,此时应该有风。 于是风来了,女子拢了拢被风吹乱的头发,看着天边。 那是不周山的方向。 “我要去找他们。” “好。” “谢谢你。” “不用。” “我要尽快赶过去,你就自己回去吧,这里一带都是过雨宗的地方,应该是安全的。” “好。” “其实你还不错。” “嗯。” 到这时,按伍蓝的想法,女子去找那些人,自己离开,一切又走上了原本自己预计的轨迹。 就这样很好,伍蓝想着。 然后看到有人来。 来了五个人。 伍蓝看着那五个人往这边来没说话。 女子看着那五个人有点高兴。 “冯师兄,是你们啊,听说血巫教又――”说着想迎上前去。但是却被拉住了,被拉住了所以话便被打断了。 “伍蓝,你――”女子疑惑地看着伍蓝。伍蓝也看着女子,从刚开始的盛气凌人,到现在称呼名字,这姑娘还是挺好的,他想着。然后又看向了在不断向这边靠近的五人。 女子当然不知道伍蓝在想什么,伍蓝也没回答她,于是她顺着伍蓝的目光也看向了那五人。 冯师兄低着头,似乎没听到自己的声音,另外四个不认识,不过应该也是正派弟子,其中有一个穿着风行教的衣服可以看得出来,眼睛一直地看着自己。看着看着,她便发现了不对,眼神困惑而又凝重。 于是她抽出了那把一直带着的剑,剑尖朝下――过雨剑法起手式,将伍蓝挡在身后,然后正对着五人。 那五人也抬起了手,手中有刀,也有剑,也有空着手的。不过手里有什么不重要了,反正都冲过来了。 情况很明朗,也很危急,所以没给她问一个为什么的机会。 其实她也没想着问。 伍蓝突然感觉胸口传来一股巨力,却很轻柔,紧接着他便被打飞出去。然后便听到一声闷哼。 女子已经倒下了地上,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撑着地,嘴角开始流血。 “夏师妹,我不想杀你,你自己解决吧。”那个被叫冯师兄的青年终于抬起了头看着女子,眼神有点复杂。 “别叫我师妹!” 她抹了一下嘴角的血,强撑着站了起来,捡起了剑。如果还有机会,我一定好好练剑,哪怕不喜欢,她想着。 然后剑尖朝下。 她的牙齿咬得有多紧。 她的眼神有多冷。 她的身体有多么想站的笔直。 她看着很坚强,其实不坚强。至少眼里已经满是眼泪,也许是信念没了,也许是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 她看着不坚强,其实很坚强。至少,她眼里的泪水一直没有掉下来。也许是因为她觉得哭起来不好看,也许是过雨从来没教过她哭泣。 看着女子摇摇欲坠的样子,那五人不想再拖延,其中一人拖着刀砍了过来,那把刀很宽,很快,女子已经受伤,仅仅凭着那把薄剑无论如何也挡不住。没有人认为她能挡得住,伍蓝也这样想。 所以他的手伸了出去。 又收了回来。 收回来不是因为已经救下了女子,而是因为来了三个人。 五要多于三,可是修行界从来不是一等于一的事。所以五个人看着突然出现的三个人,开始恐惧。 那个出刀的人也很恐惧,不过他马上就没了恐惧――他的刀断了,被眼前突然出现的女子砍断了。紧接着他也断了,从腰上一分为二。 “月儿。”女子看着身前突然出现的身影,叫了一声,眼泪再也没有控制住。 “姐姐。”晨月一剑砍了那个人,转身抱着快要倒下去的女子,摸出一颗丹药喂了进去。 五少于三,那四呢? “夏师兄,都是门主的意思,我们也是被逼无奈。”那个被叫冯师兄的青年,见此时状况,强压下恐惧,低着头抱拳解释着。 夏季看着那四个人,听着他的解释,眼神很平静。 “我知道。” “那――”青年试探着问道。 “你们走吧。” 四人听到这话,心中狂喜,就这样让我们离开了?也不敢多问,也不敢多想,他们只想赶快离开。 “多谢季兄。” “多谢夏师兄。” 四人不断重复说着感谢,便立即转身离去。 没有人质问夏季为什么放他们走。 因为他们都知道不可能放他们走。 空中传来几声闷哼。 然后便有东西砸在了地上。 过雨宗又安静了下来。 除了女子,四个人都打量着伍蓝。 明人看着伍蓝,没说话。 夏季看着伍蓝,点了点头。 “晨月。”晨月伸出了手。 “伍蓝。” 伸出的手又收了回去。 “事情你都清楚了。” “嗯。” “这里不是你待的地方,你尽快离开吧。” “好。” 伍蓝点了点头,转身便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不长梦》正文 第十一章 还是出了手 伍蓝走着,路过了那四具尸体。 他没有看,接着走,走出了山门,又看到了“过雨”那两个字。 脚步很慢,很平稳,很规律。 “你站住。” 伍蓝假装没听见。 然后不走了。 因为前面出现了一个人,她的手中有一把剑,剑尖抵在伍蓝的喉咙前,伍蓝甚至可以感觉到剑上的寒意。 “有事?”伍蓝看着女子。 女子直视着伍蓝,伍蓝没有移开视线,也在看着女子的眼睛。 “你去过了寒山山后。” “嗯。” “所以血巫教的事是假的。” “嗯。” “那张也是假的。” “嗯。” “你也是假的。” “我是真的。” “伍蓝一个凡人,怎么知道血巫教,怎么知道不周山,怎么知道宗门传送阵!” 女子看着他问着,她的情绪应该很不好,因为剑尖轻微地抖着。但她的语气依旧平静。 “听城里的说书先生说起过。”伍蓝解释着。 女子的视线依旧没有移开。如果今天晨月等人没有出现,她会去不周山,然后慢慢发现事实,寻找真相,到时候她不知道会恨伍蓝骗了她,还是会感谢伍蓝骗她。 “为什么要骗我。” 四个人都看着他,等着她的答案,伍蓝沉默了一会儿。 “没有为什么,大概和你刚才挡在我身前是一样的吧。” 女子听着他的回答,放下了剑,没有再说话。 转身抱着晨月“呜呜呜”地哭了起来。 。。。。。。 伍蓝刚才离开的时候,女子已经从三人口中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所以也知道了宗门里的人去了哪里。 寒山的后山有一座山,那山是黑色的。女子跟着晨月三人来到那里时,她还在疑惑,这里何时有了这么一座难看的山。再近点,她发现那个山包不仅不好看,还很不好闻,一股烧焦的臭味。 她不禁用手捂着鼻子。 晨月三人的表情是怎样的,她不懂。不过下一秒她便懂了。 因为走的更近了,看的便也更清楚。 那座黑色的山里,露出了已经断掉的剑,露出了烧了一半的衣服,还露出了。。。。。。 人骨。 原来这不是山,而是被烧掉的尸体。 女子捂着鼻子的手慢慢放了下来,对着那座山跪了下去。 “我一定为你们报仇。” 女子跪着,心里想着。 三人站着,心里也在想着。 有多么沉默,就有多么痛苦,有多么痛苦,就有多么坚决。 正应了那句话,此时无声胜有声。 。。。。。。 “尽快离开吧,他们还会有人来的。”夏季看着在晨月怀里哭着的女子,提醒了一声。 “嗯。”几人表示赞同,然后四双眼睛看向了伍蓝。 “你要跟我们一起吗。”女子看着伍蓝问了句。 伍蓝知道,明人不想,夏季不想,晨月不想。无论出于保护他的理由,还是出于嫌弃他的原因。 “不用了,我一个人可以回去。” “好。” 没有再多的话语,四人几个呼吸之间已经变成了黑点。 伍蓝抬头看了看太阳,快要到正午了,走到山下那个镇子里,时间差不多刚刚好。他想着,就开始走。 然后停了下来。 因为前面又出现了一个人,不同的是这次那人并没有用剑指着他。 “这个给你防身,以防万一。”女子不知何时一个人回来了,递给伍蓝一把短剑。 “谢谢。” “尽量走快点,天黑之前赶到那个镇子里。” “好。” 女子说完,脚步轻点,腾空而去。 看着女子的背影,又看了看手里的短剑,伍蓝摇了摇头。人还是挺不错的,想着,开始朝山下走去。 。。。。。。 皇城秦府中,秦可欣站在那里垂着手低头看着地面,等着来人说话。 “明天起朝内的事就交给你打理。”来人坐在椅子上,不停地转动着手中的茶杯。 “朝内那些大臣恐怕――”秦可欣试探着。 “我自会让他们听话。”来人不等他说完便打断他的话。 “还有,让你的那个女儿去门里吧。” 去门里做什么?既然是神门,那当然是去修行。 “是。”秦可欣没有再说什么。 皇朝已经换了天,地上的人却根本不知道。 。。。。。。 天色已暗,月色清冷,万籁俱寂。 “啾~” 所以随着这一声响,还有那从树林中窜到天上之后,炸出了一片烟花的信号弹,无论在听觉还是视觉上,都格外清晰。 “快!他们在那里!” “赶紧过去,先不要出手,等其他人。” “心点。” 。。。。。。 嘈杂的声音从树林各处传来,原来看似安静孤寂的林子里还有这么多的人。 “被发现了。”夏季四人停了下来,看着已经升空的信号弹,神情凝重。 “分开走。” 这三个字承载的份量有多重,看几人的神情就知道。 至少要活下去一个。 才有报仇的机会。 相比于林子那处的吵闹,这里就显得安静了许多。 伍蓝躺在湖面上,闭着眼睛,如果不是路上发现了这个湖泊,说不定现在已经到镇子里了,不过没关系,在这里睡一晚也不错。他想着,然后听到了“扑通”一声。 什么东西落到了水里。 翻腾了一阵水花,湖面冒出了一个人头,四目相对。 “你怎么还没下山?”女子抹了一下脸上的水,语气带着焦急。 “我想先洗个澡。” 伍蓝也有点郁闷。 “你――真的是气死人”,女子愤愤地说着,看了眼林子的方向,“来不及了,先赶紧上去吧。” 伍蓝没有遮掩也没有回避,上了岸拿起衣服就开始穿,女子轻轻地“呸”了一声,脸有点红。 脸红当然有伍蓝的原因,但更多的是因为疼痛。 她的腹部有一道很深的伤口,不断流着血,她刚才就是因为疼得晕了过去才掉了下来。 看着伍蓝穿好了衣服,女子才说道: “你赶紧离开吧,现在就下山,如果有人问你你就说什么都不知道。” “嗯。”伍蓝轻应一声,“你的伤――” “这点伤没事,你赶紧走吧。” 伍蓝没走,看向了女子身后。 “来不及了。” 女子转头顺着伍蓝的目光看去,有三个人从那边疾驰而来,女子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她的伤口,便是这三人围攻造成的。 女子的剑现在应该已经沉到了湖底,所以她的手中没有剑,她一只手捂着伤口,一只手将伍蓝挡在身后。 三人转眼间已经到了跟前,成品字走了过来,为首那人看着女子,眼中露出了不忍的神色。 “哐当――” 一把剑扔在了女子身前。一如白天里发生的场景。 那人没有说话,不过意思没有人不明白。 “不亲自动手,是不是这样会让你们良心有安?”女子看了眼那把剑,又看着那三个人。 “宗里的意思,奉命行事。”那人解释了一句。 “好,我可以按你们的意思来,不过你们要让他离开。” 三人看向女子身后的伍蓝,在他们的神识感知中,那个少年没有一丝修为,不知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他就是一个凡人,什么都不知道。”女子解释着。 “不然我就算是死,也不会让你们太轻松。” 如果那个少年是个高手,他们同样感知不到,可如果那个少年是个他们感知不到的高手,那女子怎么会这样妥协,自杀保他?他们三人的性命不过在那个少年的一念之间而已。 所以那个少年就是一个普通人。 想通了这个,那人点了点头表示同意,不过一介凡人,又能如何。 女子探下身,捡起了那把剑。 “我看看。” 一只手伸了过来按在了那把剑上。 女子疑惑地看着伍蓝伸过来的手,短暂的不解之后便是焦急,疯狂地给伍蓝打着眼色。 都让你走了,你还做什么!还不赶紧走?怎么之前没发现你原来是个傻子! 伍蓝没有理女子眼神的意思,轻松地从女子手里拿过了那把剑。 “是把好剑。”伍蓝摸了摸剑刃,点了点头。 “你――” “我们走吧。”伍蓝打断了她的话,然后拦腰抱起了她,转身就要离开。 “你放开我!他们――”女子被突然抱起,还没来得及羞涩,便想起了现在是什么处境,赶紧转头看向那三个人。 那三个人现在也正在看着她。 三人手捂着脖子,脸上满是不可置信。女子知道他们应该是想问点什么,说点什么,可是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三人脖子处的血越来越多,顺着指缝流了出来,然后流到了衣服上。“扑通”几声轻响,三人的血流到了地上,很快便积成了一片。 原来他们的喉咙已经被割断。 原来三人看的不是她,而是他。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不长梦》正文 第十二章 再度入梦来 伍蓝的脸色现在很不好看,因为一双手正在他的脸上捏着。 “你是不是伍蓝啊?你到底是谁啊?”女子捏着伍蓝脸蛋上本来就不多的肉,脸上写满了疑惑。 “你的伤好点了吗。” 声音带点颤抖。 “哦哦,好多了。”女子看伍蓝皱的越来越深的眉毛,赶紧放下了手。 伍蓝默默长舒了一口气。 “先在这里休息一会儿,等天亮了我们就走吧。”伍蓝在山洞里找了个石头靠着,这么多天没睡过觉,他就算身体撑得住,精神也明显不怎么好。 女子借着洞里的火光,看着伍蓝,虽然比不上潘安,但是看起来还算不差,也不知道哪来那么厉害的修为。 潘安是修行界里以美貌出名的奇男子,无影宗刺客十一道第九道。 也不知道月儿妹妹和两个师弟怎么样了。 还有爹爹。。。。。。 想着这些,不知不觉进入了梦乡。 宗门覆灭,无依无靠,她的梦里有多悲伤,伍蓝不知道,他只知道他的梦也不美好。 。。。。。。 窗外还是灰蒙蒙的一片,他想看一下时间,发现手机上有一条杨晚发来的短信。 “照顾好自己。” 算上那个句号,一共六个字。 伍蓝没有回短信,他拨了电话过去,呼叫等待时,手机屏幕上显示着“杨晚晚”三个字,他看着看着就有点出神。 四年级从乡下考到县里,高中到了市里,一直都是本地的方言,直到到了大学,来到外面,他才开始以普通话和别人交流。大一的时候有一门选修课,他和她分到了一组,之前因为一口德普话让他很自卑,于是他买了好多糖,走路的时候就含着,默默地练习着普通话,有了点进步。组员相互报了名字,她说“伍蓝你好”,他低着头说“杨晚你好”,他的“晚”字发了仄声,她听了“哈哈”笑了起来,他能听出来她没有嘲笑的意思,所以并不恼怒,然后她教他念她的名字。 “杨,晚~” “杨,晚。”他跟着念。 没什么成效,聪明的她想了一个办法。 “这样,你念两个‘晚’字,杨,晚晚~” 他就跟着念。所以在一起以后,他给她的手机备注便是“杨晚晚”。 “对不起,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 伍蓝还在回忆,然后便愣住了。 手机掉到了地上,他赶紧捡了起来,顾不得擦掉上面沾的东西,打开了微信,手微微颤抖,他快速地输入“你在哪”,手指却半天不敢按下发送键。 如你爱过我一丁一点,请不必相认。 。。。。。。 难以去撇脱一身鲜血,化作红蝴蝶。 哥哥张国荣的那首红蝴蝶,伍蓝听过无数遍,每次他都在想,那个红,到底有多红。 一个红色的感叹号。 他看着手机突然就知道了,原来是这么红。 他从昨晚分开到现在,都没有哭,也没有想哭。 然后睡了一觉,做了那个奇怪的梦,在这个北方县城凌晨四点多,眼泪就那样掉了下来。 “哒。哒。” 落在了手机屏幕上。 也许有人会说,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有什么过不去的坎。于是他们表现的风轻云淡。不知他们会不会想起曾经抱着空的啤酒瓶子满眼通红,听到过相似的话语。 “真的那么决然吗。。。。。。” 没有人回答他,就像刚踢了一场球赛,所有的汗从眼睛里流了出来,特别困,特别累。 不知什么时候又睡着。 。。。。。。 “蓝,快起床喝粥。” 迷迷糊糊,听到了母亲在叫自己,睁开眼,眼睛很酸很涩。 “嗯,马上。”他应了一声,开始起床洗漱,镜子中的自己,眼睛已经红肿,抹了几把冷水,也没消下去。 “你的眼睛怎么了?”刚坐下,伍妈就看到儿子的眼睛成这样了,放下碗筷就准备看看。 “没事,昨晚做了个噩梦,被魇住了,就哭了一晚上。”伍蓝说了个刚才洗漱的时候想好的理由。 神鬼不可全信,也不可不信,在伍蓝父母那个年代,魇可不是简简单单的噩梦,在他们看来是招了脏东西,所以一听这个,伍妈立马紧张了起来。 “这么严重的啊,那等下吃完赶紧叫你五爷过来帮你看一下。” 伍妈口中的五爷,是一个他们这片儿村里懂点玄学的老人。 “妈,我真的没事,缓缓就好了。”伍蓝有点郁闷地抗拒着。 “你呀就别瞎操心了,这都什么年代了。”伍爸一边吃着油条一遍发话了,“哪有那么邪乎,我看这就是睡得晚,睡眠不足的原因,早点睡就好了。” “对,对,没事的,真的没事的。”伍蓝赶紧附和着,伍妈才把心里的担心按下。 因为南方杭州特有的天气,漫长的暑假快要结束了,来德城看他的她也走了。要赶紧去买杭州的票了,不然到时候又要抢票,很麻烦,他边往车站走边想。 不过昨晚天亮那会儿做的那个梦,虽然看不出来和之前的梦有什么关系,但总感觉有点关系。 那个叫过雨的宗门。 湖里的水好清。 还有那个好看的女子。 当然,梦里的自己一剑杀了三个人,虽然是在梦里,但是依旧感觉热血沸腾,好帅啊。 车站到了。 。。。。。。 太阳刚照进山洞,伍蓝就睁开了眼睛,果然啊,这么多天没睡觉,所以没做梦,昨晚做了梦,梦里那个故事果然还在连续。 不过有人比他醒的更早。 “你看着我做什么。”伍蓝隔着一堆灰烬的对面,女子定定地看着伍蓝。 “你哭了。”女子用手拖着脸看着他说道。 伍蓝用手摸了下脸上,泪痕还可以感觉到,而且还有没干的眼泪。 他很想解释一句“那是梦里的我,不是现在的我干的”,不过还是没说,起身说了句“我先去洗下脸”便朝着昨天那个湖去了。 昨晚她睡着之后,被伍蓝吵醒,她醒了之后就看到对面那个少年,闭着眼睛在哭。她知道他在做梦,看着他的样子,她恨不得跑进他的梦里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能让他哭成这样。 她看着伍蓝离开的背影,越来越好奇。 她想着伍蓝昨晚在梦里哭泣的样子,心越来越疼。 。。。。。。 湖边那三具尸体已经不见了,女子后边来的时候,伍蓝已经洗好了。 看着女子捻起裙摆将脸擦干后,伍蓝便问道: “接下来你准备去哪里?” “我要去找月儿他们。”她想也没想,她没有其他的选择。如果这次他们三个都活着,她要去找,如果死了,她更要去找。 “好。” 听着伍蓝平淡的回答,她有点难过,她不觉得自己接下来能够活下来,或许这就是最后一面,如果宗门没有发生这样的事,如果自己不是夏宁的女儿,自己今天都会选择放弃吧。 可是没有如果。她胡思乱想着。 “那我走了。” 她扔下一句便直接离开,她不敢回头,她怕自己回头便会放弃。 她一步跨出百米开外。 伍蓝跟着走一步。 她又跨了一步。 伍蓝接着走。 。。。。。。 于是她停了下来。 于是伍蓝也停了下来。 “你跟着我干嘛?”女子转身看着伍蓝,眼睛有点红。 “你的伤还没好,我跟着保护一下你。”伍蓝说着,手有点无处安放,很不自然。 女子“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那你跟紧点,别离那么远。”女子说完脚下轻点,凌空而起。 “好。” 伍蓝跟了上去。 “你能不能不要总说‘好’。” “好。” “。。。。。。” “伍蓝,我叫夏冬,春夏秋冬的夏冬。” “。。。。。。”伍蓝没说话,看着前边的那个人,嘴角不由自主的上扬。 “真是个笨脑子。” 伍蓝不知道为什么,他只知道在以前的时候,从来没有这么高兴过。 为什么会高兴,他也不知道。 不过只要跟着她,看见她,就有这种感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不长梦》正文 第十三章 春风不度玉门关 青年的身上已经布满了伤痕,他的剑虽然只有半截,但他依然紧紧握在手中。他躲在这个阴暗潮湿的地下石窟里,虽然现在一点声音都没有,很安静很祥和,但他知道只要他一出去,便会被那些人发现。 他的现状已经不允许他再一次逃走。 “正道过雨宗,寒山堂主之子,天赋过人,如今却只能躲在这个地方等死。” 突然有声音传来。 “谁!”夏季大喝一声,回声不断。 一人从他背后走了出来,披风外层如墨,里层如血。 邪派血巫教。 “跟我走。”没有多余的劝戒,没有威胁,没有诱惑,来人很直接。 “好。”夏季也很直接。 “你是正派弟子。”那人感觉有点有趣。 夏季的语气很平静。 “世上无正道。” 。。。。。。 晨月醒过来的时候,脸上的伤疤已经完好如新。 “是你们救了我?”她看着床前那个少女问道。 “是的。” “这是哪里?” 少女笑了笑: “花园无男子,这里是――” 少女伸开手,指作兰花状,指尖便盛开了一朵白花。 “雕花园。” 。。。。。。 相比于夏季晨月两人在新环境里的迷茫,明人就显得太过于熟悉。 “到了?” “是的师兄。”被问的那个弟子躬着腰,语气恭敬。 “师傅有话要问你。” “嗯。” 。。。。。。 那是一道高不可见的山,山腰以上便被云气缠绕,无论云卷,无论云舒,终年不散,此时上面站着一个老人和一个少年。 “夏宁送你们出去之后,你为什么不找机会杀了那两个人。”老人看着天边,看似漫不经心地问着。 “没找到机会,而且我打不过他们两个。”明人手垂着,回答着老人的话。 有些话明人没说,比如他已经快要过了知命境,触到了越山境,打不过只是不想打过。虽然他知道在老人面前说不说都一样。 不过,不说就好。 老人沉默了一下,他怎么会看不出来。只要不太过怪师傅我,不要彻底倒向那边就好,他想着。 于是便没再说这件事。 “有没有什么发现。” “夏冬之后回来了,带回来一个叫伍蓝的人,只不过那个伍蓝是个凡人。” “伍蓝,伍府。。。。。。”老人喃喃着,“你下去吧。” “是。” 明人离开了这里。走在路上,有人看到了,很恭敬。 “明人师兄。” “明人师兄回来了。” “明人师兄。” 那座山脚下有一个“神”字,所以这里是神门。他在过雨只是一个外门弟子,没人知道,可是他在神门,却是辈分很高,因为他修为很深。 走在路上,听着那一声声“明人师兄”,他突然就开始厌恶,觉得恶心。 那个经常和自己砍柴挑水的柳哥,还和他偷偷烤过地瓜,然后分他多一半。 然后他就想到柳哥在自己面前倒下去的样子。 然后他就想起了他被烧成灰的样子。 他想念过雨,于是他开始讨厌神门。 。。。。。。 所以伍蓝跟着夏冬,没有找到任何一个人。 “没找到他们,你接下来怎么办?”伍蓝看着女子憔悴的面容,不知该怎么安慰。 是啊,她该怎么办呢,本来是想和他们一起,可是现在他们也不见了,她很茫然。 “我不知道。” “你的伤好了没有?” “没有。” 其实已经好了。 “伤还没好,一个人是很危险的,要不――”伍蓝组织着措辞,夏冬看着他等着下文。 “你先跟着我,等伤好了你再――” “好呀。” “。。。。。。” “我们先去边境。” “你要去长陆朝会?” 伍蓝说去边境那个长年战争之地,夏冬便懂了,因为沿着边境线一直走下去,就是不周山。 。。。。。 “边境那边又开始动作了。” “让各派多去点人。” “一定不能影响长陆朝会,”不清道人看了几人一眼,“至少不能影响今年的朝会。” “那个人还没有找到吗,我们费了那么大的力气,才有了那个人的一点踪迹,甚至灭了其护道宗过雨宗,掌控凡间,还不能找到他,那他能去哪?” “我们的时间不多了。”神门山上的那个老人说了句。 沉默,这个问题对他们来说,太过沉重。 “实在不行,我们联手借器总的虚空镜,展开虚空掠夺。” 虚空掠夺,虚空有多大,手就可以伸多长。 “对过雨和那个伍府的事已经是底线了,再过界的话那座寺,那个园子还有那些巨人,就不会只是看着了。”风行教教主说道,“而且,虚空掠夺,你认为我们展开以后还能站着几个?” “先找吧,最后如果找不到――”道人叹了口气。 后面的话没说,没有办法的办法,或许是最好的办法。 。。。。。。 他们要找的那个人,此刻正看着面前的景象出神。 大漠孤烟直。 长河落日圆。 这两句从一个王姓的说书先生那里流传下来的句子,只有置身其中,才能体会到其中的意境。这种意境太多人向往,却很少人体会,因为想要体会,便要来这里,来了这里,便连做梦也会没有色彩,因为梦里,只有铁马冰河。 不是秋季,秋味却浓。 这里是最为出名的边境凡城,玉门关。 伍蓝站在城墙上,看着前面一望无际的枯草,心想原来春风不度玉门关一点都不夸张。 醉卧沙场君莫笑! 古来征战几人回! 那枯草上不知染过多少鲜血,却还没有变红。 “伍蓝,我先去那边记个名,然后过来找你。”夏冬拽了拽还在出神的伍蓝。 “嗯好,我也要去一下。” 边境分凡修两处,一处修士,一处凡人,夏冬去了修士那边,因为她想要尽快变得强大。伍蓝准备来这边,什么原因他也不知道,大概是习惯了。 两人说完便分开,没有什么依依不舍之类的告别,因为玉门关,便是这边境凡修的分界之处,想要见面,不过眨眼的时间。 。。。。。。 “哪来的?”案边那个男子双手捧着书看着,没有抬头。 “北边。” 来这里的九层以上是边境的北边,不过夏冬的这句没有礼貌的回答,并没有引起男子的不满。 来这里的人越来越少,何况是一个好看的女子,所以从哪里并不重要。 “什么境?” “不惑。” 男子点了点头,虽然没有达到知命,不过已经算可以了。 “叫什么名字?”男子放下了手里的书,取出案上一本泛黄的册子。 “冬雨。” 男子的手顿了下,便将名字写了上去。 “你应该知道我们这个地方比较特殊,这里加上你,一共四个女修。”男子一边合着册子一边说着,“我是这里的守将,你可以叫我李将军,也可以叫我李师兄。” “是。”夏冬身体微微前倾。 “好了,阿成!”男子朝着门口喊了一声,走进来一个按着刀的守卫,“你带冬师妹去成师妹那里。” “是!”守卫抱拳,动作精炼有力。“请跟我来。”然后对着夏冬说了句,便率先走了出去。 。。。。。。 伍蓝跟着上面那人走着,路上有人投来好奇的目光。 “到了。” 那人停下,对着伍蓝道: “将军就在里面,你进去吧。” 伍蓝看着前面的这个房子,犹豫了一下,因为里面――吵闹声太大。 不过还是迈了进去。 九个人,围坐在一起,桌子上是吃剩的肉和骨头,还有九个陶瓷大碗,不远处是一个箭壶。 “哐。” 有人将筷子扔进了壶中。 “又进了!老王今天有点厉害啊,来来来喝!”有人吆喝着。 那应该是边塞特有的投壶游戏。 射者中,觥筹交错。 不过伍蓝并没有体会到说书先生口中的惬意,大概是因为瓷碗比不上青铜酒杯。 “哎!看看这是谁!”伍蓝刚想开口,一个满脸胡子的大汉看到了他,放下了酒杯就过来拉着伍蓝。 那样子,俨然是多年不见的好友。 “我是新来的,我叫阿木,来记个名。”伍蓝开口。 “那些都不重要,先不谈这个,话说你子真会挑时候啊,上面昨天刚送来东西,你今天刚好赶上了。”胡子大汉没理伍蓝的话,就要拉着他坐下。 “看少年骨骼精壮,体魄强健,一定是块战士的料啊。”一个已经喝的满面通红的汉子看着伍蓝赞叹着。 “是啊,不出多久肯定是军团长跑不了。” “。。。。。。” 伍蓝听着几人没有边际的夸赞,默默无语,这么瘦弱的身子,你们都是瞎了吗,还是喝酒喝醉了。 “我能先记个名吗,然后先熟悉一下这边――” 只想赶紧离开,这什么酒,也太难闻了,还是皇城的酒好啊,他想着。 “好说好说,那你就先去吧,随便找个地方住,这里都是生死兄弟,不用客气,记名的事我等下就给你写上去。”胡子大汉大概是这里的将军,看伍蓝不愿意待着,顺着伍蓝说了话。 伍蓝赶紧起身离开。 九人看着伍蓝有点狼狈的背影,胡子大汉先说了话。 “看起来很内向啊,在这里怕是要吃亏了。” “这有什么,你就说老周,是不是刚来也和刚才那子一样,你再看现在。” 老周通红了脸,这点事还拿出来说。 “身份有没有问题?” “对面的那些人最近一直没有活动,探子也没见那边来人,他就是从北边来的,没什么问题。” “可能又是一个逃出来,朝里那些人,除了勾心斗角还会什么。” “别想大人们的事了,对面安静了这么久恐怕接下来有什么大动作,要有个准备。” 几人点了点头,心里都明白。 “来来来,喝酒!” 。。。。。。 伍蓝走了出来,看了看已经黑了下来的天,又看了看除了守卫零零散散还在的外面的战士,想了想那几个人的样子,心里默默道,这里可真不靠谱啊。 “你们这里还有空的位置吗?” 几个准备睡觉的战士看着门口站着的那个瘦弱少年,相互看了看。 “啊有的,那里,”,一人指着那边一个空床,回答道,“你是新来的?” “是,我叫阿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不长梦》正文 第十四章 角声城墙下,喊杀见血后 “呜――” 天还没亮,便有长角声传来。 长角是边塞一种野兽的角,后来有人做成了吹得响的号子,那是战争的起始之声。 角声悠长,而肃穆。 房子里的几人开始穿盔甲,很沉默,没有人说话,因为每次有这个声音,谁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回来这里。伍蓝的那个空位,便是这样来的。 “新来的,阿木是吧?”一人看了下伍蓝,“那里有盔甲,你自己挑一副。” 伍蓝和前几天一样,一直都没睡,因为睡着就要做梦。所以长角响起的时候,他便睁开了眼。 伍蓝顺着那人指的方向看去,在那个最里面的角落里,有一堆散落的甲,伍蓝说了声谢谢。 几人率先离开。 伍蓝看了看那堆甲,想了想,还是没有穿,就那样走了出去。 “昨晚刚说有大动作,这就来了吗。”昨晚那个胡子大汉一边披甲,一边喃喃着,他是这个城的守将,牛军。 “你的盔甲呢?”胡子大汉看着伍蓝。 “没穿。” 你没穿我看不出来?我是在问你为什么没穿。 盔甲黑着,天也还黑着,所以伍蓝便显得太过突兀。 不过没人看他,在这里没有白色和黑色,只有敌人和战友。 城墙上,所有人都在看着前方。 那些人没有盔甲,也没有城墙可以站着,但他们所给的压力,并没有因此减少一分一毫。他们就站在枯黄的草原上,看着玉门关。 这里,要守着的,便是那些人,那些人里,有野象部落的人,有呼伦山上的人,还有其他地方的人,不过那些人只有一个名字,那就是南人。 不是因为他们是在长陆的南边,而是因为,他们在这条边境线的南边。 “开城门!” 南人看着城门打开,却没有动,一直等到他们出了城门,列好队伍,也没有动。 “我们为什么要出去?”伍蓝不明白,难道守在城墙上,不是更好?下了城墙出了城门,还有什么优势? “人死了后面自然会补上来,墙坏了没有人修。” “墙比人重要?”旁边那个战士的解释并没有说服伍蓝。 “人重要,不过让我选的话,我还是选择下去。”那个战士看着下边的那些人。 伍蓝从他的眼中看出了羡慕,看出了。。。。。。渴望! 站在城墙上,占了地利,赢的机会更大,活下去的机会也更大,可是他们却不想。 “尊严吗?”伍蓝也看着下面那些人。 “不是尊严,是公平,是。。。。。。想。” 也许是没有读过书,那个战士没有说出更确切的词来,他只是说了一个“想”,到底有多想,他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下面的战场如果是火,他就是飞蛾。 下面的战场如果是水,他就是离了岸的鱼儿。 不去扑火,他会生不如死,不进去水里,他就会干渴而死。 “我希望正面将他们砍死,不希望站在墙上将他们射死。” 伍蓝听了没有说话,“舍生”这个放在世界顶端的词,在他们的口中是如此平常。 “我下去了。”伍蓝说了句。 “保重。”那人说了句。 那个战士站在城墙上,纹丝不动,他想要下去,渴望下去,却依旧稳稳地站在墙上,因为他的位置他的职责,便是守在这城墙上。 伍蓝没有佩服过几个人。 他很佩服这个人。 伍蓝走进了队伍中。 城门又关上了,所以那些一直没动的南人,便开始动了。 “喝!” 那是南人的嘶喊。 “喝!喝!喝!” 伍蓝听着旁边人那声声嘶喊,他的耳朵在轰鸣。 他的血液竟然开始沸腾。 伍蓝没有穿甲,可是并没有忘了拿剑。夏冬送的那把短剑,在夏冬的剑沉入了湖底之后,便还给了她。他现在拿的这把剑,品质不高,却很冷,因为它不同于一般的剑,它是真的见过血的战场之剑。 不过它现在已经开始变热,和伍蓝的手,和伍蓝的身体一样,越来越热。 因为它被伍蓝从冰冷的角落里拿了出来,来到了战场上。 “杀!” “啊――” “杀――” “杀!” 没有过多的前奏,也无需斗志的鼓舞,只有最直接的冲杀。因为只要站在了这里,所有人的眼神都是狂热的,哪怕他昨天还在想着什么时候战争结束,回家看看爹娘。 伍蓝提着剑,就像提着一把刀,随着震耳欲聋的喊杀声冲了上去,此刻他就是一个凡人,此刻他没有越山上境的修为。 置身这个战场,伍蓝和那些战士一样,有着不知从哪涌上来的热血,但他又和周围人不一样,因为他们在不断地喊杀着,伍蓝没有。 他的不说话在这声声嘶吼中,就像他的白衣在这密密麻麻的黑甲中一样,与众不同。 他想着喊出来应该会好一点,他很想喊,他渴望喊出来,哪怕只是一声简单的“杀”。 可是他没有,从,到大至如今,他从来没有大声地说过话,更不要说和他们一样声嘶力竭的喊杀,所以他知道他喊不出来是因为害羞,但他并不因为因为害羞而感觉害羞,只是有点恼怒。 “哐!”一个南人的长矛刺向了伍蓝,他提剑横挡,却依旧被震得退了两步。 然后那个南人便被一把刀砍倒,是城里的一个战士的刀,那个战士只是看了一眼伍蓝,没有说“没事吧”,也没有过来扶他一下,他只是给了伍蓝一个眼神,便喊着“杀――”又冲进战场去。 伍蓝挥着剑不断地挡着刺来的矛和砍过来的刀,他的衣服上已经沾了血,不过不是他的血。他依旧没有开口发出声音。 直到他的衣服上,染了他的血。 那是一把很平常的矛,却从一个很不平常的角度刺了出来,刺破了他的左肩。 伍蓝感觉有点疼,他看向那个出矛的南人,那个南人的眼神很坚定,坚定到只有一个目标,那就是杀死他。 伍蓝终于接受了这个事实,在这里,他真的会死。 但他不想死也不能死。 于是伍蓝的剑,不再是推,挡,卸。 变成了刺,挑,抹。 修为不在,并不影响招式的精妙。 那个南人的喉咙冒出一道血花,倒了下去。他想不通那个没穿盔甲的年轻人的剑为什么那么快。 这是伍蓝第二次杀人,第一次是在湖边救夏冬的时候。 不过伍蓝认为这是他第一次杀人,因为那次他用的是飞剑,对手太弱,而且太远。而这次,对手很强,因为他很弱,最重要的是,很近。 死亡和鲜血就在他的面前上演,那种冲击力,让他开始微微颤抖。不是因为恐惧,也不是因为高兴,而是因为―― 成就! “啊――” 伍蓝转身,出剑平刺。 后面那个偷袭的南人倒了下去,他可能在想那个少年背后是不是长了眼睛? 伍蓝喊了出来。 他感受着左肩上的疼痛,闻着左肩上的血液,看着那个南人的血液,看着剑上的血液,酝酿了很久都羞于开口的喊杀,他就那样突然很简单地喊了出来。 “杀!” 再出剑。 跨步。 挥剑。 他的每一步都跨到最大,他的每一次出剑手臂都伸到最长,他的每一声喊杀都最大声音。 酣畅淋漓! 剑在嗡鸣。 那是对于鲜血和荣耀的渴望。 他是阿木,不是伍蓝。 他是战士,不是修士。 在这个战场上,那道染着血的白色身影不再突兀,越来越和谐。 。。。。。。 醉卧沙场君莫笑。 古来征战几人回。 这次试探性的战斗已经结束,南人退去,留下了一地的尸体。有一具尸体,头和脚以一个奇怪的姿势连在一起,看起来有多可笑就有多可笑。 可是没有人笑。 他的腰被砍断了。 他的刀还握着。 。。。。。。 收拾战场的时候,伍蓝拖的那具尸体,他看着似乎有点眼熟,却记不起来,直到看到那双眼睛,才想起他就是那个刚才帮过自己的人,他的眼神伍蓝还记着。 南人和他们的尸体,并没有分开,堆在了一起,点上了火。 黑烟便起来了。 死了那就一把火烧了,埋骨他乡这个很多人都不喜欢的词,对他们来说是一种奢望。 伍蓝看着那烟,突然就在想,王先生的那句“大漠孤烟直”,也许就是这个烟。 这座山上还在着火,不过依旧可以看出来,它和寒山山后的那个,至少在大上,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一次战争这样,那两次呢? 战争从来没停过。 伍蓝站在城墙上,看着那座山,闻着腐臭的味道。 深吸了两口。 经历过了什么样的人,才想出了悲壮这个词。 伍蓝想着。 他一定也曾在这城墙上站过。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不长梦》正文 第十五章 资格 南人自那次之后,已经有一个月没有出现了。 这让伍蓝有些焦急,因为长陆朝会已经不远了。 “还有没有机会,再不决定时间可能来不及。”夏冬和伍蓝坐在城墙上,看着前面那片发黄的草原。 “越山上境要连续不断地走那么远,其实也不是很困难,但是最主要的还是资格。” 是的,要想参加长陆朝会,并不是到了便能进去,而是需要资格,需要被承认。 这里距不周山有多远,伍蓝越山上境也不想走就可以看得出来,所以最好的办法是借助这个大陆上最好传送工具,那就是传送阵。 传送阵属于管制阵法,不同于其他的阵法,这片大陆上有几个,在哪里,都有明确的规定。因此只要通过传送阵去朝会,便是有了进去的资格,因为传送阵就是一种认可。 可这里是凡城,怎么会有人去长陆朝会这个属于修士的盛会?? 原因已经太久远了,无非就是在漫漫的历史长河中,有人为凡人站了出来,争取了一点资格。 不过那人在的时候,可能长陆朝会还会有一片属于凡人的角落,可是那人都已经几乎没人记起了,还哪里来的角落供凡人待着? 不过这个名额依旧给了凡人,只不过去的人,不过是守在山门外,或者做个端茶倒水的活儿。 对现在的人来说,能见到仙师,便是很大的荣耀,从赵国那些人的表现就可以看得出来。 而在这边境,在修士防守的那边,便有一个传送阵,边境凡城里,便有四个名额,而那四个名额,需要战功。 所以南人没来,伍蓝很急。 “再等等。” 伍蓝其实也不急。 。。。。。。 “阿木。” “阿木回来了?” “木教头。” “嗯。” 伍蓝走在城里,那些人看到了便远远地打着招呼,他有时点点头,有时出声回应着。 伍蓝还是没有穿过盔甲,所以他的白衣在这里依旧很不一样,不过已经没有人再去背着他说什么,因为在那场战斗中,不仅仅他的衣服与众不同,他的表现更是与众不同。 在生死中挣扎过的人,到底几斤几两,一眼就能看出来。伍蓝的第一场战斗,同样落在了他们的眼里,如果说那些战士是暴力的美,他的战斗便是艺术的美,因为他们只学了最基础的格斗,伍蓝所展现的是更高层次的剑术。 这里是一片空阔的平地,此刻那里整整齐齐站着一列队伍,他们前面的那个人便是伍蓝。 “今天给大家教两个招式。”伍蓝和平常一样,说完之后便开始演示。 “这条手臂一定要绷紧抬高。”他一边做着动作,一边说着要领。 那些战士跟着做。没有人偷懒,每个人都很认真,因为跟着这个永远穿着白色衣服的人学的那些招式,有没有用,他们自己很清楚。多学一分,活下去的机会便多一分。 活下去的机会多一分,回家的机会就多一分。 伍蓝演示完两个招式,便停了下来,他这些天教给他们的,是他将“风雨欲来”改编之后的剑法,这招是那个一直教自己修行的人教给他的最后一招。 那个永远蒙着脸的人只告诉他每一招叫什么,从来没告诉他整套剑法叫什么。 不过自跟夏冬经历了那些之后,他便有了猜测,夏冬使出的过雨剑法,每一招他都叫得出名字。 “阿木。” 伍蓝转头,胡子大汉就站在他身后,他便走了过去。 “牛将军。”伍蓝抱了拳。 “还跟我这么客气。”胡子大汉一把揽过伍蓝。 伍蓝也不知道他为什么每次都这么热情。 “那次看你我就知道,你不一般。” 伍蓝听着他的夸奖,没有说话。胡子大汉这段时间也知道伍蓝的性格,也没想着等他接话,自顾自往下说。 “你――真的是伍府的?” “是。”伍蓝不知道第几次回答这个问题了,“伍府外围的,所以木姓。” “唉也是,不然这么好的身手――” “你答应我的一个条件还算数吧?”伍蓝总觉得这个将军很不靠谱,打断了他的话问道。 “怎么会不算数呢,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你答应我教他们,那我肯定也会答应你的条件。”胡子大汉扯着嗓子,尽力地保证着他会言而有信。 “那就好。”伍蓝默默地想着,“我还有事就先走了。”说完就直接转身离开。 “哎阿木,今晚一起来喝酒啊。”胡子大汉后面喊着。 “不了。” 伍蓝的身影看不到了,牛军的视线还是没有离开。 牛军听到过有人说每个人都有一身的故事。他很想对那人说一句,你的故事,跟我的,根本比不了。 简单点,就是瞧不起你的故事。 瞧不起,是因为他的故事太沉重。 他想不到回去的办法,他已经绝望了,他已经做好了在这玉门关做一个到死的将军。可是,那个叫阿木的年轻人来了,那个人是伍府的人,虽然是伍府外围,也够了。 他在边境这么多年,他已经放下了所有的仇恨,他现在只是想回去见一见妻子和儿子。 所以他在那个年轻人的面前是那个样子,他想让他帮他。 牛军的事伍蓝不知道,就像夏冬的事,伍蓝也不知道一样。 “你真的非要一个名额?”男子看着夏冬。 “是的。”夏冬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也没有应有的尊敬。 “名额很少,你知道的,而且你没有战功。”男子说着。 夏冬没说话,看着那个人。 “除非你答应我,不然这个名额你――” 夏冬直接转身离开。 男子看着夏冬离去的背影,收起了笑容。 “一个凡人,我看你还能有什么办法!”他恨恨地道。 这个叫冬雨的女修,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人,他没有过问也没有调查过,因为在这里,他有绝对的自信掌控一切,这里只有一个通天下境。 当然,虽然没有调查过,但是和她一起来的那个男的他还是知道的,毕竟,身为一个男人,在对于喜欢的异性的异性朋友,天生就有一种敌意。虽然听说那个好像叫什么木的人在玉门关里很出色,不过终究是个凡人罢了。 虽然是个凡人,他想了想还是做点什么好。 于是他摊开纸,写了起来。 “阿成。” 门口走进来一个人,正是那天给冬雨带路的守卫。 “将军,有什么吩咐?”阿成抱拳,身体前倾。 “你替我去一趟凡城那边,将这封信给牛军。” 说着将刚写好的信交给了阿成。 “是。” 。。。。。。 胡子大汉少了以往的大大咧咧,多了几分郑重,因为毕竟阿成还站在面前看着,手里的信是旁边的那个人写的。 “名额这么多年了从来没变过,这次为什么突然全部撤销?”胡子大汉看着信,假装不在意地问道。 “这是将军的意思,具体的原因我也不清楚,可能跟接下来南人的动作会有关系吧。”阿成回应着。 他抱着拳,身体前倾,和对他的将军一样,很恭敬。虽然他是修士,境至搬山,牛军是凡人。 如果不是牛军问他,他也不知道信的内容。他现在也很疑惑,同样是守护边境,出生入死的兄弟,为什么就非要分凡修高低?名额为什么要被去掉? 阿成默然,或许这样也好,名额没了,这边的兄弟不去,也就不用给那些人端茶送水。 “我知道了,你回去吧。”牛军站起来准备送他离开。 “将军留步。”见牛军要送他,阿成赶紧出声,然后抱了拳转身离去。 牛军点了下头,没有推辞。 “唉。”见阿成出去了,他重重叹了口气。 凡修分化太大,同样是将军,可是他却比旁边那位低了太多。 不过刚才这位是真不错。阿成刚才的表现他全看在眼里,想着,可能换个其他人来,他不送的话还真不好收场。 “不过这样也好,兄弟们待在这,总比去那种地方受气的好。”他和阿成想到了一起。 “嘭!”一声巨响。 牛军的手砸到桌子上,那张平常几人聚在一起喝酒的桌子,瞬间四分五裂。 话是那样说,想是那样想,做是那样做。 他的心里还是充满了怒火。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不长梦》正文 第十六章 今晚三入梦,没人站出来 自过雨山下的那片林子分开之后,夏季,晨月和明人就再也没有过消息,而她来了边境这边,几人想要相见,最大的机会便是长陆朝会。 但她又不可能答应姓李的,所以想要找到他们,夏冬便几乎等于没了机会。 “你一定要去吗?”夏冬没有看伍蓝,而是看着城墙下的草原。 她知道伍蓝的回答,不过还是问了一遍。 “嗯。” “果然,”得到了确定的回答,夏冬心里想着。 “不去行不行?”她试探着,语气听起来很自然,“可以等明年再去。” 再等一年,等她境界能够再有提升,等她有了足够的战功。夏冬期盼着。 “那个教我修行的人,让我今年一定要去。”伍蓝说道,“我要去弄明白原因。” 他没有告诉她,他的剑法,是她过雨宗的剑法。她的境界他知道,这次去长陆朝会,他自己也没有信心,她去了风险更大,留在这里更好。 “如果遇到他们,我会告诉他们的。”伍蓝说着。 “嗯,你的名额拿到了?” “应该没问题。”伍蓝想着胡子大汉,点了点头。 “去了之后一定要心。”夏冬看着伍蓝的眼睛。 “我会的。”伍蓝抬手,将夏冬额前的发丝拨到耳后。 这风真好,伍蓝想着。 “天不早了,我回去了。”太阳只剩了一半。 “嗯,好。”伍蓝说了句。 “那我走了。” “嗯。” “哎不行,你先走吧。”夏冬摇了摇头。 “你先走吧。” “不行,你先走,我再走。” “我不先走,你先走。” 。。。。。。 天便黑了下来。 “我这次真走了。”夏冬眨着眼睛说着。 “嗯,快回去吧。” 夏冬转身,眨眼间便消失在夜色里。 。。。。。。 “牛将军。”伍蓝看着已经喝得满脸通红的胡子大汉,忍着不适喊了一声。 胡子大汉眯着眼,浑身酒气极浓,见是伍蓝,“哈哈”笑了两声,直接扔给了伍蓝一坛酒,“伍蓝,来,喝!” 伍蓝无奈地走了过去,将酒放在了桌子上,“牛将军,我来找你有事。” “这么晚了,明天再说吧,来!先喝酒!”胡子大汉灌了满满一口,扯着嗓子说道。 “你答应我的一件事我现在就想要。”伍蓝开门见山。 “还以为什么大事呢,这么晚过来,原来是这个。”胡子大汉满不在意地笑了笑,“你说吧,就算是这个将军的位置――” “我要一个去长陆朝会的名额。” 胡子大汉的表情瞬间凝固。 伍蓝看着胡子大汉的表情,心瞬间一沉。 “一个名额都不行吗,我可以再帮你多教他们一段时间。”伍蓝试探着说道。 “你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胡子大汉脸还红着,思维却瞬间清醒。 伍蓝的条件是这个名额,而就在前几天那个姓李的给了他那封信,这不可能是巧合。胡子大汉想着。 伍蓝默默地想了下,最后还是说了句“没有”。 “你自己看。”胡子大汉放下酒坛,从桌子下面拿出了那封信。 伍蓝接过来,仔细地看了一遍,眉头皱了起来。他又想了一遍,他可以确定并没有接触过边境的那些修士。 所以原因,就只有一个了。。。。。。 “是不是经常来找你的那个女修――”胡子大汉话只说了一半,却也够了。 夏冬来玉门关的事,玉门关的战士都知道,因为每次都是和伍蓝站在那堵城墙上,一站就是天黑,他们私下谈论起来,充满羡慕与敬佩。 伍蓝点了点头,是的,大概只能是这个。 夏冬遇到了麻烦。 “你应该知道的,我们这些凡人――”胡子大汉见伍蓝点头,知道自己猜测的是正确的,不由叹了口气,“阿木,看的开一点,能放下的就放下。” 一坛酒,胡子大汉一饮而尽,然后大笑了起来,“阿木,你们知道我爱喝酒,我所有的苦闷,都在酒里!哈哈哈!” “去他妈的修士仙师!” 酒坛应声而碎。 伍蓝看着胡子大汉的行为,没有说话,心里不知在想着什么。 。。。。。。 伍蓝躺在床上,闭着眼睛,这个房子里只有他一个人,一战之后做了教官,他便从那些战士混住的房子里搬了出来。 又有多久没睡觉了?上次睡觉还是在那个山洞里。。。。。。没关系,反正打打坐就好了,也没什么影响。 不过今晚要睡了,毕竟,明天要去那边问问名额去哪了。 毕竟,听说那边的那个将军是摸天境。 长陆里的伍蓝睡了过去,那颗蔚蓝色星球上的伍蓝自然就醒了过来。 “九月五号去杭城的票。”伍蓝排了好久终于轮到了他。边说边把身份证和钱递了进去。 “找你十五,收好。”售票员是位比较年轻的阿姨,职业性微笑着说道。 “哎,好。” 伍蓝拿到票,刚出售票大厅,突然又折了回去,排在了队末。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做事向来随心所欲,心血来潮便去了。大一的时候有一次他去楼下扔垃圾,突然想吃玉米,然后穿着拖鞋去了超市,买了之后发现没带手机也没带饭卡,就赊了一个。这件事在朋友一起的时候还经常被室友拿出来当做笑料分享。 所以他折回来的原因是,他突然想去西城。 离德成不远,两个时的大巴车。 伍蓝前面还有六个人,正在买票的是一个看起来和他差不多大的女孩,就在她把身份证递到窗口的时候,一只粗糙的大手将她的身份证按在了窗口上。一个肥胖的中年男人插队挤了进来,看起来得有二百多斤,扯着嗓子冲售票员喊了一句: “一张去西城的票!快点!” 道德不是法律,没有强制性,所以有了选择性,在这个世界上,每天插队的人并不比死去的人少多少,伍蓝遇到过的都已经记不清多少次,他一向都是默默地看着,从没有过站出去说一句“请排队”。 那个女孩什么都没说,退了一步让出了位置,那个比较年轻的售票员也没有说话,被插队的几人也沉默着,专注地玩着手机,手指快速地点着手机屏幕―― 心里不知道有没有说着很难听的话? “有急事?” 声音不大,话也不多,但却让几人都愣了一愣。几人同时回头看着排在队末的伍蓝。 中年男子也听到了,转头盯着伍蓝。 “大叔,我不急,你先买吧。”那个女孩看到男子的脸色,急忙说道,同时眨着眼睛不断给伍蓝示意。 中年男子听了女孩的话,说了一句“草”,转身准备买票。 “排队。” 声音依旧不大,话依旧不多。 “你他妈找死!”排队的几人还没反应过来,男子大骂一声已经几步跨到了伍蓝身前,在伍蓝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一拳打在伍蓝的胸口。 伍蓝胸口一阵剧痛,同时不受控制地摔倒在地上,在瓷砖地上滑了一米左右才停了下来。伍蓝摔倒刚开始有点眩晕,不过他马上感觉到一股清凉,甩了几下头,清醒了许多,摇晃着站了起来。 “你他妈的还敢站起来!”男子见伍蓝还能站起来,像是受了极大的侮辱,更加愤怒。第二拳更大力地冲着伍蓝砸来。 不过他的愤怒马上就变为了惊愕。 那只来自于二百斤的拳头,停在了看起来不过一百多斤的伍蓝胸口前几公分,却再难寸进――伍蓝的手掌抵在那只拳头上。 伍蓝伸手挡的时候没想太多,靠着本能只希望卸一点力,不过既然挡住了,胸口还在隐隐作痛,他也不可能什么都不做。男子错愕的时候,伍蓝抬手就是一记直拳打在男子腹部。 中年男子捂着肚子慢慢倒在了地上,不断呻吟着,却再也没有站起来。 周围几人渐渐有了声音,不断议论着。 “不会吧。” “他那么瘦,怎么――” 伍蓝没去理那些人,门口的两个保安从头看到尾也没有过来。 伍蓝揉了揉胸口,越过了那几人走到售票窗口,拿出了身份证: “去西城,明早八点。” 售票的开始打印车票,被伍蓝插队的那几人手指划着手机,没有说什么。 那个女孩在一旁声地说了声“谢谢”。 伍蓝没有和往常一样说“不客气”,像是没听见,拿了车票便转身离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