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负颜华》 第1章 楔子 人都说,世间繁华却如梦,富贵贫穷终入土,颠颠倒倒贪嗔痴,哭哭笑笑几十岁;怎如咱,青山绿水即为家,苍松朗月常为伴,一双手,两担柴,好不惬意似神仙…… 苍山脚下曲调悠扬,使这神山仙地凭添了丝烟火气。 烟云渺如雾,苍翠浓如墨。 雾苍山坐落在陆地极北,山脉延绵不绝。平缓处若游龙匍匐,陡峭处又似斧劈刀刻高耸入云。至高峰像把利刃直穿云巅,望而无尽,行而无路,任世人百般好奇仍不可及。 而就在这山颠云深处,苍松下茶香渺渺,一老一少对坐而奕。老者灰衣长衫,鹤发童颜,仙风道骨。年少男子则一袭白袍,黑发如墨束以银带,面似冠玉剑眉入鬓,眸似星月深沉,唇边一抹浅笑,好一个温润君子。 “啪”的一声胜负已分。老者抚须哈哈笑道:“无咎又赢了,罢了罢了,输便输了。” 颜错亦含笑道:“前辈若当真在乎这输赢,怕早走出这雾苍山入红尘快活去了。” “红尘颠倒,老朽老矣,恐难消这等快活。瞧这天下大势,烽烟四起。自你来此地已有数年,如今倒是该再入了这世,行你该行之事。” 颜错叹了一声,起身至崖边,山风阵阵,白袍黑发肆意而舞。“东方主星光芒日盛,这天下乱不了太久了。” 老者也站起身,抚须叹道:“天意虽显,但仍需人力助之。” 穿过苍松翠柏穷目而望,仿若看到以南辽阔的土地战火肆虐百姓流离,又好似透过这出世的宁静体会到那入世的烦扰,颜错隐于袖中的手握了握:“前辈所言不错。”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章 因起 中原大地幅员辽阔,极东极南大海汪洋,极北山脉绵延,极西大漠茫茫。 传说上古时期神降天命于梵姓,引领人类走出愚昧,取物于天而有了如今的衣食住行,感应四时寒暑而生诗书智慧一切造化。因而天下一统尽归梵姓,人称天梵王朝,受人崇尚瞻仰。然而反者道之动,历经百代千年,天梵传承势微,枭雄群起,中原大地四分五裂。 梵姓受战乱侵袭偏居于雾苍山东北沿线,仍称天梵。东起海滨耶律家雄霸中原及江南,幅员辽阔,以海为名,称东溟。西南地域深山古林,沼泽瘴气,武士起家莫门管辖,称南泽。西北慕容家世代为将,管辖地域高原沙丘,故称北丘。四方临界战火不断,百姓苦不堪言。 “慕容二公子纵马一跳,躲过那银枪,回身急急挽了个剑花,利落一撩,不等众人看清便已挑了那郭军将军首季,当真是英雄自古出少年,青出于蓝胜于蓝…”邢城茶肆,说书老汉谈的眉飞色舞,听客们听得意趣盎然,叫好阵阵。那边小二趁机端起托盘寻着叫好声一一讨了赏钱,多也不过一两个铜板。 行到茶肆角落,背对着坐了两位小哥,一位浓眉大眼,墨绿劲装趁的甚是英武。另一位,着黑色劲装,带了一顶大沿纱帽,看不清面容。 “两位爷,瞧讲书先生辛苦,讨点赏钱买杯酒喝。” “小二,这书说的好,慕容二公子真真厉害的紧。”浓眉大眼的小哥笑嘻嘻的应了小二,“咣当”往盘子里扔了一块碎银。“多谢爷的赏钱,多谢爷的赏钱。”小二见是个有钱的,更是连连哈腰。那小哥一把抓住小二手腕,眼睛一瞪问道:“这平日里只说慕容老二,就没有讲讲老三老四的吗?” 小二一愣,忙陪笑到:“爷您有所不知,慕容二公子长平之战那才叫座,爱听的人多,赏钱才多。” “去去,有眼不识金镶玉”听罢松了手,一脸不耐。小二也不知晓哪儿得罪了这位爷,连忙说是退了下去。 “哈哈,看来长平之战,二哥当真一战成名喽。”又捡了颗花生丢进嘴中,大眼小哥嬉笑道。 “三弟,你二哥的厉害你自然是知道的。”说罢,黑衣人抬起帽檐漫不经心道,不是他人,正是书中所说慕容二公子慕容翉,兄弟二人长相极为神似,浓眉大眼,较之老三慕容欣,更增添肃杀之气。 “此次出了长平,前去崖山坡实为机密,二弟还需低调行事。”慕容欣甚不以为意:“长平战事已了,居庸关也危在旦夕,耶律大军实力受损,崖山坡之事不过残兵败将,垂死挣扎罢了。” “于将军所传敌军领兵小将甚是聪慧,所用战术机巧难破,实难对付,否则何须你我千里迢迢前去支应。” “诶,老于或言过其实,一小股敌军也能牵制他们在那处二十日之久,害得咱俩一路狂奔,好不易找个茶馆歇歇脚,累死他爷爷了。” 慕容翉虽不再言语,心中却半刻不敢松懈,于家军原从崖城出发前去支援居庸关战役,却在出城后不足百里崖山坡被敌军伏击,虽不至元气大伤,却也进退不得,害得居庸关因援军迟迟不到难以攻克。更何况这二十余日下来连对方实力尚未摸清。越是思量越是焦急,两人起身付了茶钱,慌忙赶路去了。 眼力尽处高峩峩。月落潭空夜色重。崖山坡起伏的线条在夜里显得阴柔而诡异,无边的林子静谧的可怕,慕容兄弟二人一个起落向山林深处飞驰而去,略过叶子沙沙轻响,好似轻风拂过。 崖山坡地势复杂,山谷联袂,仅有一条大道可以通过,敌军抢尽先机占了高处,以山后谷内为营寨扼守要道,一旦于家军前行即或以滚石,或以火攻阻其前行,只听得山谷内呐喊声阵阵,仿似千军万马等待厮杀,知己知彼方可百战百胜,敌暗我明,于家军不解敌军实情万不敢拿二万将士性命一赌。 慕容兄弟自一侧后方疾行至谷边,方得见敌方真容,原来敌军分为几股,占据几个关键山谷,以谷心为根据,四面均辅以埋伏,正面辅以重兵,后三方辅以防卫,以防后心备袭击。以营寨记数,不足万人,只不过一旦行动,便齐齐摇声呐喊,真真善于虚张声势。两人悄悄退了回来,便奔赴于家军营寨而去。 一连几日于家军不做他事儿,只管叫人到阵前叫骂,似因前些日子吃了亏不敢向前。第五日时,却见从营后放咕噜噜推出不下十辆投石车,石头上裹了油哄哄的些个稻草,一把火点了,齐齐往山谷里抛去,盾后万箭齐发,带着火苗直追那石头方向而去,所落之处均为地方所据之所,一连两日,不断抛投,待到第二日傍晚便听见谷内一派杂乱呼唤声,那埋伏在山头的人也急急的冲了下来,带头的是位年轻小将,一身银白盔甲,一杆红缨枪,面目清秀,唇红齿白,倒像个文弱之人,只听一声哨响,一批雪白宝马不知从哪里奔来,小将翻身上马大骂道: “哪个小人想的阴招,不敢跟我好好打一场,竟干些投机取巧的勾当。” 于家军盾墙拉开,悠然行出一人,黄金铠甲熠熠生辉,更趁飒飒英姿,凛凛威风,不是慕容翉又是哪个? “姓什名谁?报上名来!”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在下慕容翉。” “原来你就是那个夺我长平的慕容小儿,我呸,今儿到要看看你的真本事!”说罢那小将拎起红缨□□冲着慕容翉而来。那方慕容欣见了,啧啧只叹“瞧那弱不经风的模样,不自量力。” 慕容翉却不大意,领起自己长金枪驱马相迎,一杆明灿灿弑神长金枪,一杆亮闪闪红缨短银枪,两人缠斗了几十个回合,那小将也不见示弱,慕容翉心中不由敬佩,看起来柔弱未曾想枪法还挺厉害,更加凝神迎战,两人来来回回又过了几十个回合,短银枪到底远攻不占优势,慕容翉抓住抢尾一个上挑,便挑掉了那小将的银白头盔,小将大惊驱马回身,一头乌黑的秀发犹如瀑布般倾泻而下,再衬上她白皙秀气的脸,慕容翉和慕容欣相识对望了一眼,均心道:这不是个姑娘吗? 那女将有些狼狈,气恼无比的骂道:“要杀就杀,莫要如此戏弄与我。” 慕容翉思量了片刻,喊道:“莫非是红缨女将耶律雪吗?久仰大名!” 耶律雪听他叫上自己的名字,更加羞恼,正要驱马再战,就听身后有人喊道:“将军,大火凶猛,又有围堵,再不撤恐要全军覆没了!” 耶律雪听了,回首望了望谷内情形,自己的军队七零八落,已无斗志,前方慕容翉人马虽有疲意,但胜在人马齐备数量不少。心中略略一思量,留的青山再,日后再报今日之仇。她打定主意,却仍驱马急速冲向慕容翉,边又喊道:“让兄弟们自山谷后出口撤退!”说着带着一部分将士守住谷口,又与慕容翉缠斗起来,又过了许久觉得差不多了。猛地一拉缰绳飞也似的冲进谷内,便要逃跑。 耶律欣见她要跑,急忙拉弓放箭,但谷内树木林立,耶律雪躲躲藏藏竟屡屡躲过。慕容欣大急,向慕容翉道:“二哥,就让她这么跑了!” 慕容翉则道:“今天意在脱困,当务之急是整装赶赴去居庸关。”顿了顿又道:“传令下去撤出山谷,整装待发。” 说罢他掉转马头向另一方向走去,走出一段又回身忘了一眼,早已不见那个银白的身影。慕容翉此时并未多想,然而世间万事万物皆因果,今日一战因缘起,两人的纠缠自此难免。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3章 无咎 慕容翉与慕容欣带着将士返回驻扎营帐,于家军的首将于蒙自营帐迎了出来,他已是年过四十之人,经过几日折腾形容有些倦怠。他见慕容两兄弟迎面走来,忙抱拳道: “于蒙惭愧,多亏两位少将军,今日方才得以解困。” 慕容欣哈哈一笑道:“老于,你也是的,一个女娃娃就把咱困在这里这么久。” 于蒙听了更加羞愧,问道:“哪个女娃娃?” 慕容翉瞪了慕容欣一眼,对于蒙说道:“于将军别听三弟胡说,哪里是什么女娃娃,是耶律雪,载在她手里倒也不冤枉。” 于蒙这才恍然道:“竟是那个出了名难缠的红缨女将耶律雪吗?怪不得,怪不得……” 慕容翉则继续道:“如今得以解困,居庸关战役急需支援,还需即刻启程。” 说罢走至帐中行军图前,慕容欣也跟了过去,看了看路线道:“从这里至居庸关有两条路,一条阳关大道但距离较远,一条小道虽崎岖些,倒是近了好多,如今捉急的很,咱们还是走小道吧。” 慕容翉沉吟了半晌,道:“小路崎岖,又不了解地形,恐怕不妥。” 慕容欣则又道:“有什么不妥的,兵贵神速,如今已经耽搁了许久,再赶不到只怕居庸关那边可要大大不好了。”说完也不等慕容翉再开口,便对于蒙道:“于将军,快传令众将士,收拾行装即刻上路。” 于蒙本就觉得自己耽搁了许久,心中恨不得马上上路,以求降低罪责,听了慕容欣如此说,领了命令立刻便下去安排。 慕容翉见将领已传,治军最忌讳朝令夕改,便只能按下担忧,心想:事已至此,便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 大军开拔赶往居庸关要地,途中道路南行,或坑洼不平,或被山壁阻挡狭窄难行,因而欲速则不达,反而走的并不快,于是众人更加捉急,命令军队日夜不停,只为赶路,偶尔休整也不过一两个时辰。 此日傍晚,行至一片小小的空场,身后和左右均算空旷,唯有前方两侧奇石嶙峋,形成关口,仅能容四五人经过。慕容翉计算了一下,如让两万人依次经过尚需些时间,更何况关口前方地形不明,尚需查探一番。又想将士日夜赶路早已疲惫,便命令扎营稍作休息。 他则走到奇石林前,仔细查看,只见这些怪石生的甚为奇特,有的状如利剑直刺夜空,有的犹如仙女向月而奔,有的又如佛手虔诚合十,千奇百怪的形态在这夜色下更显奇幻,只让人感到自然之力鬼斧神工。 他小心的穿过这片石林,再向前忽听得一阵悠扬箫声隐隐传来,但在这偏僻无人之处怎会有箫声?慕容翉以为自己听错了,不由得寻着那箫声向前走去,经过一小段野蛮生长的草地,便见若隐若现雾气缭绕,再往前行才看清在这片高高的草地后,竟有一小片湖水,白色月光下,烟气氤氲的湖面透着粼粼波光犹如幻境,湖边青石之上一男子手持银白玉箫飘然而奏,那人一身白衣,腰间束以银带,一头乌黑的长发同样以银带松松的系在身后,仿若仙人一般。 箫声飘荡过湖面,穿过山林树木,回荡天地之间,像是乱世一缕梵音,让慕容翉顿生清净之感,仿若世上再没有烦恼,没有生死,没有杀伐战场,仅留眼前这片净土。 初升明月吊穹边,浩渺烟波绕山涧,道乡仙景玉箫声,不识今夕是何年。 慕容翉听的竟痴了,他虽年少,但征战沙场多年,日日见的都是你死我活,残酷炼狱般的场景,哪里曾有过这般心境,不免叹道原来七情六欲还有这般感受,这世上居然还有这等人物。 不知过了多久一曲终了,天地间万籁俱寂独留余音。慕容翉兀自静静的站着,一动不动,仿佛不动便能保留着这片刻宁静,忘掉当下、明日、以后所有扰人之事。如此过了半晌竟像入了魔怔。 忽听一人道:“一时转念而已。”嗓音清冽又不失温和,犹如清泉如谷,十分好听。 慕容翉这才回过神来,才发现怔楞间不知何时那白衣男子已行至他身前,浅浅而笑。 身形之快令慕容翉讶然,不觉脱口而出:“先生何意?” 那人仍旧淡淡笑道:“一时宁静,不过暂时放下。一世宁静又谈何容易。” 慕容翉更加惊讶,自己心中所感他又如何得知? 眼前人看起来也不过双十年华,但眸似深潭映月难以捉摸,言谈举止自在风流,真是君子天成,遗世独立。 慕容翉叹道:“是啊,乱世中何谈宁静。” 那人似感他年少沧桑,道:“人之牵挂,万难舍弃,是以宁静难求,世人皆如此。” “确如先生所言,翉所背负之事关系家族命运,何况生于乱世,不做挣扎恐连性命都没了,这宁静怕是一生难求了。” 慕容翉摇摇头嗟叹道。“我听先生一曲能有片刻平静,已是大幸,但不知此曲何名?” 那人则答道:“不过即兴而做并未题名。” “如此,以后怕是再难听到这样的曲子了。“ 慕容翉心中万般遗憾,抱拳一揖道:“在下慕容翉,字翔之。不知先生尊称?” 那男子抱手回礼,浅笑道:“慕容将军少年英雄,在下颜错”。 颜错?颜错?难道竟是多年前笑谈间便可撼动江湖的无咎先生!慕容翉只觉得匪夷所思,年少时常听得颜无咎事迹犹如神话,一身诡异莫测的功夫无人知晓出自哪个门派,最善用剑,所持不易剑称霸兵器谱排行首位近十年,至今未得更改。更何况奇门遁甲,谋略兵法世间无出其右,是以江湖有:莫测神兵剑不易,翩然君子颜无咎的说法。 也因此江湖人敬仰之,追捧之,畏惧之。而乱世之始群雄更是仰慕之,竞相招揽之。 然而据传颜错生性淡然,并且行踪成谜。又有传说其于多年前厌烦了世间纷争,抛下俗尘诸事隐世许久,任人如何找寻也不得见。今日万幸,又如何让自己遇到了? 慕容翉不由得有些紧张,无措间忙道:“听闻先生早已不问世事,不想在此得遇先生,实乃翔之三生有幸。” 颜错则轻叹了一声,道:“烽烟四起,谁又能独善其身。” 顿了顿又道:“慕容将军此次可是前去居庸关?” 慕容翉一愣,心想不亏是无咎先生,三言两语便能推测自己的去向。便也不隐瞒道:“确实前去居庸关。” 颜错沉默了一刻,说道:“此去,恐有一番恶战。” 慕容翉听颜错如此说,心中不由忐忑,问道:“先生为何有此一说?” 颜错却不直接答他,而是说道:“兴兵,不过天时、地利、人和。” 慕容翉心中咯噔一下,心道:此次行军选行小路,确实有违地利。 而事已至此又能如何,心中想再请教应对之法,却碍于初次见面,最忌交浅言深,因而讷讷了半天,终于还是没有问出口,只得尴尬的问道:“不知先生要往何处去?” 颜错微微一笑,答道:“尚未想过前往何处,且随性而行吧。” 说罢便向慕容翉拱手行礼道:“慕容将军,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慕容翉连忙回礼道:“先生慢走,后会有期。” 颜错向他点点头,转身一个跃起,便不见了踪影。 慕容翉仿若做梦一般,回想方才相处自己并无不妥之处,放下心来才细细思量颜错临行时所言“居庸关必有一番恶战”,心想如能邀无咎先生同往,想必能万无一失。 然而颜错是何等人物,又怎会轻易出手相助?况且战乱中谁是谁非又如何评说,自己又有何理由邀其同往?慕容翉苦笑抬头望华月已快升至半空,按耐下心中思量匆匆回了队中,开拔而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4章 刍狗 颜错自与慕容翉别后,沿着北丘与东溟边界一路行来,沿边城镇守军大小摩擦不断,百姓惶惶不可终日。 这日黄昏,晚霞似火,天边颜色妖冶,颜错信马闲行,放眼望去乡野小路绿草初展,生机勃勃,哪有一点悲苦的情景,不仅感念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自然无情,不受人间喜乐半分影响。 驻马间听得身后车声噜噜,一驴车载了一对年轻男女行来,女子着一件红色布裙甚是喜庆,外面披了件男子外袍,两人均是眉目含笑,低语间女子羞涩尽显,想是新婚夫妇归家省亲甚是甜蜜。 两人远远看到颜错停马不前以为他乡之客不识道路,那汉子加了两鞭将驴车赶近,就见马上之人白袍墨发,气宇不凡,连忙跳下车,招呼道:“这位公子可是寻不着道路吗?这片地里分岔路多,多是通往农田,且莫走错路了。” 颜错看那人极为热心,微微笑道:“多谢小哥,不知这周边可有村落吗?” “有有,沿着这条路再往前是齐家村,分岔往东便是王家庄了,不知先生要去哪里,王家庄是俺媳妇娘家,我俩正要赶去,先生若是同路,不如随我们一起吧。” 颜错则答: “在下信马由缰,行至哪里便是哪里,小哥想是省亲已然误了时辰,不如快快先行吧。” 那汉子挠挠头,不禁憨笑:“公子怎知我俩省亲,不怕你笑俺,这几日起的晚,路又远竟然到傍晚了还没赶到。” “哪里是路远,这驴子走的慢才是真的。”那汉子媳妇听罢笑着奚落他,想是小两口新婚燕尔,一路上独处甚是喜欢,那汉子赶车竟不捉急误了时间。 “这眼瞅着晚上了,周边没有落脚的地方,就随俺们去王家庄吧,俺岳丈王伯是庄上有名儿的管事儿,见有学问的公子去了一定高兴。” “是啊,公子不如去庄上住吧,兵荒马乱的,天要黑了。” 颜错沉吟了片刻,这乱世可信之人甚少,这对夫妻不问出处对自己如此盛情,人生而为善,民心质朴。稍稍思量点头应了,随二人转向东而行奔王家庄而去。一路上,汉子甚是健谈,路途倒也不显寂寥。 当地平线显示出村落屋檐线条时,颜错隐隐听得一片杀伐叫喊之声从前方传来,问道:“莫非前方便是王家庄?” 颜错耳力一般人又怎能及得上,汉子不做他想,高兴道:“对对,终于到了。”转身又对媳妇到“咱爹爹恐怕早备了酒菜等咱了。” 女子羞涩一笑:“是啊,你个馋嘴的猴子。 颜错沉默了一瞬,道:“二位,前方怕是去不得了。” 二人均是一楞,那汉子问:“为什么?” 颜错心中虽不忍,仍直言:“前面怕是遇到了歹人,二位还是尽快离开。” 那女子听了却不信,”公子又怎么知道的,这看着不好好的吗?” 那汉子却见过些世面,知道江湖能人众多,有武功高强者能听千里之音,不由惊疑万分,对媳妇说,“公子不是普通人,王家庄怕是真的糟了不好了,媳妇咱们赶紧回去吧。” 那女子听他相公也这样说,心中大急,“怎么就能走呢,俺爹娘还等着咱呢!有歹人也不能不管他们了啊!” 那汉子看向颜错,“这这,公子,俺们不能去帮忙吗?” 颜错摇摇头,只得道:“只怕是耶律军屠村。” “什么!”那女子大惊失色,下了车就往前跑。那汉子听了也吓得一身冷汗,见自己媳妇不管不顾的只往前奔,忙冲过去拉住她,也不管她撕心裂肺的哭喊,生扯了回来按在马车上,道:“咱们去了,就是送死。”说完又对颜错谢道:“多谢公子,俺们这就赶紧走了,你也快点躲了吧。” 他一手箍着他媳妇,一手拉着驴子,“驾”的一声便往回行去。 颜错看着他们走出一段,便转身一个起落,弃了马匹施展轻功不过片刻已至庄口,从西口向东而行,所到之处哪里还有完好人家,用血流成河形容也不为过,随处匍匐的都是村民尸首,有垂暮老人,有羸弱妇孺,更有襁褓婴孩。 颜错越往东走,心中越凉,忽然听得前方尚有活人叫喊,不加思量便运起轻功飞掠而去。 只看到一批耶律军的游兵散将不分青红进门就抢,家家户户被翻的底朝天,有哭喊告饶奔逃的村民均是一一砍杀了,像是砍柴切菜一样随意。 这批游兵总计十三四个人,此时正嘻嘻哈哈的从一院中牵出一头牛来,那个打头的,大笑道:“今日就把搜罗的牛羊宰了,犒劳兄弟们。”随行的几个听了也跟着笑道:“跟着老大有肉吃,有酒喝,日子快活似神仙啊!” 几个人嬉笑打闹,但听院子中却有妇人哭喊道:“各位军爷,牛羊你们牵走,可饶了我们一家老小吧。” 颜错听了脚尖点地,跃进院中,见院子里尚有三四个兵士,正持砍刀向着这家人砍去,那刀下之人是个妇人怀里抱着二三岁的婴孩,瑟瑟发抖的哭喊着。旁边还有两位抱在一起不敢抬头的老人。这妇人身前赫然有一男子倒在血泊之中早就没了性命。 颜错不言衣袂一甩,一片沙尘浮起掺杂了无数小石子向行歹事的耶律兵士而去,等人反应过来颜错也已解决了院子中这几个人,原本绝望的妇人看见颜错从天而降,白袍银带,一头黑发肆意飞扬,只道天神下凡,惩罚了这些歹人畜生,心心念念平日里幸亏多行好事才感念了神灵,忙都跪在地上不住扣头:“仙人救命,仙人救命…。” 刚出了院子的十几个耶律散兵十分惊惧,快速的聚拢在一起,那带头的人战战兢兢,强作镇定叫道:“你,你是何人?”见颜错不答,以为自己人多势众镇住了对方,一时肆无忌惮起来:“问你呢!敢管耶律爷爷们的闲事儿,活腻歪了!” 颜错听对方满嘴污言秽语竟也不恼不怒,仍是那般云淡风轻的站立着,落日的余晖洒落在雪白的长袍上,这片杂乱和血腥间更趁得他如同破泥而出的白莲般洁净。 那人一时间有些恍惚,竟也觉得遇到了神仙,不待回神,就见颜错依旧宽袖一甩,又是几个兄弟见了阎王,这才慌忙道:“弟兄们一起上。”这些人齐齐涌来,也有番阵势,颜错神情淡淡,双手一翻化作剑指,微运内力,便有无数剑气喷薄而出,顿时那耶律散兵又倒了大片。 此时,忽听得远处一声悲鸣“相公!” 颜错一惊,顿时运起四成内力,以求速决! 那耶律军哪里有反抗的余地,不消片刻已然再无活口。颜错顾不得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一家人,运起轻功向声疾驰而去,只见村西口那新婚夫妇中汉子已被打破了脑袋丧了性命。那女子哭喊着正与两名耶律散兵拉扯。 原来二人往回走远了些,那汉子手中吃力,终于拧不过自己媳妇。可怜女子心中惦念父母双亲,一路飞奔非要入村一看,汉子无奈只得跟了来。 两人进村行了百米看到一片凄惨景象吓的魂飞魄散,来不及往回跑便遇到掉队的两个耶律歹人,想是那两人见女子娇媚起了歹意,夫妇二人都是老实庄稼人,如何斗的过手持兵械的歹人。 颜错眼眸微冷,只感剑气涌动,可怜那两个耶律兵士尚不知所以便丢了性命。那女子拖了困,瘫软在地语无伦次的哭喊道:“公子,公子,我爹娘呢?我爹娘呢?” 颜错一顿,道:“若你双亲居于村西,恐凶多吉少。” 那女子惊惧交加,抱着浑身是血的汉子悲鸣不已,即便颜错见惯了生死,也不禁悲从心来,一时间便失了父母至亲,又连累了丈夫。天下剧痛莫过如此。 有自东边前来试探情形的村民见了那女子认出是出嫁的王伯女儿,一老者上前来道:“凤儿,凤儿啊,你咋这时候回来,造孽啊!”凤儿见来者,不禁生出希望:“二叔二叔,俺爹娘呢!”老人叹口气,低头抹泪道:“死了,都死了,天煞的耶律畜生!”闻言凤儿失了希望,不由扬首悲鸣,只觉得片刻就失去了所有亲人,日后自己又如何生活下去。 颜错不忍再看,放眼望那天边,最后一线日光也已消失不见,一轮冷月悬挂,几片清云飘荡,人间烦恼无数,唯独死别最难排解,又如何排解。此次随性而行,本就为亲历世事,寻救世良方。而如今看来,耶律治军风气实在不堪,视百姓如草芥,若天下尽归耶律,于百姓也不过饮鸠止渴罢了。 颜错思量了片刻,再看凤儿已然哭晕在老人怀里,叹了一声道:“此地已不易久留,处理了后事速速搬去别处吧。”老者慌忙点头,正要答谢间,哪里还有颜错的身影。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5章 月华 耶律家族占领的地域北至雾苍山麓,东部与南部临海,幅员辽阔,物产丰富。近年又穷兵黩武,不断扩张,现已将原天梵王朝占尽了大半。其都城临沧位于东北平原地带,远离西部战区,在这乱世中让人生出繁华的错觉。 此时正值春分时节,青梅如豆柳如眉,清晨刚过的临沧城,渐渐展露人气,餐馆茶楼,路摊小贩陆续开张营业。 颜错缓缓走在路上,白袍墨发银玉箫,生将世俗街道走出一番幽静出尘的感觉来,引得路人纷纷侧目,心道这是哪里来的俊俏男子,也不知道该用什么美好的词语来形容一身气度。 颜错也不以为意,正行进间忽觉得“嗖“的一声从天上掉下一物,伸手一接。赫然是咬了几口的苹果,抬头一看,就见茶馆二楼窗棂边站着两个少年,一个小厮打扮,低眉顺眼,紧张兮兮。另一个一身烟青色利落长衫,乌黑的发髻高高拢起,眉目间说不出的清朗飞扬。 那个飞扬的少年此时巧笑嘻嘻的依着窗梁,他手中不知从哪里又拈了个果子在啃,边啃还边冲他道:“神仙哥哥,你是来渡人的吗?看看我怎么样?” 颜错摇摇头,冲他微微一笑,“浪费者不可渡。”说罢将手中啃的甚为凄惨的苹果扔了回去,继续前行。那少年见状忙道:“喂喂喂,神仙哥哥等等我。”说着顺着窗棂就跳了下来,可这转身间再寻,哪儿还有颜错的半点影子。 “好不容易遇见一个好看又有趣的还跑了,哎,真无聊。”少年摸了摸鼻子,颇为遗憾。 “公子,公子,你又跳窗,等等我”,过了半晌小厮才从茶楼出来,气喘吁吁的道。 “不过那位公子真好看呀,我还没见过那么好看的人呢。”低眉顺眼?不存在,那是在外人面前。 “嗯……,何止好看啊,功夫也相当了得,眨眼就不见了。” 青衫少年撇着嘴,拍了拍自己的小厮,一摇三晃的就往前走,边走边到, “走吧走吧,据说福满楼新来的厨子不错,今儿就去尝尝啊。” 那小厮一听说要去福满楼,双目发光,口水都要流出来,跟在他家公子身后,道:“公子,福满楼的酱烧鸭今天还能再吃吗?” “吃,吃,吃。”那少年抬手就给那小厮的脑袋一个爆栗,“上次点的酱烧鸭都便宜你了,小爷我一口都没吃上,你到底还知不知道我是你主子。” “啊啊,痛啊!”小厮摸着脑袋,龇牙咧嘴的又道:“不过公子你今天倒是约了哪家的少爷一起,说好去哪里偷鸡摸狗了吗?” 少年则不以为然的道:“哈,这些人哪里用的到我约,听说我今天要溜出来,早就在福满楼点好菜等着我了。” “那是,公子你从小可就是他们老大,老大出门当然得候着点。” 少年见小厮比他这个正主还嚣张,不由无语的很,瞪了他两眼,道:“废话,快点。”说罢揪起那小厮的领子,加速前行,不一会儿功夫便消失在街角。 颜错进入临沧后沿着大道直走到城东,宽阔的大道旁一座规模甚大的庄园,临街而建,高门大户,高高的匾额上龙飞凤舞四个大字“秋氏医馆”。古朴的原木色大门上印着圆形的木雕,这是一丛镂空的木槿花枝,缠绕衬托着一把灵秀的宝剑。 颜错上了台阶,抬手扣了扣门环,古朴的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个门童探出头来,见是一位隽雅的公子,问道:“这位公子,您找哪位?” 颜错答:“有劳,我找秋墨云,秋庄主。”说着从衣袖中掏出一枚晶莹碧透的玉佩,交给门童,那门童接过来,见这玉佩成色极好,忙道:“还请公子稍等。”说着便进去通报。 秋氏医馆,并不像它名字一样普通,而是东溟最大的医庄。相传秋氏祖先秋源,不仅以医术见长,活死人肉白骨,更以剑术闻名,家传绝学飞星流云剑世代相传,佑得秋家世代安稳。当今的家主秋墨云是近几代以来最富盛名与实力的当家人,因此即便是在东溟的临沧城,在耶律族眼皮底下,仍能留三分尊贵,而临沧城的当下繁华少不得有秋墨云的手段。 而现在,沉稳的秋墨云坐在主位上有些激动。他差不多三十五六岁,身着一身深褐色锦袍,面容俊朗。 “多年没有先生消息,今日能见真是太好了,此次先生再入世,实乃百姓幸事。” 宾位的颜错静静的坐着,手中的茶盏氤氲着烟气,衬得他越发温和:“秋庄主言重了,无咎自当尽绵薄之力。” 秋墨云见颜错仍象以前一样温润,只神色间多了几分深沉,感叹道:“多年不见,先生仍象以前一样,没有什么变化。” 颜错微微笑道:“哪里会没有变化,只是隐世而居少些烦扰,或也有些益处。” 他侧了侧身,面向秋墨云道:“倒是秋庄主居与临沧,伴与耶律身侧,这几年怕是十分辛苦。” 秋墨云听他提起此事,不由叹了口气,“耶律族骁勇善战,这不足几年时间已占了大半江山,就连湛江以南都被当地守官拱手想让了。”又叹一声道:“只是耶律齐太过野蛮凶残,所过之处烧杀抢掠,无所不干,苦了天梵百姓,我秋墨云惭愧,力薄才疏,一己之力实在难以扭转乾坤。” 颜错则道:“我月余前自雾苍山一路行来,确如秋庄主所言,但临沧城却十分宁静,要多亏秋庄主侠义仁心,无咎钦佩!”颜错说着向秋墨云拱手而敬。 秋墨云忙回礼道:“区区行径,何足挂齿。” 颜错沉吟了一刻,又道:“不过这番作为恐是逆风而行,火中取栗,秋庄主尚需处处小心行事。” 颜错此番前来,一是寻星相东行。二则是亲身查看各方势力实情。秋墨云与己有旧,而秋氏医馆势力久居临沧及其周边区域,因而两人多方交谈夜幕将至方才作罢。 秋氏家宅虽有北方建筑的规制讲究,亦又南方庭院的曲径通幽,佳木笼葱,奇花待放,一带清流蜿蜒而行。颜错立于客院“听竹苑”湖畔,水面倒映着他如玉身影,白月光笼罩着初春的桃花,又映衬着天空幽深的蓝,泼洒了整个夜幕,美如画卷。 “咚“得一声,像上等的扇面被撕了道口子,大煞风景。 只见墙头掉进来个人,那人哎呦呦叫到“公子你不能温柔点,怎么又踹我!” 随后又一个脑袋晃晃悠悠的探出来,却是茶楼遇到的那少年,他捏着嗓子冲下道: “嘘,别吵。被我娘发现,少不了一顿毒打。” 只见他麻利的飞身上了墙头,正要翻身进来,打眼看到颜错,吓了个哆嗦差点掉下来。 “何方小贼!” 颜错:“……” 待看清颜错模样,少年由惊转喜,轻巧巧的跳下墙来,背手踱步过来,嘻嘻笑道:“我就说嘛,我大好一个人物,神仙哥哥如何会不渡?”少年走到颜错身前,抬眼望去,月色如水印上他雅致的面庞,温柔的让人移不开眼睛。 少年的清隽的脸凑近,仿似要贴到他的胸堂,幽幽的草药香气飘来,颜错默了默,后退一步:“原来是秋家少主。” 少年见他退后,又上前一步凑的更近,笑嘻嘻的道:“好说好说,正是秋家不肖子,秋华,秋月白。不知神仙哥哥高姓大名?如何到医馆来了?莫不是真的来寻我的?”问题诸多,让颜错有些无奈,想要再退一步,却发现身后已临湖边,退无可退。 少年见颜错不理他,只神色淡淡的看着他,摸了摸鼻子道:“诶,神仙哥哥,我很好看吗?”话音未落见他突然出手,直袭他胸口,身手之快堪比江湖一流好手。 颜错微微一侧躲过,上身在空中划了半圈,白衣墨发飘洒在空中,掠过湖面,也轻轻的掠过那少年的面庞。 少年摸了摸面颊,笑着拍手道:“神仙哥哥,好俊的身手,咱们俩个再切磋一番。”刚要动手,旁边一直装老实的小厮突然焦急的一把抓住秋华手臂,就往树丛躲。 “秋华,你给我站住,再跑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一声娇喝,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只见一位清丽妇人疾步行来,身后跟着面色惭愧的秋墨云。 秋墨云见家里琐事扰了颜错清净,忙上前拉住夫人,歉然道:“惊扰了先生,真真…” 颜错微微一笑,向夫妇二人行礼道:“秋庄主言重了,无碍。” 秋夫人向他回了一礼,爽朗道:“小女太过顽劣,让先生见笑了。” 秋华听她母亲一句话就漏了她的底,气的白眼乱飞:“娘,你能不能别揭我的短。”说罢望向颜错,但见他无甚反应,不觉奇怪,心想我这身份难有人辨别得出来,神仙哥哥怎生早知如此的模样? 原来秋华本是女子,幼时让得道高僧批了一卦,言说十六岁将逢大难,须当作男娃娃样到十七岁方能化解。秋家原也是武学世家,家风宽和,便将秋华当真当作公子养到如今,因此江湖均知秋家有个顽劣的少主,却不知道竟是位掌上明珠。 不等秋华再耍滑头,秋夫人熟练的领起她的领子,同秋墨云同向颜错告了罪,一起回了内院。这一路只听见秋华“疼疼疼,好母亲轻点”的告饶声。 颜错微微失笑,早在茶楼他便看出她实为女子,而这性情却分明是个跳脱俏皮的少年啊。心中没由来的一松,连日来沉闷的心情竟有了缓解,他持起玉箫一曲,悠悠而奏,时光停滞。 夜色渐沉,颜错坐在湖畔听雨亭中时久,忽然说道:“出来吧。” 只见于湖心缓缓冒出一人,飞身跃至岸上,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机关,身上豪无水渍,他向颜错曲膝行礼,紧张道:“参,参见阁主。” “你是音门中人。” “属下正是音门探客,阁主自六年前离去后,灵通阁一直遍寻您的下落,而前些时日自您进入东溟,便有边境探客上报阁主行迹,属下等不知阁主心意,不敢贸然做主现身,还望阁主赎罪。”言语间激动有之,紧张有自之,敬畏有之,心想阁主定然是故意显露行迹给他们,如若不然六年以来为何遍寻未果,这几日就这么轻易的让人发现了。 颜错微微阖首道:“无妨,红裳他们可还安好?” “都,都安好,红裳小姐听闻阁主消息,已动身前来临沧,想来再过三五日便可到了。” “好。” “阁主,不知阁主行程有何打算,属下即刻安排。” “不急,临沧尚有事未了。你去吧。” “是!”说罢跃至湖中瞬间不见了踪影。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6章 观澜 秋华被秋夫人提着领子回到内院,可怜兮兮的跪在堂内,告饶道:“好娘亲,好母亲,饶我这一次吧,下次不敢了。” “下次,下次,你都说了多少个下次了。小祖宗,一是你要记得你的身份,老大不小改改你那些个少爷性情,做个安分的姑娘家行不行;二要记得这世间不安稳,在外面偷鸡摸狗,耍帅遛鸟也就罢了,可能不能早点回来,如若有个什么好歹,可让我和你爹怎么办?”虽每每如此,屡教不改。秋夫人也屡屡不厌其烦的教训,掐着腰一顿臭骂。 “每次都是这一套。”秋华嘀嘀咕咕。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说罢绰起戒尺便往秋华身上招呼。秋墨云本来眼观鼻鼻观心做入定样,见状连忙拉住她,拍着她后背道:“夫人,夫人,女娃娃家哪受得了这个,消消气,消消气。” “你还知道她是女娃娃?你带着她打架斗殴,抛头露面怎么没想她是女娃娃。女儿养成今天这样都是你的功劳。”说罢,啪啪啪,戒尺全招呼到秋墨云身上。 可怜堂堂一家之主被打的连连跳脚,忙喊道:“是是是,夫人说的都对。” 秋夫人见状,哭笑不得,将戒尺往地上一扔,指着房门道:“都滚回去睡觉,明天开始禁足一月,《脉经》与《针灸甲乙经》各抄一百遍。” “啊?!”秋华刚哀嚎了一声,便被墨云捞起来拉出房门:“快听你娘的,回你院里睡觉去。” 父女二人一前一后的走在路上,秋华悻悻的东歪歪西晃晃。忽然眼珠一转,跑了两步,向秋墨云问道:“爹,今天那个白衣神仙哥哥是谁呀?怎么会在咱们家?” “什么神仙哥哥,那是颜无咎,无咎先生。” “颜无咎?颜错!居然是他!”秋华吃了一惊,江湖谁不知道无咎先生,她也是听着他传说长大的,原以为是个老气横秋的中年人,没曾想竟是个风华绝代的年轻公子。 “颜…无咎先生,不是隐世很久了吗?怎么出现在咱家,爹你认得他?” “乱世之中,谁能独善其身。更何况先生有大才,此次出世当是为救世吧。爹与他缘分还是他隐世前,曾有过命的交情。他那时才是十五六岁的少年,竟然有那等手段本领,实在让人佩服,男子当如是啊。”二人说着已到了秋华的观澜苑门口。 “同我现在这般年纪吗?什么过命的交情,爹你给我讲讲呗。” “好了,时辰不早了,快回去睡觉。” “哦”不情不愿的应了一声,又问道:“男子当如是,那女子呢?” 秋墨云略略思量,回答道:“女子亦应如此。” “嗯!”秋华笑的灿烂如阳。好似听到了她内心渴求的答案。 秋华所居的庭院名曰观澜,取义“观水有术,必观其澜”,更有“观澜听涛,壮阔浩瀚”深意。想来秋华虽为女子,秋墨云仍望其胸怀广阔,知事明理。 而此时的观澜苑,哪里有半点观澜的意境。只见笔墨纸砚,文房四宝,横七竖八的扔了一地。近乎于趴在书案上的秋华百无聊赖一边抄写一边向一旁的小厮牢骚道:“有脉之虚实,有病之虚实,有诊之虚实……阿果,你说这《脉经》从小至今我抄了不下几千遍,倒背如流也不为过,抄来抄去太无聊了。” 阿果看了她一眼,腹诽道:抄了几千遍,其中我替你抄的没有八成也有七成。 后又忍不住冲门口努了努嘴,悄声道:“公子,小心传到夫人耳朵里去。” 秋华看了看守在门口,一脸肃穆的大丫鬟,正是秋夫人身边的摇情。 秋华从小到大调皮捣蛋,劣迹斑斑。每每都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让秋夫人头疼不已。无奈只得支使了摇情紧紧盯着他禁足抄写,如此这般已然过了好几日的时间。 直到今日秋华再难忍受被禁锢的滋味,搓了搓耳朵,走到摇情身旁,拉着她的手晃到:“情姐姐,我想吃桂花糕……” “公子,你刚刚吃过糯米糕。” “情姐姐,我想喝莲子银耳羹……” “公子,你的甜枣汤还剩半碗。” 秋华:“……” “公子,你要明了夫人的苦心……” 见摇情张嘴正要说教。 秋华便学着她的模样神清,清清嗓子,严肃接道:“公子,不如认真抄写,早日解禁才是正途。” 摇情被她逗的忍不住扑哧一声。 秋华连忙又道:“哎呀,好吧好吧。情姐姐,我知道你最是公正认真,我听你的便是。只不过……” “不过什么?” “只不过你站在这里我就忍不住想起我娘,甚是紧张,一紧张就频频出错。你看这巳时都快过了,抄了半晌才抄对了三五页,不如……” “不如什么?”摇情看她可怜兮兮的,心道夫人对小姐的确过于严厉了些,虽是真当少爷在养着,但姑娘家总是娇弱些,动辄打骂,罚什么抄书,戒尺的,真要是打坏了,累着了可怎么得了。 “不如姐姐你站与门外,允我把门关上安静抄写如何?” 摇情虽有犹豫,但受不了秋华连哄带骗,又撒娇又装可怜的模样。鬼使神差的伸脚跨出了房门,站在门侧,叮嘱道:“公子,你可要认真抄写,否则又要受罚了。” “好好好,好姐姐,你放心吧。”秋华冲他嘻嘻甜笑,忙把门关了,重新端坐在书案旁抄写起来,如此过了一刻。秋华冲阿果使了个眼色。 阿果授意,接过笔墨仿照她的字迹继续抄写,打眼一看竟然有九分相似。 秋华伸了个懒腰,心道终于可以溜出去了。随后打开后窗一个跳跃便不见了踪影。 她倒不怕被摇情探破,待发现了实情,生米已成熟饭,还不是得帮着一起瞒着。 白日里的秋家庭院,有着近似江南的婉约,又有北方的明媚,阳光透过窗格洒在地面上,案几上,茶席上,轻盈朦胧。颜错安静的坐在案旁,手持白子思索着一盘残局,好似难解,又好似思绪飘向了远方,久的时光仿若静止。忽然他侧了侧头,一线银光闪过,棋盘上赫然出现一枚银针,紧接着身着烟青长衫的秋华跨进门来。 “颜哥哥,你好厉害,我的流霜银针至今还没有失过手呢。” 说着毫不客气的坐到颜错的对面,看到颜错手边的残局,咦了一声。 “这是玄玄老人有名的古残局,十面埋伏。” 颜错看了她一眼,嘴角微微勾起,道:“不错,秋公子对此也有研究。” “哦,哦,略懂略懂。”说笑着同样执起一白子,放了下去。 “如此这般,便可突破重围,迎来转机,颜哥哥,你说我下的好不好。”秋华左手支着脑袋,黑发顺着肩膀倾泻在胸前,跳脱中竟多了几分娇俏。 这般解棋之法,的确十分精妙,但颜错精通此道,早先已然破解,此次不过反复思量他途。 颜错看着她期待的模样,笑意微深:“确实如此,下的极妙。” 秋华得了他的认可,十分欢喜。平日里她鼓捣这些,甚少遇到与她探讨一二的。在她娘眼中,这算奇淫技巧,当然秋夫人眼里除了修习医道和剑术,其余行径均为歪门邪道。而秋墨云醉心医术,哪还有心思研究这些。什么阿果、阿桃,狐朋狗友,更别提了。 秋华自小天资聪慧,有过目不忘之能,对这些极需记忆与缜密思维的事物十分有兴趣,一时间觉得遇到了毕生的知己,便如此这般,这般如此,滔滔不绝的讲起她的心得体会。时而侃侃而谈,时而抛出原先想不通的疑问,找颜错讨教。 颜错始终和煦的听着,遇到提问,便与她在棋盘上试炼一番,点拨一二,两人不觉已过了两个时辰。见天光渐暗,秋华虽不舍,但也知叨扰的时间过久了些,起身拍拍屁股正要告辞,却不想门外有人恭敬的道:“颜先生,有客来访,不知是否便宜。” 颜错放下手中茶盏,起身道“不必客气,请进。” 只见秋管家引着一位女子进来,那女子一身火红衣裳,钗环叮当,凤眼丹唇煞是妩媚,眉宇间明显隐忍着激动之色。见到颜错也不顾旁人在场,扑通一声便跪了下来:“阁主,红裳无能,望阁主责罚。”秋华吓了一跳,看向颜错,心道:颜哥哥好生厉害,也不知道是什么猫阁,狗阁的阁主。 颜错衣袂一甩,以无形之力扶起红裳,道:“红裳何错,无须如此。” 红裳忍住泪光,道:“红裳无能,一寻不得阁主于五洲;二保不了灵通阁于巅峰;三不能及时相见阁主,这一路行来阁主实在辛苦。 “灵通阁!”秋华听罢叫了一声,心道颜哥哥果然厉害,原来竟是灵通阁的阁主。当年颜错创建灵通阁,极为隐秘,不久后他便归隐,事后江湖中鲜少有人知道灵通阁之主居然是他。 红裳这才注意到立在颜错旁边的秋华,一身烟清色利落长衫,黑发高高拢起,眼眸流转间神采奕奕,好一个清朗少年。 秋华发觉自己失言,嘿嘿笑了两声:“那个,这个。两位继续,继续。”说罢看了一眼秋管家,飞也似地溜出颜错的庭院,秋管家见状也向颜错告辞,追了过去。 “公子,公子”秋衡一把年纪跑的气喘吁吁,哪里追得上他。只得又喊道:“公子莫跑,我不告诉夫人便是。”秋华听罢,这才停住脚步,待秋衡走近揪着他的胡子到:“秋叔,还是你疼我,说吧什么好事。” “哎呦呦,公子放手放手。”秋衡连连告饶,好不容易挣脱秋华的魔抓,扶着下巴道:“庄主让你去趟前院。” “哦,我爹找我作甚,不是又有什么新奇玩意给我看吧?” 说着也不待秋衡回答,抬脚就往前院走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7章 冷情 秋华走在前面,秋衡一路小跑的跟在后面,直喊道:“公子,慢点,慢点……” 秋华才意识到自己走的快了些,秋叔年纪一大把,腿脚早就不灵便了,她放缓脚步等着秋衡跟上来,说道:“秋叔,年纪大了更得多注意休养,您老都做了一辈子医师还不知道这个。” 秋衡是看着秋华长大的,知道她看起来顽劣调皮,实则心底极好,慈爱的道:“公子,秋叔身子还硬朗的很,还能再给咱秋家效劳几年呢。” 秋华看他总惦记生意事儿,撇了撇嘴,“您跑几步就喘,走几步就抖,还好意思说硬朗。” 秋衡呵笑道:“行,行,秋叔以后注意就是了。” 秋华则又揪了揪他的胡子,嘻嘻笑道:“诶,这就对了,听本公子的话,不吃亏。” 秋衡吃痛的哎呦了一声,但见秋华难得这么有耐性,禁不住边走着边又絮叨,“行医呢,说的是做善事,实则最为不易,救了人是应该,救不了人就是罪过。这几年又赶上世道不好,生意更不好做。可庄主呢,不仅要照顾生意,还要护着这临沧的百姓,也是劳神的过分些,身体也大不如以前了。” 在秋华的眼中,秋墨云从来都是无所不能的,他是秋氏最坚固的遮风挡雨的屏障,自然也从未想过他的身体也会有不好的一天。 现下听秋衡如此说,不由停住脚步,问:“秋叔,我爹他哪儿有不好了吗?” “那倒也没有,只是有些损耗罢了。”秋衡摇摇头,语重心长的叹道:“公子,秋家就你一个独苗,你如今也有十六岁了,要学着担起秋家的责任,莫要整日里闲逛惹事。” 秋华见他没说上几句又开始唠叨,这些话被他整日里挂在嘴上,耳朵都听的起茧子了,伸手揪了揪耳朵,“秋叔,您又来了。”她顿了顿,又见秋衡一脸无奈的样子,只得敷衍道:“好好好,秋叔放心哈,我这就跟爹爹说,以后跟着你们好好学习打理生意。”说罢一溜烟儿的就跑的没了踪影。 秋衡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只得尽快跟了上去。 两个人一前一后到了前院,这里的楼阁庭院的较后院更气势些,古朴的原木楼阁,错落有致的分布在各处。 秋墨云的书房以药为名,曰“厚朴”,又取敦厚朴实之意。书房两侧栽了两棵百年的梧桐树,据说是秋华祖父的祖父亲手种下的,长到今日已是粗干老枝,初春暖阳的抚摸下,也稀稀拉拉的冒出几片嫩绿的新叶。 秋华沿着门前曲折的青石小路,穿过一片木槿花丛,再走过那两棵老树,才行至书房门前,伸手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见秋墨云端坐在案旁在专心的翻看医案,笑嘻嘻的叫了一声:“爹!” 秋墨云抬头见她一摇三晃的往这边走来,也笑着冲她招招手道:“华儿,快过来。” 秋华快行了两步,边问道:“爹,您找我何事?可是又有什么好玩意给我玩儿吗?” 秋墨云放下手中医案,爽朗笑道:“爹想你被关了这几日,早就耐不住了,寻个理由让你出来透透气。” 秋华晃过来,趴到案几旁拿起秋墨云放下的医案瞅了瞅,漫不经心的道:“嗯,今日确实受不住了,早溜出来玩儿了半晌了。” 秋家是严母慈父,平日里常常是秋墨云带着秋华学医识药,又是传授剑术,他本身为人便颇为豪爽开朗,对秋华也较为放纵,因而养成了秋华如今这般跳脱的性格。是以秋华十分惧怕秋夫人,而对秋墨云反而什么都敢说一说。 秋墨云听她这么说,一脸早知如此的表情,道:“又野去哪里了?你娘倒有一点说对了。” 秋华好奇的问:“什么?” 秋墨云拍了拍她肩膀,“世道不好,早点回家。” 秋华撇撇嘴不置可否的道:“今日倒没出去,只去了颜哥哥哪里。”她说着忽然兴起,又道:“爹,颜哥哥果然厉害的紧,我的流霜银针从来都没有失手过,可他轻轻就避过了。” 秋墨云楞了下,倒没想到秋华会去寻了颜错,又听她居然用流霜试探与他,摇摇头:“避开你的流霜,对他算不得难事,无咎先生这个人表面看起温和无比,实则十分冷情,华儿你莫要去打扰他,徒惹他不快。” 秋华却不以为然,“颜哥哥哪里冷情了?他棋艺甚好,今日与我切磋了半晌。”她想到今日下午与颜错的一番讨教,只觉得十分畅快,于是又道:“我从未见过棋艺如此高之人,原有些想不明白之处,他竟然轻松就化解了。” 秋墨云瞧着女儿神采飞扬的模样,眼眸中亮闪闪的,仿佛掉入了漫天璀璨的星光。他心中微微一涩,想起秋华如今也已十六岁,放在普通人家也该谈婚论嫁。只不过他与夫人从未想过让她远嫁,打算着日后找个夫婿入赘便罢了。现如今秋华对无咎先生如此上心,莫不是有了别样心思。 秋墨云不免有些担忧,颜错虽无论样貌人品,还是学识本领,鲜有人能比。但他行走江湖许多年,从未沾惹过儿女情·事,是以江湖均知颜错不问情·事,不思女色。也不知道伤了多少姑娘的芳心,这要是自家女儿也如此,那可不得了。 他越想越是难安,于是试探道:“华儿,你觉得无咎先生如何?” 秋华楞了楞,不知道秋墨云为何如此问她,想了想答:“很厉害啊。” 秋墨云又问:“只是很厉害吗?” 秋华歪着头又想了想,答:“嗯,还算有趣吧。” 秋墨云见她也说不出所以然来,无非就只是厉害有趣之类,才放下心来,觉得自己也许想多了,秋华自小被当做少爷来养,性格也跟个男孩一样大条,少有小女儿的心思,哪里会见了一两面就如何如何的。 秋华见他一脸深沉,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便拍了拍他手臂,问道:“爹,你怎么了?” 秋墨云回过神,哈哈一笑道:“没什么,想起有一病例,十分难解。” 秋华一听来了精神,忙问:“什么病例,说来听听。” 秋墨云拿起手边的医案,指于她看,见她兴致勃勃,便又与她细细讲解。 此时听竹苑内,红裳仍旧在向颜错汇报灵通阁这几年的情况。她看着颜错一如六年前的淡淡的模样,想起这六年以来她遍寻未果的日日夜夜,不知他生死,不知他下落,又是如何渡过的,担忧、挫败、心痛几种情绪夹杂在一起折磨了她这许多年,甚至不知道何时才是尽头。 翩然公子颜无咎,谁人知道温润如他,是有一颗如何冷情的心。 唯一可以聊以慰藉的,不过是他对谁都是如此罢了,自己不过是那许多个中的之一,而已。 更可笑的是,她连说担心他的立场与勇气都没有,只能守着他创下的基业,如此被动的等,拼命的等,无奈的等……直到他愿意回来,愿意被她找到。 她压下心中蜂拥的酸涩,稳了稳心神,继续道:“灵通阁少了阁主,行事坚难万分,如今在江湖中的影响已大不如从前了。” 颜错似是没有发觉红裳的异样,温和的道:“未曾想许多年灵通阁仍能有如今局面,虽有折损,但阁内诸事繁杂,能如此已是不易。”他放下手中茶盏看着红裳,微微笑道:“这几年,辛苦你和蓝川。” 望着颜错唇边那抹浅浅的笑,红裳忆起从前种种,依旧如水温柔,依旧疏离淡然,分别这六年好似什么都变了,又好似从未改变什么。 她心中叹了一声,躬身答道:“阁主,红裳与蓝川,心甘情愿。”是啊,心甘情愿而已,又怪得了谁? 红裳顿了顿,又道:“只是乱世之中,灵通阁日后却不知该如何行事,才能不被卷入这场纷争。” 颜错轻笑道:“图谋发展,自当应势而为,无须躲避。” 红裳心中大定,想到阁主归来,自己与蓝川再不用苦苦的支撑,当年阁主轻描淡写的作为,放在他二人身上却如千斤重担。 她迫不及待的问道:“阁主,是否可动身回灵通总阁。” 颜错摇了摇头,道:“你既已现身临沧,怕没有那么容易就离开。” 红裳愣了愣,问:“为何?” 颜错却不答她,说道:“即来了临沧,自然也要见一见耶律诸人。” 红裳虽有疑惑,但她跟随颜错许多年,十分明白颜错说话与行事从来有因有果,不会无的放矢。 于是只问道:“阁主,那我们现下应该如何行事?是否需要做些布置?” 颜错淡淡的道:“暂无必要,静观其变吧。” 他说罢不再言语,只从手边的古木棋盒中取出一枚白子,轻轻的放在棋盘之上。 红裳见状,明白谈了这许久的话,阁主已是不想再继续谈下去,她自嘲的笑笑,他与她从来都只谈公事,半点其他的话语都无。只不过这许多年,还有什么不习惯的。 红裳躬身行了一礼,也不多说什么,便转身退了出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