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使剑的剑侠》 正文 第一章 回来了 九月,秋老虎来了。 秋老虎一来,就有人生病;年年换节气的时候当然都是有人生病的,但是今年,八月刚过,九月刚来的时候,济南府得病的人却特别多。 如果你随便的走街串巷,随便的敲一敲住着人宅邸的门,里面一家五口里至少要有一到两个生病的。 有个人就在敲门,他当然不是随便找一户就敲门,仔细看他的穿着:短布衫c厚底草鞋c两只撸起来的袖子满是油渍,露出两条精瘦的胳膊,肩膀上搭着条毛巾,肘弯还挎着个提盒。 这样一个人肯定就是酒楼里的小伙计,于是他的身份就确定了。 他的力气真不小,敲得大门咣当当,咣当当直响。好像生怕里面的人不生气,他还高声喊道:“哦呀,你个痨病鬼死在里边啦!敲这么半天你都不应声!” 可是任凭他怎么敲,院子里也没有人回答。 小伙计这回有点打怵了,不知怎么,他每次来这里送饭都会感觉到一股寒气,看不见摸不到,却真实存在。 他现在就想转身回去,可是看了看手里的提盒,他又面露犹豫之色。他知道,如果这盒吃的不送到,从对方那里拿不到银子,他就得自掏腰包把这食物给买下来。 这是黄鹤楼后厨做出来的食物,色香味俱全,当然是好吃得不能再好吃的好东西,他看着别人吃行,可他自己吃的时候又在怎么舍得自己那可怜的月钱? 于是他下定决心,一咬牙,一跺脚,已经抬腿上了台阶。 他试着推了推朱门,没想到门就那么开了,而且开得很快;他没用力气去推,门却开的这么快,那当然是有人在门后面把门拽开。 门后面的确站着个人,这个人的脸并不油光水滑,但也不是那种粗糙的皮肤,而是风一吹就容易发红,风不吹,就焦黄焦黄的皮肤,这种皮肤更像是经年累月在马上奔驰的人才有的。 所以他脸色正常的看有点发黄,头发也乱蓬蓬的好像是十几年没洗过,衣服上散发着饭菜的馊味和臭味,如果说他的头发是十几年洗过,那么他的衣服肯定是从小到大也没有洗过。 他不可能从小就穿这么大的衣服吧! 人小时候个头小,要穿小肚兜,长大了个头大,就要换成大长衫人怎么会一辈子都不换衣服呢? 可是这个人不一样,他小时候穿的衣服在他个头长大时实在太小,已经套不进去的时候,干脆就接长一块袖子,接长一块裤脚;领子,肩膀,大胯上的布裁开,重新规整尺码,还用原先的布制作。 这样的衣服当然是花花绿绿,什么颜色都有的;只是别人穿红戴绿那是优雅风流,他这身衣服穿出去却只会让人发笑,因为他的衣服已经看不清本来的颜色,明明这片布应该是白色的,可是现在已经是漆黑,明明那片布应该是黑色的,却不知染上了什么颜料,变成了通红。 这衣服实在是滑稽,可笑。 那么你肯定觉得他很穷,因为如果不穷,为什么一身衣服都换不上?但他如果真的穷,为什么会住这么大的宅子?为什么会吃黄鹤楼的饭菜? 所以小伙计想,他就算是个有钱人,也是个傻子,疯子总之,脑子不正常。 一个心智健全的人和一个傻子疯子说话自然是不需要客气的。 于是小伙计颐指气使的道:“你刚才是不是死在里面了,不然怎么会这么长时间才开门?” 那人的脸色竟然一下子苍白如纸,如果不是小伙计亲眼所见,他绝对不会想到一个原本黄脸的人脸色会突然在这么快的时间里变得煞白。 他又在心里给这人加了一条标签——有皮肤病的疯子。 这个人出声问道:“多少钱?” 小伙计又惊讶了,他来这里来回送饭几十次,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人说话这宅子里当然没有别人,只有这个人一个人住。 按理说来回送饭几十次,他早就应该和这人熟络起来才对,可是他不仅跟他不熟,还是第一次听他开口说话。 因为对方接过提盒时都是直接把银子递给小伙计,银子只会多,绝不会少,这也是为什么他每次都抢着接这片送食物的活儿。 这么慷慨的人,谁会不想着多和他接触接触呢?当然,这种接触的目的一百个有九十九个都带着骗他的想法来的。当他慷慨的快把银子散尽的时候,他才醒悟过来,所以他就干脆直接关shàng én,除了来回送食物的,他谁也不见!跟谁也不打交道!连话都不说! 这样一来,他的门前门后都长满了杂草,台阶两旁的石狮子也被人拖走,那么重的东西被拖走他竟然也不去寻找,更没有什么表示,好像那两座石狮子和他无关。 但这两座石狮子前段时间竟然又回来了,它们是自己长脚走回来的?还是被人抬回来的?都不是,因为谁也没看到这周围有谁抬过东西,尤其是这个小伙计,他工作的黄鹤楼就靠近这家宅邸,他的工作除了送餐之外就是站在窗外盯着街道,看上去有钱的就迎上楼吃饭,听曲儿,娱乐,消遣;没钱的没钱的也迎上去,不过是上去一脚! 黄鹤楼前的这片区域不准乞丐停留。 这条街道是唯一通往这人宅邸的道路,但小伙计从未见过有人往这里抬过石狮子。 所以可以肯定,这两座石狮子绝不应该在这里。但它们两只偏偏就蹲在这里,好像在嘲笑小伙计的智商,又好像是在跟他说:送了吃的你还是离这里远点好,我们哥俩长脚走回来就是要为主人看家护院,你如果心怀不轨,我一口吃了你! 小伙计早就觉得这里怪异,看到那两座石狮子,他对这里的印象已经由怪异转为恐惧了。 他急忙说了一个数字,那人皱了皱眉,还是从怀里掏出一把碎银,细细的数着。 “好,应该是这些。”那人道。 小伙计接过银子,竟然真的是那些,一分不多,一分不少。这才是送食物的正确流程,但却不应该是在这里用到的正确流程,小伙计想:你不是应该多给我一些银子? 可是那人一直以来僵硬的表情也动了,他皱着眉,低着头却在往上看,那就像是个di pi无赖在冷冷得看着眼前的人,如果一个眼神不对就要拳脚相加。 他的意思也很明显了:拿了银子,你怎么还不走?等着吃我的拳头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章 白日梦 张大真是个奇怪的人,他明明生在二十一世纪的现代,却每天都坐着大侠梦;之所以叫做梦,因为那是不现实的,他上班c走路c吃饭的时候,不是拿着sh一u ji看武侠小说,就是在脑子里琢磨如何出招,收招。 他自然是不会武功的,不会武功却偏偏把自己当做大侠;这样的人当然没有恋爱经历,没有女人愿意爱这个整天做白日梦的人,他忙着做梦,自然也没有空闲去爱女人。 他就这么浑浑噩噩的过了半辈子,结果惊讶的发现自己一事无成,每个月上班都要受到上司的苛责和谩骂,回到家里也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他本来是有武侠这两个字来安慰他的,可是他终于有一天“醒悟”了,武侠世界离他太远,甚至可能就不存在那个他虚构出来的世界,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在浪费自己的时间。 家里。张大真坐在床上,打开窗户,顿时风就铺面而来,风中夹杂着阵阵柴油味和腥味,张大真住的是居民楼,楼下就是一条长长的大河,腥味是河面上特有的味道,油味则是河面上来往船只排出的气体。 河面上来往往的白色船只像是浮在咖啡杯上的冰块儿,来来回回,进退穿梭。 张大真就是这个时候想通的,他把自己收集的武侠小说c光碟c道具模型c统统拢在一个大xiāng zi里,xiāng zi已经够大了,但还装不下全部,他就把实在装不下的几个模型背在身上,抱着xiāng zi下楼。 他打算把这些东西付之一炬,他通常想到什么就做什么,因为这觉得这才是“大侠”的潇洒风范。既然想把它们烧光,当然就需要找一个合适的地方,张大着沿着河边走了好久,终于找到一处背风的空场。 空场上已经有人了,这个人是个女人,站在河边,目光投在河面上。 张大真问道:“你可以离开这儿吗?我要在这里烧东西。” 女人转过脸,张大真才看到她的姣好的脸上已经满是泪痕,身躯也在颤抖,仿佛风中的花朵,随时可能凋零。 这个女人很难过,站在河边,难道是想要投河自尽? 张大真突然想起自己的身份:你本来也不是大侠,她死不死,与你何干?你不要再做白日梦了!这个世界上死的人太多了,自杀的人也不少,每个人都救,你救得过来吗? 但他还是从胸中涌出一股激动,一种喷薄而出的感情,他只是扫了眼抱着的大xiāng zi,好像这xiāng zi就给了他力量和勇气。 他一把抓住女人的手,诚挚的说:“姑娘!不要想不开!” “啊~liu áng!” 他把书籍光盘和身上的道具都摆到一起,他要把它们整齐排列,最后再挨个看看,摸摸,至少这些东西陪了自己半辈子,他当然不太舍得。不管与什么东西接触的久了,骤然分开,总会产生难以割舍的情绪。 张大真满脸乌青,眼睛直勾勾的,坐在地上一句话不说,那女人根本不是要自尽,所以他被暴打了一顿。 走马观花的扫视了一下这些物事,最后还是把它们聚成一堆,点火,烧光。 看着升腾的火焰,张大真心里有个声音在说:“你终于摆脱枷锁了!你终于不用再做白日梦了!从明天开始,做你自己!” 明明这些话是在鼓舞他,但他从河岸走回来的时候却一直在想着那些黑色的灰烬,心里好像破了个大洞,天地间的罡风随意的在洞里穿梭,还发出“呜呜呜”的声音,张大真想着,是不是自己内心在颤抖,在哭泣? 推开防盗门,张大真发现墙上竟然还有一把剑。 张大真也不知道这把剑是哪里来的,他本应该把所有的东西都烧光了才对。但这把剑就挂在墙上,长剑三尺三寸,剑柄上绑着剑穗,剑鞘上镌刻着花纹,细致,好看。 靠近这把剑的时候,张大真突然觉得肺子痒,嗓子也痒,他就咳嗽,好像要把嗓子里的水分都咳干。 他几乎站都站不稳,脑子也昏昏沉沉,他伸手搭上那把剑,顿时他的咳嗽更剧烈了,他两眼一黑,竟然晕死过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章 一昏迷就穿越 张大真睁眼就看到了一把剑。 这把剑搭在井口旁边,剑的影子配合圆圆的井口好像日晷一样,张大真看到影子的角度,确定了时间,看来自己没昏迷多久。 这把剑真的很好看,很漂亮,张大真觉得自己背着这把长剑也一定很帅气,很潇洒。 但这把剑不是自己的,自己也握不了剑。 因为他一握剑就咳嗽,一咳嗽就昏迷,一昏迷一昏迷就穿越了! 张大真很快明白过来自己穿越了,因为他看的小说实在太多,也太清楚穿越后最该做的事情就是先了解自己,了解周围。 他试着坐起来,在神经与僵硬的肌肉作斗争时,他才发觉自己的身体已经躺在地上很长时间了。但他还是坐了起来,他刚坐起来就觉得血液都向上涌,脑子变得大了一圈,什么都看不清了。 他只能略微等一会儿,等到眼前模糊的景象都恢复清明,这才看清了地面的一大片血渍。他想起来了,这具身体的原主人就是握着那把剑死的。 他想起来很多,这个身体的原主人也叫张大真,长得和自己差不多,身材也和自己差不多,但剑法却出神入化,这估计是他和自己的唯一区别。 但是他却换上了一种怪病,只要握剑就咳嗽难受,握的时间长了就昏迷。他当然忍受不了这种命运的嘲弄,他从小练剑到现在就是为了成为名镇一方的剑侠,可现在他却连剑都握不住,拿什么去当大侠! 老天爷总是喜欢捉弄人,对控制不住自己情绪的人更是情有独钟。 他来了脾气,就是五匹马拉着他他都不肯回头。 他死也不肯放开剑柄,咳嗽越来越剧烈,最后真的就咳死了。 所以张大真就穿越到了这个执拗的家伙的身上。 他先看周围,这是个大院子,院子中间是大屋子,这屋子长长的,把大院隔开,有大门的是前院,有小门的是后院;他又看地面,地面铺陈着月白色的石板,石板缝隙里长着高高的荒草。 “咣当当,咣当当。”大门被敲响了。 张大真离开后院,来到前院,打开门,就看到了个小伙计,手里拿着提盒。 “你刚才死在里面了?这么久才开门!”小伙计呲牙瞪眼,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好像地狱里来的勾魂的小鬼。 张大真不仅吓得脸色变得煞白,后背也生出冷汗。 小伙计当然不会知道他说的虽然不太准确,但也不离十了。 接过食盒,付了银子,他推门进屋,发现屋子里面有一张床。 这张床又大又软,躺在上面可比躺在地上舒服多了。 但他现在不想睡觉,只想找个桌子,椅子,坐下吃饭;他不饿,但世上从没有规定说不饿就不许吃饭。 可是他又犯了难,因为屋子里除了这张床之外什么都没有。 坐在床上吃? 这张床干干净净没有一点油渍脏污,屋子里唯一没有灰尘蜘蛛网的地方就只有这张床了。 他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嗅了嗅自己的过肩长发,理智的否决了自己一闪而过的想法。 他离开屋子,提着食盒来到后院。 后院有一口井,井边上应该立着长剑,那把长剑消失了;井边有一颗果树,果树上边应该有果子,但是果子消失了;树边有一个人,这个人刚才还在活蹦乱跳,但现在他的生命已经没有了。 谁把他杀了的?张大真想不出dá àn,干脆坐在地上把食盒里的吃的拿出来:烧鸡腿c盐煮笋和一壶酒。 张大真大口大口的把这些东西吃完,真好吃,他差点把舌头也吞进去;吃完他就想喝酒了,他伸手去抓放在旁边的酒壶,他伸手一握,嗯?里面空空的,根本没有酒。 “你偷喝了?”张大真恶狠狠的对死尸道。 死尸当然没法回答,但张大真仍然有让他开口的办法。 他转身走进屋子里,四处寻找着,找来找去,他竟然在床底下摸出一把菜刀。 “我要剥开你的肚子,看看你的肚子里有没有酒!如果你是清白的,就乖乖的不要动!”他蹲在屋子里自言自语道。 这实在是有点可笑,不管小伙计偷没有偷喝,是清白还是有罪,他现在只是一具死人,死人是如论如何也不会动的。 张大真走进后院的时候,死尸竟然消失得无影无踪,好像他听到张大真的威胁,真的“畏罪潜逃”了。 张大真拿着这把生锈的菜刀,在自己看不出本来颜色的衣服上擦了擦,突然加快几步,把脑袋伸进井里:“钻井里了?” 井里没人,只有水。张大真用腰带拴着酒壶沉进冰凉的井水里,灌满了一壶,拉上来对着壶嘴就往肚子里灌,如是灌了几次,他竟然好像醉了一样,晃晃悠悠走了几步就倒在地上呼呼大睡。 墙外翻进来一个黑衣人,一般来说,想要不被人发现,没有比穿夜行衣更有效的。不过这个人只是穿着黑衣服,却不是夜行衣,既没有蒙脸,也没有包头。 这个人穿着黑色大氅,身上时时刻刻都散发着一股清香,与浑身臭味的张大真形成鲜明的对比。 这个人提着剑走过来,仔细看着倒在地上沉睡的张大真,喃喃道:“这叫花子难道就是张一剑?” 这个人拿起剑,用剑尖对着张大真的喉咙,却迟迟不肯刺下去,脸上的神色变换了几次,竟然又把剑收了回去,自言自语道:“君子不乘人之危,等他酒醒了再说,至少让他死的心服口服。” 这人转身离开,又fān qiáng走了。 他走了好一会儿,张大真才悠悠转醒,他“腾”地站起身,急匆匆的向大门走去。 他什么也不带,推门就想逃走。 可是大门外却站着一个人,这个人就是刚才那个穿着黑色大氅的人,正一脸凝重的看着张大真。 这人竟然是个女人,还是个很漂亮的女人,漂亮的女人穿什么衣服都应该很好看,但她穿着这身衣服却让她的姿色减淡了许多。 穿上这身衣服她就变成了个普通女子。长相平平,而又不喜欢打扮的女人说话总是冷冰冰的。 她就冷冷的道:“张一剑,我终于找到你了。” 张大真道:“我不是张一剑,你找错人了。” 他低着头想从女人旁边离开,女人突然伸手挡住他,道:“你不是天下第一剑,难道我是?” 张大真拍了拍腰,转了个圈:“瞧,我身上不带剑的。你身上倒是配剑,干脆你当那个天下第一剑吧!” 剑锋已经横在了张大真脖子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章 新麻烦 张大真干脆坐在台阶上,他坐下,剑也跟着下垂,但那把剑就是不肯往前一寸,往前一寸,张大真的脖子就会被划开,鲜血就会流下,他就会死。 既然他暂时不会死,他就仔细看着这个女人,好像要把她的相貌都刻到脑子里。 女人显然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但心里也越发的确定了眼前这个人就是传说中的天下第一剑客,因为除了他,谁又能在这么危险的情况下还泰然自若?除了他,谁又能对脖子上的剑如此不屑一顾?因为他已经太了解剑,也太了解剑的作用了。 剑当然是用来shā rén的,可是女人却迟迟下不去手,张大真看到她眼中的犹豫,不由得出声问道:“我们见过?” 女人摇头道:“没有,我从来没见过你。” 张大真道:“那你怎么知道我是张一剑,而不是张大真?” 女人冷笑道:“你终于承认了?你绰号叫张一剑,真名就叫张大真。” 张大真点头道:“好,至少我死之前还能知道我的绰号了。” 他等着女人出剑,她却仍然没有动,张大真只能再问,道:“我跟你有仇?” 女人点头道:“是。” 张大真感觉好笑,但他笑不出来,只能道:“我连见都没见过你,你也从来没有见过我,怎么会和我有仇?” 女人道:“广陵第一剑被天下第一剑害死了,我要为他报仇。” 估计自己就是天下第一剑了,张大真想了想,问道:“广陵第一剑是谁?” 女人道:“是我爹。” 张大真道:“我为什么杀他?” 女人道:“你没杀他,他是自杀的。” 张大真问道:“你是不是脑子进水?” 女人道:“没有。” 她突然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来,眼中似乎有晶莹闪动:“你虽然没杀他,但他却因为和你比剑失败而羞愤自杀了。” 张大真回忆起来了,洞庭湖边,君山前,岳阳楼上,两人两剑,遥相对视;静默,同时拔剑,又同时收剑,广陵第一剑收回的剑只剩半截,天下第一剑收回的却是让自己永远不能再握剑的诅咒。 张大真又想起那个人的剑,那个人剑真的很快,出鞘的时候清越如雷,剑挥动的时候真如同雷霆万钧,让人心生惧意。 他现在如果面对那一剑,肯定会死的不能再死,但是他以前他以前如果有人问谁能挡住那一剑,那么天下最强的十人之中至少有大半可以挡住那一剑,但如果说谁能不仅挡住他的剑,还把他的剑斩断的,那只有一个。 就是我,天下第一剑! 张大真竟然愤怒起来,怒道:“我是张大真,不是张一剑!也不是天下第一剑!” 女人的声音越发冰冷了:“你就是。” 如果她的语气稍微温柔一点,柔和一点,那么这肯定是让人心肠都软下来的娇嗔。可是她说出来却好像是一种结论,一条鞭子,在鞭挞着张大真的内心。 张大真冷哼道:“有人喝酒喝醉了,他妻子气不过竟然跑去把酒肆砸了;有猎户进山被老虎吃了,她母亲气不过竟然把整座山都烧了;有人走路不慎掉进河里淹死了,他女儿气不过竟然把整条河都撒上了毒药。” 女人道:“你想说你是无辜的?” 张大真摇头道:“我想说女人不可理喻。” 女人气的几乎肚子都要破了,恶狠狠的道:“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会杀你了!” 她的声音竟然有点奇怪,带着些许的讥诮,也带着一丝丝其他的情绪。 张大真忽然又想通了,他道:“你想必很失望。” 女人语气竟然有些惊慌,嘎声道:“我为什么要失望?” 张大真道:“因为让你父亲羞愧自杀的天下第一剑竟然是个怕死懦弱的胆小鬼,穿的又脏又臭。你觉得这实在和你想象中的张大真太不一样了。” 他不等女人接话,继续道:“江湖之中比剑切磋,本就是生死由命,更何况天下第一剑和广陵第一剑都是有名的剑侠,就算是输了也是心服口服,绝不矢口否认。” 女人脸色有所缓和,可是又变得冷冰冰:“你说对了大半,可是你说错了一件事。” 张大真等着她继续说。 她道:“你虽然有着天下第一的剑法,但你顶多只是个剑客,绝而对不是剑侠!” 张大真叹了口气,眼中涌出无尽的萧索惆怅,苦笑道:“我做了一辈子大侠的白日梦,现在梦醒了,谁说我是大侠我就跟谁急。” 他继续道:“不过你爹是剑侠,我没说错吧。” 女人道:“是。” 张大真道:“被称为侠的人是不是都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是不是见不得人悲惨,见不得人痛哭,就算散尽家财也要救人水火?” 女人道:“你说的对,我爹才是真正的剑侠!就算我们日子过得清贫,可看他做过的事,救过的人,谁不为他骄傲?谁不暗中向他挑大拇指?” 张大真冷笑道:“可以见得,这世上不仅大侠少,懂得知恩图报的人也不多,否则你们也不会过得清贫。” 女人冷声道:“我爹救人一不为回报,二不为名声” 张大真打断她的话,道:“可是名声已经传出去了,就有更多的人要他去救,你家也就过得更苦了。” 女人“哼”了一声,并没有反驳,她也的确不能反驳什么。 张大真道:“我现在只想不明白一件事。” 女人道:“什么事?” 张大真道:“这样一位光明磊落的大侠,他的女儿又怎么会是睚眦必报的小人?” 女人抽回剑,却没有把剑放回剑鞘里,道:“我爹死之前叫我来找你。” 张大真道:“我猜他绝对不是要你来找我报仇的。” 女人道:“是,他自杀根本不是因为你。” 张大真却没有多大反应,道:“我还猜你肯定是给我带来麻烦的。” 女人皱了皱眉,似乎欲言又止,道:“你你只要帮我解决这个麻烦我我可以” 张大真急声道:“停!你不要说了,我不是剑侠,但也绝不趁人之危,而且”他又苦笑道:“你应该能看出来,我现在自身难保,不管你要我做什么,恐怕我都帮不了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章 张大真只说真话 女人挑起眉毛,道:“你自身难保?” 张大真知道这东西很难解释,但他并不想同时惹上两个麻烦,他只能张嘴道:“我” 他还没说完,一道银鸿电闪雷鸣间已经刺进了他咽喉。 剑尖沾染着殷红的血珠;剑身的血痕也如同泪痕,流下的时候又苦又涩。 这把剑保养得一定很好,很锋利,也很干净;这把剑的剑身很短,那么它一定很硬;不仅短,还很厚重,厚重不一定就代表使用它的时候就慢,越是厚重的剑,那么它的招式也就越简单,越是短的剑,那么它的出手也就很灵活。 灵活的手,简单的剑。 那么,这把剑够不够快呢?张大真的喉咙已经告诉了他。 被这把剑刺中,他却在品评这把剑,好像他是阅剑无数的鉴赏师。 女子把剑收了回去,目光中带着惊讶道:“你的确自身难保了。” 张大真摸了摸喉咙上那极浅的伤口,脸上不由得露出几分苦色,道:“我已经不能使剑了。” 她是有些不相信的,但看着眼前人的那寂然苦涩的脸,她的心又震颤起来,任谁都能看出来他绝不是在说谎;一个本来壮志雄心,名扬天下的剑客不能使剑,这岂非是比杀了他还难受? 她突然觉得自己太自私也太无理,她只能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柔和下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可以和我讲一讲,或许我可以帮你。” 或许是因为她语气中的温柔让张大真想起了已经离世的母亲,也或许是张大真已经不想隐瞒,他道:“我得了病,这种病让我无法握剑,握剑就会昏迷,时间长了,就会死。” 女人的声音越发和蔼可亲了:“那么,到底发生了什么,你才会得这种病?” 张大真努力的回忆着,但他真的回忆起来为什么要不使剑的时候,他的心就如同被刀扎着一样,他的脑袋就好像有好几十根钢针在里面刺一样。 他肤色红的好像是烧红的炉壁,整个身体也像是坐在了蒸笼里,大量的汗水几乎把他的衣服打湿,他脸上的表情刹那间变得扭曲他已不像是个人,倒像是从地狱中爬上来的恶鬼! 女人也被他的样子惊呆,也明白了,让一个平凡的剑客不使剑尚且很难,让一个不怕死的剑客放弃使剑,恐怕更是难如登天。 肯定是发生了一件连他回忆起来都要不幸痛苦难过的事情,她想着,心理不由得多了份同情。看到他痛苦的模样,她眼中母性的光芒闪烁着,看到一个人孩子一样痛苦不堪,她甚至想要把他拥进怀里,抚慰他的痛苦创伤。 他的声音已经近乎哀求:“我我忘了。” 他当然不会忘,他怎么会忘?但他还是说他忘了,他只是想把这段回忆深埋在心底而已,女人已经被他的哀求所打动,她又想到是自己揭开了他的伤疤,心理不由得涌起了一股连她自己捉摸不透的情绪。 张大真道:“好了,女女侠,能不能放我走?” 女人眉头一挑,道:“走?你去哪?” 张大真道:“随便哪里都可以,我就是不想在家呆着。” 可是女人不答他的话,也没有把路让开,而是在两座石狮子周围打转,一边转还一边用剑柄对石狮子敲敲打打。 张大真不由得开口道:“石狮子是无辜的,它虽然不会痛,但好歹也是我的!” 女人抚摸着两座石狮子,突然道:“你没看出来这两座石狮子的蹊跷?” 张大真一翻白眼,道:“什么东西到你嘴里就变得麻烦了。” 女人突然用剑柄一敲,石狮子竟然破了个洞,她只用了三分力气,一人多高的石狮子已经破开大半,但掉落地上的石料却很少。 石狮子竟然是空的! 张大真皱了皱眉,这个时代的人就已经学会了偷工减料? 女人拧起秀眉,沉声道:“这里面的空间很大,完全可以藏一个成年人。” 张大真道:“嗯。” 女人道:“虽然脚印痕迹被特意打扫过,但石狮子周围的灰尘深浅度却不一样。” 张大真道:“嗯。” 女人忍不住问道:“你来回出入,难道就没有发现任何疑点?” 张大真摇头道:“我从不出入。” 女人怔住了,道:“你知不知道你天天都在被监视着?” 张大真点头道:“我知道。” 女人又怔住了,看着张大真好一会儿,才缓缓说道:“你为什么说的每句话都会让我怔住?” 张大真道:“我叫张大真,我只说真话。” 女人呼出一口气,喃喃道:“看来的确有人要对付你。”她又问道:“他们现在还不知道你不能使剑吧。” 张大真道:“他们?他们是谁?”c 女人觉得眼前这个人好像跟她处于两个世界,只能耐心的道:“他们就是要你命的人!” 张大真皱眉道:“我以为他们是来要债的呢,没找到我的人就把我的剑偷走了,还把我的果子摘没了,并且还在树下放了具尸体恐吓我。” 女人突然睁大了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眼中充满了惊奇,好像哥伦布发现新大陆一样;她发声的时候嗓子都有点哑: “你那把剑是不是紫色剑鞘?” “是。” “你那把剑是不是长三尺三,紫红色剑把?” “是。” “那把剑是不是叫紫轩?” “是。” 女人嘎声道:“那你为什么还不死?” 张大真有点生气了,“我为什么要死?” 女人道:“你的剑没了。” 张大真道:“没了可以再找回来,我的命没了能再找回来吗?” 女人道:“你可是立了毒誓,剑在人在,剑亡人亡,你忘了吗?” 张大真摆手道:“那不是是我但诶?你怎么对我这么清楚啊?” 张大真的倒打一耙没有生效,女人又用剑抵住了他的胸膛,道:“转过身去,去你说的那棵树那里。” 她已经发现了用剑来说话远比用嘴来说更实用,更顺利。 事实真如同张大真所说,果树没了果子,井边没了剑,死尸死尸逃走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章 树枝 女人看到那蟾角飞檐下的蛛网,又看到荒草遍地的地面,紧咬贝齿,问道:“你这些天到底在干什么?” 张大真也被她说的有点羞愧,他悄悄把她指在自己胸前的长剑拨开几寸,促狭的道:“吃饭,睡觉” 女人冷哼道:“猪!” 女人转过身,提着剑,走向屋子。张大真看着她的背影,如果是天下第一剑,肯定会在她话音刚落的时候一剑刺穿她的喉咙,谁也不能毁辱他,不能!可是他现在并不是天下第一,也不能使剑。 他虽然继承天下第一剑的记忆,身体,但他不是天下第一剑。 她刚打开门,门内猛然飞出数点寒星,迅速打向她的面门! 她脸色沉着,仿佛早有预料,身子立刻像是从中间断开一样,后脑勺几乎贴上了后脚跟,她的铁板桥躲开了打她上三路的暗器。 寒星飞过,两道蛇一样的软剑席卷而来,漫天的寒光剑舞,在以各种不同的角度向她刺来。 这两把剑的角度是软的,用的招数自然很奇特,很怪异;换句话说,很难防御。 于是一把剑飞了出去,直直的的飞向剑舞之中,这是她的剑,让这把剑飞出去也是她的手,把自己的剑扔出去逼退敌人,这的确是被逼到末路的孤注一掷。 所幸的是她的赌博获胜了,那把剑真的逼退了这两把蛇一样的软剑,蛇一样的人。 赌博胜了,赢来的却是从天而降的一刀。 这一刀好快! 雪亮的刀光刹那间就已经当头劈下,这一刀已经封锁了她所有的退路,就算她想要封挡,但u qi已失,她难道要用一对肉臂去挡这把快刀? 她索性闭上眼睛,紧闭,因为她不想看到自己肚子被刨开,内脏流出的惨状,眼看着自己足以致命的伤口,实在是人间最大的恐惧。 那把刀劈下的力量极大,速度极快,能使出这一刀的人江湖中寥寥无几。 “斩风刀”杜谦,他握着这把刀,就如同握着一把神兵利器,断金碎石,无坚不摧;他这力劈华山的一刀本就应该无可抵挡,借着下坠的势头,再加上挥刀的人臂力都不会太差,他的力量在江湖中更是数一数二。 力量与速度完美融合的一刀,无可避免的一刀,却被斜刺里横出的一根树枝卡住了。 这把刀斩在铁石上都会一分为二,但斩在这根树枝上却仿佛遇到了杜谦这一生中最大的阻力,他竟然发现自己的刀好似与那根树枝熔铸在了一起,他的力量很大,但竟然抽不回来他的刀,于是他就使不了刀了。 刚从果树上折断树枝带着树木特有的腥味,女人再睁开眼之前,就闻到了这股味道;她睁开眼,就看到穿着色彩缤纷衣服的张大真,也看到他手里握着的树枝。 树枝在他手里变成了天下一等一的神兵利器,因为这根树枝竟然挡住了那样的一刀!那样的一刀,除了天底下最坚硬的兵器,最强悍的臂力,最出色的剑法,谁能挡住那一刀? 那根树枝平平无奇,就像它平平无奇的伸在女人身前;斜上方,张大真握着树枝,卡着杜谦的刀,就开始摇动手臂,他用树枝带着那把刀向他关节的反方向摇动,只一圈,他不放开刀柄的手就松开了。 刀落在地上,“咣当!” 这声音落下的一刹那,又是一轮寒芒飞出,又是两剑蛇出,那把刀呢?落在地上了,握刀的人,当然也倒在地上了。 杜谦倒在地上,已经死了。 谁杀的他?树枝杀不了人,女人当然明白,所以她更是不懂,不解。 但是张大真的树枝又是一挥,漫天的寒芒剑舞就都消失,他化解的太简单,也让女人有了一丝丝不真实的感觉。 但是屋内的人突然就消失了,在他化解那些shā rén的招数之后,两个蛇一样的人,放暗器的人,仿佛幽灵鬼魅,刚才的一切都是他们放出的迷障,如果不是杜谦还躺在这里,谁都会觉得刚才只是一场梦,因为梦里是没人讲话的,从刚才进门开始,就没有人讲话,连从喉咙发出的音节都没有。 静默的刺杀,静默的破招。 张大真静默着,把自己的手里的树枝扔到地上,转过身,看着她,问道:“你没事吧。” 她突然笑了,长相一般的女人冷冰冰的,谁都不会喜欢,但如果女人笑起来,尤其是年轻的女人笑起来,那就是她们最好的u qi,这把u qi她用的并不熟练,但发自内心的笑容却比任何u qi都来的实在。 她道:“你说呢?” 如果一个女人突然和你说话变了语气,看的你眼神也飘忽不定,在你不注意的时候总是露出甜蜜的笑意,那么一定要小心,她不是要骗你的钱财,就是要俘获你的心。 她又道:“你用木棍也这么厉害?” 这不是疑问句,张大真自然不必回答,他顿下检查着杜谦的伤口,他没有伤口,死状还带着宝刀被卷到地上的惊愕,这说明他死的很快,快到他来不及反应。 她离开屋子,在院子里走了一圈,又进来,洁白的手掌心上平放着七颗钢珠,道:“刚才的暗器。” 张大真拿过钢珠,对比了一下杜谦脖子后面的红点,摇了摇头道:“他应当是早就服了毒药,指使他的人已经算好时间,一击不成,杜谦立刻就死。” 女人道:“看来他们很了解你的实力,知道如果最终环的偷袭失败,杜谦就就绝不是你的对手了。”她的长剑刺进墙里半寸有余,她又把自己的剑取下来,道:“他们应当知道天下第一剑是很难杀的。” 张大真点头道:“如果天下第一剑不能使剑,邋邋遢遢,意志消沉,这三重埋伏就很有可能得手。” 女人听他说话,就闻到了他身上的臭气,当时就皱起了眉头:“你简直比乞丐更像是乞丐。” 张大真看了她的眼睛好一会儿,才道:“你也许该休息一会儿。” 他指了指那张床,这间屋子很大,但除了那张床什么也没有,上面很干净,干净到一尘不染,洁白无瑕;她当然很累,很疲倦,紧绷的神经骤然松弛下来,她被张大真一说,眼皮立刻就开始打架,仿佛一闭上眼睛就会昏睡过去一样。 她还是昏沉沉的睡了过去,她实在太累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章 虎视眈眈 广陵第一剑田泰文的女儿叫田小草,田小草这个名字很俗,很土,但她却很喜欢这个名字,因为别人一听这个名字,就会夸赞她,尽管她知道人们夸赞她是因为她的父亲。 她对这个名字很满意,所以她想,醒来的第一件事就告诉他自己的名字,以往听到她名字的人都会奉承她,她觉得对方就算是奉承她一两句就行了。她是个淑女,当然知道什么叫过犹不及,浅尝辄止。 可是当她说出自己名字的时候,他只是点了点头,道:“哦。” 哦?哦什么哦!她从大床上坐起来,目光寻找着发出那声音的主人在哪里,你在哪里?她很快发现那声音是从床底下传出,她一张脸顿时变得红扑扑的,好像夕阳的红霞。 她跳下床,看到一个大屁股撅起来,脑袋已经伸进了床底。 张大真把头抽出来的时候,田小草手里的剑又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登徒子!”她恨不得一剑杀了他! 同一个招数用的次数多了自然就威力大减,张大真全然不看自己肩膀上的剑,而是道:“你来看看。” 他从床底下退出来,一脚把大床踢翻,露出床下掩盖的东西。 床底下竟然有一个大洞,这大洞本该遮掩的很好,但是现在则是很直观,也很明显。 张大真道:“他们是从这个大洞里来回出入的,他们又不是真的鬼神,怎么会突然消失?在攻击我们之后他们就已经顺着这个大洞逃走了。” 说完他就跳了进去,田小草紧咬着嘴唇,看了看地上的树枝,她一跺脚,捡起树枝,也跟着跳了进去。 他们从地洞里出来的时候灰头土脸,并且一眼就看到了台阶,朱门这就是宅邸的门口,而他们自然也就在石狮子内部。他们还看到对面的一个破洞的石狮子,张大真在狭小的空间竟然也能笑出来道:“看,你的杰作。” 田小草哼了一声,再也忍受不了,直接把他们所处的这空心石狮子打碎,两个人立刻跳了出来。 张大真道:“地洞和石狮子是连着的,如果之前我们进去石狮子内部看看,或许就能抓到那些埋伏的人了。” 田小草脸色也沉重下来,“他们已经监视了你很久,他们想要什么?” 张大真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可是有人知道,我们去问问他就行了。” 毛树英是出了名的万事通,济州府出了什么大事小情他都知道,江湖上出了什么事他也知道,你如果和他比谁知道的更多,那么你一定比不上他。 毛树英这种人当然不会整天坐在家里,他今天去黄鹤楼,明天就去芳林苑,看戏听曲是他最喜欢的消遣,但今天他既没有去酒楼之所,也没有去勾栏之地,他就老老实实的在家呆着,连他老婆都用惊奇的眼光看着他。 他就算坐在家里也是有人找shàng én的,这回找来的两个人一男一女,男的穿着刚洗过不久,还一股皂角味的衣服;女的则是穿着黑色大氅,腰上别着一把长剑和一根树枝? 毛树英眉头一挑,觉得事情有些不妙。 这自然就是张大真和田小草了,张大真大马金刀的坐在屋内的凳子上,张嘴就道:“毛树英,最近济州府出了什么大事?” 毛树英看了看田小草按在剑柄上的手,不由得咽了口吐沫,道:“济州府得肺病的人很多。” 张大真继续道:“还有什么大事?” 毛树英道:“济州府前任知府垮台了,新任知府姓蔡,叫蔡昌杰” 张大真眉头皱起来,他眉头一皱起来,就是不满意的意思,他一不满意,田小草的手就往上提,于是已经有半寸寒光显露出来,晃得毛树英眼花。 他急忙道:“济州府只有这些,不过不过江湖出现了一个传言!” 张大真道:“这是大事?” 田小草已经忍不住了,出声道:“你为什么总喜欢问大事?” 张大真道:“那几个人肯定不会为了鸡毛蒜皮的小事来杀我,而我也从未与人结怨,连杜谦那样的好手都能为他卖命,他所图谋的事情绝对不小。” 毛树英已经听出了几分苗头,一张脸顿时变得苍白,懂不懂,了不了解是一回事,真正面对,又是另一回事。 张大真喝道:“你说!” 毛树英本来已经打算不说,但是被张大真眼里的严厉镇住了,他只能开口道:“有人发现了,前梁王的宝藏,宝藏藏在地宫里,但地宫需要钥匙钥匙就是就是” 张大真问道:“钥匙是什么?” 毛树英说完这两个字仿佛就用尽了身上所有的力气:“紫轩!” 两个人离开毛树英住的小巷,去往河边,在堤岸上走着,九月,草也半枯半荣,草里的生物也都半死不活,不是准备冬眠,就是在准备等死。 张大真抬头向上看,田小草也向上看,一群大雁在空中飞过,唳声不绝于耳,不仅吵,还有鸟粪掉下。 张大真头上就掉了鸟粪,他低声道:“这或许是最后一批了,不知道北归的时候,我还能不能看到同一只雁。” 九月,的确已经到了大雁南飞最后时节。 他没有去擦头上的鸟粪,却在说这种故作深沉的话,实在是让人觉得滑稽。 田小草露出笑意:“你或许能沾上同一泼鸟屎!” 张大真无奈的笑了笑,继而沉默下来。 看着张大真的表情,田小草不由得问道:“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张大真点头道:“他说的是真的,有那个宝藏,有那个地宫,钥匙也的确是紫轩。”“他”当然就是指的是毛树英。 田小草怔住了,思虑再三,缓缓说道:“这么说,那些人是为了你的剑?”她也不问为什么张大真说梁王宝藏是真的,她继续道:“可是你的剑已经丢了!” 她咂了砸嘴:“嘿,难道是有人故意把你的剑偷走,然后放出风声,让那些贪图宝藏的人来找你的麻烦?” 她看到张大真仍然不说话,继续道:“到底是谁偷了你的剑?你为什么不问问毛树英关于你那把剑的事情?” 张大真摇头道:“他知道绝不比我多。” 她意识到自己说了句废话,关于紫轩,确实没人能比他这个主人知道的更多了。 如果一个人一直在为别人思考事情,把自己的生活思想完全舍弃,只为了对方更好的活,那种感情定然足够热烈,足够真诚,但也让会让人感到恐惧。 张大真又皱起了眉头,道:“田小草,你不是说你要麻烦我帮你做一件事?你现在就可以说,就当是为了广陵第一剑,我也会尽力帮你的。” 田小草眼中闪过一丝幽怨,摇头道:“我的事情不急,你现在连剑都握不住,我叫你去无疑是在害你。” 她既然这么说,张大真当然也不能再追问了,只是他想着,终究还是开口道:“既然如此,你就走吧。” 田小草脸色一变,道:“走?” 张大真沉声道:“对,等到我能握剑的时候我会去找你,到时候就能帮你了。” 田小草的脸几乎苍白了:“你叫我走?” 张大真当然明白她的心意,但是现在他已经不是天下第一剑,而之后他的敌人也必然是以对付天下第一剑的手段来对付他,在未查清真相之前,他绝不能连累她。 他道:“你必须走。” 她只觉得眼睛前好像蒙上了一层水雾,不是因为自己发现了他的意思,而是因为到现在他也没有真正的了解自己。 离开他,她无异于一具行尸走肉。 田小草当然知道他只是怕连累自己,但她也明白,如果自己执拗的不走,恐怕还会成为他的累赘。 她转身走了几步,只觉得身体已经不属于自己,只是茫然的走着,仿佛天地已经失去了颜色。 身后突然传来张大真的声音:“等我。” 只是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她却好像听到了天底下最动听的音乐,看到了最美丽的花朵,她脚步顿时轻快起来,她已经重拾了信心,她已经下定决心,努力的活下去,美丽的活下去,一直等着他! 田小草的身影消失在远处,张大真擦了擦头上的鸟粪,抬头看去,天上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只离群的大雁,正在空中茫然的寻找着鸟群,发出阵阵哀鸣。 他又看到空中盘旋的飞鹰,它的翅膀已经张开,它的利爪已经显露,不止是它一只贪婪的猎食者,更多的飞鹰展翅起飞,在空中对着这只离群的大雁虎视眈眈。 这只大雁的命运已经注定,被众多的飞鹰杀死,分食,连骨头都不会剩下。 他心里不由得升起一股悲怆,自己又何尝不是这只大雁?举目四顾,萧然长寂,空中的大雁还在做垂死的挣扎,但他已经不忍心再看,他的身影就消失在如血的夕阳下,隐没在消沉的黄昏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章 李老板 黄鹤楼不是黄的,也没有鹤,但这确实是楼,酒楼。 楼上的装饰富丽堂皇,在济州府当属第一。 酒楼有三层,张大真坐在第二层靠窗的位置,面前有一张桌子,有酒有菜,好酒好菜。 本该伺候在旁边的伙计已经换了新面孔,来往的食客仍然喧闹不绝,一切和昨天都没什么不同,一个小伙计的死对于他们来说无异于死了一条狗。 张大真把目光投向窗外,外面是一条整齐的石板路,石板路的那头路过一处宅邸,在这里,可以详细的看到宅邸前院和后院的一切,也能看到那一横排的大屋子。 “会不会有人曾经也坐在自己现在坐的位置?” 张大真握着筷子,手掌的骨节已经发白,筷子的一端翘起,如同立起的刀兵他的内心绝没有表面上那么平静。 一个白衣少年走了过来,他穿的很干净,动作也很利落。如果是昨天的张大真,肯定会和他形成鲜明的对比,不过他已经洗了衣服洗了头,除了那身衣服仍然显得扎眼可笑之外,他其实和普通人没什么区别。 白衣少年身后侍立着三个同样穿着白衣的年轻人,他们身躯挺直,猿臂蜂腰,面白如玉,模样都很俊朗,尤其是他们佩戴的剑,镶嵌着宝珠,剑穗鲜红,很名贵,也很锋利。 白衣少年就往张大真那张桌子前走,他坐下,坐在张大真的对面。 他伸出手,有金樽落在他的手上,然后又有美酒倒进金樽里,最后在他把美酒倒进嘴里一饮而尽时,又有玉箸和瓷碗落在桌子上。这一系列动作当然都是他背后那三人做的,他们做的很优雅,很熟练,仿佛已经演练过数百次。 站在旁边负责伺候的伙计本该在这种时候制止外带饮食的,但他却不是傻子,所以他现在就变成了一个傻子,一个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的傻子。 少年这才开口,“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张大真摇头。 少年的语气冷了下来:“如果你知道我是谁,你绝对不敢在我的位置坐这么久!” 张大真的眼睛这才锐利起来了,他看着少年的眼睛,一字一顿的道:“你的位置?” 张大真的眼神像是把剑!那少年被他看着,竟然一时间怔住说不了话了,他觉得对方的眼神比自己随从配的剑还要锋利,还有冷酷。 那几个随从也仿佛被他身上一瞬间所散发的凌厉剑意惊呆了,到了现在,他们还是觉得仿佛有一把剑在割他们的肉。张大真看着他们几乎要吓尿裤的样子,叹了口气,道:“你们走吧。” 但他们却都没有,非但没走,还都露出自信的样子,仿佛并不把眼前的张大真看在眼里。 尤其是那个少年,眼中已经有了几分恶毒,几分快意——就像个幸灾乐祸的小人。 又有个人走过来了,他穿着青紫色的长衫,宽大的袖子,宽大的袍子,他就像是个读书人。但他还拿着个铁算盘,那应该就是账房先生了。 黄鹤楼很不简单,账房先生也不简单,他走过来时笑容可掬,刚想讲话,张大真打断他道:“你是这里的老板?” 他脸上的肌肉僵硬下来,他在黄鹤楼这么长时间,还从未见过有人敢用这种语气和他讲话。但他还是试着笑着道:“我虽然不是这里的老板,但是” 一根筷子射到的他的脚掌旁,筷子大半截已经深入地面,只留下一个筷子屁股。 账房先生满头大汗,把算盘都扔了,踉踉跄跄跑下了楼。 冷汗,流了下来,三个站着的侍卫,一个坐着的少年,如果上天再给他们一个机会,他们一定会选择立刻转身离开,绝不在这个rén iàn前多待一个呼吸。 但现在已经晚了,他们都知道黄鹤楼的老板是谁,也知道承受他的怒火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所以他们都不敢离开这里,因为黄鹤楼老板虽然一发怒的就很可怕,但如果和他说清楚前因后果,他想必不会迁怒自己。 白衣少年看向张大真的眼神已经没有恶毒怨恨,甚至有几分淡淡的怜悯,就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张大真开口道:“你是谁?” 少年已经没必要和一个死人一般见识,但他也看到对方用精纯的内力把筷子插进地板里,这代表他很强,自己绝不是他的对手,但是他再强,也绝不该惹黄鹤楼的老板! 他想着,低声道:“我爹是济州府的知府,我娘是江南十二连环坞” 张大真语气中已经有了淡淡的不耐烦,张嘴就打断了少年的话:“你是谁!” 他似乎很喜欢打断别人说话,这无疑很不礼貌,但对于时间不多,或者不愿听别人啰嗦的人来说这是很好的方法。 少年急忙道:“我是商平我” 张大真道:“商平,你得帮我把这桌酒菜钱付了。” 商平扫视了一周,发现本来喧闹的黄鹤楼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冷冷清清,桌上的饭菜还热气腾腾,吃饭的食客却都已经不见了。现在站在二楼的是十几名身穿黑衣的大汉,在一楼和三楼埋伏的当然更多,他们都在用冷酷的眼睛看着张大真,那种眼神也同样是打量一个死人的眼神。 商平咬了咬牙,他不能说“好”也不能说“不好。”他打定主意,绝不能和眼前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扯上关系,否则就算他有通天的背景也没有用,于是他就干脆闭上眼睛,好像变成了聋子哑巴,听不到,也说不出话。 他只觉得胸中憋了一口气,听到楼下有踩楼梯的声音传来,他这口气已经淤积很久,看到那张脸,他终于可以把这口气吐出了,他急声道:“李老板,他和我绝对没有任何关系,我” “你也配?”李老板冷笑着,仿佛跟他说话的不是知府的独子,而是一个路边的乞丐。 这个少年好像不管说什么话都会被打断,而且一次比一次无礼,但他偏偏就出不了这口气,他何时遭受过这种待遇?终于,他两眼发黑,竟然气的栽倒过去。 张大真的目光从少年身上扫过,接着就把视线停留在李老板身上。 被称为李老板的男人身强力壮,正值壮年,一双眼睛仿佛天上星辰般闪闪发光,他的眼睛里充满着自信,手脚也都粗糙有力,他站在那里,就像是一个伺机待发的猎人,那双眼睛则他最好的搭档,正在为他寻觅着猎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章 霸道的真话 张大真转过头,看着他,道:“你就是李老板?” 李老板道:“我姓李,叫李欢。想必阁下就是张张大真张大侠吧!” 张大真道:“李欢会用暗器吗?” 李欢脸色变了变,道:“在下只是一位生意人,所学也只是一些防身的庄稼把式自然是不会用暗器的。” 张大真摇头道:“你说错了,李欢不仅会用暗器,还是个用暗器的高手。”他一扬手,几颗指甲大小的钢珠就落在地上,噼里啪啦的响着,“这就是一个叫李欢的人手里的暗器。” 李欢面露苦色道:“李某从未用过这种暗器,张大侠一定是认错人了” 张大真沉声道:“我叫张大真。” 李欢道:“嗯。” 张大真道:“我只说真话。” 李欢又苦笑道:“在下也很少说假话。” 张大真突然出手了,他虽然不能使剑,但却能使筷子,所以他的筷子就抵住了李欢的咽喉,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已经从椅子上来到了李欢的身前,自然谁也看不到他是如何出手的。 张大真眼睛锐利的仿佛要杀死人,他道:“我不是张大侠,所以如果你不承认这几颗钢珠属于你,我就杀了你。”这种语气实在无赖至极,这简直是在逼迫人招供的手段,但毫无疑问,这种手段是天底下最简单,也是最有效的手段。 李欢看到他冷酷的眼睛,他真的只说真话,如果自己不承认,他也就真的会把筷子插进自己的喉咙。 他发誓从未见过这样霸道的人,也从未有人让他心惊胆颤过,他仿佛回忆起幼年时面对蛮不讲理的恶霸时的心情。 “你只需要回答是,或者不是。如果你回答不是,我就杀了你,如果你回答是,我们还能谈下去。” 李欢知道只要吐出那一个字,他的苦心积累的形象,他的黄鹤楼,他的神秘恐怕都会一落千丈,再难弥补。他忽然感到一种恐怖,眼前的这个人一定很了解人性的弱点,任何背景靠山都是为自己的生命而存在,如果有一天面临生死抉择,除了自己命,其他的实在连屁都不是。 汗水流在他僵硬如同石块的肌肉上,他那矫健魁梧的身躯现在仿佛已经变成了让他出更多汗的累赘,他感觉自己像是在被一头史前巨兽盯着,他只能缓慢的道:“是” 张大真收回筷子,李欢这才心里松了一口气,纵然知道只要张大真想,自己还是会被置于死地,但与眼前这个人保持距离,就已经令他心情舒畅了。 张大真忽然道:“给我看看你的手。” 李欢仿佛变成了一个服从的机器人,他急忙伸出手,那么急迫,仿佛是一支害怕鞭打的戏班学徒,因为他的手在抖,抖得不剧烈,别人根本看出来,但作为一个对自己的手保养得极好的人,他怎么会感觉不到自己手心手背肌肉的收缩,僵硬? 他的手粗糙,张大真却看出了端倪,他道:“你带了手套。” 李欢点头道:“是。” 张大真没让他把手套脱下来,而是道:“让他们都走。” 李欢这回头都不点了,只是不耐烦的挥了挥手,让那些人退走,包括商平和他的侍卫,好像他已经成了张大真最忠实的部下。 当生命拿捏在别人手里时,他大概是什么都能做的。 张大真又坐了下来,他指了指原本商平该坐下的位置,道:“坐。” 李欢就坐下,目光就一直盯着自己的脚。 张大真指着桌上的酒菜,道:“吃。” 李欢没有用筷子,用手抓菜就往嘴里塞,没有用金樽,而是打开酒壶壶嘴就咕咚咕咚往肚子里灌。他已经忘了自己的身份和地位,在用这种方式逃避对方带给自己的恐惧。 他已经不再年轻,早就不是那种一言不合拔刀相向的热血少年,他明白生命的可贵,所以他打定主意,就算对方让自己去吻他的脚趾,他也会乖乖照做。 张大真等了一会儿,看他吃的差不多了,问道:“饱了?” 李欢道:“是。” 他现在好像只会说“是”这个字了。 张大真道:“你知道如果一个人的东西丢了,除了官府之外该找谁?” 李欢想了好一会儿,呆滞的目光才逐渐变得灵动,仿佛想到的不止一个人,道:“肯定是高飞,他的鼻子比狗都灵!” 张大真又道:“你确定你吃饱了?” 李欢道:“饭菜已经堵在我的嗓子眼儿了。” 张大真道:“好,带我去找高飞。” 高飞是个酒鬼,他的鼻子确实很灵,他就算是睡着觉,都能闻着味道钻进酒肆去喝酒,就算是把他扔到最乱的大街,把他的眼睛蒙上耳朵堵上,只要给他漏出一个鼻孔,他就能闻着味道回到他那个破旧不堪的家去。 他的家是个木屋,逼仄狭小,很破,但是不脏也不乱,一个酒鬼家里不脏不乱,那只有一种可能,就是他家里还有一个老婆。 每天喝的烂醉的酒鬼怎么会有女人愿意嫁给他?除非他已经改邪归正,不再喝酒了。 谁都知道让酒鬼戒酒有多难,高飞又不是个心志坚定的人,他只要一闻到酒味就控制不了自己,除非他已闻不到酒味。 他的鼻子已经被人割了下来! 但是他的精神却出乎意料的好,面色红润,他看到李欢,立刻大笑道:“欠给黄鹤楼的账目估计九月下旬就能还清了,李老板不是来催账的吧。” 李欢当然不是来催账的,催账这种事本来也不是他干的。 他看着高飞那张脸,竟然感觉不到厌恶,因为一个人只要露出发自内心的笑,无论如何都会让人顺眼的。 张大真凝神注视着他脸上的伤疤,从进门开始就没有转移过目光。 任谁被这么看都会生气,如果对方的眼中带着怜悯,那几乎比憎恶更加令人难以接受。 但是高飞却抢先说道:“我的鼻子虽然被割掉,但是我很感谢那个人。” 张大真道:“有的人会在被打击之后一蹶不振,有的人却能重获新生。” 高飞的目光变得深邃起来:“你说得对,很庆幸我是后者。” 张大真直视着他的眼睛,仿佛要彻底的看清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道:“那么,他是谁?” 高飞突然笑了,笑得很开心,道:“他从未叫我保守秘密,我当然可以告诉你,他叫张大真,喜欢别人叫他张一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章 不委屈 高飞的老婆长得不丑,但也算不上美,身材中等,提起水桶做起家务倒是利索的紧,她已经从井里打了两桶水,把锅里的饭菜焖到整个厨房都云烟雾饶,白气氤氲,又拿起泔水桶喂完鸡鸭鹅,接着坐在门口面色难看的看着自家男人。 这么长的时间里张大真一直在看着高飞,仿佛他只要出现一个虚假的眼神就会把他杀掉。 他终于开口了,“你又没见过这位天下第一剑,怎么知道他就是张大真?”仿佛紧密相连的两座大山突然分开,让人压抑的气氛豁然开朗,包括李欢在内围观者都松了一口气。 高飞眼中闪过一丝得意,道:“我鼻子还有的时候,就知道紫轩剑的画像,他曾经发过誓,剑在人在,剑亡人亡!我看到那把剑,就知道那个人就是他!” 张大真像是在冷笑,因为他做出了一个冷笑的表情,这种表情做出来很难,但任谁看了都会觉得不寒而栗。 两个人转身离开。 李欢看着张大真,欲言又止。 张大真转过头,看着他道:“你想说什么?” 李欢这才试探着问道:“张大侠,你你是不是丢了东西?” 张大真点头道:“是,我的剑丢了,果子也丢了。不过我发现我以前就算发过再多的毒誓,现在也能当个屁放了。”他继续道:“李欢,你是不是明白了?” 李欢怔然道:“什么?” 张大真道:“你们四个只是替死鬼,我的剑早就已经被偷走,唆使你们去杀我的人就是幕后主谋。” 李欢急忙道:“不会,我们四个都是自己商量好要杀杀您的。”他又立刻补充道:“不过我们还真是不自量力,井底之蛙” “肯定有一个先提出来这个想法的,他断定我最近会颓废消沉,列出种种证据,如果我没猜错,你们肯定还在二楼那个座位观察了我很久。”张大真打断他的话道。 李欢点头道:“是。” 张大真喘了口气,道:“你们正有此意,所以一拍即合。那个地道却是你们共同商讨拍板决定的,因为只要你们会出手,不论怎么出手他都不会在乎,我敢说,在你们商讨如何偷袭我的时候,那个发起者是不会跟你们起任何争执的,也没有提出不同的意见。” 李欢道:“是。” 张大真道:“发起者是谁?” 李欢道:“金银兄弟!” 金银兄弟不喜欢金子银子,张大真和李欢找到他们的时候他们纠缠在一间豪华客栈的大床上,好像两条蛇一样死死的绞在一起。 李欢觉得自己胃部在蠕动,他虽然听说过,但还是第一次见到两个男人他想要呕吐! 两具尸体已经冰冷,张大真在桌子上看到了两把卷尺一样的剑,又看到了一个果盘,果盘已经被吃了一半,他仔细看着这被切成片的果子,突然想到了什么,眉头一动,拿起一片递给李欢道:“吃。” 李欢中午吃的很多,但大多是油腻的的东西,此刻他胃里翻江倒海,当然想吃一点冰凉清爽的食物,他刚把食物放进嘴里,后背就猛地被人拍了一张,他吃的东西也立刻飞了出去。 食物看上去没有毒,李欢转过头看着张大真,眼中满是不解。 张大真大步走向两具尸体旁边,把他们的身子翻过开,让李欢去看他们后脖颈上的小红点,道:“杜谦也是这么死的。” 谋划暗杀张大真的人共有四个,“披风刀”杜谦,金银兄弟,暗器高手李欢。 四个人死掉了三个,都中了不知名的du su,张大真提起了眉毛,李欢则是提起了心脏。 李欢这回说话变得吞吞吐吐,道:“我我” 张大真在房间里踱步,忽然转身道:“还有一个我!” 李欢当然明白他的意思,道:“冒名顶替您,肯定是有他的目的。” 张大真等着他说下去。 李欢继续道:“我听说正道第一大派华山派找到了梁王地宫,已经放出话来,只要天下第一剑拿着紫轩去助他们一臂之力,华山派愿意把得到的宝藏分给他一半!” 张大真眼中忽然闪过一丝痛苦,沉声道:“他的确该拿一半。” 李欢似乎已经习惯了张大真这种说话方式,他道:“华山派正道大派,肯定不会出尔反尔所以” 张大真接口道:“知道我名声的人很多,真正见过我的实在是少之又少,但也说明了一点。” 李欢道:“嗯?” 张大真道:“假扮我的人目的一定是那个宝藏,所以他肯定会去梁王地宫。想找到他,只要在那里等着他就可以。那么他肯定是很了解我的人,他的剑法也一定会很高明。” 李欢琢磨一会儿,道:“这个人是谁呢?” 张大真没有回答他的话,道:“你该走了。” 李欢怔住了,道:“您您放我走?” 张大真道:“是,你走吧,就算你还想杀我,也没有机会了。” 李欢道:“为什么?” 张大真道:“你之前是不是吃了水果?” 李欢道:“是,但是吐出来了。” 张大真道:“但是我发现只要沾到那水果,就会中毒。” 最厉害的毒往往无色无味,只有在毒发的那一刻中毒者才能知道自己中毒。 李欢没听张大真说过假话,因此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 张大真道:“好,我说完了,现在你该走了。” 李欢很听话,往前走了两步,忽然一脚把地面踏出一个厚重的脚印,钉子一样钉在了原地。壮硕的身躯不住的抖动着,他内心的恐惧已经掩饰不住了,他又转过头,大声道:“我叫李欢!” 张大真看着他的眼睛。 李欢继续道:“我不仅有暗器,还有钱财,还有人脉!我曾经是江南霹雳堂堂主的左膀右臂!” 张大真道:“曾经?” 李欢道:“现在我宁愿为您当牛做马!” 张大真道:“所以你想让我给你解毒?” 谁都不想死,李欢尤其不想死,他还有地位,还有名声,他想,就算真的一定要死,也绝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 张大真摇头道:“我解不了毒。” 李欢道:“但是假扮您的人肯定有解药。”任谁被冒名顶替都会很不舒服,很不高兴,眼前这个男人肯定会更加的愤怒,他想,估计张大真现在最想做的事情就是找到那个人,杀掉他! 张大真道:“你很聪明,我的确是要找到那个人,只是去梁王地宫的路很远,我正好缺个车夫,恐怕要委屈你了。” 李欢急忙道:“不委屈,不委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一章 坏习惯 张大真回到自己的宅邸,李欢寸步不离,他不是因为想要保护张大真,只是觉得天底下再没有比在他身边更安全的了。 他当然是害怕的,害怕站在金银兄弟背后的那个人灭他的口。 想要找到那个人,当然不能直接南下长江去梁王地宫,至少应该先循序渐进,从金银兄弟这方面着手。 但张大真脸上一脸焦急之色都没有,李欢好几次都想提醒他那对兄弟的尸体过不了多久就会被人发现,但是无一例外,都没能说出来。 他当然想,但是不能,因为张大真只要忙起来,谁说话他都听不进去,这当然不是个好习惯,但如果一个人身上坏习惯特别多的时候,那你就会觉得其实多一个少一个也无所谓了。 张大真在忙着吃饭,忙着睡觉。 黄鹤楼的饭菜当然是免费的,他那张大床当然也是干净的。他躺在床上,就感觉自己是睡在母亲怀抱的孩子,那是因为床上还有股淡淡的幽香,香气肯定是她的! 田小草,说实话,张大真对她并没有什么感觉,或许是因为男人总是对姿色平平还总摆张臭脸的女人不太感兴趣,如果有人还对这种女人好,那他肯定不正常。 张大真觉得自己或许就有些不正常,但他想,如果不说出那两个字,她或许很难再打起勇气活下去他又自嘲的笑了笑,他觉得自己可能把自己看的太重要了;不过只要给她留个念想,年轻人的情绪来得快去的也快,只要度过一段时间,她想必就会忘了自己吧 他睡在这张床上,竟然睡得很安稳,尽管床下还破了个大洞,身边还站着个曾经想杀自己的人。 他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清晨,窗户开着,清风拂面,他的睫毛都跟着微风在动;他坐起来的时候就看到一个坐在门口的人。 这个人身材比李欢更高更壮,皮肤是健壮的古铜色,肌肉高高隆起,长着一张不怒自威的脸;他坐在那里,就像是一头老虎趴卧,他站起来,就像是一头蓄势待发的猛兽! 张大真看到他的时候,他也就站了起来,他身上的散发的气势竟然一瞬间让张大真身上的三万六千个毛孔收紧! 他先开口道:“我叫庞勇,我现在负责照看你。” 张大真眉头一动:“李欢呢?” 庞勇道:“他就是雇主,对我说如果你醒了,就告诉你他去准备车杖,在动身之前处理杂务了,嗯,最慢明天之前就能动身。 张大真道:“他是不是说你一定要跟紧我,不能遗漏我的行踪?” 庞勇道:“是。” 张大真道:“他雇你花了多少钱?” 庞勇到伸出三根手指:“三万两我本以为这活会很困难。” 三万两照顾一个人,还是照顾一个睡着的人,这条件实在是有够丰厚,有够简单。 张大真道:“你不常接活吧。” 庞勇摇头道:“我经常接活,有时候一天接两单生意,低于两千两银子的活我一概不接!” 张大真皱眉道:“你要那么多钱干什么?” 庞勇道:“因为我要吃饭,睡觉,找女人” 张大真道:“你没事玩两把吗?” 庞勇眼中露出厌恶之色,道:“我从来不接赌徒的生意!” 张大真揉了揉下巴,“那你应该用不到那么多钱,三万两,够你吃好多年了。” 庞勇用力摇头道:“不行,三万两几天就用光了。” 张大真皱眉道:“就算是把三万两银子成箱往河里倒,也要倒一段时间。” 庞勇道:“我吃饭要吃最香的饭,喝酒要喝最烈的酒;睡觉要睡最宽敞,最大最干净的床。” 张大真点头道:“这都要钱,但还不到三万两。” 庞勇脸上突然有点发红,粗重的喘息通过他那粗糙有力的喉管,竟然喷出了白气,他刚才像是个野兽,现在则真是个野兽来了。 “我经常都要去见她。” “谁?” “馨兰!” 张大真闭嘴了,想要见北六省最出名的一朵红花,三万两确实不够。 不仅不够,还可以说得上“寒酸”。 所以他只能拼命的接单,shā rén,害人的活他都接,不管要他做什么他都做。他只有一个目的,就是给馨兰赎身。那当然不会是个小数目,但干这种见不得光的事情,庞勇赚的也并不少,至少是可以看到希望的,尽管他的活就是亲手破坏别人的希望。 但他想,把脑袋别到裤腰带上的日子还有很长,但只要心里想着馨兰,他就一定有了勇气,也一定有着动力! 张大真揉了揉脑袋,道:“你很爱她?” 庞勇脸色涨红:“我恨不得为她死!” 张大真笑道:“你知道梁王宝藏吗?里面的数目很大,足够你为她赎身了。” 庞勇攥紧了拳头:“你是不是要雇佣我?” 张大真道:“我用宝藏的一半雇佣你。” 庞勇摇头道:“我不喜欢后付账的主顾。” 张大真道:“好在这笔数目足够让你动心。” 庞勇道:“好在我知道你就是那个唯一能打开梁王地宫的天下第一剑。” 张大真摇头道:“可惜我的剑已经丢了,李欢也不会来了。” 庞勇道:“你怎么知道他不会来了。” 张大真道:“死人当然来不了。” 庞勇道:“他刚刚还和我见过面,怎么会死?” 张大真道:“因为是你杀了他。” 庞勇的脸上露出一丝狰狞,他的眼睛直直的看着张大真,“我为什么要杀他?” 张大真道:“因为你不喜欢后付账的主顾,也的确需要大量的钱财,李欢的三万两不够,我给你的承诺又太晚;那个人给你看了我的紫轩,只要有我的剑,宝藏就是板上钉钉了。” 庞勇沉声道:“可惜他远远没有你慷慨,如果先找到我的是你,那么你一定会是我真正的雇主。” 张大真摇头道:“你说错了,我不会找你,真正的雇主也不会是把紫轩剑拿给你看的人。” 庞勇怔住了,他看向张大真野兽的一样的目光更加炽热,仿佛要把他整个人烤化,张大真半坐在床上,目光微沉,仿佛泥塑的佛陀。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庞勇才沉声道:“那你为什么还不动手?你既然已经推测出根本无法从我这里找出什么蛛丝马迹,还废什么话?” 张大真忽然觉得到一种深入骨髓的疲倦,这当然不是他的疲倦,而是这具身体的疲倦,仿佛已经见过无数次这样的场景一般。 不知怎地,张大真也有些意兴阑珊,他道:“我现在只有一个问题。” 他看着庞勇,道:“你为什么不在我睡觉时杀掉我。” 杀掉一个熟睡的人简简单单,轻而易举,除非他知道就算这个人在熟睡也杀不掉他。 庞勇仍然沉默不语,只是一双手的骨节已经握的咯吱咯吱直响,指甲已经刺进了肉里,这充分显示了一个人拼命压抑自己情感会有多难。 但他的脚好像扎了根,仍然没有挪动一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二章 一拳 窗户开着,卷来的秋风带着阵阵彻骨的寒意,两个人都没有动,这股寒意对他们来说远没有彼此带来的寒意更强烈。 死人,是天底下最寂静的人,现在这两个人就寂静的像是两个死人。房间里针落可闻,呼吸声都被刻意的敛去,没有人会觉得这间屋子能走出两个完整的活人,就像没有人会把寂静这个词语用死寂来代替。 窗外又吹进来一阵风,这阵风不冷,不寒,相反,还很暖,很温和,柔柔弱弱的仿佛床边女子在你耳边的喘息。人都该享受这种香风,张大真却好像是后背被狠狠的抽了一鞭子,整个人闪电般的跳起来! 他刚跳起来,他身下的床铺就被这股香气腐蚀得千疮百孔。 他跳起来的时候,庞勇也动了,他动的很快,像是一团幻影。 他硕大的身躯直冲向还在空中的张大真,他浑身的肌肉仿佛凝成一团,张大真甚至看到他硬如铁石般的脸孔,连脸上的肌肉都能硬如垒石的人,他的拳头也一定很硬! 他就用这双拳头轰向张大真的脑袋,如果被这对铁拳打中,张大真的脑袋肯定会如同铁锤敲击西瓜一样四分五裂。 张大真脸色平静,心里却是一团乱麻,他不过是一个几天前还在亚健康状态的上班族,现在却要与这个野兽一样的猛rén iàn对面战斗,面对他的拳头,张大真心里竟然不由得产生了一丝怯懦,他心智很坚定,但任谁面对生死攸关的时刻,都会产生一瞬间的紧张。 他现在身处空中,这是空门,他心中紧张,动作也不连贯,这是破绽。一个人露出破绽和空门时,就连三岁小孩都能一刀杀了他。 庞勇当然不是三岁小孩,他甚至有着比一流高手更可怕的野兽直觉,也有着无以伦比的凶猛。但他引以为傲的却不是这些,而是他的气势,如同一头真正的怪兽!以往许多对手都被他的气势摄住,倒下,他们与其说是死在他的铁拳下,倒不如说是输在他的气势之下。 但他对自己的拳头也很满意,这双拳头不知道敲碎过多少人的头颅,更不知道是铁硬还是他的拳头硬,他只知道,他甚至能一拳把铁铸的佛像打出一个拳印! 如果在以前,就算拥有着这种气势,这种拳头,这种直觉,他也是万万不敢去攻击眼前这个男人的,他是一个已经被神话的人物,最出名的就是他的那把剑! 但是剑客的手里没有剑,张一剑的手里没有紫轩,他就敢去打,去揍,去杀! 他在张大真露出破绽的这一刻蓄势待发的身子就像出膛的子弹,猛然爆发出来的冲击力连地面都在震动,仿佛配合着他的脚步声,张大真眼前的一切仿佛都在拉长,时间在他这一瞬间的紧张中在无限的变慢,他的心脏也在跟着跳动,仿佛鼓声一样的跳动。 咚!咚!咚! 他的身体在告诉他,这一拳,他绝对躲不过。 他有一双眼睛,这双眼睛能看到许多东西,大多数都是别人看不到的,比如这一拳携带的力量,这一拳行进的轨迹。 他就打算用这双眼睛来击败这对拳头! 他瞄准了那轨迹的空档处,在这双拳头最不能发力的一个角度,挥动衣袖,衣袖包裹住他的拳头,打了过去! “死!”庞勇粗壮的喉咙里发出嘶声,像是塞外烈风穿过干涸河床的声音,那声音只要听过的人绝对忘不了,是那样的来势汹汹,而又在连天的风沙中奏鸣着河床的哀乐。 庞勇的拳头就是那样猛烈而来,而又悲怆而去。 他的拳头已经裂开了,龟裂,裂口很大,甚至能看到森白的骨头。 张大真坐下了,坐在千疮百孔的床上,他的身体一动不动,目光平静如水,面无表情,这具身体痛苦的时候就是这种状态,这种最让人觉得稳重,胸有成竹的姿态,却正是他最痛苦的时刻。 谁也不会想到现在的他已经是强弩之末,所以庞勇坐下了,窗外响起两个声音,那是两个人的脚步声,脚步声远去,直至消失。 这种暗算偷袭的人都很专业,一击不成,远遁千里,对未完成的战斗没有丝毫留恋,他们做到了。但他们又太不专业,走的时候竟然发出了脚步声,对于普通人来说,这脚步声几乎和夜猫行走一样轻微,但对于习武之人来说,却无异于雷声在耳边炸响。 张大真看着庞勇的手,他的手已经不是手了,而是两团血块! 他看了看自己的衣服,也看到了上面花花绿绿的颜色,他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穿这件衣服了,这件衣服很怪异,颜色很多,多几片红色也没人会见怪,因为它本来就很怪。 不洗的话会很臭,但这种臭味足以掩盖住血腥味,穿着这件衣服就算刚杀过人,走到街上别人也绝对看不出来。 又是那种疲倦涌上心头,张大真淡淡的道:“你走吧。” 庞勇像个很听大人话的孩子,他站起身,晃晃悠悠的走出房门,他出去的时候还是好好的,但他的肌肉却已经松弛,拳头已经没了形状,最主要的是,他身上那种蓬勃的气势已经消失了,那么他就是不完整的,因为他已经把他的气势,他的直觉,他的拳头,全都留在了这里。 现在走出去的还是庞勇吗?他的心里已经有了dá àn,任谁打出生平最自信,最自豪的的一拳,却被一个剑客赤手空拳打成这幅惨状,都会心如死灰,再难振作。 他恐怕连自己的爱都没有信心,没有勇气再去追求了。 庞勇没有死,却无异于给了得到了比死还要深刻的痛苦。 但张大真的眼睛却凝视着他的背影,仿佛从他醒来时就在看着他,就像他看着被割掉鼻子的高飞,人总是在失去的时候才幡然醒悟,失去的越多,感悟也就越深刻。 庞勇走出门外,看着门前残破的石狮子,眼中突然涌起了一股恐惧,汗水布满着的他的脸,他急忙地走,匆匆的迈步,他终于找到一处阴暗的角落,他就再也支撑不住,硕大的身躯轰然倒在地上。 在这暗巷的上空,正有一只苍鹰盘旋,它锐利的目光俯瞰着平整得看不到边的褐色大地,它看到死掉的尸体,看到活着的人,更看到那凋零的秋叶竟然形成龙卷,卷起尘土,风沙,仿佛在这座偌大的城池外,打开了地狱的大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三章 好腿! 张大真看着自己的手,这本该是一双紧握剑柄的手,但这双手现在甚至已经忘记那手心与剑把接触的触感,它甚至还在抖!就像是没干过重活的人突然要来回搬运重物,那样他的手就会抖动,连着手腕也会颤抖,心脏砰砰的跳动,连呼吸也被这种能听到声音的心跳声带动的不再均匀平稳。 他就是没伤过人的人,现在却突然让一个人受伤了,他觉得难过,痛苦,甚至想要呕吐。张大真厌恶这种情绪,就像他厌恶自己这双手,这双不能握剑的手。 只有很少人没有自责,后悔这种情绪,但是江湖中的人却都要把这两种情绪尽量压抑着,因为江湖本就是伤害这两个字组成的。 为了自己伤害别人被称为自私自利,为了朋友伤害别人被为义薄云天,为了爱情伤害别人叫敢爱敢恨,为了伤人而伤人被叫做冷血无情,江湖所免不了的刀光剑影,本就是个靠伤害他人才能维持下去的东西。 张大真虽然至今为止只在书本上见过江湖,但是穿越之后他已经继承原主人的所有记忆,也明白原主人对于江湖上的事情已是洞若观火。 他收回手掌,那股疲倦之意已经无法摆脱,更无法祛除,他明明刚睡了一觉,但又经历了一轮刺杀,他身体更加的累了。 他当然不是傻子,他知道自己绝不能还留在这里呼呼大睡了,于是他拖动着疲惫的身躯离开这里。他走的比谁都块,但心情却比谁都茫然,有人要他的命,不惜请来“关东铁拳”庞勇,还请来了苗疆绵竹堂的用毒高手,那种腐蚀性极强的香气除了绵竹堂之外,绝无二者可用。 那个人不仅要他的命,似乎还想把他引去绵竹堂一探究竟? 张大真当然明白那脚步声是故意的,因为只有绵竹堂的弟子是两个人一起行动,从不分开,也只有绵竹堂的手段能发出腐骨尸香;似乎一切都在指着绵竹堂才是幕后真凶。 但至少,张大真明白一个事情,绵竹堂肯定掌握着那个人的秘密,或者对那个人不利,否则,他不会想要借自己的手替他铲除绵竹堂,因为他和自己都明白,就算在绵竹堂设下天罗地网,只要自己有所防备,想要逃走,那就谁都没办法留下自己。 毕竟这世界上永远没有比坐视你的两个敌人互殴的场景更快乐的事了。 这个人肯定就是偷窃紫轩的人,他的目的,也一定就是梁王宝藏,这本是张大真已经在心里认定的推测,但现在,他忍不住想要把这个结论推翻,那个人的目的突然又变得不明确了。 在打听绵竹堂之前,他打算去见一个人。 济州城外有一个山庄,这山庄不小,但也算不上大,知府大人买下这座山庄的时候正好赶上对方生意亏本,不管是不是真的,总之确实是用极低,几乎是白送的价格把这座山庄拿到了手。 现在山庄的少主人就坐在山庄假山后明轩里的椅子上。 这个人很年轻,身材修长,面白如玉,玉树临风。这样的人脸上的笑容本该是如同春风拂面,让人心生欢喜,但是现在这张脸却僵硬的如同死人。 屋子里华美温暖,桌子上的食物很丰盛,金樽也装满了醇美的酒;椅子是上好的紫檀木制作,卧榻上还有少女,少女像是小猫一样蜷缩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双眼睛,一双充满好奇和灵动的眼睛。 这双眼睛看着站在桌前穿着一身奇装异服的怪人,仿佛在打量戏班里的丑角儿。 张大真不是丑角,但不能否认,自己的确穿着奇装异服,也的确是个怪人,怪人做事通常出乎人意料,所以如果有人想要预判他下一步的行动从而设下陷阱,那么他肯定会吃瘪。 “我我已经付过账了”商平说完就想给自己一巴掌,这个人来当然不会因为一桌酒菜。 但张大真好像真的就是为了一桌酒菜,他坐下来就吃,拿起酒樽就喝,好像一个在外奔波的男人回到自己的家,妻子已经做好了热气腾腾的饭菜,所以他一点也不害臊,因为他好像已经把这里当作他自己的家。 商平咽了口吐沫,眼前这个人开始忙了,忙着吃饭,他一忙起来就不听人说话,所以商平只能和床上的少女眼对眼,彼此都能看出眼中的惊慌失措。 能爬上少主人床榻的女人很少,这个少女就是其中一个,她也是有自己的本事的,女人天生就有这种本事,但她的本事更多,最高明的就是她的腿她的腿很有力,所以夹得男人很紧,很舒服。 她跳下床,就用这双匀称修长的腿踢向张大真! 好腿!商平在心里暗暗惊呼,他终于明白这个少女的腿法足以跻身一流高手的境界! “好腿法!”声音从外面传进来的时候,一个戴着草帽的大汉已经出现在了屋内,站在了张大真的身边,他的肌肤久经日晒,现在已经发黑,但他的一双眼睛却十分明亮。 他伸出黝黑的胳膊,像是在风中抓棉絮一样抓住了少女细嫩白皙的腿,他的手很大,五根手指像是五根铁栅栏,狠狠地扣住少女的腿,像是一个枷锁。 张大真甚至能听到少女骨头咯吱作响的声音。 那肯定很痛,但少女眼中已经溢出了泪水,却仍然没有喊出一声。 少女白花花的就肆无忌惮的暴露在三个男人的眼光下,任谁都会对这具完美的身体血脉喷张,但这三人却都像是不动的青松,戒欲的僧人,没有对这白皙的产生任何反应。 商平坐在那里,好像整个身体已经悬空,脑袋发懵,他不管之前喝了什么仙露琼浆此刻都一股脑的从他的胃里涌上嗓子眼儿,他甚至看到少女看向自己那失望的眼神,仿佛在说:我看错你了,懦夫! 商平的忍不住作呕,顿时他挺拔的身体就如同被蒸熟的大虾,离开椅子倒在地上,蜷缩着,呕吐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四章 对自己很满意 张大真吃完了,他抹了抹嘴巴,转头看向蜷缩在地上的商平,问道:“你为什么喜欢坐在那个位置。” “因为馨兰!她经常喜欢坐在那个位置!我就想在那里等她” 张大真问道:“馨兰是谁?” 商平目光瞥向被抓者脚腕的少女,少女的脚,腿都很好看,她的脸更好看,尤其是那种哀伤的表情,更让人心生怜惜。 大汉沉声道:“她就是馨兰,北六省最出名的婊子!” 张大真道:“穿上衣服,跟我走。” 大汉松开手,仍一脸怒意的看着馨兰,如果一个人平白无故对别人发怒,那么他一定是对这个人的身份感到愤怒。他仿佛看到他最爱的女人在别的男人身下婉转承欢的样子,所以他草帽下一对布满血丝的眼睛狠狠的看着倒在地上的商平,这种眼睛一般都出现在shā rén之前。 张大真见到馨兰已经穿好衣服,他这才看向戴着草帽的大汉,道:“你是谁?” 大汉道:“我已经在这里等了两个月,藏在土里,吃喝拉撒睡,全在土里。” 张大真不由得又打量了他一眼,他的身上散发着一股难言的土腥味,他的肌肤已经被黑的如同木炭,但他的眼睛却告诉张大真,他说的都是真的。 商平仍然在打战,但已经缓了过来,情绪稍稍平定,听到大汉的话,脸色又变得苍白起来。 张大真道:“谁值得你这样做” 大汉道:“他的义父,蔡昌杰。” 那就是在说知府大人已经两个月没来这个山庄了。 张大真笑了,道:“你很有毅力。” 大汉皱眉道:“你是在笑我用的方法很笨,很蠢?” 张大真的表情严肃起来:“如果要杀一个人,你这样做的确很笨,很蠢,但是也是最稳妥,最有可能成功的方法。” 大汉摇头道:“就算藏在土里半年,一年,他想杀他的机会也不到两成。” 张大真道:“好在他很心疼自己的义子,你可以利用商平来对付他。” 大汉道:“可是商平有他义父给他的三个剑手,很强,对他寸步不离。” 张大真道:“但他找女人的时候肯定不喜欢别人在旁边看着,你就在等这个机会?”张大真看着坐在床上揉着自己脚腕的少女,道:“你很耐心,也很聪明,知道即将得手的时候最容易出错;在她出脚之前,你还以为她不过是一个柔弱女子,所以你得谢谢我。” 大汉道:“我确实得谢谢你,我本想拗断她的脖子,可是那样一来我也会死。” 再强的一流高手躲在土里两个月,身体机能都会不可避免的下降,如果不是抓到馨兰的破绽,他绝不能轻松的抓住她,并且点了她两条腿上的大穴,让一段时间内她两条腿再也踢不出来那样的威力。 张大真道:“你带走商平,我带走馨兰,好不好?” 大汉道:“我怎么知道你不会出卖我?” 大汉又想着,能够孤身来到这个山庄而不惊动暗哨的人,确实没必要出卖他。因为就连他自己埋伏在这里也要整整两个月才敢出手。 大汉又看向馨兰,“你该知道像你这个年纪的人最容易相信这种婊子。” 张大真拿起一只筷子抵在大汉下颚上,他速度很快,大汉只能模糊的看到一团幻影。 张大真冷道:“你可能没想到我这个年纪的人杀你也是轻而易举。” 大汉扛着商平离开,他自然有办法在不惊动别人的情况下离开,但张大真如果是自己离开,简简单单,不会惊动任何人,但是如果带着她,他可能就要多费些功夫了。 张大真看着她,她也毫不畏惧的看着张大真,好像一头刚出生的小兽,敢于对任何人呲牙咧嘴。 这也是一种u qi,不过她运用很精妙,因为她知道面对什么人的时候该表现出什么样子,比如刚才的商平,她就像是个柔顺的羔羊,因为他经常受到别人主宰,所以他需要一个对他百依百顺的女人来缓解内心的郁闷。 现在面对这个穿着奇怪服装的怪人,她摸不清对方的底细,但也知道他比那个大汉只强不弱,况且现在自己两条鞭腿已经无法使用,她就露出反抗的样子,有能力的男人就喜欢征服这种野马,所以她对自己现在表现出的不甘很满意。 张大真也很满意,当你看到一个女人为你做出改变时也会很满意,因为这代表你在她心里至少有了一个位置,不论好坏。 当他看着她不甘的眼睛已经逐渐变成哀恸,悲伤时,他就更满意了,因为当一个女人露出这种眼神的时候,是个男人都无法抵抗那种拥她入怀的冲动。 他满意自己竟然克制住了,并且脑袋前所未有的清明。 能当上北六省的花魁,她几乎认为自己已经了解了所有男人,更懂得该如何利用他们。但是现在,看着眼前这个人那几乎能把人吸进漩涡里的眼睛,她感觉自己仿佛踢到了一块铁板,反震的力量把她自己的脚硌得生疼。 一个人如果太自信,也不会是件好事。 张大真道:“我突然不想走了。” 馨兰脸色一下子变得潮红起来,眼睛的求饶之意已经消失,甚至闪过一丝得意之色,她的身体,就是她最大的u qi,她想着,就躺在床上,期期艾艾的道:“我的脚也动不了了,你你不用在乎我,他们发现不对,很快就会来的” 张大真问道:“他们是谁?” 馨兰道:“商平的三个侍卫,他们很厉害,你还是快走吧我我等你” 张大真笑道:“你太小瞧我了,别说三个,就是一百个来了我也不怕。” 这当然是假话,但是男人不正是喜欢在女rén iàn前彰显自己的威武?她又笑了,不过是心里的偷笑,她想,他就是在有能耐又如何?还不是要乖乖听我的? 她又想到那个大汉,如果多给她们两个相处一段时间,就算他再厌恶自己,她也有办法控制住他,不过现在,她只想那个戴草帽的大汉被五马分尸! 她仍然揉着自己的脚,美丽的脸上露出痛苦之色,她眼睛仿佛要留出泪来,她真的很可怜,像是雨后的花朵,让人心生怜惜。这也是一种y一u hu一,她的身体就在发出一种无声的邀请,就像她想象中眼前这个男人走过来故作关切的伸出手摸她的脚,实际上眼中则有着掩饰不住的贪婪。 她就在这个时候抓住他!利用他的贪婪好色制住他! 张大真真的走过来,关切的道:“你的脚没事吧?”他的眼睛一直盯着她如玉般的脚,仿佛看到了天底下最珍惜的宝物。 怎么会没事?她几乎要哭出来了:“我的脚好痛,你你帮帮我好吗?” 张大真笑了,他恨不得把舌头伸出来,道:“好好” 他已经低下头,在床上摸索着,她笑了,她笑的像是刚从粪坑里爬出来的母狗。她实在太得意,征服感当然不只是男人的专利,她马上就要从这个一流高手身上摘取那颗名为胜利的果实,她怎么能不笑,怎么能压抑住内心的狂喜? 她闪电般的探出手,她不仅腿法一流,手上的功夫也绝对不弱! 只要她点到他的两处穴位,他就会如同死人一样动弹不得! 但她的手却僵在半空,身上的每一寸柔软的肌肤都已经僵硬,他当然不是在摸索着她的腿,而是直接点了她身上的穴位,让她自己如同死人一样的动弹不得。 只有她的眼睛能转动,里面已经满是怨毒和疯狂,张大真看到这种她最原始的状态,更加的满意。 他满意自己终于制止住了想要呕吐的冲动。 一个人太得意的时候,也不是件好事。她已经想了两遍,现在她只恨自己为什么知道的这么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五章 最强十人 屋子里很暗,昏昧无光,光线只能把门前的一块照亮,只有那一小块是亮的,亮的吓人! 这是一个木楼,有着一扇破旧的木门,木门打开发出吱呀呀的响声,从门外伸到馨兰眼前的是一只靴子,紫色的靴子。 她一眼就看出这靴子的价值足够买下十几间这样的屋子。要干她这种行业,这是最基本的眼力。 这间简陋的小屋几乎是对这只靴子的亵渎,它本不该踩在这种地方的。 来者却毫不在意,他甚至还跺了跺脚,好像因为长时间坐车,坐的脚都麻了。 一块正正方方的亮光就照在来者的脸上,光线正好把他的脸完整的映出来,他的脸就像这亮光一样,明亮方正,让人看一眼就忘不掉。 这个人整个济州府很少有不知道的,他叫蔡昌杰,他的脸就是最好的招牌,他用这个招牌发出声音,没有人敢不听,也没有人敢不从。 他的脸出现之后,就是一把刀! 这把刀是黑的,刀身漆黑,刀柄漆黑,这把黑刀就抵在白皙的皮肤上,嫩白凝脂的皮肤里,鲜红的心脏,剧烈的跳动着。 握着刀的人年纪不大,身材中等,除了苍白的几乎能看到皮肤内的血管之外,他属于那种丢进人堆就找不到的普通人。 馨兰急促的喘息着,她的瞳孔在缩小,直到缩小至针孔般大小。 她知道杀气这种东西确实存在,就在昨天,馨兰就看到了不下于两个人的杀气,不过那杀气都是混乱愤怒的综合体,但他从未见过这握刀者眼中的那么冷静的杀意,仿佛他拿着刀对着的不是一条鲜活的生命,而是一块木头,一块石头。 太过冷静的人也会引人注目,握刀者的姿势一动不动,如同雕塑,所以整个屋子的视线都投向他。 当然还有第二个人,这个人藏在横梁上的阁楼里,仿佛死尸一样停在上面,除了眼球偶尔转动一下之外,他的身体都仿佛不是他自己的。 这个人如果去当shā sh一u,那么他一定会在这个行业最杰出的一批人之一。 但他却不能当shā sh一u,shā sh一u也是要骗人的,但他很少骗人,因为他叫张大真。 张大真的目光就凝聚在握刀者的手上,他的手,很稳,很平,上面的力量已经和手腕,手肘的力量融为一体;这不仅代表他出刀快的要命,也代表偷袭他的人都别想要命了。 出刀快的人手都会抖,不过不会一直抖,而是在出刀的一刹那,他的手与他的刀形成了一个鲜明的共振,这种共振在某种程度上,甚至可以决定刀手的生死。 他的手很稳,所以握刀者并不想杀馨兰,张大真得以静观其变。 “我我什么都没说少主人是被一个戴草帽的男人带走的”馨兰急声道。 蔡昌杰找过一条凳子,坐了下来,目光低垂,不言不语。 那个握刀者比他还要沉默,因为他就像是一块石头,他的姿势已经很长时间没有改变了,看上去浑身的肌肉已经僵硬,实际上却是头蛰伏的豹子,不管是石头还是埋伏的猎手,都不喜欢讲话。 所以屋内虽然有四个人,但却只有一个人在说话。 “他穿着五颜六色的衣服,他把我带到这里就离开了,我也不知道他去哪儿了但是,我知道那个带走少主的男人是谁” 她不停的说,因为她怕自己一停下来,那把刀就会捅进自己的心脏。 但是现在已经有人不想叫她讲话了,一张苍白无血的手捂住了她的嘴巴,她的嘴里可发出“呜呜”的声音。握刀者的瞳孔很大,很黑,这双眼睛就看着她的脚,看她脚腕上的伤痕。 “胡人,漠北的黄沙掌。” 握刀者的声音很轻,但也很冷,仿佛正月里炮竹也驱不走的寒风。馨兰就仿佛被这股寒风吹过,整个身体都不停地哆嗦着。她当然不是故意做出这种楚楚可怜的样子,因为她知道眼前这个人绝不会因为美丑而改变想法。 蔡昌杰仍然不说话,他仿佛老僧入定,目光微阖。如果有shā sh一u准备杀他,那么肯定对他坐的位置感到很满意,那束光正好照在他的后脖颈上,那个地方就成了一个天然的标靶。 张大真虽然不是shā sh一u,但也有些跃跃欲试,虽然很大可能是个诱敌之计,是个陷阱,他还是觉得凭自己的身手,应该能杀掉他。可是杀掉他之后呢?那个握刀者显然不会吐露一个字,这条好不容易抓到的线索就断了。 “你一路留下的痕迹,很明显,我们找到你很容易。”蔡昌杰终于开口了,淡淡的道。 馨兰笑了,道:“他急着带我逃走,却不知道我已经暗中冲开穴位” 蔡昌杰道:“你没有把握能偷袭杀掉他,只能在沿途留下标记,引着我们来到这里。” 馨兰道眨了眨眼睛,仿佛对自己的所作所为很满意,女人都该多留个心眼,她想着,笑的更开心了。 蔡昌杰摩挲着手指的玉扳指,道:“我们的联系是绝对的秘密,谁都不知道,那我为什么要带小黑来呢?” 馨兰想了想,道:“他是你的保镖,你肯定觉得这次来不把握,害怕有埋伏!” 蔡昌杰笑道:“我怎么会有不把握的时候呢?我从来都很有把握。” 小黑苍白的脸动了,他虽然没有笑,但他漆黑的眼睛却笑得极为讥讽,仿佛看到了令他不得不笑的人,听到了令他不得不笑的笑话。 馨兰的脸更白了,已经变得和小黑的脸一样苍白,她明白了,对方之所以让自己留下标记,一定是故意的! 人自以为聪明往往是因为考虑不周导致的,聪明,其实也是自负的变种。 馨兰急声道:“那你应该多带些人手!” 蔡昌杰不再和她讲话,仿佛她已经是一双穿过的臭鞋,扔掉也不觉得可惜。他转身出屋,门前正有一辆马车等待着。 马车远不如他的衣着那样华贵,很简谱,但也密不透风,谁也不知道里面坐着的会是他这样的大人物。 马也是牝马,车夫也是老人,老人挥舞着鞭子,抽打着瘦马,车子缓缓启动了。 但刀没有动,黑刀,停在半空,对着馨兰的喉咙,小黑听到了一种声音,那是从他内心深处,从这把刀上传出的声音。 见血! 他不叫小黑,但现在却很喜欢这名字,因为这名字已经成为了天下最强十人之一,他有点难过,为自己的刀难过,也为自己的手难过。 他难过天下最强十人的刀竟然要杀掉这种低贱的女人,他难过天下最强十人的手竟然要沾上这种肮脏的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六章 快就他娘的一个字! 大漠荒原,并没有多余的修饰。 戈壁,断脊的山梁,黑砾石,枯树,黑鸦。 一个人。 沙丘戈壁上的风狂嘶鸣,野狼的啸声混着牧人吹动的秋笛,在这片横展寥廓的天地奏鸣着苍凉的乐曲。任谁听到这种大漠特有的声音都会心生凄凉悲怆,这片天地,孤寂已成了主色调。 大风卷着黄沙和石粒打在这个人棱角分明的脸上,谁一看到他线条分明的脸,就该明白这是个坚毅的人。 他的草帽已经破的不成样子,但仍然戴在头上,他用手压了压草帽,继续向前走着。他的两条腿仿佛是铁打的,整整七天!他从没有停下脚步,就像他在土下潜藏的两个月,他的忍耐力已经超出了人类的极限! 他简直不是个人,而是一头野兽,可以七天不吃不喝不停追逐的野兽! 竟然有另外一个人挡住了这头野兽的路! 这个人穿着衣服,最常见的衣服,但你就算找遍全天下也找不到这种材质,这种形状的衣服了,因为亚麻是他自己种的,那衣服是他自己亲手做的。 他光着脚,赤着手,头发没有扎起,就那么散乱的随风飘扬,他的衣服内里空荡荡的——他除了这件衣服之外什么都没穿。 但他拿着一把剑,这把剑没有剑鞘,所以用布包着,包的很紧,看上去仿佛一根棍子,这布也当然是他自己做的。 谁也不能从他身上的蛛丝马迹推测出他是谁。 他还很年轻,脸上时刻带着玩世不恭的笑意,露出的身体的肤色也都趋于白色,他仿佛是一个刚刚从家族里出来游戏江湖的贵公子。 野兽竟然咳嗽了一声,他这样的人本是不该咳嗽的,他咳嗽只是用来掩饰内心惊惧的一种外在表现。 他身体很高,很大,孔武有力,就算已经徒步在大漠中行走七天,他也有足够的力气拗断烈马的脖子!但是看到这个年轻人,他就仿佛遇到天敌一般,恐惧由内而外,骨髓都在打颤。 “你”他刚刚吐出一个字,喉咙就已经被割开,那剑影只是一闪,他的生命就迅速的从他喉咙的创口里流逝。他倒在地上,目光停留他手里的剑上,那把剑还是用布包着的! 快就一个字。 你可以用极快,飞快,太快,过快来形容这个字,但你若用这些词语来形容这个年轻人,就都不太恰当,因为“快”的音节永远是比其他音节发出的更快的,若是用太多形容词来形容,反而失去了快的本意。 快就他娘的一个字! 从出剑到收剑,他仿佛已经演练无数次;现在,在漠北上演的一幕也要在破旧的木楼里发生了。 木楼,它在一个很偏僻的地方,这里本来是一个驿站,但是驿使改道之后,这里就弃置荒芜;荒芜之地,野草从来不会缺席,它们漫过台阶,人踩到这种木质的台阶不仅嘎吱嘎吱直响,还会粘上一脚绿泥。 小黑出刀,收刀。 美人的头颅就掉在地上,胭脂水粉在她脸上已经变了颜色,广袖罗裙c灯红酒绿的世界已离她远去,她活的像是一只蜘蛛,努力的结着自己的网,网住的不仅是男人,还有她自己。 但她至少死的很干脆。 因为凶手的刀很纯粹。但他最纯粹的并不是刀,而是眼睛,他黑黝黝的瞳孔在目露内扫视着。他当然曾经去楼上查探过,但是没有,没找到,他就下楼,寻找;他寻找的样子漫无目的,看上去有点蠢笨,他在寻找什么? 美人的脑袋就静静躺在那里,眼睛睁得很大,里面满是惊恐之色,她知道小黑在找什么吗?她是不是也嘲笑着活人的愚蠢? 死人都是诚实的,所以这次小黑就开始在死人的尸体上摸索着,她身上带的是银票,很大数目的银票;她怀里还有一个锦囊,锦囊里全是金珠子;但这些东西对于小黑来说没什么吸引力,他就继续找,他恨不得把她的皮剥下来。 她的脑袋就看着自己的身体被那样肆无忌惮的抓着,留下一道道血痕,他的手劲很大,对于死掉的人更不用有所顾忌。 他还是没能找到,他的眼神仍然冷静,他转身向门外走,看样子是打算离开了。 如果自己杀了她,至少会把她的眼皮拂上。张大真这样想着。 马车已经走远了,再不追上去,可能就要错过这次机会。 小黑已经走了出去,现在就是个很好的机会,也肯定就是最后的机会了。 但张大真没有动,因为他看到小黑苍白无血的手在抖动,抖动的那么剧烈,如果不是遇到旗鼓相当的对手,他的手绝不会抖得那样剧烈。 与他旗鼓相当的对手只有一个,那就是自己。 张大真很快就明白过来自己已经被发现了,他藏在阁楼与一楼的夹层里,这是个死角,按理说是很难被发现的。但是他终究不是shā sh一u,所以他露出的杀意就能被别的shā sh一u发现,恰巧在当蔡昌平的保镖之前,小黑的职业就是shā sh一u。 他既然已经走了出去,就代表这个房间不能呆了。 果然,倒在地上的尸体忽然发出huáng sè的气体,这气体从尸体的内部“砰”的一声爆开,转瞬间就充斥着整个屋子。 这气体很香,很柔,但来势汹汹,凡是被这香气接触的东西无不千疮百孔!张大真眉头紧皱,这也是绵竹堂的手段,他当然不能再躲了,他一拍身下的木板,身子就如同离弦的箭一样射出去。 他的身子刚刚腾空而起接触到外面的空气,一道隐秘的乌光就从他的耳边齐肩削下! 雷霆的声音很大,速度很快,但世界上比雷霆更快的,就是闪电。这乌光就如同黑色的闪电,眨眼间就砍进张大真右肩半寸有余。 半寸,对于有些人来说,不过是一道窄窄的伤口;但对于张大真与小黑来说,则是天与地的差别。 那乌光不能再砍下去了,因为张大真在空中强行扭转腰部,又粗又壮的腿已经拦腰踢向小黑。小黑是埋伏已久,张大真是情急之下做出反应,两者相差更是不可同日而语。 他这一脚当然是踢空了,张大真却借势在空中一个翻滚,连躲小黑在张大真露出空门这一刹那连出的七刀! 小黑的速度快极了!张大真刚落地,当头就劈下一刀,他踉跄着躲开;小黑大踏步向前,对着他的肋下又是一刀,他蹲下身子躲过这一刀,双臂合拢,两掌合起,准备打出“推门望月”这一招。 但他蹲下的时候,小黑也蹲下,他就用出了地滚刀,地滚刀发力的点很低,专攻下路;一般来说江湖中人对这种刀法是极为不屑的,别人不屑讨厌的东西,正是小黑的最爱,所以他的地滚刀更是出神入化。 别人地滚刀上撩,下劈,他的地滚刀则是直刺! 用刀来直刺,仿佛把他的刀当成了长枪,他一伸手,豹子一样敏捷凶猛的身体就涌了过来,黑刀的乌光大现,直直的正面刺向张大真。 张大真一步守,步步守,又苦于没有兵器防身,他如果执意要打出“推门望月”这一招,就必然会被对方的兵器刺穿自己的肉掌。 他只能退,他退,黑刀就如同跗骨之蛆,如影随形,绝不给他一点喘息的时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七章 对决 张大真的腰带上夹着一根短棍,他已经算好,在对方这趟地滚刀用完之后,他就有半个呼吸的时间抽出短棍,有了u qi,他大可以把局面扳平,甚至反扑。 小黑明白,他完全明白,若是在这一套刀法中无法重伤或击杀张大真,他就有了喘息之机,这次埋伏则宣布失败。 他想的只有这些也只能想到这些,因为他的速度很快,速度很快则代表着想的也要多,往往在出第一刀的时候,身体已经做好接连三刀的准备,这时他的脑子里就该想着第四刀第五刀了; 他本是不需要想这么多的:因为他shā rén,只需一刀。一刀杀不掉的人,他还没有遇到。 今天他遇到了,并且还是在偷袭的情况下都没有得手!他心里的震惊绝不像他脸上那样的冷淡; 如果他还是shā sh一u,现在立刻就会有远遁千里,绝不与对方纠缠,就算自己占据了大上风也是一样;可现在他为蔡昌平做事,就绝不能出一点纰漏,所以眼前这人纵然有翻江倒海之能,这把乌光刀也必然要斩落他的头颅! 他出刀快,收刀更快,出刀一片乌光,收刀则是那乌光敛去。 张大真被这刀影逼的险象环生,他对自己的身法很自信,但遇到这把黑刀,他就感觉自己身体的每次躲避都开始渐渐滞涩下来,它好像一块吸力极强的兵器,仿佛这黑刀是地狱的u qi,专门吸收人体的精神灵魂。 张大真的目光甚至都有些模糊,这不是因为他体力不支,而是他的右肩已经失去了所有知觉! 痛,当然会让人难过;但如果被砍的伤口不痛,那就代表更深层次的伤害已经在伤口处出现了。 张大真撇过视线,他的右肩已经漆黑一片,黑色,已经在向胸口处蔓延,他的右半边身体都开始慢慢失去知觉。很快,他的眼睛也开始模糊起来,一把刀已经变成了重叠的三把,一个人已经变成了层叠的三个人。 最后一刀!小黑目光冷酷,他已经胸有成竹,已经确定,最后一刀,就杀掉这个人,这个可能他一生中遇到最棘手的人。 他把刀收回鞘,刀鞘漆黑,刀颚漆黑,他的眼瞳也漆黑;仿佛地狱的使者真的降临人世。 他收刀,是为了出下一刀。这一刀的气势,状态,比起他埋伏时斩出的第一刀会更加的快,更加的有力量,更加的准确! 他既然收刀,张大真就半跪在地上,左手颤抖着抽出腰间的短棍,他的目光已经浑浊不堪,可是当他从腰间拿出那根木棍时,那木棍却陡然变成了一把剑,他的眼睛,半麻木的身体,挺直的躯干,他腾地站起来,整个人也变成了一把剑,出鞘的森然长剑! 后悔,这种情绪已很久没有出现在小黑的脑子里,很久,久到他已经忘记了上一次后悔是什么时候。 他现在回忆起了这种情绪,他脸色就白了,他冷静的眼中竟然出现了一丝恐惧!是后悔带来的恐惧,还是恐惧带来的后悔? 人的结局都是自己选的。 在张大真拔出短棍的那一刹那,他就已经输了。 所以张大真手里拿着短棍,直起身体,就往前走;他一直退,现在却开始往前走! 小黑的黑刀就收在刀鞘里,他一只苍白的手握着漆黑的刀柄,紧握,出汗。握紧,汗已流干,刀柄处竟然流下了血! 他的肤色是苍白的,他的眼睛是漆黑的,可是他的血原来和别人一样,也是鲜红的。 他开始倒退了,因为他迟迟不肯抽刀,刀不出鞘,他根本就不能在张大真手里握着的短棍底下走一个回合。 他既然不拔刀,就只能退,他一退,一步两步,三四步。 四步,他就把自己凝聚在刀鞘中气势全部泄光。他现在就算再拔出刀,那也只是一条无用的黑铁片,而不是出鞘必见血的乌光刀了。 他为什么不肯拔刀?不是不肯,是不敢,他不敢抽刀,他之前连出几百刀,此刻却一刀都不敢出,因为他明白,他完全明白,这一刀出后,胜负立见! 谁胜谁负? 一个是中毒颇深,手里只有一根木头短棍的人,一个,是把对方逼的险象环生,一直处于上风,还拿着可能是天下最锋利快刀的人。 一百个人听到这段描述都会选择后者,小黑却当了那第一百零一个人,他选择了前者! 因为他已经知道这个人是谁了,所以他就明白了谁胜谁负。 已经知道结果,为什么不坦然接受呢?小黑当然不会坦然接受,他想要拼一拼,看一看传说中的天下第一剑是不是真的用一根短棍也能赢自己。 天下十人没有排名,他不觉得自己的武功内力刀法比他差到哪去,但这世上攀至武学顶峰的剑客大有人在,但真正站在巅峰,三年来打败无数一流剑客的人只有一个。 “张一剑?”小黑倒退的速度更快了,所以他的声音也有些模糊。 让一个中毒,五感都几乎丧失的人听到这三个字实在有些强人所难,但张大真只是握着这根短棍,就仿佛毒液已经被消融,被遏制住了。 他前进的势头也变快了,他同时从喉咙发出一个音节,两个人的前进倒退速度都很快,所以这个音节就留在张大真脑后。 那是一个字:“是!” “好!”小黑的身躯顿时停住,既然是他,死在他的剑下,或者是杀掉他,干脆点来说,与他一战就已经值得! 他身形猛地停住,他的两条腿仿佛长在了地上,扎了根,鲜血已经染红了他的手心,刀柄也在血液的侵染下变成了黑红色。他的目光仍然直直的看着前方的张大真,他紧握刀柄的手在用力,青筋暴起,发白的骨节也从手背嶙峋而起。 他的气势,状态,呼吸,再度回归冷静;只有绝对冷静的他,才能再次使用这把漆黑的刀。 张大真的身体就像是急冲过来的马车,轰然撞向小黑! 小黑的手动了,漆黑的乌光闪烁着,天空仿佛在这一刹那也失去了原本的颜色。 漆黑,只剩下漆黑,死一般的漆黑! 他的刀终于出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八章 天下第一刀 九月,草木繁盛,不过俱是枯木杂草。 但处在其间,仍觉得面颊湿润,仿佛有水拍打在张大真的脸上,他眼角的余光看着天色:天气晴朗,日头偏东,偏东。 偏东就有一把刀! 这把刀是黑的,带着光芒直劈过来,但它从偏东斩过来的时候竟变成了水,可掬可捧的水。 漆黑的刀变成水也只能变成黑水,泛着乌光的黑水。 顾曲直飘动的衣角就被这直窜过来的黑水裁成两段,他的手握着的那根短棍,也被黑水斩为两截,那黑色的光芒太快! 那的确是小黑生平最快的一刀,这一刀已经打破了武学的桎梏,把有形的固体变成了无形的流体,这显然已经超过了用刀的极致,踏上了刀的顶峰 这就是天下第一刀! 黑色,压迫过来;如地震前兆c海啸将临c山崩即至,让人心脏几乎停止跳动的窒息感充斥着张大真的周围,那压力几乎已经形成实体,化成冷酷的刀锋,即将收割他的生命。 张大真紧张,绝不是恐慌,惧怕或者退缩,而是一种莫名的紧张,紧张的急于趋附,他的眼里已经只有这道流光,仿佛被它吸引着,又紧张着。 这水绝不是站在海边礁石上就能看到的水,大海一样的刀法是凝聚的,太深太多,茫茫无际,让人忘记那是切实的水。 这黑水却不同,它的源流仿佛来自地狱九幽,时刻吟唱着勾魂的葬歌,一种深刻的杀意就从这条瘦腰般的黑水里散发出来。这股杀意深邃,凝练,就算是全天下所有的杀意凝结在一起,也比不上这股水上的杀意万一。 他又听到一个声音,一种还不太响但一定非常响的声音,这声音就从他的心底传来,很快就变大,变得震耳发聩! “出剑。” 这骤然自心底涌起的两个字,几乎要把他震聋! 他的心理是紧张到极点的,紧张的另一端已经漏出苗头,那就是兴奋,一种站在孤峰几万年,陡然遇到旗鼓相当对手时的兴奋! 没有剑,但是他还有半截短棍,这半截短棍在他真正用它使出剑法的时候,就变成了天底下最锐利,最灵活,也是最具力量的剑! 他身上的du su仿佛已全部消失,他二十七年来游历名山大川,遍访天下名剑习得的三十六路天罡剑法;他又取长补短,在融合了漠北c中原c南海c东海c苗疆c塞外自创的七十二路地煞剑法,在这一刻已经被他完全舍弃,忘却。 因为他眼里只有剑,再没有剑法存在,面对着这个对手,他的境界也获得了提升;就像对方也已经明悟了什么才是刀,什么才不是刀一样! 水,才是刀。因为无形的刀最凌厉,但也最隐蔽,刀的本意,就是要快,要猛,水则正相反,很柔,很慢;但水也有快的时候,快的时候更猛烈,能把一座大山都冲垮!钢铁铸成的刀,能砍断一座山吗? 小黑笑了,他已经很久没有笑,比距离他上一次后悔的时候还长,所以他的脸就扭曲的不像是在笑,但他的确是在笑,他的眼睛,鼻子嘴都在笑,只是组合起来就不像是笑,反而狰狞得像是即将连皮带骨生吃猎物的饿狼! 水却遇到了坚坝。 一道声音就从小黑的手掌四尺前传出,这声音只有常年在水上的渔家人才可能听过,因为这是汹涌澎湃,蕴含着极强力量的水撞击大坝发出的声音,就好像是铁匠铺时常传出来的“嗙”,但那又绝对不准确,而是那个声音发皱,发低,形成一种回荡的震鸣。 那声音不仅把黑水打回原形,还通过刀上的乌光准确无误的传达到了小黑的耳中。 谁也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声音,但他听了却仿佛如遭雷击。 刀竟然断了! 如果有人说一根短棍和一把刀交锋中竟然是刀断成了两截,那么他肯定是在说笑话,但是不管是怎么样荒诞的笑话,总是有成真的一天。 这一天谁都没有笑,只有默默的祈祷,祈祷着这笑话不要发生在自己身上。 在别人身上发生的是笑话,在自己身上发生的就就是悲剧。 一场彻头彻尾的悲剧本就该惨淡收场,小黑收回刀,刀已经半截,他看着这把刀,抚摸着剩余半截的黑色刀身,他的眼泪惨然滴落,他的泪珠竟然也是黑的! 他仿佛从未流过眼泪,因此一流泪就停不下来。那把刀上的光芒已经敛去,他的手已经不稳,在发抖,最后连刀都握不住。 “噹。”刀落在地上,发出沉重的响声,这响声似乎比他的心更加的凄凉,更加的惨淡。 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曾对他说过:“你一辈子只能用这一把刀!” 所以当这把刀断了的时候,他就再也不能用刀了。 天底下有比刀客不能用刀更痛苦,更值得流泪的事吗? 张大真缓缓坐下,他也不得不坐下,因为经过刚才剧烈的运动,精神的极度亢奋,他的两条腿膝盖以下的部分,已经变成了黑色。 “du su扩散的如此之快,说起来还要拜你所赐”张大真坐下来,看着脸色木然,仿佛已了无生趣的小黑,脸色也肃然起来,道:“你知道你为什么输?” 小黑的脸仍然那么冷,但心里却活泛起来,他怎么会输?他怎么能输?那一刀就连他自己都惊诧不已,那绝对是已经超出他自己极限的一刀,也可能是这世上最快,最强的一刀,那样的一刀怎么会输在一根半截的短棍之下? 他有黝黑的瞳孔就注视着那根短棍,张大真立刻把短棍扔过来,苦笑道:“看看?” 小黑没有接,就看着那短棍砸在自己身上,掉落地面。 他也没有挡,好像已经不再是一个时刻充满警觉的shā sh一u,保镖。因为只要张大真在这根短棍上注入一点内力,他的身体必然逃不脱被刺穿的命运。 但是双方好像都已在战斗之后明白了一些事情,心情也都奇妙的联系,沟通着。 天下第一剑和天下第一刀,本就是有着共同的东西,实在找不到,至少有四个字是相同的。 既然是相同的,自然就不愿狠下shā sh一u,惺惺相惜谈不上,只是都在想着:“他若是死了,谁还能做我的对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九章 京无尘 张大真接过小黑扔过来的解药,想也没想就吃了下去,小黑脸上终于露出一丝表情。 张大真道:“蔡昌平肯定有事在瞒着你。” 小黑道:“我只是个保镖,以前他就算想告诉我,我也不会听。” 张大真道:“现在” 小黑道:“现在我就知道,那个女人肯定知道许多蔡昌平不想别人知道的事。” 张大真叹了口气:“她现在已经死了,是个死人。” 小黑道:“死人也能说话,而且准确无误,绝对比活人更诚实。” 尸体身上的香气已经散尽,现在只剩下刺鼻的血腥味,小黑却好像没有闻到面色如常,在无头尸体上摸索一番后,拿出了一个香囊。 张大真沉思道:“我带她来的时候,从没见过这香囊。” 小黑道:“那就是蔡昌平和我来之后塞给她的。” 张大真注视着小黑,小黑摇头道:“不是我,但是我却知道她身上肯定一件大范围的杀器。” 张大真道:“所以你一直在找那件杀器,你当时为什么没找到这香囊?” 小黑道:“香囊就在她的喉咙里。” 张大真道:“没人愿意吞下这么大的布锦。” 小黑道:“除非有人威胁她,让她不得不吞下去。” 张大真道:“三个人中能威胁到他的只有一个人,蔡昌平。” 小黑沉声道:“香囊里装的是什么你难道不感兴趣?” 张大真道:“剧毒无比的紫蝎子,无孔不入的赤练蛇,这里面的材料有十几种,但我只认得这两种。” 这两种已经足够毒死一个人几十回了。 小黑道:“我先前知道你就在这间屋子内,所以虽然发现了这香囊的异常,也没有做什么特别的动作。“ 张大真点了点头,道:“据我所知,这香囊里的东西,大多只有苗疆才有;你知道苗疆那个地方有哪个势力能制作这种恶毒的东西?” 小黑道:“我不知道,但是你知道。” 张大真道:“绵竹堂,你知道吗?” 小黑没有回答,反而道:“我曾经是个shā sh一u,杀过不少人。每次shā rén之前,我都会了解对方的背景c家世,甚至能对对方从出生到现在的大事小情如数家珍。” 张大真叹道:“那你要杀的人的地位一定都很高。” 小黑摇头道:“我刚出道的时候,杀的都是三流,不入流的人;之后就是二流高手,豪侠;再到后来,我杀的就是一流宗师,巨侠” 张大真忍不住道:“你几岁开始shā rén?” 小黑道:“我今年十六,杀了六年人,一年最低十二个。” 张大真道:“那你至少至少杀了七八十个人了。” 小黑转过头,用黝黑的瞳孔看着那香囊,“那些人中什么人都有,但是从来没有一个是绵竹堂的人,也从来没有一个人的生平发生过与绵竹堂有关的事。” 张大真道:“除非绵竹堂是我凭空杜撰的三个字,否则你怎么会一点都不知道?” 小黑道:“但我知道蔡昌平身边就有一个人能够制作这种香囊。” 张大真道:“你确定是一个人而不是两个?” 小黑看了看张大真,接着用凝重的口气道:“我只看到一个。” 张大真道:“所以?” 小黑道:“我想要知道绵竹堂,只能从这个人身上着手。” 张大真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他,一字一句的道:“你为什么要帮我?” 小黑忽然道:“听说你丢了把剑?” 张大真皱眉道:“我更在意你是听谁说的。” 小黑拿起了他的刀,刀柄漆黑,刀颚漆黑,半截的刀身也是黑的。不过只有断裂的横截面是白的,银白色总是能衬托出高贵,就像现在的小黑,只要拿起这把刀,就算是断刀,他的身上也充满了高贵不可接近的气息。 他道:“看这把刀。” 张大真就看这把断刀,缓缓的道:“很快的刀。” 小黑脸上有了难以形容的痛苦之色,他凝重的道:“你知道这把刀对我有多重要?” 他不必说这种话,张大真也知道一个让他赖以为生的u qi对他来说有多重要。 小黑道:“那把剑也一定对你很重要。” 张大真苦笑道:“我倒宁愿我从来都没有那把剑,否则也不会生出这么多事端。” 小黑的声音越发的冷静,不带一丝情绪道:“我是听蔡昌平说的。” 张大真道:“我很想知道我那把剑的下落,如果找不到那把剑,就像秦失其鹿,所有对宝藏有想法的人都会找我的麻烦。” 小黑道:“蔡昌平?” 张大真道:“他的嫌疑最大。” 小黑道:“你信我?” 张大真忽然笑了,道:“当一个人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应该早就明白对方信不信他了。” 沉默了很久,黯淡的屋子里仿佛被黑暗完全充斥,暗哑无光的半截黑刀收进了刀鞘,地面的血渍业已干涸如同僵硬的碎块。 小黑陡然的出声,冰冷的声线立刻让黑暗都增添了几分寒意。 “那个能制作香囊的人是京无尘,谁也不知道他是谁。” 张大真道:“所以他的名字也是假的?” 小黑摇了摇头道:“是真的,我还是shā sh一u的时候就听说过这个名字。” 张大真道:“他也是shā sh一u?” 小黑道:“不知道,我接过一次最棘手的任务,杀掉那个最棘手的大人物之后,我才从他身上的书信里找到京无尘这三个字。” 张大真问道:“书信里说的什么?” 小黑道:“只有三个字,京无尘。” 张大真想了想道:“看来他很想要出名。” 小黑沉默着,终于开口道:“他是现在江湖最出名的人。” 他继续道:“因为最近江湖接连死了十七位高手豪侠,又死了三位开宗立派级别的人物。” 张大真忍不住道:“难道,都是这个京无尘干的?” 小黑道:“对,每个人死之后,身上都会有那封书信,书信上就写着那三个字。”他道:“可是从来没有人知道京无尘长什么样子,用什么兵器。” 张大真沉思着,道:“他是不是把所有知道他身份的人都杀了?” 小黑摇头道:“或许根本就没有人知道他的身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章 飞鹰来兮 济州府临着五水之畔,人们来往络绎不绝,就算是在大清早,也有着好几十人等在城门外,殷切的期盼着,期盼着沉重的城门开启,期盼着城内能带给他们想要的东西,实现他们的理想与愿望。 冷空气带来的是萧瑟,寂然,和沉默。 人很多,但无一不是在搓着发僵的双手,自胸膛中喘出热气,又不可避免的吸入冷气在单薄的衣物之下,人们的身体在不安的抖动着。 狂风乍起,冷风呼啸起来,卷起漫天的黄叶。 平整的看不到一点土石块的官道上,凛冽如刀的冷风中,走来一个人,他是从树后走出来的,一时间,风吹着树梢的响声也传入了这几十人的耳朵,这声音竟然是那么的凄厉,那么的急促。 他们的身体抖动得更剧烈了,也不知道是因为这朔风,这叶声,还是因为这个人。 这个人进了济州府,城门外的人c街上的人c尤其是饭馆里的人,所有人看他的眼神都有些不对。 好在这个人也知道自己应该被这些目光注视着,更对这些注视着自己的目光习以为常,因为他只穿了一件遮体的衣服,除此之外,只有一把被破布紧紧包裹住的剑。 他坐在靠在角落的桌子旁边,他把手里的剑放在桌上,本该来询问吃什么的店小二却忘了说话,眼睛直勾勾的看着那把剑,这个人笑了笑,他觉得如果自己不说,可能谁都会觉得这是根用来当拐杖的棍子。 事实上,这一路走来,他也的确在用这把剑当作拐杖。 他吃的是最便宜的青菜煮面,喝得也是细碎的茶叶渣子泡成的茶,就算是吃喝这两样东西,他的胃口也依然不错,自从他在大漠内噎吞过沙子,在沼泽里生吃过蛤蟆之后,他对食物的胃口就一向不错。 他吃了两大海碗青菜煮面,吃完连喝了三碗茶,他打算喝第四碗的时候,门外走进来个一身劲装身材魁梧的男人,这人五官不怒自威,浓眉大眼,不过那对眼睛里充满了嫉恶如仇的怒火,仿佛时时刻刻会把宵小之辈用这股火焰烧成灰烬。 他正正当当的坐在这个年轻人对面,用宽大且布满青筋的手拍着桌子,用同样正气凛然的声音大声道:“上菜!” 立刻就有人端着热气腾腾的菜过来,好像早已做好了菜,就等着他来呢! 木须肉c糖醋鱼c红烧里脊c油焖排骨,大鱼大肉,齐活了。 年轻人也不由得道:“好菜!” 大汉脸上露出一丝赞许,又大声道:“上酒!” 立刻就有人拿过热气腾腾的酒壶,放在桌上。 大汉沉声道:“这是陈年的竹叶青,老酒,还是好酒。” 年轻人等着他继续说。 大汉厉声道:“我喝酒的时候不喜欢别人打扰。” 于是所有在这间小饭馆吃饭的人全都退了出去,好像他们之前是从地底钻出来的,现在又回去了地底一样。 年轻人无奈的叹了口气,拿起自己的剑,想要动身往外走,一把刀却突兀的横在他的身前,大汉的声音又响了起来:“菜不吃,酒总该喝一口吧。” 年轻人脸上露出惊讶之色,用手指指了指自己的脸,道:“你请我喝酒?” 大汉笑了,道:“自己一个人喝酒,喝的就是马尿!” 年轻人用力的点头,大有英雄所见略同之感,大笑道:“对,你说的太对了!” 他说完就喝了一杯酒,吃了一口菜。 但他做完这些大汉的脸色就变了,因为他喝得是大汉杯里的酒,吃的大汉碗里的菜。 大汉的脸变得铁青,这么多年所练就喜怒不形容于色的功力也仿佛按耐不住了。 年轻人笑嘻嘻的道:“我喝自己的酒,就像是喝马尿!我吃自己的面,就像是吃狗屎!” 大汉脸色刹那变得铁青,但他仿佛想到什么,声音又沉寂下来,道:“塞外的草原,现在一定很冷。” 年轻人好像也一下子和对方成了唠家常话的老朋友,他叹了口气道:“我已经离开塞北两个月,谁知道那里现在是冷是热?” 大汉道:“我曾经去过一次,也是这个月份,那里的青草都结了寒霜,牛羊成片成片的饿死,人们也成片成片的冻死,所有还活着的生物都陷入冬眠;只有一种生物在那片冰天雪地里还活得很滋润” 年轻人好奇的道:“是什么?” 大汉道:“是鹰,吃尸体的秃鹰!动物的尸体,人的尸体,就连虫子的尸体,只要能填饱肚子,它都吃!” 年轻人想了想道:“我倒是挺佩服这秃鹰,比它快的很多,比它凶猛的也不少,可不管是陆地的老虎还是水里的鲨鱼,最后活下来的,一定是它!我就在想,它到底是靠什么才活下来的呢?现在你一说,我就明白了,它就靠着那种对自己生命极端的热爱,对痛苦极端的漠视,才能让它活下去!” 大汉摇头道:“你错了,就算尸体再多,总有吃完的时候。它真正让自己活下来的,是它的一对硕大经得起长途跋涉的翅膀” 年轻人露出明悟的表情,道:“这边的尸体吃完了,他就去吃别地方的尸体,这可实在是眼界够高,够广!” 大汉冷道:“这种秃鹰最让人唾弃的一点就是它永远不劳而获,不捕猎,不筑巢,连它的孩子都不管;哪里有血腥味就往哪里凑,来的时候你赶都赶不走,走的时候你拦都拦不住。但是如果猎人故意设下陷阱,就等着它落地,靠近,然后,噗!” 大汉做出了一个下切的动作,眼睛却死死的盯着年轻人。 年轻人皱眉道:“为什么要杀它?据我所知,这秃鹰的肉不好吃,发柴,还有毒。” 大汉突然站了起来,魁梧的身躯遮挡着从门进来的光线,“秃鹰不走,只靠这碍眼这个理由,猎人就有足以杀他一百次!” 年轻人点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大汉冷峻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道:“马车已经准备好,四匹高头大马,济州府技术最娴熟的车夫,五水内外最好的马车,如果你想,还可以带着几个最会讨人欢心的美人儿” 年轻人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好,你肯定是想让我把这桌酒菜的钱结了,否则你也不会跟我说这么多又臭又长,我又听不懂的废话。可是呢” 年轻人摊开手道:“我没钱,连自己两碗面三碗茶的钱都没有” 大汉的脸僵住了,缓缓的道:“高飞鹰,你不愧被称为塞北飞鹰,有种!” 被称为高飞鹰的年轻人无奈的摊开手,笑的张开了嘴,露出一口锐利的虎牙,仿佛倒悬的剑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一章 呵呵呵 张大真又回到了他的家,但是这里却变了模样,变得让张大真几乎认不出这是自己的家:长得老高的荒草消失无踪,两座石狮子雄踞在朱门两旁,廊柱重新着漆,前院也不是光秃秃的石板场,而是在中间的长路两旁翻开石板,移来了六颗仍然焕发绿意的绿树,其上竟然还有鸟雀啁啾的声音传来 屋子里的布置也是极尽华美,桌椅板凳,都是上等的紫檀木,八仙桌正正当当的摆在明堂中心,名人字画装裱挂在墙上,地面翻新,张大真看着那亮的如同镜面的地板,立刻就脱下鞋子,穿着双不那么干净的袜子,有些局促的踩着地板,目光扫视着周围。 阔大的屏风罩着舒展的大床,帷帐盈坠,珠帘半卷,香炉里烧的是上好的龙诞香,味道让人心旷神怡。 八仙桌上有茶具,他拿起茶壶,仔细看了看上面繁复的花纹,又放下。 屏风后面有烟飘过来,这吸引了张大真的注意,他转头看去,就看到屏风后走出一个女人。 那是个妇人,头上插满了珠光宝气的簪子,脸上涂着厚厚的脂粉,身上穿着的也是京城里运过来的布料,就连手腕脚腕也都带着手镯脚环。一般来说这样的妇人本来的面目肯定不太好看,所以才会用这些穷奢的打扮来装饰自己。 可是张大真却觉得这妇人是为了遮盖自己原本的本质,掩盖自己本来的面目,才会用这些东西铺饰自己,因为一个女人如果涂了太多脂粉,与她本来的样子定会有很大出入的。 她也赤着脚,张大真一眼就看到了她的脚,脚,总是让人联想到一些神秘的东西,幽深的探索中总会带着隐晦的xg gǎn,她的脚真的很好看,她的脸都配不上这双脚。 这双雪白晶莹的脚虽然大刺刺的露出来,但却让人觉得毫不突兀,甚至还认为这是天地间最美的景色,张大真一时间也有些失神,旋即看到她的脸已经距离自己很近了。 很近,甚至可以说是近在咫尺。 她一张嘴,一股幽香就喷了过来,张大真目光低垂,耳朵却张得很大。 “家里太冷清了。” 她就好像是这屋子里的女主人,她的话中满含失落,怨怼。也不知道她说的是这个院子里太冷清而修饰之后的解释,还是在对男主人整天不着家的埋怨。 这个时间,这个地点下的女人对一个成熟的男人说这种话,他们的关系一定很明朗了。但是张大真心里却是一片阴霾,他皱眉道:“你是谁?有什么目的?” 这话实在太煞风景,太过让人讨厌,甚至如果有人旁观,立刻就会忍不住上去打他两个耳光,可是谁也不能否认,他说的话实在天经地义,这是他的家,有人坐在他的家里,还把他的家未经同意就变成这个样子。 他的确该问这句话。 妇人轻笑着,嫣然道:“后院的果树上不结果子,留着无用,那口井里的水不干净,也被我”她絮絮叨叨的说着,好像刚才的一刹那变成了聋子,根本没有听到张大真的问话。 张大真忽然道:“你和蔡昌平是什么关系?” 妇人媚笑道:“你知道我是谁?” 张大真道:“刚才还不知道,现在知道了。你是苗疆绵竹堂的堂主,戚红鹰。” 妇人娇笑道:“我是戚红鹰?你肯定是看错了,我只是蔡大人派过来服侍您的”她一笑,脸上的脂粉都簌簌的往下掉,渐渐露出她本来的面目。 张大真看了她一眼,立刻就感到有些惊讶,惊讶这个女人本来就这么漂亮的话,为何还要涂那么厚脂粉? 妇人忽然长舒一口气,道:“本来我是想看看你能不能看出我是谁,如果你连这点眼力都没有,我怎么会让你当我的夫君?” 张大真的眼睛仍然在看自己的袜子,但是又忍不住把目光溜向她的脚。 最守规矩的男人在面对不守规矩的女人时也会多看两眼。 她轻轻笑了笑,竟然把脚微微翘起来,娇滴滴的道:“蔡昌平是官家的人,跟我这个走江湖的小女子又有什么交集?” 张大真点点头,那双脚上却仿佛贴上了磁石,让他的眼睛一刻也离不开,他从肺里深深的喘了口气粗气,道:“你说得对!” 戚红鹰媚眼如丝的道:“听说天下第一剑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所以不远万里,妾身从南越跑过来找你我虽然总算见到你了,可是又不太像。” 张大真皱眉道:“可是什么?我有哪个地方不像不像男子汉?” 戚红鹰斜倚在椅子上,把她修长圆润的腿搭在另一张椅子上,神态慵懒,凤眼也只有原本的三分之一大小,她嘴巴里说出的话却很清晰,“你很像男子汉,可是别人说你是天下第一剑可是,你的剑” 张大真面露难色,道:“可惜紫轩丢了,否则一定会拿出来给你看看!” 戚红鹰细长的眉毛挑了起来,软软的道:“丢了?怎么会呢,你可是最爱惜那把剑” 张大真苦笑道:“丢了就是丢了,我也不知道它现在在哪儿。” 戚红鹰目光微凝,指了指椅子,道:“你为什么不坐下来呢?” 张大真摇头道:“椅子不是我的椅子,我不敢坐。” 戚红鹰道:“这个家不是你的家?你为什么不敢坐?只要你点个头,这里的一切都是你的!” 张大真道:“以前是,现在不是嗯,我得走了。” 他说完就往出走,鞋子也不穿,就穿着袜子踩在石板路上,看急匆匆的样子好像有什么人在追他一样。 戚红鹰忍不住站了起来,大声道:“你去哪里?”张大真不回答,她又幽幽的抽泣起来,怨愤的道:“我又不是为了你那把剑,我从那么远过来,你就这么对我?” 张大真停住身形,转过头道:“你有一句真话?” 戚红鹰几乎扑倒在地上,道:“我只要答应我回来,我一句谎话也不讲,再也不提那把剑的事” 张大真摇头道:“对于你这样的女人,想要不让你骗人就好像要让石头流泪一样,所以我一向敬而远之。” 戚红鹰的语气冷了下来,发出冷笑:“我对你的情意那么浓,那么深,你竟眼都不眨就走,你好狠的心呐!” 她一句冷淡的话好像比一百句甜言蜜语还管用,张大真咳嗽几声,道:“你想要我的剑,最好去找蔡昌平而不是我。” 戚红鹰道:“呵呵呵。” 张大真疑惑的看着她。 戚红鹰冷声道:“呵呵呵就是把你的话当狗屁的意思!” 张大真认真提醒她道:“我叫张大真,我只说真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二章 劈木头 “披风刀杜谦c金银兄弟c唐家李欢c关东铁拳庞勇” 蔡昌平坐在椅子上,用手摩挲着桌案上的名册,另一只手托着下巴,下巴上细密的胡茬已泛青,看来他最近很忙,这位素来注重仪表的知州也没时间刮胡子刮脸了。 他的确神情憔悴,眼睛却一刻也不停的注视着名册,这名册上的墨迹很少,几乎就那么几个人名,但他仍然神情专注,仿佛这几个名字有一种魔力,吸引着他的目光。 半晌,他的声音打破了暗室的宁静,喃喃道:“这里面少了一个人。” 暗室里有烛火,不通明,所以暗室有暗处再正常不过,有一个人就站在暗处,出声道:“他小黑已经回来了。”那个人又沉声道:“他的刀断了,不过他又佩上了新刀。” 蔡昌平摇头道:“我救了他,他的命本该是我的,可是现在他却他还拿什么还我的恩情?” 那个人皱眉道:“他的刀断了,但人还在,就算他打定主意为张大真找剑,我们可以将计就计” 蔡昌平笑了笑,道:“我不知道为什么张大真会突然振作起来,那样性格的人本该早就死了。” 那个人道:“岂非不是他想通了?” 蔡昌平站起来,又坐下道:“你见过多少次生离死别?” 那个人道:“不少。” 蔡昌平道:“那你该明白这事情发生在你自己身上有多痛苦,况且,你也亲身经历过” 那个人道:“是” 蔡昌平道:“杀掉吴重山,一半是还我救你的恩情,一半要不也是执着于自己的心魔?” 那个人道:“不能否认。” 蔡昌平道:“你都想不通,他怎么会突然想通?” 那个人道:“一定是有人开导他就像你之于我。” 蔡昌平脸色变得严厉,道:“立刻去找!” 那个人立刻单膝跪地,低头拱手道:“是!” 一一一一一一 吴重山,是威远镖局的总镖头,他为人仗义,所以名声远扬,很多人都叫他吴老大;天南地北的来往江湖人士,哪个想要拜托他点事,哪个想要借点盘缠,就算是来打秋风的他也不赶不骂,反而双手把钱奉上。 对于他这种人来说,把钱留在家里反而是对他的一种侮辱。 但他死之后,官差却在他家的衣柜下找到了十万两银票,整整两大xiāng zi珠宝,的确,如果没有这些东西,他也不会被称为“吴老大”了。 捕快官差就押着最有可能杀掉吴老大的嫌疑人赶赴大牢,择明身份,秋后问斩。 现在就是秋后,但按照这里的办事效率,就算这个嫌疑人真的有罪,也要等到明年秋天才能轮到狗头铡伺候。 城墙里面一道低矮的巷子里就坐落着衙房,这当然不是明面上的衙房,而是专门让人供任的衙房,就算这个人没罪,进去再出来,那罪状就是板上钉钉,签字画押都是最基本的。 这个嫌疑人却让负责押送他的捕快都啧啧称奇,他既不吵也不闹,柔顺的像是小猫,一点也不像是去遭受公堂审问,严刑拷打的犯人,反而像是游山玩水的公子哥。 他当然不是公子哥,他身上只穿了一件简陋的麻衣,除此之外就再无其他物事,还有一把剑,用布紧紧包裹的剑。 就是这把剑让捕快们认为他是最有可能shā rén的嫌疑人,因为今天上午,吴老大之见过他,并且还在饭馆里与他发生了口角矛盾,最后虽然没有大打出手,但难辨不会保证这个年轻人怀恨在心,乘吴老大不注意杀了他。 吴老大的尸体就平平的躺在公堂上,验尸官在他的口c鼻c眼检查之后得出结论:死者刚死不久,没有服毒的症状,身上唯一的伤口就是喉咙那道细长的剑伤。 坐在上垂首专门负责审理此案的负责人c主簿,和侍立两旁拿着杀威棍的三班衙役,无一不说明着这里的庄严肃穆,一般人进到这里就会两腿打颤,就算原本大口吃酒大碗喝酒的绿林好汉,只要见到这阵势,也没有说不露怯的。 但这个年轻的嫌疑人一进来就看着他自己的那把剑,那把剑自然不能让他这个可能是凶手的人带在身上,拿着这把剑的是一个捕快,他双手呈上这把剑,剑上的布锦已经解开,露出那把剑柄极长,剑锋却只留着一尺的怪异长剑。 这把剑就放在坐在正中间,目光严肃的张大人身前的高案上。 这把剑剑柄就有两尺长,剑刃虽然不过一尺,但剑锋寒光奕奕,显然并非凡物。 张大人把这把剑交给坐在一旁的主簿,主簿拿着这把剑,也面露惊讶之色,赞了一声:“好剑!” 年轻人出声道:“这剑乃雪山下两千年寒铁打造,见血不染,吹毛即断,怎一个好剑了得?” 张大人沉声道:“这剑shā rén也很了得。” 年轻人笑道:“对,这剑shā rén的时候快极了,平时我用它劈木头要劈很久,shā rén却只需要一刹那。” 两班的衙役有的已经忍不住笑了出来,他们或许还没看见有这样敢与张大人讲话的人,也没见过拿这种神兵利器去劈柴的人,如果真的如他所说拿这把剑去劈木头,那他一定是个呆子。 张大人听他说完,脸上露出一丝笑意,道:“这么说,你承认是你杀了吴总镖头了?” 年轻人道:“我杀过不少走镖的,不知道吴总镖头是哪一个?” 主簿冷哼道:“你敢说躺在你身边的人你不认识?” 年轻人点了点头。 主簿道:“你可知他离开饭馆之后嘴里一直在说你要杀他?” 年轻人看了看倒在地上的大汉,点头道:“这个人请我吃饭,是我的好朋友,但他有一点不好,就是喝醉之后喜欢说胡话,而这胡话偏偏就有浑人相信。” 主簿已站了起来,眼中布满着怒火。 张大人却好像没有听出他话里的讥诮,用手虚空压了压,主簿这才坐下去,嘴里仍然喘着粗气,好像破了个洞的风箱。 张大人淡淡的道:“剑,是你的,伤口也是这把剑造成的,据我所知,你的手一直都握着剑柄。岂非不是你的手握着这把剑刺进了吴重山的喉咙?” 他不给年轻人反驳的机会,沉声道:“吴重山是山东的豪侠,常年走南闯北,躲避杀身之祸的经验比他的武功还高!换句话说,除了你之外,谁还能shā rén杀得这么干脆利落不拖泥带水?高飞鹰!” 高飞鹰目光含笑,道:“没想到张大人还知晓小人,小人真是三生有幸不过。”他道:“我就算想承认我杀了吴重山,愿意抗下这罪责,不过我的剑可不愿意承认它沾过这劳什子吴老大的血” 张大人挥了挥手,顿时,衙役都抽出寒光奕奕的钢刀,衙房外,周围,壁上,都有机弩弓弦绷紧的声音。 “可惜你得先问问我这二十名力士四十把强弓答不答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三章 拉不拉屎 有马,高头大马,健壮如飞的在平原上飞驰,阔蹄起落间,在凛冽的风中扬起漫天的灰尘。 这匹马和马上骑者的路线笔直,直直的冲向长江水陆码头,他打算坐船顺着京杭长河南下,先到su zh一u处理杂事,再到广陵找人。 “唏律律!”马嘶长鸣,音色空洞,仿佛被什么东西扼住了马头。 辔头抓紧,马上骑者双手很用力,这匹马竟被勒得人立而起,认真看他的手,上面的骨节都已凸出发白。 笔直的大道旁停着一辆马车,这马车上面有云雷纹,车辕的木头制作的很精美,车子的底盘很低,很重,看得出这马车用的材料很不错。那这马车就很好,好极了! 靠前两匹拉车的马也很好,两匹白色的马浑身上下找不出一丝杂色,好马,比这名骑者的马还要好百倍! 不过这马车车夫却不知道哪里去了,所以这两匹好马,还有这华贵的马车就停在路中间。 好马有了,还应该有美人,美人就在车里,马车的帘子撩开,里面的空间很大,三个人并排睡觉都没什么问题。 里面只有一个人,这个人就是个美人,美人有很多种,最吸引男人的就是有独特气质的美人,这个美人非但气质独特,还让骑者有了一丝熟悉的感觉。 美人娇笑几声,道:“这么着急就走,怕我是老虎吃了你不成?” 骑者冷声道:“你不是老虎,是缠身的鬼,比老虎更讨厌。” 美人好像没听到他的挖苦,道:“你难道不想找你的剑了?” 骑者道:“我正在找。” 美人嫣然一笑,道:“宝马,美人,英雄,现在只差一件神兵啦。” 骑者左右看了看,目光复杂。 大地辽阔,平原广袤千里,风犁过平原,在吹;鸟越过江河山水,在叫。 鹞鹰的长鸣在秋风中传播得很远,一经人耳朵就让人灵魂都深感震栗;萧声也幽幽如同怨妇的呜咽,平坦的大地上竟是听不出这萧声的远近。 马上的骑者耳朵动了动,踩蹬下马,挺拔的身子扎在地上,仿佛一根笔直的标枪。 美人语气有些急迫了,道:“英雄偶尔也可以当一回车夫!” 骑者叹了口气,声音在风中有些发抖,“兔子贴着地面草皮逃走,只要一动,无数的飞鹰就已冲天而起,兔子就算疲奔于命,也难逃雄鹰俯冲那一爪” 他说着,已经舍了自己的健马,纵身跳上车辕上。这两匹好马已经套上车,嚼着辔衔,只待车夫抽一鞭子,踢一脚马臀,就会箭射而去。 美人低声道:“为什么” 骑者现在已经变成了车夫,车夫道:“两匹马总比一匹马跑得快些。” 马车跑的的确很快,比刚才的那匹马跑的快多了,过了很久,鹰唳已经远去,萧声却如同跗骨之蛆,时刻跟着这辆马车。 车夫脸上却没什么表情,他高声道:“你” 他说了一个字,却发现自己什么也说不出来,只能戛然而止。 美人坐在车内,虽然马车在快速的行驶,但车内却一点也感觉不到颠簸,她咬着绵软的嘴唇,道:“你是不是觉得这一切都是我做的?” 车夫道:“如果是你偷了我的剑,现在早就该去su zh一u了,何必还弄出这么多幺蛾子?” 美人道:“我看过你的床。” 车夫有些紧张,“干嘛?” 美人道:“那上面的痕迹,的确是绵竹堂独有腐骨尸香。” 车夫松了口气,道:“这种香一定很少见,很稀有。” 美人道:“知道这种香的人很少,能配置出这种香的更少,全天下只有绵竹堂才能配置这种香。” 车夫又狠劲抽了马臀一鞭子,他看着自己被缰绳磨得发红的手,脸色有些复杂。 车夫沉声问道:“你是不是绵竹堂的堂主戚红鹰?” 美人点头道:“说对了。” 车夫道:“你的意思是不是在说害我的人就是你?” 戚红鹰道:“绵竹堂并不只有一个人,但从来没有叛徒,可是,我从来没有发出对你不利的指令。” 车夫道:“所以” 戚红鹰道:“所以一定有人在假借我的名义向堂内的人发布假的指令,我这次来就是寻求你的帮助,和我一起戳穿他们的阴谋!” 车夫叹了口气道:“只怕你是害怕别人取代的你位置,而那个足以取代你位置的人让你感到棘手,你的位置既然岌岌可危,堂内的人自然也没必要服从你的命令。所以你是逃出来的,也不是找我帮助,而是来找我避难来了。” 戚红鹰笑了,好像对车夫的奇思妙想感到可笑,道:“就算你说的是对的,全天下那么多男人,为什么我非要找你个已不能用剑的废物?你多了三头六臂吗?” 车夫并未动怒,反而悠悠的道:“因为那个人就是偷了我的剑的人,想必他的能量势力都很大,这样的人全天下的男人都可以成为他的朋友,而只有我这个视剑如命,不惜发下毒誓的人才是那个人永远的对手,仇家。” 戚红鹰嘎声道:“这只是你的猜测。” 车夫道:“我的猜测一向很准。” 戚红鹰干笑了几声,没有说话。 日暮途远,原本笔直的官道也渐渐的变窄,变得扭曲,两旁的荒草渐渐湮没了道路,疾行马车的速度却依然没有变。 荒郊野外永远少不了庙宇,马车就停留在一座破庙前,静止的马车在如血残阳的照耀下,变成金色,仿佛镀上了一层金漆。 车夫跳下车辕,目光沉静的扫视着周围。 戚红鹰也下了马车,看着车夫,突然笑道:“你好像永远不会看眼前的东西。” 车夫道:“眼前的东西太醒目,自然有人帮我看。两旁的东西却隐藏的很深,我当然要留神。” 戚红鹰嗤笑道:“我就算看到了什么危险,也决不会告诉你!” 车夫道:“那你可就要小心了。” 戚红鹰问道:“小心什么?” 车夫道:“我如果看到了危险,也绝对不告诉你,你应该知道我发现危险的几率比你大得多。” 戚红鹰冷笑道:“如果别人知道天下第一剑是个这么小肚鸡肠的人,肯定会笑掉大牙。” 车夫忽然道:“你拉不拉屎?” 这话实在太过突兀,如果一个男人对一名女人,尤其是ěi nu,说这种话绝对是犯下了足以万箭穿心的大罪! 戚红鹰也不例外,她的脸就腾地一下红了起来,像是红色的苹果。 车夫点头道:“绵竹堂堂主可以拉屎,天下第一剑就不可以小肚鸡肠?” 戚红鹰的脸由红转白,道:“呵呵呵。” 她解释道:“呵呵呵就是你说没用的狗屁话一个顶十个的意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四章 拌嘴 太阳变红的时候,就是一天中最温暖的时刻,这个时刻人的呼吸竟有了白气。 张大真看着从自己嘴里呼出的白气,低声喃喃自语着:“看来这一晚会很不好过。” 破庙不大,进去就是庭院,庭院后就是大雄宝殿,但现在大雄宝殿屋顶漏了个大窟窿,泥塑镀漆的佛像已倾颓倒下 碎裂带着颜色的泥块硬的像是石头,张大真就枕着这硬邦邦冷冰冰的泥块,身下压着的茅草是从破庙的院子角落抱过来的。把茅草铺在地上,他就直挺挺的躺下去,浑身上下肌肉都变得僵硬,像是个尸体一样躺着。 戚红鹰站在庙门的地方,眼睛一边在看庙外的土道,一边在扫视着庙里的摆设。 不知怎地,她一看到张大真的样子心里就发堵,一点样子也装不下去,或许是因为自己说的每句话都骗不了他反而会让自己出丑,所以她干脆冷声道:“日头还没落山,你就要睡觉?你至少该吃点东西吧。” 张大真闭着眼道:“我想睡觉就睡觉,想吃饭就吃饭。” 戚红鹰笑了,道:“都说你脾气上来五匹马都拉不住,现在我是见识到了。” 张大真道:“那你是还没真正见识到我的脾气。” 说完,就有一阵响声传来,张大真眼睛仍然紧紧闭着,脸上却有点发红。 戚红鹰用怪异的腔调道:“我现在只有一个问题,人的肚子为什么会咕咕叫呢?你能不能告诉我?” 张大真冷声道:“肚子是肚子,我是我,你应该去问它而不是问我。” 戚红鹰往张大真躺着的地方走了几步,眼中带着讥讽的笑意,柔声道:“你是不是饿了,乖,说出来不丢人,姐姐这里有好吃的” 张大真突然从喉咙发出“咯咯咯”的声音,脸色也铁青一片,仿佛在忍受极大的痛苦。 戚红鹰慌了,急忙道:“你你怎么了?” 张大真的身躯抖动得更剧烈了,他模模糊糊的说出几个字,却很微弱,戚红鹰不得不贴近去听。 “我我”他的声音像是蚊子叫,戚红鹰急声道:“你你什么?你是不是中毒了?” 张大真突然一把抓住她的手,道:“我我不是中中毒。” 他突然用清晰的语声道:“我想要吐!” 戚红鹰脸色由白转红又转青,她气的几乎肚子都要破了,一把甩开他的手,冷道:“那你就吐吧!我看你胃里还有没有食让你吐!” 张大真的语气又缓和下来,道:“我得吃点东西。” 戚红鹰突然想到了什么,又娇笑起来道:“你好像没带干粮。” 张大真道:“出门匆忙,连盘缠都没带多少。” 戚红鹰道:“还好我带了。” 张大真附和道:“还好你带了。” 戚红鹰语气突然冷下来,“可惜我带的东西就算给狗吃也不会给你吃!” 张大真笑道:“我要吃肉。” 戚红鹰怒极反笑,“你最适合吃屎!” 张大真道:“我要吃马肉,你能不能拦住我?我脾气上来了自己都拦不住。” 戚红鹰面露惊讶之色,道:“你疯了?没有马咱们怎么赶路?除非你走着去长江码头。” 张大真疑惑道:“你是不是也要去长江码头?” 戚红鹰道:“废话,我们现在是一根线的蚂蚱,你到哪里虽然我管不了,但你也不能不让我跟着你吧!” 张大真道:“你是不是有钱?” 戚红鹰面露警惕之色,道:“有有一点。” 张大真笑道:“噫,那就对了。” 戚红鹰道:“哪里对了?” 张大真道:“我就算把两匹马全吃了,你不是还有钱买下一匹马?” 戚红鹰余怒未消,新怒又起,脸色变得发紫,满肚子的话竟然被她噎在了嗓子里。 马车本该停在土道旁,现在却一头扎进了破庙十多丈外半褪多高的杂草里;车子四周已插满了暗器,仿佛马车变成了一个刺猬。 一切都很异常,连马也很异常,车辕缰绳仍然套着两匹马,不过是死马。 张大真看着这两匹死马咂咂嘴,道:“省着咱们动手了。” 日头落山,黑暗降临。冷风骤起,一望无际的huáng sè杂草在凉风的吹动下哗啦啦直响,寂静的夜里,自己之前坐的马车就变成了这个样子,鼻子嗅着那马的血腥气,戚红鹰裹紧衣袍,感觉自己的胃已僵硬,喉咙也在蠕动,她就开始呕吐。 呕吐过后就是寒冷,一种直入灵魂的冷意深彻骨髓。她不自觉的往张大真身边靠过去,张大真却往前走了好几步,也不只是有意还是无意的,他蹲下身子,用手抚摸着马的伤口。 车厢上虽然布满了穿过的暗器和没穿过的暗器,但马身上却“干干净净”只有一个细小的血洞在马眼后两寸的位置。张大真凝重的道:“这是马的死穴,点中即死。” 戚红鹰眼中闪过一丝失落,道:“一般来说体积越小的暗器力量就越小,但显然这枚破开马的眉骨,打进马头颅的暗器力量很大。” 张大真道:“这就代表着发这暗器的人内力深厚道足以把这么细微的暗器使得这么有威力。” 戚红鹰皱眉道:“谁有这么深厚的内力,谁有这么精湛的暗器手法?” 张大真从车厢上扯下一根吕祖锥,道:“我只知道有一个地方的人能发出这种暗器。” 戚红鹰道:“哪个地方?” 张大真道:“唐门。” 戚红鹰试探着问道:“你能看出来他是谁?” 张大真摇头道:“唐门能做到这种事的人不少。” 戚红鹰道:“那” 她还没说完,张大真就不礼貌的打断她道:“但是追我们这么远还有余力做到这种事的,普天之下找不出第二个了。” 戚红鹰道:“到底是谁?” “是我。”这个冰冷的声音传出时,一只苍白的手就从紧闭的车厢里伸了出来,这手出来的时候就从袖管里的铁筒里喷出一股幽香。 这香气顿时让戚红鹰的眼瞳缩成针孔大小,她急声道:“这是腐骨尸香!快退!” 张大真动了,不过他没有退,而是身子猛地一转,挥动拳头,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打了过去。 这一拳比这只手出现的速度还快,也正好没有碰到那股令人香甜欲呕的香气,这只手猛地一抖,顿时密密麻麻的暗器就从他的袖子里飞向张大真打过来的拳头。 张大真的手也在空中极快的一个变招,他卷起大袖,挥舞之间,便已经将这些暗器裹进袖内。 这时,他的拳头也硬生生的打在了那只手的脉门,耳轮只听“啪嚓”一声,车厢内传出一声闷哼,接着竟然就没了声息。 张大真收回手,脸色也有些苍白。 戚红鹰目瞪口呆,道:“他他死了?” 张大真惨笑道:“你若是被我用内力打进脉门,不第一时间断掉手臂,也会像他一样心脉断裂而死。” 戚红鹰看了看仍然紧闭的车厢,冷哼道:“我倒要看看到底是谁敢擅自使用堂内秘器!”她跨过马尸,毫不在意那种血腥的味道,人如果执着于一件事时,对于其他事情都是可以忍受的。 她撩开帘子,看了一眼,发出一声低低的惊呼,接着就面色苍白的转过身。 张大真皱眉道:“你难道觉得他是绵竹堂的人?” 戚红鹰撤下帘子,道:“岂非不是?” 里面的人很面熟,张大真想了想,惊道:“毛树英!” 济宁城确实有有位万事通,叫做毛树英。 戚红鹰道:“他不叫毛树英,他叫马有才,是我的四大护法之一。” 张大真低声道:“但他也的确会唐门的暗器手法,唐门的门规甚严,难道他还是唐门的人?” 戚红鹰皱眉道:“我看他的那一抖袖袍,十几道暗器发出的手法并不太高明,就算是我,也是能发出那样的暗器的。你怎么确定他是唐门的人?” 张大真移到马车侧面,指了指车厢侧面,道:“你看看这上的暗器。” 戚红鹰走过来,脸上也露出惊疑之色,这车厢上的暗器密密麻麻不下百道,用途不尽相同的暗器却都能准确地找发出之后的落点,就算坐在车厢里的是个铁人也死无全尸了。 而且看这些暗器的形态和相同的力量,几乎可以确定这就是一次出其不意的偷袭。 戚红鹰沉声道:“这车已经停在这儿,傻子也该明白这车里十有没人呆着了,难道他想试试运气?” 张大真沉吟道:“马车内的空间很大,里面也能够住人。” 戚红鹰眨了眨眼,道:“我本来就是打算进车里睡觉的。” 张大真苦笑道:“车里应该会很舒服,至少比枕着硬邦邦的土块舒服的多。” 戚红鹰道:“可惜现在你就算给我一万两银子我也不会再靠近这辆马车一步了。” 张大真突然眉头一皱,喃喃道:“车里的空间这么大,他为什么要躲在这个显眼的位置?既然他暗器手法那么厉害,为什么我一下就接住了全部而不是被逼的手忙脚乱?” 突然他仿佛想到了什么,脸色刹那变得铁青,急声道:“小心!” 戚红鹰眼珠刚转过去,耳朵就听到仿佛有鸟在自己耳边鸣叫着。 那是暗器速度快到一定地步时穿破空气发出的声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五章 车马 马肚子破开个大洞,里面恶臭的脏器完全消失,只有一个奇异的机括木齿轮在缓缓绞合着。 这个机括像是船上的舵,转动咬合间,瞬间就能发出早已准备好的暗手。 张大真坐在地上,脸色苍白如纸,指了指地面,原本被杂草遮蔽的地面已经露出本来的样子,那是一个极微小的触发机关,只要人踩在上面,马肚里的机括就会被激活,从而发射出致命的毒针。 毒针就刺在张大真的手臂上,他的一条左手完全垂了下去,满头汗水,眼神却仍然明亮,他淡笑道:“马有才,果然有才。” 戚红鹰脸色苍白,脑袋像是被人用铁锤狠狠的锤了一下,嗡嗡直响,她就蹲在张大真身边,一对美目满含泪水,不住的抽泣着。 女人的泪水总是能博取男人的同情,因为很少有男人能分辨出女人是真哭还是假哭。戚红鹰的哭声中既有感动,也有痛心,还有点沾沾自喜,张大真为她挡了致命的毒针,这让她心里发酸,但有一个男人愿意不顾生命保护女人,这又让她有些窃喜。 但事实上是如果一个女人对男人没有感觉,就算这个男人为她死,她也不会皱一下眉头。因为他的死活,她根本就不在意。 张大真当然不知道女人的心思如同海底针,琢磨不得,他只觉得毒针上的du su已经顺着他的脉络涌上了肩膀的位置,左半边身子都快麻木了,他咬牙嘶声道:“你再哭,我可就真死啦” 戚红鹰急忙道:“我马车里有解毒的药,对了我先把你的肩颈穴封住!”她终于记起自己是绵竹堂的堂主,一只手迅速的在张大真肩膀上点两下,接着就快步向马车走去。 张大真轻笑道:“我可没有一万两银子给你,回来吧。” 戚红鹰瞪了他一眼,道:“什么时候了你还说这话!” 她本来想爆cu k一u,可是看到张大真浑身仿佛虚脱一般的状态,到嘴边的“狗屁”就变成了“这话”。 张大真的声音凝重下来,道:“回来,小心!” 戚红鹰听到了两声小心,第一声张大真为她负伤中毒,第二声她必须做出反应,于是她就突然身子向后倒折,同时衣袖挥舞间向四面八方喷出股股香气。 接着,她一双笔直修长腿就猛地踱向地面,整个身子如若飞鸿,轻飘飘的就倒退落回张大真身边。 耳边传来了张大真的声音,“嘿嘿,好” 她这一番动作累的连呼哧带喘,眼前却连一个敌人都见到,听到张大真的声音,更是脸色涨的通红,气的脑袋充血,狠声道:“你是不是故意戏弄我!” 她还想再说,但美目流转在张大真一动不动的身上,嘴巴张了张,终究没有多说什么。, 张大真沉声道:“马车的帘子下也有触发机关,你碰到就死。” 戚红鹰脸色一变,旋即道:“这我刚才怎么没有触发?” 张大真叹了口气道:“只怕对方已经算到你看到能发出腐骨尸香的人,肯定会亲自查看发出你们堂内秘密u qi的是谁,而你只是撩开帘子,如果靠近那个马有才一步,藏在另一匹马马肚子里的的机括就会被触发。” 戚红鹰语气有些发抖:“他们原本就是想杀我?怎么会这样” 张大真道:“岂非不是你知道的太多,意志不坚,能力又太弱?” 谁听到这种评价都会气的跳脚,戚红鹰却摇头道:“还有一点。” 张大真道:“哪一点?” 戚红鹰道:“紫轩经过蔡昌平的手,但并未落在他手中。” 张大真点头道:“光是知道这一点,对方就有足够杀你的理由了。” 戚红鹰这回没有靠近那两匹马,而是看着破开大洞的马肚子,道:“可是对方是怎么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往马肚子里安进这个东西呢?” 张大真道:“安装这机关绝对很费时间。” 戚红鹰道:“最少也要两个时辰。可我们来这破庙才一个时辰不到。” 张大真道:“那就说明一件事。” 戚红鹰道:“什么事?” 张大真道:“白马很多,但没有一丝杂色的白马实在少见,你为什么不看看那两匹马还是不是纯白的呢?” 戚红鹰走过去转了一圈,的确发现两匹马不是原先的两匹,道:“这两匹马被调包了,原来他是骑马追过来的。” 张大真道:“还是三匹马,一匹用来追人,两匹用来调换。” 戚红鹰皱起眉道:“两匹马安装上这机关还能活?” 张大真道:“当然活不了。” 戚红鹰道:“他追过来的时候难道要扛着这两匹死马?” 张大真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好像在看一个脑子不灵光的蠢货。 戚红鹰一跺脚,恍然大悟道:“肯定是有其他的同伙!” 张大真摇头道:“你知道的东西不管对谁来说都是绝密,追你的人绝不会超过两个。” 戚红鹰道:“那他们到底是怎么把马运过来的?” 张大真道:“当然是用车,马车。” 戚红鹰摇头道:“我可没见到马车。” 结果张大真又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她,指了指她身后,道:“那个有两个轱辘四块板子的东西叫什么?” 戚红鹰回头瞥了一眼布满暗器的马车,笑道:“这车我来时一直坐着,可从来没有两匹死马进来过。” 张大真道:“除非你来时坐的车和现在的车不是一辆车。” 戚红鹰这回惊讶了,道:“那我们的车,我们的马呢?” 张大真道:“马儿肚饿,缰绳又没下,它肯定带车去找食吃了。我们要走的时候莫非就会出现咯。” 戚红鹰哼了一声,她当然不会信张大真的说辞,转头看了看张大真,道:“马车不是我们的马车,里面当然也就没有解药。” 张大真道:“你有时候还挺聪明的。” 张大真每句话都快把自己逼到崩溃的边缘,戚红鹰咬着绵软的嘴唇,一跺玉足,语气仍然冷硬道:“再不服解药,你这条胳膊就要砍下去了!” 张大真突然道:“你听过独臂大侠吗?” 戚红鹰觉得自己的脑袋都要裂开了,道:“你知道你中的是什么毒?” 张大真道:“你知道?” 戚红鹰抓紧他已经发黑的手,抬起来放到他的眼前,凝重的道:“这是涂了金蟾蜍背上毒液的剧毒,三个时辰内没有解药,你必死无疑!” 张大真眼睛看着她的手,她的手很美,娇弱无骨,细腻修长,只是美中不足的是小指有一道小小的伤疤。 戚红鹰脸色发红,抽回手,张大真才淡淡的道:“看来我不至于现在就死,还能多活一段时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六章 其实没丢 马有才c马车c马的尸体,“三马”都没有再动,更确切地说是碰都没有碰了。 把这“三马”留在荒地里,张大真在戚红鹰的搀扶下走回了寺庙。 张大真这回没有躺下,而是背靠发黑的砖墙,目光停留在这个大殿正中的廊柱上。这根柱子年久失修,又因为顶上破了大洞,雨水浸泡,早已变得摇摇欲坠,破庙也变得岌岌可危。 他咂了砸嘴,道:“若是这庙突然塌了,咱们两个恐怕都要埋在里面。” 戚红鹰并不答话,而是露出焦急之色,嘴里不停念叨着:“解药解药解药” 张大真苦笑道:“你吵得我头都大了,我还怎么安心排毒。” 戚红鹰面露喜色,快步走过来,来到张大真身前,凤眼仔细的看着张大真,道:“你能运功解毒?”旋即她又失落下来,道:“那毒针上的毒是堂内比腐骨尸香du su还要强烈的金背毒,除了我随身带着的解药之外,天下再无药可治。” 张大真疑惑道:“你既然随身携带,怎么还会放在马车里?” 戚红鹰摇头道:“我下车时连兵刃都没带,怎么会带解药?。” 说着,她看着张大真,脸上竟然露出几分妇人的温婉,道:“你等着,我去找解药。” 张大真道:“你怎么找也找不到的,不找的时候,它反而会找你。” 戚红鹰皱眉道:“那马车什么时候来找我?” 她好像不论什么话都顺着张大真了。 张大真轻笑道:“睡睡一觉就差不多吧。” 他说话都有些吃力,面色苍白的像是白纸,戚红鹰看到他这幅样子,咬牙道:“不行,你千万不能睡。” 张大真笑道:“你放宽心,这毒纵然剧烈,但以我的功力暂时是可以抑制住它的,我们我们现在只有等”说到最后,他的语气都变得轻微许多,让人不得不仔细去听。 戚红鹰俯下身子,凑近他的脸,急忙道:“等什么?” 只有耳畔男人粗重的喘息还在,他的眼睛已经闭上,整个身体烂泥一样靠在墙上,仿佛已说不出话来了。 半晌,戚红鹰重重的叹了口气,喃喃道:“你如果就这样死了,你的剑可就永远找不回来了。” 张大真闭着眼睛,道:“不一定,不是还有你,你会帮我找回来的吧。” 戚红鹰面露戚色,道:“你救了我,我却救不了你;你死了,我我也” 她说不下去,又掩面哭了起来。 女人的眼泪不是总能让男人心软? 张大真咳嗽几声,向戚红鹰摆了摆手,示意她过来。 戚红鹰就靠近,张大真轻声道:“我有一个秘密要和你说。” 戚红鹰抽泣着,道:“我不听我不听,等你好了,一百个一千个秘密都随便你讲!” 张大真轻笑道:“你怎么这么傻,我跟你说的秘密当然是救我的秘密。” 戚红鹰这才破涕为笑道:“那你快说。” 张大真道:“我的紫轩,它其实” 戚红鹰道:“其实什么?” 张大真道:“其实它没有丢。” 戚红鹰道:“紫轩不是被人偷走了?蔡昌平摸过那把剑的事绝对不假!” 张大真道:“因为我有两把紫轩。” 戚红鹰面露笑意,道:“一把是故意被人偷走的,那把藏起来的才是真正的紫轩!” 张大真道:“我把它藏在我家后院的井里。” 戚红鹰目光闪烁,道:“井里?岂不是要被水流冲走了?” 张大真道:“井壁我还偷偷开辟一个空间,里面的高度与井水等高,紫轩放在那里我很放心。” 戚红鹰皱眉道:“你为什么不自己佩带,反而要把它藏起来?” 张大真道:“藏起来就是要应付现在这种状况。”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个x hà一弹一个火折子,道:“点燃它,就会有人把解药送给我,从济州府城过来,用不到三个时辰。” 戚红鹰点头道:“好!” 她就拿着顾曲直的x hà一弹和火折子走出庙外,顾曲直从头顶的破洞上确实看到了x hà一弹在黑夜中爆开,旋即闭上眼睛,喃喃道:“等,现在只有等啦” 过了一会儿,戚红鹰从怀里掏出蜡烛,把它们点了起来放在张大真身边,张大真看着这些蜡烛,眼中闪过一丝异色,道:“现在是什么时候?” 戚红鹰看了看天色,道:“戌时。” 张大真用右手拿起来,放在自己鼻子旁边点了点,仿佛在思考计算时间。 戚红鹰道:“你只能活一个时辰了,你让我放的x hà一弹到底靠不靠谱啊,他怎么现在还没来?戌时一过”她好像不忍心说下去,眼圈又红了。 踏踏踏,脚步声响起,庙外终于来了两个人。 一个老人,一个少女。 老人背着一把古琴,少女抱着一把琵琶,看样子是靠卖唱弹琴相依为命的爷俩。 老人脸上结满了老年斑,紫色的斑点覆盖了他整张脸,好在人们只听声音,不看老头的脸;少女面容清秀,亭亭玉立,可惜她的一双眼睛黯淡无光,却是个盲女。 戚红鹰轻声道:“是这两个人吗?” 张大真没有讲话,而是目光低垂不知道在想什么。 老人看了看戚红鹰和张大真两人,目光停留在张大真身上很长时间,才缓缓道:“天黑路远,来此暂住一宿,叨扰啦。” 戚红鹰面露警惕之色,冷冰冰的道:“我们夫妇二人也是远道而来,算不得叨扰,不过舟车劳顿,我丈夫疲乏得紧,只希望二位莫要发出太大声音。” 说着,她的目光停顿在老者古琴上片刻,就转身蹲在张大真身边轻声道:“这两人来历不明,我们就以夫妇相称。” 张大真也点头笑道:“好,娘子。” 戚红鹰啐了一口,“呸,油嘴滑舌” “既然要睡觉,老朽的琴音中正好有让人舒缓心情,放松身心的曲子,不如让老朽为令夫弹奏一曲可好?” 不等戚红鹰说话,老人就坐在地上,把古琴放在膝盖上,十根手指覆在琴弦上,准备弹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七章 盲女 琴音未动,琵琶先行。 一股悲痛,哀恸的声音就从盲女手里的琵琶响了起来,琵琶怎会弹奏出如此哀伤的声乐?张大真看着那个面无表情的盲女,在这僵硬的表情背后,是否也是一个夜深人静时泪流满面的脸? 一个盲女在这红尘浊世中挣扎活着,受的苦痛已经够多,何必还要把这痛苦附加在音乐之上,让人闻之落泪神伤。 或许,只有真正有着那样悲苦命运的人,才能够弹奏出这样悲苦的声音。 “停!”老人骂了一声:“爪子不想要了?” 盲女就用小指头勾起最后一根弦,发出“铮”的一声,接着就松开手,低下了头。 戚红鹰小声道:“你看她的手。” 张大真就看向她的手:十指修长,手背很细嫩,手心却很粗糙。 戚红鹰道:“这岂非不是无论多小的暗器都能抓得很紧,又不失灵活的手?” 张大真目光却瞥向那名老者,高声道:“老爷子为何还不弹琴?” 老者道:“老朽不会弹琴。” 张大真道:“不会弹琴,自然也就赚不了钱,那你为何要背着这么大个物事?” 老者道:“谁说这琴不能赚钱?” 张大真道:“琴不能赚钱,琴里面的东西却能赚钱。” 老者面露狠色,道:“果然什么都瞒不过张一剑的眼睛。” 说着,他突然一只手砸破古琴,古琴内部正是密密麻麻排列整齐的暗器。 听到古琴被砸破的声音,盲女流下了无声的眼泪,滴滴晶莹,连成珠串。 老者冷声道:“哭什么哭!这笔买卖做成了,一百张琴我也给你买!” 张大真道:“莫非你用暗器来shā rén,换取酬劳?” 老者摇头道:“我不会暗器。” 张大真道:“你也不是老人。” 老者就站起来,身体不再佝偻,脸色红润起来,整个人竟然摇身一变变成了一个中年男人。 这中年男人就从暗器旁拿出一只萧,这萧通体墨绿色,系着红缨,他拿在手里,一股儒雅可亲的气质油然而生,仿佛他本就该与这墨绿萧融为一体。 张大真道:“就是你一直跟着我,我知道你是谁了。” 中年男人“哦”了一声,道:“你不妨说说。” 张大真道:“你不过是个二流人物,还不配从我口中说出你的名字。不过我只好奇一件事。” 中年男人脸色变得有些发青,但仍然沉得住气,道:“你说。” 张大真道:“唐门七花,虽然每朵花都有残缺,但一手暗器却都足以挑战一流高手,如果我没猜错,你身边这位便是唐门七花里的唐花蕊。” 中年男人回头看了眼盲女,盲女一动不动,他露出满意之色道:“正是。” 张大真冷笑道:“我只好奇她怎么会跟了你这么个废物。” 中年男人脸色通红,他脆弱的自尊心与自卑感纠缠起来,嘶声道:“她个瞎子谁会要她,不是我萧七郎可怜她,她就在唐门那个鬼地方老死吧!” 萧七郎冷笑道:“嘿嘿,看你现在的样子,连动都动不了了吧!我现在就来了结你!” 他回头看向唐花蕊,道:“你不必出手” 张大真嗤笑一声,“你是怕她出手就没有你出手的份儿了吧。” 唐花蕊低着头,谁也看不出她在想什么。 张大真看了她一眼,随即就看到被气得脸色发红的萧七郎猛冲过来,仿佛发怒的公牛。 唐花蕊没有动,张大真没有动,就连戚红鹰也没有动。 萧七郎身形不慢,双足点地,跳在空中,手中的绿萧当头向张大真打下。 张大真被他打这一下,恐怕脑浆迸裂都算轻的。 张大真却猛地右手一扬,手里抓着的土灰就猛地扑向萧七郎。萧七郎显然也没想到张大真还有余力反击,但他也算久经江湖,用衣袖一挥,顿时那灰尘就被他打散,可这灰尘散去的一瞬间,一只手就闪电般掐住了他的脖子。 萧七郎的身体顿时就温顺的仿佛羊羔,扑倒在张大真脚下,张大真右手扣着他的脖子,冷道:“我就算只有一只手能动,你也不是我的对手。” 萧七郎面色苍白,那只是被掐住命门的自然反应,但他的眼睛却并未露出慌乱之色,反而道:“我当然不是你的对手,就算你中了毒,只有一只手能动,我们两个加起来也不是你的对手。” 被敌人赞赏才真的让人感到飘飘然,张大真脸上就露出满意之色,道:“我问一句,你回答一句。别忘了,你的命在我手里!” 萧七郎连忙点头。 张大真转头看向对峙盲女的戚红鹰,脸上也露出满意之色道:“如果你帮我挡住萧七郎,唐花蕊的‘漫天花雨’一出,咱们两个就都成筛子了。” 戚红鹰面露得意之色,道:“我这回是不是很聪明?” 张大真点头道,“你的确够聪明,聪明极了。”随即看向萧七郎,“谁派你来的?” 萧七郎颤颤巍巍从怀里拿出一封书信,他把书信摊开,上面明晃晃的三个大字。 京无尘。 张大真道:“好,我问完了。” 说着他就松开手,萧七郎眼光闪烁,突地用一拳向张大真左侧打来,他已经吃准张大真只有右手能动,刚刚放手,正是泄力之时,于是他这一拳就绝对万无一失。 结果这一拳就停在半空,萧七郎眼睛充满着疑惑不解,以及浓浓的错愕。 他的喉咙处多了一个针孔大小的孔洞。 这暗器刺进他的喉咙之后又闪电般回收,落回了唐花蕊的手里。生机消逝,萧七郎软软的倒下去,张大真这回语气有些惊讶了,道:“唐姑娘,你” 唐花蕊清冷的声音传来:“我的盲针万无一失,已刺进他的死穴,他断无再偷袭你的可能。” 说着,她叹了口气,道:“我们不过是相互利用,他借助我的暗器,我爱听他的萧声”她当然有所隐瞒,例如那古琴显然对她颇为重要,那萧七郎与她的关系,也绝非只是简单相互利用那么简单。 黯淡无光的世界里,还有什么比动人的声乐更让人高兴呢? 张大真也叹气道:“恐怕他真的杀掉我之后,就再不会与你为伍了,想必这才是你真正杀他的原因。” 唐花蕊僵硬的脸上露出一丝僵硬的笑意,道:“张公子有这样的眼力,妾身便不必多说什么了。” 她抱着琵琶,在地上摸索找到那几乎断裂的古琴,背在后背上,缓缓走向庙门。‘ 张大真道:“天色已晚,唐姑娘不留再次留宿一晚” 唐花蕊的脸上露出一丝凄凉:“对我而言,白昼暗夜,又有何区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八章 假与真 戚红鹰面露惊讶之色,道:“你的x hà一弹引来的就是她?” 张大真额头满是汗水,他现在已经一点力气都没有了,说话也有些有气无力,道:“你看他的伤口。” 戚红鹰就把萧七郎的尸体翻过看,看到他脖子上的伤口旁有一点白色的粉末。 戚红鹰眉头皱起来,低低的道:“这的确是解药。” 她用食指沾了那解药,伸手向张大真递过来,道:“快吃了它,吃了你的毒立刻就解了。” 张大真摇头道:“我不吃。” 戚红鹰面露怒意:“你疯了!再不吃你就要死,这可是解药!” 张大真道:“萧七郎脖子旁的是解药,你手指上的白沫子是毒药。” 戚红鹰皱起两道好看的眉毛,眼里仿佛要喷出火来,道:“你想说我当着你的面把解药和毒药掉包了?你怀疑我!” 张大真道:“你自己心里本就该很清楚。” 戚红鹰嘎声道:“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张大真岔开话头道:“我有个朋友,叫小黑,他和我说蔡昌平身边有一个人。” 戚红鹰道:“谁?” 张大真目光转向萧七郎身上的书信。 戚红鹰道:“京无尘?我听说过他,他在江湖上很有名。” 张大真点头道:“但他出名的原因不是因为他武功高强,也不是因为他轻功高明,主要是他足够谨慎,绝不给人任何推测出自己身份的机会。” 戚红鹰道:“这当然也是你的朋友跟你说的。” 张大真道:“他还和我说京无尘是个女人,他一说,我就想到了你。” 戚红鹰道:“天底下有一半都是女人,怎么我就是京无尘?” 张大真道:“绵竹堂,苗疆并没有这么个势力,也绝没有这么个堂口。” 戚红鹰道:“你难道没有亲眼所见?没有亲耳所闻?” 张大真道:“那是以前的张大真,现在的张大真更相信朋友,小黑说没有,那就是没有。” 戚红鹰叹了口气道:“就算是你最亲近的朋友也是会骗人的。” 张大真摇了摇头,眼中露出坚定的眼神,道:“他不会。” 戚红鹰深吸了口气,道:“你是什么时候发现我的?” 张大真道:“明知道对方是个用暗器的好手,你不该那么轻易的就踩中机关,也不该那么轻易就敢直接撩开马车的帘子。” 戚红鹰道:“除非我早就知道那里有机关,帘子里有死人。” 张大真摇头道:“我特意留了毛树英一口气,帘子里那个人本是不该死的,可是他却死了,而且死的很快,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本该不死的人却死了,肯定是有人不想要他活着说出什么。 戚红鹰冷笑道:“你告诉我他已经被震断心脉,实际却留了他一口气为了试探我,我只当是你畏惧腐骨尸香力量没拿捏对,他在那个节骨眼又不能活你不是说你只说真话?” 张大真看着她的脸道:“骗人的人不也是总该会被人骗?” 他继续道:“你的手法实在太快,就如同你翻手之间就把解药毒药对换,若不是多加小心,只怕也会被你这一手骗了过去。不过你倒也沉得住气,故意等到我的底牌全都用光,把紫轩的秘密告诉你才下了shā sh一u。” 戚红鹰苦笑道:“对付你,当然样样冒险,但我还是觉得若不是那个贱人救你,你现在恐怕早就去见阎王了。可惜她也让你失望了,因为跟着她来的还有她的情郎,更妙的是,她的情郎正是我安排来杀你的。” 张大真道:“你以为她没有发现你?” 戚红鹰道:“用小指勾琴弦的时候我就知道她发现我了,但她绝不会忤逆我这个做姐姐的。” 张大真道:“唐门七花,朵朵芳兰,但无一不是有些瑕疵,你的瑕疵就是小指吧。” 戚红鹰道:“我就是唐门七花的第一朵花,唐香兰。不然我怎么能这么轻易的找到萧七郎,我那个傻èi èi又怎么会这么轻易就离开这里?” 起伏不定的烛火映得两个人影子忽大忽小,忽明忽暗。 张大真出声道:“你本来是想要毒死我的,可是那壶酒却被送饭的小伙计偷喝了,如玉算盘打空,你只能犯险偷剑。” 唐香兰冷笑道:“那时候你没中毒,现在不也中毒了?” 张大真自顾自的道:“你计划被这个小虾米毁了,自然很生气,就把小伙计的尸体扔到树下,把果子都摘走混淆我的视听你以为我还是之前那个意志消沉的张一剑。” 唐香兰道:“金银兄弟吃的果子是从你那里的摘的。” 张大真胸有成竹的道:“对,我早就看出来了。” 唐香兰道:“金背毒很珍贵,我三年只能制作一点点。” 张大真底气有些不足:“小伙计小伙计胃里的也不能浪费,所以你顺便又把他带走了。” 唐香兰道:“废物利用怎么算混淆视听呢?” 张大真很干脆的道:“好,你把我说服了。” 叹了口气,张大真继续道:“戚红鹰这个名字当然是假的。” 唐香兰道:“你告诉我的秘密也当不得真。” 张大真道:“我很少说假话;现在你放了我,去那口井里去找紫轩,一准能找到,自己还不用白白丧命。” 唐香兰叱道:“我听你胡说八道!” 张大真笑了,带着几分讥讽,几分怜悯更有着几分悲伤,他悲伤的不仅仅是一个个体,而是悲伤为什么这世上的人偏偏总是要等到受伤之后才会悔悟呢? 他吸了口气道:“但至少金银兄弟,庞勇都是你指使的。” 唐香兰道:“金银兄弟当然贪恋金银,不管是用手里的银子,还是用梁王的宝藏,都可以驱使他们为我所用。庞勇” 张大真打断她道:“你这样的女人,想要控制一个血气方刚的男人绝不太难。” 美貌本就是女人的u qi。 唐香兰妩媚一笑道:“我可没有控制他,你难道不知道像我只需要动动手指,就有无数的男人跪在我的脚下?” 张大真面无表情,唐香兰的脸色也冷了下来,她已经明白,那些男人中不包括眼前的张大真。 唐香兰道:“可惜早在他杀掉李欢之后就已经喝了我特意给他做的鱼汤。” 张大真道:“鱼汤的味道很浓,把毒混在里面正好。” 她看了看张大真:“金背毒。” 张大真道:“窗外的人当然也是你。” 她道:“我和另一个人。” 张大真道:“真的是两个人?” 她道:“只可惜你永远也不会知道那个人是谁了。” 张大真露出笑意道:“因为他本该是已经死了的人。” 唐香兰道:“你猜出来了?” 李欢,只有是李欢。 张大真没有回答她的话,道:“既然窗外站着的人是李欢,那他当然不是被庞勇杀的,杀他的另有其人。” 唐香兰道:“谁?” 张大真道:“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九章 下一刻 唐香兰笑道:“我杀他干什么?我只和金银兄弟单线联系,与李欢见都没见过。” 张大真道:“李欢只是假意投靠我,他早已中了你下的毒。想要得到解药,只能听你的指使。带我去见金银兄弟,也是你的意思,既然金银兄弟死了,他又拿不到解药,庞勇只是你施的障眼法;三线我只要相信一线,这条线索就断了,我再想从这条线摸到你,实在难如登天。” 唐香兰道:“的确,金背毒是我的独门毒药,你就算知道他们是中毒而死,你想要顺着毒药这条线找我,一辈子也绝不会知道是我。” 张大真道:“可是当你得知从我院子里偷的那把紫轩是假的之后,我找不到你,你反而要找我了。” 唐香兰叹了口气,把嘴闭上。 张大真道:“我现在只想问一个问题。” 唐香兰道:“你问。” 张大真道:“高飞的鼻子是不是很灵?” 唐香兰摇头道:“我不知道谁是高飞,也不知道他的鼻子灵不灵。” 张大真道:“他的妻子你总该知道吧。” 唐香兰皱眉道:“他那种人怎么会有妻子。” 张大真嗤笑一声,转移话题道:“谁也不知道唐门的唐香兰就是最近江湖叱咤风云的京无尘,可惜我这唯一知道的,就要死啦。” 唐香兰突然娇笑几声,妩媚的道:“你可是姐姐的心头肉,姐姐怎么舍得让你死呀” 张大真苦笑道:“没把紫轩的下落挖出来之前,你的确不会让我死。但你如果不信的话,那我连我自己也不知道紫轩的下落了。” 唐香兰冷笑道:“你既然知道蔡大人经手的那把剑是假的,怎会不知真正紫轩在哪里?我劝你最好乖乖把真正的紫轩长剑交出来,否则” 张大真道:“他偷的那把剑当然是假的,因为我早就把剑藏了起来。” 唐香兰哼了一声,道:“京城的九千岁过寿,蔡大人便是他提携起来的人。现在银货吃紧,九千岁得过寿的当儿,发出勒令,如同一把悬在知府头上的利剑,若是拿不到梁王地宫里那宝藏,蔡大人就要人头落地” 张大真啧啧称奇道:“你个唐门的人竟然甘做鹰犬目张,这些死掉的一流二流人士,都是你动的手吧,鹰犬做到这个地步,张某佩服。不知道当你的身份暴露出去时,会不会被武林同道千刀万剐?” 唐香兰冷笑道:“你死了,谁还知道京无尘就是唐香兰?” 张大真道:“那你为什么还不动手?你早该明白我只有在你骗我的时候我才会骗你。” 唐香兰的表情僵在脸上,她觉得自己好像犯了一个错误,一个不可饶恕的错误。 张大真道:“你一路上有诸多时机杀我,可都顾忌我还有还手之力。就算我中了你说的金背毒,被刺了毒针,你想必也是要这个萧七郎试试我的。” 唐香兰道:“萧七郎是武林中排的上号的人物,中了金背毒的人,就算有泼天的功夫,也绝不会只凭一只手就能打败萧七郎。” 张大真道:“所以你认为我根本没有中毒,所做的一切都是将计就计,等你自己露出狐狸尾巴来你就更不敢动手了。” 唐香兰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意,道:“你在将计就计,我何尝不在将计就计?你看不出我在拖延时间?” 张大真道:“我看不出,因为我不知道你拖时间做什么。” 唐香兰道:“你难道闻不到一种味道?” 张大真道:“什么味道?” 唐香兰道:“蜡烛的味道。” 张大真道:“味道里肯定带着让人中毒的成分。” 唐香兰摇头道:“让人中毒的味道肯定都会或多或少带着奇怪的特殊味道,那是瞒不住老江湖的鼻子的,更别说是你,所以我只是燃了一种见效慢,但后劲极大的i yà一而已。” 张大真语气中带着一丝赞许,道:“也只有这种见效慢的i yà一无色无味,容易让人中招。”说着,他的眼皮已经半睁半闭,语气也让人感到深深的倦怠。 唐香兰冷笑一声,从怀里掏出一把短剑,却看到张大真那双锐利的眼睛,心里不由得一颤,道:“你现在在看什么?” 张大真道:“我在看那把剑,谁也不知道京无尘还是个剑客。” 唐香兰道:“只有使剑的人才明白天下第一剑到底有多厉害,对付你,我就算算好一切,最后还是要冒险一击。” 张大真道:“想必你不是真为了蔡昌平,为了那把紫轩,而只是为了杀了我而已。” 唐香兰媚笑道:“京无尘杀了张一剑,那天下第一剑的名头该归谁?” 张大真道:“当然是归你。” 敌人的奉承总是让人心情愉悦,唐香兰几乎把嘴角咧到耳边,她的确是在笑,笑得像是条刚刚咬死猎物的母狼。 张大真感觉胃里一阵涌动,强压下去想要呕吐的冲动,道:“既然如此,你还是怕我。” 唐香兰挥舞着手里的那把短剑,笑意止住,冷道:“我最不怕的一件事就是等。” 张大真道:“你当然可以等到我昏过去,但你可能还不知道你的时间非常宝贵,因为你也很快就会昏过去了。” 唐香兰冷笑道:“你以为我不会事先服下解药?还是说你其实是个呆子?” 张大真道:“呆子的鼻子是不是都不是很灵?” 唐香兰面色一变,道:“你没中i yà一?” 张大真目光明亮,身上仿佛又多了一股活力,一点也不像是中i yà一的样子,道:“谁知道呢?” 唐香兰脸色复又变回原样,媚笑道:“这岂非不是你的疑心计?” 过了很久,烛火即将烧完,烛泪聚在地上,红彤彤的像是流动的宝石。 庙外的风都已刮干,道边的荒草淅沥沥的声音消失无踪,万籁俱寂,仿若所有一切都陷入沉眠,张大真还是没有睡过去的样子,道:“你看不出我没中i yà一?你还在等什么?” 唐香兰的额头已经冒出细密的汗水,冷冷的道:“说不定你下一刻就会晕过去,我又何必犯险?” 张大真半靠在墙上的身躯动了动,揉了揉脑袋,一只手举起来还伸了个懒腰,眯着眼睛道:“你到底在等什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章 自选的结局 庙外传来车辚马嘶,接着就是爽朗的大笑,一个身影先是猛地从庙门飞过来,那身影娇小,一下就跌到唐香兰脚下。 张大真定睛看向那身影,惊讶道:“这岂不是那个盲女?” 门外那人走了进来,一只手抓着一把漆黑断刀,一只手提着一个包裹。朗声笑道:“这条母狗岂不是在等这个鬼鬼祟祟躲在庙外的女人偷袭你?” 看他的面相颇为年轻,嘴角时刻勾起,仿佛随时准备着笑。 唐香兰看着伏在自己脚下有出气没进气的师妹,脸色变得铁青,这其中竟然也包括了对这名盲女的怨毒,仿佛在怨恨她为什么迟迟不出手,又为什么把真的解药放在萧七郎的喉咙上,迫使自己犯险。 可看到那浑身上下只穿了一件麻衣的人,她的脸上却露出喜色。 她笑道:“果然是事事坐享其成的塞北飞鹰,你来得可真是时候!” 那人道:“你看我这把刀。” 他手里攥着的刀刀柄漆黑,刀颚漆黑,半截刀身也是漆黑无光。光是看着这把刀,就有种让人灵魂都被吸引的深邃吸力。 唐香兰抚掌笑道:“这是小黑的刀。” 那人道:“这刀现在却在我手里,代表什么?” 她想:当然是代表小黑告诉张大真的话已经泄密,而且蔡大人也制定了相应的“将计就计”,在自己的计划之外又套上了一层保险;这更代表着这把小黑视如性命的刀落到他手里,小黑自己也凶多吉少。 唐香兰却眉头一皱,道:“我却不知道蔡大人还有后手,他向来都很信任我。” 那人笑道:“蔡大人的确很信任你,我却不太信任你。” 他居然是自己来的。 唐香兰眉头一挑,扬声道:“你瞒着蔡大人做事,不怕他怪罪下来?” 那人笑了,冷冰冰的仿佛过体的寒风,带着七分讥讽,三分冷酷。 这笑声让唐香兰第一次产生事情不由自己掌控的情绪来,她只能道:“你都来了,为什么还要杀了我师妹?你看不出她和我是一伙的?” 那人道:“我当然看不出,她可是救了张大真一命。” 唐香兰道:“这是定下的章程,她是必然要出手,如果当时让张大真暴露出来,我们俩都得玩儿完!” 那人把眼睛瞥向张大真,咧嘴笑道:“张一剑,这么长时间不见面,你怎么越活越回去,被这她这种货色骗得团团转?” 张大真苦笑道:“高飞鹰,你应该早点给她看看另一个包裹里的是什么。” 高飞鹰笑道:“你不怕我把孙观的脑袋拿出来?” 张大真叹气道:“我以为他很能忍,那个蔡昌平义子拿着的名册都被他忍到了手,没想到” 高飞鹰道:“没想到他在土里忍了三个月,在大漠里走了七天,这份名册还是落到我手里。” 张大真道:“因为你比他还能忍,你是能在臭水沟里泡三天,水刑两天两夜都不吭声的人物,这名册到你手里我早已想到了。我只是没想到你突然转了性,愿意帮我这个忙。” 高飞鹰道:“这名册很重要。” 张大真喃喃道:“只有馨兰知道这件事,就是她交给商平的” 高飞鹰道:“他们两个想必已经死了。” 他止住他们两个的话头,两个死人的确没有谈论的价值。 张大真点头道:“你是因为我给你这名册的消息,才肯出手帮我的?” 高飞鹰笑道:“其实我更想看看你现在是不是还不能使剑” 张大真道:“不能。” 烛火熄灭。 唐香兰脸色变了,变得苍白无血,对张大真嘶声道:“你们早就认识?他他怎会来此?” 张大真艰难的露出一丝笑意:“x hà一弹难道不是你亲手放的?” 唐香兰道:“你不是故意在骗我?” 张大真悠然道:“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世间的事谁又说得清呢。” 他继续道:“我早就说过你的时间非常宝贵,你偏偏要等,殊不知你等的越久,我就越安全。” 说完他就一头栽倒在地上,五官因为痛苦而扭曲,汗水蹭蹭的往外冒,喘气也时断时续,脸色变得青紫一片,显然是中毒至深的现象。 唐香兰惊道:“你你怎会” 高飞鹰看他的样子叹了口气,道:“他恐怕是事后诸葛,一切都是他中毒之后才反应过来的。他能装到现在,都快比得上唱戏的了。” 张大真咬牙嘶声道:“我只是好奇她连兵刃都没带为何会带蜡烛” 唐香兰倒退数步,低头看着破碎的瓦片,道:“高飞鹰,你放了我,我替你在蔡大rén iàn前美言几句,不让张富岭治你的罪!” 高飞鹰道:“哦?那个张大人就叫张富岭?你们用一纸罪状逼我来杀张大真顶包,我却没想到这济州府还有第三个人能闪电般杀掉吴重山。” 他看着唐香兰手里握着的那把短剑,道:“杀掉吴重山的人想必就是你了,你若是帮我” 唐香兰见他有几分意动,急忙道:“这个好说!吴重山的死已经放出话来是你杀的,江湖中人好勇斗狠,塞北十八路绿林强人,他结交的英雄豪杰不知多少,排帮帮主还是他的丈人” 高飞鹰打断她的话,道:“你觉得我会怕这些人来找我报仇?” 唐香兰呼吸变得急促起来,仍然脸上带着冷笑,:“你的确不怕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若蔡大人向九千岁说上几句,你认为自己一个人能挡住东厂番子手里那几千把快刀?杀了我,你也活不了!” 唐香兰眼中有露出迷离之色,道:“你应该明白,我与蔡大人的交情,他非但不会怪罪你独断专行,梁王地宫的宝藏,还会分你一份!” 高飞鹰笑道:“好,太好了,你这条母狗伺候的蔡昌平很舒坦,你说的话他一定会听!” 唐香兰低着头,眼中怨毒之色一闪而过,但抬起头的时候却露出哀伤的表情:“我也是被他强迫,我怎么会自甘下贱去服侍一个老头子我喜欢的,还是还是,”说着,她的眼圈就红了起来,仿佛要哭出来的样子。 高飞鹰笑道:“可惜你今天哭的实在太多,眼泪已不够用了。” 唐香兰后退着,不慎踩中一个瓦片,整个人立刻栽倒下去,露出嫩白如玉的脚,身上的衣衫也裸露大半,晶莹的玉体配合她那双楚楚可怜的表情,端的是如同风中浮萍,让人忍不住去爱惜。 高飞鹰眉头一动道:“如果你用你的浮萍剑法,她会不会说真话。” 张大真不知何时已经坐了起来,虽然脸色仍然不好,但刚才与唐香兰对峙时遭到的毒性反噬已被他用内力压了下去,他轻声道:“聪明的女人从不会说谎,因为她们知道谎言是一把双刃剑,伤人伤己。” 高飞鹰嗤笑道:“这世上不撒谎的女人要么太丑太老,要么太蠢太傻,至少我还从没见过哪个聪明漂亮的女人不撒谎的。” 张大真道:“你说的撒谎是她们自卫的一种手段,我说的撒谎,是她们伤人的一种u qi。所以此说谎非彼说谎。” 高飞鹰道:“你很了解女人?” 张大真自嘲道:“自认为了解女人的人岂非都会被女人骗得很惨?” 两人同时笑出了声。 高飞鹰扔掉手里的包裹,一颗中年男人的脑袋就滚在张大真脚下,道:“这位大人也为怎么处置这个笨女人头痛呢。” 那颗头颅虽然已经满是血痂,但从乱发中还是能看出他的本来模样。 张大真轻笑道:“不管怎么头痛的人你都有法治。” 高飞鹰一脚踢飞那颗头颅到唐香兰面前,笑道:“飞鹰义诊,治病不收费!” 头痛他收头,手痛他就收手。 唐香兰却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了。 她当然是逃了,她也当然不敢动手,因为她知道高飞鹰的剑有多快,快到足以在她动一根手指之前就隔断她的喉咙。 但两个人都没有露出惊讶的表情。 张大真道:“她看了眼瓦片。” 高飞鹰道:“烛火已灭,没有月光她怎么看得到瓦片?” 张大真道:“月光是哪里来的?” 高飞鹰指了指头顶,大笑道:“当然是头顶的大洞。” 张大真道:“岂非每个人都会给自己留条后路的?” 高飞鹰道:“若被人提前发觉的后路还硬着头皮走,难道不是在自投罗网?” 张大真叹了口气:“若非她等得那么久,又怎么会是这种下场。” 高飞鹰嗤笑道:“若非蔡昌平想着过河拆桥,鸟尽弓藏,又怎么会人头落地?” 张大真皱眉道:“小黑” 高飞鹰拿起那把黑刀,道:“这刀上还有血迹。” 漆黑的刀身上血迹明显,猩红一片。 张大真道:“这把刀主人肯杀的绝不是牛羊猪狗。” 高飞鹰道:“死在这把刀下的是一个人,这人咱们两个刚刚见过。” 蔡昌平头颅上的五官贴在地上,五官惊惧莫名扭曲在一起,粉尘泥巴粘在脸上,显得有些滑稽,反而说不上吓人。 张大真道:“这把刀让他浑身罪恶满手血腥,舍弃,难道不是对他更好?” 高飞鹰凝声道:“人若是能卸下禁锢自己的枷锁,斩断自己的心魔,再珍贵的东西又有什么舍不得。” 张大真吸了口气,道:“他们死的不冤。” 高飞鹰踢了踢生死不明唐花蕊的身体,本该有进气没出气的盲女此刻却悠悠转醒,揉着脑袋,嗅着血腥味,脸色变得苍白起来。 高飞鹰道:“只要尚心存善念,就应该活着。否则哪里去给你找解药?” 张大真淡笑道:“人的结局岂非都是自己选的?” 庙顶的破洞外,一群大雁在圆月下飞过。靠前的那一只大雁浑身伤疤,但淋在月光皎洁的光辉下,反而说不出的清冷高贵。 高飞鹰抬起头,指着头顶不停发出鼓舞同伴叫声的鸿雁,大声道:“它的结局不也是自己选的?” 张大真满脸笑意用力点头 洁白如纱的月光抚着两匹通体雪白的健马向前飞驰,窄道在前方已越来越宽,大雁在阔道上空高飞,两匹马上的骑者也仿佛在追着那南飞的雁。 一人道:“你为什么要找一把没有丢的剑?” 另一人笑道:“我岂不是被找的一方?” 一人大声道:“那么到底是剑在找人还是人在找剑?” 另一人悠然道:“剑找人,人就躲起来,人找剑,剑就藏起来咯~” 两名骑者相视一笑,马蹄扬起的漫天飞尘遮蔽了两人的身影,转眼间就消失在了朦胧的夜色中。 (本卷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章 生死相随(一) 沿着南直道走十五里,就是泗水县,济州府周围的商旅大多在这里坐船,顺着济河路过大野泽到长江渡口,之后再各走各的。 泗水码头熙熙攘攘,在这里过活的人大多都是出苦力,因此这里也就捞不到什么钱,胥吏不愿意管这里,宁愿充当此处黑恶势力的保护伞。 于是这个码头也就自成了一个小社会,这个社会法律意识淡薄,真正想要在这片活得下去,重要的是拳头,更重要的则是眼光。 两个獐头鼠目的男人坐在阴暗的角落,虽然这个角落昨天刚刚放完臭鱼烂虾,现在的味道几乎让人作呕,但他们两个却仿佛根本闻不到,四只眼睛死死盯着站在码头边上的两男一女。 “这两个点子不像是易与之辈,达子,撤吧。”其中一个眼睛瞟到那个浑身上下只穿着一件麻衣,手里还握着一把无鞘长剑的人,眼中闪过一丝畏惧。 被称为达子的另一名男人对自己的眼光很满意,听到同伴的话,冷笑道:“你看那个穿着青衫绸衣的人,脚步虚浮,气短脸青,一看就是个药罐子里泡的痨病鬼;那个老大指名要的美人儿是个瞎子,唯一需要咱俩动点心思的,也就是这那个脑壳不正常的怪人。” 山东的秋天这么凉,这个人只穿一件麻衣,的确是奇怪;人们总是下意识的避开这类人,就算是这位在码头上滚过刀的主儿在摸不清对方底细的情况下,见到他那把寒光奕奕的剑也有些打怵。 那人的语气有些虚,道:“那个怪人我看可最好不要轻易招惹,真动起手来,我能感觉出来,咱们一准不是人家对手。” 达子摇头道:“你真拿我傻呀,咱俩就负责盯梢,对付这人我可不会冒头立功,一不留神把自己命搭进去,我找阎王爷去哭?” 这两人逼良为娼,放印子钱的事情没少做,就是shā rén手头见血这种事也是有的,但能在这码头混的并不是心黑手狠就能吃得开,最重要的就是知道什么人能动,什么人不能动。 例如这三位,光是站在那儿就鹤立鸡群,就算没有仆从亲随,可达子却觉得这三位的气场比那什么员外大佬强多了。 这样的人当然动不得。 穿青衫绸衣的,当然就是一脸病态的张大真,他低低咳嗽一声,身后传来盲女的声音:“张大侠,你上船以后,只要按时服药,这金背毒半月之内就可痊愈。只是有一点你要切忌,万万不可在这半月内动武,否则气血逆流,冲开用药物固定的窍穴,这du su就再难以根除,毒性反复,会一次比一次严重。” 张大真点头道:“唐姑娘说的是,张某记下了。” 高飞鹰搓着手在旁边直跺脚,好像很冷的样子,但看他挤眉弄眼的看着张大真的样子,却不太像真的就那么冷。 张大真不由得面露苦笑,自己这个朋友比自己怪得多,如果是自己,是打死也不敢勾搭唐门中的女子的。 高飞鹰压低声音道:“今天很冷。” 张大真道:“天气很冷,你却不冷。” 高飞鹰道:“我难道不是人?你难道看不见我只穿了一件麻衣?” 张大真低声笑道:“在女rén iàn前,你还会冷吗?” 高飞鹰道:“那要看什么样的女人。” 张大真道:“最好是炉子一样女人。” 高飞鹰叹气道:“那我一定不会冷了。可是” 张大真道:“你说。” 高飞鹰大声道:“天色至少很晚了,你为什么不找个客栈住下等明天再走?” 他几乎都快把眼睛挤出来,张大真还是沉默没有回答,他实在没辙,干脆拍了拍胸口,发出“笃笃”的声音。张大真搭了一眼天色,现在日正当空,距离太阳落山还早得很,他违心的道:“天色确实晚了,咱们不如就依高兄所言?” 唐花蕊冷道:“天色晚不晚我自己心里清楚,我眼瞎耳朵可不聋。” 周围装卸货物的声音像是下了锅的活鱼。 高飞鹰灿笑道:“唐姑娘,你这就说笑了,我们两人还能骗你不成?明天,明天我就摆两桌宴席,一桌为张兄送别,一桌为唐姑娘赔礼道歉” 唐花蕊道:“师姐作恶多端罪有应得,我蒙了心志你若不打我一掌,我就险些误杀好人铸成大错,你犯不着赔礼道歉,要说赔罪,应当我向你赔不是才是。” 高飞鹰哈哈大笑,道:“唐姑娘这样明事理而又爽利的女侠可实在是世间罕有,高某生平遇见的女子中,你是第一个值得我敬佩的女侠!” 从唐花蕊手里接过破琴,琵琶,高飞鹰笑道:“唐姑娘,我刚给你买的琴弦,回头我给你续上?” 唐花蕊手指轻轻抚摸着被高飞鹰抱在怀里的古琴,脸上僵硬的表情有了一丝波动,道:“不必,这琴破成这个样子已经废了,回头把它扔了吧” 高飞鹰朗声道:“高某愿意代劳。” 他这几个字说的抑扬顿挫,像是唱戏,两边人都把异样的目光投向这三人,高飞鹰早已习惯这等目光,张大真看了看被好友攻略中的唐花蕊,心里觉得这两人竟然说不出的般配。 一个我行我素,不在乎任何事情的男人当然也就不在乎她的目光是否明亮。 不过前提是,双方都要付出真感情。 高飞鹰张大真想到他的身份,与他认识三四年,他真动感情的也只有一个,而那个人,也是两个人心有默契不愿重提的存在;他若只是玩玩,对方又当了真,那这头飞鹰,还能不能扑腾起来可就两说喽 江湖儿女情长理短,唐门七花虽然并无血缘关系,但情同姐妹,就算唐香兰做出泼天的祸事,不是押回唐门按门规处置,而是被一个外人杀了,她又怎会无动于衷?若不是真对高飞鹰有心,张大真想,她是绝不会轻而易举総ui dǎng瞿欠碌幕暗摹?br /> 既然说这种话,之后恐怕她还要向其他姐姐磨嘴皮子这样的感情,张大真也不由得想起远在广陵的佳人,她对自己的感情只怕不弱于此,只是,自己虽然对她没有动心,但既然做下承诺,若是不给她个交代,自己心里也过意不去。 一路无话,码头旁边的客栈三人都没有去,以他们三人的武艺倒不是怕事,而是那种地方龙蛇混杂,一旦沾上什么事就黏住你让你不好脱身。 当下三人去得是泗水县最好最大的一家客栈。 看着三人的身影消失在客栈的门内,达子和同伴脸色都有些难看。 “这家客栈东家是京城里的大官,就算是老大,也不好在那里生事”同伴低声道。 达子想了想,道:“老大的意思坚决,怎么也要把那个盲女掳了去,咱们盯住了,老大估计今晚就要动手,眼珠子放亮了,出了差错,咱俩都得完蛋!” 那同伴被他骇的一哆嗦,旋即又嘟囔道:“老大最近也不知发了什么风,专挑那些不好惹的人下手。” 他们两个藏在暗处的木屋里,却陡然听到了笑声。 笑声的主人就站在他们身后,达子瞳孔紧缩,大声道:“你是谁!” 这个人的脸上笑出两个浅浅的酒窝,像是个孩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章 生死相随(二) 本该是三间上房变成了两间上房,在客栈里用过饭,高飞鹰自告奋勇替唐花蕊守门,说怕有宵小之辈冒犯佳人,张大真觉得那个“宵小之辈”是谁还说不准,但说到冒犯佳人的话这里就有一位大活人。 张大真坐在屋子里细细听着隔壁的声音,隔壁传出几声响动之外就再无其他,这至少让张大真放心,若是这个时候这个好心替自己解毒的盲女出了什么事,自己也于心不安。 到了掌灯的时候,高飞鹰领回来一个身材瘦小,但眼睛里却灵气十足的小姑娘,她显然是刚洗漱完毕,脸蛋焦黄,像是那种肝病的暗huáng sè。 老江湖当然都能看出她是特意化的妆,江湖儿女行走,总是要多分小心。 张大真看她身材娇小,走起来像是一阵风,低声对高飞鹰道:“小旋风,皮猴子?” 这两句都是下九流的行话,一个是指扒手,一个是指盗贼;那小姑娘却把眼珠子一瞪,道:“你才是皮猴子!你全家都是皮猴子!” 高飞鹰嗤笑道:“小猴子长着一双顺风耳,没长着一对好眼睛?你看不出他是谁?” 小姑娘愣了愣,旋即冷笑道:“他看样子就是坏人,今天晚上我就给他发帖。” 张大真来了兴趣,道:“发帖,发什么贴?” 高飞鹰急忙做势捂住小姑娘的嘴,道:“这地方当心隔墙有耳,你这莽莽撞撞的性子,以后可真得改改。” 小姑娘挣开他的手,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就转身离开。 高飞鹰走进屋里倚在靠墙解开腰边系着的水囊,打开木塞举起来就往嘴里灌,好不容易大喘口气,道:“唐姑娘一路行走多有不便,有个小丫鬟伺候她,不仅说话有个伴,还能伺候着她。” 高飞鹰办事向来狼性,张大真也不问他从哪儿找来的这么个小瘦猴,等到他领着这个小姑娘去认门,唐花蕊没有扭捏,对小姑娘说的话也算明白清楚,小姑娘自称无依无靠,当然愿意跟着唐花蕊,至于之后的事,就不能不提了。 张大真回到房间,坐在床上吸了一口气,道:“你打算怎么安置她?” 高飞鹰眉头一动,道:“她要回唐门我就送她回去,要是愿意跟我,我也不能许诺什么,只能保证好心待她” 张大真叹了口气道:“女人最想要的是什么你难道不知?” 无非是安稳二字。 高飞鹰避开这句话,道:“我在辽东做过夜不收你是知道的。” 张大真道:“你当然是为了那本名册。现在名册到手,往上一递,事情就完了。” 高飞鹰摇头苦笑道:“这名册当然是要往上递的,可是递给谁,谁能看,至始至终只有一个。” 张大真道:“所以你还要去趟京城。” 高飞鹰道:“纸包不住火,魏忠贤得知这名册被夺是早晚的事,我要尽快动身。” 张大真道:“皇帝动了肃清阉党的心思,少不得一批野狼饿虎。” 高飞鹰道:“如果不借这次东风,再想要杀那条老狗就很难了。本来我孤家寡人,孤身进京不算什么,夜探乾清宫于我来也说不过毛毛雨,可现在有了她,我当然不做野狼饿虎忘了我的绰号?” 张大真道:“塞北飞鹰?” 高飞鹰道:“情况不好飞走就是,我可不愿意给官家当马前卒。只要搬倒逼死我父母,害得我家破人亡的魏忠贤一党,我立刻就走。” 张大真道:“大太监要倒台,你肯定立大功高官厚禄你都不要?” 高飞鹰冷笑道:“那也要真有才行。” 说着,他眼中闪过一丝冷光:“飞鸟尽,良弓藏,这事如果他真要做,我不介意豁出这条命学学你那个小朋友。” 张大真不置可否的笑笑,转而道:“那名册上当然是有蔡昌平这三个字的。” 高飞鹰道:“这名册所记,魏忠贤的党羽里,这三个字还排在最前头。” 张大真皱眉道:“那你还敢在这里留一晚上?人家想必这时候正拿刀往这里赶呢。” 高飞鹰道:“不会,动手的是你那个小朋友,他已经被我安排去了海外;京无尘最近还在shā rén,他们一时半会儿找不到这里,我也有些事要处理” 张大真皱眉道:“京无尘已经死掉,现在shā rén的又是谁?” 高飞鹰道:“京无尘的手法很快,但其实根本不会剑法。” 张大真道:“她本就是唐门的人。” 高飞鹰道:“手法和唐门类似的人有许多。” 张大真道:“例如” 高飞鹰道:“神偷三只手,他欠我一个人情。” 张大真道:“听说他在神龙教过得滋润,人越安逸,身手就越稀松,你不怕他被制住反而把你吐出来?” 高飞鹰道:“好在他还有个孙女,身手不在他之下,也不像他老的掉渣。更妙的是她年轻得太想出来闯荡江湖了,她爷爷最近新抱了孙子,对她也就没那么管。” 张大真笑道:“这个假京无尘当然要和唐花蕊在一起才能以假乱真。” 高飞鹰道:“这只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你难道看不出?” 张大真诧异道:“那个皮猴子还想学暗器?” 高飞鹰苦笑道:“她是她,她爷爷是她爷爷,总不能一点好处不给,让人家白玩儿吧。” 张大真笑道:“你算是拿住唐姑娘了。” 高飞鹰道:“深点的暗器手法,像是漫天花雨那种绝技,她当然不会教,但那一手飞瀑流星针,你也不是没中过,足以抵得上让她忙活的酬劳了。” 张大真嗤笑道:“就那一抖手腕的功夫,她这个岁数十年也学不来。她就算猴精,也就是个小鬼,等长大了明白过来你给她画的是一张十年大饼,你看她不把你吃了。” 高飞鹰没有被识破后的尴尬,灿笑道:“唐门规矩多,我是真想跟唐七过,早晚肯定是要去一趟的,到时候总不能她的手法先抖出去吧。” 张大真想了想,道:“那你应当早点安置好人家,自己也快点动身。这名册越早呈上去越好,有了这名册,朱由检想要一网打尽,也绝不是空谈。不过,早晚东厂顺着蔡昌平这条线摸到你,你那时还没把这名册呈上去,木未成舟,档头番子能放过你?” 高飞鹰当然知道揣着这名册的时间越长就越危险,他沉声道:“我就是这么想的,今晚上留宿在这里只是个借口,白天已经有人在瞄我们,趁着天黑,我们现在就得走。” 张大真道:“今天白天跟着那两条尾巴不像是东厂的人,他们没那么弱。” 高飞鹰道:“有备无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