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古绝恋之尽余欢》 《上古绝恋之尽余欢》正文 第一章:逃婚的公主 一向平静得不能再平静的西荒最近出了件了不得的大事。 白民国国主为了替自己的继承人求取肃慎国嫡公主,竟不惜将昔日白民赫赫有名的白肃白大将军的孤女嫁给自己的继承人做妾。如此大费周章,是为了给那肃慎国主一个面子。 不曾想大婚之日,作为苦主的新嫁娘却掀了红盖头,当着洪荒万族的面,责问那高高在上的白民老国主。 “我曾听闻贤明的君主爱护他的子民,厚待他的臣子。如今西荒有难,白民作为西荒的大国之一,自当肩负起保卫西荒的重任。白鹿以为拿起武器面对敌人乃是勇士的作为,却不曾想在白民竟是将有功之臣的遗孤当做稳固盟约的棋子此等做法视为保卫国土的良策,白鹿活了这二十多年,当真是孤陋寡闻了。” 西荒与北荒常年因为领土之争征战不休,近年来北荒势力大幅增长,西荒诸国岌岌可危。白民和肃慎作为西荒两大大国,对西荒的存亡起着直接性作用。蒙鸿至今,联姻一直是维系国与国之间最有效的方式。于是乎,白民国主便向肃慎提出了联姻,希望能够替白民的继承人求娶肃慎的嫡公主作为王子妃。 肃慎国主一向是个好面上功夫的,面对白民的联姻要求竟是不假思索的拒绝了。理由是白民王子年纪尚轻,又不曾娶过妾侍,恐不会心疼人,委屈了清嘉公主。白民使者是做小伏低,磨破了嘴皮子才让那肃慎国主松了口答应了联姻,但条件是在清嘉公主正式嫁过来之前,白民王子要先娶了白民白肃大将军的孤女做妾,练习练习为夫之道。 此消息一出,整个大荒都炸了锅,这不是明摆着说白民王子不行嘛,况且洪荒万族都知道,白肃大将军的孤女白鹿乃是白民老国主最疼爱的公主。肃慎国主提出这么个要求,简直是不知好歹。至于那个不知好歹的肃慎国主为什么会提出这么个不知好歹的要求,都说了,肃慎国主一向是个好面上功夫的。 白民一向以有肚量的大国自视,于是乎一向有肚量的白民面对肃慎那个不知好歹的国主提出的不知好歹的要求表现得十分的有肚量的答应了。 洪荒万族一时间惊掉了下巴,纷纷感叹白民国的有容乃大。却不曾想被那白民国主指婚给继承人的白鹿原是个女中豪杰,硬是在大婚之日差点没把喜台给拆了,竟还当着洪荒万族的面讽刺白民国主,真真是一代不怕死的巾帼英雄啊。 高台之上的白民老国主气的吹胡子,朝那喜台之上拆凤冠的新嫁娘呵斥道;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你身为白民的公主,就应当为白民做出牺牲。能够嫁给白平做妾日后服侍清嘉公主,是你的福气。” 白鹿此时已将头顶那顶凤冠拆了个稀巴烂,闻得白民老国主此语,白皙的脸庞上浮出一个不屑一顾的笑,那样一个清冷的笑,硬生生让她笑得迷倒了众生。 “福气?那这福气还是让给那肃慎公主罢。” 随手将那凤冠一扔,朱唇含指发出一声清亮的哨子,人群中腾飞起一只乘黄,直奔喜台。莲步轻点跨上那乘黄之背, 白鹿就这样,当着洪荒的面,毁了帝王的婚约,乘着阿黄离去,留给众生一个嚣张的笑。花白胡子的白民国国主气得翻了哮喘的老毛病,那个丫头,让他在洪荒万族面前丢尽了脸。无奈之下,只好两眼翻白昏死过去。“送国主回去休息。” 苏白平处之泰然的打点一切,好像刚才被新娘子抛弃的只是他的一个朋友。花台下的姑娘们楞了楞,缓过神来立马拿出袖子里的铜镜将自己方才哭得稀里哗啦的妆补一补。 “大家远道而来参加白平的婚礼,白平在此不胜感激。今日之事,大家承白平一个人情,就当做来我白民国看看风景,游山玩水也可。白平在正殿设下盛宴,晚上还会有篝火晚会,大家可自行玩耍。招待不周,还望海涵。” 能够这般安之若素的对待自己被悔婚的事实,这洪荒中除了苏白平再无二人。花台下的议论随着苏白平的安顿渐渐消了下来,众人随着白民国的仆人去了正殿用餐,饭后便自娱自乐,好像就真的只是来白民国看看风景。 苏白平站在蓝天下,凝望着天际阿黄飞过留下的白色的云海,嘴角勾起浅浅的笑,待飞过白民国的边界,阿黄落在白民国与肃慎国交界的一片林子里。有繁星漫天,清风微凉。白鹿坐在一棵百年的酸枣树上,倚着树干看月亮,树下阿黄睡得正香。 “小阿黄,以后你可就得陪着我颠沛流离了啊。” 白鹿望着天上的月亮露出轻松的笑,放松四肢伸个懒腰,靠在树上睡觉。 “你听说了吗?昨日玉公主从大婚上逃走了。” “果真?这件事虽说是老国主做得过分了些,但玉公主就这样逃婚了也未免太不给老国主面子了。” “可不是嘛,我听闻昔日白大将军带兵攻打北荒,眼看就要全军覆没了,他硬是不撤退,最后战死沙场。白家人,终究都有些傲气的。” “他们上面的事岂是我们这些下等人能够谈论的,快歇了嘴皮子回去罢,误了晨练,又得被罚了。” 白鹿在树上翘着二郎腿,看着那两个小兵方便完扬长而去的背影,当然,那两个小兵方便是白鹿还是表现出了一个女子该有的娇羞拿手挡住了眼睛。 这是白民国与肃慎国交界的地方,有许多的白民兵和肃慎兵混杂在此,白鹿在树上翘着二郎腿把那两个白民兵的话听得一清二楚。别的没什么太大价值,就是关于她老爹的那件事情,她想刚才那小哥怕是对他们白家人有些误解。当初她老爹白肃大将军之所以不撤兵是因为当时北荒的军队围了里三层外三层,他倒是想撤啊。她爹自小便教育她,大丈夫能屈能伸,所以她自小打架打不过便求饶,做了错事被她娘打也从来不忍着,三分的痛被她当做五分的哭,以此来博取她娘的同情。 所以说他们白家人傲气,白鹿觉得确实是谬赞了。 打发了阿黄去找吃食,白鹿站在树干上活动活动筋骨。 不多时,阿黄叼着两条鱼回来了。白鹿从树上跳下来,摸着阿黄的头赞许道:  “嗯,小阿黄真乖。等会儿让你吃大的那条。” 白鹿烤鱼的手艺着实不怎么样,但为着主人的面子,阿黄含着泪吃完了鱼还得用脑袋往白鹿脚上蹭蹭,表示对她烤的鱼十分的满意,白鹿被它蹭得咯咯的笑, “小阿黄你真是乖,你是第一个觉得我烤的东西好吃的人,我真是太感动了!” 白鹿抱着它毛茸茸的脖子宠溺的柔柔它的毛,阿黄将自己的脑袋往白鹿的身上蹭了蹭,表示自己对主人的衷心。白鹿抱着阿黄毛茸茸的脑袋,欣喜道, “为了奖励我的小阿黄,喏,我的这些都是你的啦。” 阿黄当场昏死过去。 “阿黄,你是高兴死了吗?” “……” 白鹿在那片林子里待了五天,带着阿黄绕着林子走了几圈还是不知道要去哪里,白鹿蹲在河边望着潺潺的流水发愁,除了白民国,她唯一认得路的就是北边的肃慎国,可她并不想去那里。白鹿仰面睡在草地上,干净如洗的天空上飞过一群鸾鸟,那是来自沃野的一种鸟。听说沃野的人吃的是凤凰的蛋,喝的是上天降下的甘露。凡是他们所想要的都能如愿。白鹿很羡慕他们。 她突然坐起来,望着四面开得荼蘼的蓝铃花,脸上绽开如花的笑容, “阿黄,我们从今往后就住在这里,让这里开满白民国的玉雪梨花,你说好吗?” 阿黄用脑袋在白鹿脚边蹭了蹭,表示赞同。 白鹿在溪边搭了一座木屋,又用阿黄叼回来的山鸟羽毛做了一个捕梦网挂在房檐上。白鹿抱着阿黄的脖子,脸上洋溢着笑容, “等苏哥哥娶了木姜姐姐,我们就邀请他们来做客。要是国主爷爷不生气了,就让苏哥哥带他一起来。我们可以一起烤鱼。一起看星星。” 阿黄一双眼睛懒懒的睁不开,白鹿摸着它的脑袋宽慰道: “睡吧睡吧。今天辛苦你了,晚上烤鱼犒劳犒劳你啊。” 阿黄已两眼翻白趴下。 …… 边界的月亮总是残缺的一半,卫影站在树影下抬头看着天上的一轮弯月,他已九年没有回过白民城。 凄清的夜里飘来幽幽的笛音,那是久违的乡音。 月色下,白衣绿裙的女子,长发如瀑,卫影只能看见她的半面,眉眼皆如画。 “旧山虽在不关身,且向白民过暮春。一树梨花一溪月,不知今夜属何人?” 白鹿闻声回头一看,不远处正站着个男子。月色倾泻在他的玄衣上,宛如一个从画里走出来的人。 “公子的《玉梨吟》倒是吟得好,不过这背后偷听,实非君子所为。” “方才姑娘吹的曲子,乃是在下家乡的曲子。我常年漂泊在外,听到乡音一时情不自禁,若有什么地方冒犯了姑娘,还望姑娘海涵。” 卫影正觉方才太过鲁莽,面前的姑娘却噗嗤一声笑,拱手作揖道: “方才是白梨顽皮了,与公子开了个玩笑。还望公子莫要挂怀。在下白梨,愿和公子交个朋友。” 有美一人,清扬婉兮。 卫影亦朝她拱手作揖回礼,其声微凉,道了一声: “卫山之幸。”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上古绝恋之尽余欢》正文 第二章:捕鱼的姑娘 阿黄近日食欲不振,营养系统跟不上,导致肥肉与毛发俱下,白鹿很是心疼。如此这般,日后定是卖不上好价钱。 午后卫山提着一只野兔来看阿黄,他说:“我有一味红烧鱼做的不错,兴许阿黄爱吃。” 白鹿自小有个玩伴,唤作青要的,是个摸鱼掏蛋的行家。白鹿打小同他厮混在一处,在还没有学会跳舞的年纪学会了爬树,在还没有学会绣花的年纪学会了舞剑。一度与苏全将白鹿培养成知书达理,举止优雅的贵族之女的目标背道而驰。碍着他的身份气度,不好同青要这等小辈计较,只好降一降子丘大人的官职来解气。俗话说:子债父偿嘛。 看着白鹿挽起袖子,在河里用削尖的树枝捕鱼,比想象中还要熟练。卫影笑道:“不愧是捕鱼世家的传人,白梨姑娘捕鱼的风姿无人可比。” 一般有身份有地位的人外出游历,都不会将自己的家底和盘托出,如此方可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譬如当年青要外出鬼混,打的是红尘过客的旗号,如此就算在外面惹了桃花,也没有哪家姑娘愿意跟着一个居无定所的混小子,如此,也就避免了因为混乱皇族血统而被他爹也就是子丘大人打得半身不遂的下场。白鹿自小在吸收借鉴这方面做得极好,于是乎与卫山初识时她就告诉他,自己是个捕鱼的丫头。 “我打小学东西就快,我小时候在一个月之内学会了弹琴,跳舞,吹笛子。顺便精通了武艺,我爷爷常说我是这洪荒中最聪慧的女子。” 卫影:“哦?不曾想如今捕鱼世家的姑娘也要学习这些贵族小姐的礼仪,当真是这边防之地待的久了,孤陋寡闻了。” 白鹿嘴角勾起得意的笑:“大抵生得好看的姑娘都是这般的多才多艺吧。” 卫影:“······” 卫影做饭的手艺着实不错,阿黄将自己的饭碗舔得干干净净。白鹿一面往嘴里塞肉,一面骂阿黄没出息。卫影很喜欢阿黄,将自己碗里的肉都夹给阿黄,白鹿竭力制止, “别夹那么多肉给它,太肥了也是不好卖的。” 正在吃肉的阿黄闻声颤了颤,抬起一双水灵灵的眼睛望着卫影,极力想要挤出些眼泪来。 “阿黄可是一只乘黄兽,不吃肉怎么行。” 说着,又夹了一块白鹿碗里的肉给它,阿黄很懂得卖乖,腻在卫山脚边一副依赖模样。白鹿恨恨的瞪着卫山脚边的阿黄,那家伙居然当做没有看见,依然伏在卫山面前伏首卖乖。卫山走时,阿黄还不忘在他脚边蹭上一蹭,其犯贱模样不忍直视。待卫山走后,白鹿扑到阿黄的身上,蹂躏着它毛茸茸的脑袋, “让你和我抢肉吃!” 白民国国主七十大寿,布下盛宴,与民同乐,整个白民国张灯结彩,好不热闹。 自走后爷爷时常念叨你,如今爷爷大寿,还不速速回来向爷爷请罪。 苏白平行云流水的字迹躺在雪白的张绢帛上。 “听说白民国国主大寿,不仅宴请西荒诸国,更是摆了忒阔的长街宴与民同乐。正好我在白民城有个远房亲戚邀我去玩耍。你要不要同我一起去,还有免费的盛宴可以吃哦。” 白鹿想,像卫山这样一个驻守边界的小兵定是没有见过那样大的场面的,这次带他去白民城见见世面,也算是报答他这半月以来在她与阿黄伙食上做出的贡献了。 “也好。” 早在半月前,苏白平便写了信来,说是国主七十大寿,他这个白民的大将军说什么也必须得回去护驾的。他已九年未曾回过白民城,卫山知道,苏白平定是框他回去的喝酒的。这攒了九年的酒瘾,也该释放了。 …… “唔,你穿这身到是比你的女儿装扮更好看。” 卫山上下打量着白鹿,嘴角勾起浅浅的笑。一身绿衣,打扮风流的白小鹿抬头向他笑道:“本姑娘人长得好看,自然穿什么都好看咯。” 军队走得很慢,远不如阿黄的脚力。可是,白鹿总不能带着卫影骑着阿黄飞回去吧。所以,她只好乖乖的跟着军队,倚在装粮草的马车上睡觉。 “喏,还有半日路程就到了。先垫垫肚子。” “谢谢。” 白鹿接过卫影递过来的一个干馒头,就着半壶水把肚子填了个半饱。白鹿想,亏得她也是经历了大风大浪,世事沉浮的人,吃干馒头这样的差事她一向做得是得心应手。阿黄几天没有吃肉,懒懒的趴在马车旁,无精打采的样子。卫影带了它去河边捕鱼,白鹿屁颠屁颠的跟着也去了。 “那里那里,哎,那里那里。” 白鹿在岸上欢快的指挥着,不亦乐乎。阿黄渐渐的精神也好起来了,开始在河边和蝴蝶玩儿。一会儿功夫,卫影便用树枝串了三条鱼上来。 卫影烤鱼的手艺也是一流,阿黄吃得十分的满意。白鹿一边狼吞虎咽,一边用袖子在嘴边擦油。一管雪白的袖子,染上东一块,西一块的油渍。卫影看着她,嘴角勾起浅浅的笑,奈何在察言观色上一向少根筋的白鹿竟将那如春风般和煦的笑容生生看成是嘲笑。 “就算我长得好看你也不能一直盯着我看不是?” 卫山看她瞪着自己,掩着嘴角不露声色的笑了笑,而后温和的道: “我不看便是了。” 卫山那不经意的小动作再一次被蠢萌蠢萌的白小鹿生生看出了一股嘲笑的意味,只见面前的绿衣小公子哥抬起一双油光水亮的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蹭蹭,再蹭蹭,而后春风得意得冲他笑笑,摸了摸他的头,笑着说: “乖啊。” 指甲上最后一点油脂终是也抹干净了。 吃饱喝足,白鹿仰面躺在粮草堆上,嘴里叼着枝狗尾巴草,看着天空中飘悠悠的白云,舒服的睡去。 白民国国主生辰这日,天公作美,万里无云,天朗气清。长街宴直至街尾,到处张灯结彩,好不热闹。白小鹿一手叉腰,一手搭上卫影的肩膀,十分豪爽的道: “从今以后,就由大哥罩着你啦。” 白小鹿带着卫影从街头吃到街尾,从街边小铺逛到酒店青楼。 一壶接着一壶的酒水下了肚,白小鹿早已是飘飘然了。嘴上却依旧逞强, “这酒水委实差了些,比不得青要的葡萄美酒。本公子今晚必须得喝高兴了,老板娘,领着本公子去你们的酒窖,本公子要去搬一般好酒。” “好咧,小红小翠,快扶着这位爷随我来。” 白小鹿逞强惯了,非要自己走,说是还能走出个直线。可这刚走几步就摔了,直接一步到位直达楼下。顶上传来个十分温和的声音,带着几分笑意, “不错,梯子还没被你摔烂。”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上古绝恋之尽余欢》正文 第三章:白梨姑娘 “刚回白民城就跑来青楼喝得个烂醉,也算是不枉费青要引你为知己。你们俩都一个混世魔王的样。” 就连调侃人的时候都是这样温和的声音,白色的衣衫一尘不染,这洪荒中除了苏白平还有谁能够干净得如此。 刚被苏白平从地上捞起来的白小鹿扬起微微泛红的脸,朝他傻傻一笑,到头睡在他怀里。 白鹿醒过来的时候,月亮已经爬上树梢。苏白平煮了清粥在桌上,现下温度正好。他自己坐在灯下,拿了一本《洪荒史册》来看,安静得就像是一幅画。白鹿爬起来,小心翼翼的踱着脚步,提溜着裙子打算溜走。 “把粥喝了,一会儿就跟我回宫。” 白小鹿颇有怨气的甩了甩提溜在手中的裙踞,转过身来却是一副笑开了花的模样,笑脸莹莹的道: “哥哥政务繁忙,怎么亲自来接小鹿了?” “我若不来,青楼的酒窖怕是都要被你搬空了。爷爷念你得紧,让我亲自来接你回宫。” 白小鹿蹭蹭蹭跑到苏白平身旁坐下,十分识时务的递上一杯凉水,嗓子像是能掐出水儿来似的, “哥哥~小鹿好不容易出宫一次,不想这么快回去嘛。” “两个时辰,够不够?” “哥哥~” “那就一个时辰吧。” “哎,别别别。两个时辰,就两个时辰,嘿嘿。” “喝粥。” 苏白平满意的垂下头继续看书,白小鹿则乖乖的将几上的粥挪过来吃了。一面吃还得一面抽空出来冥思苦想如何才能在两个时辰之内,从这才智白民第一,武功白民第一的白民王子——苏白平的眼皮子底下溜走。 顶上传来如叮咚泉水般的泠泠音色, “在想什么?” “我在想我把卫山小弟搞到哪里去了?”白小鹿没过脑子,一顺嘴就那么说了出来。要知道,除了棋艺和剑术,洗涮人这方面,苏白平也是相当的在行。 “哦?卫山?小弟?” 白鹿抬头撞上苏白平一双似笑非笑的眼,抚额暗暗骂了自己一声蠢。 “小鹿如今竟有这般觉悟,做哥哥的甚是欣慰。” 白小鹿溜黑溜黑的一双眼瞪得老大,干瞪着,继续干瞪着。最后瞪得太累,埋头继续喝粥。 “阿黄我让龙北带回去了,明日我带你去见一个人,今夜就暂时不忙回宫了。” 白小鹿一双因干瞪过久而微有泛红的眼睛突然冒光,十分兴致勃勃的道, “当真?哥哥今夜可是也要住在这里?” 苏白平继续看书,轻轻应了声“嗯。” 白小鹿立刻精神焕发,快速吃完粥,屁颠屁颠的跑回床上,趁着苏白平看书的间头补个回笼觉。 白小鹿再一次从街头吃到街尾,从街头铺子逛到酒店青楼。找卫影的事情也因玩得太嗨被抛在了脑后。待到长街之上人影稀疏,苏白平抱着喝嗨了的白小鹿回到客栈,替她掩了被子,顺便再看了一卷的《洪荒史册》,方才回到隔壁休息。 又是一个艳阳天。白民城眼线众多,又是跟着一向颇受关注的苏白平出去,白小鹿自然还是得一副男子装扮。 三生石畔,梨花树下,卫影一身玄衣,长身而立。昨日白梨让他待在厢房里等她,起初他还颇有耐心的等着。见她许久未回来,他便出去寻她。 小斯说,她被一个十分耐看的白衣公子抱走了。 一身月白色长袍,如墨渲染般的眉眼,一把题梨折扇握于指间,举止谈吐间皆是不凡之气。 这是西荒广泛流传的对苏白平的描述。 确定是苏白平带走了白梨,卫影回府的间头抽空将白梨的身份在心中暗暗揣摩了揣摩。 能饮得白民风流公子青要殿下亲自酿的葡萄美酒,又能让洪荒五君子之首的苏白平费心费力的女子,大抵也只有白肃将军的孤女,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白民玉公主——白鹿了。 “卫兄,我们来迟了。” 卫影应声转过身来,方才还活蹦乱跳的白小鹿立马缩到苏白平身后。在苏白平打着结识朋友的幌子,实则是为了给他妹妹和兄弟相个亲的深层目的下,白小鹿被半拖半拽最后直接生生被苏白平给扛了过去。 “原来苏兄就是白梨的远房亲戚啊。” 尚且还被苏白平扛在肩头的白小鹿迫于无奈的抬起头,冲他干呵呵两声。 一旁摇着扇子,一副看戏模样的苏白平眯了眯眼,朝着一旁刚被他放下来,站稳没多久尚且迷糊着的白小鹿似笑非笑道: “哦?白梨?远方亲戚?” 又偏头朝着一旁的卫影似笑非笑道: “那你就是卫山小弟咯。” 卫影笑而不语。 咱们白民王子今日势必是要搞事情,转头又朝着一旁正拽着裙子,一门心思想着怎么扯谎的白小鹿戏谑道: “我与卫兄乃是在九年前,同肃慎的那场大战中结识的。白梨姑娘,可也要同卫兄说说我们这远房亲戚的关系,是怎么个由头啊。” 卫影继续笑而不语,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白小鹿干呵呵两声,拽了拽苏白平的衣袖,将他带下来,俯在他耳畔小声问道: “他可曾知道你的身份?” “不曾。” 苏白平一本正经的框着他妹妹。 只见白小鹿抬起一双手沉重的放在卫影肩上,一本无奈的道: “唉~事到如今我也只好跟你坦白了。” 苏白平一双眼里燃起的星星火苗,刷刷刷的熄了。 “其实我有个远方表姐,在白民城的青楼当头牌来着。” 苏白平一双眼里熄得快没有明火的苗子,蹭蹭蹭的死灰复燃了。 “这苏兄其实同我那远房表姐有奸情来着,你说我们可是远方亲戚不是。” 苏白平一双眼里复燃的星星的火苗,刷刷刷的灭得连渣都不剩。 一旁原本笑而不语的卫影,看着一旁抽了抽嘴角的苏白平,眼角的笑意愈发的深了,戏谑他道: “不曾知道你在青楼竟还藏着个美娇娘。” 苏白平嘴角又抽了抽。 “其实我听说他本是还有个未婚妻的,竟还跑来勾引我的远方表姐。别看他长得人模人样的,里子里其实也是个衣冠禽兽来着。可见,人不可貌相。”白小鹿继续胡诌道。 苏白平嘴角抽得痉挛了。 卫影沉思片刻,答道: “此话不错。” 苏白平手中的折扇刺啦一声撕成了两半。 几万年来,西北两荒一直为了领土之事不和。共工好战,更是野心勃勃想要做洪荒之主。九头怪相柳身怀奇异之术,又衷心于共工。西北两荒,势必有一场恶战要打。 白民与肃慎是西荒最大的两个国家,白民与肃慎的命运,就是整个西荒的命运。为了在这皇皇大荒中生存下来,他们必须要联合起来。为了成功与肃慎联姻,于是乎就有了苏全狠心下嫁功臣女,苦主新娘不堪折辱逃婚去的戏码上演。 白鹿其人一向是脸皮与我皆浮云,名声什么的她早已置之度外多年。更何况,当着洪荒万族的面将白民国主痛骂一番,虽然只是演戏,那可也是相当的过瘾啊。 肃慎国主本就是好个面子,事情闹得个满城风雨的时候,他也就站出来摆摆他大国的风范,看为勉为其难,实则满心欢喜的接受了这门婚事。 白民国国主七十大寿,宴请西荒诸国。名曰是诸国联络感情的日常往来,实则是为了顺理成章的让两个年轻人见个面,把婚事定下来。 这为了江山社稷要悲催的牺牲自我的两人,正是白民王子苏白平和肃慎嫡公主上官清嘉。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上古绝恋之尽余欢》正文 第四章:不是冤家不聚头 上官清嘉穿行在雪白的梨花之间,一身花锦长裙,是典雅的黄色。隐在雪白的花色间,隐隐约约可见美人面。只见她生得很是面善,眉眼间皆是和善之气,只肖站在那里,就是一幅风景。 “年幼初识,至今已是十年。白平哥哥,你可还曾记得我?” 十年前,她十五岁,苏白平十六岁。她独自跑来白民看梨花,虽说如今上官清嘉乃是这洪荒中有名的贤淑女子,可谁又没有个年少轻狂的时候了。那个时候,她被树林里猎户用来捕捉猎物的网子给网住,自小被小心呵护的上官清嘉立马就被吓哭了。就在这个时候,树下响起个极温和的声音。 “你哭得这样美,只怕那前头的玉雪梨花也要被你比下去了。” 上官清嘉止住了哭泣,只见树下正站着个白衣男子,正笑盈盈的望着自己。十六岁的苏白平割破网子抱着她从树上跃下来的时候,这从未单独接触过陌生男子的清嘉公主,刷的一下脸便红了。自此后,便情根深种。 第二年,白民与肃慎交战,苏白平带兵出征。上官清嘉溜出皇宫,千里迢迢来到两军交战的地方,只为见他一面。 她没有见到他。只听说他受了伤,但所幸的是有个小兵替他挡了那致命的一箭。 如今两国早已交好,白民国国主七十大寿,收到请帖的上官清嘉喜极而泣。十年了,她终于能够见到他了。 “姑娘的帕子掉了。” 上官清嘉回过神来,面前的人已然已经拾起她落下的帕子,递到她的面前来。四目相对时,牵动心里的那份柔情。卫影觉得面前的这个女子生得甚是面善。上官清嘉亦觉得他英姿飒爽,只是他一直盯着自己,倒是让她有些不好意思,遂小心低下头去。 “我们出来得久了,怕夫人找呢,小姐还是早些回吧。” 卫影发觉自己失礼,忙向她作了个揖赔礼。上官清嘉越觉得他彬彬有礼,向他清浅一笑,扶着婢女的手离去。卫影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逐渐远去,待发觉帕子还拽在自己手里时,她却早已经消失在梨花深处。 白鹿和苏白平兜着从树林里打的嘉荣果朝卫影走去。这嘉荣果乃是白民的特产,和玉雪梨花同为白民的两大奇观。白民的玉雪梨花是白民的国花,花开四季不败,纯洁如玉,胜雪。故名为玉雪梨花。而这嘉荣果更是奇特,秋日一破土抽穗就开花,有一丈多高,叶子和花都是红色。冬日结果,春天的时候果子便成熟。这嘉荣果不但口味鲜美,更有长人胆识的神奇功效。是以被白民历任国主当作款待宾客的佳果,更是白民人喜食的水果。 白鹿咬着半个嘉荣果,顺着卫影凝视的方向望去,却只看到漫山遍野的雪白梨花。 “好香的帕子呀” 白鹿眼尖,早已从卫影手里夺过帕子,凑到鼻尖深深一嗅。卫影却一反常态的将帕子夺过来,收在袖子里。那脸上若有若无的红晕不知道是个神情。 “卫山小弟,你拿着人家清嘉公主的帕子干嘛?” 白鹿含着半个果核问他,卫影垂眼,躲开了白鹿满含好奇的目光。苏白平摇着把扇子,面上十分愉悦的神情。不待卫影回答,他便一副颇有兴趣的模样,偏头朝一旁的白鹿道 “哦?白梨姑娘又如何知晓,那帕子,是肃慎国清嘉公主之物。” “我早前听闻,肃慎国清嘉公主十分喜爱白民的玉雪梨花,她所用的帕子上都会绣上一朵白民的梨花。方才,我看见卫山拿着的那方帕子上绣着一朵粉蕊的梨花。是以这洪荒中除了白民,哪里还有这粉蕊的玉雪梨花呢。” 白鹿自然不会因为一朵梨花断定那帕子就是清嘉公主之物。她之所以那么肯定,是因为她从前与那清嘉公主有过一面之缘,刚好,她送过她一方相同的帕子。 原来,这清嘉公主十五岁那年来白民一趟,不止遇到了苏白平,更是还遇到了白鹿。 那个时候,上官清嘉告别了苏白平,正打算回肃慎国,半路上遇到从树上摔下来的白鹿。那个时候,白鹿正趴在嘉荣果树上摘果子,不曾想摸到一条滑溜溜的黑蛇,吓得她从树上摔了下来,还被树枝划伤了手。上官清嘉心善,拿了自己随身带着的帕子替白鹿包扎了伤口。白鹿问她家住何处,日后也好还她的帕子。上官清嘉这才表明了身份。是以白鹿才会识得卫影手中的那方帕子。可惜那方帕子早已不知道去了哪里,还帕子的事自是不提。 这白鹿说得头头是道,苏白平又是一副看好戏的神情,卫影少不得要一本正经的扯个慌糊弄过去。 “那帕子是我方才在地上捡的,并不知道是哪位姑娘落下的。” 白鹿兴致勃勃,还欲问他时,却被苏白平一把拽走,说方才打的嘉荣果卫山一个都没吃着,得去林子里再打几个。 卫影自是领了苏白平的情,跟在他(她)们身后,帕子从衣袖里落下,他紧紧握在手里,嘴角勾起一丝不露痕迹的笑。 …… “这白民的嘉荣果乃是不可多得的佳果,不仅味道鲜美,更有美容滋补之效。听说这片林子里的嘉荣果最为鲜美,娘子在这儿歇歇,待为夫去摘下几个来给娘子解解渴。” 上官北棠春风满面,虽成亲已有八年,然钟鲤待她依然如初见般温柔。 正朝林子深处走来的苏、白、卫三人人,与刚踏出几步没多远的肃慎二驸马——钟鲤碰个正着。抬眼一瞧,苏白平在心中暗暗叹道,今日注定是精彩的一日。 俗话说,不是冤家不聚头。而,白鹿和钟鲤此番重逢,早已注定是冤家了。 “瞧见了吧,那小子就是肃慎的二驸马。从前和你大哥还颇有些渊源。” 苏白平掩在扇面后同卫影窃窃私语,白鹿面无表情的一脚下去,苏白平及时躲开,白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再度进攻,苏白平躲闪不及中招,话说十指连心,脚趾头它离心脏那么远疼得却依旧是那么彻骨。碍着他这白民王子的身份气度,只好默默受了。见了她,那丝毫不露声色的惊喜之色在钟鲤的眼睛里一闪而过,剩下的,却是淡淡一笑,和那轻描淡写的一句, “好久不见。”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上古绝恋之尽余欢》正文 第五章:一个馒头的故事 冤家一路窄,前尘往事就飘然而来。 白鹿十七岁的时候,曾一个人混去了肃慎国玩。那个时候,白民和肃慎已议和一年。白小鹿跑去肃慎,是为着尝一尝肃慎的馒头。 白鹿十六岁的时候,白民与肃慎打仗,苏白平带军出征。他回来的时候,白鹿问他肃慎国可有什么新鲜玩意儿。苏白平想了半晌,跟她说,肃慎的馒头很好吃。是以,为着尝尝肃慎的馒头到底有多好吃,竟能让她吃惯山珍海味的苏哥哥赞不绝口。第二年开春,白小鹿就一个人跑去了肃慎吃馒头。 一个人饿极了的时候,一个芋头便足以比得上任何山珍海味。是以,对于当时没受过什么苦的白鹿来说,根本不能体会一个馒头对于当时在战场饥肠辘辘的苏白平来说,究竟有多美味。 初见钟鲤的时候,他穿着破破烂烂的衣裳,嘴里叼着个白面馒头。那个时候,大荒还没有统一流通货币,白鹿出行的行李都是青要收拾的,大抵是那日同他相亲的姑娘让他很烧脑子,以至于青要那孙子没有将包袱里的玉币换成肃慎的银叶子。 白鹿打小就是个十分懂得随遇而安的姑娘,于是乎身上有着巨额财产却连个烧饼都买不到的白鹿一路靠着非法贩卖丰胸药丸到了肃慎,那些所谓的丰胸药丸其实不过就是些她走前闹着青要买的山楂丸,起初生意惨淡,可自从白鹿将包袱里仅剩的两个实心的白面包子塞到肚兜里后,生意立马火爆。这就是所谓的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舍不得包子套不着银两。 吃过肃慎的馒头后,白鹿觉得自己受到了欺骗。因着天生异于常人的头脑,尝过肃慎馒头后的白鹿没有觉得是苏白平欺骗了自己,反而觉得买馒头这家商铺是个卖假货的黑铺子,因为他挂的招牌上写的是:肃慎第一馒头。 白鹿此人虽不拘小节,但在这种道德性原则的问题上她觉得自己还是十分具有选择性的,像这种欺瞒广大群众的无心商家绝对不能姑息养奸。最主要的是刚才她就点了一屉的馒头和一笼肉包子那个店家就收了她二十个金叶子,一路挥霍到肃慎她身上就剩下二十五个金叶子,这表明以后的日子她不仅住不起客栈而且还吃不起饭。 于是乎抱着一颗为了芸芸众生,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宽广的心,白小鹿就跟那个买馒头的杠上了。说什么也得让那个卖馒头的退十个银叶子。以下是白小鹿同馒头铺老板理论内容的删减版: 白小鹿:“我就吃了你一屉馒头,一笼肉包子,怎么收了我二十个银叶子啊?” 老板:“哟,姑娘。一个馒头一个两个银叶子,一屉八个,十六个银叶子。一笼肉包子四个银叶子。二十个银叶子,没收错你钱啊姑娘。” 白小鹿震惊,拿手指指着面前还剩三个的馒头道:“你家馒头金子做的!比肉包子还贵!” 老板陪笑道:“还真让你给说中了,我们家馒头还就是金子做的。” 白鹿有些反胃。 老板解释道:“我们家做馒头的面粉都是用的长在昆仑山巅之上小麦做成的,昆仑山是何等的天灵宝地,能够长在昆仑山巅上的小麦自然是价比黄金的呀。” 白鹿恼怒,颤抖着手指指着面前木桌上的黑色颗粒道:“你家馒头里有小石子!” 老板继续陪笑道:“哟,姑娘。这可不是石子,是今早现宰的牛肉,你见过谁家馒头里掺肉的,要不我这怎么叫肃慎第一馒头嘛。” 一向二皮脸的白鹿遇着个比她更二皮脸的,这怒火一下就中烧了,抄出家伙就要干架。奈何有句老话:这人倒起霉来喝凉水都塞牙。彼时年纪轻轻便混天过日的白小鹿向来都将修炼功法当做放屁,自以为学到个皮毛就能行走天下了。不曾想那卖馒头的竟是个隐没市井的高手,不过三招就让白鹿服软,最后白鹿不得已掏出身上仅剩的五个银叶子抵那些打碎了的锅碗瓢盆,还签了一个月的卖身契无偿替老板洗碗,还是不管饭的那种。 后来白小鹿因着偷馒头被人追着满街打的时候,她暗自后悔:来的时候,嫌弃阿黄个头太大只,容易被发现,便把阿黄交给青要溜两天了。倘若阿黄在这儿,还能教训教训这一个个拿着棒槌,凶神恶煞的商贩。倘若阿黄在这儿,她还能将它抹点盐烤烤,也不至于落得个饿得偷馒头的地步。出了白民才晓得,原来大荒之中处处都是高手,在白民她安然舒适的度过了十七年,是因为有国主爷爷护着她,有苏白平宠着她,所以没有人敢欺负她。可出了白民,她什么都不是,甚至偷个馒头都会被人追着满街打,以至于在后来的很长的一段时间里,白鹿的人生目标是:成为西荒武功最好的女子,然后去肃慎,光明正大的偷馒头。 “你们谁要是再敢打她,大爷我就天天往谁家的锅碗里撒尿。” 一个多么嚣张的声音啊,一个多么令人心醉的声音啊。白鹿畏畏缩缩的抬起头来,看见面前站了个瘦瘦高高的少年,莫约十七八岁的年纪,穿着破破烂烂的衣裳,嘴里叼着个白面馒头。 “喂,我叫钟鲤,你叫什么?” “小鹿。” “小鹿……”少年重复一遍,笑容狡黠。 “日后你再想吃馒头,就来桥洞下找我。” 他走了,留下半个白面馒头放在她手里。 英雄救美对于十六七八的小姑娘最是奏效。那个替她解围,给她馒头吃的少年。自此后,便成了白鹿心中最仰慕的英雄。 因着那半个白面馒头,白鹿在肃慎结识了第一个朋友——钟鲤。 他们一起上树偷蛋,下水摸鱼。 他们臭味相投。 前尘往事,一回忆起来就没完没了。 上官北棠已然走到跟前,向苏白平行了个礼。 “没想到能在此处遇见王子,北棠这厢有礼了。” 苏白平微微点头,受了她的寒暄。 “这是北棠的……”她拉着一旁的青衣男子,极欲介绍。 苏白平脸上却生砌出笑来,摇扇打断她道: “北棠公主此番来我白民,可玩得舒心?” “很好,多谢王子款待。”正欲再度介绍时,身旁的男子扯了扯她的衣角,示意她不必再说。 一度冷场,尴尬至极。 “这二位是……”上官北棠无奈出来暖场。 白鹿一向不修边幅,就算是在白民,也没几个人晓得她就是玉公主。毕竟没有谁能将那个爬树偷果子,下河同鸭子比赛游泳的生得十分俊俏的姑娘同“公主”二字联系在一起。 卫影自九年前被封为大将军便去了边界,饶是他是白民鼎鼎有名的大将军,却并无几人识得他。 因着这种种非外力因素,白鹿,卫影这两个处在食物链顶端的人物终究是没被眼睛极毒的上官北棠识得。 苏白平摇扇略略思索,道: “额……这两位是前些日子招进宫来煮饭的孙大娘家的傻儿子和傻媳妇儿。” 上官北棠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毕竟苏白平身旁那两位,在上官北棠眼里是两个不折不扣的男子。 白小鹿一脚下去,苏白平闷哼一声。 “那王子这是……”上官北棠问道。 “这不,他两口子才看望了孙大娘准备回家去。本王就同他们两个去乡下玩玩儿。” “王子好雅兴啊。”上官北棠笑得委实有点勉强。 雪白的裙踞下,白小鹿不动声色的使劲儿碾碾、再碾碾。 “王子这是怎么了?为何神色如此狰狞,可是哪里不舒服罢?” “没事,没事,本王就是出宫游玩,有点激动,激动……”苏白平痛得快哭出来了。 白小鹿收了脚,瞪了暗暗忍痛的苏白平一眼,大步流星的向前走去。自始至终,不曾正眼瞧过上官北棠身旁那个青衣男子一眼。卫影拱手作揖后亦尾随白小鹿离去。 “那北棠公主,本王就先走一步了。”苏白平拱手告别。 “王子慢走。”上官北棠俯身回礼。 待三人渐行渐远,上官北棠柔情似水的望着身旁的驸马,极温柔的模样。 “夫君出生微寒,白民王子难免不把夫君放在眼里。夫君一心向上,北棠相信,夫君定有受洪荒万族顶礼膜拜的一日。” “无妨。”他微微一笑,并不放在心上。毕竟这八年来,也没多少人在意过他的存在。 他眺望着远方,像是在寻找什么曾经落下的东西。  “怎么了?” 他淡淡一笑,说着口不对心的话, “没事。”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上古绝恋之尽余欢》正文 第六章:遇难 苏白平被召回了王宫,打着疼爱妹妹的幌子留白小鹿在外头逍遥几日,还特地让卫影留下护她安危。实则是想给他二人提供独处的机会,终究是年轻人嘛,这一起赏个月,放个灯,月黑风高夜,孤男寡女,干柴烈火…… 苏白平与他二人告别摇扇离去,临行前朝立在白小鹿身旁的卫影使了个意味深长的眼神,脸上迷之微笑。 白小鹿歪着头瞧着正远行的白平王子他步履间甚是蹁跹,道:“你说他自个儿高兴个什么劲儿?” “不知。” 想起苏白平临行前使的那个意味深长的眼神,白鹿有些狐疑的道: “你们俩……咦……” 卫影偏头瞧着白小鹿一脸甚是丰富的表情,一本正经的道: “不是。” 卫影负手回了客栈,白小鹿立在原地嗤嗤的笑。月明星稀,白小鹿抱着壶梨花酿,躺在屋顶上吹风。她打了个盹,梦到从前,也是这样一个月光如水的夜晚,她同一个灰衫的少年坐在屋顶上,就着冷风,大快朵颐的啃着从地主家偷来的烧鸡。 “这个烧鸡真是太好吃了,可惜我明天就要走了。”她端详着手里的烧鸡叹息道。 “你要走?”少年偏头问她。 “当然了,难不成一直待在这儿和你混吃等死啊。”她将五根油光水亮的手指一根一跟允干净了。 “混吃等死有什么不好,难道你也喜欢钱,喜欢富足的生活?” “屁话,是个人都喜欢钱,喜欢富足的生活。” 鸡骨头还没有嚼干净,只听得刷一声衣角闪过的声音,身旁的风大了。 “哎,你去哪儿啊?你走了,我怎么下去啊?哎,你给大爷我回来!” 饶是那个月光如水的夜晚她在屋顶上嚷嚷得再大声,那个着灰衫,脸上时时挂着狡黠笑容的翩翩少年郎终究是没有回头。 他大步流星的朝夜色里去,留下她一个人在屋顶上吹了一晚上的冷风…… 白小鹿睡觉从不安分,尤其是在屋顶上睡,一阵寒风,激得她打了个哆嗦,因着在梦里她转换了个姿势,横着睡了。然后,她就连同屋顶上的瓦噼里啪啦了。 “哎哟喂,摔死大爷我了……”白小鹿一面从地上揉着屁股爬起来,一面喃喃自语道。 “公主,请跟属下们回去吧。” 白鹿慢半拍抬起头来。面前以然跪了乌压压一片。白鹿朝那领头的黑衣探子干呵呵两声,强装无辜的道:“大哥,你可瞧仔细了。我不是什么公主,你看看我,我是个货真价实的大老爷们,可不是什么公主啊。” “公主,国主吩咐了,说是看到生得十分俊俏的,又爱爬屋顶上睡觉,还会从屋顶上摔下来的男人,就必定是公主了。属下观察了许久,不会认错的。” 那黑衣小哥说得振振有词,白小鹿只好冲他干呵呵两声。然后撒腿就跑。 白民老国主一听说白小鹿回来了,就立马派人来寻。白民上上下下皆知,白民玉公主乃是白肃将军唯一的女儿。白小鹿的爷爷白寒大将军同老国主乃是生死之交,白家灭门后,老国主便将只有五岁的白小鹿接进了王宫,封作玉公主,对其宠爱有加,胜过自己的亲孙女。 探子们穷追不舍,白小鹿也跑不动了。白小鹿一向认为自己自十七岁那年从肃慎回来后刻苦用功,用尽了自己大半辈子的勤奋后,她的修为功法自然也不是随便哪个人就能比得上的。饶是她如今武功不错,但这些探子也不是吃素的。国主爷爷派来保护她的人,一向都是白民顶尖的高手,更何况他们还是一拨。白小鹿自知打不过,得想个法子甩掉他们。面前映映一条碧河。白鹿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她自小便和青要在河里摸鱼捉虾,水性自是极好的。 只听“扑通”一声,白小鹿潜入水中没了身影。探子们你瞪我我瞪你,无一人敢跳下去。只因为这河里,有一种叫龙鱼的生物。它身上的刺含有剧毒,只要被扎一下,一条小命就可呜呼。 “快回去禀报国主。” 那些探子乌泱泱的去了。卫影寻来时,只见河面上悠悠浮着一根白丝带。他看得很清楚,那丝带上是雪白的团花密纹。白梨一向爱穿这个花纹的衣物。饶是晓得这碧河中的龙鱼是何等厉害之物,卫影也不曾有半刻踌躇,纵身跃进河里。 扑通一声。 白鹿自小便深得她母亲的真传。羸氏一族的巫蛊之术,白鹿倒学得比她们白家的兵法更加通透。且她又善于制毒,解毒。是以,那河里的龙鱼对于她来说简直是毫无杀伤力。 可那龙鱼刺上的毒,对于解毒之术这方面不怎么在行的卫大将军说,则是致命的毒药。 水下长满了绿油油的绿藻,随着水流飘悠悠的。那绿藻间似是站着个白衣绿裙的女子,她的脚被水草缠住。看清楚是白梨,卫影忙游水过去,拉她。指间刚触碰到,那白衣绿裙的女子立刻就散作一群龙鱼。 那龙鱼是极有灵性的生物,天性顽皮。喜欢幻化人形来骗人。卫影的指甲开始发黑,他运功想把毒排出来,然而却越来越力不从心。眼前也渐渐模糊了…… 白小鹿湿漉漉回到客栈,因被卫山养叼了嘴,只好厚脸皮去找卫山熬一剂浓浓的姜汤。推门而入发现房中无人,客栈里打杂的小哥说,他出去寻他,已走了好一会儿了。 白小鹿揪着湿漉漉的头发,眉头一皱,隐隐觉着不妙。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上古绝恋之尽余欢》正文 第七章:肃慎之乱(1) 已是半夜,卫山还是没有回来。 收拾衣物时,白鹿发现少了一条束腰的白丝带。 白鹿在碧河下找到卫山时,他被一群龙鱼环绕着。白鹿一道力劈过去,那龙鱼便让出一条道来。她游水过去,见卫山眼角发黑,中毒颇深,已人事不知了。 白鹿艰难地摇晃着卫山,没有反应。幸而还存有一丝薄弱的呼吸。想是卫山在昏迷前用尽全力护住了经脉,这才暂时保住了性命。如今他的脸色愈加苍白,呼吸也浅了,是片刻也耽误不得了。白鹿将唇凑过去,给他渡气。 因为一个吻,想起一段情…… “哎,你到底跟不跟我说话,不说话我可就要走啦。”她跨着个蓝布包袱立在桥头,她准备今天回白民去。 少年懒懒的靠在桥头石栏,嘴里嚼着根狗尾巴草,眯着眼,慵懒的望着别处。 “我走啦。”她提了提包袱,转身上路。 “慢着。” 她应声转过身来,看着少年吊儿郎当的走过来。同她对视半晌,抬手捧着她的头,唇就凑了过来。他轻轻舔着她的唇瓣,任她胀红了脸。 他说:“你在我这儿蹭吃蹭喝了这么久,出卖下色相,就当是抵伙食费了吧。” 他说:“快点滚吧,别再看着我的眼睛了,你再看一下,老子就把你……哎呀,快滚快滚,别耽误老子晒太阳。” 他说:“以后就别吃馒头了,怕你想起我欺负你,在背后嚼我舌根子,烧得我耳朵疼。” ……卫山渐渐恢复呼吸,白鹿给他灌下一瓶焉酸草水,拖着他向岸游去。 白鹿驮着卫山爬上岸,只觉背上灼热难耐。焉酸草生于钟鼓山上,那钟鼓山是神仙帝台奏钟鼓之乐宴请诸位天神的地方。是以,那焉酸草具有极阳的药性。龙鱼常年生活在寒冷的碧河之下,那刺上是极阴寒的毒。这一阴一阳本该相互调和,如今卫山这般浑身灼热的景象,想必,是服的焉酸草过量。 白鹿给卫山灌下一颗沙棠丸,可中和焉酸草的药性。 他尚未清醒过来,白鹿只好抱着他,催动药性。不知过了多久,身下传来沙哑的声音 。 他说:“你来了……” 后来白鹿被接回了王宫,卫山也不知被苏白平送往何处休养。池塘里的春水涨起来的时候,苏白平提着一盒玉梨酥来到她的玉烟宫。 “我需去一趟肃慎,你乖乖待在宫里,替我好好照顾爷爷和母亲。”苏白平即将上路,护送在白民稍稍逗留了一月的肃慎王室回国。 “哥哥此番可是要去求娶清嘉公主?” “嗯。” 白鹿不再多言,替苏白平收拾了行李,送他至城门。 “照顾好自己。” 苏白平抬手,在白小鹿的肩上停留了片刻,踏上坐骑离去…… 一月后。 “木姜姐姐,你看这个海棠多好看啊。”白小鹿俯身采下一朵带露的海棠别在耳边,俯在池塘边上对池塘里的水蜘蛛挤眉弄眼,暗送秋波。 海棠花间,立着个着粉色衣裙的女子,眉头紧锁。 “木姜姐姐,你怎么了?” “听说肃慎二公主专横非常,一心想让自己的驸马登上肃慎的王位。此番白平前去提亲,那二公主定会多加阻拦。我很担心他。” 白鹿在心中暗自唏嘘,苏白平此番护送肃慎王室回国,是为了与肃慎联姻,将那清嘉公主娶回来。木姜自小爱慕苏白平,苏白平也待她与常人不同。两人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奈何苏白平生来就注定在婚姻大事要身不由己的。而如今苏白平要娶别人为妻,木姜却只是一门心思的担心他的安危。果真恋爱中的女子都是傻子啊。“听说那二公主手段一向毒辣,白平必番若有个闪失,我可怎么办呀……”木姜说着说着便落下泪来,惹得白小鹿手足无措。要知道,像白小鹿这样的汉子,是最见不得女孩子哭的了。 “你别哭,别哭啊。大不了,我替你去瞧瞧他便是。” “公主此话当真?”木姜立马停止了抽泣,白鹿抽了抽嘴角,果真是女人呵,变脸堪比变天。 白鹿干呵呵两声:“当真,呵呵,当真。”…… 肃慎王宫,惊鸿楼宇。“整日跟不喜欢的人陪笑,当真是磨人得很。倒累你,带着病陪我在这儿受罪。”苏白平端着酒杯对靠坐在窗户边上的卫影感慨。 “我的伤早已好了大半,更何况护苏兄周全本就是卫影之责。” 苏白平呡了口酒,嘴角挂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开始一本正经的揶揄咱们卫大将军。 “也是啊,白梨抱着你在那树下坐了一宿。伤自然便好得快些了。” 只听得他颇正经的道:“卫影对玉公主只有欣赏之情,不作他想。更何况,卫影早已心有所属,这样的话,苏兄日后还是不要再提了吧。”苏白平转着酒杯,挑眉问他:“那个九年前崦嵫山下救你的姑娘?你不是说她可能在肃慎嘛,你去边界守了她九年,如今既然来了肃慎,何不去见见她。” 半晌,听得卫影沉沉的道: “知道她安好,我便放心。见与不见,又有什么关系呢。更何况,她要嫁人了,还是嫁给她喜欢了很多年的人。” 苏白平端着酒杯微微点头,心中大是赞叹卫影的痴心。他与卫影相识于战场,他替自己挡了那致命的一箭。是以,他二人如今以兄弟相称。他向来看重卫影的品性,更是将他当作妹夫的不二人选。他安排卫影与白鹿见面,也就是打他的主意。他从前就知道卫影心里有个人,好像是年少时救过他一命的女子。这救命之恩当然得铭记于心,可卫影连那女子的面容也未曾见到过。就把自己的一片痴心交付了出去,委实是傻得可以。是以,才有了后来苏白平安排他与白鹿见面之说。如今看他这般,定是放不下那个女子了。苏白平也暗暗在心里把他拐成妹夫的心思给消了下去。 …… 白鹿发自内心的觉得,她今日不宜出行。 她前脚刚踏进肃慎的王宫,后脚就被人给绑了。 “你们是谁?快放开你鹿大爷!否则就休怪大爷我不怜香惜玉了。”白小鹿被人五花大绑,扛进一个华丽的宫殿,重重的扔到地上。 “我当是谁?原来是孙大娘家的傻媳妇。” 顶上传来个十分轻蔑的语气,白小鹿抬起头来,认出那软垫上穿金戴银,垂头摆弄腕上玉镯的女子,正是那日在白民撞见的肃慎国二公主——上官北棠。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上古绝恋之尽余欢》正文 第八章:肃慎之乱(2) 今日便是苏白平和卫影回白民的时候。 按照一般套路,那肃慎国的国主会给他办个送别宴,然后水到渠成的提一提自家女儿是如何的芳华正茂,自己是如何的惆怅这肃慎的江山该交到何人手中。接下来苏白平便可顺其自然向那清嘉公主提出求亲。尽管咱们白平王子他是一百个不愿意。 那肃慎国主喝得春光无限,眯着双眼乐呵呵道, “我戎马一生,最放心不下的就是清嘉和北棠这两个女儿。北棠她早已有了归宿。钟鲤这孩子我很是放心。”听得老丈人在人前夸奖自己,钟鲤少不得要殷勤的站起来,朝他老人家拜上一拜,说几句奉承的违心话: “钟鲤能得岳父大人的赏识,是钟鲤的福气。” 苏白平面上平和,心里却把那抛弃他妹妹的负心汉骂了个千千万万遍。 “只可惜我那大公主还未觅得良人,寡人听闻王子至今也还尚未娶亲。不知道王子可属意于我的清嘉公主?” 肃慎国主那厢正说到明眼处,上官北棠这厢却看中了时机,未等苏白平答复,就忙笑了起身,端了酒到苏白平面前祝贺。 “我那姐姐向来是个眼力高的,从前多少才俊都被她拒之千里。如今王子能与姐姐喜结良缘,当真是一桩极好的姻缘。” 上官北棠面上虽是和和气气的向苏白平敬酒,却直盯着一旁端坐的卫影道: “先前是北棠眼拙,竟没瞧出孙大娘家的傻儿子原是白民的卫大将军。没有向将军问好,是北棠失礼了。”说着便俯下身来,朝卫影行礼。 卫影起身,拱手作揖回礼。 只听得那上官北棠笑道:“先前北棠还误以为将军有断袖之癖,不曾想那个绿衣公子竟是个水灵灵的姑娘。洪荒万族都道白民王子苏白平是这世间最柔情的男子,那样一个如花似玉的绝色美人,想必王子定是舍不得她受苦的。” 卫影抬起眼皮防备的瞧着她,苏白平趁机接住上官北棠递过来的酒杯,面上虽是极尽的平和,声色里却带着十足十的怒气, “我劝你最好不要对她做什么,若是今日她在你们肃慎少了一根汗毛,他日我定要你们整个肃慎来偿。” 上官北棠嘴角的笑逐渐僵了,她没有想到那个白衣绿裙的女子竟在苏白平心中有如此重的分量。可她是肃慎国的二公主啊,整个西荒最骄傲的女子啊。她抬起眼皮,嘴角勾起一个不屑一顾的笑,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 “自当恭候。”“你们在哪儿嘀咕什么呢?也说给本王听听。”台上肃慎国主笑呵呵的道。 “没事。” 待那上官北棠一路扭着腰枝儿回到座位上,苏白平又陪那些前来凑个热闹,顺便拍个马屁的肃慎臣子们喝了几杯酒。待那些拍马屁的臣子们敬完了酒,那已将婚事定了数的肃慎国主方笑脸莹莹的举起酒杯,满心欢喜道, “既然如此,王子此番回去就和老国主商量商量,定下个日期来。” 对面上官北棠笑意盈盈,满以为胜券在握。却不料苏白平嘴角却勾起一抹笑,起身向那肃慎国主一拜,甚恭敬道: “白平定当会请爷爷,选个黄道吉日,风风光光的迎娶清嘉公主进我白民。” 坐上那肃慎国主笑得合不拢嘴,甚满意道,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那对面上官北棠的脸色紫得像一朵喇叭花,瞧着甚是好看。 离了肃慎,苏白平一身轻松,心情愉悦,一路与卫影闲话。 “这些日子在肃慎,你眉头一刻未曾舒展过。可是水土不服罢?” 卫影这才反应过来,敛了敛自己皱得惆怅的眉头。心里明明五味杂层,嘴上却依旧固执。 “我不过,是有些担心公主罢了。” 苏白平爽朗一声笑,将手中的扇子流利的合上。 “龙北不是把她救出来了嘛,再有一壶茶的功夫便见着了。” 苏白平摇着扇子扬长而去,心里却盘算着到底还得把卫影拐成妹夫才行。 原来苏白平知晓白鹿被劫后,席间曾让卫影打着去方便的幌子,暗地里通知龙北去救白鹿。龙北骑着精卫鸟前往,自是非常迅速且容易的把白鹿给救了出来。这才有他方才在宴会上十分痛快的破了上官北棠的奸计一出。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龙北终还是没能把白鹿顺利带出肃慎。 “公主呢?” “属下本已救出公主,半上上却又被一个青男子给劫了去。是属下无能,没能保护好公主,请王子责罚。”龙北以手加额,将头埋得极低,双手捧着藤条请罪责罚。 苏白平立马转身折回,卫影跟随。 “苏兄知道公主在何处?” 这偌大个肃慎,穿一身青衣又有本事从龙北手上劫走人的男子,全肃慎就那么一个。 “肃慎,二公主府。”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上古绝恋之尽余欢》正文 第九章:命里 白鹿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回到白民的,她迷迷糊糊醒过来时,只听见木姜的抽泣声。 “都是儿姜不好,公主若不是为了让姜儿宽心,也不会落到那肃慎二驸马的手中。” 木姜哭得梨花带雨,苏白平立在一旁一手负背,一手端着烟雾氤氲的药碗,安慰道: “小鹿并无大碍,她一向是个风风火火的性子,此事也不能怪你。” 瞧着白鹿醒来,木姜从袖口抽出帕子擦了擦眼泪,起身让开。“醒了就起来把药喝了。你若是哪里落得个不爽快,爷爷可要责罚我了。”苏白平语气平和,将端着药碗的手朝床边略略挪了挪。 白小鹿揉着脖子从床上爬起来,呢喃道: “哎哟喂,我这脖子……哪个挨千刀的下这么重的手,看大爷我不宰了他。” 苏白平在一旁不紧不慢的道:“肃慎二驸马,钟鲤。” 白小鹿揉脖子的手顿了顿,没有接话。 “公主先把药喝了吧。凉了可就不好了。”木姜端过苏白平手中的水晶碧绿碗,递到白小鹿面前。 “谢谢木姜姐姐。”白小鹿端过药碗,埋头喝药。 想起个要紧的事来。 白小鹿抬起头来:“对了,卫山怎么样了?自救他回来后,还不曾见过他。” “能同我一同前往肃慎救你出来,想必身上的伤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什么?那他知道我的身份啦?” “你真当他被你框住了?他好歹是我白民的大将军,就这么轻易的被你个小姑娘给框住了那还得了。”苏白平眼角带着浅浅笑意。 “什么!大将军,我白民的大将军不是那个那个叫卫什么……卫……卫影?卫山!卫影!我被框了?哎,大爷我居然被框了!” 苏白平呡着嘴角点点头,白小鹿一脸懵逼,她专业框人二十五年,没想到今日竟栽到一个男子手里。果真是江山代有才人出,她还是大意了啊! 这个卫山,竟然敢框自己,看她怎么收拾他。 月朗星稀,清风阵阵。卫大将军他坐在自家屋顶上,啄一口青梅酒,喝尽满腔落寞。手中紧握着的一方帕子随风飘扬,带着无限情思和幽幽的梨花香气。 “卫大将军果真是闲情雅致啊。” 卫影蓦然抬首,只见一个白衣绿裙的女子,披散着头发,正笑莹莹的望着自己。 “玉公主好功夫,竟能不惊动一兵一卒入得我大将军府。” 白鹿瞧着他那脸上生砌出来的笑,笑得着实不容易。白鹿想,他大抵是心情有些不好。刚好,她带了酒来,虽然初衷是想把他喝倒然后任她蹂躏来着。 “青梅虽好,却终不及白民的梨花沁人心脾。你可知道,白民的梨花最能解愁。” 卫影不露声色的收好了帕子,接过白鹿递过来的一壶梨花酒。拔开木塞,一股酒香袭来。卫影自顾自的喝酒,白鹿找了块青色的瓦,挨着卫影坐了下来。两个人迎着冷风,喝着梨花酒。对话甚是稀少。 白鹿知晓卫影心里不大好,所以有意无意的跟他说一说“人生苦短”“行乐及时”之类的话。面对白鹿的委婉安慰,卫影也只是淡淡一笑。两个人就着凄清的月光,喝完了一壶又一壶的梨花酒。 白鹿喝得双颊桃红,亭亭的立在血色下,白衣绿裙,就像是开在月色里的一朵玉雪梨花。白鹿被一阵风吹得打了个哆嗦,听到身后卫影笑道: “这酒倒是比一般的梨花酿烈些,烈酒伤身,公主到底是想替卫影解愁还是想替卫影添愁?” “谁让你框我来着,大爷我要是不赢回一局,如何对得起青要给我起的这白民第一框的称号啊。”白小鹿抱着酒坛喃喃道。 白民第一框?青要殿下果真是个妙人。他框她?这话又从何说起。他可从来都没有说过他是一个驻守边界的小兵。 “哎,你们当将军的不是应该长得魁梧壮硕,然后一脸的大胡子嘛?怎么你……”白小鹿转身踱到卫影跟前,拨弄着他散在肩头的发,俨然一副登徒子模样。 “公主是说卫影生得没什么震慑力?” “你那脸生得眉清目秀的,哪像个久经沙场的将军啊。”白小鹿抱着酒坛诚实道。 卫影呡了一口酒,偏头来望着她淡淡一笑: “哦?眉清目秀?公主是在夸赞卫影生得风度翩翩?” 白鹿没有接话,虚着眼打了个酒隔,靠在卫影的肩头睡着了。只记得,那晚梦里的月色很美。 白鹿是在黄昏的余晖里想起钟鲤娶上官北棠的那一日的。微风慵懒,流云自在。她瘫在竹椅上,翘了个地痞流氓式的二郎腿,将一壶闲茶,从浓喝到淡,由暖品到凉。一壶茶喝到底,她打了个盹。梦到那段云烟旧事,青梅过往。 彼时她烧得人事不知,昏昏沉沉中却听见钟鲤要娶上官北棠的消息。她不信,孤身一人去了肃慎王宫。可当她撑着身子跃到肃慎王宫的城墙上时,看到的却是十里红装。 他曾在她最窘迫的时候给了她一个馒头,他说:日后你要是还想吃什么,就到桥洞下来找我;他曾在下着大雨的晚上睡到她身边来,他说他最怕打雷下大雨;他曾藏起来她吃不完白面馒头,他说勤俭节约,方能发家致富;他曾在她跟他抢烧鸡吃时捏着她的脸,嫌弃的对她说: “喂,你这样野蛮,将来怎的嫁的出去。” 她反驳道:“萝卜青菜各有所爱,红尘这样大,自然有喜欢我这样的男子。” 他坏笑道:“喂,若是你将来当真嫁不出去,我可以吃个亏收了你,你就给大爷我做个暖床的丫头啊。” 他不过一句无心的玩笑话,却让她恼了,连夜就要收拾包袱回白民,那天晚上下着大雨,一直说着害怕打雷下雨天的他却发了疯的追了出来,抢过她手上的包袱扔进了河里。 她恼了,向他吼道:“你疯了!” 他却皱着眉,目光凌厉,冲着她歇斯底里道:“我今天就是疯了你能奈大爷我何!”说罢便冲上来直接生生将她给扛了回去,扒光了她的衣服把她卷进被子里,厉声道:“给大爷我好好在这儿待着!” 说罢便夺门而出,她以为他恼了,不一会儿就又回来了,递给她一碗姜汤,吸了吸鼻子道:“熬多了,便宜你了。” 后来她当着要回白民了,他第一次吻了她,他说:就当是抵伙食费了吧。后来她走到城门口,又折了回来,他依旧懒懒的靠在桥头。看见大汗淋漓的她,他的眼睛里竟还有些惊喜。 他说:“怎么,舍不得我?” “我就是想问问你,若是我日后当真嫁不出去,你是不是当真要收了我做暖床的丫头?” 他说:“玩笑话罢了,当初还惹恼了你。” “我不要做暖床的,做你的妻子好不好?” 他说:“啊?” 向来油嘴滑舌的他,那一刻,竟结巴得说不出话来,憋红了脸,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她从城墙上落到苏白平的怀里时,灵台忽然一阵清明。她想,这大抵是回光返照。 苏白平把她带回白民,用尽了招摇山上所有的神草祝余救回她一条本不想活的小命。那个时候,她的的确确把钟鲤当作了她的命。一场大病过后,她看淡了很多。 儿女情长,她早已置之度外多年。 白鹿还恍惚记得,彼时苏白平知晓她同钟鲤的那桩事后,还特地派龙北潜入肃慎寻了他的画像来,预备夜探肃慎王宫,取了那负心汉的脑袋来。可这个义薄云天的壮举终究被白鹿扼杀在了襁褓中。 彼时她伤情伤得厉害,却日日作出一副看破红尘的老成样子,拉着苏白平的手语重心长的道: “在失去钟鲤的日子里,流年依然无恙,岁月寂静如初。我以为那些往事可以遗忘,却一件也没能忘记,但又无力计较,只好顺应自然。” 那时苏白平一心只想她能够遗忘过去,看她一副洒脱模样,又终日受青要慈悲为怀的摧残,便也渐渐消了取钟鲤小命的心思。 苏白平是在前往肃慎迎娶上官清嘉那日病倒的。彼时一路迎亲队伍刚浩浩荡荡拐出白民城,那精卫鸟背上一身红衣的新郎官就直刷刷的从空中摔了下来。白鹿隐在云层里看着,着实认为她苏哥哥今日这拖延时间的缺德之举委实比不上她先前直接逃婚来得洒脱。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上古绝恋之尽余欢》正文 第十章:风月计谋 白鹿的母亲浮欢夫人在嫁给她老爹白肃大将军之前,乃是巫咸国的天女。巫咸一族,精通饲蛊之术。白鹿自小在饲养蛊虫这方面就颇有天赋。彼时她同钟鲤在一处时,同一般的小女儿心思无异味,想着要送个什么定情信物给自己的情郎。可女红这方面她一向缺少天分,也不会绣个荷包什么的。所以,她便送了一对她亲手饲养的蛊虫。 “王子此番情况很是不好,再挨上半刻,怕是就无力回天了。” “我白民向来不养无用之人,召你们来是要你们把王子的病治好,不是让你们来说废话的。”白鹿着一身华服立于殿宇之中,面色清冷,呵斥着苍云殿内,乌压压跪了一地的御医。相识至今,卫影方才觉得,原来她也是担得起公主的架子的。 苍云殿内,乌压压跪了一地的御医。一个个你瞪我我瞪你,最后只好俯身扑地,齐声道: “微臣无能。” 白鹿极力隐忍,几番自我催眠要注意身份注意身份。平复情绪后转身查看苏白平的病情。原本就未曾舒展的眉头现下锁得更紧了。 如今苏白平在迎亲之日重度昏迷,搞不好肃慎那个搞不清楚状况的国主一时脑袋没有转过弯来认为是他们白民故意毁婚,挑起一场大战,那就有些不好了。 一番思量之下,白鹿决定去肃慎讨个解药。 白鹿去肃慎之前还在心里默默将如何潜入肃慎二公主府,然后不动声色的从钟鲤那里取得解药的路线打了个草图。可她却委实没有料到,自己前脚刚踏进肃慎,后脚就有人把她“请”进了二公主府。 白鹿被五花八绑扔在钟鲤跟前,抬起头看见坐上的钟鲤一双眉头皱得委实有点紧。他一挥衣袖,隔空给了那个“请”她来的探子一记响亮的耳光,极冷淡的道: “出去,领两百下鞭子。” “是。” 白鹿抽空在心里唏嘘了一番那个小斯大无畏的勇气,明白得更多的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不敢相信从前寒冬之时看到街头乞讨的素不相识的老婆婆都会流泪的人如今打起自己人来竟是冷血得如此的不留余地。果然人有钱有势起来,就开始漂浮。回神来时钟鲤已然将她身上的绳子松了松,一脸爱怜之色的将手拂上了她的脸: “那些人可伤着你哪里没有?” 白鹿往后缩了缩,躲过了他抚上来的手,回了他一个客气疏离的笑: “托二驸马的福,我好得很。” 他顿了顿,道: “你跟我说话不必如此生疏。” 白鹿干呵呵两声:“二驸马说笑了。我不过一个小人物,哪里敢在二驸马你面前放肆呢。” 他的眼睛黯淡了许多。良久,沉沉的道: “小鹿,你可是还在生我的气?” 白鹿控制不住的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 “我向来不会为无关紧要的人或事生气。白白糟蹋了身子,不值得。” 钟鲤久久没有回话。想起来肃慎的初衷,白鹿遂再次开了口: “如今我哥哥中了蛊毒,何人下的毒,你我都心知肚明。我来是想你能够把解药给我,救我哥哥。” 他的目光突然变得冷淡,道:“哦?我为什么要给你。” 白鹿想着既是有求于人,还是做小伏低得好。遂咬了咬牙继续道: “你想怎么?” “我想要你。” 他脱口而出的一句话把白鹿着实惊得不轻,但好在灵台清明的白鹿十分迅速的脱口而出道:“你做梦。” 她以为钟鲤会恼,他却在嘴角扯出一个苦笑,从怀里掏出一个青色的琉璃小瓶放在她的手心。 “这瓶子里的药能够保他一时性命,但若是要他痊愈,你就只有日日来我这里取药。” 来肃慎已耽搁了许多时候,也不知道苏白平如今如何。不得空考虑,白鹿遂捏了药骑着守在肃慎外的阿黄速速回了白民。 晚风很凉爽。钟鲤坐在屋顶上出神,想起彼时苏白平一路打进他二公主府,破门而入。他强装镇定的道: “王子如今已是我肃慎的大驸马,可如今却大张旗鼓的闯入我二公主府,这,是个什么说法?” 苏白平脸色阴沉,他合了扇子,眼神里藏了把极锋利的刀刃,却是不紧不慢的道: “二驸马深得肃慎国主器重,这胆子也变大了。你将我白民的玉公主劫来你这二公主府,这,又是个什么说法?” 他劫她来,本也是想利用她对苏白平下手,那日在白民重逢,他看出她同苏白平关系非同一般。宴席后不动声色的将苏白平的酒杯收起来,再用那个酒杯喂食蛊虫,只肖三日,将蛊虫制成蛊惑迷香燃烧,只要苏白平踏进那间屋子,唤醒迷香中蛊虫记忆,就必中蛊毒。 他劫走白鹿,便是想引诱苏白平前来达到他的目的。他怎么也想不到,她竟是苏白平的妹妹,白民的公主。待回过神来,余光瞥见身旁一角绿色的裙边。“你来了。” 女子淡淡的,回了声“嗯”,开口道, “你什么时候把药给我?” “小鹿,你知道那晚我为什么头也不回的就走了吗?” 白鹿想了想,他大抵说的是八年前他把她一个人扔在屋顶上的那桩旧事。 “我把你一个人扔在那儿,是因为我觉得我不能给你想要的生活。你说你喜欢钱,喜欢富足的生活,可我给不了你……”他垂了眼眸,陷进回忆里。 “可你终究还是过上了富足的生活,也终究是真的娶了别人作妻子。” 她的话铿锵有力,句句都扎在他的心上,生疼。 白衣的女子摊出手来,一副冰冷模样, “废话少说,解药给我。” 他却自顾自的道:“彼时的抉择,我并未曾后悔过。心中唯一有憾,便是对你。如今的我不能给你再多,欠你的暂时也怕还不起。白民王子的解药在这里,你回去的时候小心些。”将解药放到她手里,钟鲤踏着罗罗离去。 白鹿立在原地许久,臂弯里的雪白轻纱被风吹得扬了起来,飘扬在月色中,清冷又落寞。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上古绝恋之尽余欢》正文 第一章:迷情 钟鲤将苏白平的解药分成三份,白鹿隔十天去取一次药。 昨日她去取最后一副药时,钟鲤带她去了他们曾经埋铜钱的地方。那个时候,他把所有的零钱都放在一个木头匣子里,他们一起来到一处溪流旁,把那个木头匣子埋在了河岸边的那棵梨花树下。 他说:“你瞧,这是我给咱们儿子存的娶媳妇儿的钱。” 她绯红着脸啐了他一口“流氓”,但心里却是真心欢喜的。 她曾想着,他们会过着儿孙满堂,含怡逗孙的生活。 —— “公主这是……?” 白鹿趴在苍云殿外的石桌上发呆,听到有人和她说话,才稍稍回过神来。抬头一看,却是卫影,正抄着手背对着阳光看着她,眼角带着笑意。 她懒懒的没有答话,继续趴着发呆。 脑海中浮现的,皆是昨日的云烟。 绿色的藤蔓在他指间穿梭,转眼就编成了一个花环,他为她采撷那大好春色戴于她乌黑的发间。 他说:“你还是如年少时的那般模样,而我却再也不是那个含着半个馒头的灰衫少年了。我曾试着放下你,可每当我尝试着放下你的时候,我的心便疼得厉害。”顿了顿,目光灼灼的道,“若我还是原来的我,一个只有半个馒头做聘礼的臭小子。小鹿,你可还愿意跟着我?” ——你可还愿意跟着我—— 苍云殿内有泠泠清音。卫影抬起眼皮子向苍云殿内望去,是那个端庄大气的姑娘,保持着递茶水的动作,眉眼含笑。 彼时梳好红妆,披着嫁衣欢欢喜喜等待着嫁人的上官清嘉,听说她的新郎官半路上昏倒了。硬是日夜兼程,风雨无阻的赶来了白民。当时白鹿和卫影接到消息,赶去城门口接她的时候。她披着嫁衣,风尘仆仆,乌黑的发在风中扬扬。接着,从小养尊处优的肃慎嫡公主——上官清嘉,大病了一场。在白民的王宫里足足躺了半月。赶着苏白平完全康复的前几日好了。是以如今,日日都来苏白平的寝宫,送送糕点或参汤什么的。 青要常说,这女人的猜忌永远比算命的还准。白鹿觉得,这话有些不妥。譬如说,翠儿从来就猜不准她哪顿想吃清蒸鱼,红烧鱼还是水煮鱼。再譬如说,青儿从来都猜不准她哪天想穿碧色、淡青色还是水绿色的绿色。不过近日,白鹿信了。 “白平宫里的那个木姜姑娘很会做玉梨糕,白平特别爱吃。而且我看白平待那位木姜姑娘也与别人不同。不知道……他二人是什么关系?” 白鹿扣着水杯的动作顿了顿,灵台恍然清明。这一大早来她这儿说是来叙叙旧情的上官清嘉,从她起来用了什么油梳头,抹了什么胭脂,问候到她今早喝了多少粥,吃了多少菜最后才微微有些不好意思的顺嘴问了问他哥哥同木姜姐姐是什么关系。敢情这前面一大段都是幌子么? 白鹿觉得,是这么回事。 “哦~木姜姐姐啊。她是言娘娘,也就是我哥哥娘亲的贴身婢女。她同我哥哥自小一块长大的,他们的关系嘛……额,像亲人。” 白鹿这厢觉得上官清嘉千里迢迢来白民,对苏白平的感情着实是不浅。虽说她心里深知苏白平是绝不会对上官清嘉动心的,但终归也下不了那个看着一个如花似玉的美人被她害得梨花带雨的心。一面是自己的慈悲心,一面又是自己的良心。白鹿思来想去,琢磨出了这么一个含蓄委婉又饱涵哲理的回答。这夫妻是要白头偕老的,自然是亲人。上官清嘉那厢却着实打了白鹿这一厢情愿的想法一记沉重的耳光。亲人?大抵是兄妹之情的意思罢。他既向我肃慎国提了亲,心里定应当是有我的。如此看来,原是我多想了。上官清嘉在心里这样暗暗想着,面上却埋头喝茶遮掩她抑制不住的欢喜。 暴风雨来临前海面总是波澜不惊的。一个心上人,一个未婚妻。这两个女人处在一个屋里,总是要闹出一些事的。白鹿一只脚刚踏进苏白平的苍云殿,就被迎面哭着跑来的人儿给撞了一撞,因着这跨门的姿势委实是没有什么支撑性而言。尽管扑来那人的的确确是身形瘦弱,倒也是生生的将白鹿给撞到了门栏上。 “我滴个乖乖~” 许是听到白鹿粗犷的声音,那人放飞自我的小跑一段后,又折了回来。扶着正揉着手肘的白小鹿,极有礼的道: “是清嘉失礼了,公主可撞到哪里了?” 见是上官清嘉,白小鹿摆摆手笑道: “没事没事,好歹是个爷们。嘿嘿,哎?你这眼睛……”  白鹿还没有问清楚她那红着的一双眼睛是怎么个由头,上官清嘉便垂着头碎步疾去了。正殿里,苏白平正小心给木姜擦拭方才烫伤的手。 白鹿提了个宫娥出来一问,始知事情原委。 原是这上官清嘉眼巴巴的给苏白平炖了莲子粥,满心欢喜的给送到了苍云殿。不曾想木姜也给苏白平做了宵夜,赶巧了也是做的莲子粥。 “木姜姐姐说王子不吃放了糖的东西,让清嘉公主给端回去。那清嘉公主说先放着,就从木姜姐姐手里把想粥给拿回来,可木姜姐姐不让。这么一拉二扯的就把粥给洒了,正洒在木姜姐姐手上,烫红一大片呢,就赶上王子回来的时候。王子心疼木姜姐姐,就对清嘉公主说了几句重话,还让她以后不必每日都来苍云殿。” 白鹿在心里默默道:苏哥哥什么时候不吃甜的了?木姜姐姐这样说,是怕苏哥哥被那清嘉公主打动?她大可不必多此一举了。 上官清嘉站在廊下,幽幽噎噎的小声哭着。她哭得伤心,并未察觉有个人一直站在身后。卫影立在黑夜里许久,他抬手想要去拍一拍她的背,顿了顿,又把手收了回来。上官清嘉抽泣了半晌,终于发现了卫影的存在,方抽了帕子出来,揩了揩泪。向卫影见了礼,幽幽道: “清嘉失礼了。” “公主在此落泪,卫影长立于此,本是卫影冒犯了。”顿了顿,又续道:“公主若是不嫌弃卫影,就将心里的事与卫影说上一说罢。公主可以,把卫影当作……朋友。” ------题外话------ 希望大家可以多给小酒提意见,第一次写,经验不足。还请各位看客多多关照。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上古绝恋之尽余欢》正文 第二章:局中局(1) 婚姻大事,自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白民民风虽然旷达,但对于这个风俗还是把持得比较好的。上官清嘉跑来白民的第二个月上头,白民国国主便对外宣布了白民的大大夫要收肃慎的清嘉公主为义女,三日后便要下嫁给白民王子苏白平。 用大大夫义女的头衔把人名正言顺的留在白民迎娶,赶在那肃慎国的老头儿思虑再三悔婚之前把生米熟成熟饭。到时候再不济,惹得肃慎那个老头儿对白民发兵,好歹有个人质可以牵制牵制。白鹿对国主爷爷这思虑周全的妙计,在心里暗暗赞叹了一番:国主爷爷英明。 苏白平的婚期定在三日后。红白喜事这两类,前者是: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后者是:但见新人笑,哪闻旧人哭。这是自鸿蒙以来四海八荒都通用的。对于自己的情郎马上就要娶妻这个事实,木姜表现得十分的淡定。白鹿觉得,她淡定得有些不正常了。 三日后,上官清嘉被人下毒。听说,行大礼前木姜往上官清嘉住的芳华阁送了碗羹汤。白鹿觉得,木姜有问题。纵使她一向是个深明大度的女人,但也不至于大度到在自己心上人大婚之日给他的新娘送什么羹汤吧。 贺礼?不,是毒药。 白鹿替上官清嘉把了脉,摸清了她是中的龙鱼刺的毒,眉头微微有些皱。夜里钟鲤来白民,白鹿给他煮了杯梨花茶。她立在桌前为他煮茶,他从后面抱住她,声音懒懒的。 “本来很累的,见到你就更累了。” “为何?” “白天想着如何同那些阿谀奉承的臣子尔虞我诈,晚上还要琢磨着如何永远把你留在我身边,一日无半分空闲。” 白鹿转过身来递给他一杯梨花茶,刚好挡住他欲靠近的胸膛,嘴角勾起浅浅的笑: “舍弃后者,可落得个清闲。” 那人却接过茶盏放于桌上,趁着收手的势一把搂住白鹿的腰,他说:“一生受累,甘之如饴。” 他望着她,勾起一边嘴角,如初见时般模样。白鹿晃了神,几乎就要忘记他如今是肃慎的二驸马,是个有家室的人了。 “上官清嘉的毒是你下的?” “嗯,唯有如此方能取得上官北棠的信任。” “嗯,知道了。” 龙阳殿。 “爷爷,木姜不会做那样的事的。求爷爷,放了木姜。” 苏白平一向遇事冷静,这洪荒里怕是也只有木姜一人能让他如此惶恐不安吧。卫影给白鹿解析着:诚然,这是给苏白平下的一个套。下毒的人表面上是想害上官清嘉,借了木姜的手来办这个事,以此来达到破坏婚礼,借刀杀人,急死苏白平这三重目的。这一石三鸟之计,委实是设得有些刁钻。 “放不下儿女情长的人,终究成不了大事。你且先回去罢。”白民老国主挥挥衣袖,表示这件事没得商量。 苏白平垂头丧气的从龙阳殿里出来,一副郁郁不得志的样子。白鹿不禁感慨,这钟鲤不愧是当初自己一手调教出来的人,竟能把苏白平折腾成这般。不过近日白鹿倒是发现了一些比这个更有趣的事,听说自从苏白平同上官清嘉定亲之后,作为白民王子苏白平唯一的知己他便成天将自己锁在府中喝闷酒,不接任何应酬,听说上次进宫还是老国主下了帖子催了又催才把他从府中请出来参加宫宴。 卫影与苏白平一向交好,又是过命的交情。听说患难见真情,卫影他该不会是······ 白鹿夜入将军府,为了防止卫影他一时猪油蒙了心,酿下大错,白鹿决定今夜一定要将卫影初开的情窦扼杀在襁褓中。见他时,他正坐在屋顶上喝酒,穿着一身宽松的玄色衣袍,并未束发,俨然一副受尽情伤的模样。见她来,便强扯出一个笑来,并不说话,单单递给她一个酒壶。 白鹿亦坐下来喝酒,酝酿了许久方才开口,“那个······你觉得我哥哥怎么样?” 只见他略略思索了一番,道:“他当是这个世间顶好的男儿,我若是个女儿家,定是要嫁于他这般的好男儿的。” 白鹿一口酒喷了出来,急忙道:“不不不,你可要想清楚,他如今都爱着一个,还得娶一个,将来还得娶更多,这老话不是说好女不做妾的嘛,你要好好想清楚。” 只见他又略略思索了一番,道:“得夫如此,夫复何求。” 白鹿一个踉跄惊得差点摔下了楼。 —— 不日后白民散出消息,说是已将下毒之人抓获,据说是在白民碧河中找到一个系腰的香囊,正是那下毒之人之物。据说白民已派出重兵寻找此人,相信不日后便有收获。 莫约黄昏,吃夜饭的时辰。按例巡视白民王宫的龙北早早的就来到玉烟宫外转悠,偶然与白鹿对视一眼,眼神飘忽。白鹿觉得,今日的白民,恐有大事发生。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上古绝恋之尽余欢》正文 第三章:局中局(2) 月黑风高夜,门户大开的苍云殿里,正要上演一出好戏。行风处牵动竹叶娑娑。卫影将一粒玄子夹在指尖,同苏白平打着哑谜的道 “苏兄护妹心切,不怕白梨将来恨你?” 苏白平磨挲着棋子,没有什么情绪的道: “他日她若是再被那禽兽所伤,我才是要恨死我自己。” 都说苏白平是大荒中出了名的宠妹狂魔,如今更是为了白鹿的终生幸福煞费苦心,设此计谋。怀疑钟鲤,是从木姜熬的那碗汤开始的,那日他偶然经过厨房,看见木姜在熬汤,他要娶妻,终是不见她更好,所以他就在窗外静静的看她一会儿就好。 雪豆鲫鱼汤,是他平日爱喝的那个味道。 停留之际,他无意间看见她从袖中掏出一个纸包,将白色的粉末倒入汤中,神色慌张。他开始有点紧张了,她熬的那碗汤,到底要给谁喝? 后来他在倒在她屋外海棠花树下找到被烧过的纸包灰烬,还剩一丝未烧尽的碎片,烟火气中还残留着一丝丝香味,是同那日他闯肃慎二公主府救白鹿时闻到的味道一般,是上好的沉香。 不阻止木姜,一是怕她觉得无颜面对自己,做出什么傻事;二是那龙鱼之毒并不是无药可解,白鹿就会解。想必那钟鲤自是晓得的,苏白平有点好奇他为什么不直接下一个剂量凶猛一点的毒药;三是自从白鹿去钟鲤那里取了药回来后,精神就有点恍惚,而且龙北也打过几次的报告,说是好几次看见钟鲤那个不要脸的偷偷来白民找白鹿,苏白平怕白鹿重蹈覆辙,再受伤害。于是乎便趁此机会,把钟鲤干掉,断了白鹿同他旧情复燃的苗苗。 雕花木门外,一枝暗箭正待飞梭。 拉动弓弦,只需一刹。 只听“嗖”一声,暗箭入心。苏白平嘴角勾起淡淡笑意, “这颗棋来得可真是及时。” 落子吃了卫影的玄子。 钟鲤困于险境,九死一生。半路却杀出了个白小鹿。 “哈,我说为什么今日也不来我的玉烟宫喝酒,原来你二人是在这里看比武。不带上我,你们也忒不讲义气了。” 卫影的“小心”二字刚脱口一半,匕首已然架上了白鹿的脖子。 “放我走。不然……她就会死在我的刀下。” 苏白平面上沉着冷静的让人退下,心里发自肺腑的骂了声禽兽。 刚出白民城,失血过多的钟鲤便从阿黄背上摔了下去。白鹿于半空中将他妥妥的接住,于落地时将他妥妥扶好。扛着个不省人事的,边走边吩咐道: “去南方,别让哥哥发现。” 阿黄踌躇了半晌,耷拢着脑袋朝南方飞去。白鹿将钟鲤放在一株枝繁叶茂的歪脖子树下,摸出袖子里的陶瓷瓶子,将药粉洒在他冒血的箭口处。 钟鲤费力的睁开眼皮子,瞧着面前的白衣少女狰狞着一张脸。一闭眼、一咬牙、一横心快准狠的拔出了插在自己胸口上的一只短箭。他听得自己喉咙里发出“呜咽”一声。被人极温柔细致的喂了什么血腥气极重的东西,再没有了知觉。 卫影找到白鹿的时候,她一脸苍白的倒在自己的家门口。他将她抱回府中,替她包扎了割破了的手腕。苏白平的短箭上涂有厉害的毒药,他倒本没有这个癖好的,只说如若不让那个肃慎二驸马吃点苦头,心里难受。 卫影想,大抵白鹿的血有解毒的功效。  待白鹿睡沉后,卫影随即入宫去了苍云殿。 “她如何了?” “割破了腕子,倒在我家门口。已经包扎过了,现下正在我府中睡着。” 苏白平长叹一口气,道:“我苦心想要护她,却终究还是没能护得了她。八年前的痛,她终究还是忘了。”  “计策出了岔子,你打算怎么办?” “人算不如天算,边走边瞧罢。” 成婚之日,上官清嘉喝了木姜送的羹汤,中了龙鱼的毒。下毒的人是冲着苏白平来的,是冲着白民与肃慎的联姻来的。借了木姜的手,递了那碗有毒的羹汤,借了白民的龙鱼,撇清了干系。让苏白平在情人与天下之间做个选择。他选了情人,是置白民百姓于水火之中;选了天下,是不折不扣的狼心狗肺。 好一个刁钻的局。 傍晚时分白鹿从卫影府中醒来,桌上放着一盅肉粥,还是温热。白鹿从床上爬起来,用力时牵动手腕的伤口,疼的厉害,咬咬牙便过去了。帮助钟鲤,她不知是对是错。取药的那一日,他抱着她跟她说了好多话。 他说:“娶上官北棠的那日,我看见你从城墙上倒下,我好想,好想去抱抱你。可我不能,不娶上官北棠,莺儿的仇何时能报?他们在这世上没有亲人,唯有我这么一个老大,我不能对不起他们。” 莺儿的事白鹿是晓得的,而这段白鹿最不想提及的往事始于一个妇人,是个平日爱给莺儿菜馒头吃的老妇人,生了重病,莺儿为了给她买药看病,就偷了一位富家小姐的玉佩典当了给老妇人看病。 那天肃慎下着大雨,来了好多凶神恶煞的人,抓走了莺儿。半月后,白鹿同钟鲤在外游历归来,唯见城门上吊着一具少年尸体,历尽风霜,身形单薄。肮脏不堪的身体上挂着一个绣着小黄莺的布袋,那是春天莺儿过生日时,白鹿送他的生辰礼物。 白鹿还记得,彼时她同钟鲤离开时,莺儿还花着一张脸,递给她一包糖,笑嘻嘻的说:“等鹿姐姐吃完了这包糖就可以再看到莺儿了。” 他送给她的糖她还没有吃完,他却死了。 白鹿还记得,那天钟鲤喝了一夜的酒,自此后,早出晚归,性情大变。开始时她总是坚持每晚在桥头等他回来,看着他喝得烂醉跌跌撞撞从桥头走来,她很心疼,但每次他抬起头来望着她低叱一声:站这里做什么,着了风寒老子我还得心疼的时候,她就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可后来,他再也不是一个人跌跌撞撞的从桥头走来,他牵着一个姑娘的手,同从前牵她那般,十指相扣。见了她,也是一副冰冷模样,呵斥道:“你怎么还不滚?站在这儿碍着老子的眼。”转过身对着那个女子却又是一番极尽温柔的模样,那样温柔的目光,刺得她的眼生疼。 后来由于一场争执,她被那个女子推下水,得了很严重的风寒,被钟鲤扔在桥洞下,而后不过几日,钟鲤和肃慎二公主的婚事就传遍了满城。她最终还是没有说服自己,拖着一副残躯,去了肃慎王宫,亲眼目睹了他的婚礼。 八年前钟鲤娶亲的那一日,白鹿的心死了。八年后的某一日,白鹿第一次知道,八年前被莺儿偷了玉佩的那个富家小姐,叫做上官北棠。 那颗沉寂了八年的心啊,它如今怎的又蠢蠢欲动了呢?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上古绝恋之尽余欢》正文 第四章:归尘 今夜的雨下得好大,惊醒了院中的枇杷。白鹿做了一个梦,梦到钟鲤娶妻的那一日。那天肃慎的天空是灰青色的,飘着冰凉冰凉的细雨,可这阻挡不了两个人缔结连理。天边扯出一道闪电,无声无息,大雨将至。白鹿拖着一副残躯,立在那城墙上,她身形单薄,大雨倾盆,无人注意到她曾站在那里,又曾从那里倒下。 倥隆一声,天边想起一声惊雷,大雨忽下。白鹿从梦中惊醒,才觉枕边早已湿透,她动作迟缓的坐起来,木愣的抬手摸了摸脸,竟全是泪痕。床帐被人掀起,伴着一声紧张的低呼:“小鹿,你可还好?” 白鹿抬起头来,看见钟鲤一张焦虑的脸,泪水不听使唤的就从眼眶子里一大串的掉了下来。他一把将她揽进怀里,声音似在颤抖:“对不起。” 白鹿埋在他的怀里,带着些哭腔问他:“你不是最怕这样的打雷下雨天?怎的还过来了?” 他低头在她额头上轻轻一啄,他说:“本来是怕的,但心里有牵挂的人,便就不那么怕了。” 白鹿将头埋进他的领口,就像八年前般,他的领口,永远是她最眷念的地方。她睁开婆娑的双眼,暼见他的里衣领口处绣着一只花鹿,针线蹩脚。 那是八年前她亲手缝上去的,她还记得彼时钟鲤还十分嫌弃她的针脚粗糙,不肯穿。却不曾想,八年岁月悠悠,他还留着,并贴身穿着。泪水顺着他的锁骨流进他的胸膛,他的身子微微一颤,垂头来看怀中的人,早已泪眼婆娑。她抬起头来,通红着眼,缓慢靠近贴上他的嘴唇,她哭腔道:“离开肃慎吧,以后的大风大浪我们一起扛。” 他最见不得她落泪,他说:“好。”声音都在颤抖。 白鹿自受伤后,就一直待在卫影府中不曾回宫,傍晚卫影从宫里回来,就来到白鹿暂住的停云阁看望白鹿。今日回家,在街上偶然看见有卖山楂糕的,想起白鹿爱吃,便顺手买了一盒,提着去她的停云阁。 踏进雕花木门,便看见白鹿背对着坐在池塘边上大石上,穿着身素白的衣裳,披散着头发,拿着枝狗尾巴草逗鱼。笑得很开心。近日常常有稀有珍兽罗罗送东西来,或是吃食或是书信。 白民城是没有此等物种的,就是整个大荒,也只有肃慎有一头。卫影恍惚记得,那头大荒仅此一只的罗罗前些年似乎是被肃慎国主赐给了自己的二女婿当坐骑。 走近池塘边上时,白鹿还不曾察觉。他瞥见她的身旁放着一大包红色透亮的山楂糕,纸包边角上印着只大红色的鲤鱼。卫影在身后笑道:“看来有人比卫影更了解白梨的喜好。” 白鹿别过头看见身后的卫影,竖起食指在嘴边对他做了个嘘的手势,又拉他在身旁坐下,迫不及待问他, “哥哥可曾说了什么?” “不曾说过什么,让我好好照看你。” “我的事……你没告诉他吧?” “白梨吩咐卫影守口如瓶,卫影又岂能辜负白梨呢。” 白鹿嘴角勾起浅浅的笑,接过卫影手中的山楂糕,笑道:“多谢卫兄。”卫影眼角含笑。 三日后,深夜。白鹿披着件水碧色的斗篷,立在白民城门。她和钟鲤相约,待他今夜了断了上官北棠,她们就在这里碰面,离开肃慎,离开白民,天涯海角,去哪里都好。 夜风很冷,但白鹿的心却很暖。她想去大漠看绿洲,去浅滩看芦花,去海角坐舟,去天涯赏霞。从今后,与君伴,再无相离。 次日大早,卫影着官装前去宫中,一打开门,便瞧见白鹿立在门口,蓬松着头发,面容憔悴。他问道:“怎的在这里站着,也不进门。” 她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极是委屈。 约定的那一晚,钟鲤没有来。第三日,肃慎王宫传来喜讯,说是北棠公主已有孕月余。白鹿手中握的碧瓷茶杯一下就落到了地上,摔得稀碎。 卫影抬眼,问道:“你可还好?” 白鹿没有应声,只痴痴坐着,愣了很久,呆呆的道:“卫山,我想吃山楂糕了。” 而后半月,白鹿都将自己锁在屋子里,谁都不见,苏白平从宫中赶来,见了白鹿这副模样,当即就提剑要去肃慎取了那钟鲤的人头,龙北跪地挡住,“王子三思啊。”却被苏白平一脚踹开,呵斥道,“如今你也敢管到我的头上了!”龙北还欲阻拦,却被卫影拦住,关键时候,停云阁的门开了,吱呀一声。白鹿从屋子里踏出来,衣着单薄,面容憔悴。苏白平忙上前去脱下自己的外衣披在她身上,白鹿缓慢抬起头看着苏白平,红肿着眼睛沙哑道:“哥哥,我想回家。” 白鹿回宫后又过了半月,钟鲤来了。苏白平当即把剑就架上了他的人头,卫影拦下,道:“白梨她应当是想再见他一面的。”苏白平踌躇半晌,终是拂袖而去。 钟鲤踏进白鹿居住的白玉殿,殿中灯火幽暗,并无侍女随侍左右,透过垂地的鹅黄纱帐,可见床头倚靠着的人儿,素衣清缟,望着床头的烛火出神。他掀帘走近,却迟迟不敢开口唤她。还是风吹得烛火直晃,将他倒映在墙上的身影扯得稀碎,她才恍然发觉他原来在身边。 她沙哑着嗓子问道:“你为何不来?可曾知道我在城门等了你整整一晚?” 他不曾应答,她又问道:“天涯的晚霞,你还要同我去看吗?” 他却低头,沉沉道了一声:“对不起。” 她将头仰靠在床栏上,嘴角扯出一个笑来,泪水顺着闭眼的势滑落,她缓缓道了一声:“好。” 他缓慢转身悄无声息离去,她闭眼拂袖将门扉关闭,从前种种,便在门扉关闭的那一刻归尘,如此的洒脱,不留余地。 空荡荡的白玉殿里灯火微光,烛影处,立了个端着酒杯的玄衣青年,音色温和。 “你可还好?” 白鹿依旧闭眼,而后深呼吸了一遍,睁开眼,笑道:“自然。” 卫影从身后提出一坛酒,望着那酒坛上花好月圆的字样笑了笑,道:“可要同饮?” 白鹿答道:“定当奉陪。”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上古绝恋之尽余欢》正文 第五章:眉间砂 二十五年来,白鹿头一回醉酒,同卫影讲起她同钟鲤的故事。就像是一个风烛残年的老妇人和一个偶遇的路人兴起时讲起她曾放荡不羁的一生。 “肃慎残暴,对待底层人民最是狠心。他是个有抱负的人,总想着有一天要推翻肃慎的暴政,让最贫苦的人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他曾说过,娶上官北棠他身不由己。我不怪他。他如今因为她不来赴我的约,我也不怪他。彼时他是喜欢我的,说不定如今他是喜欢上官北棠的。感情这个东西,谁说得准呢。” 月色下,她一身白衣,长发如瀑,身形单薄得可怜,平日里,她总是以一副彪悍的形象视人,所以让人误以为她是不需要人保护的,可她醉酒伤情的样子,却是如此的不堪一击。 青要曾有句经典:外表越是彪悍的姑娘内心越是柔软。大抵说的,便是白鹿这类的姑娘吧。 上官清嘉早在康复之初就被肃慎国主派来的使臣接了回去。那个使臣留了两撇小胡子,戴了顶玄色的高帽。 白鹿觉得,他很没有品味。至于前不久才遭遇了情伤并且如今还尚且伤着的白小鹿为何还有心情吐槽那位肃慎来使的衣装,前面已经解释过了,白鹿她终究还是个彪悍的姑娘。 那个被白鹿嘲笑没有品味的使臣临走时吹着他那两撇小胡子,放了句恨话。 诚然,是替他们肃慎国国主放的。 大抵意思是:白民国护着一个毒害未来王后的丫鬟,着实是不把他们肃慎放在眼里。自此后,白民与肃慎不再交好,白民同肃慎的联姻也就此作罢。 白鹿把那肃慎国国主对白民的态度总结成了六个字:老死不相往来。 白鹿起初以为国主爷爷可能会把梨花捆了绑到肃慎去。除此之外,她再也想不到他能有什么保住联姻的法子。 白民肃慎占着西荒大半的领土,若是这两个国家不能联合起来,西荒的土地很有可能不保。当然,其中的一个大国也可以投靠相柳。献出西荒的土地保全自己的国家。 诚然,肃慎国国主打的就是这个主意。 当肃慎国嫡公主将于四月十四下嫁柔利国王子的消息传到白民的时候,白鹿估摸着,为了西荒的百姓,一向以西荒和平安宁的守护神自喻的白民必然是要下个血本的。 傍晚传出苏白平将娶木姜的消息时,白鹿刚吞到咽喉处的一口凉水,被惊得呛了。看来,她着实低估了那花白胡子老头的政治谋略。彼时木姜因为毒害上官清嘉在苏白平做小伏低下落得个囚禁立夏阁。本来关了大半个月也安分得很,前些日子突然说要见国主。据说在龙阳殿声泪俱下后,国主赐了个婚。 恍然间,白民王宫红装艳艳,灯火辉煌。 白鹿在木姜眉间点上一点朱砂。 白民的风俗:女子出嫁之日,需得由未出阁的女子亲自为出嫁的姑娘在额头上点上一点朱砂,闺中的女儿最是纯洁无暇,朱砂鲜红,象征着婚后的生活幸福美满。 “木姜姐姐,你今天真好看。” 白鹿将手自然的搭在新娘肩头,望着镜中人笑魇如花。镜中红衣艳艳,人面桃花。喜悦的钟鼓声响起,木姜在白鹿的搀扶下踏上铺满了海棠花瓣的喜台,她拽着一头红绳,他便立在红绳那头,君子陶陶,尤自一画。 白鹿本以为苏白平和木姜的这桩姻缘会走得比较艰辛。毕竟苏白平是白民的王子,是白民正统的继承人。而白鹿只是一个不起眼的丫鬟。他们命里本就是不该相爱的一对。如今良缘既成,白鹿也权当作是天命使然。  红绳牵动前世情,嫁衣流光半生缘。清风起,卷起满地的海棠花瓣,一对人终成眷属,似乎一切都是那么恰如其分的圆满。花瓣漫天,喜乐动耳,并无人注意苏白平眼中强忍的泪光。 那夜白民王子苏白平同他的王妃在院中坐了一宿,院子里种满了海棠花,它们盛放在寡淡的月色下,凄冷非常。那夜苍云殿幽幽传出萧声,呜呜咽咽,十分悲凉。 白玉殿,白鹿与卫影正坐在屋顶上喝酒,听到苍云殿的方向幽幽荡出的萧声,卫影递到唇边的手顿了顿,叹了口气,向一旁的白鹿道:“可曾听见这空中飘荡的哭声?” 白鹿竖起耳朵仔细听了听,道:“是萧声吧。” 卫影摇了摇头,淡淡道:“不,是哭声。是那个吹箫的人在哭。” 白鹿不懂卫影的话,只觉得这萧声实在耳熟,太过悲凉。苍云殿外,木姜安然的躺在苏白平的怀里,脸色苍白,她努力提高声音,强装精神。 她幽幽的唤了一声:“白平……” 苏白平放下手中的萧,将头别到一方,顿了好久,方才转过来看着怀中的人儿颤抖着声音,道了一声:“我在。”怀中的女子嘴角勾起一抹浅笑,笑得很苍白。 她说:“白平,再给我吹首曲子吧,我想睡了……” 苏白平抬手抚了抚她的脸,泪水从眼角溢出来,嘴角却强扯出一个笑,颤抖着声音道一声:“好。” 原本寂静的苍云殿又响起幽幽的笛声,比之前更加的凄凉,其声呜咽,似在送葬。院中的海棠花还在月色下盛放,那淡淡粉红的花瓣,像极了昔日她最爱的裙装,她曾于他笑说以后要拿海棠花来做件衣裳,只可惜海棠无香……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上古绝恋之尽余欢》正文 第六章:抢亲记 云绕山间路,鹤踏红尘来。白鹿瞧着单狐山上机木茂密,文石幽光。肃慎国的送亲队伍浩浩荡荡拐进山路。蹲在一株枝叶茂盛的机木上,叼着一枝狗尾巴草的白小鹿诚然不是吃饱了撑的跑来北荒看这场热闹。她此番前来,肩负着重大的抢亲使命。 白鹿这二十五年来,干过不少缺德事。 但毁人姻缘这一类的缺德事,白鹿如今是头一遭。因着柔利国请的是九头怪相柳来迎的亲,纵使白民不乏勇士,但这抢亲之事也不太好办。听说九头怪相柳曾栽到过一位精通巫蛊之术白衣女子手上,那位曾凭巫蛊之术让相柳吃了些苦头的白衣女子,正是白鹿那二十年前就去世了的亲娘。于是乎白鹿成了抢亲的不二人选。不过白民国那留着花白胡子的老国主并没有答应众臣的提议。原有有三:第一:彼时风浮欢以九十年寿命为代价炼就的歃血之蛊方才囚了相柳三日的性命,而今的白鹿在饲养蛊虫方面的造诣尚不及她娘的十分之一,派她去抢亲,实在是在拿白民的将来开玩笑。第二:如今白民还有尚好的男儿在,此等危险的事还用不着要一个女子去做。第三:近日老国主心情烦躁,需得白鹿陪他去游山玩水,散散心。所以老国主他 深思熟虑之下还是派了苏白平和卫影前去。但白鹿实在是不忍让刚痛失爱妻的苏白平去柔利国抢了上官清嘉回白民成亲。凭着自己一腔热血,一个手刀敲昏了苏白平。没有寻着卫影,白鹿便义薄云天,单枪匹马的去了送亲必过的单狐山。 诚然,单枪是一管白玉笛子;匹马是一只最近愈见发福的乘黄兽。 待送亲队伍于水边一处浅滩停下,白鹿觉着他们这中途休息的间头是个不可多得的好时机。 白鹿一手捂着胸口,一脸视死如归的模样,在心里暗暗安慰自己的道:如今这天理不容、人神共愤的缺德之举。都是为了她那丧妻心伤的哥哥,为了西荒的一方百姓,为了爱和正义! 单狐山位于西荒与北荒的交界之处,地势险要。抢了人往山里跑,是白鹿一开始就打好的算盘。送亲队伍和迎亲队伍在水流尽头交接。九头怪相柳诚然不是个好惹的。 因着白小鹿脑子尚且灵光,所以打的是在半路上抢亲劫人的主意。骑着阿黄正欲落地的白小鹿瞧着那北面浩浩荡荡使着船来的迎亲队伍,下巴落到了地上。敢情密探千里传到白民说是在水流尽头交接的密报是传着玩玩儿的? 若是等到九头怪相柳接到人白鹿顺利劫走上官清嘉的可能性大抵就一粒米那么大,而且还是粒由于缺乏阳光和水分而导致发育极度不良的蔫米。 好在待那迎亲队伍靠近浅滩还得要个半炷香的时辰。 白鹿觉得,自她幼时在肃慎被人欺负回到白民拼命日夜苦练的术法,足以打得过肃慎那一群送亲的行兵以及那个阵头的肃慎二驸马——钟鲤。虽说打得过是没什么悬念的,但要在半柱香的时间内打赢,白鹿觉得,有点悬。  可事事都讲个万一,并且这个万一讲究个运气。白鹿觉得,她一向运气较好。 腰间玉笛发出阵阵光音,此时不发,更待何时?白鹿在极速飞行中跃下乘黄后背,一管玉笛直逼阵头。白鹿没有想到,她中途撞着只麻雀刹了会儿的间头已有人先她一步逼近阵头,开始一番厮打。白鹿一面继续下落,一面观战。只见玄衣青年飞扬一剑,白鹿在心里暗暗赞叹:唔,好剑法。逼近喉头之时运剑一偏,刺中阵头胸口处。白鹿一阵唏嘘:肃慎二驸马命真大。 稳妥落地白鹿便被重重包围。看那白衣胜雪的女子,眉目清澈,不施粉黛,握一把白光玉笛,挥洒自如画。她一管玉笛冲破重重包围时,眼风里瞧着那抢亲的玄衣青年胸口中了一箭。 白鹿瞧得很真切,那箭是从水流处射来的。玄衣青年带着银铂的面具,白鹿看不到他中箭时面上痛苦的表情。打斗时眼风里瞧着玄衣青年捂着胸口,扬剑突破重重阻碍,终是从花轿里带走了人。白鹿觉得,他挥剑的样子有些眼熟。抬头瞧着空中那一抹飞扬的玄色衣角,应是往山里去了。 白鹿在心里暗暗高兴了一番,这半路杀出来的玄衣男子倒是歪打正着的帮了她的忙。她只稍逼退这些人,便可全身而退了。又是那句话,人算不如天算。 白鹿在全身而退的关头中了一箭。那箭射得是何其的精到,何其的有力。漫山飞舞的机木花中:一头长发飞扬,雪白衣袂飘扬成蝶。遥遥相望,一眼万年。船头白衣男子飞跃而下,于云水千年间再度相望。 白鹿恍恍惚惚觉着一双手把自己带进一个宽大的臂膀里,雪白的衣领处,透着幽幽的白莲香气。面前响起个极低沉清冷的声音:“浮欢?” 单狐之山即三经所云发丸之山,在教山北并中条枝阜,教水出其阳,西南流,沙渠水出其阴,西北会涑水,亦西南流,并注栎泽。合两水视之,象弹者摄丸之形,故曰发丸。北受栎水象狐首,此水象狐鸣,故曰单狐。单,鸣也。 夜晚水流幽幽,似幽幽狐鸣扰得人不得安宁。白鹿自小最怕狐类走兽,听得那水声狐鸣生生被吓醒。睁眼便瞧见面前一个白衣散发看不到脸的青年正姿势优雅的拔着自己衣服此等的香艳画面,白鹿灵台恍然清明,本能地抓起枕边的玉笛朝那登徒子抡去。奈何动作太大,牵动伤口处,手指疼得抽了筋,握不住那玉笛生生于半空中落了下来,砸到绸被上却没有什么声响。 那人却连眼皮都没抬一下,面上没有什么情绪的继续拔白鹿的衣裳。白鹿誓死抓着襟口,怒斥道: “大胆!” 白衣青年继续拔。白鹿继续怒斥: “向来都只有大爷我拔别人衣服的!你这登徒子,快,快给我住手!” 白衣青年抬起眼皮子嘘了她一眼,白鹿愣住,这个世界上怎么有长得如此娘娘腔的男子。那张脸,怎么会生得那样娇媚。白鹿吞了吞口水往里缩了缩,死死抓住襟口。面前传来个冷冷的声音: “你姓白?白肃是你什么人?” 白鹿一楞。 旁人说起来都要肃然起敬的名字在面前这个白衣青年嘴里说出来竟略有几分蔑视的意思。白鹿觉得,面前这个长得实在是有违天理的好看的白衣青年大抵是她那去世了二十年老爹的仇人。倘若她实诚了说,多半是不能活着走出单狐山。深思熟虑下,白鹿决定狼心狗肺一回。“呃,那个,白什么?没听说过。”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上古绝恋之尽余欢》正文 第七章:单狐篇(1) 青要曾说过;越是美丽的东西就越是伤人。可惜彼时被扒拉衣裳还无力反抗的白小鹿并没有领悟这句老话的深刻的含义。据说当时白鹿正脸不红心不跳的扯着谎,胸口上的箭被人冷不妨的拔了出来。震耳欲聋一阵嚎。白鹿懵了。怎么,怎么不痛? 白衣男子一面姿势优雅的用一方帕子擦完手顺手递给她一杯凉水一面冷冷的道: “你娘浮欢夫人在巫蛊制毒方面造诣颇深,她难道没有告诉过你赤水边上的三珠树的叶子磨成粉是麻痹止痛的良药吗?” 白鹿瞪着眼睛发愣,在心底嘟囔:这个娘娘腔他是如何知晓我的身份的?白鹿曾在她娘亲留给她的《洪荒药史》里读过有关这三珠树的记载。 记载中说:三珠树在厌火国的北面,生长在赤水岸边。赤水里有一头颇利害的水怪,且是以长在赤水岸边的三珠树的叶子为食。那三珠树生来就是仙物,且是一种不可多得的仙物。且如今不可多得的程度到了只赤水岸边的一棵。那三珠树的叶子都是珍珠,且为不可多得的良药。那三珠树叶有麻痹止痛的良效,但延寿千年的功效才是更让世人求之不得的。奈何赤水里的水怪颇为利害,且赤水周边阴戾之气太重,稍稍靠近便会功力全失。 是以这十几年来洪荒中尚且无人有那个能力能将赤水岸边的三珠树叶采上一采。 白鹿尚且楞着,旁边那个冷冷的声音又幽幽的传来。像昆仑山巅的纯白雪莲,又像开在寒冬的孤傲白梅。这世上怎么会有人的声音好听成这样?他说:“你手上的白光玉笛是你娘留给你的?我尚且记得彼时我用这白玉光笛做聘礼时,你还未出生。” 白鹿一口口水呛着了,有些结巴道: “聘,聘礼?” 喝口水压压惊。 白衣男子踱到她面前,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平和的道: “你娘亲曾把你许给我做娘子,那白光玉笛是我的聘礼。” 白鹿一口水猛喷了出来。白衣男子低头瞧着面前的水渍,眉头有些皱。白鹿觉得,他大抵微有洁癖。果真,男子拂袖从对面衣栏上提了件衣服,然后,他竟当着白鹿的面脱了身上那件沾上水渍的衣裳。肌肤雪白,线条分明,是一副十分诱人的成年男子的身体。白鹿目不转睛看了许久,耳根子烧的通红。硬生生看着他脱完了衣裳又穿上另一件。他系着腰带,继续道:“当初你娘怀了你离家出走,路上遇着山怪。我救了她。她说要报恩,我就让她以身相许。她说她已经嫁了人了,不能再嫁给我。于是便把那时还没出生的你许了我做老婆。”顺手倒了口茶呷一口道:“后来我听说她嫁的是白肃那小子。我本来不大相信你娘会嫁给那么一个小子。所以方才你说你信白,我才问的白肃是你什么人。” 白鹿再一次楞了。 她老爹白肃虽只是白民国的大将军,但在大荒也是赫赫有名的十大战神之一。这大荒里也没几个辈分高得能叫他老爹小子的人了。白鹿细细端详了面前的白衣男子,一张脸生得比她还水灵,委实看不出究竟能有多大年纪能叫她老爹小子。白鹿堆起笑容干呵呵了两声: “敢问阁下何许人也?” “共工之臣相柳氏。” 白鹿一个趔趄从床上滚了下来。 彼时浮欢夫人怀胎三月,因着同夫君闹别扭一气之下离家出走。奈何运气实在太好,路上遇着一个修为颇高的山怪。眼看就要一尸两命了。这时遇着一位白衣壮士出手相救。并为报恩将自己尚未出生的女儿许给白衣壮士做老婆。诚然,彼时浮欢夫人确是不晓得要做她女婿的白衣壮士乃是她夫君的师叔——九头怪相柳。 白肃的师傅南伽真人与九头怪相柳同为鸿均大道门下弟子。后来相柳归顺共工,与昆仑山再没有了关系。按着辈分来说,白肃应唤相柳一声师叔,白鹿该唤相柳一声师叔祖。 是以,相柳叫白肃一声小子也是理所应当。 白鹿趴在地上瞧着相柳那张嫩得能掐出水儿来的一张脸楞了半晌。脑袋似一锅浆糊。帐篷外依稀有嘈杂声。 钟鲤得了自己那肃慎岳父的命令,护送上官清嘉顺利出单狐山。如若不能,便提着脑袋去见他。他在肃慎王宫沉浮八年,也做小伏低了八年。他早受够了那老头对自己的呼来喝去。总有一天他会自己坐上那个位置。可如今他尚且势单力薄,所以他只有继续做小伏低。遇着卫影来抢亲时,他心里也诚然是虚的。 自卫影受了白民第一大将军的位后大荒再没有打过仗,一直镇守白民边界。所以钟鲤对他的功力并不清楚。只猜测他既能坐上大将军的位置,想必也不是泛泛之辈。尽管卫影有一身好功夫,但钟鲤这些年在肃慎功力也长进了不少。且钟鲤听说,这卫影并非皇族后裔。所以他两个对阵实力也还相当。 四海八荒中常是皇族与人族混杂。各个国家的大爵位者多半为皇族。所谓皇族,即是分布于大荒各地的神秘种族。非妖非神,但他们个个身怀特技,本领不凡。因着各国分支,所以皇族中又分了许多族类来。譬如白民大爵位位者多为白皇族。肃慎大爵位者多半为玄皇族。白民南面的又是沃皇族。各个皇族下分别有数量不等的凡人跟随。这些凡人不受限制,可任意跟随皇族。通常的说法是,一个皇族的凡人越多,那么一个皇族就越强盛。 白民的第一大将军卫影自小便是个流落白民的孤儿,后来得白民王子苏白平赏识提拔为白民第一大将军。在别人眼中,他自然不可能是身份尊贵的皇族。钟鲤认为他既非皇族,没有过人的天赋。所以并不十分把他当一回事。一交手才方觉是自己太低估了他。 正是打斗的激烈的时候,他眼风里瞥见白衣绿裙的女子从天而降。于是彼时的肃慎混混而今的肃慎驸马钟鲤一厢情愿的认为当时从天而降的白小鹿是来救他的。他觉得,她终究还是放不下他的。却不料半路杀出个九头怪相柳射伤了白鹿,于是彼时的肃慎混混而今的肃慎驸马钟鲤一腔热血的跑来了相柳临时驻扎的帐篷,想要带走自己心爱的姑娘。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上古绝恋之尽余欢》正文 第八章:单狐篇(2) 彼时白小鹿懒懒散散歪在榻上,相柳姿势风流的卧坐在几旁,钟鲤恭恭敬敬的立在几前。画面甚是祥和。恭恭敬敬立着的肃慎二驸马钟鲤朝面前托着腮的相柳拱手行了一个恭恭敬敬的礼而后恭恭敬敬的道: “小妹误入阵中中了将军的箭,如今能得将军照拂实是小妹的荣幸。钟鲤此番前来接小妹回去。以免叨扰了将军。” 钟鲤面上虽是镇定自若,心里诚然还是虚的,抬起眼皮一瞧床上的人却正撑着头打瞌睡。几边的人便撑着头望着床上打瞌睡的人,眼角弯出些弧度。偏过头来又是冷冰冰的面孔。 保持着端茶的动作,并不把面前跪着的人放在眼里,自顾自地道:“竟不知你何时还有个哥哥在肃慎做驸马。” 白鹿打瞌睡撞到了头,撞醒了。听见相柳问她,她就随口答了一句: “我没哥哥。” 揉着额角的白小鹿眼风里瞟着地面上立着的钟鲤额头上冒出好大一颗汗珠,立马灵台清明,改口道: “啊,我是有一个哥哥的。你知道我爹那个人的,多情,哈哈,多情。” 相柳握着茶杯挑了挑眉。 白鹿看着他这个动作颇有点不信的意思在里头,于是又斩钉截铁的道: “其实他是我爹的私生子来着。” 揩了汗来的肃慎二驸马微微颤了颤,猛咽了口口水。只见相柳不动声色的抬了抬眼皮子觑了觑塌上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的白小鹿,眼角藏了些邪魅的笑。他拂了拂袖,道:“你且同他回去,我自会来寻你。”这话听得白鹿打了个冷战,脸上却生砌出些笑来:“好勒。”…… 吃了相柳的药,白鹿身上的伤已好了大半。待顺利出了相柳的营帐,白鹿便拱手客气疏离的道了声谢然后再客气疏离的告别。莫约刚走出个四五步的样子,身后那人沙哑着嗓子道:“小鹿,你可是还在怨我?” 白鹿停了步子顿在原地,不曾转身,只听得她笑道:“驸马哪里的话,先时我见驸马在相柳将军的跟前说话时尚且不卑不亢,怎的到了我这小女子跟前竟沙哑成了这般。驸马要知道,小女子我可不是个好心肠的人。” “你竟觉得我是在装模作样的吗?我勘察路线潜伏在军营外的树林里三日三夜,为了不被察觉,隐了我一身功法。方才在相柳跟前我极力用内力压住保持正常的说话。我早就想好,若是带不走你,我便去抢。” 白鹿的身子颤了颤,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抢?驸马有什么资格呢?二公主将将怀孕不久,驸马应当多陪陪她才是。白民还有些事,白鹿先告辞了。” 白鹿抬起步子快速离去,留给钟鲤一个背影,落寞又决绝。 打发了钟鲤后,白鹿便朝树林深处去寻昨日劫走上官清嘉的玄衣男子。白鹿其人,向来公私分明,从不会在关乎国家大事上掉链子,苏白平常常称赞她有君王胸怀的巾帼风采。 呼哨唤来阿黄,天色渐渐暗了,树林里更是半点月光也透不进来,若不是熟悉阿黄脚踝处铜铃的响声,白鹿定是要按捺不住一掌拍死从乌漆嘛黑的灌木从里窜出来两只眼睛还发着蓝光的阿黄了。阿黄跑到白鹿跟前嗷嗷两声示意白鹿那灌木丛里有东西。白鹿掏出白光玉笛照明,扒拉开茂密的灌木,竟躺着两个人。笛光太过幽暗,白鹿并未将他二人看得真切,听其呼吸的频率和节奏,乃是一男一女。女的呼吸均匀,尚无大碍,把其脉,知其乃是缺水少粮故此昏死过去。男的嘛呼吸极浅,且口腔耳鼻内血腥气极重,便是身中剧毒,即刻便是要魂归地府的人。幼时白寒常常告诫白鹿:生死自有定数,遇见还能活下来的人,救他一命可积德。若是遇见不能活下来的人还要去救,便是逆天而行,终是伤人伤己。白鹿探了探男子的鼻息,叹了叹气。挽起袖子欲收刮收刮那女子头上的珠钗当做阿黄看守半日的看守费,在那女子身旁放下些吃食正要离去,却被人拽住裙角,声音极是微弱: “救……救救我。” 白鹿一惊,只因那呼救之人的声音格外熟悉,白鹿忙蹲下身来,挽起那女子的袖子一摸,手腕上果真有道疤痕。那是昔日上官清嘉身中龙鱼之毒,白鹿给她放血留下的。 “嫂嫂,可是你吗?” 那女子即刻又昏死过去,白鹿抱起她知会阿黄过来驮着,吩咐道:“速回白民,告知哥哥。切记,不可透露他人。”阿黄嗷嗷两声,驮着又昏死过去的上官清嘉以风一般的速度直奔白民。 阿黄离开后,白鹿蹲下来扛起地上的男子朝树林外去,她一路走一路小声嘀囔着:“不会是他的,一定不会是他的。” 待走出林子后,白鹿即刻瘫在地上,胸口的伤口隐隐有些要裂开的态势,她咬了咬牙,转过身来将顺着她瘫下来的势倒在地上的男子扒拉来一看,竟是卫影。 其实白鹿早该晓得的,除了他,谁还能将那把碧落剑舞得行云流水,他虽隐了碧落剑原本剑身的模样,却隐不了碧落出,黄泉光的特性。 白鹿的亲娘,以巫蛊之术闻名大荒的浮欢夫人在留给自己女儿的《洪荒药史》中夹了封秘信。 信中说她们这类的人,有个在紧要关头能救命的本事。也就是说,彼时白鹿是可以救那个男子的,只是那个法子太过冒险,且后患无穷。她没必要为了个不相干的人冒如此大的风险,但是她如今却晓得了,那个男子不是什么不相干的人,而是卫影。 是那个驻守边界,生得十分好看的卫影啊。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上古绝恋之尽余欢》正文 第九章:命里蹉跎 巫族天女的身体能够吸食世间奇毒,她们的血液具有净化毒素的作用。 彼时钟鲤受了苏白平那一支涂了剧毒的短箭,因着苏白平一向不是个心狠手辣的人,白鹿尚且还能割了腕子替钟鲤解一解毒。 相柳却是大荒里出了名的不留余地。 白鹿的血解不了相柳的毒,没有办法,只好肌肤相亲,以身吸毒。白鹿找了处山洞,洞里有个水潭。 正好,可以防止待会儿卫影被自己灼伤。 白鹿深呼一口气,抱着卫影沉到水潭里。 他们额头相抵,鼻尖相触。 卫影的浅浅鼻息扫在她的面上,有些痒。 从来没有过这样亲近的距离,她却觉得格外熟悉。 吸食毒素的过程中,身体会灼热异常。一潭的凉水顷刻便温了。 缭绕的白雾腾起来,闷得白鹿头晕。 脑子里一团浆糊,模模糊糊脑子里浮现出一个画面。 她立在一棵歪脖子树下,雪白的衣裙湿透,乌黑的长发粘在光溜溜的膀子上,水珠子从发尖滴下来。 滴答,滴答。 顷刻,脚下就成了个小水洼。 歪脖子树下,靠着个穿玄衣战袍的少年。同她一般,全身湿透。 只是少年脸色苍白,双眼紧闭,水珠子从他浓密如夜的睫毛上滴下来。 风华绝代,秀潋天成。 她揪了揪湿漉漉的头发,蹲下来拍了拍少年苍白的脸,“喂,醒醒。” 少年挂着水珠的睫毛颤了颤,那一双薄薄的眼皮,他睁得十分的艰难。 睁得艰难的眼皮子颤巍巍闭合几个回合,又沉重的合在了一起。 干涸的嗓子里发出沙哑的声音。 他说:“你是谁?” “我?我是天上的仙女下凡,专门来搭救你的。”她睁着一双古灵精怪的大眼睛,一本正经的忽悠道。 “现在本仙女救了你的小命,你要如何报答我啊?” “姑娘的大恩大德卫影无以为报,姑娘有什么要求尽管告诉卫影,卫影一定竭尽全力办到。” 她的嘴角扬起一抹攒了暖意的笑,凑到少年面前,盯着他看了半晌。 她说:“不如,你以身相许?” …… 白鹿猛的从卫影的额头上离开,饶是这水潭里暖和得很,额头上却还是爬满了密密麻麻的冷汗。 白鹿认真的回忆:她年少时确实胡闹大胆些,偷鸡摸狗,上树下河的事儿她没少干。但调戏娘家妇男这档子勾当她还当真未曾干过。 方才梦里那个风华绝代,秀潋天成的玄衣少年是现下正歪在她身上的卫影无疑,但脑海深处并未曾有过那样一段记忆。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么? …… 又是那个熟悉的怀抱,那个沉浮在梦里九年的面孔,伴着氤氲水汽,依旧模糊…… 卫影颤巍巍睁开一双沉重的眼皮子,上下眼皮打着架。水雾朦胧里,一张清妙绝伦的面孔,却很模糊。 他张了张沙哑的嗓子,努力的想要发出声音来。 他说:“你来了……” …… 卫影醒来的时候,上官清嘉红肿着一双眼泡子坐在他的床边。见他醒了,她带着一点怯喜一点哭腔的说一声: “你醒了。” 他撑着床栏爬起来,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嘴角扯出一个苍白无力的笑来。而后半月上头,上官清嘉就嫁给了苏白平。那是一个繁星漫天的晚上,有荷香扑鼻,蝉鸣声声。他站在夜色里,旁观着她盛大的婚礼。 一入宫门深似海,从此萧郎是路人。 —— 白鹿在苏白平大婚半月后苏醒过来。 巫族天女的身体在吸食毒素后往往会沉睡一阵子,以此来净化体内的毒素。 彼时苏白平端了一碗补汤立在她的床前,白净的脸上微有怒色, “你可知道你那样救他对你身体的危害有多大?” 白鹿将头埋进被子里,小声嘟囔着:“能有多大。” “当初……罢了,好在是卫影。我这就去龙阳殿,求国主爷爷给你们俩赐婚。” 苏白平省略的当初乃是彼时白小鹿无意间喝了千年忘遗忘了的一段往事。 那是一桩算得上白鹿年轻时干的混账事,诚然苏白平从来都没有见过那个被白鹿玷污的可怜人一眼。彼时他在崦嵫山下发现白鹿时,她已然沉睡了。苏白平晓得白鹿的身份,也晓得那个本事。白鹿醒后他也曾斥责过,一是担心她凭着一腔热血白白丢了性命,一是担心她年少轻狂不懂事上了男人的当。奈何彼时她却十分泼皮无赖的道:那个男子生得格外英俊,她自是不吃亏的。不过后来苏白平还没有找到那个人的时候白鹿就把青要制的千年忘当葡萄酒喝了,再想不起那人。再后来她就同钟鲤好了。白民民风旷达,彼时白鹿用了那个本事定然是吃了亏的。后来她和钟鲤好了半个月就着白民的风俗和白鹿自小不拘小节的性格。苏白平觉得,她大抵也是吃了亏的。如今她又在卫影身上吃了亏。 虽然苏白平觉得白鹿同卫影这桩事还不说准是谁吃了亏。 把卫影也姑且算上一算,这来来去去就在三个男人身上吃了亏。苏白平觉得,他这个妹妹前途堪忧啊。 想到这一层,苏白平不禁叹了口气,加快了离开的脚步。心里更是琢磨着,定是要将青要框进宫来,好好折磨一番,白鹿干出的这些混账事,少不了与青要带着她出入青楼共赏春宫图的关系。 “哎哎哎,别别别。”白小鹿以掩耳不及盗铃之势从床上跳起来,风一般的速度蹭蹭蹭跑上来拽住一脚正要跨出门去的苏白平。 “哥哥千万别去。” “不去,任由着你继续干些混账事?你尚未出嫁,就同男子肌肤相亲,你女儿家的名声要是不要?今日,我非让卫影娶了你不可。” “哥哥此言差矣,小鹿乃是为了救人,怎能是混账事。哥哥说到名声,我的名声,怕是早就在国主爷爷赐婚于你我二人那日便败尽了。哥哥放心,小鹿虽有这样救人的本事,却不是谁都值得我这样去救的。卫影于白民于哥哥于小鹿,皆有大恩。白鹿自当救他。”苏白平迫于无奈,当晚拿了把剑架在卫影的脖子上。 “苏兄这是做什么?” “卫兄,我妹妹吃亏救了你。你娶她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对吧。虽然我妹妹在救你之前还救过一个人,不过后来她不小心把青要研制的千年忘当葡萄酒喝了便再记不得那人。后来她跟那个钟鲤好了,他们待在一起半个月有没有做什么我着实不清楚。不过如今她和那个钟鲤也一刀两断了。如今她吃亏救了你,虽然不晓得你清不清白,但我也不瞒你的说小鹿她如今清不清白我更加不晓得。我看中卫兄你是个负责任的人。你就看在我的情面上,吃个亏,娶了小鹿,行不?” 苏白平一口气讲完嗓子干燥得直咳嗽。 卫影脸上却阴沉得很,挑了挑眉问道: “你说什么?” 苏白平一口口水咽猛了点呛着了,恼羞成怒道: “你别跟我说你没听清楚!” 卫影顿了半晌,瞧着苏白平今日之举实在异于常日,料想他莫约是在使个苦肉计撮合他和白鹿,他便装作一副实在是听不懂的模样点了点头。 形式所迫下苏白平纠着卫影的领子一拳头抡了过去,眼角极力逼出些泪珠来,声嘶力竭的道: “我自今日起才晓得你原是这么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亏得我妹妹抱着你在那破水潭里睡过去险些丢了命。你却……” 身下卫影身子一颤,反纠住苏白平的领子道: “你说什么?” 苏白平瞧着他那瞪得老大的眼睛,察觉着他是个动怒的神情,琢磨着自己的戏路是否不够饱满?又因着狼心狗肺的初衷反有些怯怯的道: “君子动口,不,不动手。你,你给我放开。” 苏白平只觉天地一转,自己反被卫影猛的推开。瞧着他的背影在夜色里仓皇而去。 彼时白鹿正爬在院子里的一株李树上摘果子。 听见吱呀一声们开了,夜色里似是站个了人影跌跌撞撞的踱到她的院子里。 白鹿兜着果子从树上跳下来,瞧见是卫影,才从怀里拣了个果子在袖子上擦了擦递过去问他: “吃果子吗?” 他望着她,很久都不说话。 她抬起袖子在他眼前一挥,“你怎么啦?”眼角笑得弯弯的。 他沉着嗓子:“你十六岁的时候,有没有去过崦嵫山?” 虽然不晓得卫影提这个问的原因,但白鹿还是诚实的点了点头。 他问:“那夜在单狐山,是你救的我?” 白鹿又诚实的点了点头。 他又问:“这块帕子,可是你的?” 白鹿接过卫影指尖拽着的一方绣着玉雪梨花的略有点褪色的帕子,再次诚实的点了点头。并且提问道: “这块帕子我都弄丢好久了,怎么在你那里啊?” 面前的人睫毛一颤,眼角处尽渗出些泪来,白鹿将手中的帕子递过去,笑道:“可是沙迷了眼睛,快些擦了吧,叫让人瞧见了,还以为我欺负你了呢。” 卫影不曾接过手帕,却是自顾自地道:“我近日遇着件难事,不知白梨可愿出手相助?” “那是自然。竟不知这世间还有能难倒卫大将军的事情,我倒是很想听一听。” “我有个十分爱慕的姑娘,却不知她是否也曾爱慕我?” 白鹿笑道:“不曾想素日不近女色的卫大将军竟也会被这儿女情长之事难住,当真是英雄难过美人关。这倒也简单,卫兄何不去当面问问她。” “好。还有一个问题想要请教白梨。” “你讲。” 他抬起眼睛,望着面前的女子,嘴角勾起浅浅的笑,就同素日那般,道:“不知白梨你……可爱慕我?” ------题外话------ 因为在修改所以后面的情节可能有点偏差,但后面也会修改过来的。各位看客谅解一哈。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上古绝恋之尽余欢》正文 第十章:如水时光 白民某个葡萄丰收天朗气清的好日子,白小鹿带着她的通房小弟兼未来夫婿——白民的卫影大将军来到白民郊外的一处绿竹林。 那竹林里住的乃是自称白民第一风流,第一倜傥,第一俊美的白民美男——青要殿下。 青要其人,乃是白民贵族中的宠儿。白民一品高官的独子,言娘娘的侄子,苏白平的表弟。 可这宠儿天生一副放荡不羁的性子,好游山玩水,也好美女斗鸡。 他家里人拿他没法子,也只好由着他去。 白鹿同青要梁子结于一串将将熟透的葡萄。 白鹿年幼时格外好动,诚然如今也还是格外的好动,但终究还是较从前有那么一丢丢改观。 彼时好动的白小鹿偶然到白民郊外的一处绿竹林游玩,见那篱笆下一串串晶莹剔透的紫葡萄甚是可爱。一时动了玩心,想着要去偷它个一两串。 奈何白鹿一时未曾拽住的那撮葡萄蹭蹭从葡萄藤上掉了下去,将将砸在搬了把竹椅躺在葡萄架子下打瞌睡的青要殿下的脑袋上。 “本殿下念你偷个葡萄不容易不拆穿你,你说你偷就偷吧,居然还对本殿下人身攻击。你你你给我下来!看本殿下今天怎么收拾你!” 爆走的青要殿下一把将粘在葡萄架子上的白衣小贼给扒拉下来,定睛一看,白衣小贼竟是个美女,且是个美得不一般的美女。 清新脱俗,气质无双。 “哟,姑娘没摔着吧?在下一时鲁莽,姑娘莫怪莫怪啊。” “无妨无妨,我白鹿向来不拘这些小节。” “姑娘真是性情中人呐。” “过奖过奖。” …… 于是乎这两人就在这无厘头的寒暄中相见恨晚,更是引彼此为知己。 彼时青要端了个碧色的夜光杯,一条腿落在地上,一条腿落在竹凳上。打量着面前的玄衣青年,朝一旁的白鹿挑了挑眉道: “这就是拐跑你那小子?身材还算可以,就是长得有点娘炮。” 白卫二人一同抽了抽嘴角。 “喂,小子。想同我鹿鹿在一处可没那么容易。她的事,我说了算。” “早就听闻青要殿下为人仗义,今日一见果然不凡。青要殿下有什么难题都尽管提出来吧,卫影定当竭尽全力。” 一时间,空旷竹林尽是呛鼻的火药味。 青:“请问,鹿鹿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她喜欢什么颜色,爱穿什么花纹的衣服,每天非做不可的事情是什么?” 卫:“她一向不挑食,若要真细分。大抵就是肉类爱吃烧鸡和烤鱼。蔬菜爱吃,全部。水果爱吃葡萄和桃子。点心吃咸不吃甜。她喜欢白色和青色,爱穿团花密纹的衣服。每天非做不可的事情大抵是,吃东西。” 青:“……” 白鹿在一旁瞧着青要的嘴角抽了抽,而后强壮镇定的道:“你也知道,鹿鹿最喜欢的就是吃东西。能娶我鹿鹿的人自是要上得厅堂,下得厨房。我看你长得也就比我差了那么一点,这厅堂嘛自然还是上得。” 握拳掩着嘴角咳嗽了声继续道: “正好我这儿今早才打了一筐鱼。不晓得你……嗯?” 青要把眉一挑,卫影极有眼见力的提着竹筐去了厨房。 白鹿面上虽念叨青要对卫影太过苛刻,心里却十足十的稳操胜券。毕竟卫影的厨艺是青要这种只会煮面的人望尘莫及的。 莫约一柱香的功夫。豆瓣鲜鱼、剁椒鱼头、松子茄鱼、水煮鱼片齐齐上桌。顺带了还有方才卫影在青要的菜园子里摘的青菜清炒了两盘。 青要一面往嘴里塞着鱼肉,一面同卫影干着葡萄酒道: “卫兄弟,今日我便把鹿鹿就交给你了啊。你日后可得好好待她。” 卫影眼角含着笑,温和的道: “自然。” …… 月色如水。卫影牵着白鹿在林子里散步。两人对话极少,偶尔有一两次目光不约而同的对上两人都是同样的红着脸躲开。 卫影难得的主动开了一次口: “如今你的知己我也见了。等回了王宫我就求国主赐婚,把你嫁给我。” 一向不拘小节的白小鹿难得的娇羞了一回,娇嗔了一句: “谁要嫁给你啊。” 奈何卫大将军在情场上着实是块木头。听了白鹿的娇嗔却露出一脸的难为之色。望着她良久,才沉沉的道: “阿鹿不愿意嫁给卫影吗?” 白鹿从前觉得苏白平唤的小鹿就很亲切。青要唤的鹿鹿略带肉麻。今日听卫影唤她阿鹿。她倒是很喜欢他这样唤她。不急于回答他的问题却眼角带着些笑意的道: “方才你唤我什么?再唤一次。” 卫影极听话的又唤了一声。话音刚落一向不拘小节的白小鹿一双玉手就圈上了他的脖子,在他嘴边印上一个淡淡的红色唇印。极是飘渺动听的声音的在他耳畔响起: “我喜欢你这样叫我。” 咱们一向洁身自好临危不惧沉着冷静的卫大将军毫无防备的,楞了。 不过一瞬,而后十分流利用手的抬起怀中美丽姑娘的下巴,十分流利的把唇凑了过去。 …… 嫁去柔利国的肃慎公主半道逃婚,柔利国主大怒,向肃慎发兵。肃慎国主无奈之下只好同意与白民的联姻。柔利国主咽不下这口气,上了折子给共工奏请攻打西荒。共工早对西荒的土地虎视眈眈奈何一直没有一个拿得上台面的由头开战。如今柔利国这小肚鸡肠的行为作风歪打正着的给共工征战西荒找了个好由头。准备半年,共工派了九头怪相柳做帅领着二十万大军直攻西荒。 西北两荒的大战于是就这么打起来了。 苏白平出征前对白鹿千叮呤万嘱咐务必要好好照看他那已怀孕月余的妻子。 白鹿觉得,她这个哥哥对自己很是看重。于是信誓旦旦的保证定会护他心尖尖上之人周全。 诚然,苏白平出征前托付给白鹿的心尖尖上的人就是如今他的正妻,彼时的肃慎嫡公主——上官清嘉。 白鹿当真是不晓得彼时成亲一个月还未同房的两个人如今是如何有孩子的。只偶尔抱着从青要处框来的葡萄酒顺道去她哥哥的苍云殿找他哥哥最亲近的属下——龙北,喝喝酒,吹吹牛,顺道听听关于她哥哥的八卦。 这来来去去三四趟,糟蹋了青要好几坛葡萄酒,白鹿才从龙北嘴里将她哥哥与她如今的名正言顺嫂嫂的八卦听了个全。白鹿觉得,这个过程坎坷的爱情故事很有看头。 据说彼时白鹿那一向痴情得很的哥哥与那比她哥哥更痴情的上官清嘉的新婚之夜过得很是接地气。 怎么个接地气法?还待龙小北细细跟你说来。 “王子新婚第二天一大早啊,我收到个紧急事件要马上跟王子禀报。一入苍云殿发现王子和王妃都还在地下睡着,我当即就退了出来。”“你为何要退出来?” 只见龙小北甚娇羞的掩了嘴俯在白小鹿耳畔一本正经的普及知识道: “我娘说了,见了那些,那些,” 扭捏了半天, “是要长针眼的。” 当即白小鹿一口酒就喷了出来。平日里一把弯刀耍得从善如流有幸与苏白平、卫影、青要并称为白民四大美男子的龙北护卫,原来他一直是个纯洁的乖宝宝么? “可我听说服侍嫂嫂的丫鬟说,她和哥哥大婚后一月都未同房呢。”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上古绝恋之尽余欢》正文 第一章:好巧 青要说,这世上多半的情缘都是从“好巧”二字开始的。白鹿觉得,这句话说的就是苏白平和上官清嘉,一个好巧的偶然路过,一个好巧的正遇事难。多年以后,青要把这句话改成了:这世上多半的磨难都是从“好巧”二字开始的。多年以后白鹿觉得,这句话说的是她和卫影,也是一个好巧的偶然路过,一个好巧的正遇事难。不过他们却又多了一重“好巧”,一个好巧的忘记前尘,一个好巧的情深不渝。 白鹿觉得,情深不渝这个词是最动听的情话,然而多年后,这个情深不渝,让她从青丝等成白发。 后来关于她哥哥嫂嫂的情感历程,是她嫂嫂上官清嘉在阳光明媚的下午亲口告诉她的。 “别看你哥哥平日里在那些大臣面前做出一副冰冷模样,其实啊他是这世间最温柔的男儿。” 上官清嘉坐在摇椅上,手轻柔的摸着肚子,眼角含着笑意。 “你哥哥同我成亲一个月都不愿意圆房,他夜夜睡在地上,我便夜夜陪他睡在地上,我想,我终有一日能打动他的。” 听完局中人的真实版本,白鹿才搞懂“接地气”的真正含义。白鹿竟不晓得,原来看了两个人睡地板也是会长针眼的。后来白鹿曾亲自去请教过她的苏哥哥,她哥哥掩着嘴角咳了一声,告诉她确实是这样。白鹿觉得,她孤陋寡闻了。 “那后来呢。” “后来你哥哥依旧还是没有释怀,木姜姑娘的坟就葬在郊外,他却从来都不去看。我晓得,他害怕看到却又日日挂心着,我便替他去看,替他除草,种海棠花。你哥哥说过,木姜姑娘最喜欢海棠花。” 白鹿心中顿时禁不住一番唏嘘。青要说过,这世间最小心眼的生物叫做女人。彼时白鹿还曾和青要一番争执,说她自己就从来不小心眼。就算彼时她晓得卫影暗恋了九年的女子是上官清嘉时,她也从未对上官清嘉有过什么不好的情绪。彼时青要对此的解释是——我说的是女人,女人。 虽然上官清嘉如此付出,也只是为了讨苏白平的欢心。但白鹿觉得,能讨欢心讨得如上官清嘉这般大度的着实是不容易。对此上官清嘉的反应是, “诚然你哥哥心里放不下她,但陪你哥哥一生的诚然是我,我又何必去和一个死人争呢。” 白鹿觉得,她的这个嫂嫂狠让她长了见识。 “你说好巧不巧,我去给木姜姑娘坟前的海棠花浇水时你哥哥便来了。我原以为他会不愿意我去看木姜姑娘。没想到他却对我笑了一笑。后来,他便逐渐的对我温柔了。” 上官清嘉垂眸一笑,淡淡红晕腾上双颊。 白鹿觉得,真是好巧。 后来相柳潜入白民王宫,几千间屋子偏偏躲到她的白玉殿。 白鹿也觉得,真是好巧。 “回来了。”拍了拍身旁的空位,“过来。”  彼时白鹿刚从上官清嘉处用了饭回来,瞧着整个玉烟宫都是昏昏欲睡的。她觉得,大抵是有人使了昏睡的术法。然后,她就在白玉殿里,她的床榻上,看见了姿势风流,白衣飘飘的——相柳。 “你来做什么?” “看看你,不行么?” 白鹿察觉他的衣裳依旧洁白如雪,面色却苍白得很。白鹿应他的声踱过去,坐了。却没有要回应他伸来的欲抱她的双手的意思。顿了好久,略略有些疑惑的问: “你受伤了?” “嗯。” 说着便朝她脖子凑过来,还好她向来身手敏捷,躲开了。 相柳说:“你躲那么快干什么?我不过是想喝一喝你的血疗伤。” 白鹿捂住脖子结巴道:“不,不行。没听过男女授受不亲啊。受了伤还这么不安分。你莫要再动,若是惹得我生气了,便是要往这水里下一下毒的。” 相柳嘴角勾起一抹浅笑,竟难得的攒了一丝暖意。 他抬手接过白鹿方才躲开他后抽身倒的一杯凉水,盯着那茶杯里若有若无的粉末看了半晌,看出了白鹿的一身冷汗。嘴角勾起一抹鬼魅的冰冷的笑,抬起眼皮子觑了面前正拽着袖子惶惶不安的白鹿一眼,再垂眸觑了杯中的水一眼,喝了。 白鹿捂着胸口的舒了口气。自打她在白玉殿里见到相柳的那一刻起,她便在心里打算好了:不论他此番夜潜白民王宫是为了什么,她都会把他安全的护送出白民,报他昔日的救命之恩。但是如今西荒与北荒战事连连,说大了是为了西荒子民,说小了是为了日后若是败了能够牵制住相柳护她着紧之人周全。是以,将将相柳喝下肚的那一杯水里不仅下了能让他暂时昏睡的药粉,还有一只透明得混入水中完全察觉不出来的蛊。 相柳嘴角勾起一抹妖异的笑,心想:她这番可是下了血本了。 面上却赞了一句:“味道不错。” 在相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下,白鹿顺利的将他送出了白民,月色本就明亮,映着相柳一张本就俊朗的脸更加好看。白鹿觉得,若他不是共工之臣相柳,只是相柳,或许他们会成为朋友。 “我白民向来主张自由恋爱,你与我娘定亲时我还未出生,所以如今我悔婚也算不得是我对不起你了。你受了伤,潜入我白民王宫若是被发现了定是逃不了的,我如今既把你周全送了出来,也算是报了你昔日的恩情。再说,那一箭本就是你射的,我白鹿向来不做亏本的买卖,这支玉笛我也就不还你了。你且安心在此睡上几日,咱们就此别过,后会无期了啊。” 白鹿一番自言自语后,拍了拍沉睡着的相柳的一张俊脸,骑着阿黄消失在夜空里。 茂密的树林遮挡下,男子一袭白衣,长身而立,嘴角勾起一抹鬼魅的笑……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上古绝恋之尽余欢》正文 第二章:归来 彼时卫影随苏白平出征时梨树枝头才挂满了拇指大的一树青绿的果实,如今归来时梨树枝头早已压了厚厚一层皑皑白雪。玉雪梨花花开四季不败,如今开在这下雪天里,倒是跟雪景融为一体了。唯有那花中一抹粉蕊,在这白茫茫的世界里,难得的妖娆。 茫茫百倾梨花、千倾雪。 玉雪梨花林里,水碧色的斗篷下罩着一个白衣绿裙的少女,一手握着粘着泥巴的铁铲一手托着腮发呆。白小鹿她近日,有些抑郁。白皇族女子皆是十七岁成年,成年后便可婚配。诚然,梨花树下蹲着发呆面容不过十七八岁的少女正是白民国那开了春就要满二十六的老公主——白鹿。 苏白平的表姐,青要唯一的姐姐,虚长了白鹿一岁的凤皇公主赶着立冬那一日,嫁去了白民西面挨着的沃野。自打十七从肃慎回来后,白鹿抱着拖一日是一日的态度,把自己终身大事拖到了二十四。旁人议论尚且不说,白民那老国主也是忧心得很,生怕她日后断了对男人的兴趣。每每言娘娘受老国主之托对白鹿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时候,她便老是拿那虚长了她一岁且并未婚嫁的凤皇公主当炮灰给搪塞过去。于是那白民老国主破罐子破摔,在白鹿二十五岁时将她许配给自己最喜爱的孙子、白民的继承人——苏白平。诚然,白鹿和苏白平是没那个感情的,所以她逃婚了。 自从白鹿与卫影在一处后,她便动了要嫁给他的心。彼时被她常常拿来当炮灰的凤皇都嫁人了,越发勾起白鹿心中那一缕恨嫁的情丝。 是以,白鹿近日,恨嫁得很有些厉害。 早在卫影出征时,白民老国主就做主定下了他二人的婚约,日子择在第二年的三月,白民玉雪梨花开得最为烂漫的时候。 她想,等他回来,说什么也要把他敲昏了扛回白玉殿,扔在床上。然后她再霸气侧漏的拍拍胸脯,对他说:从今以后,你便是本公主的人了。 可她等了大半年,他还是没有回来。 白鹿站在梨花树下出神,挖到一半的酒坛子面上已铺了薄薄一层白雪。 “蹲在树下做什么?仔细脚麻了。” 白鹿恍一回神,抬头瞧见一身玄衣的青年,十分英气的眉眼,眼角挂着一分温和的笑。白鹿楞了楞,咧开嘴笑着扑上去,许是雪天地滑,两人竟都倒在雪地里。 白鹿只管趴在他身上不起来,扯着他的脸一面笑一面问: “仗可打完了?竟舍得回来?” 他任由她蹂躏自己的脸,一只手搂着她,一只手温柔的抚摸着她的发: “归去来兮,田园将芜,胡不归?” “那你便回去种你的那一亩荒田罢。” 卫影一把拉住意欲起身的白鹿,转了个身把她放在身下,一只手枕着她的头,一只手抚上她的眉眼,极是慻绻的声音: “阿鹿,我好想你。” 她嘴角勾起一抹娇羞的笑,一双手圈上了玄衣青年的脖子,把他带下来,一双唇印在她的唇上,有些凉。 彼时青要和龙北两个打着伞来寻在玉雪梨花林挖酒的白小鹿回家吃饭时,正将将撞上两人卧在雪地里亲吻的一幕。龙北护卫一张本就被风吹得有些红的脸如今更红了,忙遮了眼,顺道也遮了一旁青要的眼,嘴里念着“非礼勿视”之语。 本撑着伞的青要一把将伞扔了,脱了鞋拽在手里,一面摆出一个瞄准的姿势一面气鼓鼓的道: “这小子还没和鹿鹿成亲就敢这么动手动脚,真当咱们娘家人吃干饭的啊。” “青要殿下,我们还是快走罢。我娘说了,看了是要长睁眼的。” 龙北又拖又拽,终是将方才几欲打人的青要给扛出了玉雪梨花林,待再不见他二人身影时,才亮着嗓门喊了一喊: “公主,卫,”顿了顿“公主,驸马,王子让我们来叫你们回去吃饭了。” 青要一把将龙北按在地上,一面往他脸上砸雪一面气鼓鼓的道: “让你叫他驸马,让你叫他驸马。成亲了吗这。” …… 白民有过年放许愿灯的风俗。 白鹿和青要龙北两个在白玉殿里折腾了一夜,鸡鸣时,将将糊了九百九十九个。 “糊完咯。”拱手朝他二人作揖“多谢二位仗义相助,小女子感激不尽。” 青要打着哈哈受了白鹿的敬辞,心底里却嘀咕着:什么仗义相助?明明就是迫于无奈。 龙北倒是甚懂礼的向供手作揖的白鹿回了个礼,与青要截然不同的舒朗颜色: “这都是属下应该做的。” 青要一面打着哈哈一面翻白眼鄙视龙北向恶势力低头后还阿谀奉承。 白鹿凑到打瞌睡的青要面前去,笑嘻嘻一张脸: “今早白玉殿备了新鲜的雪水粥和上好的风腌小菜,青要殿下可要留下来吃了早饭再走?” 除夕这天早上喝雪水粥是白民历来的风俗,雪水得是郊外的玉雪梨花林里那花瓣上化的雪水,米乃白民特产的雪米为佳。雪水与雪米小火慢熬至粘稠,洒上一撮盐渍的胡萝卜丝,美味即成。 白民最好吃的雪水粥出自白民王宫的玉烟宫,青要曾外出游历许久,这是自回来后,第一个除夕。玉烟宫里的雪水粥,他想着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只见打瞌睡的青要殿下略略眯了眯眼,摆了会儿架子,不紧不慢的道: “盛情难却,我也就勉强答应了罢。” 白鹿在他面前舞着不出声的拳头,待他忽然睁开眼睛来,她又动作敏捷的收了手,望着他傻乎乎的笑。青要扒拉开白鹿一张写了斗大“坏人”两个字的一张脸,瞪着一旁站着偷笑的龙北护卫,瞪了半晌,扑上去闹成一团。 苏白平挽着上官清嘉和卫影一同随着白民老国主走到白玉殿门口时,听到屋子里一个叫骂声一个求饶声并着一个银铃似的笑声,好不热闹。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上古绝恋之尽余欢》正文 第三章:过往 昔日苏全和白寒将彼此都当作一生的知己,很大原因,是他们都觉得彼此就是另一个自己。 他们都爱西荒南边那处梅子坞的青梅酒,以及,那个酿梅子酒的青衣少女。 白民的南面是沃野和轩辕国,轩辕之国的南面有一个女子国,在这女子国的南面就是巫咸国。那里的人都习的是巫蛊的法术,他们不是神,也不属于妖魔。他们是介于神魔之间的又一种灵——巫仙。 诚然,巫咸国是由一群巫师所组织的国家。但在这个半数都是男人的国度里,统治他们的却是一个女子。巫咸国向来以女子为尊,它的统治者被尊称为——巫圣娘娘,它的继承人则被称为巫咸一族的圣女。 嬴清音是那个国家第十任圣女。 嬴清音和白寒的故事是在西荒南面的梅子坞开始的。 有一句话作这样讲:有酒有肉有朋友。诚然,酒这个东西是极容易让人亲近的。一个人若是有个好酒量,朋友定是遍布四荒的。彼时都好酒的苏白二人初识之时便生出满腔的相见恨晚之感,更视彼此为知己。那个时候,苏全还不是白民的国主,白寒也不过只是个好游山玩水的清闲公子。 两人听闻西荒南面有处梅林,唤作梅子坞的,那处有个唤作梅姑的女子酿得一手好酒。苏白闻得后大是欢快,相约前往,于是一段上古绝恋就这样开始了。 彼时苏白二人都未曾知晓,隐居在梅子坞,酿得一手好青梅酒的梅姑,原是个清妙绝伦的少女。有一种爱情叫作一眼万年的,匆匆一眼,深情万年。 一眼万年,是嬴清音对白寒的爱,也是苏全对嬴清音的爱。 嬴清音嫁给白寒不过三年就香消玉殒,是难产。她十八岁生下她和白寒的儿子,她给他取名唤作肃。嬴清音到死都不知道,曾有个男子将她当作一生的挚爱,她从来都不晓得,她曾是那个人心中萦绕了几十年的诗句: 何必丝与竹,山水有清音。 诚然,白寒两父子都与巫咸一族有着很深的缘分。嬴清音去世十七年后,她的儿子——白肃,娶了继她之后的巫咸国第十一任圣女——风浮欢。风浮欢与嬴清音并没有什么关系,她只是被巫圣娘娘注入了圣女之血的一个小巫师,由此才有了继承王位的资格。她与嬴清音唯一的联系不过就是她是继嬴清音后巫咸国又一个禅位的圣女。 后来风浮欢生下白鹿,她夫妻二人双双战死时留在这个世上的,唯有这样一个女儿。 因着苏白二人的情谊,年幼的白鹿被接入白民王宫,入住玉烟宫,封作玉公主。大抵是因着白鹿身上流着当年嬴清音的血脉,所以她的一颦一笑与嬴清音有些许的神似。 苏全恍楞了会儿神的功夫,方才还在玩闹的白小鹿已然恭恭敬敬的踱到了面前来,行了礼,叫了一声甜甜的爷爷。 “嗯。” 声音里不带什么情绪,目光却很慈祥。 龙北,青要依次上前行礼。 待宫娥们布置好了早饭,一众人便纷纷入席。白民的王宫不似别国宫院有诸多的规矩据着,食不言寝不语这种在白民是不讲究的。白鹿跟卫影夹菜夹得勤,一筷子风腌小菜放到碗里,卫影面上虽无什么情绪,目光里却是柔情似水的。北面坐着的老国主不时扫上那么几眼,白鹿便知趣儿的往他碗里夹菜,顶着一张笑脸: “这些可都是鹿儿专门为爷爷准备的呢。” 尽管苏白平觉得,这个笑委实有点虚情假意。诚然,老国主对这虚情假意很是受用,一碗粥丝毫不落的喝光了。 上官清嘉比入冬时又胖了些,看着倒是觉得比从前还要温柔可人些。 “嫂嫂再过几个月,怕是要生了罢?” “哪里就要生了呢,怕是要等到来年秋天去了。” “哦?还要这样久么?” 因着记错了日子,给上官清嘉肚子里那个小侄子准备的诞生礼已满满当当堆了整间厢房,秋天摘的玉雪梨也是特特的留了一筐,想着要给小侄子做玉雪梨羹吃。 如今殿里的那筐看来是要便宜青要和龙北了,小侄子降生时应当正赶上玉雪梨成熟的时候,到时候做的玉雪梨羹才是最美味的。白鹿一边在心里打着如意算盘,一边咬着筷子呡嘴笑。 “怎么?这么盼着你的小侄子出生?若是喜欢小孩子,自己生一个不就完了。” 苏白平向来的语不惊人死不休,不偏不倚正杵在了白卫二人的心窝窝上。白鹿啐了一口,面上却腾起两团红晕。白卫二人不约而同的目光交汇,满是柔情蜜意的模样。 “我看,你二人也是时候把亲成了,择个吉日,把婚事提到日程上来吧。” 苏全这不咸不淡的一句,着实让正喝着粥的白小鹿呛了一呛,呛完之后又故作一副全听老人家做主的模样,心里头可谓是翻江倒海,桃花飘飘。苏白平深知白鹿的心思,面上却还是要来揶揄揶揄她, “其实,小鹿你若是觉得急促了些,大可等到过几年妹夫从北荒凯旋归来,再成婚也不迟。想必那时,你的小侄儿也会到处跑了。哈哈,是吧。” “才不要。” 白小鹿毫不犹豫的跳进苏白平给她挖的一个坑,一颗恨嫁的心昭然若揭。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上古绝恋之尽余欢》正文 第四章:大婚 彼时白民王宫,白玉殿前,因着那秋天就定了亲的白卫二人的婚事,一桌人调侃者有,如白鹿其兄——苏白平;看热闹者有,如喝一碗粥凉了许久才动勺的青要殿下以及一旁别人坐着他站着,别人吃着他看着的龙北护卫;一张脸瞬息万变者亦有,如喝个粥一张脸红了又白,白了又绿的白小鹿是也。 诚然这一桌奇葩虽多,却也终不乏善解人意之人,譬如白小鹿那怀着白民未来继承人,被苏白平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白小鹿她嫂嫂——上官清嘉也。 “你瞧你,戏弄妹妹做什么,男主角可是坐在你面前不是。” 上官清嘉含笑说完,众人目光从白鹿那张红了又白,白了又绿的脸上转移到了从一开始就淡然得很的卫影卫大将军的脸上。白鹿晓得,他一向是那个样子惯了的,可她的心里,还是期待着,他能亲口说出要娶她的话。 “卫影,你觉得如何?” 苏全开了口,众人都在等着卫影开口,苏白平夫妻二人等着嫁妹妹,青要等着眼睁睁看着小鹿鹿被别的男人拐走,龙北等着白民许久未有的喜事。 这些人个个心里都是认定了这桩喜事的,只有一个人还在拽着袖子,等他把那句话,说出来。 这世间,最柔情蜜意的模样,不过是两情相悦的人有朝一日十里红妆,白头到老。 白鹿为那样一天蹉跎了八年,她想,这或许就是冥冥之中在安排着,让她在最后能够遇到一个真真正正的良人。 青年顿了顿,望了望面前满目期待的心上人,沉沉道: “还是等再迟些罢。” —— 除夕夜,寥寥夜空明月高悬,十里长街灯火阑珊。 “阿鹿。” 卫影提着许愿灯来天桥寻白鹿。远远看见他过来,白鹿别过脸去不搭理他,堤溜着裙子跑去找青要。 “青要,来陪我放灯。” “来了。” 远远瞧着她提笔在那灯上写写画画,并未看得真切。  笔落,灯起。 白鹿仰头望着灯,嘴角勾起一抹狡邪的笑,像是干了一件了不起的大事。 却不过只是开心了一小会儿,眼角的笑意便消了下去。却皱起了眉头。 卫影轻轻走过去,停在她身旁好一会儿。 他说:“阿鹿,你可还在为白天的是生气?” 她敛了眉头偏过头来一笑,笑得有些勉强。 她说:“我不生气。” 卫影楞了楞,她鲜有用这样生疏的语气同他说话。 她接着续道:“我白鹿可是白民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公主,长得漂亮性格又好。大荒里想要娶我的好男儿多得是,我何必傻乎乎的吊死在你这一棵歪脖子树上。” 卫影心里咯噔一下,将眼皮子慢慢垂了下去。良久,听得他沉沉的道, “你当真觉得,这大荒中比我好的男儿多得是?” “当然。” 白鹿将双手交叉抱于胸前,瞧着面前的玄衣青年眉眼间颇有些抑郁,嘴角不自觉上扬。见他突然抬起头来,又忙掩了下去。 他盯着她看了许久,良久,嘴角扯出一个苦笑来。 他说:“好。” ——好—— 白鹿没有听懂他这是个什么意思。只感觉有几滴淅淅沥沥的小雨点打在面上,玄衣青年转过身去离场,黯然神伤。 白玉殿内,一灯如豆。 白鹿洗完澡钻进被子里缩成一团。 门外有踏雨而来急促的脚步声,和着雨水,踢踏,踢踏。 一会儿,敲门声起。 咚咚咚。 白鹿从被子里探出头来。 “谁?” “公主,我是卫将军府的如风。府中随侍来报,说将军为曾归府。卑职进宫来寻,不知将军可在公主这里?” 白鹿掩了掩被子,他不是早走了吗? “他不在我这儿,你去哥哥处寻他吧。他兴许在那儿。” “叨扰公主安歇了,卑职告退。” —— 前来寻人的如风走了好些时候了。白鹿抱着双膝坐在床上发呆。屋外大雨依旧滂沱,折腾着庭中红梅落了一地。 白民冬天的夜,最是寒冷。 不知道他是否回去了? 门吱呀一声开了,铺天盖地灌进来一阵寒风,激得殿中守夜的宫娥打了个哆嗦。 浅碧色的床帐被风吹得扬了起来,纯棉雪被里空无一人。 忙踢踏着鞋子奔向门外,只瞧着夜色里一个瘦弱的背影冒雨远去。 “公主,你去哪里啊?公主……” —— 酒肆茶馆,街角前头,哪里都是他,却哪里都没有他。 身上水碧色的斗篷是避水的料子,雨珠子顺着斗篷哗啦啦的向下流。一头黑发却被雨水湿透,鬓角的碎发粘在两颊上,有些冰冷味道。 碧水河畔,大雨滂沱中,立着个熟悉的高大身影,在河畔徘徊。 突然走近河堤,俯身下去似是个要轻生的模样。 白鹿心头一紧,忙踏水过去一把将他弯下去的身子给抓了起来。 卫影抬起头来,迷惘的看着她,好像有些惊讶。 “阿鹿?” 寻着了他,白鹿心头是又高兴又生气。脸上一时不知道该是个什么神情。 抬手握成拳头一遍又一遍锤在他的胸口。 “你如今脾气大了是不是?我不过说了两句气话,你就给我离家出走,还跑到这里来投河。你多大个人了,尽做些傻事。” 卫影被她说得有些不知所措,抬手解释道, “我不过,是来这里寻你放的许愿灯。” 白鹿低头瞧着他手中握着的一盏因被雨水打落在河里,有些面目全非的许愿灯,瞪着眼睛尴尬的楞了。 她垂头抽泣了会儿,抬起袖子在脸上一抹,不知道抹去的是雨水还是泪水。 她拿过他手上的许愿灯哭腔道:“你寻这个这什么?” 他说:“我想看看你在上面画了什么。可是被水打湿了,看不清楚了。”他垂下头,续道,“阿鹿,我延迟婚期不过是因为西北两荒战事吃紧,我怕我这次回不来,便剩下你一个人,我……” 不忍二字尚未来得及出口,便被人用唇狠狠的封在了口中。 白鹿:“你不就是想知道我在那灯上画了什么吗?好,我告诉你。我画了一个猪头,一个蠢到放着我这么一个大美人迟迟不肯取的猪头。” 卫影:“阿鹿,你……” 白鹿:“我不过说两句气话你就当真了,你这样轻敌的人是如何当了我白民的大将军的。哥哥他真是瞎了眼了……” 突如其来的一个吻将白鹿一肚子骂人的话又重新憋回了口中,他在他们周围树起一道避雨的屏障。 屏障之外大雨滂沱,屏障之内春风十里。 他俯在她的耳畔,轻轻的道: “阿鹿,我爱你。”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上古绝恋之尽余欢》正文 第五章:此恨绵绵无绝期 一开春,整个白民城上上下下的都忙了起来。各自在自家门前中上一棵桃花树,只等三月一到,便是满城的粉色烟霞,灼灼芳华。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本是白鹿、卫影二人缔结良缘的大喜日子。红绸花台之上,正上演一出别离。 白鹿一身喜服,站在落日的余晖里,绝世而独立。 “今日之事,我知你定有苦衷。可你说过,要娶我为妻。今日我嫁给你,便是你的妻子,你有什么难事,我定不会让你独自一人承担。” 同样喜服加身的卫影立在斜阳里,立尽一腔落寞。他偏头望着她,面上无半分情绪。 “今日我不想娶了,行不行?” “不行。”顿了顿,转身面对花台之下万千宾客,抬手褪去发上凤冠掷于黄土,朗声道:“今日不是你卫影不想娶了,而是我白鹿不想嫁了。”满城的桃花簌簌,落在那着地发出清脆音响的凤冠旁,映着白鹿清冷干脆的嗓音, “今日我白鹿,不嫁了!” ——我白鹿,不嫁了—— 三日后,白民玉公主白鹿嫁去北荒联姻。西北两荒的百姓,因为这样一个女子,换来永远的安宁。 硕大的一朵莲花轿中托着一个红衣翻飞的女子,其貌绝伦,一双眸子里没有半点光亮。 彼时相柳一身白衣,立在白民的云端里,依旧是凉凉的音色, “白鹿,你原就是有婚约的人,怎可再嫁他人。” 白鹿很吃惊,她一向晓得相柳是个胆子肥的,却也没想到竟肥成敢单枪匹马的跑到白民来抢亲的地步。 相柳抬手指着花台上的新娘子,冷冷的道:“把那个女人嫁给我,我可以考虑放西荒一条生路。” 苏白平将手中折扇啪一声合上,开口自然不能输了气势,所以比相柳更冷冷的道:“凭什么?” 相柳: “凭她娘亲自与我定下的婚约,凭我是共工之臣相柳。” 苏白平:“你留下西荒,共工难道就会放了你。” 相柳:“与你何干。” 苏白平:“……” 彼时白鹿握着那个人的手,信誓旦旦告诉他,她是绝对不会嫁给别人的,一遍又一遍,像个傻子一样。 她一片真心又如何?到头来不过换来一句: “你我都是身负使命的人,太儿女情长了不好。” 他当着西荒芸芸众生的面,退了与她的这门婚约。 “卫影身为白民的将军,守护白民的子民是卫影一生的使命,如今国家尚未安定,卫影岂能成亲?我卫影今日在此立下誓言,今生今世都将一心一意守护白民,永不娶妻。” ——永不娶妻—— 他轻描淡写的一句打破了白鹿所有的憧憬与美梦。 她拉着他的衣袖,询问他是否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一遍又一遍。 他说:“国土未安,如何成亲。卫影之志,望公主成全。” ——望公主成全—— 那夜白民城的雨下得很大,一身大红喜服的女子立在将军府门口,长发如瀑垂至后腰,被雨水湿透,拧成一坨笨重的垂在后背。 一管白光玉笛握于手中,发出阵阵蓝色幽光。 她站在他的家门口厉声大喊, “卫影,你给老娘出来,老娘今日不同你打上一架难消我心头之恨。你若是继续躲在在房子里当个缩头乌龟,那老娘我就把这房子给你拆了。” 在白鹿险些就要把这府邸拆了的时候,门吱呀一声开了。 他换了一身玄服,撑着把油伞从门中跨出来。面上看不出有什么情绪。 他不紧不慢的走到她面前,手中的伞没有半分要向她这边倾的意思。两人在滂沱大雨中对视良久,只听得雨声中传来他冷冷清清的一句: “不是说要打架?楞着做什么?” 话尾刚落,一管白光玉笛直抵喉头。 “卫影,你今日害本姑娘被洪荒众人耻笑,这等大的委屈,你就让我这样白白受了?” 他并不垂眼看他,只冷冷道: “你打便是,我不还手。” “卫影啊卫影,你真当你被我打一顿,就能消除我心中不平?” “你想怎样,随你。” “凤冠霞帔,红绸聘礼。明日黄昏,你带着它们于城门之下当着洪荒万族的面,向我求婚。” 她苦苦为他搭好楼梯,他却眷恋楼梯之上的风景。 “你要打要骂,我都随你。但是娶你,不行。” “为什么?” 他的眼眸被雨水模糊,叫人看不分明。良久,他沉沉的道: “因为我早已有了挚爱之人,若娶了你便会违背我对她的承诺。” ——因为我早已有了挚爱之人—— 白鹿生生楞住,她在脑海中设想过无数卫影悔婚的理由。最后敲定在他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的这一条上。可她不敢想,他舍弃她的理由竟是她一开始便想到却一开始就否定的那一条。 他爱上了别的姑娘。准确来说,是一直都爱着别的姑娘。 她是个要强的姑娘,她可以忍受自己的男人爱过自己后来又不爱自己了,但却不能忍受那个口口声声说爱他的男人其实一直都在爱着别人。 她强忍着不落泪,因为她是个要强的姑娘。 但声音却是凄厉。 “我曾许下诺言,今生今世一定要嫁一个陪我颠沛流离的人。先前我以为你是,可你却不是。卫影,你既然一直深爱着别人,又何苦要来招惹我?” 他悠悠的答道:“先前是我糊涂,没有瞧清楚自己的真心。伤了你,我如今亦是无可奈何。” ——无可奈何—— 雨下得愈发的大了,白鹿立在雨中,灵台被雨水激得恍然清明。 “从前,我爱上你的坦荡,认为你是个十足十的好男儿。却不想你是这样一个虚情假意,虚与委蛇之人。” 向天祭出一把泠泠冷剑,幽幽白光凄美异常。 她说:“从今往后,我白鹿与你卫影,恩断义绝。” 鲜红嫁衣劈成一块块的碎片,散落与脚下。 持剑离去,从此后,天涯相逢是路人。 喉头一股腥甜,顺着嘴角溢出来。脚下发飘,身子向后倒去,心中依旧喃喃: 原来从始至终,我不过是一个替身罢了。 —— 青要说,治疗情伤最好的办法,就是开始一段新的感情。彼时白鹿觉得,她这个情伤怕是自愈不了了。所以她在苏白平信誓旦旦说就是亡国也不会让她嫁给相柳之时,主动提出下嫁联姻。 她说: “白鹿身为白民的公主,礼当是要以国家的利益为重的。既然卫将军都为了白民终身不娶了,白鹿也自然应当是要去联姻的。” 白鹿觉得,彼时自己当着城墙下乌泱泱,跪了一地的白民子民说的这番话,甚是义薄云天。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上古绝恋之尽余欢》正文 第六章:风波又起 白民第一风流才子、玉树临风、气质无双的青要殿下说过,这女人一辈子遇上一个渣男已是不幸,若是还遇到一个死缠烂打,自认为痴情万千的渣男更是人生之大不幸,硬是踩了牛屎都遇不到这么霉的悲催运气。 彼时肃慎那个着一身青衣,持一把苍梧剑,挡在路中央说是要抢亲的二驸马出现在惶惶大漠时,白鹿心里一阵唏嘘:自己究竟是造了什么冤,什么孽啊。 相柳对这突如其来的不速之客并不放在眼里,唯一的反应只是抬起眼皮嘘了一眼,而后冷冷道了一句: “哪里来的小娃娃?”见那小娃娃气急败坏,又续了一句,“本君看你尚且幼齿不同你计较。你是自己滚,还是我亲自来让你滚。” 白鹿瞧着一身红衣的相柳,盘腿坐在伏在地上的大鹏鸟背上,托着腮一面打瞌睡,一面等着面前的男子做决定。白鹿觉得,相柳此番乃是摆摆长辈的风范,若是钟鲤还不知死活,待会儿估计就只有哭了。 诚然,他当真是不知死活,竟将剑直指着相柳,雄赳赳气昂昂的道: “把那个姑娘,留下。” 只见相柳把眉一挑,嘴角勾起一抹十分意味深长的诡笑, “哦?”一般相柳这样对着笑的人,非死即伤。白鹿觉得,那个肃慎二驸马可能马上就会死得很惨,虽然这跟她没多大的关系,但她也不想在她出嫁的日子闹出什么血腥来,也不想无缘无故的欠了他一条人命。 毕竟,欠了别人的,总是要还的。 只见花轿里的新娘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出一双绣鞋,将将砸在那气势汹汹的肃慎驸马的脑袋上,随后便扯着嗓门喝道: “哪儿来的哪儿待着去,别耽误了老娘的好时辰。” 彼时还打着瞌睡的新郎官儿,这会儿倒是醒了,空手来托着脑袋,似笑非笑的望着花轿里探出半个身子的新嫁娘。另外的那个手持苍梧剑的已然踏沙而来。 “小心。” 白鹿从花轿里蹭的飞出来,探出的手还没有拉住相柳,青衣男子已然飞出了三丈外。 她终究还是出手晚了一步。 “娘子不必担心为夫,那小娃娃是伤不了我的。” 白鹿望着搂着自己的好看青年,嘴角扯出一丝苦笑来,心底里暗暗道:谁担心你了,老娘是怕你把他打死,害老娘欠他个人情。 青年还没自作多情完,青衣男子便又爬回来了。 青年道:“小鹿,先前是我没有保护好你。如今我怕是打不过这魔头了,但纵使如此,我也定不会让你嫁给他。” 他扬起手中的剑,满目柔情的望向相柳怀中的美丽女子,甚是痴情的道, “倘若有来生,我定不会让你不见。” 他的剑还未刺中敌人,便在半空中破成碎片,女子施法时萦绕而生的白色光亮还未消散: “你别死缠烂打的,让我白白欠你一条人命。下辈子,我和你,无论爱与不爱,都不会再见。” 女子飞入花轿中,设下的白色屏障让他靠近不得,一行车马,浩浩荡荡拐进北荒境地。 红尘如梦聚又离,多情多悲戚。他仍记得彼时月色苍凉下,她白衣绿裙,明明近在咫尺,却又相隔天涯,她绝情的话依然时时萦绕在耳畔, “是的,我们,回不去了。” 白民玉公主于三月末下嫁共工之臣相柳氏,婚后夫妻二人相濡以沫,恩爱非常,成就洪荒的一段佳话。坊间传闻相柳氏夫妻二人的家常,传得甚是不亦乐乎。 一说:那白民玉公主十分喜欢下棋,一日不下便觉浑身不舒畅,相柳氏爱妻如此,竞夜夜陪着那公主下棋,直至次日清晨。宫娥们前来伺候洗漱,发现夫妻二人竞都合衣趴在几上睡着,中间还搁着一盘未下完的棋。 一说:一日,白民那玉公主想吃烤鱼想得很,奈何宫中无一人做得出让她喜欢的味道,那相柳氏一向是个带兵打仗惯了的,烹菜煮饭这一方面确是不大在行,心疼妻子,亲自抓了鱼来烤,竞险些将他的白莲宫烧个精光。 是以,自三月白民玉公主嫁入白莲宫中至如今六月,洪荒中关于她夫妻二人的家常,依旧是被八卦得风风火火。 姣梨阁,梨花树下,雪白的花瓣铺了一地。 “梨花都落了,这可怎么是好。这些梨花,可都是将军特意为了夫人种的。” 粉衣的宫娥蹲在树下,拾捡着地上的花瓣,面上浮着些许惋惜之意。 “落了便就落了罢,它本就是西荒的花,这里的水土养不活它。就算是搬来了又怎样,它终究,是不属于这里的。” 仰躺在花面上的女子容貌绝色,白衣绿裙,拿一方白色的锦帕盖在面上。北荒的夏日里,阳光并不刺眼,温暖得刚好。白天睡觉,晚上下棋,昼夜颠倒,饮食混乱。这样的日子,白鹿已过了三月。 “夫人可听说了吗?西荒的肃慎国发生宫变,二驸马钟鲤弑君囚妻,登上了皇位。” 三月前,钟鲤前来抢亲,白鹿隐隐料到会有这么一天,却没想到竟是如此之快。他为了那个皇位,当真是不择手段。 “奴婢听闻,那肃慎驸马刚一登上皇位,就向咋们将军递了帖子,说是要永远追随咱们将军。” 达到目的便来傍上相柳这样一座大靠山,以防白民发兵。这种卑鄙龌龊之事,白鹿觉得,他钟鲤铁定是干得出来的。三月之前他来抢亲,是要给他篡夺皇位打下个基础。 相柳是大荒中出了名的清高自傲。取一个来抢亲的小娃娃的性命,相柳是不会做的。他不屑,也懒得动手。 可相柳手下的人一向是极有眼力见的,背着相柳时不时去骚扰骚扰肃慎那个国主,不过月余,那肃慎国主就被折腾得没几天活头了。 皇室里,越是亲近的人越是容易不露声色的取人性命。 肃慎国主每日吃着混了毒药的补品,本来就没几天的寿命被折腾得愈发短暂。 闻得一阵白莲香气,身旁的人渐渐压了呼吸。面上的阳光被人挡去了大半。 白鹿想,大抵是相柳站到她面前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上古绝恋之尽余欢》正文 第七章:是劫 彼时白鹿豪情壮志嫁入白莲宫,大荒中人皆是赞叹这位公主舍身取义,乃女中豪杰。殊不知,这不过是西北两荒共同做的一场戏。 相柳向来誓死效忠共工,他君臣二人皆是野心勃勃之人。用西荒偌大的土地来换一个女子,白鹿觉得,这不是相柳的作风。 彼时白鹿在相柳身上种下一颗命蛊,她二人的命便就连在了一起。相柳费尽心机要取得西荒,若是无福消受那可就是太惨了。 幽禁她,夺西荒。 白鹿想,这便是相柳假装用西荒来换她的缘由。 西荒,相柳志在必得。至于他为什么这次干了他一向不屑干的龌龊事,白鹿以为,大抵是再高高在上的人都总有堕落一天的时候。 白鹿修行巫蛊之术时日尚浅,无法千里以蛊取命。所以她嫁到白莲宫,待在相柳的身边。 催动命蛊,以命取命。这是白鹿想的最坏的打算。 “地上凉,别糟蹋了自己的身子。” 白鹿感觉自己被人打横抱起,面上的锦帕落了下来,映入眼帘一张绝美的脸。面前的白衣青年丰神绝秀,若是他愿意笑一笑,便可捂热世间一切冰冷。奈何,他就是个人面蛇身的九头怪,连血都是冷的。 白鹿下意识的将头别过去,她无法直视相柳的眼睛。他的眼睛,似千尺深潭,看久了,就会掉下去。 相柳把她抱到榻上,他乌黑的长发落下来扫在她的面上,有些痒。 她最怕痒。 看她想笑却又憋着不笑的样子,一向冰块脸模式的相柳将军嘴角难得的勾起不让人毛骨悚然的浅笑,就连话声里都带着几分温和: “怕痒?” “嗯。” 白鹿翻身向里,假装睡去。诚然如今整个大荒都晓得她是相柳名正言顺的妻子,可她终究是无法俯身侍奉于他。他夜夜来,她便夜夜拉着他下棋。他从来没有强迫过自己,至少如今还是。 门掩上了,白鹿从床上爬起来,倚着床栏发呆。 …… 白鹿在三日后得到上官清嘉去世的消息,她站在姣梨阁的玉雪梨花树下眺望坐落在西边的白民城,雪白的花瓣纷纷落下。 天妒红颜,不许人间见白头。 苏白平恍然记得,彼时她正值芳华,一身红衣婷婷立于他的面前。 他告诉她,他这一生都不可能善待她,她嫁给他,只会落得个独守空房的下场。她望着他,目光灼灼,她只说了两个字,却用尽了她一生无畏的勇气。 不悔。 榻上的人儿躺过的地方已经凉透,他抱着她坐在床边一动不动。她躺在他的怀里,安静得像个孩子。彼时在种满海棠花的坟前,他看着额发被汗水浸湿的女子。第一次有了这样的念头。 他要为她倾尽天下,许她一世繁华。 “王子,节哀罢。王子妃给你生了个可爱的小殿下啊。” 本是刚出生还尚且在襁褓中的婴儿,因着生来皇族的血统,自然较普通婴儿更加强壮些。那双软软的小手,竟在他一张失去了光彩的脸上摩挲。 他抬起一双蓄满泪水的眼,凝视着乳娘怀中睁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的孩子。 那是他的孩子,他和她的孩子。 他将怀中沉睡的女子再抱紧一点,蓄在他眼里多时的一行清泪蓦然划过脸颊。 他在她耳畔低语,呢喃道: “孩子的眉眼很像你。” …… 洪荒十万八千年夏,白民继任国后、肃慎嫡公主——上官清嘉香消玉殒。大荒中传闻,白民王子妃去世后一个月,白民王子苏白平仍旧抱着她的尸体,不愿将其下葬。 白鹿风尘仆仆赶回白民,一掌劈开苍云殿数十日未曾打开过的雕花木门。幽暗无光的寝殿里,玉榻边坐着一个披头散发的人影,双手箍紧着早已没了气息的人。 白鹿踱过去,哭腔着唤了一声: “哥哥……” 苏白平木然的抬起头来,蓬头垢面,双颊消瘦得凹了进去,像一个活死人。 他说:“小鹿回来了,你嫂嫂前些日子还说生了侄子要去看你呢。” 说罢,垂下眼皮望着怀中的女子喃喃自语, “你瞧你,还说自己不是大懒虫。小鹿都回来了,你还在床上睡着做什么?快起来了罢。” 良久,没有人答应。白鹿别过头去揩泪,她的哥哥苏白平应当是白衣飘飘,威震西荒的洪荒五君子之首,而不该是如今这萎靡不振,万念俱灰的颓废模样。 她哏咽道:“哥哥曾告诉小鹿,我们身为白民的皇族,身上担负的是整个白民的未来。如今正值多事之秋,共工对西荒虎视眈眈,更视我白民为板上鱼肉。哥哥身为我白民的王子,是我白民三千子民的希望。如今哥哥这副颓然模样,如何保家卫国,如何叫我白民三千子民安心?” …… 白民继任国后于去世月余后正式下葬,葬于白民郊外玉雪梨花林,陵园名曰:梨妃园。 佛说人生有七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 生、老、病、死,乃人世之轮回百态。爱别离、怨憎会乃一生之回味。唯有这求不得,真真正正的催人心肝。可人寄于天地间,如烛火、如飘蓬,短短一梦,浮生而已。天降大任于人,苦其心、炼其志、毁其所有。 是劫,也是缘。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上古绝恋之尽余欢》正文 第八章:旧梦 “如今哥哥精神恍惚,你和青要多照看着些。” 白鹿立于苍云殿外,一件一件事情细致的交付给面上颇有些抑郁的龙北护卫。 白鹿交代完一切后便要回北荒。临走前,她想要去郊外的那片玉雪梨花林看看。 肃慎宫变,闻得消息的上官清嘉悲伤过度而至早产,独留一缕香魂葬于这遍野的玉雪梨花林。苏白平尚且在她死后抱她一月不忍下葬。 那,卫影呢? 他守候了她九年,如今她不在了,他又如何? 阿黄用脑袋蹭着她的裙边,恍然回过神来,嘴角勾起一抹苦笑,她在心里暗暗告诫自己:白鹿啊白鹿,枉你一向以洒脱人士自称,纵使你伤情如此,可又曾改变过什么?前尘往事,难道你还放不下吗? 阿黄似乎嗅到什么熟悉味道,拖着圆滚滚的身子跑向梨林深处。 “阿黄,回来。我们得回去了。” 那梨林深处,是梦魇。白鹿努力克制自己不露出什么神情。那人也应如是,一如既往的板着个脸,并未因为这偶然的相遇而改变。 白鹿楞在原地许久,她想起一句话: 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她转身离去,阿黄却赖在那个人的脚边不舍离去。白鹿无法,只好强制召唤,捆了它离开。 泪水在转身那刻奔涌,清风扬乌黑的发,和着淡淡的玉梨花香,悠扬……就要这样彼此别过,用尽前世的五百次回眸,来换今生的擦肩而过。可一个伤了心的人,如何能捆得住力大无穷的乘黄兽呢?只见一个偌大的金黄丸子从雪白的袖口里滚出来,咬着她的衣角累得她整个身子毫无防备的向后倒去…… 是那双熟悉的手,是那个依旧如初的怀抱。他刚刚好的赶到,刚刚好的将她往怀里一带,风刚刚好的徐来,花刚刚好的盛开…… 她泪眼婆娑,却清楚的瞧见他面上依旧未干的泪痕。她的心底如海浪翻涌,泪水夺眶而出,扑上前去抱住他。她嚎啕大哭,摧枯拉朽之势似是要把憋了一肚子的苦水全都倒出来。 “你个没良心的,居然都不去抢亲。我的心都要被你伤死了。啊~没人性啊,你。” 她抱着他哭了好久好久,中间缓场的间头,她趴在他的前头上蹭了蹭,揩了把鼻涕。 头顶上传来冷冷清清的声音: 他说:“放手。” 白鹿楞了,而后动作迟缓的离开了那个怀抱。她一双还依稀泛着泪光的眼睛有些扑朔不定的茫然。 “你说什么?” “我说放手。” 是很冷漠的声音,白鹿楞了半晌,她不知道自己该以怎样的一副神情来回应。白鹿将自己一双挽在他脖子上的手缩了下来。 她依稀记得喉咙里发出略带哭腔的音色, “你又想丢下我吗?又想丢下我一个人吗?你别这个表情。我害怕。” 面前的人别过脸,目光望向别处。他的目光在树叶阴影处停留,眉头一蹙。 他半分目光不曾在她身上停留,从她身边如清风般擦肩而过,不带任何留恋。 白鹿还是忍不住冲上去抱住他,一双手紧紧箍在他的腰上, 她说:“别丢下我。”她贴在他的背上,看不到他的任何神情。她只晓得他握住她的手竭尽全力想要掰开,可她却咬着牙不放手。用力过猛,在她洁白如玉的腕上留下刺眼的勒痕,火辣辣的疼。 可她依旧固执的不愿意放手。 他不再用尽力气去摆脱她,转过身来将她往怀里一带,修长的食指抬起她的下巴,熟悉的面孔向她逼近,浅浅鼻息扫在她的面上,愈发亲近。 她缓缓闭上了双眼,他却在她耳畔停住。 “你在白莲宫也是如此留住相柳的?当真是个磨人的好法子。” 他的语气里尽是嘲讽,白鹿惊恐的睁开双眼,推开正要向她吻来的人。他却将她紧紧锁在怀中,一双手抚上她的眉眼, “怎么?故作矜持?你一副贞洁烈女的样子做给谁看,相柳的床上还不够调教你的吗?” 一时间屈辱之感涌动满腔,挣开玄衣男子的怀抱,泪水涌了出来。 他,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这样说自己。 她已然心碎至极,面前的人却还要将她一把按在怀中,铺天盖地的吻席卷而来,放肆的羞辱着她。她咬破了他的唇,甜腥味在口中蔓延开来,可他依旧不肯松口。 一行清泪划过如画脸颊,他再也不会是是那个与她月下谈心、许她百首之约的玄衣青年。 脑海中似有茫茫星空,那是十分青涩的一张脸,布满斑斑血迹, “姑娘的恩情在下实在是无以为报,既然姑娘只有这一个要求,那在下便答应了姑娘,今生今世,定会护姑娘周全。” …… 卫影只觉口中一甜,血腥味蔓延开来,那是她欲赴死的决心。他忙从她的唇上离开,封住她周身穴位,以阻止她自断经脉送死。 面前的白衣女子踉跄着倒退,满目的凄凉,唇角泛着斑斑血迹,一只腕处泛红的手戳在胸口处,甚是凄凉的道: “这里,早就已经千疮百孔。你却要以薄情为刃,再添一道裂缝……你痛不痛?”唇边扬起一抹苦笑,“你又怎么会痛呢……” …… 不知是何时下的雨,模糊了那个绝望而去的背影。他依旧立于原地,隐在暗处的人已然离去。雨声凄沥,将满林的纯白和清丽洗刷尽了,褪成一地的残香和一地的苍凉。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上古绝恋之尽余欢》正文 第九章:劳歌 “上官清嘉早产之时白民风雨大作,天地为之昏暗。那是天地震慑于王者的迹象,传闻那孩子乃是重瞳,是天生的帝王的象征。待其长大,洪荒万族定会成为他的座下之臣。将军若不早做打算,只怕后患无穷。” 倚在几旁的白衣男子闭目凝神,冷冷吩咐: “三日后此时,我要听到白民的劳歌。” 青衣男子楞了楞,目光沉沉,道: “是。” …… 姣梨阁外,梨花树下,白衣绿裙的女子望着远方发呆。脚步很轻,踩在铺了一地的残花上,发出簌簌的声音。 “你看到天边的飞鸟了吗?那是沃野的鸾鸟。传闻沃民食用的是凤凰生下的蛋,喝的是上天降下的甘露。凡是他们所想要的都能如愿。我从小到大一直都很羡慕他们。” “羡慕他们什么?” “小时候羡慕他们吃凤凰的蛋,喝上天降下的甘露,现在,羡慕他们所想要的都能如愿。” 白衣青年将她揽入怀中,宠溺的摸着她的头发,温和的道: “自此后,你所想要的我都会你所愿。” 她安静的把头贴在青年的胸膛处,闭眼淡淡的道: “我累了,你抱我回去休息,好不好?” 白鹿能够感觉到面前的白衣青年略略楞了楞,而后十分利索的将她打横抱起,向姣梨阁内殿去。 青年将她稳稳放到榻上,他俯身落下来的头发扫在白鹿的面上,她一双还泛着淡淡红痕的手捥上青年的脖子,将他带了下来。他的鼻尖蹭着白鹿的鼻尖,有些痒。白鹿看到,相柳那一双始终冰冷冷的眸子里燃烧着他早已按捺不住的欲望。 青年的手掌在她洁白的脸庞上来回抚摸,沿着颈脖处一路向下,直到利索扒开她胸前的外衣,露出雪白的肌肤和藕荷色的裹胸,热吻铺天盖地而来,热烈而又缠绵,在她的耳根与唇边来回穿梭。 肌肤相亲,蛊虫相吸,噬血腐骨,以命取命。 白鹿只觉周身滚烫,似有万只腐蛆在啃食着她的身体,有似有万条蛇信子在舔食着她的肌肤。白鹿只觉心痒难奈,心中似有熊熊的欲火。 梦境迷离,似有重重烟雨朦胧, “我阿爹说这条河里有吃人的龙鱼,你一个小女孩独自在这里玩耍实在是太危险了。喏,这条鱼给你吃,等衣服烤干了。我就送你回家去。” 小女孩接过油亮亮的烤鱼,似是大病初愈般苍白的小脸上,绽放出如花般的笑容。 …… 白鹿猛的推开身上的青年,拢着不合的衣襟缩到榻上的墙脚边,将身子缩成一团,瑟瑟发抖。相柳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站在榻边好一会儿,有光透过窗洒在他的身上。 “你杀了我吧。否则,我一定会让你死的。” 双手环膝的女子目光凄凄,音色凉凉。她站在殿外听到了相柳和钟鲤所有的对话,她抱着要与相柳同归于尽的决心催动命蛊,却没想到相柳居然也会操控命蛊。 他冷冷的说:“我不会死,也不会让你死。你会好好活着,待在我身边。相信我,我会照顾好你。” ——我会照顾好你—— 他站在门口,背对着她,微微可见侧面,凉如雪。 白鹿没有想过会是这样的结局,她不明白为什么相柳不直接了当的杀了她。难道他爱她?不,他只爱他的天下。 白鹿依旧安然的待在姣梨阁,相柳不让她去任何地方。白鹿以为相柳是想囚禁她,怕她再生事端,乱了他助共工夺天下的计划。她什么也不能做,甚至是死。 这就叫生不如死。 三日后,相柳来到她的姣梨殿,他送给她一个海螺。那里面萦萦绕绕的,是白民的劳歌。 他说:“从今以后,你就不必再守护别人了。现在,你的心,是不是就能够放在我这里了?” ——你的心,是不是就能够放在我这里了?—— 白鹿撕吼着去拽他的衣襟,在他的手臂上留下一个血肉模糊的齿痕。可他却连眉头都未曾皱过。白鹿不明白,他对西荒明明志在必得,为什么当初还要多此一举用整个西荒来让她下嫁。她想或许是因为他有那么一点点喜欢自己,可是,如果他是喜欢自己的,他又怎么会去毁掉她的家,那是她最重要的东西啊。这个问题一直都是白鹿心头的一个迷,没有人告诉过她答案。直到她死去了,也没有。 白鹿战死沙场的三个月后,苏白平把她的尸骸带回了白民,按照她生前的意愿,葬在白民与肃慎交界的那一片蓝铃花海。苏白平不知道,她为什么会想要葬在那样一个偏远的地方。后来苏白平想,或许是那里可以看到更加广阔无龈的天空。 白鹿下葬之日,整个白民响起了彻夜的劳歌: 呦呦鹿鸣,送我归乡 萋萋白羽,红尘荒凉 绝绝女子,命终三纪 昊天昏暗,三军怆然 天地哀泣,悲无断绝 呦呦鹿鸣,唱尽离合 萋萋白羽,空了惆怅 绝绝女子,命终三纪……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上古绝恋之尽余欢》正文 第十章:斯人已逝 三个月前,西荒诸国随白民王子苏白平与共工之臣相柳在崦嵫鸣鸠展开大战。 这是一场定夺西荒之主的战役。 两军开战,生灵涂炭。只短短几日,崦嵫山上白色的丹树花被鲜血染成了殷红色,空气中到处都弥漫着腐蚀后的恶臭。 相柳带兵出征前,吩咐了厨房熬了一锅瘦肉粥送去姣梨阁。那日刚好白鹿打了枣回来,腹内空空实在难受。瞧着那一锅热气腾腾的瘦肉粥格外顺眼,便十分给面子的吃得一滴不剩。 之后便大睡了三天三夜。 本来那锅粥里的药量是足够让一个成年人睡上大半年的,可相柳不知,白鹿从小就是将自己制的药丸当糖豆吃的。白鹿睡了三天三夜才醒来,闻得相柳已然带兵出征与西荒开战,当即一管玉笛杀出白莲宫,骑了阿黄直奔鸣鸠。白鹿赶到战场,一身白色盔甲,眉眼间添了几分英气,一把白光玉笛阵动发出幽幽蓝光,乘黄背上的女子英气昂昂,她说: “将士们,你们都是我西荒的铮铮男儿。如今贼寇犯我家国,我西荒男儿岂可任他贼人肆意妄为!大丈夫生于乱世,当握三尺之剑立不世之功,立所志未遂,奈何死乎!” 可如今白民尚在,白鹿却早已战死沙场。 那天下着好大的雪,皑皑的大雪铺满了鸣鸠的土地。一身白色盔甲,手执一把白光玉笛,束起的长发随身体倾斜的势扬起来,她的嘴角扯出一个笑来,嘴唇微微颤抖喃喃的说了些什么,鲜红的血顺着唇角溢了出来, 叮咚一声,染红了雪。 那天大雪压了红尘,白鹿倒在了鸣鸠雪白的土地上,从此后,便再也没有起来。…… 鸣鸠之战,苏白平大败,出征十万大军,回来时只有三人,带着白鹿的尸骸,在大雪纷飞的那天回到白民。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 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 此后七年,每个大雪纷飞的冬天,卫影总是想起白鹿死去时的场景,她一身白色盔甲被鲜血染成红色,倒在白茫茫的雪地里,凄美得像一场猝死的神话。 鸣鸠大战时,他并未随同苏白平一道出征,他身上肩负着更重要的事,那是整个西荒未来的希望。 他守在白民的玉雪梨花林,阿黄一身鲜血淋漓的倒在他面前。当他赶到鸣鸠时,却目睹自己心爱的人倒在雪地里,战死沙场。她气息奄奄的躺在他的怀里,音如蚊呐, “我死了,就把我葬在,白民边界的,那片蓝玲花海吧。那里的天空蓝得漂亮……” 她撑着把话说完,一行清泪从微微勾起的嘴角划过,她了无牵挂的走了,独留他一人,跪在纷扬大雪里,抱着她冰冷的身体,木勒着一张脸,涕泗横流。 之后的很多年,他常常都在想,若是当初他独孤一掷将她留在了身边,这一切,会不会就不一样了。彼时卫影与白鹿大婚前夜,相柳夜入白民,去了大将军府。 他负手于背,白色的外罩纱衣被月光穿透。 他说: “她在我身上种了个虫子。”抬手轻轻点了点胸口,续道:“这个虫子,连着她的命。” “你想要什么?” “西荒。” 他没有答应相柳,他是白民的将军,他生来的使命就是要护白民一方子民平安。 他一口回绝了相柳。 “哦?我还当卫大将军是个多痴情的妙人。却不想,原也是个爱江山不爱美人的俗世之人。” “卫影是白民的大将军,若卫影弃白民三千子民于不顾,那卫影便枉为男子。阿鹿与卫影心有灵犀,定也不会同意卫影为她将西荒拱手让人。在我心里,阿鹿早已是我的妻。她若死了,我便随她而去。黄泉碧落,终归我们是在一处的。” 相柳挥袖离去,他心里却乱成一团。 凌晨时分,相柳又出现在他的房间。 “我改变主意了。” “哦?” “西荒我可以自己取,但那个女人,得待在我的身边。” “你凭什么?” “我给她下了个咒,她爱上别人,就会受腐蛆噬心之痛而死。” “你……!卑鄙无耻!” “我相柳一向卑鄙无耻惯了。”负手离去,侧面冰凉,“是要她命丧黄泉还是要她安然无恙,你自己想清楚。明日她大婚之时,我会来带她走。” 倘若日后她的终需一死,他必义无反顾,生死相随。可若她能好好活着,一生喜乐。纵要以命换命,他亦无怨无悔。 “你爱她吗?” “不比你少半分。”…… 卫影一直都没能告诉白鹿,白民边界他苦苦守候九年,他心心恋恋那个女子从始至终,一直都是她。 白鹿战死的那天,大雪纷飞,天外苍阳如血,赴死一样的红。 玉雪梨花林风动林间,凉凉的微风卷起千层浪,一树的梨花随风而去,到最北的地方,包裹着她的躯体,随风而去…… ……白鹿躯体化风而去,独留下一件被鲜血染红的雪白战袍,卫影将它葬在白民边界的那片蓝玲花海,在它旁边种了一株玉雪梨花。 年年复年年,沧海又桑田。坟前雪白的花朵,依旧绝世而独立的开着,只是再没有了树下白衣绿裙的女子,眉眼如画,和月折梨花。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上古绝恋之尽余欢》正文 第一章:东荒土豆 白鹿死去七年间,相柳没有再娶妻。 北荒的白莲宫里一直保留着那座叫做姣梨阁的房子,那条铺满了白色鹅卵石的小路,那方不大不小透着瓷碧色的石桌,还有那株,到了春天就炸满枝头的梨花树。 自白鹿死后,相柳极少踏进那座房子,也只有每年严冬的时候,房子已被岁月打磨得很有些韵味的小门才会被打开,吱呀一声。 从前她就立在这门前,拿着把榔头和一手的钉子。 她说:“你这么有钱,门烂成这样也不知道修一修。” 因着这处偏远,从前鲜有人住。她嫁过来时,挑了半晌挑中这间很受岁月宠幸的小院,当天就搬了进去。他是想好好将它修缮修缮的,可自从她在这门上钉过钉子后,他再不舍得拆掉它。 石子路上铺了好厚的一层雪,怕是要开春了才能化干净。他立在这条路上头,仿佛又看见那个散着黑色长发的姑娘,一手提着鞋子,一手提着裙摆,在这条路上蹦蹦跳跳。 他若是来,她便抬头回他一个笑,很乐的说: “你来吗?这个可以锻炼身体的。” 他立在那条路上好一会儿,略弯了弯腰,脱了鞋袜。踩在莫过脚踝的白雪里,他却一点都感受不到冷。 梨花树前面就枯了,只剩下一副消瘦的躯干立在这寒风中。 相柳依然能记起白鹿在这棵梨花树下打瞌睡的样子,也还记得她在夕阳西下的时候坐在那方石桌旁,喝一壶酒,下一盘花生米。望着那天际赞叹道, “你看这落日余晖,万丈光芒。照耀大地,陂泽苍生。是何等宏伟且壮丽的景色啊。” ——白民国的大将军卫影自七年前的鸣鸠大战后再没了踪迹,没有人再见过他,也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从很远的地方做生意的人回来,说是几年前看到过他,在中荒极其偏远的一处沙漠,依旧穿着着身玄衣。带着个十分可爱的小娃娃。奢比尸北,有君子之国。 身着玄衣的男人带着一个莫约六七岁的孩子踏进了东荒的土地。东荒有君子之国,这个国家的人穿衣戴帽,腰间佩戴剑,十分讲究。 玄衣的男人带着孩子不远万里而来,是为求一味薰华草。 君子国有一种薰华草,早晨开花,傍晚凋谢。这种草能够改变人身上的特征,长达十年之久。传说君子国前年刚继位的王后就是用这种草改变了容颜才登上如今的位置。君子国虽有薰华草,但一般这种具有神奇功能的灵物,往往都是稀少得快要死绝了的。此以赤水河畔的三珠树为例。 一片紫色烟霞直蔓延到天际,要与那天边的一抹晚霞争一个朝夕。紫色花海中,颤微微立着一座茅草屋。 “阿服听沙漠里骑骆驼的叔叔说,那个什么什么草是世间不可多得的宝物,且是个快要死绝的宝物。阿爹,如今阿服眼前这一大片紫青紫青的又是个什么东东?” 黄色的小土豆锁着眉头,十分好学的抬起圆滚滚的脑袋,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望着他那正和他一样锁着眉头的爹。 男人若有所思,顿了顿,方才回答他那儿子的问题。 “这面前一大片的紫色花海都是幻境,这片花海里只有仅剩的三株薰华草。” 顿悟的小土豆张大嘴,拉了个长长的哦出来。 男人牵着还不到他腰间的小土豆朝花海中央的茅草屋走去,因着路途委实是有点远,小土豆的那双小短腿没蹦哒几步路,就嚷嚷着走不动了。男人只好抱着他,继续往前走。 “爹爹,我们为什么要来找那个什么什么草啊?” “为了掩盖阿服的重瞳。” 黄色的小土豆脸上绽放着开心的笑容,他终于能够摆脱这个让他痛苦不堪的重瞳了。 从小到大,因为这个重瞳,他没有交到一个朋友。 在那个没有花草的大沙漠里,小阿服认识了一条小蛇精。小阿服想同小蛇精做朋友,小蛇精却害怕他的父亲,不愿意和他做朋友。于是他便承诺她,一定不和爹爹说。 他把她当成最好的朋友,可她却要吃了他。他不害怕,只是很伤心,伤心为什么他对小蛇精那样好,而她却还要吃他。他甚至还把爹爹做给他的木蜻蜓送给了她。 “我和你做朋友,不过是有朝一日能够吃了你罢了。吃了你,我就再也不会被那些强大的妖怪欺负了。” 那个时候,他没出息的哇的一声就哭出来了。那小蛇精死在爹爹的剑下的时候,他还是没出息的哭个不行,他拉着爹爹玄色的衣角,哭得很是我见犹怜。 “为什么别的小孩都有朋友,为什么偏偏阿服没有。爹爹,你告诉阿服,为什么没有人真心待阿服。” 男人蹲了下来,用宽大的手掌抹去他脸上的眼泪,他说: “阿服,擦干你的眼泪。你是洪荒的王者,王者是不会轻易流泪的。” —— 花海中央,玄衣的男人放下背上的孩子,略略俯身朝前头颤微微立着的草屋方向作了一个揖,恭敬的道: “白民人氏卫山,协同幼子前来拜见酒先生。” …… 君子国,桐城。 一身明黄的小土豆儿一手拿着两串糖葫芦,一手捧着一大袋的干果蜜饯,嘴里还叼着个剩一半的杏仁酥。若不是此刻他使了个隐身的法术,恐怕要被人追着满街打了。 毕竟从小他的吃食都被他爹爹一手操办,如今正七岁整的小土豆理所当然的不晓得这世界上还有钱这么个东西。 明黄的小土豆儿正吃得津津有味,一阵风嗖的一声从他身边刮过,险些吹走了他手中的零食袋。 他不禁唏嘘了一声:“好大的风啊~” 一番唏嘘未尽,一阵狂风又疾驰而来,接着又是一阵,两阵…… 那风还怒号着:“给我站住!看老子今天打不死你。” 这次他的零食袋子再没能幸免,小土豆一面盯着那地上被风卷得一片狼藉的零食,一面从眼眶子里强挤出些泪水哭腔道: “你得陪我的零食。” 老街河边一丛半人高的野草里探出个戴着顶灰色破帽的脑袋,伸长脖子往前探了探,在探了探,松了口气从草里爬出来。 拍了拍手,嘴角勾起一抹狡邪的笑,转过头来盯着他,极清脆的道: “小孩儿,你还有吃的没有?”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上古绝恋之尽余欢》正文 第二章:谷谷 小土豆记得,在他漂泊在外,少有走亲戚的日子里。他那一向不怎么好走动的爹爹曾带他去见过一位穿青衫,长得十分好看的一个叔叔。 那个叔叔住在一片竹林里,有潺潺的溪水和凉凉的微风。 小土豆记得,那个好看叔叔同爹爹喝了许多的酒,拉着他到身边来坐,说是要给他讲一讲他爹的风流趣事。小土豆自是十分的感兴趣,他且盼望着能在那个好看叔叔讲的故事中听一听有关他娘的故事。 他从来都没有见过他娘,他爹爹也从来不曾跟他提起过。 那个好看叔叔告诉他,他爹爹一生中有两个有重要的女人,一个是同他青梅竹马的丫鬟,一个是暗恋了他很多很多年的一个公主。可惜两个都死了。 那个好看叔叔说着说着都快要睡着了,却还是没有告诉他,究竟哪个是他娘。 那个好看叔叔一面快要睡着了,一面还嚷嚷着: “你爹可是个有福之人,爱他的都是数一数二的美人呢。不过,都没有你姑姑好看。” 说罢,便傻笑着呼呼大睡了。 小土豆从来都不晓得自己竟还有个姑姑,他与爹爹常年在外奔波,并未看见有什么人前来接济。所以,他一向都是认为,他们家就剩他跟他爹两个了。 于是后来,小土豆常常闹着他爹要他给自己讲一讲关于他姑姑的事,他很想知道,那个好看叔叔口中比两个不知道哪个是自己亲娘的,好看叔叔口中两个都是数一数二的美人还要好看的姑姑究竟长个什么样。 不过,爹爹总是不愿告诉他太多,每次爹爹跟他说起姑姑,眼睛里就有一层薄薄的雾,看了让人想哭。 土豆呆呆盯着面前这个穿得灰扑扑的姐姐看。高挺的鼻梁,薄薄的唇,眉眼间似和煦的春风,又似有梨花枝头初化的白雪。 小土豆想着,那个好看叔叔口中绝美的姑姑应当就是如此罢。正看得出神,顶上传来个极清脆的声音,伴着一声笑, “你这小孩儿,可真是有趣。你爹爹难道没有告诉过你,一直盯着女孩子看会被人说成事登徒子吗?” 小土豆灵台恍然清明,一双眼睛瞪得老大,瞧着那已寻了他半日的爹爹从好看姐姐背后的十步开外正走过来。 方才他爹爹去打酒,让他在铺子里坐着等他。他看见街上有好多好吃的,便蹭蹭蹭的从铺子里溜了。如今小土豆瞧着他那走得越来越近的爹,眉头锁得十分的紧,一般他爹爹做出这幅神情的时候,小土豆就晓得,他摊上事儿了。 “哎哎哎,你别拽我裙子啊。哎,你别往我裙子里钻,你快给我出来哎。” 是的,咱们天赐重瞳,生来就是帝王命的小阿服今日乃是怂了。 他不过是一个才将将七岁的孩子,他不懂得何为男儿的不畏勇气,亦不晓得,作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应当堂堂正正的拿起武器去迎战,而不是如现在这般为了逃脱他爹爹的责备,钻进一个初识的漂亮姐姐的裙子里。 自然,一个七岁大的孩子是不懂得什么叫男女有别的。 玄衣男人的步子突然停下了,目光落到河边那个似曾相识的娇小身影上。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那是那个在崦嵫山下口口声声说要嫁给他、在清晨他尚未醒来之时折一枝带露水的梨花轻轻点着他的鼻尖的女子。是那个穿着白衣绿裙,眉眼如画,那个他苦苦守候十七年却求而不得的姑娘啊。 她就在那里,就在他的面前,就在和煦的春风里。 他踉跄着走过去,哑着嗓子轻轻唤了一声, “阿鹿……” 女子徐徐抬起头来,依旧是初见的模样。 她偏头望着他,嘴角噙出一个笑来。 “你……认识我?” …… 十六岁,他与她在嵫崦山下初遇。 她说:“我?我是天上下来的仙女。如今本仙女救了你,你要怎么报答我啊?” 她说:“不如……你以身相许?” …… 她在他的心里住了十七年,他断然不会将她认错。尽管她一遍又一遍的解释着,不肯同他相认。 “我叫谷谷,不是什么阿鹿。我想,你大抵是认错人了。” 玄衣的男人没有听她解释,将她一把搂进怀里,一行清泪顺着双眼闭上的势,划过脸颊。 “你是恨极了我,才把自己藏起来的?我以为你死了,我以为,今生,再不能像这样,拥你入怀了。” 谷谷站在原地楞着,以极僵硬的姿势被玄衣男子锁在怀里。不知道为什么,当那个玄衣男人在她面前落下泪时,她的心好像突然被什么纠了一下,隐隐的痛。 男人身量高大,棱角分明的下巴锁住谷谷的脑袋,一双手抚上她的发。 “我原以为你呆在相柳身边,至少还能够一世平安。却忘了,你一向是个喜欢快乐的姑娘。尘世再遇,我再也不会将你弄丢了。” 他低头在她额头轻轻一啄。 他说:“阿鹿,你信我。” ——你信我—— 尚未来得及钻进裙子里的小土豆,瞧着他那爹爹气势汹汹的来,而后气势汹汹的把面前这个好看的姐姐搂在怀里。尚未搞明白状况就瞧见他那一向不近女色的爹爹捧着好看姐姐的脸就亲了上去,一张肉嘟嘟的脸上刷的便腾上两团红晕,表情很是丰富。 脸上表情同样很是丰富的谷谷被这突如其来、莫名其妙、来势汹汹、铺天盖地的热吻搞得不知所措,一时间不知道该做出个什么样的神情来。 某个瞬间她灵台恍然清明的时候,终于想起腾出手来推开面前的玄衣男子,再顺势甩了一个耳光。由于围观群众太多,谷谷也顾不得再骂上那玄衣男子几句,捂着脸就要跑。 跑到五步开外处,被紧追上来的卫影生生给扛了回来。小土豆瞪着双黑溜溜的大眼睛瞧着他爹爹扛着那个好看姐姐进了客栈,他不好意思跟过去,所以便又屁颠屁颠跑去街角买零食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上古绝恋之尽余欢》正文 第三章:似是故人来 “你放我下来,放我下来。” 原在客栈底楼吃饭喝酒的些人眼巴巴的瞧着一个玄衣男人扛着个姑娘上了楼,其间不乏有酒客不胜唏嘘。 “当真是个衣冠禽兽啊。” 磕瓜子小哥接话道: “搞得到婆娘,禽兽一点又何妨?” 酒客顿了顿,回话道: “小哥这话说得……还是很有道理的!” —— 谷谷被男人扛到床上,她尚且来不及爬起来,玄衣男人已然压了下来,右手抬起她的下巴,唇就贴了上来。 她不知道,原来男人的唇,是这样的凉。 谷谷楞住几秒,而后开始反抗。奈何双手被人锁住,周身又被人压着动弹不得。情急之下,激发体内潜在的巨大能量。只见灵光一现,一管白光玉笛横在卫影胸口。 重重一击。 男人被强大的力量弹开,谷谷撑着身子从床上爬起来。男人踉跄着倒退几步,喉头一紧,嘴角溢出鲜红的血来。 他的声音悄怆而沉重, “你可当真是恨极了我?宁愿如此与我刀剑相向,也不愿同我相认吗?” “我说过了,我不认识你,也不是你要找的什么什么阿鹿。我有名字,谷谷。” 男人抬起深邃的眼,那双浩瀚如苍穹的眼眸里,装着万水千山。 “你说你不是她,那这笛子……又是从哪里来的?” “你说这个?”谷谷垂眼瞧了瞧手中的笛子,抬头答道:“这是我捡的。” 男人沉默着没有说话。 谷谷看着男人半晌,只见他脸庞瘦俏透着坚毅,一双眼睛如浩瀚苍穹。一看就是个饱经风霜却低调奢华的天涯剑客,常常除暴安良、劫富济贫什么的。 谷谷认为,这个穿玄衣的男人,他应当是个有钱的男人。 抱着今日虽被人揩了油却能顺便做个买卖赚点小钱的美滋心态,谷谷的嘴角勾起一个弧度,清脆道: “你要是看上了,我吃个亏卖给你?” 男人抬手抹去嘴角尚未风干的血迹,一步跨到嘴角尚保持着笑意的谷谷面前,是那种胸膛贴着胸膛的距离。伸手顺着谷谷往后倒退的势搂住她的腰。 谷谷本能反应猛一抬头,对上男人漆黑如夜的眼。她看着他的眼睛许久,看到了整个夏夜的璀璨星空。 他说:“出门匆忙,身无长物。若真要买那管笛子,可能要劳烦你通融通融,赊个账了。” 谷谷结巴道:“好说……好说……十两白银,你打个条子就成。”见男人不再说话,以为可能是他觉得这个价钱略好。便又补充道: “要不……我给你打个折?”话音刚落,男人的吻铺天盖地而来,比刚才更加热烈、更加生吞活剥。好像要把她整个人吸进去一般。谷谷只瞪着眼睛楞着,直到男人离开她的唇,才后知后觉的微微颤了颤睫毛。 他说:“十两白银我恐怕是没有,只好暂时将人抵在你这里。从今往后,再不离你一步。” ——从今往后,再不让你离我一步—— …… 今夜花灯如昼,十分高兴的小土豆捧着个灯笼在前面撒了欢的跑,跟在后面的两个人话语闲闲,肩并肩走着。桐城的夜很美,繁星布满了整个天空,人海如潮,皆是擦肩而过般的间距。 原本一旁默不作声的卫影顺着两双手偶然摩擦的势握住今日心情十分不错的谷谷的手,对上她偏头投来的略带几分惊讶的目光,温和的道: “人多,怕你走丢。” 谷谷对上男人的灼灼目光楞住几秒,而后又很快红着脸的将眼睛垂了下去。他的眼神,似乎曾在她的记忆深处封存着,似是陌生却又熟悉。似是在哪里见过,却又记不起是在何时。 大抵,是在梦里。…… 彼时卫影带着小土豆去寻那种薰华草的酒千酒,礼也送了,姿态也放了。也依旧没讨打半分好处,送的礼也被他退了回来,他说:“这大荒里的宝物小老儿什么没见过,没有什么新奇的玩意儿就想讨小老儿的宝贝,那可不行。” 想来这酒千酒也是对卫影他父子俩存了私心的,给他们指了一条明路, “拆桐居的拆桐酒已是七年未酿了,你若是有那个本事给我寻来,你想要的自然会如你的愿。” 他去寻过,那个酒铺已然荒废多年,那个酿酒的老人也不知去向。他没有法子,只好去各个酒铺买酒打探,看看哪家有窖存的拆桐酒,可惜,这世间再没有人会酿那一坛拆桐。 他前往花海再次拜访酒千酒,说明了原由,做小伏低,希望能够得到通融。正提着木桶给花海浇灌的酒千酒听到卫影的诉求,抬手捋了把胡子,摇头道: “不成,不成。若没有拆桐酒,那小老儿我这里便没有薰华草。” 卫影颓然,拱手告辞退下。 卫影离去的背影渐渐淹没在花海尽头,花海中央的茅草屋里,探出个顶着灰色麻布帽子的脑袋。 “出来吧,早走远了。”酒千酒搁下木桶,向草屋方向招了招手,“快过来,给爷爷捶捶背。这人老了,身子骨就不行咯。” 原本躲着屋子里的谷谷拍着手从屋子里蹦出来,扶着酒千酒到屋前土阶上坐下。 “爷爷要是觉得累,就别给这些花浇水了。反正它们也不会死。” “人老了,觉得这日子啊越来越慢了。不给这些花花草草浇浇水施施肥的。这大把大把的时光,又该如何度过啊。” 谷谷蹲在土阶上给酒千酒捶背,听到他感叹时光,不觉生出一阵白云苍狗之感,只在心中暗暗告诉自己:行乐要及时,切莫要辜负了这韶华。 “丫头,去帮爷爷办件事可好?” “爷爷你说。” “跟着那个男人。” “哪个男人?” “刚才走的那个。” “跟着他做什么?” “跟着他,去把心找回来。” ——去把,去把心找回来——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上古绝恋之尽余欢》正文 第四章:高山流水觅知音(1) 你有没有听过一朵桐花的故事? 那是一个春日的清晨,有微凉微凉的清风。少女在宫院里与宫娥嬉戏,玩累了,卧于廊下。清风徐来,惹得一树的桐花簌簌。紫色的桐花随风翻飞,落在少女的额头上。桐花被汗水浸湿,竟在少女的额头上烙上一个如桐花般的印记,拂之不去。 谓曰:桐花妆。 你有没有听过一阵风的故事? 他随风而生,清风便是他的父母。他的使命就是化作风,吹到大地的各个角落,带去风雨、带去生机。那个春日的早晨,他化成风吹到宫院中,听到朗朗的笑声,像是挂在屋檐上清脆的铃铛。 他潜入宫墙深处,看见着一身素衣的少女与许多宫娥在院中嬉戏,光着脚、欢笑。他一生到过无数的地方,看过无数的风景。可那年春日的清晨,光着脚欢笑的素衣少女,成了他生命中最美的风景。 你有没有听过一支曲的故事? 伯牙善鼓琴,钟子期善听。伯牙鼓琴,志在高山。钟子期曰:“善哉,峨峨兮若泰山!”志在流水,钟子期曰:“善哉,洋洋兮若江河。” 钟子期离世,俞伯牙一生不再弹琴。 伯牙绝弦,只为这世间再无高山、再无流水、再无知音。 桐城的拆桐居自三年前不再酿那一味拆桐酒,只因这世上,再无会品酒之人。 …… 难得的月色,夜里微有几分寒气。 卫影已在桐城街头徘徊了好几圈,来来返返,周而复始。他一早出门去拜访酒千酒,看她房门紧闭,便没有去叫醒她。从酒千酒处回来,一路上他归心似箭想着要给她做早饭。 他端着精心烹制的食物来叫她吃饭时,屋内却安静非常,无人回应。 她离开了,他整个人便疯了。 他出门上街发了疯的找,从日出到日暮,不曾停歇。 落日的余晖洒在桐城的湖面上,泛着粼粼的波光。他颓然的立在桥头,望着河里戏水的鸭子出神。摆动的鸭蹼惹得河水泛起层层的波浪,光影斑驳里浮现一个瘦小的灰色身影。 她一步跳到他面前拍了拍他的肩头, “嘿。” 眼角眉梢弯下去,伴着一声笑: “你在看什么呢。” 卫影猛一抬头,看到笑脸莹莹的谷谷,泪水就涌了出来,一把将面前的女子揽入怀中。喉头哽咽, “我以为,你再也不会回来了。” 他将她再往怀里揉一点,低头在她冰冷的额上轻轻一啄,沉沉的道: “答应我,此生再不要离我而去。” ——再不要离我而去—— 桐城有一酒坊,名曰:拆桐居。 门吱呀一声开了,碧绿的爬山虎爬了满墙,在这青墙黛瓦中兀自玉立,美得不合时宜。 屋檐下的栏杆虽已腐朽,但却不染尘埃,纵青墙黛瓦已覆上岁月的痕迹,但墙上的花草却依旧繁茂,昂首向阳,无畏一切。 “你瞧,这儿种着白山茶呢。” 卫影转身向泠泠清音处望去,白衣白裙的姑娘正俯身去嗅那花香,如瀑的长发随着俯身的姿势轻轻拂过肩头撒下来。 她抬手折一枝雪白的山茶花轻轻别在耳边,清风徐来,扬起她乌黑的长发和臂弯里的雪白轻纱,而她就站在那落日余晖里,抬起头来莹莹的望着他笑…… 月明星稀,清风徐来,呜咽了憔怆的笛声。卫影一身玄衣,长身而立。身旁的白衣女子坐在廊下的木栏上,一只脚放在栏上,右手拄在膝盖上托着腮听着凝神听着那凄婉的笛声。 “这就是你们初见时她吹的曲子?我也会吹,就是不晓得叫什么名字?” “《玉梨怨》” “哦~” 突然沉默无话,谷谷只好垂头去理裙子上的褶皱,理完了,又自顾自的玩了会儿头发。实在是觉得太无聊,便也大着胆子向立在一旁同样无话的卫影提要求道: “要不?你给我讲讲你们的故事吧。” “我们,的故事?” “对,你和白鹿的故事。” 谷谷看着面前的男子神色变得突然沉重起来,意识到自己方才确是有些鲁莽了,怎么提出了那样的要求,白白勾起他的伤心事。 “算了,你还是再给我吹首曲子吧。” 玄衣的男子却没有应她的话,只是望着夜空里那隐在云雾深处的一轮弯月发呆,谷谷亦随着他的目光望去,那样冰冷的月光,看着有点让人想流泪。头顶上沉沉的声音传来, “白民的月,总是满满当当的一个圆,那个时候,我还驻守在白民边界……” 玄衣的男子凝望着孤寂的月光,讲着一个悲伤的故事。前尘种种,都活在他的心底。点点滴滴,一字一句,他从来都不曾忘记。 “那天下着大雨,她穿着一身鲜红的嫁衣,执一把冷剑站在我家门前喊我的名字。而我却只能站在高楼之上,躲在窗户后面看着她,她一身被雨水湿透,冻得瑟瑟发抖,那个时候,我真的好想,好想抱抱她……” 头顶上落下一颗晶莹的泪珠打在谷谷的手背上,风拂过来,冰冷异常…… —— 谷谷陪着卫影,一条街沿一条街的打听可有会酿拆桐酒的人,寻了一个上午,终究未果。 一玄一白两人立在桥头稍作休息,谷谷抬手在眉骨处搭了个蓬挡太阳,暖风熏得游人醉。谷谷开口找话题, “哎,那天晚上我听你讲你同白鹿的故事,我觉得我跟她完全不像。她是个敢爱敢恨的公主,而我却是一个破皮无赖的小乞丐。我想,只是因为我们长得像所以你才以为我是她。你一开始,就认错人了。” 玄衣男子不答话,只是望着天边的浮云,淡淡的道: “你看天边的那朵云……” “看了。” “像什么?” “像……一缕烟。” 玄衣的男子别过头来,淡淡的道:“这个世上,只有她会这样说,你还要否认你们不是同一个人吗?” 谷谷将抬在眉骨处的手放了下来,如花般的面容上颇有不悦,声音也冷了下来。 “她是仓颉吗?是天王老子吗?凭什么这句话只有她才说得,这尘世之中的女子千千万万,难道每个会这样说话的女子都是你的妻子了?你这样强求,未免可笑了些。” 谷谷甩着脸子转身离开,自那以后,觉得越发讨厌卫影这个人,陪他一同找拆桐酒的心思也就慢慢淡了下来。 —— 天边刚泛起鱼肚白,谷谷伸着懒腰从屋子里出来,卫影早已出门去寻那可酿拆桐酒之人了。白发苍苍的老人佝偻着腰,在晨曦中修剪花草。 “我记得,你最爱这些花花草草。从前我问你最喜欢什么花,你说喜欢桂花,因为可以做桂花蜜吃。你呀,你呀,就是一只小馋猫。” 谷谷揉着眼睛踱过去,踌躇片刻问道: “爷爷可是这屋子从前的主人?” 老人像是没有听见,依旧垂头修剪花草,全然不知她的存在一般。 她又问:“爷爷可会酿拆桐酒?” 老人依旧不答,只是继续修剪花草。可她一向是个好存在感的人,别人越是不搭理她,她就越要在那个人面前去闹腾。可无论谷谷去帮他拔草,还是叫他臭老头儿,那个老人都像是完全不知道她的存在一样。 几次搭讪失败后,谷谷估摸出了原因。 那个花白胡子的老头儿,他可能是个瞎聋人。可是,看他拔草拔得挺顺溜的啊?某个清晨,老人又来院子里打理花草。谷谷坐在廊下抱着柱子打瞌睡,头顶上朦朦胧胧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 “口干舌燥,不知小老儿可否讨口茶吃。”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上古绝恋之尽余欢》正文 第五章:高山流水觅知音(2) 十六年前,君子国国主的小女儿拆桐公主从国都桐城的城墙上跳了下去。 老人们说,那是个乌云密布的日子,君子国的国主要把他的小女儿嫁给柔仆国的王子。 那天刚好是公主十六岁的生日,她穿着大红色的嫁衣,凄清冷艳的立在城墙上。她一直望着远方,像是在等一个什么人。 她在等风来。 “公主巾帼红颜,勇于和亲结我两国之友谊。望公主看淡别离,不要耽误了好时辰。” 晶莹的泪珠从珠玉一般的面上滑落,她终究还是等不到了, 朱唇轻启,喉头间哽咽的是谁的铮铮誓言? “你不来,我却还是要等的……父王将我许配给了柔仆王子,我的躯体理应是要还给他的。” 她的脸上泛起凄婉的笑,泪水在双眼紧闭的那一刻划落,只见嫁衣如火的少女纵身一跃,从城墙上跳了下去…… 传说公主十三岁那年,额头上长出一个如桐花般的印记。国师说,是花神娘娘选中了公主当紫桐花神,那额头上的印记,是花神娘娘赠于公主的礼物。 没有人知道,那是风神的亲吻。 因着那个桐花印记,国主给自己的小女儿取名唤作拆桐,是桐花盛开的意思。 君子国国主在国都种满了桐花树,那是他送给女儿的成人礼。桐城也因此得名。 “从前啊,有个穿白衣的男人很会酿酒。他用桐城的桐花酿酒,酒香清冽,沁人心脾。可自那拆桐公主跳城后,桐城的桐花便再也没有开过。那个穿白衣的男人也再也没有酿过酒。”老人捋着花白的长胡须,眯着眼回忆道。 “那为什么人们要将那个白衣男人酿的酒唤作拆桐酒啊?”谷谷双手托腮,一脸好奇的模样。 卫影走了多时未曾回来,她一个人待在拆桐居太无聊,昨天那个老头儿给她讲的故事她似懂非懂,本着一副谦虚好学的姿态,她来到街上,找到一个在街边小铺喝烧酒的老头儿。 “这酒的名字是那个酿酒的男人取的,传说他是东荒的风神,是那拆桐公主的情人……”老人顿了顿,目光忽的暗淡了下来。 “那拆桐公主跳城,可是为了他?”谷谷继续问道, 老人摆摆手,没有回答,艰难地拄着拐杖踉踉跄跄的走了。谷谷心中疑惑,正要追上去欲问个明白,却被迎面急步跑来的几个官兵模样的人拦住。 谷谷抬眼将他们上下打量了一番,将目光定在了他们中间衣服最华丽的那个人身上。那人盯着她,目光冰冷,像个杀手般,将手中那把长剑驾在她的脖子上,冷冷道: “跟我们走一趟吧。” —— 谷谷被蒙住了眼睛,只知道被人领着,走了好长好长的路。眼睛上的黑布被人扯了下来,她来到一个及其富丽堂皇的地方,金黄色的柱子,就连垂地的珠帘都亮得晃眼。她被人推着向前,慢慢靠近那垂地的黄色挂帘。她大起胆子,伸手掀开垂帘,只见里面卧坐个一身黄衣的中年男子,虽是一脸的病色,却难挡眉宇之间的贵气。 见她掀帘近来,眉头微微皱了起来,低斥一声: “放肆!” 那声音虽是极低,却是巍峨泰山一般的震慑人心,吓得谷谷忙收回了手。那男子从帘子里探出手轻轻招了招,一群宫女鱼贯而入,端着锦衣玉袍齐齐跪在垂帘外,一个年纪更加老成些的男子接过衣服进了垂帘。 莫约一盏茶的时辰的过去了,黄色的垂帘才被缓缓拉开。众人拥簇着一个黄色锦袍的贵人走出来,是刚刚那个中年男子。慢步朝立在殿内早就不耐烦的谷谷走去。 谷谷看清楚他衣服上的龙纹,抬头问: “你是个皇帝?” 那人嘴角却轻轻勾起一抹笑,答道: “怎么?不像吗?” 谷谷如实回答道:“像,除了皇帝天下也没人能把放肆两个字说得那样义正言辞。” 那人嘴角的笑越发深了,声音却还是俯瞰天下般的威严:“好厉害的丫头,别忘了,皇帝都是爱杀人的。你不怕惹恼了我,我把你杀了?” 白色衣裳的小姑娘却笑了笑,丝毫不畏惧这位天子的威严。 “传闻君子国的人最是重礼和善,你身为一国之主自然不会动不动就要别人的性命,你得碍着你君子之国的颜面。” 那人已缓步登上了高台,听着台下那白色衣裳小姑娘的越礼不语也没有要发一发帝王威严的意思,只是嘴角的笑意渐渐消失了,冰冷重新爬上他的面颊。他动了动嘴皮子,极风轻云淡的道: “哦~那你今天可是要看走眼了。” 大殿之上拖上来一个血淋淋的物件,谷谷看得清楚,是那个在街头喝烧酒,同她讲故事的老人。 “你看这个人,年过半百,该是好好享福的年纪了。却因为管不住自己的嘴,落得个这般凄惨的下场。小姑娘,你可知道了?有些话是不可以乱说的。” 高台之上传来冷冷的声音,再没有方才同她说话时的温和慈祥。一行清泪从眼眶子里滚下来,那个年过半百的老人,那个在街头喝烧酒同她讲故事的老人,他本该是拥有儿孙绕膝,垂江钓鱼般的晚年生活。 “你身为一国之君,怎么滥杀子民!就因为你最爱的女儿因你而死,所以你就要让所有知道那件事的人给她陪葬?你别忘了?害死她的,是你。” 扶着龙椅的手随着身子的一颤有些松动。 “拆桐是你唯一的女儿,为了你自己的私欲把她嫁给一个她根本就不爱的人。你逼死了她,逼死了当年知道这件事所有的人。你枉为人父!枉为一国之君!” “住口!”高台之上的人龙威大发,额头上青筋爆起,他的眼睛里燃起熊熊大火,要把高台之下那口无遮拦的小姑娘烧得粉碎。 “来人,把这个不知好歹的刁民给我拖下去,割掉她的舌头。赐以凌迟之邢!” 一群黑衣人出现在她的面前,那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面上无半点胆怯的表情。微风扬起她乌黑的发,她一身白色衣裳,亭亭玉立,像极了十六岁那年的思女。 “父皇,三月三,女儿要选个称心的夫君,同他一起好好的孝顺父皇呢……”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上古绝恋之尽余欢》正文 第六章:高山流水觅知音(3) 冰冷的藤鞭扬起,在空中转了一个圈又狠狠的落下,白色的衣裳绽开一个血肉模糊的口子来。 “国主仁慈,饶你不死。挨完这六十鞭子,你就可以回家了。日后管住你那张嘴罢。” 藤鞭扬起,又落下。周而复始,漫长得像是没有结局。 国主仁慈?哼,六十鞭邢,足以打死一个身量娇小的女子。她垂着头,咬着牙,努力让自己不发出撕喊的声音。 她是个要强的姑娘。 可是她却在这个时候想起了他,那个穿玄衣的男子,那个她芳心暗许的男子。 他说:“你是恨极了我,才把自己藏起来的?我以为你死了,我以为,今生,再不能像这样拥你入怀了。” 他说:“出门匆忙,身无长物。若真要买那管笛子,可能要劳烦你通融通融,赊个账了。” 他说:“人多,怕你走丢。” 他说:“……” 谷谷不知道她是何时爱上那个玄衣男子的,或许是在他于人海茫茫中拉住自己的时候,或许是清晨时分他温柔叫她起床吃早饭的时候,亦或是初见之时他毫不讲理吻她的时候…… 是梦吗?那个穿一身玄衣的男子他竟从光影里持一把长剑而来,风拂起他乌黑的长发,宛若一幅泼墨的画…… “我白鹿要嫁就得嫁给曾陪我颠沛流离的人,那些在我生命繁华之时出现的人,我不屑一顾。” “公子的《玉梨吟》到吟得好,不过这背后偷听实非君子所为。” …… 梦境迷离,烟雾缭绕中那个白衣绿裙的姑娘,她是谁? “阿鹿……” 谷谷缓慢的睁开眼睛,看见卫影一张极度憔悴的脸。他的眼睛通红,想必是熬了多个晚上不曾合眼。谷谷的心一下就软了,她不再因为他把她当成白鹿的替身而生气,也不在乎他心里装着的那个人到底是谁,看着他现在这个模样,她只觉得心疼。 她伸手去摸他的眼睛,摸他的鼻尖,摸他的嘴唇,她伴着一声哭腔开口: “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玄衣男子猛的捧住她的脸封住她的嘴唇,她闭上眼睛,刹那,一行热泪就滚了下来。屋外廊下站着听雨的老人看着屋内这一对终于解开心结的有情人,嘴角勾起一抹浅浅的笑。 雨滴滴答答的下,宛若十六年前那个素衣少女轻灵的舞步。 “你还会来看我吗?”少女靠在栏杆上,睁着一双水灵灵的眼睛问他。 “不会。你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 青年冷冷答她,成风而去。 她不相信,还专门为他做了材质特殊的珠帘,只要他来,那珠帘就会发出泠泠的声响。 可他终究是未曾来过。 他们相识于中荒的夸父山上。夸父山的北面有一片树林,叫桃林,方圆三百里。他刚春风化雨回来,瞧见方圆三百里的桃花被折腾得落了满地,桃花树下,睡着个白衣少女,额间一朵紫桐花,雪白的裙踞上也绣着盛放的紫桐花。 他蹲下来,一双凉凉的手抚上少女的额头。 是桐城王宫里的那个小公主,如今已长成大姑娘了。 她告诉他,她母亲喜欢桃花,可是他们国家没有桃花,她听说夸父山上有三百里桃林,所以想来搬一搬,种到桐城去给她母亲做寿礼。 他抬手摸着她的脑袋笑道:“这三百里桃林乃是夸父手杖所化,同这夸父山连为一体。你若是要将这三百里桃林种到桐城去,岂不是要将这整座山都搬回去了。” 少女耷拉着脑袋,有些垂头丧气。 “你先回去吧,这三百里桃林我自会帮你送到。” “真的吗?”少女立刻精神起来,又狐疑的道:“可你为什么帮我?” 他爽朗一声笑道:“因为你是个傻姑娘啊。” 因为你是那个我一直喜欢的傻姑娘啊。 君子国国妃生辰那日,君子国国主的小女儿献舞祝寿,席间清风徐来,带来满城的桃花雨。花中起舞的美丽少女,脸上绽开如花的笑容。 后来,她常常跑到中荒的夸父山上去看他,他总是叫她丫头,可她不喜欢他这样叫她, 她说:“我不叫丫头,我有名字的。我叫思女,我母亲就是这样叫我的。” “那我叫你思女丫头,好不好?”青年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笑道。 “不好。” “为什么?” “因为,因为,因为我已经是个大姑娘了。”是个可以嫁人的大姑娘了。 “你多大了?” “十五。” “还没成年呢,不是个丫头是什么。”青年笑道。 “我还有几个月就满十六了。所以我不是个丫头了。”少女一本正经的道。 青年好看的笑笑,可他从来都不知道,她不让他叫她丫头,是因为她不想他把她当成个小妹妹,她喜欢他,想嫁给他。 三月三,上巳节。 君子国国主要为他即将成年的女儿挑选未来的夫婿。 “三月三,上巳节。你来桐城参加篝火晚会好不好?”少女满怀期待。 “听说你父王要给你择婿,你让我去干什么?”青年笑道。 “我,我……”少女将脑袋埋得低低的,窘迫得双颊绯红。 “记得那日穿好看一点。” “为什么?” 他俯在她耳畔,轻声道:“穿给我看。” 少女猛的抬头,撞上青年的下巴。 青年笑着抬手捏了捏她的脸,俯身下来在她额头上轻轻一啄,正如那年春日的清晨一样,他吻得很轻…… 三月三,上巳节。东荒诸国王子齐聚桐城,柔仆国苍梧王子拔得头筹,成为君子国国主的乘龙快婿。 她冒着大雨爬上夸父山,泪水和着雨水淅淅沥沥。 “为什么不来?” “有事。”青年撑伞立在雨里,沙哑着嗓子沉沉道。 “你还娶我吗?”少女哽咽道。 “我们,不合适。” 少女踉跄着退后几步,她跋山涉水,换来他轻描淡写的一句, ——我们,不合适。—— 少女从夸父山上跌落,醒来,正躺在青年的怀里。 青年衣衫褴褛,面容憔悴,眼睛里布满了血丝。 她抬手揉了揉他的脸,落下一行清泪来。 青年将她送回桐城, “你还会来看我吗?”少女靠在栏杆上,睁着一双水灵灵的眼睛问他。 “不会。你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 青年冷冷答她,成风而去。 …… 眼前早已是烟雨朦胧。 …… “酿造拆桐酒非桐城的桐花不可,这坛拆桐酒是思女下葬那年,我亲手埋在她墓旁的。”老人递过来一个还粘着泥巴的酒坛。 谷谷接过来抱着,好奇的问:“爷爷,真的是风神折丹吗?” 老人点点头。 “那您怎么……”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我母亲死在我父亲的手里,我父亲就死在了我手里。因果轮回,我是要遭天谴的。”老人说得很是风轻云淡。 “所以,三月三那天你不去赴约,是知道自己要遭天谴不想拖累思女吗?” 老人没有回答,转身佝偻着腰在坟前放下一束带露的白山茶,伸出苍老的手在那被风霜打磨得极其光滑的墓碑上摩挲,无声无息,化风而去…… 谷谷望着空中,不禁感慨道:“为什么这个世界上总有那么多的有情人不能终成眷属。” 卫影把她揉进怀里,极温和的道:“所以,我们才要更加的珍惜彼此。” 那个裙角总是绣着紫色桐花的姑娘,她就安然的沉睡在这荒凉的山水间。山坟简陋,坟旁却没有一丝杂草。墓碑上的字被岁月打磨得很模糊了。仔细看,能够辨认出,那是一竖十分工整的篆刻小字: 爱妻拆桐之墓 未亡人:折丹。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上古绝恋之尽余欢》正文 第七章:等闲变却故人心 “爹爹~” 圆滚滚的小土豆从茅草屋里探出脑袋,蹭蹭蹭的朝卫影,谷谷二人奔来。 卫影蹲下身,张开双手等着最近愈发圆润的小土豆扑到怀里来。那一身明黄的小土豆蹭蹭蹭的跑得飞快,略过卫影身旁小跑到一旁立着的谷谷面前,抱着她的大腿甜甜的叫着姐姐。 谷谷蹲下身来,捏着小土豆胖嘟嘟的小脸笑道: “许久不见阿服,阿服竟都长胖了不少。可是酒爷爷将你养得太好了罢。” “酒爷爷每日都给阿服做好多好吃的,然后,然后阿服就胖了……”小土豆傻笑着,可爱得很。 “你这儿子可能吃得很,你若再不来接他,他可要把我老头儿给吃穷咯。”酒千酒拄着拐杖从茅草屋里踱出来。 “阿服贪玩,让前辈费心了。”卫影拱手作揖,酒千酒笑呵呵摆摆手,拿过卫影手上提着的酒壶,招手唤了阿服过去,笑呵呵捏着他的鼻子道: “爷爷做了好多好吃的,小馋猫还不快去吃。” 小土豆欢呼雀跃着去吃东西了。谷谷这才发现阿服的重瞳不见了,忙扯着卫影的衣角惊呼道: “阿服的重瞳……” 卫影早已心知肚明,拱手作揖朝那酒千酒道: “卫山谢过酒先生。” 酒千酒捋着胡须笑呵呵的提着酒进屋去了。 “酒爷爷不是说要你找到拆桐酒才帮你掩盖阿服的重瞳的吗?” “或许,他根本就不是存心想喝拆桐酒。”卫影淡淡的道。 “怎么会,自我认识酒爷爷来就没看他酒蛊离过身的,他可是个名副其实的老酒鬼。”谷谷掩着嘴,一本正经的同卫影揭他老人家的短。 屋内正嘬酒的老人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屋外依旧八卦朝天。 “如果我猜得不错的话,酒前辈应该就是从前的苍梧王子。他与风神折丹交好,所以风神折丹才放心把拆桐公主交给他。” 过命之交,因为实在很是了解,很是信任,所以才放心将自己最心爱的女人交出去。 作为一个听客,谷谷不忘时时提出一些疑问来证明她不仅仅是一个普通的听客,还是一个十分有上进心的听客。 “若酒爷爷真是苍梧王子,怎的变成了如今这副模样?” “风神折丹能活到现在,多半是承了这苍梧王子一半的寿命。” 听完卫影的解说,谷谷不禁在心底大为唏嘘:这苍梧王子为了过命之交的兄弟,万般不忍之下答应照顾兄弟心爱的女人一生,奈何这女子竟贞烈得跳了城,他媳妇没捞到却落下个逼死良家妇女的名声,累得来后宫三千佳丽齐齐自休于他,到头来,还要贡献自己一半的寿命救自己的兄弟。 谷谷又不禁在心底惊呼:苍梧王子壮哉!壮哉兮小苍!…… 酒千酒留阿服在薰华镜多待几日,卫影和谷谷也一道留了下来。 阿服在紫色花海里撒了欢的跑,卫影,谷谷二人在后面漫步。走了一大段路,两人皆是一言不发,无奈之下,卫影只好开口找话题。 “阿……不,谷谷。过几日我就要带阿服启程回家乡,”忽的顿了顿,又道:“你,可要跟我们一同回家?” 原本漫不经心的谷谷猛的抬起头来,瞪着眼前的男子好一会儿,眼眶子里转着晶晶亮的东西,开口带着鼻音质问他: “以什么身份回去?白鹿……?还是谷谷……?” 卫影哑言,他没有想过她会这样问他。而他也从来没有想过如何去回答这个问题,因为,谷谷就是白鹿,白鹿也是谷谷。可耶律神识里失去了前世记忆的谷谷却非要同他较个真。 “你爱我吗?” “爱。” “那你爱的,是桐城的谷谷?还是白民的白鹿?” …… 卫影同谷谷闹别扭了,因为他到底爱谷谷还是爱白鹿的问题。 尽管酒千酒觉得这只是一个姓名的小问题,但两个年轻人却还是因此在心底留下了隔阂。卫影以上街置办行装为由钻进酒楼里喝闷酒,谷谷也索性躲到酒千酒处落个清静。独留小土豆一人在客栈里喂蚊子。 “心里烦就去对着他好好骂上一番,在这儿生闷气又有什么意思。”酒千酒嘬着酒揶揄着正托着腮发呆的谷谷。 “谷谷才没有生闷气,这个小肚鸡肠的小女人行为,我谷谷是不会做的!不会!” 酒千酒笑着摇了摇头,鸭子死了嘴壳子。伸手点了点木桌上的画纸, “喏。书,心画也。” 谷谷忙垂头去看,方才她说要作一副绝世丹青的画纸上,密密麻麻全是一些卫影混蛋之类的字眼。心中屹立的城墙岿然崩塌,谷谷耷拉着脑袋,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忽然想起什么事来,猛的一抬头,将一旁正翘着二郎腿喝酒的酒千酒吓了一跳,酒蛊口的酒撒了不是一滴两滴。酒千酒心疼得要死。 “都说这恋爱中的女人容易神经错乱,起初我还不信,如今看来,到是有几番道理。” 若是往昔,谷谷定是要逞一逞口舌之快来反驳,今日却是一反常态的十分积极的向酒千酒求问, “爷爷当初,为何要让我跟着卫影,还说要让我把心找回来?” 酒千酒虚着眼睛,仔细想了想是何时跟这丫头说了这些话,待想明白了是有这么一回事后,方才不紧不慢的道: “当初你饿昏在我的草屋门口时,我以为你是得了什么病。将你抬进了屋把了把脉,发现你原来是个死人……” 谷谷脸刷的一下就白了,口齿不清道:“什……什么……我,我……我是个……死人?” 酒千酒摆摆手,继续道:“你莫要急,莫要急,我还没有说完呢。我又给你仔细把了把脉,发现你的三魂七魄都被人凝聚在了一起,就是耶律神识中的记忆被抹掉了。我想,你可能是死了之后被人强行凝聚魂魄重生过来的。” 谷谷大惊,不由得在心底为自己的身世唏嘘一番。 “可,这又同卫影有什么关系?” 酒千酒激动得又摆了摆手:“都说了不要急,不要急。我还没说完呢。” 谷谷:“……” 酒千酒:“我无意中发现你的耶律神识中还残留着一些记忆的碎片,我便潜入你的耶律神识,看见了一个男人的背影。” 谷谷:“那个男人,不会就是卫影吧?” 酒千酒大惊:“哎,你怎么知道?” 谷谷:“……” ------题外话------ 最近一直都在修改前面的,看客们可以再回去看看以前的。有不一样的惊喜哟。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上古绝恋之尽余欢》正文 第八章:当归 桐城的雨淅淅沥沥下了三日。薰华镜内的五百里紫色花海被雨水冲刷得格外的明艳。谷谷撑一把雪白的油纸伞,穿梭在这紫色花海间。 华山晦,晨曦微。她想起了那个穿一身玄衣的男人。 第七日,谷谷决定去找卫影。 谷谷觉得,有时候爱一个人它或许只是一个人的事,就譬如她和卫影。她爱卫影,就是她一个人的事。既然只是她一个人的事,那就没有必要再过多过问卫影的意见。 酒千酒的醉话谷谷觉得是颇有道理的:即使得不到爱的人的灵魂,他的肉体也是要抢来霸占着的。 这天桐城吹的是和煦的清风,扬起飞奔着的雪白衣袂,像一朵随风飞舞的茉莉花。画桥之上,擦肩而过的是谁的身影。那匆匆而过的步履在那雪白的衣角上留下一个灰色的褶子。 她匆匆道了句抱歉却又着急着离去。背后想起一个极其熟悉的声音,那是一把沉沉的好嗓子。 他道:“无妨。” —— 谷谷不知道最后她有没有找到卫影,次日她醒来,映入眼帘的是头顶挂着的青花纹路的床帐。 卫影倚在床头,一手拄着床沿托着腮打盹,一手搁在膝盖上,端着碗尚且依旧烟雾缭绕的汤药。 谷谷从床上爬起来,动作都尽量的轻。她向前探着身子,凑到卫影的面前。她抬手拨弄他的睫毛,那双浓密如夜的睫毛微微颤抖了几下,缓缓抬起来,露出一片浩瀚的星空。 他抬头抚了抚她额角的碎发,温柔的将她揉进怀里。话语里尽是愧疚之意。 “其实我本该早就去寻你的。这种低头的事,本就应该我们男人来做。这几日,我想了很多。但是你问我的那个问题,我却依然没有想出一个好答案。你们原本就是一人,不过是换了姓名。我若说两个都爱,却颇有一股三心二意之感。我想,我爱的,只仅仅是那个在崦嵫山下救我的姑娘,那个口口声声要我以身相许的姑娘。”他垂头在她额头上轻轻一啄,缓缓道: “我的心意,你可明白?” 谷谷抬起头来望着那双如浩瀚星空般的眼眸,双手却魔怔了般爬上他的颈脖,她扬头在他薄薄的唇瓣上亲了亲,嘴角勾起浅浅的笑, 她说:“我明白的。” 四目相对,相思成碑。此刻,洪荒无声。 桐城的紫桐花飒飒开了一树,七月初七,谷谷同卫影成亲的日子。 落地古铜镜前,一生一世一双人。 缘分是个恼人的好东西,卫影早已记不起幼时碧河畔那个落水的小姑娘,也自然不晓得那个繁星满天的晚上,在那个小女孩的脑海中留下了多么深刻的记忆,他无法懂得,小女孩十六岁那年在崦嵫山下遇到他时无法言喻的欢愉。谷谷也自然不记得从前的从前那个苦苦寻找着身上有着太阳印记的小哥哥,记不得从前的从前,她是有多么想成为他的妻子。 他们都忘记了一些,但却冥冥之中还是相遇了。都说了,缘分是个恼人的好东西。 谷谷着一身大红嫁衣,倚靠在身后人的怀里。愿时光,过得慢些。她望着铜镜中的卫影,嘴角勾起浅浅的笑,脑海中却浮现出一个寡淡苍白的笑容,那沉沉的声音在脑海中一遍又一遍回响。 “我寻了你七年,不是想再一次看着你为别人落泪。” “我抹掉你前尘的记忆,不过是想让你今生过得快乐些。可你终究还是爱上了他,你是我的妻子,今生今世,永生永世都是我的妻子。既然你我不能拥有共同的幸福,那就让我们都痛苦。终究,同命相连的是你我。” “命中之蛊,心头伤疤。前尘所忘,今生重忆。” …… 前尘所忘记的一切,随着相柳的咒语一一在脑海之中浮现。春雨朦胧处,漫天玉雪梨花翩然开放,纯白的花影之间,一身玄衣立着的那个是谁呀? “方才姑娘吹的曲子,乃是在下家乡的曲子。我常年漂泊在外,听到乡音一时情不自禁,所有什么地方冒犯了姑娘,还望海涵。” “卫山之幸。” “原来苏兄就是白梨的远房亲戚啊。” “今日我不想娶了,行不行?” “你在白莲宫也是如此留住相柳的?当真是个磨人的好法子。” …… 前尘种种终究忆起,前尘的记忆冲破耶律神识,让人头疼欲裂,那种感觉就犹同万蛊噬心一般。 “不要说了!不要说了!” 卫影扶住抱头嘶吼得撕心裂肺的谷谷,瞧着她的脸上布满了汗水和泪水。他欲念一决《静心咒》安抚她,不曾想她却推开他的双手,抬起头来,泪眼婆娑的望着他。 那个神情,同七年前她在雨中望他时的一模一样。 他终究还是只有同七年前的那个雨夜一样,痴痴立在原地,看着她单薄的身影踉跄离去。 这一次,他有些心慌了。 七年前,她满怀期待的成为他的新娘,可他却在大婚之日抛弃了她。后来她嫁给相柳,落得个战死沙场的下场。如今上苍怜悯,留她一条命苟延残喘在这世上。 他却又要来闯入她的生命,他是怜悯她,还是心存愧疚? 可无论是哪一种,她都不需要了。 她跌跌撞撞到桥头上。 百花盛会,人海如潮。 没人注意到魂不守舍的她,也没人注意到是谁的胳膊使大了劲,那个一身红衣的姑娘直直从桥栏上翻了下去。 阁楼画桥,一时尽是提到嗓子眼儿的惊呼。 何处风起,带得那水上碧波涟漪。 他乘风而来,雪白的锦靴如蜻蜓点水般落在水面,泛起幽幽的白色气浪。他负手而来,雪白气浪随他环绕直上。乌黑的发在空中飞扬。 翻下桥头的姑娘放飞自我的舒展开胳膊,一行清泪从她紧闭的眼角滑落。 她,但求一死。 可一语成谶,她说过她这一生从未真正如愿,就真真正正的不能如愿。她想死,可老天就偏不让她死。 阁楼画桥,一时尽是鼓掌叫好的欢呼。 她缓缓睁开水雾朦胧的眼,看见白衣青年冷俊绝美的颜。 他雪白的衣领处,透着幽幽的白莲香气。 他说:“前世今生,我就晓得,你终究还是要回到我身边的。” …… “醒了。”他面带喜色的走过来,伸手想要抱一抱榻上方才醒来的姑娘。 她却双手抱膝,往里面缩了缩。 乌黑的秀发随她挪动的势从肩头滑落下来,她一动不动盯着他,目光寒冷得刺骨。 “额……你现在叫谷谷?我还不习惯这样叫你。”青年笑着坐到她身旁。从前她活着的时候,他很少对她笑。如今好不容易等到她回来,他要把从前没给她的都补上。 姑娘往旁边挪了挪,就连牙齿都在瑟瑟发抖。 她说:“我是白鹿。” 青年沉默了很久都没有说话,他思索了很久。抬起眼皮望向缩在墙角的白鹿,轻轻叹了口气。 他说:“从前我答应过你,要让你一切如愿。如今,你可有什么想要的?” 她说:“我想要回家……” …… 七年前,战死沙场的白民玉公主白鹿与九头怪相柳现身白民,白民十万子民喜极而泣。白民国主苏白平更是亲自前往城门迎接。而后不过几日功夫,七年前销声匿迹的白民大将军卫影带着个娃娃也回到白民。 次日,白民国主苏白平立了那个娃娃做储君。 白民王宫,祠堂。 “爷爷,不肖女白鹿回来了。” 白衣白裙的姑娘跪在蒲垫上,朝供台上白民老国主的排位磕了三个响头。 “起来吧,若是爷爷还在世的话,晓得你回来了,定然十分开心。” 七年不见,苏白平的鬓角竟添了几丝白发。 她的声音有些哏咽:“这些年,辛苦哥哥了。” 苏白平嘴角扯出一个苦尽甘来的笑。 他说:“我虽苦,却终究不及卫影半分。小鹿,你可知他当年为何要背弃你们的誓言?……” …… 大将军府。 玄衣的青年瘫在月光倾泻的屋顶上,绿苔青瓦上,酒香依旧缭绕。 玄色衣角旁倒着的空酒壶,蛊嘴处的透亮液体滴在绿苔青瓦上, 滴答,滴答。 风起,吹落一地残叶。 他抬手取下落在面上的绿叶,撑着身子坐起来,盯着那叶子看了半晌。 放在唇边,便是一支曲。 他在音律这上面从来便没什么造诣,他只会吹这么一首。 《当归》。 是七年前他出征时,她站在城墙上为他吹的送别曲。 他就这样,半醉半醒,半痴半癫。 吹着吹着,眼眶里就木然的滑下一行清泪来。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如今我回来了,你却在此处相思做什么?” 是那魂牵梦绕的泠泠清音。 他木然的抬起头来,竟瞧见白衣绿裙的姑娘站在纯白月光里,长发如瀑,笑魇如花。 他觉得自己是疯了。 怎么可能是她呢,她大抵,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自己。 良久,他的嘴角扯出一丝苦笑来。 他说:“生当复来归……可我却把你弄丢了,弄丢了。” “弄丢了又怎么样,老娘又没怪你。我这不是自己回来了嘛。诺,把手给你牵着,以后你可再也不许把我弄丢了哦。” 他瞧着面前白衣绿裙的姑娘朝他抬起手让他牵着,他却木然的迟迟不动。 实在是太逼真了,太逼真了。 “喂,你傻啦。” 白衣绿裙的姑娘蹲下来,抬起一双白皙纤细的手拍在他的脸上。 他木楞楞的望着,一行清泪从眼眶里滑下来。 这不是梦,她真的回来了,真的回到他身边了。 玄衣的青年俯上前来抱住她,喉头哽咽一声。 他说:“你来了……” “是,我来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上古绝恋之尽余欢》正文 第九章:结发为夫妻 白民威峨的王宫里朝南有座清雅别致的小院,那是白民已逝的嘉德皇后的故居。 小院唤做玉篱居,院中栽种的玉雪梨花已发了好几枝树芽。窗户敞开透光,可见一蓝袍孩童坐于几前温书。 拐廊处白小鹿挽着她的未婚夫卫影提着食盒朝玉篱居去。 “自阿服回来哥哥便将他当作继承人来培养。本来他父子二人感情就不大深厚,如今这样,阿服怕更是不愿意同哥哥亲近了。” “王子生来便有重瞳之征,是生来的王者。国主将他视为白民的希望,难免对他苛责些。你晓得国主他一向护短,时间长了,王子必然能够体会国主的良苦用心。” 白鹿扬起脸笑笑,挽着卫影进院中去。 门吱呀一声开了,白衣白裙的女子提着个食盒跨进来,眉眼含笑。 “阿服待在这屋子里一上午,可仔细着点眼睛。” 白衣绿裙的女子将食盒搁在一旁的小木桌上,跪坐在木桌旁打开食盒,将里面的各色菜肴一一端出来。 “竹笋炒肉、水晶虾仁、素炒青菜……阿服你瞧,都是你爱吃的。快过来歇歇,吃点东西再看罢。” 几前端坐的人起身一路走到小木桌旁,虽还只是个七岁大的孩子,举手抬足间却俨然有了一股王者风范。 只见他稍稍向前俯身拱手作揖,顿了顿,方道: “谢过姑姑。”再转身向一旁的卫影继续道,“谢过姑父。” 屋子里突然就静下来了。 白鹿的眼圈有些红了,明明是个活泼可爱的孩子,才回到白民几个月就被调教得如此老成。 苏白平忍心逼得他儿子这样,她却心疼她这个侄子得紧。 “这才回来多久,是谁教得你同姑姑这样生疏。姑姑虽不是你的生母,却将你当自己的儿子看待。你若是再同姑姑这般生疏,姑姑可就要生气了。” 白鹿起身将站在面前的蓝袍孩子抱在怀里,让他坐在自己的腿上。一面收拾着碗筷一面哄他, “阿服想吃那个,让你姑父给你夹好不好?” 白鹿抬起眼皮子,卫影便会意也坐下来,夹一筷子虾仁放到孩子的嘴边,温和道: “来,姑父喂你。” 孩子听话的吃了,一边吃一面揉眼睛。抱着孩子的白鹿也一面看着孩子吃一面揉眼睛。 卫影的眼眶也红了。 那个孩子唤了他七年的爹,如今他却要与他君臣相隔。他虽然心疼,但也不能插手。因为那个孩子是生来的王者,命中注定就是要受这些蹉跎的。 白民玉公主白鹿自休于共工之臣相柳氏,于今年三月与白民大将军卫影缔结良缘。 三月三,风筝飞满天。 白民城,红绸挂满了桃树枝头。白民王宫更是灯火通明,笙歌不绝。 今日是白民玉公主白鹿同白民大将军卫影大喜的日子。东西两荒的贵族一时都聚到了白民城来凑热闹。 白民国主同国后早早的离了席,东西两荒的大爵位者也紧随着被安置到白民王宫歇息。 一时间,宴席上的气氛活跃了不少。 白民第一风流、第一倜傥的青要殿下坐在亲友席的那桌上同东西两荒的亲友畅饮,碰着亲友席中有一两个美女来敬酒得,他一向喝得更加卖力些。 一时间,青要殿下成为宴席上最受女眷们关注的黄金剩男之一。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醉得不省人事的新郎官被三两个随侍从酒桌子上架走。尽管提壶畅饮的青要殿下他瞧着醉得不省人事的新郎官嘴角勾起一抹不露声色的浅笑。 青要呡了口酒在心头唏嘘道:当真是个急不可耐的衣冠禽兽啊。 洞房里,尚且还盖着喜帕的新娘子正抱着床栏打盹,听见门外有窸窸窣窣的脚步声,立马灵台清明,倒头装睡。 被人搀扶到门外醉的不省人事的新郎官摆了摆手让人退下,踉踉跄跄的关了门。 步履稳健的走到床前,嘴角勾起一抹浅笑。 “原来夫人已经歇下了,那为夫今晚只好到别院去将就将就了。” 感觉到喜帐上的光亮了些,白小鹿掀开喜帕从床上坐起来。 “哎哎哎,你给我站住。” 新郎官转过身来,眼角含笑。嘴上却依旧不饶人。 “哦~夫人醒了。” 不好意思承认刚才自己是在装睡撩他,白小鹿只好闭着眼憋出一个嗯来。 卫影踱过来坐在床头,将一脸红晕的白小鹿揉进怀里。 他说:“等很久了?” 她小声的答了声“嗯”,带着些朦胧睡意的鼻音。 他温柔的将她放在床上,他的头发随着他俯身的势落下来,扫在白鹿的面上,有些痒。 他凑到她耳边轻轻吐气,含着她的耳垂吸吮,声音极是虚无缥缈, 他说:“阿鹿,我要你。” 白鹿被这一句话哄得脑袋晕乎乎得,一双手鬼使神差的就攀上了卫影的背。她只觉得耳垂被他吮得像是要滴出血来,他的唇顺着她的脖子一路向下,爬上脸颊,含住她微张吐气的唇。 热吻铺天盖地而来,缠绵而又热烈。 白鹿只觉周身滚烫,灼热难耐,想伸手来扯一扯衣襟,却被人死死扣住。 酥麻的快感让白鹿不经意间松了齿关,卫影乘虚而入,在她口中肆意妄为。被人扣住的手又鬼使神差的圈上卫影的脖子,抚上他的发。 凉薄的唇才从唇上撤离,又一路向下,吻得白鹿酥痒难耐,情不自禁的发出几声喘息。 听得那几声娇媚的喘息从自己的口中发出来,白鹿灵台恍然清明,一张脸红得像是要滴出血来。因着清醒过来,身体自然不比方才放松,渐渐的就有些扭捏。 卫影察觉到她身体的变化,嘴上也就不再动作。抬起头来吻了吻她的额头,温柔的抚摸着她的脸颊安抚道: “不要怕。” 低头吻了吻她的唇,又开始动作起来。握住白鹿冒冷汗的手放在自己的背上,一面热吻一面流利的解开白鹿胸前的红丝带。 白鹿尚且迷糊着,感受到他温柔的进入到她的身体,疼痛和快感袭来。她呡住嘴唇极力不发出任何声音,指甲却嵌进卫影背里,留下一个个红色的指甲印。 他温柔动作减轻她的痛处,渐渐的白鹿就有些眼神迷离,双颊泛起好看的桃红色。 他俯在她的耳畔轻轻吐气,含住她滚烫的耳垂问她: “快乐吗?” “快乐……” 听着这黯然销魂的声音从自己喉咙里发出来,白鹿恨不得马上挖个地洞转下去。又禁不住卫影哄她,只要卫影俯到耳畔音色缠绵的跟她说情话她就乖乖服软了。 白鹿她终究是堕落了哎。 ------题外话------ 羞涩~小酒也堕落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上古绝恋之尽余欢》正文 第十章:朗月生华 红烛尚未燃尽,天边已泛起了鱼肚白。 卫影早早起了床去厨房给新婚妻子煮粥,新嫁入将军府的玉公主白鹿还在软红帐中睡得香甜。 床帐被人撩开,阳光照进来,晃得白鹿忙用手来挡。眼前光线暗了一些,白鹿觉得,可能是卫影挡在面前。感觉到额头上被人一啄,白小鹿完全凭感觉抬手将那人带了下来,他的头发扫在她的面上,有些痒。 他说:“起来吃饭了。” 她圈着他的脖子撒娇:“不嘛,你再陪我一会儿。” 他当真就脱了鞋袜上床陪她继续睡,白鹿赖在他的怀里,睁开眼睛看见四周的红帐,心里甜滋滋的。 这一切,就像是做梦一样。 她时不时抬起眼皮子偷偷看他,卫影虽然闭着眼睛,但却好像能看见她似的。 “有话想说。” “嗯。” “说吧,我听着。” 白鹿嘴角勾起浅浅的笑,欲要将憋了几个月的话一股脑儿的全倒出来。 “我一直都很想问你,先前在玉雪梨花林你对我说那样狠心的话可是想让我死心?” 他换个姿势抱她,闭着眼答道:“不完全是,当时有相柳的人在监视我们。” “啊?……可是,就算有人在监视我们你都对我说了那么绝情的话了为什么还要吻我啊?” “没什么,就是觉得对你说了那样的话心里难受所以想亲亲你。” “……” “还有啊,在君子国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的真名。” “我觉得卫影这个名字对以前的你来说都是痛苦的回忆,我不想让你想起痛苦的事情。” 白鹿在卫影怀里侧了个身,抬起头在卫影嘴角亲了亲。明明心里感动得稀里哗啦,嘴上却依旧逞强。 “你啊,让我吃了那么多苦,以后可得对我好点。” 卫影抬起手在白鹿面上温柔的摩挲,望着她,眼里似有千山万水。 他说:“我再不会让你受苦。” …… 大婚三日,白鹿同卫影进宫。 卫影在苍云殿同苏白平讨论天下大势。白鹿无事,便折了路去玉篱居带着小阿服一同去勾玉殿看看他近日偶感风寒的继母。 白民淳淑皇后勾氏乃是东荒困民国的公主。自嫁入白民便尽心尽力帮衬苏白平护西荒一方周全,能在苏白平批阅奏章时安静的立在他身侧红袖添香,亦能在两国交战时披甲上阵同他生死与共。 白鹿打心眼里崇拜她这个嫂嫂,认为她是个十足十的巾帼女英雄。 勾氏体质阴寒,加上常年打理宫中事务心力憔悴。累得来嫁入白民七年,还尚未有一子。因着她膝下无子,为人一向又和蔼可亲,苏白平便将阿服交于她照料。虽然阿服并非她亲生,但她也一向尽心尽力,视阿服如己出。 勾玉殿内燃着安神的龙脑,若大个宫殿却只有稀稀疏疏几个宫娥立着。 娥黄软帐里,躺着个身形削瘦的女子。听见宫娥见礼的声音,便撑着身子爬起来。 “嫂嫂身子不爽快,还是莫要起来了。”白鹿走过去坐到床边,宫娥们上来将帐子挂起来。 勾氏已坐了起来,靠着软垫。面色不大好,眼角却含着笑,攒了些许暖意。 她说:“这几日身子不爽,无心梳洗。蓬头垢面的,倒让妹妹见笑了。” 白鹿握了握她的手,道:“嫂嫂哪里的话,咱们一家人不讲究这些。”说罢朝门口招招手,“阿服,还不快来给你娘亲请安。” 雕花木门后踱进来一个蓝袍的七岁孩童,行至床前五步开外处, “阿服见过皇后娘娘。” 俯身拱手朝勾氏见了个请安礼。 阿服年纪尚小心智不成熟,听宫娥们说勾氏并非他的生母,便从来都不称勾氏为母亲。 可勾氏一向不在意。 “来,到母亲这里来。”勾氏朝他招招手,他应声踱了过去。 勾氏握着他的小手,询问他近日的功课和饮食,眉眼含笑。阿服将手抽出来,一一答了,脸上没有半分和悦神情。 勾氏道:“我有个事情想请妹妹帮个忙。” 白鹿:“嫂嫂请讲。” 勾氏:“大王他让我给阿服起个名字,我又怕起了阿服不喜欢。阿服一向同妹妹好,所以我想请妹妹帮我给他起个名字。” 白鹿略略思索了番,抬手摸了摸立在床前的孩子的脑袋, 她说:“小阿服,姑姑给你起个名字好不好?” 孩子点了点头。 她说:“阿服以后要做白民的王,必然不能事事顺心。姑姑给你取个朗字,望你日后平安喜乐,朗月生华可好?” “苏朗……”勾氏在口中反复咀嚼,“当真是个好名字。” 勾氏拉着蓝袍孩童的手,眼角含笑。 她说:“阿服啊,以后你就叫苏朗了。” —— 白鹿同卫影陪着苏白平吃了午饭,而后打道回府。 白卫二人一向不喜欢坐车,想着如今时节春色正好,便一路步行回府,顺便绕去碧河边看看新开的迎春。 两人坐在河堤台阶上闲话。 白鹿脱了鞋袜踩水,初春凉丝丝的碧河水激得她打了个冷战,却依旧抹灭不了她的一颗玩心。 “卫山小弟。”垂头专心编着花环的卫影抬头迎来一阵水花,放下手中花环不甘示弱发起进攻,浅水里立着的姑娘笑开了花。 “哎哎哎,不玩了不玩了,我没力气了。”白鹿叉着腰喘气。 卫影将白鹿拉过来,抬手擦了擦她头发上的水珠。 想起从前的事情,白鹿扑哧一声笑出声来。 卫:“笑什么?” 白:“想起从前你跑来救我,结果自己却中毒了最后还是要我救你。偷偷告诉你,你昏迷的时候我亲了你一口、两口、反正好多好多口。” 卫影笑道:“我知道。” 白鹿震惊:“你知道?” 卫:“我在水底下待了那么久,你若是不给我渡气,我可就小命不保了。” 白:“哦~这样啊。” 卫影拾起台阶上的花环,比划着该如何戴在白鹿的脑袋上才好。白鹿今天难得的换了套鹅黄色的衣裳,比碧河边的迎春花颜色要深一些。 卫影找准了姿势将花环戴在白鹿头上,抬手理了理几朵歪了的迎春。 他说:“从前来这里找你的时候,我还丢了个要紧的东西。” 白鹿扶了扶头上的花环,问道:“什么东西?” 卫:“我家人留给我的一把匕首。” 白:“家人,你不是孤儿吗?” 卫:“是从前收养我的那个卖烧饼的老人告诉我的,他说他捡到我的时候那把匕首就在我的怀里。” 白鹿挽了挽衣袖,信誓旦旦道:“我下去帮你找找。可能掉水里了。” 卫影拉住她,道:“算了,反正这么多年也没找到。” 白鹿拍拍他的肩膀,笑道:“没事儿,还有我陪着你呢。”摸了摸肚子,丧着脸又道:“我饿了~” 卫影拉着她的手,道:“走,回家吧。” 白鹿哭腔道:“可是我裙子湿了。” 卫影望着白鹿那一双笑弯了的眼,嘴角勾起一抹浅笑,背过身去蹲下,道: “上来。”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上古绝恋之尽余欢》正文 第一章:相亲记 嫁去沃野的凤皇公主带着沃野的彩云公主和她的小侄女儿回白民探亲了。 一向和她弟弟青要没什么交集的凤皇公主此次回白民特特钦点了她弟弟青要前去迎接。 诚然凤皇公主她弟弟青要是一百个不愿意。 因着青要殿下年少时对儿女情长这档子事不怎么上心,所经历的感情不过都是些露水姻缘。后来长大些又一心放在白鹿身上,还立志说要将白鹿嫁出去后他再成家。 于是乎就这样耗到了三十三岁。 虽然皇族的人长到十七八岁相貌便不再怎么变化,但皇族男子太晚成家很是容易落人话柄。 倘若是一个平民,打一辈子光棍别人可能只是觉得你穷所以娶不到老婆。倘若是一个家缠万贯,身份尊贵的皇族男子打一辈子光棍别人就觉得你要么喜好男风那么就是身体上有什么隐疾。 青要与白鹿年少时便常常厮混在一起。因着青要从来都把白鹿当个男人看待且白鹿同青要待在一处时也将自个儿当作男人看待,所以一同出入勾栏瓦子,酒店青楼时皆是勾肩搭背,放荡不羁。 又因着白鹿一向有个爱女扮男装的癖好,所以青要殿下喜好男风的言论就在白民城八卦得风风火火。 于是乎青要殿下耗到三十三岁还未曾成家,白民城的好事者自然而然的将他同那位生得十分俊俏的绿衣小哥的风流韵事在脑中浮想联翩。意淫未遂后,得出个结论。 青要殿下三十三岁不曾娶妻,是要给那个七年前云游在外的绿衣小哥留个清白的身子。 一时间,整个白民城皆在赞叹青要殿下的一片痴心。 一时间,整个白民城连同大荒里对青要存有什么想法的姑娘都齐齐的被家中人迅速的嫁了出去。 面对人们的想入非非,青要他一向是一笑了之。 可青要殿下他老爹子丘大人已上火了好些时候了。 当初老国主给白鹿同苏白平赐婚时子丘大人就已经给他儿子相中了个好姑娘,就等着白鹿同苏白平一成婚就把人家姑娘抬进府。万万没想到,白鹿她逃婚了。然后,婚事就黄了。本来想着七年前白鹿嫁去北荒他就该收心了,可奈何他说白鹿所嫁非人他不能娶妻。然后,婚事又黄了。如今白鹿好不容易终于觅得良人嫁给卫影,白民城里又传出有损青要作风的言论。子丘大人觉得,他儿子的婚事还是得再黄一次。 于是乎,子丘大人他愈发着急上火了。刚一入夏,他老人家的隐蔽之处就长了好几个痛痒难耐的毒疮。 因着青要如今在白民的风气实在找不到一个合适的人家,子丘大人他无奈之下,只好托他嫁去沃野的长女凤皇给她弟弟说一个好人家。 所以不日之后,凤皇公主带着沃野的彩云公主来白民探亲了。 —— 一早被框进宫的青要他坐在房顶上,神色晦暗,眉眼间颇有些抑郁。 “哎呀,你说你都老大不小一个人了,娶个老婆也是应该的。如今凤皇姐姐同彩云公主都快到城门了,你还在这儿耗着做什么?” 听说子丘大人在白民王宫给青要安排了场低调奢华的相亲小宴,前些时候刚嫁到将军府的白鹿她拉着自己的夫君卫影一大早就跑来王宫看热闹来了。 现下,正大义炳然的劝说青要去城门口接人。 “子丘大人与凤皇公主一番苦心,青要兄还是莫要辜负了得好。不妨先去城门口接人,对不对得上眼也是以后的事了。” 青要他就这样在白卫两口子的口水战中,不情不愿的去了白民城门口接人。 —— 白民王宫中荷香四溢,湖中小亭上一场低调奢华的相亲小宴正要开场。 只见一青一红两个人影寒暄一番入坐,随侍的宫娥摆上几盘点心瓜果。 相亲小宴这便就开场了。 只见一身绛红色宫装的彩云公主在陶瓷果盘中折了一小串葡萄递到心不在焉的青要面前。 “听大嫂说殿下爱吃葡萄。刚冰镇过的葡萄口味更佳,殿下尝尝?” 湖边柳枝隐蔽处,影影绰绰三个人影。 正是白鹿、卫影、凤皇三人。 瞧着情绪不佳的青要伸手从那彩云公主手中接过葡萄,白鹿拽着身旁卫影的衣袖激动得跺脚。 与此同时,不远处传来比白鹿更加激动的跺脚声。 白鹿、卫影、凤皇偏头便躲在湖边假山处偷看的子丘大人尬笑问了问好,转头继续偷看。 只见青要他接过葡萄,漫不经心的送到嘴边却又迟迟不入口。嘴角勾起一抹不露声色的浅笑,青要他说: “其实我从前是不大爱吃葡萄的,只因着鹿鹿爱吃,所以我便也爱吃。”拽了颗葡萄送进嘴里,边吃边继续道,“鹿鹿你知道吧,就是那个传说中我要给他守身如玉的绿衣小哥。” 又拽了颗葡萄送进嘴里,边吃边偷笑。 湖边柳阴处。 白鹿:“你说,他吃个葡萄笑什么啊?” 卫影:“大抵,他现下心情不错。” 凤皇:“管他笑不笑呢,只要他不甩脸走就行。” 子丘大人他在假山后抬起袖子,揩了揩老泪。 湖中庭。 彩云公主接话:“那个绿衣小哥是玉公主吧?我听大嫂说过。那些人不知道你们关系好,所以自个儿浮想联翩。我清楚实情,自然不会误会于你。” 青要:“……” 刚递到嘴边的葡萄落到石桌上,一路滚到彩云公主面前。她伸手拾起,拿手绢擦了擦重新递给青要。 青要尬笑着接过。 彩云公主:“从前我在院子里种了好多的葡萄。丰收的时候摘一些来吃,剩下的便都拿来酿葡萄酒。” 青要:“你会酿葡萄酒?” 彩云公主:“不过皮毛罢了,年少时拜过酒鬼仙前辈做师傅,只学了一点皮毛。真是枉费他老人家收我做关门弟子了。” 青要:“酒鬼仙前辈?他老人家可是咱们酿酒界的鼻祖。酒圣杜康都是他的弟子。” 彩云公主:“杜师兄一向聪慧,酿造的杜康酒也尽得师傅他老人家的真传。彩云也是望城莫及。” 青要:“能做酒鬼仙前辈的关门弟子定也是技艺不凡之人。公主谦虚得紧。我一向对酿酒这方面兴趣盎然,不知可有机会能同公主切磋切磋。” 美人莞尔一笑。 “定当奉陪。”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上古绝恋之尽余欢》正文 第二章:豆蔻梢头二月初 若是说白鹿与卫影结缘于一管笛子,那么青要同公玉彩云就是结缘于一壶葡萄酒。 如今,结缘于一壶葡萄酒的青要同公玉彩云正将恋爱谈到了如火如荼的地步。前些日子苏白平派龙北去了沃野一趟,将他二人的婚事敲定在明年年初。 白卫二人收拾了几件东西,去白民郊外的绿竹林处赴青要与公玉彩云特地设下的小宴。 先折了路去王宫里接阿服。阿服虽一向不爱与人亲近,可一向会卖青要这个叔叔几分面子。到底青要其人,是个十足十的人见欢。 玉篱小院,梨花树下,并排坐着两个小人。 一蓝一粉。 “阿服,你吃这个,这个好吃。” 接过,轻轻咬一口,眉头微皱。 “这什么呀?酸死人了。” 树下银铃般的笑声, “这是山楂,你没吃过啊?” 敛了眉头,正色道, “我堂堂一个王子,怎么会吃过这些东西。” “这个果子虽然是酸了一些,不过用冰糖浇在上面做成糖葫芦可好吃了。” 塞一个果子到嘴里,眼睛弯成一个月牙。 月亮门处,白鹿的眼角攒了些暖意。 “那个丫头就是沃野三皇子的小公主,唤作公玉豆蔻的。小小年纪相貌就生得这样好,还不知道长大后要招惹多少桃花呢。” 白民之南,是为沃野。 沃野之民为沃民,沃民姓公玉。 一旁立着的卫影负手于背,接话道: “是很可爱,不过我们要是生个女儿,一定比那小公主还要可爱。” 白鹿双颊腾上一团红晕,娇嗔了咱们卫大将军一句, “谁信。” 红着脸别过头去偷笑。 —— 白民郊外,葱葱竹林。 一青一红立在风口处。 “小姑姑。” 粉衣服的小人蹭蹭蹭过去抱住公玉彩云的大腿。 “蔻儿?怎么没跟着你凤婶子,跑这里来了。” 白鹿出来解释道:“凤皇姐姐在宫里陪柔淑皇后说话,她在玉篱居同阿服玩耍,我便把她一道带来了。” 公玉彩云笑道:“蔻儿这孩子性子野得很,难得同小王子合得来。也是缘分。” 白鹿打趣道:“可不是有缘么,说不定日后哥哥还要定了这小公主做我白民的王子妃呢。” 一旁的苏朗小王子脸涨得绯红。 粉衣服的小人过来扯扯他的衣袖,睁着一双忽闪忽闪的大眼睛问他。 “阿服,王子妃是什么?谁是白民的王子啊?” 一旁的苏朗小王子脸涨得更红了。 一直被晾在一旁没缝插话的卫青二人也勾起嘴角笑笑。 —— 宴是家常小宴,备的是自家酿的葡萄酒和几样小菜。 小菜精致,一看就知道是个常下厨的老手做的。白鹿嘴角勾起淡淡笑意,这么多年,青要终于找到了一个会做饭又长得好看的姑娘了。 小宴上,将将热恋的两个人齁得不行。 公玉彩云:“来,尝尝这个。你上次说这个小鱼不够酥,这次我特意多炸了会儿。” 青要张嘴:“云云当真是好厨艺,我可真是好福气。” 公玉彩云娇羞一笑:“不,是我好福气。” 青要靠近些:“不,是我好福气。” 公玉彩云继续娇羞一笑:“不,是我……” 眼看着这两人半推半就,眼看着就要亲上。 说时迟那时快,白小鹿抬起一筷子挡在他二人再近半分就要挨着的嘴唇中间。抬手抚了抚胳膊,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白鹿:“你俩得了吧,这还有孩子呢。你俩腻成这样,想齁起我们啊?” 两人分开,公玉彩云垂下头去娇羞一笑。青要抬起手握成拳头掩在嘴角尴尬的咳了一声。 挑眉道:“有吗?” 白鹿:“有,你俩比我面前这盘红烧肘子还腻呢。” 转移目光向卫影求证。 卫影抬头握成拳头掩在嘴角轻咳一声,正色道: “不错。” 青要:“……” 一旁并着的俩小人低头捂嘴偷笑。 —— 日落时分,金黄色的余晖洒在葱绿的竹上,带着暖意。 白卫二人立在小门篱笆处,正要告辞。 卫影:“阿服同小公主就劳烦青要兄护送回宫了。” 青要笑着摆摆手:“咱们兄弟之间不说这些,正好我同云云也要进宫同平哥哥商议婚事。” 白鹿:“那我们就先走了。” 公玉彩云:“回去时小心些。有空常来玩。” 白鹿:“哎。”俯身摸了摸苏朗小王子的头,嘱咐道:“阿服乖啊,要听青要叔叔和云婶子的话。照顾好小公主,知道了吗?” 苏朗小王子懂事得点点头。 豆蔻小公主极懂事的道:“叔叔,婶子慢走。” 白鹿笑着捏了捏豆蔻小公主的小鼻子,赞道:“真可爱。” 卫影:“走吧。” 牵着白鹿的手回家。 路上闲话。 白鹿:“你这么着急走做什么,其实本来不必让青要送阿服回宫的。人家青要彩云两个正如胶似漆的,你给他安排这么个差事,也不怕他日后记恨你。” 卫影:“此次算我欠他个人情。” 白鹿:“哎?话说,让青要送阿服了,我们俩这么早回家干嘛?” 卫影:“有事。” 白鹿:“什么事?” 卫影停了下来,偏头望着白鹿,似笑非笑道:“我白天同你说我们要是有个女儿定比那小公主漂亮,你不是说不信嘛。现在回家生一个,验证验证。” 白小鹿脸上腾起两团红晕,羞涩的啐了卫影一口: “流氓。” 捂脸小跑一段路,又折过来拉尚且还站在原地憋笑的卫影。 “走啦。” “去哪里?” “回家生孩子。”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上古绝恋之尽余欢》正文 第三章:怡红伤 困民国的老国主驾鹤西去,继承王位的却是个从前不怎么受待见的一个贱妾生的儿子。 这位落魄皇子子继承王位,便在他自个儿的地盘大开杀戒,将从前不善待于他的人都给杀了个精光,以树君威。 更是撤毁了从前老国主与白民定下的盟约,转而同西荒相柳一派的人为伍。  如今东北两荒结盟,西荒腹背受敌,情况很是危急。 南荒向来是不参与过问大荒中的战事的,由白民代表出面下达至南荒的结盟书也被婉拒了回来。 一时间,白民彻底陷入困境。 外交上自是遭得不能再遭,如今白民王宫亦是遭成一团。 白民柔淑皇后因忧心劳神,操劳过度,流产了。 早饭时听到这个消息时,白鹿还信誓旦旦的说一定是言传,她常进宫同柔淑皇后说话,也不见她提起过怀有身孕。 诚然,苏白平亦是如出一辙的反应。 一行人匆匆赶到怡红殿,端着一盆又一盆热水的宫娥不断续的进进出出。 苏白平拉住一个端着水盆出来的宫女,往那盆里一瞧,都是鲜红的血水。 他的眼里酝酿着滔天的怒火,“王后如何了?她是何时有的身孕,为什么没人来禀报本王?” 宫娥被君王之怒吓得瑟瑟发抖,口齿不清道:“奴婢,奴婢不知。娘娘今日本来是要去看小王子的,没好一会儿就被人抬了回来,裙子上,裙子上全是血……” 阿服…… “你在这儿照看着,我去一趟玉篱居。” 白鹿匆匆奔向玉篱居。 一蓝一粉两个小人正坐在梨花树下。 “阿服,你别担心。你不过,就是轻轻推了她一下……”咬咬牙,道,“她的裙子上流了好多的血,她会不会死掉?……” 蓝袍小人盯着地上的杂草,目光呆滞,颤抖着牙齿道:“不会的,不会的……” “阿服。” 白鹿奔过去,握住蓝袍小人小小的肩膀,缓了语气问他, “阿服,你老实告诉姑姑。今天柔淑皇后来你这儿做了什么?” 蓝袍小人楞住不说话,一旁的公玉豆蔻问道: “婶子,皇后娘娘她怎么了?” “她……”顿了顿,道:“她的孩子没了……” 被白鹿握着的小小肩膀垮了下去,整个人摊在了地上。 公玉豆蔻拉着白鹿的衣袖哭喊着:“婶子,阿服他不知道皇后娘娘怀了小宝宝。他只不过是轻轻推了她一下,她的裙子上,裙子上有好多血……” 白鹿心头一惊,蹲下来问摊在地上的小人, “阿服,你当真推了柔淑皇后?” 地上的小人颤抖着牙齿,道了声: “是……” —— 白鹿牵着蓝袍小人来到怡红殿前,卫影在殿外站着。 “怎么样了?” 卫影垂着眼皮叹了口气,白鹿闭了闭眼,牵着蓝袍小人朝殿内走去。 步步,皆如履薄冰。每走一步,手就被人紧握一分。 白鹿蹲下来,摸了摸蓝袍小人的脸。 安慰道:“阿服不怕,姑姑在呢。” 蓝袍小人点了点头。 —— 怡红殿内,窗扉紧闭,空气中弥漫着难闻的血腥气味。 人人颤巍巍立着,将头埋得低低的。白鹿牵着蓝袍小人穿过垂地的娥黄的纱帐,一步步艰难的走到床前。 床上的人面色苍白,泪痕布了满脸。 苏白平坐在床头握着勾氏的手,神色晦暗。 “过来!” 蓝袍小人身子一颤,松了白鹿的手颤巍巍的走了过去。 “跪下。” 蓝袍小人忍着泪,小手握成拳头,迟迟不动。 “跪下!” 苏白平抽了床头矮桌上的一根荆条子化作一条软鞭朝他儿子狠狠抽了下去,一鞭便皮开肉绽,蓝袍小人咬着牙立在原地,忍着眼泪不落下来。 白鹿扑过去拦着,声嘶力竭道: “哥哥,阿服他不过还是个孩子,你不能对他这么狠心啊。” 又忙蹲下来劝说冷汗布了一额头的蓝袍小人, “阿服,快,快跟你父亲认错。说你知错了,快说啊。” 蓝袍小人抬起头来,咬牙道: “我没错!” “你给我说什么!再给我说一遍!”苏白平怒吼道。 扬起目光憋回泪水,再一次咬着牙道: “我没错!” 苏白平眼里燃起涛天的怒火,扬起手就是狠狠一鞭子。蓝袍小人肩头的衣裳刺啦一声裂开,露出鲜血淋漓的肉来。 纵使如此,却还是强忍着泪水,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 “我没错!” “我没错!” “我没错!” 苏白平扬起手又要是一鞭子,白鹿忙扑过去捂着蓝袍小人的嘴,摇头示意他不要再说。蓝袍小人掰开白鹿的手,咬着牙一遍一遍重复着: “我没错!我就是没错!” “你给我住嘴!” 苏白平扬手下去,白鹿抱着蓝袍小人的头挡在面前,刺啦一声,背上裂开一道红猩猩的口子。 她偏过头来,哽咽道: “哥哥,别打了……阿服他可是你唯一的孩子啊……” “他小小年纪心肠就如此歹毒,寡人今日将他打死,就当从来都没有生过他!” 苏白平拉开白鹿,命令道: “把公主给我看好了!” 扬起鞭子,一下又一下。 白鹿在一旁哭喊得声嘶力竭, “不要打了……不要再打了……” 蓝袍小人依旧逞强的扬头立着,汗水打湿了额边的发。明明是刺骨的疼,可他就是忍着不哼哼一声。 卫影闻得殿中白鹿哭喊之声,再顾不得什么君臣礼法忙冲了进来。 只见一个跨步,苏白平扬起的手被人挡在空中,落下来的软鞭在卫影的右面上抽出一条口子。 背后之人再站不稳步子,哐当一声倒地。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上古绝恋之尽余欢》正文 第四章:君问归期未有期 屋檐下的燕子走了又回来,冬去春来,卫影又要出征了。 城门,执手话诀别。 白鹿着一身大红的红梅袄裙,披了件相同颜色和纹理的斗篷。卫影的手贴在她的脸上,有些凉。 他从怀里掏出个物件来,是小小的用红线串起来的一支核雕木笛。他将它挂在她的脖子上,反复摩挲。 他说:“这个核雕木笛是我亲手刻的,我在白民边界初见你时,你就吹着这支笛子。它是我们的媒人。” 白鹿垂头将它握在手里,极珍爱的模样。 “我会好好爱惜它,戴着它等你回来。” 他倾身在她额上留下一个吻,号角已然吹响,他们将彼此抱得愈发的紧。仿佛此去,就要永远的诀别。 她在他怀里哭腔道:“我等你回来。” 一跃上马,千军出征。 将将新婚不久的公玉彩云不忍与青要的离别,泣不成声,更是追着军队跑了好远,后哭得晕过去只好被人抬回了府邸。 白鹿头一回体会何为“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思念就像是生命力极强的野草,随着卫影离开的天数成正增长。短短半月,它就爬满了白鹿的心房,再腾不出位置来晒一晒阳光。 卫影出征半月,白鹿之身一人跑去了战场。 寒冷萧条的边疆,卫影持剑归来,一身鲜血,一片狼藉。远远的,瞧着那结冰的湖畔立着个披着白色斗篷的姑娘,流着泪望着他笑。 久违的缠绵,白鹿抬起双手在卫影的脸上摩挲,他右脸的疤痕愈发的深了。 她心疼道:“你定是没有听我的话按时擦药,哥哥那一鞭子打得本就不轻。你又不爱惜自己的脸,如今留下这么一道疤。” 他握住她的手,伴着一声笑:“你的夫君是个驰骋沙场的将军,又不是那些学堂里文绉绉的书生。要好么好看一张脸做什么。我正愁这张脸长得没什么震慑力呢,如今有了这条疤到好了。” 她问:“还疼不疼?” 他笑道:“本就不疼。” 打掉牙齿和血吞,白鹿晓得,这是卫影一惯的脾气。 白鹿俯身在那疤痕处吻了吻,又吻了吻卫影的唇,方才缩回被子里。 卫影抱着她不说话好一会儿,帐篷里的烛光愈发暗了, “你今晚好好睡一觉,明天我送你到河流尽头。”白鹿缩进他的怀里,不说话。 “怎么了?” “卫影……” “嗯?” “你抱抱我。” —— 山水迢迢,送君千里。盼归时,荫满中庭,荫满中庭。 ——半年后—— “夫人今天要穿哪身衣服?” “青色的那套。” 古铜镜前,一双娥眉描了又描,发髻绾了又绾。女为悦己者容,今日她的良人就要回来了。 城门高台上,白鹿已站了许久。遥遥望见举着白民图腾的旗帜拐进白民,身旁的公玉彩云喜极而泣,提着裙子直奔城门下。 “云云。” 白鹿站在城门之上,看着城下久别的人儿紧紧相拥在一起。她的目光在三军之中穿梭,三军领头,却不见他的身影。 她移步下了城门,依旧未见她的良人。她的嘴角勾起恰到好处的弧度,在他的士兵面前,她期望自己是这样端庄的模样,一个白民大将军夫人的模样。 苏白平缓缓移至她的面前,欲言又止。她睁着眼睛忽闪忽闪,笑道: “哥哥怎么了?可是卫影又将自己伤着了?你叫他出来,我定不会怪他。” “卫兄他……” 苏白平朝旁边挪出个位置来,三军齐齐退让下,队伍中间现出副棺材来。 “相柳突袭军营,杀我三千士兵。卫兄他……”顿了好一会儿,“殉国了。” 白鹿楞在原地好一会儿,脑子里一团浆糊。良久,嘴角扯出个苦笑来, “我不信。” 她提着裙子,一步一步朝那棺材走去。棺柏揭开,却只有一副战甲。 青要踱过来,酝酿了好一会儿,沉沉道:“我们没能找到他的尸首,他留下的,就只有这么一副战甲。” “我不信。定是你们合伙来框我。” 说罢便冲进队伍里一个一个的找, “卫影,你出来啊……出来啊。” 她是疯了。 她的声音凄厉,眼角含着泪,却始终不肯落下来。她找遍三军,却没有他的身影。寻遍最后一人时,白鹿瘫坐在地上,面如死灰,像丢了魂。 苏白平在她的面前蹲下,抬起手摸了摸她的脸。 “他真的回不来了……” 白鹿抬起头来定定望着他许久,木然流下一行清泪来。泪水落在垂在胸前的核雕木笛上,倒挂成一个晶莹的水珠。 他说:“这个核雕木笛是我亲手刻的,我在白民边界初见你时,你就吹着这支笛子。它是我们的媒人。” —— 卫影下葬那日,白鹿着一身白衣白裙,撑一把白油伞,孤清绝尘的立在卫影的坟前。她想起拆桐死时折丹在她碑上刻的那几个字。 她没有想过要用那样的方式来纪念卫影。她一头撞在冰冷的墓碑上,险些就随卫影去了。 这个险些来源于青要刚娶过门一年的妻子——公玉彩云。原来这个沃野公主不光会酿酒,医术也是十分的高超。将决心赴死的白鹿,生生的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白鹿醒后便开始不吃不喝,不眠不休。整日卧在床上,蓬头垢面,人没有一点生气。短短半个月,人就瘦成了一副空骨头。 白鹿在公玉彩云来过后开始吃饭,青要问她用了什么法子,让白鹿这个倔起来十头阿黄都拉不回来的倔骨头回心转意。 公玉彩云埋头绣一方锦帕,不紧不慢道:“她有了卫影的孩子。” “什么!”青要的声音有些惊喜。转而脸色又暗沉了下来。世事古难全,卫影一向最喜欢孩子,如今他自己有了孩子,他却死了。青要不禁连叹了两声。 唯一值得安慰的事是这个孩子的到来给了白鹿活下去的希望,青要晓得,她白鹿会将那个孩子生下来,将他好好抚养成人。那是她对卫影最好的纪念。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上古绝恋之尽余欢》正文 第五章:欲将恩爱结来生 一场秋雨一场寒。 雨珠连串般的沿着檐角落下来,打在长满青苔的石街上。白鹿披着件水碧色的斗篷,站在廊下听雨。 她目光散乱,再没了从前的灵力。从前的所有,都跟着卫影死了。 卫影死了,白鹿的心也死了。 其实早她就死了,是这个孩子,腹中这个她与他的孩子给了她活下去的希望。她是他的妻子,她得帮他好好照顾他的孩子。白鹿孕中忧虑多思,尽管公玉彩云给她开了无数调养身子的补药,终究还是补不了里子的虚。 白鹿在分娩时难产。 豆大的汗珠不断从她的额头冒出,湿透了额前的碎发。她双手拽住床栏垂下来的娥帐,一遍又一遍重复的祈求: “求求你,保住我的孩子……求求你……” 那是白鹿有生以来唯一一次求人。那样卑微的哀求,只是为了生下他的孩子。 “为了留下他的孩子,她连命都不要了。”青要、苏白平守于门外。听着屋内厮心裂肺的吼叫,却什么也做不了。 “你应当知道,她是一个怎样的人。”苏白平话语中透着悲凉,眼神里模模糊糊蒙着些雾气。这么久了,他依旧不能释怀。他是她的哥哥,却没能守护好她原本安宁幸福的生活。…… “不好了,血崩了。” 产房里传来一阵惊呼,苏青二人破门而入,只见公玉彩云悲怆卧于床前,已然是无力回天了。 白鹿卧于榻上,脸色苍白,原本红艳的唇却没有一丝血色。她疲惫不堪的努力抬着眼皮,嘴角扯出个笑来。她气若游丝,淡淡的道: “你们,不要伤心……这对我来说,已经是最好的,结局……我终于可以去见他,我们一家人,终于可以,可以,在一起了……” 苏白平跨上前头握住她的手,宽慰道: “你不会有事的。哥哥不会让你有事的。” 白鹿摇了摇头,道: “你们不必救我,即便是今日留住了我。我来日,也是要去见他的……哥哥,你知道吗……他死了,我也就不想再活了。哥哥,你让小鹿去吧。小鹿怕卫影一个人在黄泉寂寞,想要,去陪陪他了……” 白民王宫内哀号阵阵,惊动九天。 …… 睁眼入帘的是头顶悬挂的鹅黄色床账,脑海中明明都是垂眼前一张张垂泪的脸,醒来,却依旧在自己家中。阳光透过纱窗洒在床边的小摇篮上。公玉彩云着一身娥黄色的衣衫,立在摇篮旁,轻轻用手拍打着哄着摇篮里的小家伙睡觉,眉眼含笑。 “醒啦?” 公玉彩云走过来扶白鹿起来坐着,替她掖好被角方才在床边坐下来。 “我这是怎么了?头怎么这么昏?” “睡了三天三夜能不昏吗?你昏迷的这三天,夕儿可想着娘亲呢。”公玉彩云眉眼含笑。 “夕儿?” “是啊,夕儿。你昏迷之前,拉着我的手,说给孩子取了名字叫夕儿。” “夕儿……夕儿……”白鹿反复在口中念叨,偏头将目光投想窗外,盯着那天际的飞鸟出神。 “看什么呢?” “他说过,白民的夕阳最美。” —— 白鹿撒手人寰的那一刻,相柳赶来了。 就像八年前的一般,在白鹿一脚踏进鬼门关的时候,掐着点赶来,给她新生。 ——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庭中的花开了又败,败了又开。转眼又是三年。 雪白的梨花开满白民山头时,白鹿带着今年已满三岁的小公主去给卫影上坟。给卫影上坟的那天,是个晴朗的好日子。卫影的坟前却萋草哀哀,一派荒凉景象。 她蹲下来,抬手摩娑被岁月打磨光滑的墓碑。她将身子挪过去一点,头靠在墓碑上。喃喃道: “你喜欢清净,所以择了个偏僻的地方。白民的子民找不到你的墓地所以不来祭奠你,我害怕看到你的坟墓也不来祭奠你。搞得你这里冷冷清清的。连杂草都没人来帮你清理。” 她倚着墓碑自言自语,尚且幼齿的夕儿就坐在坟前,拔草玩。白鹿走过去将她抱起来,拍了拍她衣服上的泥土,温柔道: “夕儿,你瞧。你爹爹就在这里睡着呢。” 夕儿玩着白鹿垂在肩头的头发,听见白鹿说爹爹在这里睡着,便本能的回答道: “啊,太阳都要晒屁股了爹爹还在睡觉。他可真是个大懒虫啊。” “是啊,他是个大懒虫。”白鹿哽咽道,“那夕儿要去叫大懒虫起床吗?” “好呀。”夕儿蹭蹭哒哒去坟前,小手摸着冰冷的墓碑甜甜道, “大懒虫,起床啦。大懒虫。” 白鹿立在身后,蓦然泪流。 母女二人携手离去后,半人高的苇草里踱出来一人,灰衫布衣,发须散乱,一张铁丝面具遮了半张脸。他跛脚踱到已焕然一新的坟墓旁,抬手抚摸着还留有温度的墓碑上。 蓄在眼里多时的一行清泪涌了出来,他立在碑前,沙哑着声音,喃喃道, “大懒虫起床了。” ——大懒虫起床了—— 小暑,铺天盖地的热,蝉叫疯了。 白民王子苏朗十一岁生辰,整个东西两荒的贵族齐聚白民祝贺。夏夜清幽,白民王宫灯火通明,笙歌不绝。白鹿从正席遁到摆在角落里的小席喝酒,将近日欲发机灵的夕儿甩给带孩子欲发带出手艺的青要。让他们俩一起去解救被那些贵族士人围绕得愈发头疼的苏朗小王子了。 若是从前,白鹿定是和青要一同划拳畅饮,成为整个宴会的焦点。可如今,她却只愿意一个人坐在这不起眼的角落,一个人喝酒,一个人沉醉。 大抵是年纪大了,所以性子欲发沉稳了。也或许是卫影离开的日子长了,所以愈发奈得住寂寞了。 隔壁一桌是品阶不怎么高的一些士人,其中有个莫约十五六岁的少年,很会讲故事,桌上的酒被白鹿喝得差不多的时候,少年的一段故事又开场了。 “从前有一只黑狐爱上一个姑娘,那个姑娘是他的救命恩人。他们本来彼此相爱,可是后来那个姑娘却把黑狐忘记了。黑狐被姑娘伤了心,归隐了山林。后来姑娘恢复了记忆,却再也找不到黑狐了。” 一场故事讲完,下一场又紧接着开场。讲故事的人从一世沉浮抽离到另一世沉浮,听故事的人却困在了前世的沉浮里。 今夜,白鹿有些格外的不胜酒力,双颊腾上两团红晕,嘴眼迷离,难得的媚人姿态。她端着酒杯注视半晌,嘴角噙着一丝苦涩的笑, “你是不是像那只遗忘的狐,因为被在乎的人忘记,所以把自己隐藏起来,以如此决绝的姿态作为报复。” 从前她喝下忘情水,将他忘得一干二净,让他追逐半生。后来她劫后重生,又将他忘得干干净净,让他半生流离。她忘记了他两世,所以这一世他要来报复她。 如今她早已是千疮百孔,白鹿想,她同卫影的债是不是就抵干净了。 她望着酒杯喃喃道:“我已经这么痛了,你是不是就该回来了……” ——你是不是就该回来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上古绝恋之尽余欢》正文 第六章:蓦然回首 东荒人喜桂。 三年前白民皇后勾氏不慎滑胎大病了一场,病中忧思,说十分想念家乡的桂花。白民国国主苏白平便谴人去了一趟东荒,爬山涉水寻来一百株桂花树。 沿着碧河齐齐栽了两行,桂子开时,绿叶黄蕊,风动桂花香,惊艳了整座城池。 桂花开得最好的时节,白民人便要去那碧河旁下一场桂花雨。要拿那芬芳扑鼻的花雨来做一场金黄的盛宴。白鹿喜欢在这个时候带着夕儿去碧河旁散步。 她牵着夕儿肉肉的小手,漫步在桂花雨中。她会蹲在伸手接桂花的夕儿身旁,指着满被金黄覆盖的河水温柔的道: “知道吗,从前你爹就是从这儿跳下去救的娘亲。那个时候,这里还没有桂花呢。” “夕儿要摸一摸这条爹爹跳过的河。” “好。”白鹿答应着,眉眼含笑。 夕儿蹲下来,在白鹿的保护下向前探出身子伸手去触摸河水,夕阳夕下,水是暖暖的。 河堤处,一抹灰影隐在桂花雨里,静静注视着河畔玩水的母女。夕阳映照着她们,落在她深青色衣衫上的是暖暖的黄色。她如瀑的长发一如从前般柔顺美丽,顺着她俯身的势从她削瘦的肩头滑下。 他伸出手来,在空中作抚摸状。 她最喜欢他这样摸她的头发。 她说:“你一摸我的头发,我就想睡觉了。别动,让我在你怀里睡会儿。” ——让我在你怀里睡会儿—— 动情深处,泪眼迷离。 河畔的姑娘却突然的回头,巧笑嫣然。 “原来你在这儿啊。” 她站起身来望着他笑,笑醉了这满城的桂花香。身旁的女童咧开嘴,撒欢似的蹦过来,嘴里甜甜的喊着, “爹爹……” 差一点,差一点他就要缓缓的张开手臂;差一点,差一点他就要跨越万水千山与她相拥。 三年前,相柳突袭军营。 他为了保护自己的士兵安全撤退,受了很严重的伤。昏迷了十日,醒来却在北荒的地下牢房。相柳在半月后召见了他,他还是一副老样子。 一身白衣若雪,一张棱角分明五官精致的脸透着一股冰冷味道。 相柳说:“我答应过她,不会强迫她。我会用我自己的方式得到她,救你。是为了让你看到,最后得到她的那个男人是个有足够能力保护她的男人。” 他顶着一头蓬松的乱发,许久没有开口说话嗓子已有些沙哑。但声音却依旧坚定有力。 “她有我保护。” 相柳卧坐于高堂之上,俨然一股俯瞰臣民的姿态。他抬了抬眼皮子,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 “要是,我让你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呢?” 他沉默着没有说话,眼睛里却燃起星星火苗。 他说:“纵使从此这世上再无我卫影此人,她白鹿也断然不会再爱上任何一人。”顿了顿,补充道,“包括你,共工之臣相柳。” 相柳说:“哦?期望真如你所愿一般。奈何我相柳是洪荒里出了名的爱挑战极限。我要让你看看,我是怎么一步一步取代你,住进她心里去的。” 就是当日,他被铁锁锁住,相柳亲自动手挑了他的手筋脚筋。在他左半边脸上,泼了一杯极具腐蚀性的毒酒。 他说:“我要让你知道,从此以后你就是个再也配不上她的废人。” 相柳囚了他三年,不知道是个什么原由后来放了他。 但他没心思知道,千山万水,他归心似箭。 近乡情更怯。 他跋涉千山万水而来,白民山水近在咫尺,他却迟迟不敢前行。他穿着一身早已发臭了的囚衣,上面还有早已变了颜色的血迹。他跛到河水旁想要喝一口水,看到水中倒影的一张陌生面孔,捧着半捧水的一双手却生生僵在了空中。 那是极其丑陋的一张脸。 整个左脸,面皮被腐蚀后褶皱成的一坨。显眼的红色烙印蜿蜒盘旋至额角深处。 她从前最爱看他的脸,她说过他是她看过的最好看的人。 现在,他却变成了这样一副丑陋的模样。虽然看守他的那个老狱卒治好了他的伤,但因为囚室里实在是药石有限,他走路的时候还是看得出明显的跛脚,他曾经上阵杀敌引以为傲的手也再也提不起宝剑弯刀。 这样狼狈不堪,丑陋邋遢的他,再也配不上那个白衣绿裙,笑颜如花的姑娘了。 他再也不能与她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了。但他也舍不得从此以后与她相忘于江湖。他唯一能够做的,就是默默守在她的身边。他依旧坚信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 卫影没有奢望过多年以后他以这副狼狈不堪的姿态出现,他的妻儿够在人海茫茫中与他一眼相望。但他却没有想过重逢时,她们笑颜如花,如同一个陌生人从他身边擦肩而过。 他看着的小女儿蹭蹭蹭扑进一个白衣青年的怀里,笑着叫了一声甜甜的爹。他的妻子从他身旁擦肩而过,伸手拂去白衣青年肩头上的桂花。 她笑道:“好不容易得空来一趟,还想顺走我白民城的桂花不成?” 白衣青年温和应道:“花我倒是不怎么感兴趣,我感兴趣的是这里的人。”说着抬手刮了刮怀中女童的鼻子,惹的咯咯咯的一阵银铃般的欢笑。 于卫影而言,世界皆静。因为世界,都是心碎的声音。他楞在原地良久,铁皮面具下的嘴角扯出一个苦笑,他伸手最后一次重复抚摸她头发的动作,跛着脚转身离去。 风吹落一树桂花,整个白民城下起了一场桂花雨。白鹿抬头随翻飞的花瓣望去,望见一个极其落寞的背影,在满城的花海中,显得格外的刺眼……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上古绝恋之尽余欢》正文 第七章:梦露 是个有风的早晨,白鹿替夕儿收拾好衣物,送她和相柳出城。 每年秋天,相柳都会来白民接夕儿去北荒玩上半把个月。白鹿还记得相柳第一次来看夕儿时,穿着件月牙色的锦袍,背对着光伸手轻轻刮了刮彼时还未满周岁的夕儿。 或许是他二人当真是有缘分的。当相柳的手指轻轻刮过孩子的鼻尖时,摇篮里一声银铃般的笑。 相柳的眼神在那一刻变得暖了很多,他逆着光,嘴角勾起一抹笑容。 他说:“这孩子我喜欢。我于她也算是有救命之恩,她给我当个干女儿,她应当也是愿意的。” 白鹿笑道:“那你问问她,她要是同意了,我没意见。” 本就是尚还在襁褓中的孩子,哪里能自己做决定呢。也只有相柳,一向最爱同人较真。听了白鹿的戏言,倒是当真正儿八经的俯身询问摇篮中的孩子, 他问:“小家伙,你……可愿做我的女儿。” 那个时候清风卷落满树的桃花,透过镂空花雕的窗落到相柳的衣衫上,摇篮里荡出一声银铃般的笑…… —— “夕儿去了干爹那里可要乖乖听青姨的话,别时常跑到你干爹书房去烦你干爹。”白鹿一面将包袱递给相柳的随从一面嘱咐道。 夕儿抱着相柳的脖子反驳道:“夕儿才没有去烦着干爹呢。干爹说夕儿是干爹的开心果,干爹一看见夕儿,就把那些烦人的事情都忘了。”相柳接话,“对,夕儿是干爹的开心果。” 白鹿捏了捏夕儿的鼻子对相柳抱怨道:“你看看你教的好女儿,才去了你那儿几次啊,尽学着你跟我作对了。” 相柳抬手在夕儿的鼻头上轻轻一刮,颇委屈的道:“夕儿瞧,夕儿不听娘的话,爹就要挨骂了。” 夕儿从小就古灵精怪,白鹿也时常拿她没办法。唯独相柳,总是能让那个孩子温顺听话。 只听夕儿奶奶的道:“那夕儿不反驳娘亲的话了,娘亲别骂爹爹。” 听得这般质朴童言,白鹿忍不住笑了,捏着夕儿肉肉的小圆脸对相柳妥协摇头道: “真不知道这孩子喜欢你什么?” 相柳笑着答道:“其实这世上有很多人都喜欢我的,只是你不喜欢罢了。” 白鹿默然无言,抬头对上相柳带着笑意的目光,晃了神。 她还记得与相柳第一次相见的时候,他一身雪白衣衫,自水流河畔踏风而来,眉目间自有一股冰冷味道,偏偏如墨般的长发被风扬了起来,愈发衬得他冰冷异常。 那个时候,他的眼睛,他的鼻子,他的嘴巴都透着冰冷。可他现在在她面前,笑得像个孩子,而她,就是那个让他笑得像个孩子的人。 她想,如果他们早一点相遇,她会喜欢他的。可偏偏他出现得那样的晚,或许这就是宿命罢,他们,注定是有缘无分的人。 —— 夕儿走后的第三天,白鹿带着阿黄去了白民边界的那片树林。 鸣鸠大战,阿黄受了很重的伤,它原本是一只拥有少年寿命的乘黄兽,却被那场大战生生耗了半生精气,累得来只剩三十年的寿命。鸣鸠大战后,白鹿在外蹉跎了七年,和卫影重逢后在一起的日子也不过一年,如今将夕儿带到这般大又匆匆了几年。时光如水般的逝去,她还能够陪阿黄的日子,没有多少年了。 一落地,阿黄就迫不及待的奔向那座小木屋,门扉半掩,定是有刚刚离开的红尘过客。从前离开的时候,白鹿并没有设禁制将此处隐了,而是任它亭亭玉立在这风雨中,为那江湖浪子,红尘过客提供一个栖身之所。 白玉般的手推开被岁月打磨得极尽光滑的木板门,发出吱呀一声响。 白鹿缓缓走进院子,昔日种下的梨花树苗已然长成大树了,如今时节,正是一树金黄的硕果累累。屋檐下挂着的捕梦网被风吹得泠泠的响,彩色羽毛下系着的铜铃铛已然爬上了斑斑锈迹。 看着眼前种种,白鹿心中不禁百感交集。原来岁月是这样的好过,昔日她和卫影种下那棵梨花树苗的场景还历历在目,他纤长瘦削,骨节分明手握着那把倒在墙头的铁丘,十分细致的将泥土培好。抬头对她笑道: “等到来年梨子结满了枝头,卫山就给白梨做冰糖雪梨吃。” 那是她第一次知道,一个男人纤长瘦削,骨节分明的手除了握战剑、握兵书,原来还可以握一把培土的铁丘、一只炒菜的锅铲。 彩色羽毛尾尖上的一滴梦露滴在已盛了半个竹节的竹筒里,叮咚一声响,将白鹿飘离的思绪悄无声息的扯了回来。用百鸟的羽毛编织而成的捕梦网能够吸食世人的梦,再将梦中人世的悲欢离合酿成一滴梦露,梦中种种,便从此烟消云散,梦中滋味,便存于那一滴梦露之中。 白鹿从前最爱用世人的梦露酿五味酒,可集齐人生五味实在不易,所以那一壶五色五味的酒,白鹿这几十年来也就十七岁那年酿成过一壶。 只有白玉瓶装着的小小一瓶,前些年青要同彩云公主成亲时,白鹿将它送给了他夫妻二人做贺礼。好酒配酒痴,他们夫妻二人,自是配得。 白鹿从石孔里抽出那一节竹筒,看那竹筒里的露水清澈,酿成酒来,可以当做送青要二姑娘满月的贺礼了。就是不晓得,这露水在这尘世中沉淀这么多年,梦中的味道是否还存在? 白鹿低头,朱唇轻启在那竹节上轻轻一抿,一股香甜在舌尖蔓延开来。白鹿闭眼,世人梦中的种种在她脑海中一幕幕闪现。 那是下着大雨的夜晚,一个孩子在这里出生,她的额头上长着一颗鲜红的朱砂痣。一个中年男人抱着她,低头在那床上大汗淋漓的女子的额上轻轻一吻,滚烫的泪珠就那么落了下来,交织着无限疼爱与喜悦…… 甜味散尽,酸味便在口腔内充斥开来。那是情人之间的爱恨纠葛,如玉般的女子在昏黄的烛火下暗自垂泪,手中撰着的是情郎背弃誓言,另娶她人的书信…… 甘、酸、辣、咸一一在舌尖蔓延,在舌尖跳舞。世人的悲观离合也一一在脑海中上演……四味过后,涩口的苦充满了口腔,那是白鹿从来没有尝过的苦,从舌尖直苦到心底,苦得将泪水从框子里逼了出来。可是,脑海中却无法浮现这苦主的梦境。 大脑回路深处,烟雾缭绕之境,怒放着一片一片雪白烟粉的梨花林……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上古绝恋之尽余欢》正文 第八章:旧时天气旧时衣 嵫崦山下的腊梅已初开了两三朵,像个可爱的小姑娘,鹅黄色的眼影,眉目间莹莹的笑意。 白鹿带着阿黄围着那依旧青绿的穹湖走了一转又一转。 他从前就在这里同她捉鱼,他还曾笑话她捕鱼的笨拙模样;每每夕阳洒满了青绿的湖水的时候,他就会带她来这里坐上一会儿,他知道最温暖的夕阳会洒在哪片湖畔的草地,那样多年,他从未曾坐错过。 那个时候,这片湖还不叫穹湖。是她嚷嚷着这么漂亮的湖居然没有同样一个漂亮的名字实在是不亚于一个身材火爆的美女却没有一件火辣的低胸红衣一样令人惋惜。 他说:“你看那湖水澄澈如苍穹,不如就叫做穹湖罢。” 穹湖穹湖你依旧如初,为何我的良人却迟迟不肯归来? 月亮爬上梧桐树的梢头,白鹿同阿黄漫步回家。远远就看见立在溪畔的那座茅草屋里,玄衣的男子拿着锅铲炒菜,屋内一灯如豆。 “等院子里的青菜熟了,我给你做三鲜时蔬。”…… 屋内缭绕的炊烟环绕在屋内人的身旁,屋外飒飒的凉风扬起屋外人臂弯里的雪白轻纱。 他端着一盘素炒青菜从烟雾缭绕里出来,看见烟雾缭绕外满脸泪痕几乎是飞奔过来的她。她扑到自己的怀里,身子不由得一颤,怀里传来她抽泣的声音。 她说:“你回来了……” 空气好像也凝固了,良久,传来沙哑的一声。 “夫人,你认错人了。” 白鹿颤了颤,抬起头来对上半张都被面具覆盖的脸。她楞了好一会儿,方才松开紧紧拽在那男子衣脚上的手。她抬手一撸抹干了脸上的鼻涕和泪水,俯身朝那人行了一个礼。 “是我认错人了。方才是白鹿失礼了,大哥见笑了。” “无妨。” 他端着菜从她面前跨过,带过一阵风,吹得她的脸生疼。她跟在他的身后进了屋,他请她坐,她便坐了。好像她只是一个客人,那他才是主人。 他抬手递给她一双木筷子,温和的道: “一起吃吧。” 白鹿抬手接过筷子,忘记了她从小留给夕儿灌输的不要轻易吃别人给的东西的思想抬起筷子夹了一块糖醋排骨就往嘴里送。她慢慢咀嚼,神色却变得愈发沉重,时不时抬眼嘘一嘘对面专心埋头吃饭的面具男人。 而那个男人头顶却像是长着另一双眼睛一般,眼睛也不抬的便开口道: “怎么了,菜不好吃?” 白鹿逼回眼眶子里的泪水,回答道: “没,我就是觉得大哥烧的菜跟我夫君烧的味道很像。” 男人顿了顿,抬起筷子继续夹菜。 “我方才已经说过了,你认错人了。” “我知道,他很多年以前就已经死了。方才屋子里烟雾太大,你们的背影真的太相似了……” 男子嗯了一声表示他知道了,继续静静吃饭,白鹿也只好埋头乖乖吃饭。 饭后闲步,男子向白鹿告别。白鹿瞧着天色已晚,便留他下来歇息一晚。男子婉拒,只道要去南边的小镇上工,去晚了店家就要换人了。白鹿低头默默思考了一会儿,笑意莹莹道: “你看这样好不好,我请你到我府上做工,给我女儿做老师如何?” 男子颤了颤,抬起眼皮子来看了她一眼,又闪开了。 “在下一不会文二不会武,唯一做得好的现在也只剩下烧菜了。我一个乡野村夫,如何能做得了小姐的老师,夫人美意,在下怕是要辜负了。” “无妨无妨,我就是想让大哥教夕儿做菜,好让她不要像我一样,嫁了人还要累得夫君烧菜。” “夫人是贵人,家里自然是不缺厨艺高超的厨子,我一个乡野村夫,只做得来粗茶淡饭罢了。” “粗茶淡饭又如何,我夫君曾说,粗茶淡饭才有家的味道。” ——粗茶淡饭,才有家的味道—— 大雪压了红尘,整个白民城白茫茫一片,世界从未如此安宁。白鹿站在廊下,想起卫影出征回来那年,白民也是这样纯白一片, 他说“蹲在树下做什么?仔细脚麻了。” 他说:“田园将芜,胡不归。” …… “好大的雪啊~”夕儿欢喜的从屋子里跑出来,跑到堆满白雪的院子里欢喜的堆雪人,纯洁的雪花落到她绛红色的斗篷上,好一个琉璃世界琉璃雪。 玄衣的男人从屋子里踏出来,站在她身旁,轻声道: “下雪了。” 她偏过头来,脸上浮出一个笑, “一起去雪中走走吧。” 阁楼之上,一青一黄立在窗口看着那雪地里并肩走着的两个人。 青要感叹:“你说那个徐无名要真是卫影该有多好。” 苏白平接话:“旧时天气旧时衣,旧人,终归是要回来的。” 青要不懂苏白平的话。 ——旧人,终归是要回来的—— 徐老师给小公主做了糖醋小排,香遍了整个白民王宫。 徐老师在玉烟宫的院子里舞剑了,帅得惨无人道。 徐老师如何如何了…… 徐无名入宫半月,迅速挤掉苏白平和青要,成为白民王宫里女子最想要嫁的第一人选。听说徐老师尚无娶妻,听说徐老师吹得一口的好笛声…… 丫头:“许丞相家的二小姐进宫了,想向徐老师请教请教厨艺。” 白鹿:“跟她说徐老师手断了,最近不方便下厨。” 丫头:“……” 丫头:“宋将军的姐姐进宫了,说是想同徐老师切磋切磋《梅花三弄》。” 白鹿:“跟她说徐老师失声了,不能陪她吹笛子了。” 丫头:“……” 丫头:“王后宫里的柳姑娘来过了,说多做了两盘梨花糕,请公主尝尝,顺便请公主把另外一盘转送给徐老师。” 白鹿:“两盘一起拿去喂狗,算了,还是给小公主吃了吧。” 丫头:“……公主,那小公主能跟狗一样吗?” 白鹿:“还有什么人要见徐老师,通通都给我轰走。” 丫头:“还有李将军家的二公子……” 白鹿:“什么!连男的都要找他!” 丫头:“不不不,二公子是来还那天借了小公主的风筝的。” 白鹿:“哦~那你去把风筝拿回来吧。” 丫头:“……”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上古绝恋之尽余欢》正文 第九章:翩然惊鸿入梦来(1) 徐无名的到来让白鹿渐渐忘记的孤独,春可酿酒、夏可采荷、秋可赏菊、冬可踏雪。她差点就要忘记,她原本就是一个死了夫君的寡妇。 白民城内渐渐就有了些不好听的闲话,白鹿向来就是二皮脸一个,俗世名声,她又何曾在乎过?可是,她这样想,并不代表所有人都这样想。 譬如这段故事中的另一个主角:徐无名。 小暑时分的夜风,最是凉爽。白鹿向来最爱的,就是在这个时候爬上屋顶喝酒。清风徐来,扬起她乌黑的头发和臂弯里的雪白轻纱,一切一切,好像从未改变过。 她嘬一口青梅酒,嘴角浮起浅浅的笑, “从前我夫君还在时,就最喜欢同我在屋顶上喝酒,就着冷月残风,别有一番滋味。”偏过头来问他,“那般滋味,你可懂得?” 身旁的人望着她顿了顿,没有答话。她便又自顾自的继续着, “自他离开我之后,我常常一个人爬到屋顶上喝酒,看着夜空中的一弯残月,想和人说说话,一回头,却发现身旁空无一人。那样寂寥的日子,我过了好些年……”她轻轻笑出声,醉声道,“说来也真是奇怪,自从你进了王宫后,那种孤独的感觉好像,渐渐的淡忘了……” 风吹过,靠在肩头的女子已然熟睡了。尚且清醒着的人,却睡不着了…… 海棠败了,荷花却又开了。 谷谷坐在凉亭里喝茶,看着池塘里采莲采得欢快的夕儿,嘴角勾起浅浅的笑。今日进宫的公玉彩云现下正陪着白鹿在凉亭里喝茶。 公玉彩云:“这样大的太阳,你纵着夕儿去采莲,也不怕把她雪白的皮肤晒黑了。” 白鹿:“且让她玩着罢,我小时候可比她贪玩多了,一个夏天下来,整个人啊黑得像个煤球似的,如今可不也都白回来了。夕儿打小就没有父亲,我也就只有通过这个方式,让她学会依靠自己。” 公玉彩云没有再接话,而是默默跟随着白鹿的目光,落在荷池畔的灰色身影上,若非他带着个面具,走路又有些跛脚,公玉彩云差点就要把他当成是卫影了,虽然徐无名进宫也有莫约一年了,可她却总是将他错认成卫影。 她尚且如此,白鹿必将更甚。可卫影早就死了,若那个徐无名真是卫影,为何将妻儿抛弃几年都不曾回来?若他真是卫影,为何不同白鹿相认。 那个像卫影的徐无名必定不是卫影,卫影舍不得白鹿难过。 “小暑品茶,少了绿豆糕怎么行。”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是那把沉沉的好嗓子,穿着一袭白衣,风姿绰约立在凉亭外。相柳挑了个靠白鹿近些的凳子坐下,将提在手中多时的绿豆糕搁到石桌上。 白鹿抬眼瞧了一眼,捆油纸的麻草已经衰了,油纸上四个鲜红的纂刻小字:小暑安喜。 尽管如今入白民的相柳只是相柳,经管他是白民玉公主白鹿心肝肉夕儿小公主的干爹,在白民,他依旧是不怎么招人待见。因为,他始终是共工之臣相柳,是一直以来让白民同沃野都不得安宁的九头怪大魔头。 相柳一落座,公玉彩云就极力的绷着笑,起身同白鹿告辞:“今日出来得也有些久了,怕四姑娘找呢。” 白鹿自是心领神会,“你且先回去罢,小四年幼,自然是离不得娘亲的。” 相柳一手托着腮,指甲扣着茶杯听白鹿同公玉彩云二人说话。待得公玉彩云走了,他方才偏过头来瞧着白鹿,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我瞧着她那件衣裳的颜色倒是不错,我想你也应当多穿些颜色亮丽的衣裳,整天穿着这一身素衣,也将你从前贪玩的性子累得沉稳了。” 白鹿呡了一口茶,嘴角依旧是浅浅的笑:“你倒是心大,她见着你心烦,你却还一个劲儿的瞅上人家衣服颜色了。” 相柳笑道:“管他人做什么,我相柳又何曾在乎过世人的眼光了。”顿了顿,握住白鹿搁在石桌上的手,一字一句缓缓道:“我在乎的,从来都不过你一人。” 这样的话,相柳前前后后说了不差六年了。可终究还是暖不了那个白衣绿裙的姑娘。她的心早已波澜不起。荷塘边处投来一处隐忍的目光,白鹿略略瞟了一眼,将手抽了出来,继续埋头喝茶。 相柳随着光影望去,目光定格在荷塘边处那个挺拔的身影上,嘴角不觉勾起一抹苦笑:“你这辈子果真是着了那个人的魔了。可是,你应当知道,那个人他已经死了多年了。” 白鹿喝茶的姿势顿了顿,“我知道。” 青瓷的茶杯搁在石桌上,嗒一声响。白鹿她今天却是有些恼了。 相柳见状也不言语,依旧是一副寡淡的神情自顾自的拆着那包绿豆糕。捡了一块梨花样式的递到白鹿面前,依旧是淡淡的道: “原是我不好,说了让你不顺心的话。你生我的气不要紧,要是白白糟蹋了青娘的一番手艺就不好了。” 白鹿虽心里颇有些不悦,但面上还是端着番宽容大度的架子的,接过绿豆糕便自顾自的吃了起来,也不言语。就这样,直到把那包绿豆糕吃完。 日落西山,夕儿却还在藕花深处流连忘返,不亦乐乎。相柳起身告辞:“军营里还有些事情要处理,就不等夕儿了。待她玩够了,记得告诉她有空来北荒陪陪我。没有她的日子,寂寞得很呢。” 世人都说,相柳是一个冷血的九头怪,从头冷到脚,原来就算全身冰凉的人,他也是会寂寞的。 白鹿点点头:“好。快走罢。” 白鹿起身送相柳于凉亭外,临行前,相柳折回来问她:“你不会喜欢他的,对吗?” 白鹿答:“那是自然。这一生,我只会有一个爱人,他七年前已经死了。” 相柳的嘴角勾起一个寡淡的笑,他说:“如此便好。” 相柳走了许久,白鹿依旧站在原地,望着荷塘边处那个挺拔的身影,夕阳西下,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风迷了眼睛,眼框子里有些湿了。 她呆呆立在原地,喃喃道:“我不会喜欢你的,对吗?”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上古绝恋之尽余欢》正文 第十章:翩然惊鸿入梦来(2) 三月三,梨花开满山。漫山的雪白,亦是漫山的芬芳。白鹿忽记起彼时三生石旁,梨花树下,卫影一身玄衣,眼带笑意。他款款的立在那里,像是从画里面走出来的人。彼时她曾想:到底要怎样的女子才配得上做他的妻子呢。 果真,她可真的是个运气好的不得了的人。 勾皇后母家的小妹进宫了,唤作韶梨的,今年将将十八,倒是个可爱得不得了的女孩子。安置好夕儿午睡,白鹿换了身淡青色的衣裳前往听音阁赴勾皇后的约去听戏。 演的是伏羲女娲相识相恋的故事,可惜的是扮演女娲的是个二十来岁的妇人,纵是声情并茂,可终究是年纪摆在那里,少了女娲少女时该有的灵动,难免令人惋惜。 席上却响起个分外清脆的声音,“韶梨年幼时贪玩,倒也跟着东荒有名的戏子学过几年。今日演的这出《伏羲女娲情》倒是韶梨幼时演得最好的,若是各位姐姐不嫌弃,就让韶梨为各位姐姐唱上一段如何。” 皇后病了多时,今得见小妹,难得的高兴,“在家中时我倒是常见你闹惯了的,就是不知道各位夫人愿意不愿意看你闹呢。” 众妇皆笑不语,唯白鹿开口笑道:“那今日我们可是有眼福了。” 只见那韶梨躬身行了行礼,落落大方道:“那韶梨就献丑了,只是……听音阁那位扮演伏羲的郎君不够英俊,韶梨自是不愿意同他谈情说爱的。” 到底是未出阁的小女儿家,说出些话来惹得众妇皆笑,如此直白,倒也可爱。一旁的公玉彩云打趣道:“那公主可仔细瞧瞧,这听音阁可还有其他什么英俊的男子,直接拉上台去,同公主谈情说爱去。” 公玉彩云说完,又引起一众笑声,倒是热闹。那韶梨倒也真将公玉彩云的玩笑话当真,果真仔仔细细的将听音阁的男子瞧了个便,目光最终定格在自门外而来给白鹿送外衣的徐无名的身上,指着他笑道:“我看这位郎君倒是使得。” 皇后立马掩了笑意,声音却还是十分的温柔:“当真是胡闹了,徐老师可是玉公主女儿的老师,德高望重,岂是能陪你这样的小女儿家胡闹的。” 韶梨拉着皇后的袖子撒娇,“梨儿不依,姐姐尚且不曾问过徐郎君的意思,怎的就知他不肯陪我这样的小女儿胡闹呢。” 皇后宠爱妹妹,终是朝徐无名开了口,“韶梨乃是我唯一的亲妹妹,我素日疼爱她,竟惯得她这般胡闹的性子,倒让徐老师见笑了。”皇后做得谦虚,音色里却满是宠溺,“东荒宫变,我远嫁在外,亏得韶梨照顾母亲,打理家事。倒也是难为了她,这般年纪却要受这般得苦。韶梨自小便爱戏乐,听说徐老师在音律上的造诣也是登峰造极,不如今日同小妹切磋切磋,指点指点小妹自然是最好的。” 皇后话说得极好,姿态放得这般底,倒是无法让人开口拒绝。徐无名瞧了瞧白鹿的眼色,只带着些笑意。略略思索后,拱手温和道:“无名之幸。” 戏台之上,鼓锣响起,女娲着苗疆服饰,赤脚跳舞出场,脚踝处的银铃铛随着舞步的变换泠泠作响,十六岁的女娲,见着心爱的伏羲,眉目含情,巧笑灵动,像极了当年的白鹿。 戏台之下鼓掌连连,众人皆是道好。白鹿亦同着鼓掌,笑着,眼角却浸出些泪来……戏毕,众妇皆拜别皇后离去,白鹿亦是起身离去,出了听音阁,徐无名紧紧跟来,将手中的外衣给白鹿披上,温和的道:“早春春寒,公主也要仔细着身子。”白鹿嘴角堆出些笑,却抬手拂了外衣,淡淡道:“不必。”随即吩咐一旁的丫头,“龙将军可是今日要去北荒?前些日子柳相公让做的春衣已经做好了,你带去龙将军的府邸,让他顺路捎给柳相公吧。”丫头应答了声“是。”忙赶回玉烟宫取衣裳了。徐无名依旧给白鹿披上外衣,却不曾想她却恼了,扯了外衣来扔在地上,冷冷道:“你有什么资格管我?”随即转身离去,迷离春雨中,唯留徐无名一人附身拾起衣裳,喃喃道:“我记得,你从前最爱穿这件衣裳。” 五月榴花红,转眼韶梨就已入宫两月,五月初六,是她的生辰。苏白平疼爱勾氏,对这韶梨自然是爱屋及乌,原本就是个女娃娃的生辰,也不算多大个事,但苏白平还是在醉清风设了宴,给韶梨庆生,也算是给足了皇后的面子。 醉清风乃是一栋楼的名字,楼共九层,傲立于白民王宫。顶楼藏着数万坛的好酒,清风徐来,香飘满城,醉清风之名故此得来。 席间一身紫色衣裙,美丽非常的韶梨起身向苏白平勾氏敬酒:“韶梨多谢姐姐姐夫为韶梨庆生,韶梨斗胆,向姐夫求个恩典。” 苏白平亦觉有趣,笑道:“你这小女儿倒是有趣,有什么愿望便讲出来,寿者为大,我必定应允。” “东荒女子十九岁成年,今日便是韶梨十九岁生辰,韶梨有一心爱之人,望姐夫成全韶梨痴心。” 苏白平大喜,不曾想这小小女子竟有如此胆色,敢当众求取姻缘,颇有几分白鹿幼时的脾气性子,倒是对这小女子多了几分看重,遂笑道:“只要是我白民中人,尚未娶妻,姐夫必定替你做主。” 韶梨笑了笑,亭亭环视了一周,目光定格在一张紫檀木桌上,朗声道:“小妹爱慕之人,则是这位徐郎君。” 哐当一声,纤长指间的碧瓷杯滑落摔得稀碎。 苏白平变了脸色,瞧着席间面色不怎么好的徐无名痴痴楞了几秒,躬身去拾那跟前的碧瓷碎片。又转眼瞧白鹿,倒是没有什么情绪。韶梨察觉此刻殿内气氛尴尬,苏白平似乎也没有要表态的意思,心中便立时慌了起来,生怕误了这桩姻缘。 “姐夫说过,会替韶梨做主。如今我瞧着姐夫神色犹豫,可是徐郎君已有家室?韶梨乃是真心爱慕徐郎君,即便只是做个小小侍妾,韶梨也甘愿。” “梨儿,莫失了分寸。”勾氏忙出来打圆场,斟了酒来端给苏白平,面上堆出些笑来,温和道:“夫君何不问问徐老师的意思?” 苏白平咳嗽几声,挡了勾氏的酒,为着照顾勾氏的面子,姑且还是只有走个过场问问:“那……徐老师的意思是……” 尚未等苏白平说完,白鹿将手中的碧瓷杯重重的搁在了木桌上,哒一声。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