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色狐尾》 第1章 不要看我家神君 五月下旬,时至小满,锦狸要产崽了。 南天门统领,夜明神君府邸,最近是异常的热闹,各路天神地仙往来不绝,临走时,必怀抱一只刚生下来的纯色狐狸。 天庭少情趣,最爱是萌宠。 夜明神君有个人尽皆知的怪癖,爱养些锦毛狐狸。放眼四海,锦狸何其多,可论谁家的锦狸毛色最亮,样态最憨,夜明当属第一。 一些常驻天庭的神仙都记得,当年有一位天赋极高的凡人,在短短五年内便修得仙身,飞升上天,惹得一时轰动。 仙界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天庭新增加的人口,在凌霄殿加冕受封之后,还要挨家挨户去拜访那些品阶比自己高的上仙,如果一上来品阶就很高,自然也会有很多品阶底的前来道贺。 当然,每年天庭招募的大批仙婢天兵,由于地位实在太低,这些也就免了。 神仙寿命,堪比日月,他们都是把年当成日子来过。这时间一旦廉价,打发起来也有些愁人,慢慢的,众仙发现新人来到时的相互拜访也是一种很有意思的消遣,便纷纷把这当做一件传统正事来做。 夜明刚上天,必然也得各种走访,就是在这拜访的过程中,好多人发现,这个叫夜明的新仙,上天时有三怪。 第一怪,是前面说过的,短短五年清修就位列仙班,过去几千年还是很少见的。且不说这凡胎如何难蜕,仙身如何难修,单说这飞升时讲究的机缘巧合,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说来就来的。 第二怪,怪的是夜明的刚上天时的表现。 天上生活,大多时间都是安稳的像一汪静水,每每有人登仙,这一汪静水就像被扔进了一粒石子,总要荡漾热闹好久,各位神仙们也都可以在其中找些乐子,于己于他,都是一件喜事。 可这回轮到夜明,众仙全然没感觉到他有半点高兴劲儿。 不管夜明是去拜访他的上司还是看望他的下属,嘴里讲出的那两句客套话,似是早前背好的,不带一点润色地就说出来了。夜明的礼数很是周全,没有什么不妥当,可旁人就是感觉别扭。 别扭了好久众仙才回味过来,夜明同他们讲话时,嘴里说的是一回事,可脸上的表情像是在做另一回事,活像是精神分裂。 天上的神仙毕竟悟过大道,看问题的时候也知道究其原因。 夜明修行不过短短五年,虽然身体上先行一步成了仙,心理上怕还是多少有些前尘羁绊,就像头次离开家去外面闯的少年,恋家是正常,落寞是正常,不开心自然也是正常。 这样一想,众仙也都释然了,只是闷在心口的一口气还未呼出来,左邻右舍上邻下舍,转身又全都睁大了眼睛看夜明抱着一群不知从哪里弄来的锦毛狐狸,一声不吭进了玉帝钦赐的府邸。 众仙正想凑近些瞧瞧,夜明转过身,不好意思地朝围观的神仙笑了笑,温柔地合上自家大门,将几百双困惑的眼睛全部挡在了外面。 于是刚刚解出第二道夜明为什么不开心这个难题的神仙们,又开始奔走相告,散播第三个难题: 夜明为啥养了这么多锦毛狐狸? 然而并没有人知道这是为什么,夜明除了例行的公事外,很少出门走动,空闲的时间都是在家里照顾他的狐狸,好奇的神仙们想与他亲近,顺便进他府上探索一番,也是没得什么途径。 其实看热闹的神仙们都在心里打着自己的小算盘,谁要是第一个解开这难题,谁就可以在每日早朝后的讨论会上出尽风头,于是每个人都对夜明格外留意,对夜明这个话题也格外敏感。 说到早朝,那些神仙们的第一个反应就是,无聊。 一些做了千遍万遍再没有什么可变的陈芝麻烂谷子一样的事情,每次早朝都要汇报一遍,偏偏玉帝要求还特别严格,每天的汇报内容不可以重复。 可玉帝的记性不太好,每次上朝的神仙又特别多,于是每人都准备了三篇稿子,每天轮着念,玉帝也没有发现。 说到早朝后的讨论会,神仙们的又一个反应就是,哎哎哎,那个谁,你有没有什么新鲜事啊。 说实话,早朝玉帝说了啥,同僚说了啥,其实是没有几个人关心的,这个早朝后的讨论会,才是每天生活的重点,它就像是一把刷子,将神仙们云彩们一样洁白单调的生活涂抹得丰富多彩。 这一天,又是早朝。 玉帝在黄金铸里白金镶边的龙椅上正襟危坐,大厅内的一众神仙也是个个表情严肃,腰杆挺直,并没有人承认自己早已魂飞九天外。 等到气氛刚刚好,玉帝清了清嗓子:“众卿家,近日巡游仙官有报,说是天界极东大泽处出现异象,海面翻涌,水位上升,可有哪位精通星象占卜的仙家知晓这其中原因?” 那些神游九天,脑子里装的全是夜明夜明,锦狸锦狸的仙家们,只隐隐约约听得见玉帝说了些东西,至于说的是什么,倒没有仙家愿意去深究。 只是玉帝每每发话,下面的人自应当积极响应,闹出些声响来证明他们正就玉帝提出的问题展开热烈讨论。 于是站在第一排的人向第二排扭头,第三排的人向第四排扭头,以此类推,凌霄殿内,人浪卷过,讨论声渐起。 只是这人浪卷到夜明身旁,很微妙地越过了,夜明像一根激流中的中流砥柱,直愣愣立在那里,做沉思状。 夜明在心里想了想,这天庭里的讨论果然和凡间不一样,凡间的讨论都是像吵架,这里竟然是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的模样。 旁人知道夜明听不见,虽然小声,讨论的内容却说得分外大胆: “哎,你可知道刚来的夜明神君?” “这个我晓得。。。。。。” “哎,你可知道夜明为什么养那么多锦毛狐狸?” “这个不晓得。。。。。。” “那你有消息了可得告诉我!” “你也是啊,有消息了可别忘了我!” “一定一定……” …… 玉帝坐在他那张龙椅上,很认真地掐着时间,约莫着半盏茶的时间已过,台下的神仙们也该讨论得差不多了,玉帝信心满满开始发问:“爱卿商议得如此投入,可探究出来什么没有?” 神仙们闻此各自站好,有胡子的捋胡子,没胡子的抠手指,抠过手指的接着蹭鞋底,台下一片支吾声:“这个……那个……那个……这个……” 这个那个,那个这个,就这样又过了半盏茶的时间。 玉帝的神色有些复杂,失望,惊讶,难过,轮番闪过后,终又归于面无表情:“半盏茶的时间实在太短,爱卿看不出个所以然也是正常,只是这守护六界安宁的担子,不能只在朝堂之上临时扛一扛,诸位堂下若是有空,也要花一花心思才是。” 既然玉帝给了这么个大梯子,众仙赶紧顺着往下爬:“玉帝说的极是……” 夜明第一次上朝堂就看到这么一出,心中暗笑:“讨论问题,果然是要各抒己见,喧哗出声,这般扭扭捏捏,肯定得不出什么有用的观点。” 猛然间,玉帝于众仙之中瞧见一崭新面孔,完全不同于他身边之人,这面孔嘴角含笑,暗暗摇头,一副心思澄明,胸有成竹的模样。 玉帝大喜,觉得这黑衣新仙必是高人,指着夜明问:“你,对东方大泽出现的异象,可有什么高见?” 走神的夜明被左边的仙友戳醒,抬头一看,玉帝正一脸慈祥,目光渴望。 这玉帝老儿必定是问了自己。 夜明赶紧往脑子里注了一股真气,这真气运行了一个大周天之后,果然不负众望,将原本空白的脑海刷得更加的白。 夜明抬手作揖,答得倒是语调刚正:“臣……不知……确实不知。” 玉帝一张老脸上,失望,惊讶,难过,隐隐约约,明灭可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章 突然生下小狐狸 虹锦还在肚子里的时候,能感觉出她母亲身上带着个小狐狸行动有多不方便。隔着层撑薄了的肚皮,对着太阳隐约可以看到母亲不停地用舌头顺着肚子上的毛,她想以此来掩饰内心躁动的恐惧和不安。 没有人想要自己的孩子生下来就被送人,虽然已经记不起孩子的爹是谁。 虹锦想着母亲大约会有些后悔。那日夜明赴完王母的生日宴,醉醺醺躺在床上,手上还沾染着喝剩的琼浆玉液。母亲闻到酒香,忍不住跑来舔了两口,可这一舔不要紧,母亲灵台开化了。 趁着别人睡着就去舔别人的手,好像是不应该的,不礼貌的,虽然本意是舔酒,可酒粘在手上,自己还是舔了别人的手…… 不光是纠结该不该舔手,母亲突然还意识到,自己是个狐狸,怀孕了,而肚子里的孩子生下来就会被送人,顿时惶恐了。 这孩子,是生还是不生? 母亲想了想身边的狐狸,都是咧着嘴,拧着眉,一个痛苦将崽子生下来,还没来得及回头看一眼,守在一旁的仙婢便将那崽子交予后面排队的仙人,抱走了。那情景,像极了苹果树上摘苹果,一摘一个准。 孩子可比苹果值钱的多! 那些个未开化的狐狸,孩子失了就失了,缓缓神又兴冲冲跑去吃食了。可母亲不一样,她晓得,那是骨肉。 自己和孩子,就像骨和肉,一定要连着,如果被人从中间生生拽开,会疼死人的。 母亲整天对着肚子叽叽:“孩子,你要乖,待着不要太闹,不然娘就会失去你了。” 一边说一边用爪子抚着肚子。 虹锦很听话的,直到夜明所有的狐狸都生产完,来讨宠物的仙人们全部走光,她还是很乖地待在娘的肚子里,不曾动弹一下。 结果就是母亲行动越来越不便,最后都快爬不动了。 母亲最终还是忍不住了,要生,她很生气。 虹锦很委屈:我能管着自己不乱动,可我管不住自己长个。 可能虹锦也沾了那琼浆的光,什么也不干,身子却长得格外迅猛。 西天王子夕炎踏着一朵火烧云气喘吁吁赶来的时候,夜明正和众仙婢围着虹锦的母亲。狐狸圈里就狐狸多,生过孩子的狐狸更是多,这等场景,仙婢们早已见惯,在他们眼里,这只狐狸除了肚子大了些,毛色黑了些,较于其他狐狸,并无什么两样。 夜明对狐狸生崽子这件事,说关心也不关心,说不关心也关心。一旦有小狐狸降生,夜明总是要亲眼看一看才会点头让排队等着领养的仙人将狐狸抱走,可夜明看过一眼后,再不会回过头来看第二眼。 可眼前的这只毛色纯黑的母狐狸,让他莫名紧张。 那身着战衣,头发梳的油亮规整的夕炎瞧见腹大如鼓的母亲,欣喜叫道:“我以为来的较晚,狐狸娃子都被分光了,不曾想竟还有一只!” 夜明回头看了看夕炎,没吭声。 玉帝和西天王多有不和,最近中天和西天两方局势愈发紧张,夜明和夕炎各侍其主,自然也没什么话可说。只是这夕炎是个活泼好动的主,向来中天西天四方天乱转,玉帝和他爹虽有仇,也不能全把心思搁在面上,所以这个夕炎也算来去自由。 如今他碰巧转悠到夜明的府上看锦狸,夜明也不能说不让他进。 话说被夕炎瞧见的这只狐狸,本想找个隐秘处将虹锦生下,然后悄悄养着,等养大了再放出来,那时候虹锦早已和老狐狸乱成一团,装模作样混日子就不会被认出来,再往后便什么事都没有了。 不料虹锦的母亲刚鬼鬼祟祟钻进花丛里准备生产,就被发现了,真是让人懊恼。 孩子提前出来是为早产,要是孩子一直拖着不生呢,大概是晚产吧。 晚产导致的直接后果是虹锦个头长得实在太大,母亲难受了半天也没将她生下。那只母狐狸哼哼了半天,围观的人也都跟着咬着牙难受。 好吧,生个小孩都被围观,虹锦的母亲自然知道这是件多么难以启齿的事,可自己在这里暗自害羞有个什么用,一圈的人都当自己是只狐狸而已,才不会顾忌生小孩的人的感受。 这些个不知害臊的愚蠢人类! 尤其是那个夜明,在一旁观了良久,见那只母狐狸确实辛苦,便渡了一口气过来。 神仙之气,果然效用非同一般,虹锦只感觉浑身舒爽,通体清明,只一瞬,便顺利见了天日。 第一口气涌进肺里,虹锦像是溺水者获救一样大口喘息,新生的感觉,这般妙不可言。 可还没待她将这世界看清楚,夕炎又在那里扯着嗓子喊:“老子运气真好,这狐狸娃子还是个杂毛!” 虹锦循着那声音看去,是个俊朗小子,果然是人不可貌相,虹锦不敢相信这粗犷不羁的声音竟是他发出的。 你才是杂毛!虹锦在心中愤愤然,不管你长得再怎样俊朗,这声杂毛都是要还给你的。 不过待长尾巴摇到眼前,虹锦心情豁然大好。怪不得那人喊她杂毛,原是她的尾巴分为了三色,红黄蓝,乍一看还挺漂亮。 这叫多彩,怎可称为杂毛。 一旁站着的夜明,眼睛微微有些发亮。 可被众人围着,虹锦自赏片刻后还是感觉不妥当,指不定他们哪个就要把自己抱走了,想到此,虹锦赶紧朝母亲怀里钻。 刚生完孩子,母亲很疲累,眼皮像是被棍子撑着,睁得很勉强,尽管如此,她还是紧紧护着虹锦,警惕地瞪着众人。 那西天王子很是心急,厚着颜奔过来便要扯虹锦的尾巴。掀起尾巴是要被人看见羞处的,这淫贼!虹锦拿出捍卫贞操的勇气,转身伸出藏在肉里的爪子,朝他狠挠过去。 虹锦只想着用爪子挠夕炎两下,他就会安静片刻,可这一下,声音实在是响亮,像是巴掌拍在脸上。 在场的所有人都呆住不动了,虹锦感觉奇怪,又看向母亲,母亲不可置信的表情似是在说,这妮子,八成又沾了夜明刚才那口仙气的光,刚生下来就能幻化成人了。 夜明愣了一愣。 母亲后来告诉虹锦,她变成人之后的样貌,真是精致:眼睛大,又不是单纯的大;脸颊润,又不是单纯的润;嘴巴小,又不是单纯的小……总之五官凑在一起的时候,匀称的像是画里的人儿,尤其是那道弯弯的浓眉,活泼又不失文静。 母亲讲这话的时候,稍微有些遗憾地停顿了一下:就是,表情有点呆。 夕炎被抽了一巴掌,依旧死性不改,还想用他那双脏手捏虹锦的脸,结果被夜明揪着衣角强行赶了出去。 他自然是不甘心的,站在门口不肯走,叫嚣着以后还会再来,抢了虹锦这只会变成仙女的锦毛狐狸。 夕炎的叫喊声渐远,直到确定他已经走掉了,夜明才缓缓松了口气,这个夕炎任由他拎着而没有还手,也是难得。 夕炎是西天王的儿子,人传有些玩世不恭,但是法力倒是不差的,二人要是真的切磋一下,夜明未必会讨到什么便宜。将夕炎扔出去的这份底气,也不过是源于,他是主,他是客。 夜明离开时给虹锦取了个名字,就叫虹锦。说是颜色如虹,皮毛似锦的意思。取名字是件非常隆重的事情,可夜明连眼都没眨一下,像是早早预备好的。 一旁的婢女看到,从来都是苦瓜脸的夜明,转身时破天荒笑了一笑。 虹锦。 其实虹锦有些不喜欢虹锦这个名号,她母亲也不喜欢。大概因为这名字是那个会把小狐狸送人的夜明起的。 虹锦生下来的当天夜里,四方天际卷起了厚厚的乌云,下界下起瓢泼大雨,天庭东边的那片洪荒大泽,汹涌的越发厉害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章 虹锦你就住着吧 自从虹锦出生,夜明一下子对养狐狸这件事失去了兴趣,将剩下的狐狸不管是好看的还是不怎么好看的通通都送了人。 夜明府的小丫鬟们以前都不怎么乐意整天伺候这些狐狸,经常抱怨着喂食铲粪耽搁了他们出去玩的时间,可是今日突然间就要和这些狐狸分开了,个个又都舍不得,哭哭啼啼给来讨仙宠的各路神君说着养狐狸的注意事项: 说老狐狸不好喂食,嘴巴比较挑,具体要参考夜明神君撰写的《锦狸饲养手册》;喝水要去瑶池取,早晨的最好;厕所要铺上木头沫沫,最好要沉香屑;撒欢遛弯要在午饭后,不得多于半个时辰…… 来要宠物的仙人们听得都很认真,生怕表现出来一点点的不耐烦让那些刁钻的丫鬟产生不信任的想法,然后一嗓子吼出去:这位仙君领养不够格,请您靠边站,下一位补上—— 因为他们心里清楚,这是夜明神君最后一波送狐狸崽了,以后都没有了,所以之前没有赶上的人,这次卯足了劲儿的讨好那些丫鬟饲养员。 虹锦抱着黑狐狸,站在门口看院子里热热闹闹的一群人,像是在逛菜市场。 家里突然多出来一个人,夜明还没来得及给她找间空房子,所以虹锦只得跟那个小竹青挤在一张床上迁就一晚。 一大早,虹锦听到夜明说要撤掉狐狸窝的时候,虹锦在领班小竹青的床榻上吓得瑟瑟发抖。小竹青安慰了许久,再三保证说夜明神君不会将她和她的娘亲送人,虹锦这才敢从被窝里爬出来到处走走。 夜明刚刚给她分了房间,这会儿那个领班小竹青正在给她收拾。其他的丫鬟都在外面忙活给自己负责的狐狸找下家,小竹青则优哉游哉,给虹锦搬花瓶柜橱布置内景。 小竹青暗自庆幸,她平时领班事情多,所以只带了一只纯黑的狐狸。如今这只狐狸生下了虹锦,神君竟然要清空狐狸窝。虽然有点奇怪,但还好,留下了自己手下的两只,不至于太伤心。 外面小丫鬟的低声哭泣声持续了大半天才陆陆续续消停,小竹青也理解他们,毕竟平日里相处多了,有了感情,这突然间狐狸没了,心里难免会显得空荡荡的。 房子收拾妥当了。小竹青对站在门口的虹锦招招手:“虹锦,快来看看喜不喜欢。” 虹锦往里面伸伸头,摸了摸怀里的黑狐狸,黑狐狸也探探头往里看了看,二人同时点了点头:“恩,好看,喜欢。” 夜明神君生活简单是出了名的,这次为虹锦收拾房间,几乎用掉了夜明府上一半的奢侈品。 可见神君对这只小狐狸看得很重。小竹青是个聪明的丫头,神君的一举一动她都瞧得明白。 不过凌空安排过她,看得破但不要说破,只管按着神君的心意,悄悄把事情办妥了,神君自然会记得你的好。 小竹青一直都记得这话。 凌空是夜明的副将,在府上地位仅次于夜明,二人时常一起带兵执行任务,关系非常要好。 小竹青想起凌空的样子,脸上不自觉腾起红晕,看到虹锦在一旁盯着她看,小竹青赶紧甩甩头,让虹锦进来。 小竹青缠着糊糊涂涂的虹锦,将她领到床榻边,安排道:“虹锦,这里以后就是你的房间,缺什么或者想要什么,就来找我要。” 怀里的黑狐狸迫不及待钻出来跳到床上,脸贴着柔软的褥子到处蹭。 黑狐狸一直住在狐狸窝中,和别的那些素质低下,只知道吃了就不饿,撑了上厕所的傻狐狸挤在一起,还没睡过这么舒服的地方。 小竹青抚了抚黑狐狸的后背,安排它老实一点,不要一激动把被子咬坏了。黑狐狸果然乖了很多。 她手下的这只黑狐狸脾气非常不好。当初夜明将他们这一大群还是崽子的小狐狸领回来的时候,丫鬟们各自抱走了一只,只有这一只因为太黑,而且极其凶猛,龇着牙在原地转圈不让人靠近。 所以夜明把这个最难搞的狐狸给了领班。养了这么久,黑狐狸已经完全适应了小竹青,所有人中她只听小竹青的话。 时间过得好快,这只暴躁黑狐狸竟然都当娘了。 小竹青还有些别的事,起身想走,却被虹锦拉住了。这只小狐狸可能还有些紧张,小竹青就决定在陪她说说话。 “你是仙女?”虹锦问她,两只大眼睛水灵的像是淋过瑶池水。 小竹青笑道:“怎么说呢,现在算是吧。” 说着搬了个凳子坐过来,开始给虹锦将她是如何来到这夜明府的。黑狐狸也慌忙凑过来,竖着两只耳朵听。 很久很久以前,小竹青没有名字,她是御花园一片紫竹中很平常的一棵。 那个时候,她还是一颗未露出地面的小笋子,跟她哥哥长在一起,只是她实在是太小了,哥哥并未发觉身边还有一个妹妹。 日子过了很久,她的哥哥遇到了天劫,头顶开花,奄奄一息。这时候,有一对去仙草埔采摘果实的仙女经过,看到哥哥快要死了,遂动了恻隐之心,拿了一颗泣泪仙草的泪珠放在了她哥哥身下。 泣泪仙草,是仙草埔很珍贵的一味仙药。每日的清晨,泣泪仙草会在叶子之间凝出一滴像泪珠的水晶石。汲取了天地精华的水晶石,凡人服之,延年益寿,神妖服之,增进修为。 于是她的哥哥用了半颗泪珠便好了。 哥哥历劫之后,一直对那颗救他性命的仙草念念不忘,于是在一天夜里,偷偷去了仙草埔,寻着气息,找到了那株小小的仙草。 哥哥回来的时候,经过原来生长的地方,看了看,便揣着那株泣泪仙草偷偷下界了。 小竹青探出头的一刹那刚好看到哥哥拿着仙草离开。于是她知道,哥哥动了凡心。 小竹青花了一年的时间,利用剩下的半颗泪珠,也化成了人,就在她想偷偷去找哥哥的时候,被守在南天门的凌空发现了。 偷偷下界,对他们这些小小的精灵来说,是死罪,凌空看他不懂事,便饶了她。后来又见他没地方去,便领着她回了夜明府…… “然后,就一直到现在。”小竹青讲完了故事,拍拍手,爽快地结了个尾。虹锦和黑狐狸还没缓过神,故事就讲完了。 虹锦还想知道下面的事,追问道:“那你找到你哥哥没有。” 小竹青叹了口气,故作释然道:“凌空告诉我,哥哥和嫂嫂在下界过得很好,虽然经历了一些波折,但结局还是很圆满的。他走的时候并不知道我的存在,所以,我也不去打扰他们了。” “哦……”虹锦显然对这个结果不是太满意,稍显失落。 小竹青笑着刮了刮她的鼻子,笑道:“哎呀,现在我成了夜明府的领班,有了仙籍,也走不掉啦。有缘总会再见,不是吗。” 虹锦只好跟着点点头。黑狐狸还沉浸在刚才的故事情节里出神。 “小竹青……”夜明在门外叫她。 小竹青赶紧站起来,整整衣服,对虹锦道:“快,夜明神君回来啦,我先走了哦。” “神君,如果没事我先走了。”是凌空的声音。 小竹青听到凌空在讲话,转过头冲虹锦挤挤眼,一脸幸福:“哈哈,凌空也在。” “小竹青你喜欢凌空哦!”虹锦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冲黑狐狸笑了笑,像是发现了什么秘密。 小竹青把食指挡在唇边,做了个别说话的动作,一脸期待出门了。 夜明进门,看了看屋子的装饰,很满意。这个小竹青,不愧和他的副将有一腿,办事什么的总是很会抓夜明的心思。 黑狐狸一见夜明来了,哼了一声滚到床里边。夜明这个苦瓜脸,外表冷漠,还会将狐狸崽子送人,黑狐狸一直讨厌他。 “房间还喜欢?”夜明转着身子看了一圈问虹锦。 这个问题刚才小竹青已经问过了,虹锦嗯了一声。 “有什么缺的或者想要什么,只管和小竹青说,她会尽量给你办妥的。” “嗯。”虹锦有些想笑,这句话刚才小竹青也说过了,可是一抬头,看见夜明面无表情,虹锦抽抽嘴角,忍住了。 “那个……那些狐狸就这么送了人,怪可惜的。”虹锦揪着衣服角,大胆问了一句。 “可惜?”夜明笑了笑,“狐狸未开化,什么都不懂,与其挤在我这个小小的狐狸圈中,还不如送给其他疼爱他们的仙家,到时候过得自然会比在我这里好。” 黑狐狸扭扭头,睨了夜明一眼,又扭了回去。 夜明倒也不在意。这只黑狐狸,给他生下了虹锦,感谢他夜明还来不及,当然也不会介意她一两个鄙视的眼神。 “既然无事,我就先走了,你们在这里好生歇息,想出去玩的话也可以,不得越过府门前的小广场。”夜明安排了一句,便离开了。 黑狐狸见夜明走了,转过身冲虹锦叽叽了两声,虹锦仔细一听,原来是娘亲饿了。 虹锦抱起黑狐狸,找了好一会儿才找到形同虚设的厨房。 为什么形同虚设,因为里面的锅碗瓢盆都很干净,连个瓜果蔬菜都没有。 夜府上的人,就连丫鬟都修为有成,所以他们不需要吃饭。其实吃吃也可以,就是懒得做。 虹锦和黑狐狸在厨房悉悉索索找了好久,一颗米粒都没找到。 下了一会儿决心,他们去找了夜明。 夜明正在房间里写文书,门都没关。有时候人来人往的,敲门太麻烦,于是夜明索性不在关门。 “夜明!”虹锦揉揉肚子,不情愿的叫住他。“我有点饿了,我不想再吃你给狐狸吃的那些饲料了。” 说是饲料,当然也不是扑通的杂粮麦糠。夜明给狐狸吃的饲料,是北极雪藕加上南极青稞磨成的小颗粒,连平常的小仙官都吃不到。 只是,眼前的虹锦再像以前那样端着个瓷盆吃饲料,肯定也不好看。 夜明想了一想,有了主意:“你们先回房稍等一下,我去去就回。”于是放下笔,出了大门,去了天庭食神的府邸。 虹锦回到房间里,百无聊赖问黑狐狸:“你说夜明去了哪里?” 黑狐狸摇摇头,叽叽道:“我也不知道”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章 神君再给点琼浆 三重天上,日光盈盈,太阳的光辉被祥云打散了,氤氲地正合适,少一分黯淡,多一分耀眼。 夜明府外有一处景致,三块大石围着一株红枫,枫树枝叶茂密,挡得很大一块树荫,夜明时常坐在石头上百~万\小!说阅典。虹锦看这里挺有意思,便也跟着出来了。 只是夜明没有先理她,虹锦兀自坐了一会儿,没话找话。 虽然都在这里住了好几天了,可是单独和夜明在一起,虹锦还是有点怯怯的。怎么说呢,夜明待虹锦还是很好的,可是亲近中又透着些许凉薄,很轻很轻,虹锦却能敏锐察觉到。 “我怎会没有爹呢?”虹锦抱着膝盖蹲在一旁,仰着头问正百~万\小!说的夜明。她要是不主动说话,夜明也不会先开口。 “你想有个爹?”夜明转过头问她。 “恩。” “公狐狸毛太糙,本就不属锦狸的范畴。你们锦狸,全是母的,不,是女的,节气到了,便自行怀胎,自行分娩。”夜明随手翻着一页书,给虹锦解释道。 虹锦想不到锦狸一族还有如此神奇的特点,还想知道更多,便又往夜明身边凑了凑。 “你又为什么不把我交予那西天王子带走,你不怕他回来捣乱?”虹锦再问。丫鬟们都说,西天的那个泼皮家伙不好惹,可是今天在虹锦面前却没有撒泼,不过虹锦还是遥遥有点担心。 毕竟有些事情,是表面上过去了,实则正在酝酿风云。 也不知这句话触到了他哪根不该触的神经,夜明唰的把书合上,变了脸色,语气冷风嗖嗖:“你想去?你想让我把你送给那个夕炎?你可知道,可知道,我等你等了……” 这咆哮让人猝不及防,虹锦看着夜明伸出的手指都有些抖。 虹锦一时下不来台阶,撇着嘴白了夜明一眼,离身找母亲去了。 这人果然是个坏心肠,才回答了两个问题就失了耐性。 夜明看她走了,随手将书扔在一旁,再无心思去翻上半页。 怪不得凡提到夜明,无论何事,母亲只是瞪眼龇牙,面露凶光,叽叽着低吼:“那家伙要是敢抢我闺女……” 虹锦摇头感叹,要是他真把我抢了去,你又能怎么样。 他这样凶! 如今虹锦不用再住之前的那个狐狸窝,可娘亲也还是一只狐狸,虽说走路的时候,娘亲四条腿比虹锦两条腿走得还快,吃饭的时候人和狐狸也都是一张嘴在吃,娘亲也并没有少吃多少,但虹锦还是感觉,能做人就不当狐狸,能站着就不应该让娘亲爬着。 所以得找个机会再向夜明讨些仙露,好让娘亲也变成人。 好想知道娘亲变成人是什么样子。 有件事想来也蹊跷,那几滴琼浆,那一口仙气,虹锦为何受的这般灵验,连修炼都省去直接变了人。可她母亲,仅仅是开化了而已,连话都讲不利索,激动起来叽叽两声,也只有虹锦能听懂。 虹锦回到房中,母狐狸正用前爪扒着柜橱的抽屉找东西吃。 “娘亲,你又在吃,吃得太多会长胖,到时候我抱着你会嫌沉的。”虹锦走到床边坐下,两手托腮,思考着如何向夜明开口。 母狐狸丢下手里的水晶糕,慢悠悠窜上床沿,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将脑袋搁在爪子上:“就吃一点点,不碍事,娘亲辛辛苦苦将你生下,怎可以抱两下就嫌沉呢。” 虹锦想起之前母亲带着她的时候,整天提心吊胆,躲躲藏藏,忍不住笑:“是啊,娘亲将我生下来真是够难的,要不是夜明那一口仙气……” 听到虹锦提到夜明,还是一腔充满感激之情的口气,母狐狸猛然撑起四肢,一双狐狸眼赌气瞪着虹锦:“我当初带着你那样艰难,还不是夜明给逼得,要不是害怕他将你送了人,我怎么会狼狈到那种程度。” 虹锦看娘亲真的生气了,连忙改口:“就是就是,那个夜明真是过分,刚刚我问了他两个问题他就不耐烦了。他当初那样对我们,我们要他补偿!” 母狐狸一听要补偿,原本怒成直线的眼立马弯成月牙,闪着期待的光彩:“对,要他补偿,那……你说该要他如何补偿?” 虹锦接着她的话:“逼他再给些仙露,或者仙气也行,让你也变成人!” 母狐狸一听又开始垂头丧气:“他是个坏人,怎么可能给我嘛,我可不要去求他。” 虹锦攒了一口士气,抱起母亲:“不给不行,我们去逼他补偿……” 虹锦抱着母亲去找夜明的时候,他正在府院里耍一柄青锋宝剑。 那宝剑没什么奇特,可被夜明拿在手里,像是发了光,舞在空中竟有幻影。夜明墨黑色的长衫,随着剑势翻滚飞扬,虹锦只觉得,身旁的背景通通变得模糊了,唯夜明颀长挺拔的身形在当中越发清晰。 一时间,蜜蜂停鸣,蝴蝶止舞,全随着虹锦窥着夜明。 虹锦顷刻间就忘记了自己是来做什么的。 母亲看闺女失了神,一爪子将虹锦拍醒了:“他耍得这样别扭,你为何还紧盯着看,竟然还流了口水,真是没有出息。” 虹锦忍不住叹了口气,母亲连审美都这样迟钝,化不成人怕也是情有可原。 虹锦擦了擦嘴角,又往前走了两步。 夜明听到响声,停了动作,虹锦还没看明白,那青锋就被他隐去不见了踪迹。 院子里刚被抢了风头的花草摆设,此刻又重新变得活泛生动,蜂又鸣了,蝶又舞了。 “夜明……神君!”虹锦满脸微笑走上前,之前存下的底气莫名其妙就没了。“你,你可还有琼浆玉液剩下,不妨赐予我几滴,好让我母亲蜕成人身,我也不用整天抱着她了。” 母亲在虹锦怀里扭了扭,别过头不吭声,很是拘束。要不是路上虹锦说忍一时风平浪静,一切等先得了便宜再说,她才不要来这里看人脸色。 夜明变出个帕子擦着手心,并不看她:“万物修行问道,都要守着规矩,循序渐进,妄图一步登天,你想不得善果?” 虹锦见他不乐意帮忙,又追问:“前些天你那些恩泽撒得那样随意,现在倒不行了么?” “那不是恩泽,是你们命里该有的机遇,若是没有我,你们还会从别的地方得到。再者,你母亲实在是愚钝,资质不好,再多琼浆都是无用的。” 夜明一字一顿讲起道理时是严肃着脸的,可在虹锦听来却不像是正经话,倒像是言辞恳切的戏谑。 母狐狸龇牙咧嘴,作势要窜起。 “你……”虹锦使劲按着怀里炸了毛的母亲,你了半天没有你出个所以然,无奈脑子一片空白,口中无言以对,只得不甘心地作罢。 夜明转身,继续练他的青锋宝剑,一招一式,又开始招蜂引蝶,拈花惹草。 被无视的母狐狸耷拉着头,黯然神伤。 虹锦摸了摸她的头,轻声安慰:“我娘才不笨,我娘最聪明,我能变成人,娘亲有一天也会变成人。” 闺女都这样说了,母狐狸的头终于勾得不那么低了。 虹锦朝舞剑的夜明望了一眼,只望了一眼后又赶紧挪开视线,要是夜明练到尽兴处来个人剑合一,自己恐怕又要迈不开步子了。 此地不宜久留,久留必然回头。 虹锦换了个胳膊将怀里的娘亲抱了抱,小跑着走掉了。 说好的逼迫他补偿呢? 逼迫呢? 斯文扫地,斯文扫地,斯文不光扫了庭院的地,还扫了外面的大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章 夕炎也不是太坏 伤心,莫名伤心。 忘了自己之前是谁,也忘了为什么要到这里,虹锦感觉自己像一艘漂在无尽海洋上的小船,忘了来处,不知归处,茫然之际,一场风暴加着雷雨劈头而至。 泪水从眼角滑落,空荡荡的悲哀,没有源头。 正值夜半,灯火昏黄,窗外,树影筛月。 虹锦拉着被角缩在靠墙的床边,低低啜泣,怀里的狐狸全然不知,睡的正香。 夜明立在床头,伸出的手悬在虹锦额上,踌躇不前,站着的人儿,细语如丝:“你是不是害怕了……” 床上的人接上的他的话,委屈地喃喃,恍若梦魇:“你怎么可以丢下我,那么久都不回来……” 夜明俯下身子,看着虹锦垂泪的眼,换走温柔的声调,有些任性地争辩:“你应该等我的,哪怕再坚持那么一下,就那么一下!” 灯光异样,像是被人挡了,虹锦隐隐睁开眼,刚好和幽怨的夜明四目相对,那么一瞬间,相对无言。 “啊——”虹锦吓的尖叫,樱桃小嘴咧得老大,反应了一会儿后,一边往后挪着身子一边用被子蒙头。 母狐狸惊得腾地蹦起半人高,闭着困到睁不开的眼,只管蹬着四爪防御性地乱抓乱挠。 虹锦探出头,一把将她拎过来,塞到身前的被子里,再次扯着被子往头上蒙。 母狐狸挣了一会儿,又呼呼睡了。 梦里沉闷压抑的情绪一扫而光,惶恐和不安将虹锦从心脏到皮肤里里外外涤荡了一遍,她又成了夜明府上刚刚出生的小狐狸,那个白天还刚和养殖户吵了一架的小狐狸。 虹锦拿被子挡着,看不见夜明,只感觉他后退了几步,轻飘飘的说了句:“怎么变成了个胆小鬼。” 虹锦将被子扒开,紧皱的眉头昭示着心有余悸:“你……虽说……虽说这房子是你给的,床也是你给的,可……你也不能一声不吭,想来就来吧!” 夜明挑起眉看着虹锦,指了指身边一圈的家具物什问:“既然你说这房子是我给的,床也是我给的,那你再说说,我为何不能一声不吭想进就进呢?” 虹锦挺了挺胸脯:“因为……因为我住在这里,而且……而且现在是半夜,我和娘亲正在睡觉!” 夜明竟然噗嗤笑了,好像丝毫没有觉得虹锦的这个理由有哪里可值得认同的。 虹锦通红着小脸还想辩驳,被夜明抢过一步:“别忘了,不光这里的一切都是我府上的,你娘也是我府上豢养的,你既然是你娘亲生的,自然也要归我。” 虹锦突然又想哭。 夜明摇摇头,装模作样叹了口气走了。 房里的蜡烛熄了,门也被夜明轻轻带上,吱呀一声后,夜色又重新装满眼帘,万籁俱寂。 虹锦抱着娘亲,一夜未眠。 夜明为什么半夜跑到这里? 原因不明。 第二天早上,服侍早饭的仙婢有些奇怪,往常赶上饭时,那只可爱的小狐狸总是早早抱着一只黑黑的狐狸来这里等吃饭,今天怎么迟迟不见人呢。 搁以前,神君是不吃早饭的,自从见到那只刚降生的小狐狸跑到空荡荡的形同摆设的厨房找吃的,找了半天找不见饿得眼泪汪汪,夜明就吩咐身边的丫头,去寻些可以吃的食材,他又亲自去向厨神那里讨了一本食谱,让给虹锦他们做饭吃。 难得一向寡淡的神君有此雅兴,仙婢们每天也都欢快地摆弄些有意思的东西来吃。 可是今天…… 夜明知道仙婢们左顾右盼在寻谁,吩咐了一声:“别等虹锦了,她今天兴许不来了。” “谁说我不来了!” 夜明话音刚落,虹锦胳膊窝里夹着黑狐狸,地板剁得嗒嗒响,势汹汹踏着大步来了。 夜明无动于衷,夹起一块桂花小饼放在嘴里。 虹锦又上前几步,夺过夜明手里的筷子,重重放在桌上:“你……昨天你……” 夜明捡起筷子,又夹起一块玫瑰小饼放进嘴里,慢悠悠嚼完:“我……我什么我?” 黑狐狸从胳膊下钻出来,又爬到虹锦肩膀上,将两只前爪提在腰间,发音不准地质问道:“你……昨天你……” 夜明再夹起一块芙蓉小饼,再慢悠悠嚼完:“问你俩呢,我?我什么我?” 虹锦看着盘子里所剩无几的几块饼,如果再问,他肯定又要夹一块来吃,突然心痛。 好想朝盘子里吐些唾沫,那是我的,我吃不成,你也别吃。 “神君不好啦!”这剑拔弩张的关头,一个骑着仙鹤,手里捏着一支小皮鞭的小童慌张来报,“西天王子领着人正往这里赶,怕是要来闹啦!” 那只仙鹤刚刚收起翅膀就腿软瘫在地上,白眼一翻一翻。 虹锦心想,这小仙童大概是以为事情紧急,为了让仙鹤飞快点,他一定用鞭子抽了这只可怜的大鸟不止一两下。 虹锦想上前摸一摸那只精疲力竭的仙鹤,考虑了一下又退了回来。 她还要指望这冷酷的夜明护着呢,万一自己动啊动啊动啊的恼了他,他将自己送了那西天王子怕是大大的不好了。 早知道就不来这里跟他计较了,那屋子他想进就进,自己睡觉的时候他想看就看,总之他爱怎样就怎样好了。 可千万不要把我送给那个夕炎。 想想头一面见夕炎时的情景,看他剑眉含着恶意,星目透着凶光,再想想那家伙见到可爱的东西急不可耐的样子,虹锦到了他身边,没准会被他捏在手里□□。 想想都害怕。 母亲和她心意相通,也是极不情愿地吹着胡子消停了。 夜明倒不像是生了气,眉毛动了动,唤了一声:“走!”三人便消失在府院里。 小仙童在后面大叫:“神君小心些啊!” 可惜了剩下的那几个花饼子,虹锦半路还在想。 虹锦感觉刚刚自己像是被空气吃掉,然后又在百里之外被吐了出来,视觉恢复的时候,夜明正在前头带着她驾云。 他们在云海上飞,身后那片掩着夜明府的建筑群正渐渐远去。 三人已经出了南天门,正离了神仙经常出没的地方向神仙不经常出没的荒野里行进。 第一次飞得这样快,耳边风呼呼地吹着,山川大河在脚下仿佛放在毯子上一样被拽着向后闪过,软软的云彩撩在脸上,痒痒的。 虹锦正飞得开心,远远瞧见一行人正匆匆往这边赶来,看身形,冲在前头的是夕炎。 待与来人打了照面,虹锦躲在夜明后面,默默将母亲抱得更紧实了些,想着这阵势,夜明和那夕炎恐是要打架了。 “小狐狸!”谁知夕炎行至眼前,既没烦也没躁,眼睛眯成了桃花状,欢喜着叫她。夕炎此时未穿那身战衣,少了些英气,倒多了几分阳光。 他身后几人,像是家丁模样,竟不是想象中西天境的天兵神将。 虹锦有些气馁,身价像是徒然低了许多,似有似无哼了一声,算是应了。 “我本想找你玩来着,你怎的就来了?”夕炎全然不知,虹锦是来看他和夜明开仗的。 “找我玩?你不是来抢……我的?”虹锦有些错愕地抱着母亲往前站了站,松了一口气。 “我仔细想了想,你还是呆在夜明那里比较好,我父皇像是不同意我养宠物呢。”想到那日在夜明处的叫嚣,夕炎有些羞愧,红着脸搓着手冲夜明笑了笑:“我还可以去么,前几日似是太激动,有些不太礼貌。” 虹锦默默听他说,越听越开心。 这夕炎明显不是什么凶神恶煞嘛,说话这样温柔,还知道不好意思,哪像夜明,简直脸皮不能更厚。 她不想被别人抢了去往别处,夕炎便不抢她了;她在夜明府上,似乎也没有多少人稀罕她,这夕炎是唯一一个称她为“会变成仙女的小狐狸”的人,而这个唯一一个有些看重她的人,竟然说要去夜明府上了。 这夕炎真是善解人意。 虹锦想夜明府上房子那么多,来个人住一下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还是先将这等好事答应了为妙。 “当然可以,夜明乃一介神君,心胸想天河水一样宽广,自然是不会生气的。”虹锦抱着母亲,一手拉过夕炎,大摇大摆与夜明擦身而过。“走吧!” 夕炎有些受宠若惊,朝身后跟着的人挥挥手:“我既已至此,不要再送了,且回去复命吧。” 夜明一头雾水立在原处,眼睁睁看眼前的一群人散作两拨,一东一西各自走了。 他这个主人,竟还没讲一句话…… …… 都走出好远了,虹锦才猛然发现,脚下的云彩可以像地板一样踩在上面走。 难道我也有了法力?虹锦美滋滋想了想,索性又蹦了两下,试试这薄薄的云彩结实不结实。 这云彩倒是结实,不知那没有云彩的虚空可否踩上一踩。 黑狐狸也摩拳擦掌想下来跑两步。 夕炎看她们一脸天真的样子,本不想打断,可如果由着她们这样自我感觉良好,怕是会出事。 夕炎抠了抠鼻尖咳了两声,小心翼翼捅了捅虹锦。 虹锦扭头:“干嘛?” 夕炎尽量装作看不出虹锦的那份窃喜,轻描淡写地说:“你能被这云彩驮着不掉下去,全是因为我在用法力帮你撑着,若某一天你独自一人,可不要什么都不想就往那虚空里踩。” 夕炎说完,赶紧往前走了走,背对着虹锦,万一她下不来台,也不至于被自己看见。 虹锦果然老实了很多,黑狐狸也乖乖蹲在虹锦肩膀上,爪子将衣服抓得牢牢的,不敢乱动,万一不小心从云头上摔下去没有人救,必定完蛋。 夕炎走在前面,若无其事四处看风景。 虹锦舒了口气。 一阵风刮过,云彩被搅起圈圈漩涡,转眼间,夜明已追至眼前。 带起的风把衣服吹得有些凌乱,夜明伸出手,低下头认真地将那些褶皱抚平。 虹锦眼巴巴看着这一切,羡慕地想:夜明这两下子可真潇洒,要是我也能一步千里,来去自由就好了。 夜明将自己收拾妥当,对着发愣的虹锦催促道:“还站在那里做什么,快点走啊。” “走?”虹锦望了望前面的路,云雾缭绕,不见终点,无法置信:“从这里走到南天门,饿也要饿死了……” 夜明伸出右手示意虹锦:“走。” 虹锦慢吞吞低下头,不好意思地牵上夜明,百般羞赧。 母狐狸一脸怪相。 虹锦没忘记招呼夕炎:“要走啦,快跟上。” 待虹锦将那来时的风景倒着看了一遍,南天门就到了。 刚好一对巡逻的威武天兵路过,虹锦兴致勃勃看了许久,没有注意脚已触地,夜明一个撒手,虹锦又往前奔出好远才停下,末尾还差点摔个脸朝地。 正走着的天兵也停下来,看着虹锦哄笑,夜明一个瞪眼,他们赶紧排好队继续巡视。 夜明摊摊手,无奈地说:“走路的时候不可跑神,这可是常识。真好奇那些天兵有什么可看的。” 母狐狸看了下无言以对的虹锦,恨铁不成钢。 虹锦低头不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章 夕炎你也住下吧 可是自家闺女被欺负了,她这个当娘的心里也不怎么舒服,于是在耳边提醒虹锦:“你跟在夜明身边大多没什么好事,所以要离他远一点儿,再远一点儿。” 虹锦点点头,感觉此话有理,便逐渐放缓脚步,越走越慢,直到夕炎和夜明双双走在十丈之外。 看到虹锦磨磨蹭蹭在后面刻意保持着距离,夕炎笑着对夜明说:“你看你看,你把虹锦吓得,都不敢和你走在一起了。” 夜明微微抬了抬嘴角,头都不偏:“跟不跟我走在一起没什么关系,只要不和你走在一起就行了。” 夕炎:“……” 这夜明真是莫名其妙,刚一见面讲话怎么就带着浓浓的火药味儿了呢。 因为做的是南天门的统领,所以夜明的府邸离南天门不远,多走几步就是了。 夕炎仰仰头,看到夜明府大门上之前御赐的金匾被换掉了,原先是南天统领府,现在竟然成了贤风居。 画风从武将变成了文人骚客,着实是个急转弯。 夕炎哭笑不得,指着那块鎏金匾:“你不就是府上生了个尾巴是彩色的小狐狸么,至于这样么,堂堂御封神君,竟然,竟然……” 夜明瞧着那块匾,若有所思:“你又知道些什么呢,你什么都不知道……” 虹锦还躲在后面,见夜明停下脚步,怎么都不肯再往前走。 夜明不再看那匾,转而望向远处浑身不自在的虹锦,眼中眼中秋水映着的光彩未曾变上一变。 虹锦,你知道么,从你再次闯入我的世界,以前所有暗淡无光的东西,都变得星光璀璨。 虹锦突然就打了个喷嚏,母狐狸在一旁嘟囔:“你看夜明那不怀好意的脸,八成又在说你的坏话。” 虹锦顿时感觉后面阴风吹透衣服打在背上,凉丝丝的。 夕炎像是从夜明眼里看到些什么,调侃道:“既然在你心中她这样与众不同,可如我所见,你待她并不是多好。” 夜明转身踏进府里,声音带着笑意:“你又知道什么呢,你什么都不知道……” 夕炎有些不满,斜着眼看了看夜明,心道,装什么神秘莫测啊,我又不想知道…… 虹锦抱着她娘,还在外面踌躇。 夕炎冲他们摆摆手,故意抬高声调:“回来吧,夜明那个坏人进屋了,不会再拿你怎么样了……” 夜明愣了一愣,没理他。 虹锦等这句话已经等了许久,这会儿听到夕炎的喊声,一蹦一跳回府了。 经常徘徊在夜明门外的几个好奇心尤其重的小仙,面面相觑,越发不解:“夜明神君貌似与她那只小狐狸越发疏远了,貌似又和西天境的王子越发亲近了……” 小竹青正好出门倒垃圾,见到夜明一行人回来,行个礼,转头看见这几个碎嘴的小仙挤在一起头对头议论。 偷偷走到跟前,却听见小仙在讨论自家的神君,竟然还私自给神君乱点鸳鸯谱! 小竹青当场就发飙了,拎起装垃圾的桶盖在小仙头上,对着夜明府喊道:“凌空快出来,把这几个长舌的排不上号的小仙给我拖进去,打断仙骨,废掉一半修为!” 小仙们被从天而降的苹果皮盖了一头,像是一团受惊的鱼群,乍然散开,听到小竹青要叫人出来,更是吓得仙容失色,连呼:“仙姑饶命,小的们再也不敢了。” 说着往四面八方逃去。 “给我回来!”小竹青又一阵大吼。“这满地的垃圾是谁的错?难道要本姑娘亲自弯腰捡起来?” 这群小仙又赶紧跑回来,慌慌张张低头捡垃圾,哆嗦道:“不唠仙姑了,这些小的们来收拾就好,仙姑快回府,外面风大,别着了凉。” 小竹青看着他们把地上收拾干净了方才放小仙们走,扭头准备打道回府,看见凌空站在门口,魁梧的身躯将一袭青衣撑得挺拔颀长,眉眼天真,正笑得无遮无掩。 小竹青憋不住,想想自己刚才凶悍的模样,还有小仙们惊慌失措的模样,也笑出声来。 就算夜明府上的一个丫鬟,在外头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夜明仙君冷傲护短,又是天庭首席武将,旁人惹不得他,自然也惹不得他们的丫鬟。 所以小竹青才这般杀气腾腾,气势汹汹。 主子给了自己高于旁人的地位和权利,那就要知恩图报,懂得珍惜。所以夜明神君在外头受到非议猜测,他们这些下人,定会维护自家神君的形象,能得理就不让人。 曾经有一个刚刚上天的小仙,心高气傲,以为这天上的丫鬟和下界的丫鬟没什么两样,出言不逊惹了小竹青手下的一个小仙娥,结果被小仙娥打得卧床不起,害的他上司亲自登门向夜明神君赔礼道歉,又去向太白讨了颗仙丹服了才算好一些。 所以小仙们都知道,走路说话要长眼,远离武将小丫鬟。 “原来善良的小竹青也有暴力的一面,没想到没想到,太凶了。”凌空摇着头,故意怪着声调道。 小竹青笑着回他:“本姑娘刀子嘴豆腐心,我可真没想过要拿他们怎样,不过是见他们看夜明神君不喜欢口出狂言,胡乱说神君的坏话,我看不过罢了。” 然后举了举手里提着的垃圾桶又问道:“凌空你害怕了?嗯?” 凌空白了她一眼,嘲笑道:“先打的过我再说吧。” 小竹青撇撇嘴,她知道自己比之凌空还差很多火候。 …… 夕炎的到来,着实让夜明为难了一把,府上这么多房间,夜明就是找不到最合适的一间给他住。 好吧,其实夜明哪一间都不想给夕炎住。 夕炎跟着夜明来来回回在院子里走了几趟,实在是不耐烦了,催促夜明道:“我说夜明大将军,也就给我分配一间房子而已,有这么难以抉择,我跟着你都快累出汗了。” 夜明不理他,继续考虑到底该把夕炎塞在哪里比较好。 找了许久,夜明决定将自己隔壁的一间厢房贡献出来,不为别的,就是这间房离虹锦那里远一点,虽然就远那么一点儿而已。 夕炎有了地方歇脚,急不可耐便冲进房里在床上躺下,他今天确实有些累。从西天境马不停蹄赶到这里,又跟着夜明转了好几圈,已经精疲力竭了。 夕炎两眼放空看着床顶,告诉自己别去想那些烦心的事,只管跟着两只狐狸好好玩耍就成了,可心事犹如巨石压在胸口,如果不把它搬开,就永远得不到安宁。 就算暂时搬不开,也要时时刻刻考虑对付它的计策,耗费心神,身心交瘁。 西天王听说夕炎在夜明神君那里认识了一只小狐狸,便以为夕炎和夜明有了交情。所以,西天王便想尽办法说服夕炎,叫他找个理由,多往夜明这里跑一跑。 要是搁以前,他是绝对不会往同一个地方跑两次的,多没劲啊,嚼过的馒头再放进嘴里,品不出什么味道。 他也知道父王想干嘛,西天中天局势紧张,自己的儿子和天庭第一神将有些交情,也是一件好事。尽管夕炎并不喜欢这样做。 不过这两只狐狸倒是真的可爱,夕炎这次回来,想再次看看这两只狐狸倒是真的。 那只化成人的虹锦可爱也可爱,美丽也美丽,可夕炎总感觉他也不过当她是个小妹妹,拿来同他西天境的朋友炫耀一番倒妥妥是个分量十足的筹码。 我有一个这样倾城绝色的妹妹,你们就没有。 那只母狐狸让夕炎印象深刻,毛色黝黑,双眼有神,敢于反抗夜明神君的权威,竭尽全力保护自己的女儿,当真是个坚忍不拔的角色,真真有意思。 不知道为什么,对于那些颜色鲜艳,样子憨萌的东西,夕炎也承认他们很好看,但是不是那种爱不释手的喜欢。 倒是那些样子犀利冷傲,难以驯服的东西,更能吸引他的目光。 唉!要是真能如此纯粹地爱我所爱,拥我所好就好了。夕炎真的搞不清,他藏在背后的政治目的该如何与这份单纯美好的友谊进行两者兼得不舍其一地完美调和。 友谊,和两只狐狸,说不定还有那个夜明神君,之间的,友谊。 夕炎突然感觉自己有点好笑。 “夕炎。”虹锦在门外叫他。 夕炎开门一看,虹锦正抱着黑狐狸,微笑着站在阳光下,背景是一树桃花,天成一色,画面美得无以复加。 黑狐狸确实是个点缀。随便往那个地方一卧,顷刻间哪里就充满了灵动的气息。 我去,哥哥我可是一个随性洒脱的人,一向不受什么约束,不留任何眷恋。风景再美,见过一遍既是过眼云烟,人再漂亮,看上两天也是归于平常。可你们一人一狐这个组合,要不要这么精美绝伦,让我不忍移目啊。 心无杂念的人,有一种全身通透的吸引力,陌生人之间的隔膜,轻而易举就被一个一望见底的眼神揭掉了。 好吧,虹锦和狐狸,你俩赢了。 “说罢,找我干嘛?”夕炎站在门口,高高的个子,俯视着虹锦。 “我们在夜明的院子里,不能出去,见不到其他人,你是府上第一个来做客的人,我们就是把你叫出来,看看。”虹锦仰着头,像是和陌生人说说话都是什么很新鲜的事。 “就只是看看?”夕炎莫名其妙。 “对呀,府上的人我全都认识了,就你还算面生。”虹锦依然是那副表情。 夕炎看虹锦闲的没事做,从门槛上跳下来:“来我们玩个游戏吧。” “玩游戏,什么游戏?”虹锦迫不及待地问,怀里的黑狐狸也往外伸了伸头,表示有兴趣。 “我们两个跑,让黑狐狸在后面追。”夕炎指了指黑狐狸,让她下来。 虹锦眼里的光一下子黯淡下来,摇了摇头:“太没劲了。” 黑狐狸也是一副失望的表情,撇了撇夕炎,含糊道:“幼稚!” 夕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7章 你和夕炎去哪了 平日里,夜明是个很沉稳的人,好吧,好听些是不苟言笑,不好听就一个字:闷。 他自己不常出门,虹锦和他娘也就不得出门。 所以虹锦自出生以来,就前几天有机会出了一趟门,一路上还一副什么都没见过,看什么都新鲜的模样。 这真是两只没见过世面的悲催狐狸。 悲催的连夕炎都要看不下去,虹锦和母亲好像还不自觉,整天就是有事没事便跑去厨房找小竹青要吃的,夜明回到书房处理事务,夕炎则百无聊赖,到处转悠。 过了几天,等吃饱喝足的虹锦抱着母狐狸回自己房中小憩,再次醒来,就听到夕炎一边敲门一边喊:“小狐狸别睡了,睡觉多没意思,我带你去天河钓鱼,你钓过鱼没有……” 虹锦赶紧跳下床将房门打开,一脸惊喜:“钓鱼?去天河?” 夕炎骄傲地举起手里的两根钓竿:“当然,我难道还骗你不成?” 虹锦开心的不知所措,半晌又面露难色:“可是,可是夜明不让去怎么办……” 夕炎一听,有些不耐烦:“夜明夜明,你管夜明做什么,你又不是在这里坐牢,你有你自己的自由,想做什么便做什么。” 母狐狸想了想,点了点头:“也是。” 虹锦像是吃了定心丸:“好,走。” 天河胜景,果然美不胜收。 水宽八百里,水长三万里,波涛顶着浪花,欢快地向前狂奔。 天河之水,源自洪荒,归于人间。 流经天庭的这一截,岸边修葺了十里长廊,伴着长廊又遍植红花绿柳,长廊下青玉台阶探入河水,看风景的人一时兴起,还可以下去摸一摸天河圣水。 今天太阳有些毒辣,下去就不必了。 夕炎找到一处有柳荫遮挡,离水位又近的廊桥,开始装饵抛竿,等待鱼儿上钩。 虹锦看了一会儿风景,又万分担忧地问夕炎:“我说夕炎,这天河水如此有灵气,怕是鱼儿大多也有了灵性,为了一时好玩就将他们钓上来,是不是有些残忍。” 夕炎不以为然:“这河里鱼儿这么多,有点灵性的怕也是没有几个,你只管钓吧。” 虹锦还是有些不放心,眉头紧锁之际,扔进水中的那支鱼竿已被什么东西拉弯。 这么快,这天河的鱼是多久没有吃过东西啊,还没待让那个虹锦反应过来,夕炎激动大叫:“鱼儿上钩了,快拉杆啊,快啊你!” 虹锦被这喊声震得耳膜痛,慌慌张张将鱼竿拿起,一条鹅黄色巴掌大小的鲫鱼,泛着粼粼微光,破水而出。 虹锦提着鱼线将那条小鱼放在脸前仔细看,厚厚的嘴唇,乌黑的圆眼,满身的鱼鳞闪着要融化人心的奇异光彩,还有薄如蝉翼的鱼鳍,仿佛在提醒人们去想象,它在水中游泳时,是多么的飘然若仙。 只是这鱼不太活泼,直直垂在半空,像是死了。 夕炎凑到眼前:“快想想,是清蒸还是红烧。” 虹锦看见,吊在半空的鲫鱼好像颤抖了一下。 黑狐狸在一旁目不转睛盯着小鲫鱼,不停咽着口水:“不用清蒸不用红烧,现在就可以吃。” 那条小鲫鱼已经被众人贪婪的目光万箭穿心,再也受不了更多言语上的惊吓,哆哆嗦嗦从嘴里挤出几个字:“各位……大仙儿,饶命啊……” 三人同时愣了一愣,这条鱼有灵性,也算是半个人了,那是万万吃不得的。没有人想在宰鱼的时候听鱼撕心裂肺的呼喊: “不要切我的尾巴!” “不要剁我的鱼头!” “不要剖我的肚子!” …… 这太残忍了。 夕炎有些不甘心:“有了修为就早说嘛,拉你上来的时候连动都不会动一下,害我做了这么长时间的打算。” 鲫鱼哭丧着脸:“不能挣扎啊,越挣扎越痛……” 夕炎撇了撇嘴,转身去看另外两只鱼竿了。 虹锦恋恋不舍地将小鱼从钩上取下来,放到水里之前又不放心地问了问:“你真的,真的会讲话?” 小鲫鱼都快被太阳晒干了,眼泪汪汪看着虹锦,费劲地说:“姐姐,我真的,真的会讲话,你快放了我吧,我好渴……” 虹锦叹了口气当是死了心,走到近水的地方,轻轻将小鱼放回水里,一道鹅黄色身影掠过,两朵浪花被蹁跹的鱼尾打碎,再不见踪影。 小鲫鱼走了,虹锦有些怅然。不是因为没吃上肉,而是……刚刚看那条会讲话的小鲫鱼,莫名就想到了娘亲。 虹锦转头看着母亲,不知何时,她已经趴在夕炎的腿上眯起了眼。 夕炎手握着鱼竿,一脸认真望着水上的鱼漂。 阳光在眼睑上折射出一串串彩色的泡泡,虹锦忽而觉得,这一幕很温暖。 想一想,她自己还好,傻兮兮就成了人,或多或少都可以照顾点自己。可母亲呢,正处在最尴尬的境地,明明有了人的意识,却只能委身在一头狐狸的身体里。 就像这天河里的小鱼,会讲话又怎样,要是遇上黑心的人,说不定刮刮鱼鳞就直接放进嘴里吃掉了。 母亲怕也是一样。 还好,那条鲫鱼碰到了他们三人,就像虹锦和母亲遇上了夕炎,虽然夕炎碰上喜欢的东西会很容易热血,情绪激动,可有闲情雅致怕他们无聊带他们来这天河边钓鱼的人,身边又有几个呢。 想到这,虹锦竟有些感动,明明跟夕炎还不太熟,这微妙的变化却像注定的一样。 母亲不知什么时候醒了,颇有精神地拍着夕炎的腿催促:“快些钓,快些钓,怎么还没有鱼……” 夕炎赶紧答应着:“好好好,我不是正在钓吗,你不要吭声,小心把小鱼吓跑了。” 黑狐狸又重新乖乖躺在夕炎腿上。 今天有些不巧,亦或者夕炎来钓鱼之前应该掐指算算,看看今天是否不宜出门,出了门就诸事不顺。 鱼是钓到了,只是全不能吃,这天河的水果然极富灵性,把水里的物什全都滋养成了精精怪怪。 黑狐狸盼啊盼,终于盼到夕炎收了杆,黑狐狸双爪抱在胸前,欢心期待。 这次,是一尾火红色的鲤鱼,不同于先前那条鲫鱼,这尾肥硕的鲤鱼刚离开水面就晃着身子祈求:“帅哥帅哥,那位钓鱼的帅哥,放了我可好,来日我修成了,定会去报答哥哥不杀之恩……” 黑狐狸黯然神伤,转过身去,蹭到虹锦这里,很是不满意:“放了吧,放了吧,我让我闺女给我钓……” 夕炎挠了挠头,很不好意思。 虹锦按她娘亲的意思搭上钩,等了一会儿,上来一条皮如白瓷的鳝鱼,鳝鱼扭着细长的身子,娇声娇气:“姑娘放了我吧,我比较苗条,肉少,骨头多,硌牙……” 黑狐狸再一次失望至极,仰天看着廊桥上画满飞天的木梁,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放了吧……” 虹锦表示很抱歉,将手中的鱼竿放在地上,往娘亲那里推了推:“阿娘想吃什么鱼,自己钓吧。” 母狐狸把钓竿往自己这里叼了叼,然后趴在地上,眼睛紧紧盯着水里的鱼漂,静静等待。 有东西咬钩了,母狐狸衔住杆子往后挣,想把水里的家伙给拉上来,不料水里的东西太大,差点把她自己拖到水里。 最后还是夕炎跑过来替他将猎物逮住,这次是一只纯青琉璃色的甲鱼。 这甲鱼浑身透亮,眉骨上长着两缕垂地的雪白毛发,一看就不是什么蠢物。 “这位狐狸娘娘,我看你骨骼清奇,天庭饱满……” 扑通…… 甲鱼爷爷话还没说完,就被虹锦娘用头顶着轰进了水里。 黑狐狸甩了甩头上的水,尽是懊恼:“说来说去,就是不能吃呗,还费什么话。” 还好甲鱼壳子硬,不怕摔,在河沿滚了两滚就滚到了水里,它翻了个身,挥舞着四只小爪,慢悠悠划着水游走了。 黑狐狸一屁股坐在地上,垂头丧气。 如果一个人兴致勃勃地去做某件消遣娱乐的事情,结果刚开始就接二连三遇到各种各样莫名其妙的挫折,偏偏太阳又毒,肚子又饿,那么不管当初这份兴致有多么浓郁,最后大半都会被消磨得索然无味。 虹锦感觉这样下去也没什么意思,眼巴巴看着夕炎:“我们回去如何……” 黑狐狸也揉着肚子,眼光茫然望着江面,像是在地等待一条不会讲话的傻鱼自己跳上来。 然后一口吞掉。 夕炎收拾了一下东西:“好吧,回去。” 回去的路上,黑狐狸不让虹锦抱着了,自己在长廊里跑来跑去,一会儿窜上两侧的白玉栏杆,一会儿蹦起来咬一咬垂进廊子里的柳树叶,尽情撒欢。 天气凉快了许多,黑狐狸显然不太想吃鱼了。 虹锦和夕炎跟在后面,看着黑狐狸像匹被困在窝棚里十年然后刚刚放出来的野马,钓不到鱼的不快早已被风刮到河面挥发掉了。 二人沉默了一会儿,夕炎先开了口:“今天不好意思哈,没有让你们吃到鱼,有空……有空我下界给你们带两条,带两条纯粹的鱼,做全鱼宴。” 虹锦停下脚步,看着不消停的母亲,语气里满是释然:“夕炎你看,看母亲多开心,虽然今天没有什么收获,可是过程很让人兴奋啊,我和母亲一样,今天过得很愉快,谢谢你。” 夕炎有些不好意思,又挠挠后脑勺:“那……那我有空还带你来。” 虹锦重重点头:“好!” 远处,母狐狸被一段稍高的柳枝缠住了牙,在半空中荡来荡去,四爪乱蹬,却总是掉不下来。 虹锦哈哈大笑,朝母狐狸跑去:“娘亲,我来救你呀!” 黑狐狸终于摆脱了那段可恶的树枝,恢复自由之身,挑衅地向虹锦嚷:“来追我呀,你追不到……” 肆意但无妄的笑声充盈耳边,太阳不再炙热,河风变得清甜,连无情奔腾的天河,似乎都变得温柔缠绵。 夕炎忽然就笑了。 没心没肺了不知多少年,夕炎从未认真观察过身旁那些看似美好的东西,可是今天,当别人愉悦的心情竟然是因为他而生,夕炎竟然一直不住地想给对方法更多的开心。 只是这天庭上的人,还能给自己多久的笑脸呢…… 恍恍惚惚间,到家了。 夜明在门口站着,东张西望不知在期盼着什么,等虹锦三人出现在视野里,那份期盼马上被刻意粉饰掉了。 那丫头笑得可真开心,地上跑着的黑狐狸也是,夜明心里酸酸的。 虹锦确实有些忘我,等走进了才发现夜明正站在门口等她。 夜明脸色不太好。 话也不说了,笑容也僵了。虹锦弯下拘谨得像门板一样硬的腰,抱起地上同样有些愣掉的母亲,往夕炎后面躲了躲。 夜明脸色更不好了。 夕炎满脸不在乎,将虹锦推到夜明面前:“虹锦说要去给你钓鱼的,结果今天运气不好,没钓到。她肚子有点饿,你去给他找点吃的。” 然后就大摇大摆进自己屋喝茶去了。 夕炎一路走来,感觉不对劲,整个夜明府空无一人,拍了拍脑门一想,撇了撇嘴,差点忘了,今天是丫鬟侍卫们进修的日子。 天庭怎么说也是个高贵的地方,这地方的格调一旦上去,规矩就会不自觉得多起来。天庭的规矩和天上的仙人一样多,仙人有升有贬,规矩也有增有减。 所以他们这些基层人员都要随时学习,及时掌握新动向,万一有什么不知道的禁忌被自己给撞上了,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贤风居的牌匾下,虹锦的头低得像豆芽。 夕炎不在,夜明的火气不知不觉就消了大半,看着虹锦怯怯的样子,夜明竟然感觉有些无可奈何,声音不敢再大,再大虹锦的头都要碰到地面了。 虹锦越是怕,夜明越感觉不满,她以前明明不是这样的。 “饿吗。”夜明轻轻问了问。 虹锦点点头:“嗯……” 夜明想起府上暂时没有丫鬟了:“去厨房做些吃的吧。” 虹锦还是抵着头:“你给我做。” 好啊,你和夕炎跑出去玩,害我不放心地在这里等你们半天,回来了还想要我伺候你,这叫什么事嘛! “自己做!” 虹锦抬起头,水汪汪的眼底隐隐约约映着贤风居三个字:“我不会……” 夜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8章 你俩是在争宠咩 虹锦和黑狐狸还要出去玩,结果被夜明拦下了,躲在屋子里不出来,夜明也着实感觉这样下去实在是无趣。 其实夜明也不是故意要他们俩像蹲监狱一样窝在家里,只是虹锦和夕炎的身份毕竟不同。 西天王的儿子,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旁人就算是看不惯也没什么话可以说,可虹锦不一样,她刚刚出生,还未登记入册,在天上连个仙婢的地位高都没有,要是去了不该去的地方,做了不该做的事,到时候拿什么来推脱呢? 虹锦啊,你也就只能在我夜明府上为所欲为,还整天委屈得像个什么一样。 话说那个夕炎,为什么不走呢,旁人不是说他性子野得很,屁股还没把一个地方暖热便会急着换一个地方来耍么。 不走就算了,还一直待在虹锦的房子里,关键是那房间里还时不时有欢声笑语流出,让人听起来脑袋都要炸了。 “虹锦,我让人给你做了百花饼,你吃不吃?”夜明站在房前,轻轻叩门。 那只狐狸不在身边,夜明竟然感觉有些寂寞,有夕炎在身旁解闷儿还送吃送喝,自己要是不作出妥协,虹锦怕是永远不会出来了。 房间里传来虹锦倔强的声音:“那你给我送过来。” 夜明脑子里腾地窜出一根火苗,越烧越旺:“自己出来拿!” 半晌,虹锦才懒洋洋应了一声:“那我不吃了……” 隐隐约约竟然还有黑狐狸和夕炎窃窃的坏笑声。 这几声坏笑,反而将夜明心头那团即将呈燎原之势的怒火给生生浇灭了。夜明慢悠悠看了看天:“那我让人把百花饼搁在院子里那方石桌上,你有空来吃。不过,若是被二郎神养的那条天狗闻到了味道,怕是要跑过来给你偷走了。” 屋子里突然就静悄悄了。 夜明笑了笑,转身走开了。夕炎给的东西,再怎么着也比不上按照厨神的方子做出来的花饼,我就不信你不出来。 夜明在这边忙完了事情,约莫他们该憋不住出来了,便绕道去虹锦的房间。果然,虹锦和她母亲正围在桌子边狼吞虎咽。 夕炎本来在边上静静看着,可能是闻见了香,看了一会儿也忍不住捏了一个精致的小饼来吃,正想拿第二个的时候,刚好看见夜明,伸出的手又晃啊晃地收回去了。 察觉到夜明走过来,虹锦扬了扬手里剩下的半块儿不知道什么花的饼,异常困难地张开被塞得满满的嘴巴:“你看,这么好的东西,不吃多可惜啊。” 黑狐狸低着头,谁也不看,谁也不理。 夜明有些搞不懂他们母女,本应该相像的两个人,为什么一个碰到吃的东西一点出息都不留给自己,一个高冷的吃了别人家的东西好像还是对方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等盘子见了底,虹锦又开始显现出无所事事的端倪,夜明指着院子的另一方:“如果你们实在是感觉无聊,我在那边修了一个秋千,无事可以去摇两下。” 秋千在夜明那边。 夜明的府院中间有一道拱门,靠近大门的一方住着夜明,拱门里面的一方留给客人。这些最起码的习惯,夕炎基本都懂些,可他饶是想不通,这府院虽然简单,却是出奇得大,自己怎么就住在夜明身边了呢。 虹锦揉了揉肚子,和她母亲商量:“娘亲,我们去摇一摇秋千消消食如何。” 黑狐狸不喜不怒地点了点头。 刚刚过了那道拱门,虹锦和母狐狸就立刻飞也似地狂奔过去,一屁股压在秋千的木板上,晃得老高。 厚重的檀木架子被摇得吱呀吱呀乱响。 自此,虹锦住的院子的石桌上,每日都会定时放上新做的糕点,抑或酥酪,甜羹,蜜饯,好久都不重样。 那方青石桌,简直成了虹锦和她娘亲的一个期许,每天一早醒来,两人都会迫不及待去瞧瞧都是些什么更有意思的东西。这个发现的过程,总是伴随着惊呼,像是新拆了一个包装精美,但又确确实实里面藏着好东西的礼物。 那声惊呼,对夜明来说,仿佛是为胜利而打响的礼花。 因为虹锦不再闷在屋子里,也不再仅仅由夕炎陪着就轻易不寂寞。一旦选择变得多样化,谁投入的精力多,谁就会成为香饽饽。 夜明有些后知后觉地发现,他和夕炎,竟然不知不觉就深陷一场呼啸着糖衣炮弹的无硝烟之争,这简直有点可笑。 虹锦是夜明府上的狐狸,何时轮到他夕炎围在旁边献殷勤,自己又何须这样紧张,竟然想到了争这个字眼。 虹锦和他娘只会惊讶于天上为什么会掉馅饼,酥酪,甜羹,蜜饯,然后想一会儿想不通,便不再想,继而不假思索地将他们吃掉,仅此而已。 一个月后,蟠桃盛宴,天庭各处都在忙忙碌碌加紧筹备,是否可以弯道超越,就看能不能抓住这次机会好好利用。 夜明告诉虹锦:“我有蟠桃宴的帖子,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一听到有地方玩耍还可以品尝绝世佳肴,虹锦点头如捣蒜。黑狐狸则义正言辞说虹锦去哪里她就去哪里。 夕炎不肯落了下风,急忙跳到虹锦面前:“我虽没有请帖,但我父王到时定会参加,我不仅可以跟着,还可以坐上席。” 虹锦迷茫了,不知道到底要随谁。 夕炎又冒出来个主意:“这样吧,我们一人领一个,黑狐狸跟着夜明,虹锦跟着我。” 那条狐狸立马怒眼圆睁,一副宁可去死的表情。 夕炎害怕了:“好吧,那我们换一换……” 美好的日子很快来临。 成熟的蟠桃,无限招摇地将香甜的气息播撒在一缕清风中,每一朵云彩上。 凌霄殿通往各处的小路小径,三步一小桌,五步一大桌,摆满了鲜花仙草,果蔬美酒。 司乐的神仙,抱着各自的法器漂在空中吹笛抚琴,底下嫦娥领队的舞姬,随时准备展开霓裳羽衣。 大节日来临前,独有的雍容华贵的氛围,熏得人紧张且微醉。 前段时间,王母刚刚过完生日宴,专门用来待客的御花园,似乎刚刚收拾完狼藉的杯盘。当日觥筹交错的热闹场景,还像皮影戏一样在各位神仙的脑海里重演。 如今,又一盛典。 怪不得凡人常说:人人想要做神仙,快乐逍遥享无边。 蟠桃宴开始前,众仙都要到玉帝王母跟前行拜见礼,各位神仙身边的丫鬟随从,只能远远等着。 夕炎踮起脚,找到西天王的位置后,转身朝已经被周围景象晃晕眼的虹锦安排道:“你和母亲先在这里等着,我们行完礼就来找你,到时你就假装是我们带来伺候的,站在后面吃就行了。” 夜明也跟着点点头,这个法子确实不错。 虹锦和黑狐狸只管嗯嗯啊啊地答应着,眼睛却把那些男仙女仙,美酒佳肴看了一遍再一遍。 过了片刻,虹锦只听见有人走过来指挥道:“你们过来。” 虹锦也没有抬头看看是谁在讲话,一路左顾右盼就由着那声音领着走了。 夕炎和夜明行完礼,回来就找不见虹锦了,宴会就要开始,此时必须到指定的位子上坐着,俩人着急地四处张望。 众人正稀稀拉拉找自己的地方,场面正是混乱的时候,好一会儿找不见虹锦,二人只得就坐。 待客的桌子分成两列,中间留了空隙,方便仙女们表演节目。 夜明刚刚在一张二人桌旁坐下,夕炎就急急拍着他的肩膀:“在那儿!在那儿!对面!” 夜明赶紧顺着夕炎指着的方向去对面找,果然,虹锦抱着她娘亲,低着头站在大力神的后面,黑狐狸一脸惊慌。 夕炎转头问夜明:“这是为何,她怎么跑到那里去了。” 夜明正想说不知,只听王母拍了拍手,等众人安静下来,一脸和蔼道:“今日怪我,出了些差错,派去摘仙桃的人有些多,所以宴会上斟酒伺候的仙婢们有些不够,所以我差人将你们带来的丫鬟随从随机安排了一些出来,众仙不会介意吧。” 众仙抬手朝座上敬了一杯酒:“自然是不介意。” 夜明和夕炎傻了眼儿,这虹锦是真的被分到大力神那边去当丫鬟去了啊,自然哪里敢去大力神面前要人。 这蟠桃素来珍贵,极难成熟,所以每年的蟠桃宴也格外严格,禁止没有请帖的闲人混来偷尝,就连领进来的随身丫鬟,按道理也只能在一旁看着。 要是被人知道,虹锦既不是丫鬟又没有请帖,怕是层层把守宴会的天兵会将她像削桃子一样给砍了。 只听那大力神扭头瞧着虹锦夸赞道:“你是哪家的丫鬟,倒是长得水灵,给爷倒杯酒。” 虹锦战战兢兢将母亲放下,寻了半天才寻到一盏酒壶,颤颤巍巍倒好了。 大力神低头看见了黑狐狸,又发出一声赞叹:“你这头锦狸倒是可爱得紧,快来用你的小爪子给爷捶捶腿。” 黑狐狸一张扭曲的脸频临崩溃,麻木地抬起两只前爪,目视别处,锤啊锤,锤啊锤,锤一次在心里骂一声:“捶你大爷,捶你大爷……” 夜明看的满脸心疼,夕炎也摆出心痛的表情,哪知摆着摆着夕炎终于憋不住,嚎啕大笑,吃进嘴的半杯酒全喷了出来。 二人不小心对了一眼,夕炎毫无遮拦的笑意立刻干净利索地被如数收回了。 热烈的气氛再次降到冰点。 夕炎怒道:“虹锦都那样了,你还无所事事看我笑,都怪你啊!” 夜明把酒杯摔在桌上:“怎么会怪我,怪你好不好!” 二人争吵的时候,摘桃的仙女回来了。 凝若玉脂的仙桃摆在面前,夜明和夕炎却不敢吃,也不敢再往那边看,二位馋猫一向见不得旁人嘴巴动一动,见了就要嘴角流涎,他们此刻眼巴巴看着大力神吃仙桃,一定度秒如年,不希望被人看。 夕炎和夜明减缓了一个眼神,耸耸肩。这蟠桃与他们俩人来说,也是可有可无的东西,为了赎罪,这两个桃子还是给她俩留着吧,到时候不至于被闹得太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9章 女配终于出来了 从蟠桃宴上回来,虹锦将自己关在屋里,哭得那叫一个凄凄惨惨戚戚。 黑狐狸也似受了莫大的委屈,趴在床上哀嚎。 夕炎慢吞吞推开房门,虹锦和她娘亲瞥了他一眼,随即又扑在床上,声音又大了一重。 夕炎将两只圆滚滚的桃子往床上一扔:“喏,桃子洗好了,吃吧。” 虹锦和黑狐狸慢吞吞爬起来,抱起桃子毫不客气地开始啃,还一下一下抽抽地嗫嚅。 夕炎靠在床边,翘起二郎腿:“那个,夜明说,这一切都是他的错,等他回来,一定会给你赔罪的。” 虹锦一口将仙桃咬个大豁子:“回来?他干嘛去了,为什么现在不来?” 夕炎像看笑话一样:“领旨,打怪。” 黑狐狸嘴里嚼着桃子,忙举着爪子含糊不清道:“我猜他输!” 虹锦:“……” 如果夜明没收到玉帝懿旨,虹锦都快忘记他其实还担着神职。 做神仙的,尤其是夜明这种司武职的神仙,平常无事还好,一旦事发,面临的都是极其危险的情境。 昆仑山的黑水潭里修出了一只千年恶蛟,刚长了些本事便出来害人。邻边的一些百姓不堪其扰,借一炷香告到了土地神那里,土地神本事不够,又上报了天庭。中间不知生了什么曲曲折折,最后这降服恶蛟的任务落在了夜明身上。 虹锦想一想,变成人之后,夜明便不再让她住那狐狸窝,还单独给她辟了一间房。 这确实让人有些恍然,她和母亲也没怎么向那个夜明行什么奉承,何时与他有了这样深厚的交情。 那个蟠桃的事,还是算了吧,说到底还是自己不长眼。 虹锦重新思考了一下,这个夜明极有可能是表面冷漠,内心怕也不是太坏。 娘亲对这种看法表示抗议。 不管怎的,作为突然醒悟的答谢,虹锦在夜明下界那日,还是去门口送了他。夜明离开时,虹锦还不忘嘱咐了句:“早点回来,我和母亲都会等你的。” 虹锦说这话的时候,夜明不知脑子出了什么错,竟破天荒回了虹锦一个似是而非的笑,那双弯成月牙的眼睛,荡起层层温柔涟漪,不得不说,有些勾人心神。 虹锦冷得一个哆嗦,那眼神似曾相识。 夕炎在旁边不服气道:“怎么听着像是小娘子在叮嘱远征的丈夫,哎呦呦,鸡皮疙瘩都要撒一地了。” 夜明不动声色瞥了夕炎一眼。这个夕炎,就是有些让他不太舒服,至于怎么不舒服,现在说不太好。 虹锦不明白这句话,眼瞅着夜明乘着一朵云飘下界了。 夜明不在的几天,虹锦多少有些无聊,突然之间身边少了一个人,倒是真的不适应。 七日后,夜明回来,怀里抱了个浑身是血的姑娘。 夜明看上去很是紧张,虹锦上前迎的时候,夜明都没顾上说句回来了之类的话,径直将那个姑娘抱回了房。 虹锦多少有些失落,这态度,较之下界前,变得着实有些陡。 那姑娘怕是真的伤得厉害,因为夜明在那屋子里好几天才出来,中间小仙婢们端着汤药进进出出伺候地小心翼翼,连来往的医仙都是一副严肃表情。看众人皆是如临大敌的样子,虹锦帮不上忙,只好不明原由地躲在一边。 前因后果,夜明的两个随从在假山后嘀咕,碰巧,暂且是碰巧吧,被虹锦听到了。 那女子竟是天帝的侄女,崇真。 连肩膀上的黑狐狸听了都惊了一惊。 这崇真是当真胆大,当日夜明与那恶蛟斗在一起的时候,崇真竟半路插了一脚,作势要帮夜明。哪知刚加入战斗还没来得及施展拳脚,一下便被那恶蛟挑着肚子扔飞了。 虹锦暗自佩服那个称崇真的仙子,不因她是什么天帝的侄女,只是想那恶蛟如此可怖,崇真敢挺身上前助战,已然快要惊破了虹锦这颗小小狐狸胆,暂且不讲她其实连如何挺身上前的法子都不知。 当仙婢们不再往崇真栖身的那间屋子端药汤,虹锦便和那个怎么也撵不走的夕炎一块,满怀敬意地去看望那位估计已经康复地差不多的英勇美人。 心意是好的,可时间把握的有点不太对。 二人惴惴进屋的时候,崇真正软身偎在夜明怀里,满脸的憔悴羸弱。 虹锦心想,天帝的侄女果真是娇贵,伤好也似病三分。 见虹锦来,夜明抽出个绣花枕让崇真独自背对床头靠着,崇真有些不乐意,她刚才趁夜明不注意,猛然间躲进了他怀里,正偎得挺舒服的,谁知竟冒出来俩人败坏了兴致。 初初见面,自然要相互认识一下。 夕炎倒是很好介绍,反是虹锦,夜明嗯了半天想不出个身份安在这狐狸身上,最后实在词穷,指着虹锦胡诌道:“我下界的远房表亲,如今也修了个小仙。” 虹锦一时语塞,竟不知如何往下答。崇真听闻表亲二字,一双本是迷离气虚的双眼变得炯炯有神,上下左右扫着虹锦周身,这观察太过细致,像是在努力找些毛病。 崇真找了一会儿,似是没找到什么错处,这更让她不安。 不甘心又努力了片刻,这才寻得一两分慰藉:顶好的一个姑娘,就是眼神太过清澈,单纯过头,像有些傻。 虹锦本想说些安慰祝福的话,可见崇真眼神实在是怪异得很,搞得她站在一旁很不自在,要不是抱着娘亲,她真不知道两只手该放在哪里。 一时间,也不知从何处开始客气了。 夕炎在一旁看得明白,想笑不敢笑。他降世已然千万年,人情世故定然要比虹锦懂得多些。 这崇真显然对夜明有意思,而且把自己推向了正主的位子,此刻的虹锦,在崇真眼里俨然成了夜明身边突然冒出来的野花野草。 她为何要冒死帮夜明,原因再浅显不过了。夕炎甚至有点幸灾乐祸,这个崇真看着就不是什么善类,如今缠上了夜明,当是少不了一番折腾。 可虹锦不知啊。 二人从崇真那里回到住处,虹锦抱起母亲坐在藤椅上,边抚着母亲的脊背边疑惑问夕炎:“你说崇真为何那样打量我,她眼里似有团烈火想要烧我,连夜明都像换了个人呢。” 夕炎不答她,倒是自己在心里暗笑。那崇真整体来看也算是个美人,可惜五官虽标致却是抹了太多的胭脂水粉,一点都比不上虹锦素雅利落。 说不上哪里比不上,貌似哪里都比不上。 刚刚崇真那一番打量,必然搞得自己半天不舒服。 崇真看虹锦,入眼的第一件事便是暗暗将对方和自己比较一番,上上下下,里里外外,且不自知。 不久,崇真便从那房间出来了。外面那个妖精模样的虹锦,迫使她恢复得飞快。 她费了不少周折说服皇叔将那铲除恶蛟的伙计配给了夜明,又冒着天大的风险,套了身金丝软甲故意被那恶蛟给伤了,目的便是装着昏迷,让夜明抱她回府。 当时王母庆生,蟠桃盛宴,崇真两次都无意中瞧见了这个新来的仙,一下就感兴趣了。相貌英俊,神色冷淡,身形挺拔,一举一动都散发着无限的魅力。 可真是崇真喜欢的类型。 想想那蛟真是凶,尖角竟将金甲豁了个洞,可怜崇真千金贵体,经此一创,仙气差点逸干。当时情形惊险,完全出乎崇真的意料,回想起来仍是后怕,小算盘没有打成,算珠倒是撒了一地。 可崇真感觉很值得,这伤没有白受。她昏了两天睁开眼的时候,夜明正低着身子给她被角,那张让她神魂颠倒的脸近在咫尺,悉心温柔的神情差点把崇真给融化了。 原来,这感人肺腑的情景,必然得经历货真价实的晕和醒,方能透彻体会个中滋味。 崇真正想着夜明想得入迷,虹锦却突然出现,将他的夜明从身旁拉走了。 眼见这出戏要杀青了,半路竟蹦出来个虹锦,这虹锦是哪路的鬼…… 夜明府,虹锦房间里,大白天。 “夕炎,你真的要走吗。”虹锦一脸惆怅。 夜明不来了,这两天还好有夕炎陪着,日子不至于太苍凉。 可是青石桌上已经好久没有人送东西来了,唉…… 如今更悲催的是,连夕炎都要走了。 夕炎也是无奈,语气少有的正经:“没办法啊,父王召我回去,定时有重要的事情。”就在刚刚,一只银鸽突然从窗户里闯进来,夕炎摘了它腿上的书信读了两下,便说要走。 “对了,黑狐狸。”夕炎突然眼睛亮了亮,“你吃了那蟠桃,可有想变成人的感觉?” 黑狐狸和虹锦同时摇了摇头。 夕炎安慰道:“那两个桃子可顶上不少年的修为呢,虽然暂时没什么效果,以后也会有的,你们只要寻到方法,自然可以化为己用。” 虹锦倒是对这些有的没的的是不怎么感兴趣,依旧哭丧着脸:“可是你要走了……” 夕炎:“……” 转移注意力的招数,宣告失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0章 崇真你害我进牢 最近虹锦的日子过得很是不愉快,偏偏夕炎又被西天王因事召回了,夜明整日被那个崇真缠着,也是不见踪迹。 日子愈发苦闷。 按道理说,是她虹锦先到的夜明府上,就算她暂且搞不清与夜明是何关系,可总也算是生长在这里的本土人,论日常作息,也该是她自由自在,轻车熟路才对。 而且这里的仙婢侍卫,早已经习惯了虹锦抱着一个小狐狸转来转去,他们之前枯燥无聊的生活,还是因为这两只狐狸而变得有滋有味的。 可是那个崇真明明刚来不久,脸都没有混熟,偏不拿自己当外人,几个回合下来,虹锦倒成了客,还是个呆傻拘谨的客。 大概是地位高了些,到哪里都以主人的态度自居。 比方说,虹锦想去荡花园里的秋千,崇真急忙冲过来给她摇晃,边摇边轻声问她:“这秋千可还舒服?要不我让人将这坐垫再加层软絮,或者再将这木桩拔高些?” 崇真那副嘴脸,看得虹锦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 我玩这秋千,关你什么事。 又比如,虹锦和母亲在院子里的石桌旁吃点心,崇真又奔过来询问:“这点心味道如何,甜不甜,腻不腻,要不要让厨子改进改进” 崇真嘴脸依旧,虹锦还是支支吾吾道不出个所以然。 我吃这点心,又关你什么事啊,又不是你做的。 虹锦被她追得心慌,想着这崇真斗那恶蛟时是何等英勇,如今是怎么一回事,竟小家子气到将心思全放在自己的一言一行上,俨然成了个管家婆。 这秋千是夜明给她绑的,这点心也是夜明知道她和母亲爱吃而特意准备的,她以前想玩便玩,想吃便吃,哪里有这么多的神神叨叨。 不过话说回来,虹锦仔细想了想,夜明待她,却是好的有些出格。她和母亲不是夜明府上仅有的狐狸,却享受着其他狐狸享受不到的待遇。 这更加坚定了虹锦“夜明恐怕也许或者就是个好人”的想法。 可人又常说无功不受禄,那舒服的房间,逍遥的秋千,好吃的点心,怎会得来如此轻易? 不可细想,想来惶恐,虹锦单纯的小心思忍不住开始阴谋论。 其实之前虹锦忍不住将这疑虑同夕炎讲过,夕炎安慰她道:“你是他夜明府上第一头能化成人的狐狸,这是件极其长脸面的事,所以夜明待你才会与旁的狐狸有所不同。” 这话让虹锦稍稍心安。 眼下虹锦还没有完全将心放地完全的踏实,就被崇真的热情搞得别别扭扭,竟无限怀念起夜明以前的种种好处。 斗嘴时常有,赌气时常有,可快乐也时常有啊。 可如今,仅仅是多了个女人而已,这自由竟像是被分去了大半边天,以前是一整片天,现在却被分成了中天和西天。 虹锦无奈,哀叹,仍是不知如何应对,只有祈祷着母亲争气些,快快变成人,好与她并肩作战。 某一日,二重天上风清气爽,瑞光氤氲,虹锦和母亲在一条半隐在云间的廊子上看天河水景,崇真再次面带微笑,款款而来,头上戴着的三斤金银铃铛,叫嚣着惊起一滩鸥鹭。 虹锦抱起母亲就要走,却被崇真叫住。 母亲索性闭上眼垂下耳朵,缩在虹锦衣袖间对崇真不见不闻。虹锦硬着头皮立在原处,盼着崇真赶快絮叨完后速速离开。 崇真不知错吃了什么丹药,这次竟没有摆起主人的架子体恤虹锦,倒关心起别的事情:“听说你是夜明府上的锦狸,你母亲孕间吃了两口玉液琼浆,你便成了这样?” 虹锦随便嗯了两声,又低着头找路作势想逃。 “那你可想再讨几口仙露,让你母亲也成了人?” 夜明谎称虹锦是自己下界的亲戚,也不知安得什么心。这消息,还是她问了府上一个扫地的丫鬟才知道的。 “你可有法子?”虹锦果然来了兴致,一下挺直腰杆,两眼放光。 崇真见这招有效,指着南天门后第一殿对崇真说道:“那边最高的一座殿是凌霄殿,之后便是玉帝王母的御膳司,里面不仅有各种吃食,玉液琼浆也是很多的。” 吃食?琼浆?不等崇真离开,虹锦扔下一句告辞,一溜烟朝那最高的殿奔去。 崇真笑容僵在脸上,眼里含着一丝不怀好意。 这狐狸何德何能,凭什么夜明和那个夕炎对她那么上心。 这几日崇真一面缠着夜明一面盯着虹锦也是够累的,她有意无意地问,夜明府上的丫鬟有意无意地答,终于算是将虹锦的底细打探了个清晰。 既然这虹锦是真傻,那就来个痛快利落的法子让她尽快消失,也省的她两处跑了。 御膳房内,虹锦被金盘银盏盛着的各类食材晃花了眼,珠光宝气洒在那些精致的菜肴糕点鲜果上,吃的竟不像是吃的了。那些看起来已经不像吃的的吃的,吃起来怕是美味的会让人飘飘欲仙,虹锦心想。 虹锦心思不在吃上面,匆匆浏览一番,很快便在案台后面找到了几口翡翠大缸,里面盛得满是玉液琼浆。 虹锦第一次见到这等洋气的仙露,清澈莹润,似暖玉流动,让人垂涎欲滴。 虹锦将母亲提在半空,示意她快些喝这仙露。 那只母狐狸呆呆瞧着这静止如镜面的琼浆映出她全身影像,实在是不忍敲碎这一缸如梦美景,迟疑着不知如何下嘴。 虹锦催着:“你快些喝啊” 母狐狸倒立着还不忘摆一摆姿势:“这玩意儿当镜子来照倒是不错。” “大胆妖孽,敢闯禁地!”虹锦和她母亲进行神色斗争,一位手持大勺的神君猛然出现,一声大喝,吓得虹锦顷刻间失了手,那只被拎着后腿的母狐狸整个掉在了翡翠缸里。 整缸的琼浆咕噜咕噜冒着泡。 “母亲!”虹锦惊呼,忙趴在缸沿伸手去捞那只母狐狸,可那位不知名的威武神君已然挥着他那只勺子攻到眼前,虹锦情急闪躲,神君的勺子竟不偏不倚砸到了翡翠缸。 哐啷一声碎响,琼浆流了满地,虹锦那可怜的母亲浑身水淋淋躺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因灌得一肚子的琼浆,此时已醉得不省人事了。 这动静闹得着实很大,眼见天兵来了一大波,虹锦才隐隐感觉,我是不是闯了祸。 尽管虹锦眨着单纯无辜的大眼表示她只是来这里讨要些仙露喝,并无其他目的,那些冰冷麻木的天兵还是硬生生将她羁押走了。 偷偷跑进御膳房,不是盗吃的,就是要下毒。 虹锦半点离不开她母亲,她哭喊着要和那只狐狸一起走,却是无人理她。在那些天兵眼里,地上躺着的狐狸,或许是哪家仙人养的灵兽,酒醒了自然就爬走了,暂且不管。 虹锦就这么稀里糊涂进了天牢。她饶是想不通,看起来并无人把守的御膳房,原来是进不得的,一不小心进了,便要受这般严苛的惩罚。 天牢还算整洁,不大一间房,大理石砌的四周墙壁锃亮锃亮,只是出口处被人施了一道玄光结界,那结界碰不得,一碰便如雷击,钻心的疼。虹锦吃了几次亏,再不敢靠近,乖乖蹲在最里侧,双臂抱膝,暗自神伤。 唉,母亲。 夜明府,厢房内。 崇真弱弱靠在床边,以手扶额,面有痛楚。 夜明立在一旁:“这么久了,还,还没好么……” 崇真摇摇头:“唉,外伤是好了,就怕这内伤,还要慢慢调息才行。” 夜明愣愣看着窗外,像是魂不守舍。 崇真见他不在意:“哎呦……” 夜明连忙转身,一脸嫌恶:“我给你倒杯水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1章 我们也有上辈子 几日不见虹锦了,夜明有些不踏实,那日他急匆匆将受了伤的崇真抱回府,没顾得上与虹锦寒暄,怕是那小锦狸要生气了。 他自是无奈的。 崇真是何等身份,倘若她真因搭救自己被打坏了根基,整个府上怕是不得安宁,通通要随崇真去陪葬了。 话虽说了严重了点,可道理便是这个道理。 那一日他好不容易从崇真那里脱身,刚要去虹锦房里寻人,就见虹锦母亲四条腿打飘跌跌撞撞冲回了夜明府,奔至夜明脚边,又一头栽在地上呼呼大睡。 这琼浆后劲极大,母狐狸强扛着酒力回来报信,虹锦怕是遭了什么难。 夜明正忐忑思量间,传谕神官来报,说是夜明府上一个丫头犯了过错,正押在天牢受审。 安置好黑狐狸,夜明匆匆赶去凌霄殿。 天牢里,虹锦蜷缩在墙角昏昏欲睡,恍惚间,似做了一个悠远的梦。梦里,竟看见一个和自己长得一样的姑娘正和夜明在一个不知名的地方吵得激烈,虹锦意识游离在外,却还是听到只言片语。 那姑娘梨花带雨,无比痛心同夜明哭诉道:“我本只求一世安稳,此生缠绵于我来说足矣,你为何还是执意要修仙,如今我们天人两隔,你教我如何承受余生的孤独寂寞!” 夜明满眼心痛,双手扶着那姑娘的肩解释:“我不愿与你只共此生,我要世世代代同你在一起,我助你修仙,哪怕宇宙再归洪荒,我都誓不与你分离。” 那姑娘摇晃着头挣扎着不愿再听,只是嘶声低泣:“你已是仙了,注定要居于青冥之上,我们已不是同路人了……” 那姑娘说话间欲奔走,虹锦还想听些什么,眼前的二人却一追一赶逐渐消失不见了。 虹锦愈发感觉这景是梦,等拿定刚才那确确是梦境,人已醒了。 虹锦诧异,她只是个旁观者,醒来胸口间竟感觉得到那姑娘心中嘶嘶的痛楚,像是亲身经历过一般。 虹锦又仔细品了品那点痛楚,品不出个所以然,这真是奇怪。 虹锦更诧异的是,那奇怪的感觉像是烙在心间,全然不因场景的转换消减多少,叫人好生纳闷。 碧海云天,威威凌霄,少有的安静。 夜明跪在大殿中央,文星武星分立两旁。高高龙椅上,端坐着三界之主。 那些无聊的神仙,虽说常会看看热闹瞧个稀奇,可他们也会区分一下好事坏事。这小狐狸闯了祸,旁人都希望她平安无事,便也不再喧哗议论。 大多数的仙人,还是慈悲的。 “玉帝,我府上的那只小锦狸,刚刚蜕了凡胎化为人形,我还未来得及将天界诸多规矩详述于她,她便犯了此等过错,望玉帝念其无知,从轻发落。”夜明拱起双手,朝殿上恭敬拜了一拜。 虹锦闹了御膳房,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如果引着台上的玉帝往那没什么大不了的方向想,虹锦便无碍。 今日朝上,大小神仙报告的三界之事颇多,费神纠结于这只狐狸怕也是不太好,玉帝摆摆手:“想那只锦狸也是无心犯错,你暂且领她回去,好生管教吧。” 夜明大喜,正欲谢恩,崇真箭步奔至殿上,大叫一声:“万万不可!” 一句万万不可,比那凡间的惊堂木拍响还要骇人,殿内一干人皆是翘首以盼,盼着虹锦说出个理由。 “御膳司是何等地方,闲杂人等是万不能进的,那只狐狸明显是去偷玉液琼浆才被抓,如此就放了她,难道是要开先例,默许人排队去随意吃喝么?”崇真昂头环视一周后,低头看着跪在一旁的夜明。 虹锦于你不过一只狐狸而已,就算此番怂恿得逞让玉帝处死了那只狐狸,你也奈我无何,最多不过生气两日。 刚才来得仓促,有些失礼,虹锦向座上玉帝补了个礼,又款款道:“陛下三思。” 见玉帝凝眉犹豫,崇真一脸得意,暗自忘形。 在场的仙人纷纷不屑,这明明就是言过其实,欲加之罪啊。 崇真给玉帝提了个醒,御膳房管的是整个天界的吃食,虽说里面人间五谷不常有,可平常摆宴用的瓜果美酒,如若日日遭这般抢掠,也是行不得的。 玉帝改了措辞,说的很轻松,态度也很明确:“那,就把那只狐狸投入下界,自生自灭吧。” 天庭向来如此,品阶高点的仙人犯了过错,或许还有人专门设个劫,让你去历练历练吃点苦头,可换做品阶低的仙人,惩罚便不似这般大费周章了,往下界一扔,了事。 更何况虹锦,连个低等仙籍都没有。 崇真听罢,满意地踱着小碎步告辞了。夜明拉着一张青白变换的脸,盯得她浑身不自在,虹锦已经搞定,还是暂且走吧。 夜明再想多言,被玉帝摆摆手回绝了:“众卿无事,各自散了吧。” 众仙一时傻了眼,他们关注夜明了这么久,无非是想着他和那条狐狸最后闹出个什么笑话,他们乐一乐,可,这怎么演着演着,就成了个灾了呢。 各自散了吧,玉帝刚才那句话不停在耳边萦绕纠缠。 夜明跪在地上,心若掏空,脑若蜂鸣,半点不想动弹。怪他最近将虹锦放养的太狠,野着野着,一个不留神,竟进了天牢。 托崇真的福,虹锦果然是从天牢里出不来了。 早听说天帝的一个侄女刁蛮的紧,今日果然开了眼界。 自那日在恶蛟跟前,崇真替夜明无济于事地挡了一挡起,夜明就晓得他八成是被这个叫崇真的娇贵千金给看上了。夜明本想着赶快将崇真瞧好了,然后送她走的,可如今看来,夜明还是低估了她,这个崇真搅起稀泥来,竟然比穿上金甲斗恶蛟还要英勇。 你说你这只狐狸气人不气人,你不好好在我府上待着,跑去御膳司作甚! 自虹锦出现,他不动声色的欢喜,被这盆彻骨冷水,浇得死意顿生。 百年时光,他过的惨淡,除了按部就班执行上头派下来的任务,便整日与一群狐狸为伍。春去秋来,锦狸出生了一拨又一拨,来讨要的仙人走了一群又一群,他一直在等,等着一只不同寻常的狐狸降生…… 等了这么久,夜明早已经将喂喂狐狸食,扫扫狐狸窝当成了个习惯。可直到有一天,虹锦真的出现,他才发现其实他心里还是有埋怨。 怨她这么久才肯露面,这么久。 所以才一边冷言冷语,一边偷偷待她好,一边生她的气,一边又很没出息享受着她的忤逆。 因为地藏菩萨说过,她若是肯原谅你,自会去找你的,至于那份不甘何时消弭,你只管静静等待罢…….. 虹锦的再次出现,让夜明以为所有的事情都万事大吉了,直到今天,他才意识到,坎坷永远不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变得平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2章 前世一下看对眼 前世的记忆依旧鲜活如新,生离与死别在心头划开的伤仍旧不可触碰,纵然百年已过,还是一碰就痛。。。。。。 有一种债,叫上辈子欠的。 平心而论,怕还是夜明欠的多些。 话说那时欠债的时候,夜明就叫夜明,虹锦还是虹锦。 夜明生在读书世家,从父亲往上倒着辈分数,学问最低也是秀才。让人遗憾的是,夜明便是那个最低学问的创造者。 夜明上有三个哥哥,不说全是状元,那也和榜眼探花差的不多。也不知道他们家是怎么一回事,祖上积累的功德到了夜明这里,像是用光了力气,迟迟不在夜明身上显灵。 虹锦世出商家,父母经营一门洗染生意,靠着给布匹上色补贴家用,收入不多,但也衣食无忧,度日安稳。 二人原居于同一个小镇,一个镇南,一个镇北。是时,镇上的人家大多不太宽裕,衣服鞋子全靠着纺线织麻来补给布料。夜明常拿着织好的白布去虹锦家染洗,虹锦也常帮父母照顾生意。如此,二人相见颇多。 一般的女儿家,在未婚嫁前是不怎么出阁的。虹锦不是什么大家闺秀,父母有常年忙于生意,所以在礼节方面,不是太在意。 虹锦刚刚有了些想法,便开始与一位闺中密友探讨,如何才能不失矜持,不落下风地掳去意中人的心,好让他也对我中意呢。 那闺蜜往嘴里塞了一块绿豆糕,边嚼边沉思道:“最能让人铭记不忘的,当属不经意而为之,你挑一处最能衬人的景致,侧对着那人,理一理头发,扭一扭腰肢,然后假装发现自己被窥视,红着脸失措离开,这事儿大半就成了。” 闺蜜本来是随口一说,后才品味出,自己这个突然冒出的想法着实是个妙招,二人狂喜,胃口大开,谈笑间消灭了剩下的大半斤绿豆糕。 于是虹锦便将这招用在了夜明身上。 熊熊业火是从何时开始燃起的呢。夜明记得,大概是在那个风大的日子,虹锦立在晒布的场院里,头发随着飘舞的层叠彩布凌乱飞扬,虹锦伸出葱白的手,将额前的乱发别在耳后。 这一别,虹锦便将自己别在了夜明心上。 你看,有时候,人的一个动作,其功效就能轻轻松松胜过这世上的催情灵药,合欢散。 只是那药管一时,这由心而生的情,蛊惑一生。 夜明开始思考,寒窗十年,究竟是为何,为功名么?可是那看不见的虚无同眼前的人儿比起来,竟是黯淡到再无颜色。 感觉有你在身旁,从此我这荒芜世界,再无天涯。 好巧不巧,虹锦也是这样想的。 天下最让人幸福到惊悚的事,也不过就是,你喜欢的人,刚好正在暗恋你。 火花,就这样在不断地摩擦中自然而然地被点亮。待两家的父母知道怎么一回事,生米早已烹成了熟饭。两家父母吃惊了半天,冷静下来倒也释然接受了。 于夜明父母来讲,虹锦布染得很好,活也做得细致,想来以后也会是个贤惠灵巧的媳妇;于虹锦父母来讲,夜明读书识字的本事虽不及他三个哥哥,脑子却不憨不傻,上天像是有意将他读书的天赋收了去,化成一副好皮囊换给了他,眉眼身板,生的极为端正。 一番比较衡量之后,两家父母觉得,夜明配他们虹锦,虹锦配他们夜明,彼此也是够了,无甚亏欠。 如此,两家人聘了个媒婆做见证,围着镇上酒楼的一张饭桌商量了事宜,这桩亲事算是定了。 亲事定下来的第三天,赶上京城唱大戏,夜明父母裹了个红包做盘缠,让夜明和虹锦接着观戏的空档,单独处几天,打算回来后便尽邀亲朋好友,将酒席置办了。 不知夜明父母有没有后悔过这半路生出的一桩事端。或许有些后悔的,因为夜明看戏回来后,便不顾一切投入了当地的青云观吃了斋,念了佛,他们这个儿子,只能当是没了。 或许也没什么后悔的,因为他们再不用为了第四个儿子的脑袋不如他哥哥灵光这件事遮遮掩掩了,这样一来,他们的儿子屡考不中,说到底是志不在此,而是一片痴心向了道。 反正儿子多,不怕没人养老。 不管怎样,当日改变夜明命运的那出戏还是有讲一讲的必要。说实话,那出戏不是多奇幻,也没有多跌宕,甚至有些乏味冗长。就是这不甚特别的一出戏,偏偏就刚刚好拨动了夜明心里那根修仙的弦,直拨得余音绕梁,久久不绝。 那日,天子脚下,第一盛会,人比起往常多很多。 夜明陪着虹锦将集会上大大小小的零食铺子逛了个遍。二人转悠到戏台时,虹锦已将手中杂七杂八的吃食消灭了个干净。可能是吃得太多,虹锦肚子不太舒服,留下夜明一人占了个宽敞的地方看戏,虹锦去找茅厕方便。 那日的戏演得真不巧,是一出叫《鸳鸯劫》的戏,也不知是依着哪本杂志怪谈改编的,反正反正叙事和抒情都让人不太欢喜。 戏里说一个书生,家世荒凉,举目无亲,进京赶考时又不巧病倒在一处荒野中,后被山野里一家住户所救,说也奇怪,那家住户,只有一位女子。 故事便沿着大多数人想的那样,书生卧床期间,女子无微不至,悉心照料。书生抵不过女子的似水柔情,便咬牙弃了科考,与女子隐居在荒山之中,恩爱非常。 演戏嘛,当然剧情不可以这样淡如清水,要波折,要狗血。 于是乎。 那女子其实是尾狐妖,书生一开始是不知道的。只是后来书生渐老,那女子反倒越发年轻,书生不解追问,女子圆不过谎,便承认了。 书生是个有情有义的人,知道狐妖舍弃了飞升上天的机会和自己在这穷乡僻壤厮守,不仅没有害怕,反而很是感动,待女子一如从前。 女子已经修得灵气,自是与山岳同寿。可书生肉体凡胎,到底挡不住岁月侵蚀,女子虽护得他活了挺长一段时间,可大限能被延后,却不可消除。 书生还是老死了。 倘若凡人阳寿已尽,纵然天上神仙,也是挡不住上天收魂的。况且,这女子还是天地间微不足道一小妖。 那只痴情的狐妖拼尽全力藏了那老书生的魂魄只三日便撑不住了。 所谓魂归地府,便如落叶归根,水流低处,是天地造化之力,倘若手无乾坤,便无法逆转。 可黑白无常拖着铁索来拘魂的时候,竟被这只不知天有多高地有多厚的狐狸给拦下了。 你们不能带走他,他是我丈夫,他是我的! 无常对视了一眼,摇了摇头,又是一场人妖殊途,爱成毒。 那无常为何称为无常,大抵是世间无常之事见得多了,生死离别,早已看尽。前有白蛇恋许仙,织女爱牛郎,这些个不该在一起的人偏偏要执拗地搅在一起。他们心照不宣,却又自欺欺人,过几日醉生梦死只羡鸳鸯不羡仙的日子后,便开始同天命展开无穷无尽的抗争,至死方休。 两只无常看那狐妖为了书生修为毁去了大半,也是痴情得可怜,本不想为难她。可狐妖得寸进尺,非但不领情,还妄图扯断无常的拘魂锁,抢夺书生的那缕魂。无常被纠缠得烦了,一怒之下,押走了书生的魂魄,还打散了狐妖的元丹。 最后的结局相当凄惨:书生到了地府之后,被推进了畜生道轮回三生来赎今世之罪;那只狐妖,没了元丹,重新变成了山间的一只野狐狸,整日痴傻奔跑,再不修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3章 你就这样的决绝 虹锦从厕所回来的时候,台子上的演员似是对他们刚刚演完的戏文意犹未尽,收拾道具准备下一场戏时脸上仍旧挂着泪珠哭哭啼啼。夜明仰着头,两眼放空盯着台上忙碌的众人,正入神入得深。 虹锦伸出手在夜明眼前晃了晃,夜明不动。 虹锦不知刚刚自己离开的那会儿台子上到底演了一出什么戏,竟使夜明中了邪,心中一紧张,狠狠在夜明的胳膊上拧了一把。 夜明慢吞吞缓过神,看着面前这个头顶恰好到自己下巴的姑娘,这个他以前只想这能共度一生便好,现在却想猛然想生生世世永永远远在一起的人,一股身为凡人的渺小无奈感油然而起,想到刚才那只狐妖,这感觉越发悲戚。 人生又何尝不如戏。 但凡这世间之物,哪一样是不按着司命在他那本司命簿写下的法子画着生命的轨迹,今天怎样,明天怎样,结局又怎样,早已经被人布置好了。 想让这命运归自己做主,至少也得站在和司命同等高度的位子上,到时候就算再不济,也可以去翻一翻司命簿子,找一找破解的法子。 夜明看着不知所以的虹锦,语气虚无得像是蒙了层云烟: “锦儿,我们去修仙吧。” 你看,原来永远,可以那么远,远到过了这辈子,还有下辈子。 虹锦看了看戏台,看了看周围,突然有一种吃了太多东西遭到了夜明的嫌弃所以夜明才出此下策的错觉。 因为修仙就不用吃东西了。 胡乱猜了一阵,虹锦猛然间明白,该不会是夜明看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吧。 都说读书之人酸腐的很,读一两句诗词便长吁短叹,看见些落叶残花便伤春悲秋,夜明虽然书读得不太好,可这股酸腐气却不比旁人清淡多少。 也不知今日台上的演员们怎么将这出戏诠释地这样酣畅淋漓,竟然让夜明动了这样的心思。 这修仙具体怎么个修法,虹锦哪里知道,她一向只是在她出生的那个小镇里兜兜转转,调调颜料,染染衣服,从未想过自己会和可以在天上嗖嗖乱飞的神仙有什么瓜葛。 虹锦刚想说:“夜明啊,我读书少,你可不要这样吓我……”身后一阵浓腻的檀香味便乘着风席卷而来,将虹锦熏出了个喷嚏,嘴边的话也给喷了出去。 原来是青云观的道士,趁着戏台子上交接戏目的空档,来这人多的地方做宣传。为首的是一个老道士,后面跟着几个青嫩的小道士,捏着一沓画符用的纸,每每走到人跟前,弯腰立掌念叨一句无量寿佛便发一张。 这会儿到了夜明这里,同样念了一句无量寿佛,同样也发了一张。 那群道士只发纸张给男的,碰到女的便会低着头绕过去,虹锦没有拿到手,便凑到夜明面前看那纸张上写的是什么。 虹锦认字不多,看的也不太明白,上面写的大概就是青云观的开山鼻祖是某某真人,如何如何努力将青云观由一个小小的道观变成了一方修仙大派,历来弟子若干千,修成真人的有多少,修成仙人的又有多少,现今扩招门徒,意欲再收多少…… 那些道士虽个个目慈面善,可虹锦却从那满篇的簪花小楷中看到了深深的恶意,字里行间呼之欲出的弦外音明明就是:快来报名,快来报名…… 虹锦担心此时夜明正魔怔在修仙二字上无法自拔,必定受不了这般明目张胆的引诱,便想将夜明手里的那张黄纸抽出来扔了,然后找两个神婆子给夜明叫叫魂儿,说不定夜明就不想着修仙了。 谁知这个想法刚刚探出个头,夜明就把黄纸往身后一背,另一只手拉着虹锦便走: “回家,不看戏了。” 虹锦看他木楞楞的眼神便知道,夜明这是要往那南墙上撞啊。 你若是真的清了心寡了欲,一脚踏出了这万丈红尘,那我要怎么办啊! 这边虹锦不想回家,那边夜明偏要拉着她回家,虹锦怕回到家之后夜明真的会道袍一穿进了那杀千刀的道观,死活不愿意跟着夜明走。 可终究是夜明的力气比较大,二人一路上拉拉扯扯,还是回去了。 夜明回到家,收拾了包袱,向自家父母跪了安之后又跑去给虹锦父母跪安,说是要将虹锦暂留闺中,待他修行找到了些许门道,有了些许成就,便回来八抬大轿将之娶回家。 这年头,修仙也好,读书也好,经商也好,都是一门出路,不论当时的年轻人选择走哪条路,家里的人都应该举双手表示支持,可在这个节骨眼儿上,你说,夜明突然说要去修仙,是件好事,还是件坏事? 夜明的父亲和他准岳父在这件事上表现出了十足的豁达,说儿女情长可以先缓一缓,放一放,等夜明真的有了一两分仙根,荣归故里之日再与虹锦结为连理,不仅双喜临门,而且风光无限。 二老捋着胡子说这话的时候,双目憧憬,语调满足,仿佛这双喜已经临了门。 可男人有男人的想法,女人有女人的忧虑。 夜明的母亲和他的准丈母娘,忧虑来忧虑去,说夜明修这个东西,时间上没个明确,虹锦的年岁又搁在那里,到时候成了老姑娘,街坊邻居还不把他们两家的脊梁骨戳断了。再着,神仙这种高深的东西,不是那么好参透的,万一这仙门要是没入成…… 俩老头听到这声嘀咕不高兴了,骂一声娘们儿家的,头发长,见识短,目光浅!还没开始便说这样伤士气的话,这样紧要的关头,退堂鼓可是敲不得的! 然后,娘儿仨就没了辙。 出发那天,红纸卷的鞭炮震天响,夜明家热闹的像是赶庙会。 街坊邻居都把这当成了一件喜事,纷纷前来道贺。夜明的三个哥哥也都向朝廷请了一天假,回来给弟弟送行。 虹锦立在门口,目光惘然,怔怔看着爹娘公婆招呼客人,想不出这么悲伤的事情,有什么可高兴的,又有什么可恭喜的。 夜明走到虹锦面前,语气软了软:“等我。” 虹锦抽泣:“你让我等你我便等你么。” 夜明将她拥在怀里:“熬过这段日子,便可享永世之福。” 虹锦看无人在身边,恐吓夜明道:“我可听说仙人在天上是有天条管着的,万一不让婚配可咋办。” 夜明笑笑:“那我就不上天了,在地上做个散仙……” 虹锦正在思考这散仙到底是个什么仙,可否长生,可否婚配,吉时便到了 夜明走了,去了青云观,虹锦在后面跟了两步跟不上,便嘤嘤地哭,荒凉的像个街边的弃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4章 学霸的修仙之路 夜明到了天上之后,每次思念虹锦到熬不住的时候,便会将他们两人相遇相知,再到相隔相离的过程仔仔细细回忆个来回,聊以慰藉。 回忆这个东西,打发起时间有些像借酒浇愁,酒醒了之后会更加寂寞空虚,如若用它来疗伤,也是治标不治本。 所以夜明每每回忆到最后,印在脑子里的都是虹锦那张小弃妇的脸,一边小碎步跑着一边嘤嘤地哭,直哭得夜明至少得半个月茶饭不思,夜不能寐。 其实最割他心的也不是虹锦那张小弃妇的脸,而是自那张小弃妇的脸之后,夜明就再没见过虹锦。 就连最后那一面,夜明都看得敷衍。 想一想当初,为何不稍稍驻足,给她一个深深的拥抱,一个肯定的眼神,哪怕留一个贴身的念想也好。 自己走得那样决绝,打着给她寻找幸福的幌子,在青云观修了五年。 修仙的念头,就那么一瞬间植入心间,根深蒂固,固执到迷失。 旁人都说苦行僧,苦行僧,意思就是说修道参佛,是一件极其漫长痛苦无聊的事情,僧人和道士,其实差不多。 一同进青云观的小道士都很佩服夜明,佩服他为何能这般隐忍:挑水劈柴,他不吭不声;打坐入静,他稳如泰山;节食辟谷,只要饿不死,多久他都受得了;就连读经背典,对一向不善诗书的夜明来说,也变得像喝凉水般轻松自然。 反正师父交代的事情,夜明做起来都简单的像是在喝凉水。 直到有一天,夜明和他师兄弟在青云观的大殿中打坐入定,这口凉水像是没有喝进嘴里,而是浇在了头上,夜明才猛然间想起,他这颗向道修仙的心潜得太深,都忘记中途回家探上一探了。 掐指一算,这一忘,五年转眼过。 夜明从入定中醒来,抛给他师父一个眼神,他师父略有察觉,六神归位睁眼一瞧,夜明双目坚定,灵光外泄,像是有了什么重大突破。 可他师父再用心一瞧,夜明虽有所大成,却面无喜色,眉宇凝重,怕是有什么心事。 夜明入门时,师父便听说他兄弟共四人,而且同一镇上还储着一个未过门的媳妇,这家里人一多,家务事便多,凡尘俗事,是修仙问道者的拦路虎,成也在它,败也在它。 平时不怎么大声讲话的师父,突然声如洪钟,将一干弟子全都吓醒了:“夜明啊,你如有什么尘缘未了,速速去做个了结,也好清除魔障,再攀高峰。” 夜明站起身,朝他师父作了个揖,众目睽睽之下化了道流光飞出了大殿,他师兄弟们面面相觑了片刻,开始叽叽喳喳地乱成一团:“成了,成了,夜明修成了!” 师父烦得不得了,一个严肃的表情将喧闹压了下去:“旁人修成了,你们除了会羡慕,还会干啥。” 他这一届的徒弟,五年来就生了夜明这一个出息。 只一个。 夜明刚飞到半空中便开始思考,这么久不见面,要给虹锦变朵什么花她才喜欢,芍药有些没有情调,牡丹有点俗气,百合又太过素净…… 夜明正犹犹豫豫没个决定,灵光一闪,觉得自己亲自往虹锦面前一站,必定是一件比任何花花朵朵都让虹锦开心的事情。 原来,原来自己也知道,在虹锦心中,他是这样的珍贵。回家时有多欢喜,是不是走的时候便有多不舍…… 世上总有苍凉事,可最苍凉,莫过于满心欢喜等来一场破灭。 上天有眼,赐了夜明一份无法填补的愧疚。 夜明最后还是变了朵花送给了虹锦,纯白纯白的白菊花,送给死人的那种。 因为夜明回到家,虹锦已经入了土。 两家的父母领着夜明去看虹锦的时候,坟上的土还很新,只零零星星长着几棵嫩绿嫩绿的小草芽。 个把月,时间将本就不多的伤心差不多消磨光了。 可能是夜明去修了仙,顺便也改了改全家人的世界观。他们知道,这辈子过完了,还有下辈子,被无常拘了魂,还需要过那奈何桥。所以事实并不像人们说的那样:人死如灯灭。 他们的虹锦,还在。 伤心是有的,只是这伤心,多了份足以让他们释怀的希望。 其实,倘若夜明早回来个把月,事情也不至于这样。 当日夜明从家里出发说要去青云观的时候,虹锦一直在身边陪着,两家的家长在招呼客人的时候,言语间向也向到场的宾客们提到,那位忙里忙外很是勤快的姑娘,是夜明家未过门的媳妇,这媳妇不管是丑还是美,总算是拎出来见了人。 然后,全镇上的人都知道了,夜明未婚的媳妇很美,而夜明却将这位貌美如花的媳妇丢在家里,自个跑去修仙了。 老爹和老丈人自然是对夜明修仙的事业抱有很大的信心,可旁人却不以为然,尤其是看见虹锦之后,那些跟着父母上门道喜的青年才俊们纷纷斜眼鄙视这个不知“花开堪折直须折”的夜明:“修修修,就知道修,小心走火入魔,修成个尼姑。” 夜明去青云观的头一年,家里也没有发生什么要紧事,他的三个哥哥在朝廷做着不温不火的官,虹锦也呆在娘家的染坊里照顾着一向如此的生意,本本分分,安安生生。 可到了第二年,眼见夜明在青云观里也没有什么消息,他们家的人也没有拿夜明的事出来显摆,在背后嚼舌根的青年们便按耐不住,上门提亲了。 他们这样不管不顾的原因就一个,虹锦长得实在太美,眼波流转间很美,不流转更美。 勤劳善良且不招摇的姑娘,总是带有神一样不可思议的吸引力。 第一个上门的是个自称全镇第一才子的书生,到虹锦染坊门口第一句话便说自己认识多少字,背过多少书,写过多少文章,明年的状元花,必定落他家。 书生唾沫星子正喷得汹涌,虹锦大步跨出门,用染过布的废颜料水将他泼成了大花脸。 书生悻悻走了。 紧接着第二个来提亲的是镇上首富之子,叫薛富贵,体重约二百五十斤。薛富贵领着一众家丁扛着彩礼浩浩荡荡排了半里路的队伍直奔虹锦而来,为表诚意,未坐轿子,还是一步三喘走着过来的。 薛胖子好不容易走到了虹锦家,舒了几口长气还未出声,虹锦就从二楼扑腾腾跑下来,情绪激动地朝薛胖子喊:“小胖,我在二楼晾衣服的时候,好像看见你队伍末尾的那一箱东西被人抢了,你快去瞧瞧,别是什么稀罕传家宝贝,丢了可不好了。” 胖子一听这话,立马气血上涌,搀了个下人忙不迭去队伍后面查看。最末尾的那个箱子里装的是一株红玉珊瑚,他老子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搞到手,这百年难遇的宝贝是被胖子拿来放在后面压轴的,要是被人抢了那还得了。 薛富贵本来就累得四两劲儿都没有了,这一惊一吓,将将走到队伍中间便闷哼一声晕了过去。 可怜的薛胖子呼哧呼哧被人抬回了,薛家的脸面已经丢光,他也不好意思再提什么亲事。 事实上,虹锦并不知那胖子都抬了写什么东西。 就这样,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再后来来提亲的人,都被虹锦想着法子给退了。 退的过程有些费脑筋,可虹锦想着不管怎样,能撑到夜明回家就好。 虹锦有些一厢情愿了,因为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一个吃不到葡萄干脆扔个石头将葡萄砸烂的人。 第五年开春,皇帝满天下选秀女,虹锦美得太出名,亦或是有人提亲不成恶意捣鬼,竟然被人推荐给了储秀宫当差的。 那个打小报告的人,在官爷面前把虹锦夸成了天仙,直夸得那个当官的按耐不住,领了两队人马就往虹锦家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5章 他修成了她死了 这天下间,与兵娃子讲理最是讲不清,若是不凑巧碰上黑压压的一大群,那更是满身长得都是嘴也没什么用了。 虹锦强调了一上午,自己是个有婚约的人,说不定,说不定自己的未婚夫明天就可以回来。 领头的官爷冷哼一声,大手一挥叫人围了虹锦的染坊:“那我们就在此等候,看看你家未婚夫明天到底回不回。” 真是害怕啥来啥,官兵果然是要驻扎在这里等虹锦的未婚夫回来。 官爷守在这里不走,虹锦家不光生意没法做了,还要一日三餐管着他们的饭。是个人都知道,当兵的食量巨大如牛,每过一个饭时,虹锦爹娘的心都会疼得抽上一抽。 这年头,粮食贵啊。 第二天,夜明自然是没有回。虹锦结结巴巴指着天保证,明天,明天夜明一定会回来。 第三天,夜明还是没回。 虹锦正想指着天再做一回保证,官爷一把抓过虹锦的手腕,皮笑肉不笑凑在虹锦耳边私语:“我说小姑娘,这都第三天了,我看你的小未婚夫是不要你了吧。” 官爷脸上一阵肉腻味儿冲鼻子,虹锦忙把脸别向一边:“官爷官爷,你先放开我,我给你好好说。” 官爷像是没听到,手劲儿更大了,脸贴得更近了:“我说美人,你应该烧高香谢谢老天爷没让你的小相公回来,你知道他一踏进这个门会怎样吗?” 虹锦心头一紧,回头看那官爷的脸已是阴沉,隐隐感觉往日那一套调皮耍赖是没有什么用了。 官爷放开虹锦,用那只像猪蹄一样的手在自己脖子下,做了个“咔嚓”的动作。 虹锦的父母一下慌了,有一下没一下地挪着步子,想溜去夜明家找找帮手。再不想想办法,虹锦又这样犟,万一要是恼了官爷,他还不是想杀谁的头就杀谁的头。 夜明的三个兄长怎么说也在朝为官,官与官打交道,肯定是比他们这些小老百姓要方便很多,到时候给些钱财打点打点,或许可以躲过这一劫。 官爷见虹锦的父母想往外跑,也不阻拦,只是旁敲侧击:“我说,二位还是省省心,少打些没用的主意。选妃可不似别的事情,这条路不行还可以换一条,今天不管来的是谁,你家闺女都是要跟我走的。” 虹锦看了看进退两难的父母,苦笑一声:“阿爹,阿娘,别白费力气了,我跟他们走就是了。到时候夜明回来,你帮我转告他一声,今生无缘,虹锦无福,做不成他媳妇了。” 虹锦的娘一下就哭了:“锦儿,我的锦儿,你让娘咋办……” 官爷听见有人哭,不耐烦道:“咋办,还能咋办,你闺女进了宫当了贵妃,你就是当今皇帝他丈母娘,享不尽的荣华富贵等着你,你哭个什么呀。” 虹锦揉揉眼,对着爹娘道:“阿爹阿娘,你俩先进屋。” 官爷摆摆手,两个小兵上前,将俩人推搡着送进屋,插上了门。官爷只感觉耳朵立马清净了不少。 虹锦朝官爷那走了走,颇理直气壮问了声:“我脸上可有脏东西?” 俨然已经成了个正得盛宠的贵妃。 官爷见她一副看开的模样,半开玩笑道:“脸哭花了,有两道泪痕,不好看不好看。” 虹锦朝颜料池旁的那口井望了望:“我可不能这副摸样去见皇上,官爷可否许我去打些井水洗洗脸?” 官爷已在此等了三日,自然不在意这一时半刻,往一边的椅子上一坐,翘起二郎腿:“那我在此候着吧。” 虹锦走到井边,看了看水里的倒影,自言自语小声道:“还好夜明没回来,要不然见到我这副丑样子,肯定一打头又回去青云观了。” 官爷见虹锦迟迟不动,催促道:“美人可否快些。” 虹锦答了声哦,便一下跳了进去。 咕咚一声闷响将官爷吓得从椅子上蹦了起来,挥手跺脚地喊:“来人,愣着干嘛,站军姿吗!快去捞!” 众人赶紧围上去,拿起手里的缨枪长矛一顿乱戳。 水太深,捞不到。 …… 官爷临走前,冲那口井叹息了一阵,连连重复那句:“唉,何必呢,何必呢……” 平静的井面,无人应答,翡翠一样幽蓝的质感,丝毫看不出里面刚刚淹了一个活生生的人。 水太深,真的捞不到。 虹锦娘在井边呆呆守了一夜,泪从未干过。 她女儿多漂亮,多听话,多贤惠,多孝顺,对客人招呼得那样周到,布匹染得那样鲜亮,怎么会说没有就没有了呢。 她不相信。这是假的。 次日清晨,虹锦慢悠悠漂了上来,紧阖着眼,散着头发,被水浸透的衣服,鲜艳的像是一袭嫁衣。 婆家娘家的人都来了,每个人都默默打理着眼前无可挽回却又无能为力的残局。 虹锦被捞上来,收拾清爽了之后,搁在一口金丝楠木的棺材里。 棺材是婆家买的,夜明家这点钱还是出得起的。夜明正在清修,两家一致认为因此事搅扰他,多半不大合适,虹锦走得遗憾,婆家也有愧疚,这口棺材,算是补偿。 棺材里的虹锦,依然美得清透,这口井仁慈,没有忍心将水泡进她的肉里,保留了之前的模样。 被思念侵蚀得清瘦的模样。 虹锦爹自始至终没有讲一句话,下葬的那天,不知是自嘲还是宽慰自己的夫人,看着一锨一锨的土被洒在墓穴里,盖在棺木上,嘿嘿地笑:“夫人莫要伤心了,我们的女儿只是去了下一世,夜明修得了本领,俩人总会碰的见,那时,我们虹锦的苦日子才是真真到头了。” …… 春风依然残留着冬日寒凉的余味,将虹锦墓前几朵稀疏的菊花吹得更加凌乱。 虹锦爹慢悠悠将这事情讲完,像是在诉说别人家的女儿,别人家的惨祸。 如今夜明既然是驾着云回来的,那就说明这五年还是换取了些许成效,他们大大放了心,闺女的苦日子,应该是到头了。 夜明在坟前站了很久,久到所有人都陆陆续续回去了。夜明会去找虹锦的,他们知道,但是插不上手,就让夜明自己待在这里好了。 夜明弯下腰,小心翼翼整理了一下横七竖八的白花,而后,一个猛子扎进了地府。 大部分的魂魄,在第一层就被分流然后入轮回,只有那些生前罪大恶极的人,才会被流放到一层以下的地方遭受一遍一遍的折磨。 刀山火海,水煮油煎,花样百出。 他的虹锦那样好,怕是在第一层就被早早送出了见光了吧。这种阴暗污浊的地方,不配让他的虹锦多待上哪怕一刻。 那天,冥府里突然闯进了一个人,整齐排在轮回门前的队伍被生生冲散。 有个疯子一样的人,挨个翻找着一排排垂头丧气的鬼魂,嘴里不停叫着一个女孩的名字——虹锦,虹锦。 每次那个被狠命摇晃着的鬼魂回过头,夜明的世界都会一下子黯淡无光,这个不是虹锦,这个也不是…… 转身勾搭下一个人肩膀的时候,夜明眼里又会熠熠生辉。 希望的萌芽刚刚破壳,一瞬间便被接踵而至的失望掐死。 鬼差在旁边手足无措,急得哇哇大叫,手里的镇魂戟不敢用,那个疯子混在人堆里,不小心便会误伤无辜。 冥府的工作,整整延迟了半个时辰。魂魄们无法及时投胎,孩子便无法生下,那些在凡尘死命叫喊的产妇,每一个都在挥汗如雨地在挣扎中又多挣扎了半个时辰。 阎王十分害怕,百年前有一只石头变得猴子,一时任性将地府闹了个天翻地覆,那段时间,所有的鬼差,一边忙于人世周转,一边还要顾及灾区重建,忙得叫苦不跌。 那真是一段劫难。 去天庭禀报已然来不及了,判官在一旁慌忙出着主意:“请地藏菩萨,快请地藏菩萨!” 谛听兽驮着地藏菩萨姗姗来迟,夜明一看来了个貌似很懂的人,放开一大把被他弄成稀粥的苦命魂魄,冲上去就问:“虹锦呢,你们把她丢哪里去了。” 地藏一挥手将判官的簿子拿到手,扬了扬:“人啊,万不可慌乱,一乱则无方寸,无方寸就会变傻,你早早去问问判官将虹锦判到了哪里,还用在这无头苍蝇一样瞎找吗。” 地藏慢悠悠翻着,夜明在一旁红着眸子等着,与谛听大眼瞪小眼。 片刻,地藏合上命簿,有些惊讶:“她竟是将自己放逐去了狐狸道,下辈子,她会做一只锦狸。” 夜明听闻,吼向判官:“虹锦前世没做过什么坏事,凭什么将她判作一只狐狸!” 判官吓得连连作揖:“此事并不是我做主啊,是那虹锦,进错了轮回门,非要不顾一切往狐狸道投,一旁的鬼差没有拦住,这……这也不能重新将她锁回来啊。” 判官喘了口气继续委屈道:“再说,再说,她没等我给他安排好投胎的时间和地点便跳了下去,所以,所以,你的虹锦会漂在轮回里,说不准将来会在某个时刻降生在某处。” 夜明饶了那吓破胆的判官,走到那轮回门,作势要往里面跳。 地藏再次慢悠悠将他拦住:“你一旦进了这轮回门,就别想着再找见你那位虹锦姑娘了。她如此迫切想要逃离,你也必定有什么对不住她的地方。她若是肯原谅你,自会去找你的,至于那份不甘何时消弭,你只管静静等待罢……..” 夜明顿了顿。 静静等待……要等到何时,你才会放下心中的不甘。 刚刚混沌的脑子,渐渐澄清了…… 夜明从地府出来,刚好传谕神君来到,刚刚一番折腾,夜明激起的灵力已上达天听,传谕神君此趟目的,便是接他上天。 还好没有出什么大乱子,轮回道的交通也就堵了那么一会儿,阎王见来人不好惹,便将这件事压了下去,也算是一个顺水人情。 一卷圣旨念罢,夜明乖乖跟着去了天庭。留得青山在,方能有柴烧,虹锦,我有的是时间等你。 地府内,场面不算太狼藉。 地藏拍着胸脯慨叹,看着收拾残局的鬼差,阵阵后怕:“就这么乖乖地自己走掉了,也是难得,难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6章 出了虎口入魔窟 团团迷雾,仿佛通天达地,笼罩得视野一片混沌。白色的方砖铺在脚下,向着四方无限延展,像是在和头上的雾气赛跑。 耳边隐隐传来虹锦低低的啜泣声,夜明寻着那声音,撩开碍眼的迷雾,看见虹锦蹲在地上,头埋在双臂间,楚楚可怜。 “虹锦……”,夜明俯身,轻轻拍着虹锦的肩膀,像是在哄一个哭闹的小孩,深不见底的愧疚在短促的话语里流淌。 虹锦抬起头,纵横的泪痕将一张原本莹润的脸分割得支离破碎,像一面脏了的镜子,被悲伤化成的尘土覆盖,映不见对面人的影子。 夜明忍不住想给她擦一擦,这尘土是他自己撒上去的,现在,他想要还原那份许久不见的光亮。 “你走开!”虹锦闪在一边,躲开夜明伸过来的那只手,满眼的不原谅,“我本只求一世安稳,此生缠绵于我来说足矣,你为何还是执意要修仙,如今我们天人两隔,你教我如何承受这孤魂野鬼的寂寞!” 夜明满眼心痛,双手扶着虹锦的肩解释:“我不愿与你只共此生,我要世世代代同你在一起,我助你修仙,哪怕宇宙再归洪荒,我都誓不与你分离。” 虹锦两只手捂着耳朵,摇晃着头挣扎着不愿再听,只是嘶声低泣:“你已是仙了,注定要居于青冥之上,我们已不是同路人了,不是了……” 虹锦转过身,蹒跚着便要离开。 “虹锦!”夜明紧赶一步去抓她,却是抓不到…… 每次夜明在这个点去抓虹锦的手,都抓不住,然后他就会惊醒,发现这是黄粱一梦。 他每次都会彻彻底底地当真,丝毫看不出梦里的幻象都是假。 夜明总是想,虹锦还是没有原谅他,所以才会时不时跑进他的梦里,时不时刺激他一下,让他一次次感受失去可又无能为力的滋味。 虹锦,你可真坏。 直到有一次,还是在梦里,虹锦转身的时候,夜明竟然不似往常一样划过虚空,而是结结实实抓到了她的手。 真实的触感在心里涌出巨大的感动,不管三七二十一,夜明将虹锦拥在怀中,看着她光洁的额头,直接亲了上去。 别的地方,他不太敢…… 然后这破天一吻,惊得二人四目圆睁,奔涌的时间海洋,一瞬间水面如镜,只听得见心跳像是擂鼓一般扑通扑通。 真想就这样,一直到永远…… 可,是梦都要醒的。 夜明幸福地睁开眼,怀里抱着一只靠枕,他低头就能够到的地方,都被亲得湿了。 还在纠结是应该丧气还是应该欣喜,然后就听到窗子外面,丫鬟一声惊叫:“神君,突然间又出来一只怀孕的锦狸,都快要生啦!” 夜明记得,那是他上天一来最高兴的一天,还未出门就有一种蠢蠢欲动的预兆,在心中凉丝丝发甜。 这只躲了许久的小狐狸,果然不寻常。 是他的虹锦。 …… 而那只被生下的小狐狸,现如今,已经被关在天牢里两天了。 夜明躲在府中,毫无办法地想着办法。 以前错以为,做了神仙便能随心所欲,无所顾忌,原来,到哪里都有束手无措这种东西。 那只黑狐狸也不知到底喝了多少琼浆,丝毫没有想要醒来的意思。夜明将她放到虹锦房里,施了个防御结界,由着她睡了。 现在就算母狐狸醒过来,也是只能瞎着急帮倒忙。 崇真自那天在凌霄殿上将虹锦逼入了绝境,便再没出现。夜明想不出,虹锦到底是哪里得罪了她,她饶了这么大一个圈圈,就是要将虹锦重新打回凡间么…… 转念想了想虹锦的心思,夜明也是无可奈何。这个女人真是傻,就算虹锦被贬下了凡间,夜明也断然会寻个罪名追随于她,都已经负了一次了,哪能再负第二次。 他与崇真之间,就算没有虹锦,也一样不可能。 …… 瑶池畔,纳凉亭。 玉帝与王母同坐,正细细品尝着百花仙子新酿的三月桃花酒,旁边搁着果仙刚培育出的四季挂果无核葡萄。 崇真在身边,看见杯子空了就斟上三月桃花酒,看见谁嘴巴不动了赶紧剥好葡萄肉递上去。 两人表情相当舒适,可知这几样东西味道定然不错,崇真伺候得也必然刚刚好。 酒喝得差不多,葡萄也吃了个露盘底,在一旁等候许久的传谕神君才敢小小心翼翼递上之前收到的文书。 玉帝摊开加了法印的书信,手指并拢在额前一挥,绸纸上便有字迹显现,闪着贵气的金光。 几行字写的分外好看,每个字的架构与笔画都像是被精雕细琢,打磨抛光过。玉帝看着书信内容,眉头越锁越紧。 崇真伸长了脖子瞧了瞧,虽说是直面玉帝的书信,内容却表达得不卑不亢,甚至是有些嚣张: 今,天有异象,人心动荡,寻因无果,局势惶惶。 又闻中天西天两方不睦,魔族势弱,不敢张狂。 无奈家有世子,不愿落单,意欲成双。 若幸得大罗神仙之爱徒,抑或皇家之亲眷,促成鹧鸪鸳鸯。 他日战乱骤起,我魔域必将鞠躬尽瘁,全力相帮。 这字体,这内容,崇真看得啧啧称赞。果然,不管哪里的王,思想跑到哪里,自身的王者之气就会跟到哪里。 崇真没有发觉的是,玉帝这次并没有避讳她,而是由着她在旁边偷看。 那上面写着:大罗神仙的爱徒,抑或皇家的……皇家的……亲眷。 她一向看东西都是浮于表面,大概不懂得什么事情都会有个内涵,尤其是文字的传递,尤其尤其是政治上的文字传递。 所以她慢腾腾消化着这寥寥几句话,像是看一支被点燃的有着长长炮捻子的爆竹,看着它嘶嘶了半天,终于,她想通了。 炮仗在心里猛然炸响。 她,她不就是现成的么。 皇家的亲眷! 那些大罗神仙,貌似都没有什么女徒弟。和玉帝走得近的几位兄弟,也就只有崇真的爹生了个闺女。 让玉帝自己的女儿嫁到魔界,八成是不可能的。 崇真挽起裙子,急匆匆跑到她皇叔面前跪下,声泪俱出:“混账的魔族显然是要逼婚那,皇叔该不会,该不会真的要把真儿许给那万恶不赦的魔族世子吧。那,那真儿去死好了。” 这次她真的拿不准了。 固然平时她的爹爹和叔叔们十分疼她,可这次牵扯到六界三巨头之间的利益纷争,倘若真的要把她和天下太平做个比较,孰轻孰重,一眼看穿。 更何况,她听说下界的那些皇帝王族,为了求和联姻,女儿都舍得嫁。 王母在一旁,没有主意地看着玉帝,口中的半颗葡萄吞也不是,吐也不是。 平心而论,若中天和西天现在开战,西天未必讨得着什么便宜,可假如在这件事上与魔族闹僵,那中天明显就是少了个帮手,多了个对手。 差距一下就拉开了。 那个大魔头在信中可真是谦虚,说自己势弱,势弱怎会敢这样明目张胆的胁迫。 见玉帝没有什么反应,崇真又往他身前挪了挪,满含泪水的眼睛又使劲眨了眨。 在其位,谋其职,这个道理王母还是懂的。有时候,身上担着守护万物苍生的担子,做什么事,下什么决定,就由不得自己的好与恶了。 气氛有些尴尬得粘人,王母替玉帝开脱道:“真儿别怕,联姻这种事,还需要和你父母还有其他的叔叔商量,不会这么快就将你嫁出去的。” 崇真还是不放心:“如果,如果非要走联姻这条路子,是不是,是不是只有我这一个选择” 玉帝和王母双双默了声。 崇真的眼泪又开始决堤,挑起她那一向任性决绝的语调:“魔界的世子,万一是只八条腿,三个头,肚子像千年老鳖那样大的□□精,那我要怎么活……” 大小姐的脾气上来了,崇真看着前面小桌上的果盘,好想摔;看着果盘边上的玉杯,好想摔;看着玉杯旁边的酒盏,好想摔。 可是她不敢,这不是自己家的,她憋屈得要死了。 冷静,冷静,崇真尽量压制着心中的怒气不让它冲破理智,努力想着下界的公主不愿嫁是什么反应来着。 上吊喝药是绝对不行的,哪怕拿把刀将自己砍碎,他的叔叔爹爹还是有办法将她救活的。离家私奔,是个好主意,可想到那个不知好歹的夜明,他也不大可能从了自己,肯定会兴高采烈的将自己五花大绑送回来。 该死的虹锦,狐狸精,狐狸精,狐狸精……要是把你嫁去暗无天日的魔界就好了。 把你嫁去…… 把你嫁去…… 崇真忽然间感觉脑瓜锃亮。果然像她这种人,只有在危及性命时脑袋才会迸发出思想的火花。 对,可以把虹锦嫁去! 崇真哭得更凶了,她感动于自己的聪明才智,她好可怜自己,差一点就嫁给一只巨丑的癞□□精了。 好险。 崇真拿袖子擦擦脸,冲着有些诧异的玉帝,突然就眉开眼笑了: “皇叔,我有个办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7章 黑狐狸西天历险 混混沌沌中,黑狐狸无比清晰地听到虹锦一声惊叫:“娘亲!” 尖锐中带着恐惧。 黑狐狸双眼猛睁,醒了,头痛欲裂。 房间里空空的,夜明不在,桌子上的点心和甜汤还冒着热气,像是有人刚刚离开。 一切都很安静,安静到诡异。 黑狐狸试着动了动,浑身的肌肉充斥着一股很奇怪的能量,和当初她难产时夜明度过来的气息有些类似,温和却有力。 这一定是母爱的力量!黑狐狸坚定地认为。 强烈的本能在指使着她任由心中暴怒的念头茁壮成长: 我要救我的闺女! 她从床上跳下来,在地上伸伸腿,扭扭腰,接着转动了两下脖子,舒展了一下几天不曾动弹的筋骨,然后……蹑手蹑脚跑到门口,轻轻打开一条细缝。 空旷的大院,和往常没有什么不同,因为地方宽敞人丁又不是太旺,所以虽然有丫鬟侍卫往来经过,却总显得稀稀拉拉。 就是许久未出门,抬头的阳光有些闪眼。 黑狐狸从门缝里挤出来,小心翼翼将房门关严。 还好院子里假山盆景很多,她的狐狸身子总能找到巡逻队伍的盲点,几躲几不躲就溜出了夜明府。 据他黑狐狸这几天的观察,还是夕炎对虹锦上心一点。 那个夜明,只会对他们两只狐狸摆架子耍脾气,到了玉帝老儿面前还不是俯首称臣,没有什么话语权。 按照夕炎的身份和作风,偷偷进入天牢将虹锦偷出来,估计也没有什么困难。 她要去西天境! 虽然不知道此去路途有多远,可是为了虹锦,甘愿一试。 跑出了府院就好办多了,因为外面的仙道上云彩足有一尺厚,黑狐狸稍微低一低脊背就可以像泥鳅钻泥巴一样到处遁还不用担心别人会看见。 唯一不方便的地方就是辨不清方向,需要时不时抬起前腿探出头瞧一瞧有没有走错。 就这样走走停停往前行了一段,黑狐狸再次抬起前爪探出头的时候,刚好和一位端着茶盘的小丫鬟撞了眼。 之所以叫她小丫鬟,是因为她的面貌只有下界小女孩十三四岁大小,头上两只圆圆的发髻好像是扎的太紧,扯得眼角有些绷直。 不知道她是要往哪路仙家的住处去,两只大眼睛到处乱瞅,就连端茶盘的姿势都像是在刻意迎合管礼教的仙君定下的动作标准,直板僵硬,连看的人都会感觉难受。 第一次受自家仙君吩咐去给另一位仙君送茶,这位单纯的小丫鬟正走的忐忑,面前的云彩里突然就冒出了个尖尖的鼻子,鼻子上还有几根长长的毛,鼻子后面一双又长又细的眼,闪着幽幽的蓝光。 这位小丫鬟当时就吓哭了啊,茶盘往后面一扔撒腿就跑,都忘记了其实她可以飞,一边跑一边哭:“神君,神君,有老鼠,有老鼠啊!” 黑狐狸目送小丫鬟走远后,低头瞧了瞧自己一身黑毛,哀伤一会儿后有些口渴。 被扔掉的茶水洒了一地,黑狐狸凑上去闻了闻,清香扑鼻,果然是珍品,遂将地上的残茶舔了个干净。 小丫鬟很轻易就把这盏茶给扔了,黑狐狸也很轻易地就把这盏茶给喝了。若干年后再次回想起这一番有意思的事情,黑狐狸总是有些侥幸地认为,这便是夜明口中所说的机缘吧。 只是当时他们不知道,这可不是一碗普通的茶水。 那位送茶的神君,在仙游各处时经过蓬莱岛,看到岛上有一处断崖,蓬莱岛本就鼎盛的灵气从崖底一窜冲天,直扑崖壁上一棵亭亭玉立的茶树。 那棵茶树白天吸日精,晚上吸月华,混合着源源不断的蓬莱灵气,长成了一味无与伦比的罕见补药。 神仙都知道万物修行不易,所以采茶时很是有节制,一小把而已,这点零头,并不耽误茶树百年以后得道成仙。 然后这位神君兴冲冲奔回自己的老窝,用瑶池荷叶上采来的甘露沏了一壶好茶,沏好之后加了好几勺千年的玉蜂浆,还另外用万年的寒冰给冰镇了一下,这一番折腾之后,打算将之送给自己的挚友,算是远游带回的礼物。 那位没有喝到茶的倒霉神君,算是亏大了。 茶水虽洒在了地上,倒是没有怎么弄脏,享用完毕之后,黑狐狸打着饱嗝,砸了咂嘴,趁着那位小丫鬟还没有叫来人打她,赶紧溜出了南天门。 一路往西。 …… 黑狐狸还没有醒过来的时候,夜明被崇真叫去,说是有什么法子可以救一救虹锦,夜明就去了。 崇真的豪宅比着夜明的有过之而无不及,除却面积和房屋不相上下外,崇真的院子里多了很多繁琐的装饰,像她头上堆积如山的发卡簪子一样,光是珠光宝气就显华贵了很多。 二人相约在迎客殿上交谈,已经谈了许久。 崇真一脸轻松说完了她认为的好方法,语气颇为慷慨悲壮,好像她是降临在虹锦绝望世界里的救世主。 夜明听完之后,比凌霄殿上玉帝宣判是还心凉,其实他来的时候就知道,崇真出的点子,多半是让虹锦出了虎穴再入狼口。 “你真的确定这是在救她,而不是在害她?” 崇真收拾了一下她那比彩虹颜色还花哨的衣服,站起身走到夜明面前:“那你说,你是想虹锦被扔到下界自生自灭,还是想给她一线希望,做玉帝的义女,然后风风光光嫁给魔界的世子。” 崇真最后又强调了一下:怎么说也是个世子。 夜明冷笑:“说的轻松,嫁给世子,这种好事你怎么不去?” 崇真凑近身子,往夜明这边贴了贴:“你问我我为什么不去?我的心思,你难道还不清楚?” 此时的暧昧往往会使人愤怒,虹锦很清楚这一点,她就是要看夜明生气却又无奈的样子。 夜明往边上躲了躲,像拍灰一样拍了拍刚刚碰到崇真身子的那只袖子,崇真脸上立刻腾起了愠色。 “你考虑清楚吧,虹锦是你府上的狐狸,和你商量一下也是走走过场。这件事玉帝和王母已经有了打算,就是让虹锦将功赎罪,替我嫁给魔族世子,也算是为维护和平尽了一份力。” 虹锦初尝到胜利的滋味,也不介意将自己的想法直接说出来:“若你执意不同意,明天南天门刑台的档期就排到虹锦这里了,到时候我们两个可以一起围观虹锦是怎样被扔下去的。” 见夜明沉默,崇真笑笑接着说:“所以,虹锦那边,还要你去说。” 夜明握了握拳头,低声硬硬地说了句:“你走!” 这可是在崇真的院子里,夜明气急竟然忘了。 崇真这一招果然用得自以为爽快,什么都不计较了,夜明让她走,她当真长裙曳地,七扭八扭地走掉了。 夜明空空站了许久,也不知道多久,潜意识里的力量终于被掏空,瘫坐在大殿上的木椅上,他眼也不看,胡乱从桌子上摸了一杯水,咕嘟咕嘟喝下了肚。 临走时,那只谁也没有招惹的杯子被夜明随手扔在了身后,砸到了另一只大花瓶,大花瓶倒地之后,又压碎了一群小花瓶。 夜明跨出大殿,身后噼里啪啦一阵脆响。 奈何并不解心中长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8章 娘亲得名为秋水 黑狐狸一蹦一跳往前走着,越走越艰难,没有夕炎和夜明在身边,这路都行得不太方便。 夕炎安排过,那虚空的地方不可以踩,踩了之后恐怕会摔下去变成肉泥,所以黑狐狸走得很是小心。 可是,远了天宫,这云彩也变得稀疏不定,刚刚还算走得稳当,越往西越不行了。 这一片云彩和那一片云彩隔得老远,跳过去还需要猛地一窜,看上去倒是容易,可悬在半空,看着底下缩成盆景的山川大河的时候,还是惊觉此行凶险。 黑狐狸正犹豫着,下一步到底是迈还是不迈,身后一阵吵吵嚷嚷。黑狐狸抬起前爪转身一瞧,好家伙,刚才被自己吓得不轻的那个稚嫩小丫鬟,正领个两个气势汹汹的仙童往这里赶。 那两个仙童一副无所畏惧的模样,紧紧抿着小嘴皱着眉,每个人手里捏着一柄拂尘,在浓厚的云彩里做打草惊蛇状,那拂尘被甩得啪啪响。 黑狐狸赶紧低些身子,动弹不得,这万一被发现了,还不得被他们吊起来抽死。 待那三人走得近了,才听见他们吵吵嚷嚷说些什么。 其中一个小仙童说:“早看你干活不行,也不知是不是你自己手脚不利索将那碗金贵的茶给弄翻了,还说什么碰上了什么了不得的大老鼠……” 另一个仙童接着数落道:“都这么大个人了,怎么还会连老鼠都怕,怎么着在下界也修了百十来年了,怎么这么不中用。” 那个小丫鬟委屈解释道:“那只大老鼠实在是诡异的很,黑黑的毛,最可怕的是两只眼睛滴溜溜冒着精光,我当时怕得很……” 黑狐狸远远听着很是愤慨,他们还真是有眼不识泰山,一口一个大老鼠,真是让人不爽。 眼看着三人越走越近,黑狐狸正着急地抓脖子上的毛,忽然瞧见远处快速飞过来一片相当可爱的流云,这片云可真是好看,圆嘟嘟,胖乎乎,活像一张被吹过气后鼓起来的大棉被。 流云从正东方向而来,往正西方向前进,黑狐狸目测了一下这片突然出现的云彩的飞行路径后,惊喜地发现,不消几刻,这云彩便是要从自己身旁经过了呀! 黑狐狸紧张地计算着仙童和流云各自与自己之间的距离,心脏在肚子里砰砰敲着小鼓。 就在两位仙童的拂尘将要甩在黑狐狸耳朵上的时候,那朵大云彩刚好行至眼前,小丫鬟没注意,连同她带来的两个小帮手被这朵厚重得不寻常的云彩给冲撞得七零八落。 等三人扶着晕晕的额头站稳,黑狐狸早已经冲上了云头,上蹿下跳地冲他们做起鬼脸。 小丫鬟像是沉冤得雪一般指着黑狐狸大叫:“你们看,就这这只老鼠,你们还不信,就是它,就是它,快抓住它!” 两个小仙童正要作势去抓黑狐狸,那只云彩像是通了灵一般,感觉到有人要追它,猛地一个加速,转眼便将三人撇在了身后。 小丫鬟很是无奈。 黑狐狸一脸得意瞧着那仙童,看他们急得团团转,然后在视线中变成三个小黑点,最后被大片的云彩掩盖,消失不见。 身下的这片云彩,不光看着好看,躺上去也很是舒服,黑狐狸用爪子在额前撑了个凉棚,往西天境那边望了望,恩,一眼望不到尽头,还是先睡一觉吧。 黑狐狸将头埋在软软的云彩里,不一会儿便做了个梦,她梦见自己便成了人,然后情不自禁地说了句:“小西天,我来了。” …… 黑狐狸正睡得香甜,忽被一阵嘈杂吵醒,待睁开睡得惺忪的眼,与天庭决然不同的一番景象将她脑袋震慑得像过了凉水一般清醒。 黑狐狸急急爬起来,瞪大了双眼环视这个突至眼前的巨大城市。 从那远处往近处看,同样是仙云缭绕,却没有天庭那般错落有致的琼楼玉宇,只看见一处稍微华丽些的宫殿略略高出旁边的房屋一两截,孤独地立在远方的千条祥瑞之间。 眼光从宫殿处往下移,绵延的街道巷子绕着宫殿直伸到更远更远的天边,街边的店铺一个挨一个,卖着各式各样的东西。街上车水马龙,人来人往,闲逛的,还价的,好不热闹。 原来这天上,竟然还有如此接地气的一处桃源。 黑狐狸有些惊讶,恍然又发现自己还在城外,身下的这朵大云彩正停在一座高高的门槛前迟迟不肯往前。 这座大城连个围墙都没有,门槛也是枉若虚置,仅仅当个摆设罢了,和天庭的南天门类似。 那门槛上的匾额题着三个红绿大字,没错,正是处于天界极西的,西天境。 黑狐狸正想从这朵悬了一人多高的云上下来,不料一低头发现一个门卫模样的披甲士兵正好走到云彩下前。 黑狐狸有些无措,正不知如何自处,那个卫兵在下面轻声询问:“姑娘可还下的来?” 黑狐狸一听不高兴了,心道这才多高一点儿,怎么难得住我,想着便窜了一窜,跳了下来。 之后便很服帖地以一头狐狸的模样重重趴在了地上…… 那朵云彩只感觉自己轻了一轻,知道黑狐狸已经下来了,便抖了抖灰,一溜烟飞走了。 这位在西天境做了很多年的侍卫,头一次看见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以此种方式下了云头。 这黑衣姑娘貌似一点都不在乎自己摔的很惨这件事,反倒爬起来很是惊喜地上下看了看自己的手,自己的脚,摸了摸自己的衣服,左右蹦了蹦,又粗鲁地转了个圈,然后冲门卫笑了笑,道: “你看,我一觉醒来,成了个人样儿!” 门卫:“……” 黑狐狸顾不得门卫迷惑的小眼神,急急问了句:“壮士可知哪里有铜镜,快点借我一窥究竟!” 侍卫愈加迷惘,指了指城内:“不远便有清水河一条,姑娘可以水为镜……” 黑狐狸道了一声多谢,忙不迭奔进了城内,眨眼间便消失在人堆里。 旁边的小兵走到这位门卫跟前,担心道:“头儿,这姑娘来历不明,不似寻常人,就这样放她进去,是不是,有些不妥?” 门卫鄙视了这多管闲事的小兵一眼,语重心长道:“我们做门卫的,处处都应当察言观色,这美人儿……额……这姑娘明显是乘着二殿下的坐骑而来,怕是他请来的贵客,我等怎敢随意阻拦盘问。” 小兵了然,竖起大拇指赞了一句:“头儿英明。” 门卫摆摆手,又回到那大门槛前守着去了。 黑狐狸缩着脑袋,在人群中一路见缝插针地往前冲。街道两旁的店铺着实诱人,黑狐狸还是忍住了没做停留,她现在只想找到那条清水河照上一照,不然还不晓得自己顶着一张怎样的脸,逛街也会逛得不踏实。 也不知穿过了几条街,黑狐狸愣是没找见一丁点儿像条河一样的东西,最后走过一条小巷,莫名闯进了一大片空地,空地中间有口水井,当做镜子也勉强可以。 黑狐狸咽了咽唾沫,搓了搓手,有些紧张又有些忐忑地凑上去瞧了瞧…… 哈哈哈哈……黑狐狸突然兀自笑起来。 平静的水面,映着英气的眉毛,丹凤的眼,高挺的鼻子,小俏的嘴……以前挺遭人嫌弃的一身黑毛,如今也变成了一件合身的墨色长裙,正是黑狐狸喜欢的那种调调。 原来自己变成人之后会是这个样子。 虽然秋水已经在心中将这副模样描绘了千百遍,可事情真切切跑到跟前的时候,她还是有一点点惊讶,想象中的自己固然美,可与眼前这个,到底不是一个美法。 回到住处,还可以把眼角再描一描,眉梢再挑一挑。 还不错!黑狐狸喃喃道,今儿也算得了个惊喜。 当日她闺女化成人的时候,在场的所有人包括黑狐狸都惊了一惊,都说狐狸善变化,化成的人也多半美貌妖艳,可她的虹锦简直是天仙一般的存在。 黑狐狸想了想,一般的天仙还不能与她的虹锦媲美,除非是……嫦娥那种级别的。虽然她并没有见过嫦娥长得什么样。 所以黑狐狸还是头狐狸的时候,也曾思考过这个问题,想着自己化成人会是个什么模样,会不会一身黑毛丑到爆。 若真的是那样,她还有何颜面在虹锦面前抬头挺胸。 黑狐狸曾经因为这个问题忧虑到整夜睡不着觉,不过,这个担心到此为止了。 黑狐狸又忍不住井里探了探,她本是一个挑剔的人,可是今日竟然愈发满意倒影在水中的那张脸。 虹锦小丫头,在美貌方面,果然还得为娘亲自来镇你。 黑狐狸站在水井旁走神正深,旁边的几间小农舍忽地传出小孩童稚嫩的朗朗读书声,声音清澈似银铃乱响。 这里显然是一处学堂,黑狐狸站的空地怕也是小孩子们休息时玩耍的场地。 黑狐狸忍不住侧耳倾听,一首诗歌澶如流水灌入耳中: 纱窗风起月初明,独对莲镜惜芳颜。娥眉描上九重翠,秋水自涵一段情。 黑狐狸往学堂里看了看,教书的夫子是个年轻人。看着夫子满面春风,眼含桃花,可能是最近和哪家的姑娘勾搭上了,一时难以自抑心中喜悦,竟然教了学生这样一首诗。 黑狐狸只感觉这是一首赞美漂亮姑娘的诗句,具体的道理讲不出来,其他的句子也没有听太清,只是秋水二字重重落在了心上。 黑狐狸想到虹锦有名字,夜明有名字,夜明家的丫鬟也都有个名字,自己没有名字,真是一个遗憾。 秋水俩字听着顺耳,决定以后自己就叫秋水。 秋水,好听。 人样儿也有了,名字也有了,秋水忙完了自己的事,才想起她的闺女还在天庭那边受着牢狱之灾,不由得又愁眉苦脸。 我的虹锦,娘亲这就来救你。 秋水一边往巷子外面外走,一边寻思着夕炎身在何处,怎样才能找到他。 刚出了巷子,之前那朵大云彩突然间飞过来堵住了去路,秋水舒开眉头,冲那云彩询问道:“小云朵,你是不是当我的坐骑当上了瘾,又跑来找我。” 小云朵没吭声,呼哧一下闪在一边,露出后面一个十一二岁模样的红衣小少年,小少年后面跟着几个穿着盔甲的随从。 少年头顶玉冠,面容冷峻有愠色,左手插在腰间,右手拿着一条黑色的丝带,冲着秋水劈头就问:“这可是你的腰带!” 秋水看了看那条丝带,和自己的这身衣服确实是配对的,想着应该是睡在云头上时,不小心弄丢了。 于是答了声是。 少年立刻气急道:“小白白是我的专用坐骑,怎可以有外人来乘,今日你竟然衣衫不整羞辱与它,你,你这……美人儿,美人儿……” 刚才初见的一面确实唐突,这会儿少年正对着秋水讲话,顺便将她瞧了仔细,这一瞧不要紧,后面那些发颤的话就情不自禁脱口而出…… 秋水听那少年讲话越来越不对劲儿,声调越来越软,最后竟然眯着眼,一脸坏笑凑上来:“美人儿你是吃了三界至宝玉灵芝么,怎么长得这般水灵可人…….” 秋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惊叹这西天境的民风竟开朗到如此地步,连小童都可以当街调戏良家妇女,遂伸手揪起少年的耳朵往上拎:“你这乳臭未干的小童,你爹娘平时是如何教你的,竟然如此耍赖混犯浑……” 少年挣扎着甩掉秋水的手,捂着自己的耳朵喊叫道:“美人儿怎可以如此凶悍,你欺辱了我的小白白,又来揪我的耳朵,你还真当本殿下是个软柿子不成!” “来人,拿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9章 这美人软硬不吃 秋水双手被反绑着丢在一张大红的帐床上,动弹不得,刚才那个无耻的小鬼,安排手下的喽啰将她抓到这里丢下便没有了踪迹。 她刚刚从昏厥中醒来。 秋水试着抽了抽手,那诡异的绳索竟然越收越紧,手腕都快要被勒断了。 秋水马上学了个乖,将身子放轻松,反而好受一点儿。 看来靠自己是逃脱无望了…… 镂空的窗外不时有人影闪过,每每有了动静,秋水都要喊上一喊:“救命啊,我是被一个小淫贼抓来的,快放我出去!” 秋水有点怀疑这里的人都是聋子,那些快速闪过的人影,并没有任何要停下来往这屋里看一看的意思。 秋水见呼救无用,转而开始破口大骂:“小儿无良,实乃父母失德,家风败坏……” “道德沦丧……” “无耻之徒……” “小王八蛋……” “你二大爷的……” 秋水倾其所能,一股脑将自己知道的粗鄙之语全都说了出来,门外的人不仅无动于衷,竟然还传来隐隐的笑声。 秋水惊叹,这家人不光软硬不吃,脸皮也厚到如此地步,被人骂也像看了一场大戏一样。 也不知道是哪个不会办事的随从,安置好秋水后又在她身上盖了一床棉被,像是要把她藏得严实一些,其实当下的天气并不凉,秋水骂了片刻,浑身汗涔涔的。 既然轻飘飘的话语对他们造不成什么伤害,那就自己掘出一条生路。 秋水忍着绳索的勒痛,挪到床沿,从帐子里探出头,私下瞧了瞧,不禁愕然。 她本以为自己一定是被那群卑鄙的人拐进了某个贼窝,这贼窝藏在某个不见人烟的荒郊野岭,只是碰巧空有一张造型浮夸的床和一床同样样式浮夸的锦被。 可看这房间里床帐之外的陈设,倒不像是碰巧。 左排靠墙的黒木架上,摆着一摞摞竹简;右边的墙上,挂着各式各样形状奇怪兵器,墙角还有一橱半大小孩玩的摆件,不是镶着金便是裹着玉,散着一层看得见的寒光和看不见的贵气。 这看着倒不像是贼窝,就算是贼窝,也一定是个装风雅的暴发户。 那个小孩,一定是这家暴发户衍生的富二代。 秋水还没有来得及将思路捋顺,门窗上映出一个刚刚高过窗棱的人头,一晃一晃就快要走进屋了。旁边的人都在弯腰行礼。 秋水屏住声,赶紧退到床上,看那个人一步步走到门前,哐啷一声把房门推开。 正是那个绑架自己的小混蛋! 小混蛋仍是一脸坏坏的笑,笑得秋水心里发毛,忙说大话震他:“小混蛋,快放了姐姐,我可是要去找你们西天境的一位贵人,等我找到他,让他把你的屁股打开花!” 小混蛋好像一点不害怕,扁着嘴问身边候着的人:“哈哈,你们听到没,美人说这西天境上还有人能将我的屁股打开花,你们说好笑不好笑?” 在场的众人赶紧捂嘴弯腰笑作一团。 一个看上去就常跟在小混蛋身边谄媚出馊主意的随从傻笑中抽了口气:“要说在我们西天境,有谁有那个能耐能打得过我们二殿下,那还是要说说我们大名鼎鼎的大殿下……” 他的二殿下僵住了笑了一半的脸。 那位随从没什么眼力劲儿,还是要说:“说起我们的大殿下,那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风流倜傥,英明神武……” 二殿下狠狠拍了下他的头:“说我说得好好地,干嘛要提我大哥!” 随从有些吃痛,皱着眉头缩在一边不再吭声。 秋水刚才听随从叫小混蛋叫二殿下时心里就咯噔了一下,又听到这西天境还有一位大殿下,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急急问:“小混蛋,你大哥可就是你们西天境的王子,夕炎?” 二殿下又不高兴了:“为什么叫我叫小混蛋,叫我大哥就叫得那么好听……” 后又提醒秋水道:“我叫夕小晖!” 秋水才不管她叫夕炎叫得好不好听,只知道自己心里敞亮了许多,找到了西天境的二殿下,那大殿下还会远么? 秋水晃了晃背后被绑住的双手,冲夕小晖道:“那个叫什么晖的,我可是你大哥的好朋友,你就是这么对待你大哥的朋友的,把你大哥叫来,让他打烂你那张娃娃脸!” 见美人如此暴躁,还是他大哥的朋友,夕小晖厚起脸皮,显出一副让人惊讶的好脾气:“我大哥老是嫌我太过好动,一直说要给我找个媳妇来管管,今日在街上有缘见到美人,着实一见倾心……” 夕小晖转到秋水身后,一边解绳一边陪笑脸:“可美人太过泼辣,一直说什么打啊打啊的,是在下不懂得怜香惜玉,委屈美人了……” 等绳子解开,秋水揉了揉手腕,上下瞧了瞧夕小晖,揶揄道:“还找个媳妇,呵呵,你这小朋友,懂得什么叫一见倾心么?理解什么叫一厢情愿么?知道什么叫强扭的瓜不甜么?” 夕小晖歪着头:“敢问姑娘芳名。” 秋水:“……” 见这孩子愣愣的无法沟通,秋水不得已抛出两个字:“秋水!” 夕小晖将拳头握住抱在胸前,像是牢牢攥住了秋水说出来的两个字,低头喃喃:“秋水……” 秋水二字在夕小晖唇齿间翻滚,夕小晖的表情像是饮茶,又像是品酒。 秋水一阵战栗,忙不迭离他再远一些,顺势往门外望了望。 她是要逃出去的,她还有女儿被关在天牢里等着她搬救兵。 这会儿房子外面堵着的一群人都在笑眯眯看秋水和夕小晖斗嘴,眼巴巴期望着接下来夕小晖会如何深情地向这个秋水大美人表白,然后还希望看到这个秋水会怎样的欣喜若狂,脸颊飞红霞。 西天境的人都知道,他们的二殿下一向喜欢招惹长得漂亮的姑娘,有时夸赞一番,有时是纠缠一番,被看上的姑娘,就算嘴上不说,内心也是窃喜的。 与生俱来的高贵身份附加在这个西天王的儿子身上,他的多看一眼都是旁人渴望的宠幸。 可夕小晖毕竟没有那么大,表达爱慕总带着小孩子的脾性,一不小心就会闹出笑话,他们这群随从,没事也能当个热闹看。 其实,主子追姑娘,他们可喜欢往跟前凑了! 今天这个秋水姑娘有些奇特,好像并不太吃夕小晖的这一套,夕小晖的那些情话,丝毫灌不进这个泼辣美人的耳朵。 像是照在铜镜上的太阳光,通通给反射了回来。 夕小晖不忍放弃,还想再说点什么,又说不出。不对啊,以往的那些姑娘,话说到此,大都软塌塌附上来了。 情话储备已消耗殆尽,他从未如此费力。 秋水这只风筝,比其他人飞得都高,夕小晖今天带的绳不够长。 然后,这只飞得很高的风筝,趁在场的人失神的片刻,以一种黄牛撞南墙的姿势冲出了夕小晖的房间。 某年某月某日,西天境的人都在盛传一则秘闻:一位衣衫头发皆是凌乱的姑娘,高喊着他们西天大殿下的名号从二殿下的房间里跑了出来,剧情之奇特,形状之惨烈,前所未有。 难道富贵人家,都是这么乱? 诸位非常震惊,猛然意识到,再小的孩子,如果你们用了很长的时间以为他很小,那么他会在不经意间,以一种骇人的方式,宣告他,长大了! 众人坏笑,嘿嘿嘿嘿…… 秋水跑出房门,一眼就看见了她刚进入西天境时经过的那个大门框,门框还远远立在那里,人来人往,依稀中接待过自己的那个门卫,又在接待另一位素不相识的人。 站在大门框那里,应该也能看到秋水的位置——那排恢弘的宫殿,中的一间。 她果然被夕小晖这家伙掳进了皇家大宫殿。 俗话说进宫容易,出宫难,她这幅样子,定然瞒不过宫门的守卫。 此守卫已非彼守卫。 位置确定和形势分析在脑海中不过思虑半刻,秋水就感觉,大声喊着夕炎的名字,可能是最快的获救方式了。 后有追兵,慌不择路,秋水只能看哪里人少往哪里逃了。 “夕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0章 西天境巧遇夕炎 中天寻大道,西天多猛将。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这话果然不假。 西天王年轻时就英勇善战,曾与同门师兄奉师父之命,行乾坤之义,斩杀上古时期混迹六界的作乱妖魔,待这场浩荡一时的灾祸平息之后,中天王镇守中天,西天王则偏安于西天境。 直到现在,这一切看上去都是自然而然的尘埃落定,平静无波澜。 当年的中天王,便是现在的玉帝。当年教导二人的师父,也早已沉寂在天地之间,无影无阻。 相比玉帝的沉静平和,西天王生猛好强的性格倒是出名,他的两个儿子,也继承了老爹的心性,法术练得更是好。 大殿下夕炎性格不羁,好动爱玩,上九天,下黄泉,有点意思的地方都会被他逛个遍。 二殿下夕小晖,不过百十来岁,领兵作战却很擅长,打架斗殴的天赋也丝毫不逊他老爹。 夕小晖手下有一朵流云名叫小白白,是他小时候出门玩耍时偶然碰见的一朵成了精的云彩。 那时候,小晖很小,不太会讲话,小白白也是娇小云彩初长成,二人一见如故,咿呀咿呀地开始交流。虽然他们彼此都听不懂对方想要表达什么,但感觉很是对脾气,于是夕小晖回家的时候,小白白也顺理成章地跟在他身后,回了西天境。 流云善飞,速度很快,天生便是当人坐骑的命,不过当夕小晖的坐骑,小白白很愿意。 夕小晖天不怕地不怕,唯独离不开的,是陪他长大的小白白,唯一怕的,是他这个同胞的大哥哥。 原因很简单,因为打不过。 最近的西天,很是繁忙,西天王平白无故,征了好多的兵。 提到征兵,大多数人都是心头一紧,莫不是谁要挑起战事,大动干戈?可是上面征兵的人说了,此次征的,不是打仗的兵,是干活的兵。 西天境的后方有一条天河分支,地势较高,一到汛期便会上涨溢出,免不了淹了谁家的房子冲了谁家的庙。巧的是,西天境的背面有一座荒山,荒山什么也不产,横亘在那里也是挡路碍眼。 所以西天王决定,挖荒山,造长堤。 只是征兵结束已经四个月,造长堤的工程却一点没有进展,被征去的年轻人,也未向家里回信。 上面又说,为了稳定军心,提高效率,长堤造好之前,不准干活的人与家里有任何联系。他们在军营,吃得好,睡得好,并且造长堤的工期拉得很长,不会让士兵们过于劳累,请家里人放心好了。 只有被征去的士兵知道,造长堤只是噱头而已,真正的目的正是人们所担心的......打仗! 夕炎在夜明府上被召回,正是因为西天王要他回来,辅佐其右。 只是六界和睦已久,大面积流血事件已经很久不再发生,就连当初被打压的魔族,如今也老老实实守着自己的那一亩三分地,不敢越雷池一步。 更何况神人魔之间,看似各自为据,实则藕断丝连,牵一发而动全身。 所以挑起战争,必不可明目张胆。 征战杀伐的念头西天王早已有之,未有行动,也是因为找不到好的理由,又或者,机会。 他的大儿子,性子随意,但也并非纨绔不肖,成天东游西逛也不全是看风景。上次夕炎从中天回来,无意中就带回一个很让人兴奋的消息:极东大泽处,海水翻涌,浪潮上涨,似有倾盆之象,玉帝已经察觉,并且有所行动了。 极东大泽,浪潮翻涌。 西天王听到这两个词时,眉头一颤,浑身汗毛乍起,眼前立刻浮现出当年天柱断裂,天穹崩塌,洪水泛滥的惨象。 他们这一辈,是离那个毁天灭地的灾难最近的一群人,活下来的,都拥有一个相同的梦魇。 是女娲摧毁了那个梦魇。 还好有女娲。 可就是因为女娲!西天王集结的十万大军还未赶到中天,灾祸就被女娲平息,中天混乱的秩序很快恢复,西天王再不能下手。 万年难遇的绝好机会,就在早一时,晚一时之间,白白丢失。倘若再多出两天的时间,西天王就能毫无悬念的击垮嗡成一窝蜂的中天,就此翻身,建立新的秩序。 不管这仗打还是不打,女娲都会救世人于水火。她辛辛苦苦造的人,好不容易繁荣昌盛至此,女娲怎样都不会忍心让他们统统成为水里泡着的饺子。 反正女娲也活不成,后世怎样,她已无可奈何。 后面的事情,西天王也同样无可奈何了。他领着十万斗志昂扬的天军,绕着极东大泽转了一圈,再也找不到理由挥下手中的军令。 当日的他们,颓废至极。 还好,今天,他的儿子夕炎给他带回了这样一个消息。 西天王不禁感慨,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他完不成的事业,老天是打算让他的儿子来完成了。 夕炎倒是很乐意帮他爹排忧解难。和平时代诞生的毛头小子,总是有一种建功立业的好奇心,他们没见过乱世,可是却向往乱世。 西天境后面有一围十里隔墙,墙高十丈且布有结界,外人看不见里面有何事何物。 这便是西天境的军营,平时养些常驻军用以治安和保卫,特殊时期,便用来大规模训练新兵。 这些年招募进来的新兵,真是一届不如一届,果然是安逸日子过惯了,连很多最基本的出招拆招都不会,真是不让人省心。 不,今年招进的,是有史以来最糟糕的一届。夕炎站在士兵面前的高台上训话的时候,那些新兵蛋子全都默不作声。 哪里有人可以跟你比啊,有个爹是威震四海的西天王,有个师父还是大名鼎鼎的火神,就比别人高了那么多,让别人如何跟你比。 新兵在下面嘀咕,不敢大声。 夕炎累了一上午,从军营里出来的时候,日头已经到了正头顶。 又累又饿。夕炎摸着肚子,突然就怀念起夜明做的糕点来。不得不说,中天的饮食文化就是比西天要丰富许多,仅仅照着从食神那里讨来的一张食谱便能做出绝顶美食,这底蕴就不是一般的深厚。 算了,夕炎看了看身后黑压压的士兵,叹了口气。 以后要是自己领兵带队,那必定要和夜明在战场上兵戎相见,他是玉帝的南天门首领,倘若有外敌来犯,夜明大概会是第一个冲上去保卫中天的吧。到时候,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哪里还顾虑什么吃的不吃的。 外敌...... 夕炎莫名就对这两个字认真起来。他竟然用外敌.....来形容自己? 不不不,我才不是外敌。夕炎赶紧摇摇头驱赶这个莫名其妙的想法。 有战乱就意味着有不公。当初同样都是竭尽全力,浴血除魔,父亲西天王和那个玉帝佬,哪里会有谁出的力气多谁出的力气少这一说,可凭什么他就能占据灵气冲天的凌霄瑶池,自己却要蜗居在这偏远冷僻的西天境。 他们西天境的子民,倘若不下定决心,吃尽苦头练功修仙,除了身处云天,寿命长一点,体质好一点,恐怕比黄土地上毫无缚鸡之力的凡夫俗子好不了多少。 可是中天的人呢,沾了人杰地灵的光,生来就位列仙班,旁人想挤上去有个一名半籍,就要付出非常人所能忍受的代价。 凭什么呢! 夕炎踏上通向宫门的白玉长梯,俯视街道上来来往往的碌碌子民,一股身居高位就要帮扶弱者的浩浩责任感冲得头脑发晕。 可是虹锦呢,黑狐狸呢,当他们看到自己野蛮暴力的一面时,还会这样毫无顾忌地同自己嬉闹玩耍吗。 虹锦,黑狐狸,你们此时正在做什么呢,是正在吃夜明给你们做的好吃的,还是闷在屋子里睡大觉呢? 睡多了会变傻子啊。 “夕炎——”长梯那头传来小姑娘让人后脊炸毛的嘶吼,接着又是一声:“夕炎——” 夕炎眉头皱了皱,他今天已经够烦了。这个夕小晖,又招惹谁家的姑娘了,看把别人吓得。 夕小晖的德行在西天境人尽皆知,西天王自是不管的,他一向认为,男人去招惹姑娘,是有本事的表现。 这种想法让夕炎感到不齿,有点痞性不是不可以,但是要做就做一个雅痞而不是一个无赖。 他管不了亲爹,弟弟倒是管得了。 夕炎大踏步朝姑娘奔来的方向迎上去。果然,夕小晖领着他的一大群狗腿子正在后面气喘吁吁的追,夕小晖一边跑还一边嚷着:“我说秋水美人,我们有话好好说,不要这样死命逃跑嘛……” 那个叫秋水的姑娘腿脚倒是很利索,眨眼间就跑到了夕炎身边,看到夕炎的一瞬间,这姑娘水灵灵的大眼睛里憋屈着的泪珠终于存不住了,哗啦啦流了一脸。 的确是个惹人怜爱的女子呢,这梨花带雨的模样,这寂寥无助的神情,让他不自禁想起了黑狐狸,一时间脸有些热。 我去——夕炎甩甩头,赶紧打消掉这个可笑的念头。那个黑狐狸刁钻又泼辣,怎么可能沦落到这种地步,就算沦落到这个地步,照着她的脾气,也决不会摆出这样一幅可怜兮兮的样子。 更何况,他心高气傲的黑狐狸,此时正在玉帝佬儿的地盘上,那地方可离西天境十万八千里呢。 夕小晖一群人刚刚爬过玉阶,猛然看见他大哥夕炎正将那个秋水护在身后,一双黑眸藏着怒火。 夕小晖有点怂。 他在这西天境什么都不怕,唯独惧于夕炎。他因为生性调皮顽劣,被夕炎惩治了无数次,次次都被揍得鬼哭狼嚎,满大街跑。 夕小晖也曾向他父王告过状,西天王都是站在夕炎那一边告诫夕小晖:“我说幺儿,本王不管你,可不代表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凡是看你有个度,我也就懒得说你了。再着,要是你打得过你大哥,还用整日受他□□么?既然你打不过,那就挨着吧。” 西天王看着夕小晖哭丧着脸,哈哈大笑。对于男人来说,看着自己的儿子打打闹闹,未尝不是在享受天伦之乐,而且,还会有一种莫名的成就感。 一种儿子站在眼前什么都不做,就能给父亲带来的无穷成就感。 父王还特别提醒过他,不要在大哥刚刚训练完新兵的时候去招惹他,那是一个将军最烦躁的时刻。 夕小晖看看大哥身上的金银铠甲,吓得更呆了。 夕炎一只手护着身后那姑娘,一只手朝夕小晖招手,面无表情: “小晖,你,过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1章 夕炎我是秋水呐 “小晖,你过来。”看见夕小晖站在原地磨磨蹭蹭,夕炎又催了一声。 夕小晖的狗腿子们战战兢兢推了推夕小晖:“二殿下,大殿下叫你呢!” 夕小晖暗骂:这群忘恩负义的奴才,你是要把你们的主子往火坑里推吗。回去后三天不发工资不给吃饭,饿死你们! 狗腿子们齐齐向夕炎拜了拜:“大殿下,要是没有什么事,小的们就先退下了……” 没等夕炎应了,一群人一溜烟儿跑没了。 夕小晖:“……” “别让他过来!”身后叫秋水的姑娘大喊,“这小流氓要调戏老娘,差点就被他得逞了。夕炎,我找你找得好辛苦啊……” 这声音语调莫名的熟悉,夕炎不可置信转头问秋水:“秋水姑娘,可认得在下?” 秋水一把拽住他的衣角,满眼的辛酸再次涌了上来:“夕炎,我是黑狐狸,虹锦她娘啊……” 黑狐狸…… 夕炎只感觉一股心头血涌上前额,脑子发蒙。 这怎么可能,黑狐狸是头狐狸啊!中天离西天千里之遥,就算是驾云也要好几日,凭黑狐狸的这四条小短腿,怎么跑也爬不到他们西天境啊! 黑狐狸还变成了一个姑娘….. 仔细看看,还挺好看…… 她是什么时候变成人的,怎么变的,谁帮她的,这么重要的时刻我竟然不在场……. 夕炎越想越不对劲,忽然间迷糊过来,转身问夕小晖:“你是从哪里逮到这只狐狸的?” 夕小晖结结巴巴回答:“这姑娘是坐着我的小白白来到西天境的,具体从哪里来的,我也不知道…..” 夕小晖又答:“小弟不知道这姑娘是只狐狸…….也不知道这狐狸是…..是大哥的人……” 夕炎:“……” “而且,也不是逮……来的。” 秋水在身后叫嚣:“是绑来的!” 夕小晖一脸无辜,这是他闯祸后惯用的伎俩。 秋水见夕小晖遇到了克星很老实,越发来劲:“人家只不过是碰见一朵会飞的云彩,无奈之下打了个顺风车,谁知这熊孩子就一直缠着我不放!” 夕炎听完气消了许多,这小白白是夕小晖的宝贝,要是换了人坐了坐,八成就被夕小晖打成残废了,黑狐狸招惹了他的小心肝,被缠上也难怪。 看起来黑狐狸也没受什么欺负,这得多亏了她这张脸。 夕炎知道他的弟弟一向对好看的脸抱有强烈的好奇心,仅仅是好奇而已,更进一步的好奇,也没有了。 这就解释通了,夕小晖的小白白日行万里,驮着黑狐狸来西天境也是分分钟的事情,在这里见到黑狐狸也就没什么奇怪的了。 还好黑狐狸碰见了夕小晖,要不然在这人生地不熟的西天境,还不知道她要跑到哪个犄角旮旯里了。被人捉住扒了皮做成裘也说不定。 还有很多疑问要问黑狐狸…… 不对,是秋水,谁给她取得名字叫秋水? 夕小晖站在身边不方便说话,夕炎摆手让他走:“好啦好啦,以后长点记性,殿下就要有个殿下的架子,不要这般任性妄为。这里没你的事了,你走吧。” 夕炎说完,拉着秋水向自己的寝宫走,他太想知道这中间发生了什么。 夕小晖在后面看着二人远去,秋水一边被拖着走一边喊着:“步子不要跨那么大,我跟不上呀……别走那么快……喂……” 夕小晖心里酸酸的,第一次这么不开心。 …… 秋水被夕炎拉着回到他自己的房间,坐在了一张软椅上。 夕炎就这样直勾勾望着她,像是看一只刚刚被捏好的包子,眼角含着淡淡的笑意。 秋水感觉夕炎在看她的眉毛,秋水赶紧抬手摸摸自己的眉毛,看看是不是哪边少了点儿;后又感觉夕炎像是在看自己的鼻子,秋水转而摸摸自己的鼻梁骨,看看是不是太塌了;夕炎的目光好像又落在了她的头顶上,秋水又摸了摸自己刚才随意扎的发髻,看看是不是乱了歪了…… 夕炎看了好一会儿,终于先秋水一步忍不住笑出了声:“黑狐狸,不得不说,你们锦狸,化成人之后就是好看,我曾经以为,像虹锦这般俏丽可爱的姑娘已是不多见,可今日看你的样子,竟是与你闺女截然不同的一番样貌。” 秋水在心里暗暗鄙视他:锦狸也不是随随便便就是这么好看的,早些年化成人的又不是没有,丑出新高度的那也是很多的。 夕炎又说了一句话让秋水稍稍甘心:“不过,我想着锦狸中,能赶得上你们母女俩一两分的也是寥寥。” 夕炎猛然间想到什么,舒开了他那张花痴脸:“你快告诉我,你是怎样变成了人?你为何要来这西天境?你的名字谁给你起的?” 秋水蓦地想起她的女儿,皱起眉头又要伤心哭诉:“虹锦……被抓进了天牢!” 什么? 夕炎眨眨眼,干笑两声,虹锦什么都不懂,又在夜明的眼皮子底下待着,会和那天牢扯上什么关系。 秋水抹抹眼泪:“虹锦一直想让我早些变成人,结果中了那崇真的圈套,跑进了御膳司闯了祸,就被天兵抓进了天牢,出不来了……” “然后……”秋水哼哧哼哧哽咽道:“那个夜明眼看着帮不上什么忙,我就赶紧来找你,路上喝了一碗不知名仙君沏的茶,我约莫着就是那碗茶,让我变成了人。然后,然后,我跑进西天境,听见有个教书先生说什么秋水自涵一段情,我就临时给自己起了个名字。” 这茶可真是好茶,这名字,好巧,也是个好名字。 可是夕炎顾不得感慨秋水的这一番经历曲折离奇,开始为虹锦担心。 什么样的罪责,连夜明这个大统领都搞不定,还要秋水跑这么远来搬救兵? 夕炎扶了扶秋水的肩膀,安慰道:“别急别急,虹锦只是去闯了御膳司,玉帝不会把她怎样的。我现在临时有些事,怕是走不开,你等一下,我去和父王说一声,再去讨一天的时间将身下的事情办完,就跟你去。” 唉,这天下,果然是父母之心最值得敬畏,不管秋水平时刁钻成什么样,一旦碰上虹锦有事,她就立刻乱了方寸。 虹锦哟,你要是有个爹,你娘亲也不会这样辛苦操心了。 夕炎嘱咐秋水就待在房里不要乱跑,又拿了些东西给她填肚子,便起身去准备剩下的事。 一打开房门,夕小晖正直愣愣在门前站着,看到夕炎出来,立刻摆着手解释道:“大哥,我什么都没听见,什么都没听见。” 夕炎哭笑不得:“你都将人家吓成这样了,还来做什么。” 夕小晖支支吾吾回答道:“我是来给秋水道歉的,告诉她我就是和她闹着玩的,也好给她压压惊。” 夕炎想了想,让夕小晖在这里待着,顺便照看照看秋水,未尝不可,于是敲了敲夕小晖的脑袋:“好好看着她,别再惹什么乱子了。” 夕小晖缩缩头,看他大哥露了笑脸,松了口气:“知道啦。” 夕炎走远后,夕小晖蹑手蹑脚跨进门,看到秋水正低着头伤心难过,拿在手里的莲蓉饼都没吃。 夕小晖走过去,酝酿了一会儿,不好意思道:“秋水姑娘,之前多有得罪,还请莫要放在心上。” 秋水揉揉眼,咬了一口饼,边嚼便说话:“我才不是为了你,我是为了我闺女。” 夕小晖更加不好意思了,语气夹着十二分的愧疚:“小晖更是愚钝,不知道姑娘已经是有夫之妇,只要秋水姑娘肯消了气,让小晖做什么都可以。” 秋水一把将手里的莲蓉饼砸在夕小晖身上,大声道:“本姑娘年方二八,还未嫁人,哪里算什么有夫之妇!” 夕小晖更加惊呆了:“这么说,你是未婚先孕,你闺女虹锦,是个私生子……” 看夕小晖的傻样,秋水反而不气了,跟他解释道:“你可听说过人间有个女儿国,里面的女子喝一口城外河里的水就可以生孩子?” 夕小晖点点头,表示听说过。 秋水又说:“我们锦狸一族,比他们更要省力气,平时只管吃吃饭,到了节气,自然怀胎生产。” “只是……”秋水想,既然解释了,那就解释个彻底吧,“我现在已经跟那些整天只知道吃的蠢乎乎的狐狸不一样了,现在的我,想生便生,不想生,也可控制着……不生。” 夕小晖恍然,感慨道天下竟有如此神奇的物种,真是想要见识的东西多,不光要行万里路,还要活得够久才成。 秋水神色又黯然道:“可惜,我女儿虹锦被玉帝的侄女陷害,进了天牢,连夜明都束手无策了呢,所以我才来你们西天境,找你大哥帮忙。” 原来是这样,夕小晖对那位素未谋面的虹锦表示深切的同情,对那个玉帝的侄女表示由衷的厌恶。 半晌,夕小晖像是想到什么,宽慰秋水道:“你放心,就算玉帝他们不愿意放人咱们也不怕,反正我哥就要出兵打了中天,到时候,劫一个小小的天牢,还不是小意思。” 夕小晖拍拍胸脯:“到时候,我去好了!” 秋水两只眼睛瞪得圆溜溜的,慢悠悠问夕小晖:“你说什么,你们西天境,要……造……造反?” 夕小晖捂住嘴倒吸一口凉气:“完了,完了,我说漏嘴了……” 西天境要出兵这件事,是他们的高级机密,只有皇室及几位亲信大臣知道,这会儿竟然被自己说漏了嘴,夕小晖仿佛已经感觉到,大哥手中的鞭子抽在自己身上的感觉。 夕小晖连连后退,一边摇头一边嘟囔:“秋水你不要告诉我大哥这是我告诉你的,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夕小晖跑走了,留秋水一人在原地凌乱。 虹锦,为娘现在不光感觉将你生错了地方,还感觉将你生错了年代,小小的年纪就要经受这乱世动荡的苦了…… 那战火纷飞,生灵涂炭的日子仿佛已经近在眼前。 秋水恍惚看见自己,着一身威武战袍,屹立在万千敌人的尸体之上,面目从容,波澜不惊。 然后,玉帝带着他的一帮狗腿子,跪在天牢门口。她的宝贝虹锦,穿着五色彩衣,由夜明搀扶着缓缓走出天牢的大门。 所有的人,非要将一个开天辟地的创世荣耀强加在自己身上,还要送夜明珠,玉液琼浆什么的,唉,自己真的不想要。 “不要,我真的不要,别给我,想给谁给谁,你们这个样子我压力很大啦….” 秋水迷迷糊糊咽了咽口水,换个姿势趴在桌子上继续睡了…… 半晌后,夕炎向西天王请示,用两天的时间将剩下的事情办完,就可以抽身去中天去救虹锦。 军营中事情很多,两天的缓冲交接时间,已经是夕炎能争取到的极限了。 夕炎回来的时候,秋水自己一人在房中,夕小晖不见了。 夕炎摇摇头,果然,他这个弟弟,除了打仗斗殴什么的有些本事,其他的正经事,是办不好一件的。 还没等夕炎走近,秋水就醒了,突然间像是想起什么,猛地站起,问夕炎道:“夕炎,你们西天境要打中天,这可是真的?” 夕炎一下被问住,竟不知该作何回答。 如今看来,夕小晖不光是调皮顽劣这么简单的问题了,他完全是个大傻瓜! 怪不得夕小晖跑得那么快,定是因为怕嘴巴不严实泄露了机密而挨打! 既然秋水知道了,夕炎就实话实说:“是,这仗,要打。” 秋水一把抓住夕炎的手,兴奋道:“打得好,让我们打进中天,救了虹锦,轰了那些道貌岸然的家伙的老窝!” 夕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2章 虹锦出狱遇苍琅 这天牢的伙食还是挺不错的,虹锦扒拉两下吃剩的饭,又从里面挑出一颗小小的肉丁放进嘴里砸吧砸吧。确认已经没有什么可吃的了,虹锦才恋恋不舍将手中的碗碟收拾进托盘里,轻轻推出了牢房。 托盘畅通无阻地通过了玄光结界,玄光像水一样漾出波纹,这让虹锦牙齿痒痒。 这结界对托盘的宽容总是让虹锦产生错觉,错以为这结界轻薄到似有似无,可以跨越。 虹锦当然做了尝试,还不止一次,每次心里念叨着阿弥陀佛,这次牢门肯定失灵挡不住我,然后不知死活地伸手去探。 结果是肯定的,伴随着炫目的电光和震耳的雷声,虹锦像是被狠揍了一顿的叫声响彻天牢。 连守牢的小哥都看不下去,皱着眉头劝慰虹锦:“我说小姑娘,看你样子挺机灵聪慧,怎么会干出这样愚蠢的事情呢?这玄光结界识得万物,自然知道什么样的东西可以自由进出,什么样的东西应该使雷电击之,你就不要再白费力气了嘛。如果让不知情的仙家听了去,会告我们虐待犯人加以惩处的……” 虹锦将还在冒烟的手指放在身后,忍住疼痛连连道歉,见小哥消气离开,这才重新蹲回墙角继续惆怅:这都关了这么久了,夜明都没发现他们家的狐狸少了一只吗。 自从她虹锦出生后,夜明一股脑将圈养的狐狸全都送人了,这样说,夜明定是知道她被关在这里了! 怎么就没个人来救一救呢? 虹锦一边胡思乱想一边数着手指,昏昏沉沉也不知数了多少遍,门外的一声交谈将她吵醒了。 虹锦抬起头,恍若看见救星从天而降,要不是有那道给了她无数次教训的结界挡着,她当真想扑上去牢牢抱紧这黎明前的曙光。 有人说,被困之人,最强烈的孤独感,出现在救援的人出现并向他慢慢走来的那一刻。 在虹锦眼里,曙光一样的夜明站在门口,满满的都是心疼。一连好几天,夜明都未曾与虹锦见上一见,关了这么久,虹锦消瘦的连下巴边上的婴儿肥都不见了。 夜明缓缓抬手,像是看不见玄光结界,冲着虹锦走过来。 虹锦怕他碰到结界被电到,站起身阻止他:“夜明不要碰……” 已经晚了,夜明掌心触及结界,玄光立刻乖乖消失不见了。虹锦仔细一看,原来夜明掌中结着法印。 那是钥匙。 想要解开天牢的结界,就要去玉帝那里接法旨,然后法旨会化成一道符咒盘踞在领旨人的掌中,那符咒便是钥匙。 夜明来救她了,再也没有什么可以阻止她与外面的世界亲密接触了。 虹锦立刻扑到夜明身上,像一只抱着妈妈的猴子,酝酿了几天的无助与恐惧在这一刻爆发:”呜呜呜呜……” 夜明轻轻拍着虹锦的背:“好啦好啦,没事啦,都过去了啦……” 安慰了许久。 旁边守牢的小哥红着脸一副不忍心打扰却不得不打扰的样子:“夜明统领,该走了……” …… 那只可爱的小狐狸回来啦,夜明府上下的丫鬟侍卫满脸的喜气洋洋,像过节一样。 也是啊,以前谁不知道夜明府是有名的清冷之地,旁人家的仙君平日里都是歌舞声乐,琴棋书画,变着花样吃喝玩乐,他们的夜明神君呢,除了喂狐狸,貌似对所有的事情都不感兴趣。 也就每年锦狸产仔,那些大大小小的仙家排着队前来讨要狐狸崽子的时候,他们这些丫鬟侍卫才感觉到那么一点点存在感。 他们会向来往的仙家介绍新生下来的狐狸娃子:你看这只崽子多可爱,这只崽子毛多顺溜,还有这只,憨头憨脑更是惹人怜爱…… 末了他们都会充满自豪地在心里补上几句:这可都是我们养出来的,夜明府!我们!养出来的! 要是看到那些没怎么见识过锦狸的仙家惊讶崇拜的眼神,他们会更加飘飘然。 可是风光无限的日子总会随着狐狸生完崽子而结束,他们又要回归单调无聊的生活中去了。 他们照样一天三顿喂狐狸,而他们的仙君依然没有笑脸。 各位在回忆这段往事的时候,都会刻意地加深记忆中的痛苦,好像这样能反过来增添现实中苦尽甘来的快乐。 这种忆苦思甜的方式好像真的能增加幸福感。 他们夜明府,现在成了天庭的焦点,尤其是可怜的虹锦小狐狸受到崇真迫害身陷囹圄的时候,更是牵动了万万仙君的心。 每个人都在思考,这只彩色尾巴的小狐狸什么来历,何等身份,能得夜明神君如此欢心,以至性情大变,变得春光满面,和蔼可亲。 不管啦,不管啦,想不通的事情何须多费心神呢。 丫鬟们早早穿戴整齐,每个人端着一个盘子等在大厅,盘子里面盛着神君新尝试的糕点零食,为了防止虹锦吃不完浪费,每种样式只做了两口。 虹锦热泪盈眶地挨个品尝个遍之后,仙君吩咐说虹锦要休息,不要人打扰,丫鬟们便端着狼藉的杯盘纷纷退下了。 回到原来的屋子,虹锦兴奋的推开门,高喊一声:“娘亲!” 各个房间找了一遍,依旧找不见黑狐狸,虹锦转身去问一直站在门口不愿进来的夜明:“咦?娘亲呢?” 一路上看上去都很开心的夜明此时一脸荫翳。 虹锦隐隐感觉自己心里凉凉的,那是不好的预感在蠢蠢欲动。 虹锦沉着脸,低声又问了一句:“娘亲呢……” “虹锦,你听我说……”夜明小心翼翼试探着安抚她:“那日黑狐狸喝得晕乎乎回来,我将她安置在房子就去找你了,可是,等我回来,黑狐狸就不见了。你放心,我正在派人找,你娘亲她不会有事的……” 虹锦听完不管不顾往外跑,夜明一把抓住她:“你要去哪里!” “我去找崇真,虽然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害我,可我知道她讨厌的人是我,她一定把娘亲捉了去,我去把她换回来!” 夜明将手脚并用还在往外挣扎的虹锦拉回来,强迫着她认真听话:“没有!我已经去找过了,崇真并没有拿黑狐狸怎么样。有人看到一只狐狸逃出了南天门,我已经派人去找了,你这样跑出去乱找只会添麻烦!” 添麻烦,是的,我在添麻烦。虹锦静下来想了想,她不能再添乱了,她消停一些,夜明还能多分出一分精力找娘亲。夜明手下人多,一定能找到的,一定能找到的。 虹锦慢腾腾退回床边,对叶明说:“你先出去吧,不要在这里了,去找娘亲,我自己静一静。” 夜明没有办法,只得轻轻带上门出去了。 如果自己说得太多,虹锦一下子肯定接受不了。 我该怎样告诉她,玉帝放她出来,是要她替崇真嫁给那不知道长什么样的魔族世子…… …… 等待的时间真的很难熬,虹锦在房间里呆不住,便出来透透气。 她知道的,所有人都可以自由出入的地方就只有天河边了。自从上次在御膳司吃了亏,虹锦再也不敢乱跑了,万一再进了不该进的地方,又要再去天牢转一圈了。 估计守牢的小哥也不想见到她。 这次去的远一点,远了人少,显得清净。 虹锦感觉很奇怪,她只是夜明家里的一只小狐狸,可好像这里的人都认识她。不管是路上来往办差的丫鬟仙使,还是一脸严肃的仙君,一路上只要碰上,总有人斜着眼悄悄观察自己。 被人看得心里毛毛的。 稍微远一点的地方有些荒凉,廊子边上的垂柳长得狂野不羁,树下的花草显然无人打理,也是四仰八叉乱糟糟的。 上次夕炎带着他们俩去钓鱼的地方,河边铺的石阶被人踩得光亮,这里的石阶,边角都还是粗糙带着棱角。 这样也好,人迹罕至的地方,总是带着刚刚被人启封的原始的美感。 虹锦随便找个位置坐下,看着眼前的天河水循环往复,略带催眠效果地向前奔涌,想事情想得出神。 想母亲在哪里,想夜明找到她没有,想夜明派出的兵,离娘亲在的地方还有多远,是不是就快到了…… 不知不觉,一道紫色光芒从头顶闪过,光芒落地的地方,立着一翩翩公子。 公子一身滚金边的银色长袍,黑色骨簪束发,发长及肩。面容温和,瞳孔微赤,两缕细发垂在双鬓,手中一把展开的金丝扇,绘着远山水墨画。 苍琅在魔界待得无聊,刚好他爹给玉帝书信一封说要给他讨个媳妇,苍琅沉不住气,就跑来看看天庭的女子到底怎样。 这不,遇见一个。 虹锦感觉身后悉悉索索像是有脚步声渐近,回头一看吓了一跳。 旁人看看就看看吧,那是远远的看,这位公子怎么一边盯着她一边还冲她走过来了呢。 虹锦站直腰,走足无措看着那人走近。 看着样子倒是人畜无害,虹锦少些提防,打量着他。 苍琅刚想收起扇子行了礼,虹锦开口道:“簪子的颜色选的倒是合适,可为什么要将簪子雕成一直骷髅头呢,不好看不好看。这身衣服也合身,可花纹为什么是吐着信子的蟒蛇呢,不好看不好看。” 听了虹锦的评价,苍琅哭笑不得。这姑娘倒是有意思,大概是在天庭仙气沾得太多,见不得他们魔界充满戾气的东西。 苍琅笑笑,转了个身,将簪子的骷髅头换成了祥云纹,又将衣服上的蟒蛇换成天河流水翻卷的波浪,后问了问虹锦:“姑娘看这样可好?” 虹锦又认认真真看了看,笑着回答:“恩,这样就好多了!” 苍琅突然就对虹锦很感兴趣,索性坐到虹锦身边,示意虹锦也坐下。有个人聊聊天也好,虹锦便也坐下了。 “我看这地方有些偏僻,不知姑娘为何时独自坐在这里啊?”苍琅打开扇子扇了扇。 “我叫虹锦。”虹锦提醒他。 “哦,虹锦是吧。我叫苍琅。”苍琅顺便也自我介绍了一下,然后继续看着虹锦,示意她回答刚才的问题。 虹锦像是忘了,继续问他:“你可知道虹锦二字怎样写?” 苍琅笑着在拿起虹锦的手,用手里的扇子在虹锦掌心画了画。 “什么扇?” “水云扇” 他真的写对了。 虹锦有些莫名:“你怎么会知道就是这样写呢?” 苍琅快速摇了两下扇子,爽快答道:“我想了一下,最适合姑娘的,只有这一个‘虹’字,我又想了一下,能配上那个‘虹’字的,也只有这一个‘锦’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3章 魔界世子□□精 苍琅转过来问虹锦:“我能猜出你的名字,你可猜得出我的?” 虹锦摇摇头,表示猜不出。 在虹锦眼里,那些有学问的人都是很厉害的,不用任何法术就能未卜先知,猜透心思,反正她是做不到。 苍琅笑笑,表示不在意,拿着扇子对着空气比划:“沧海变成桑田是苍,王者逢上良人是琅。” 虹锦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苍琅又提醒她道:“虹锦姑娘还没告诉在下,你为何独自在这偏远的地方独自惆怅呢?” 虹锦叹口气,望了望眼前的四方天:“我找不到娘亲了,怎么都找不到……” 苍琅微微惊讶,问虹锦:“姑娘面朝的方向,可是魔界,莫非你娘亲去了魔界?” 虹锦哪里知道那个方向是魔界,她只是想找个没人的地方待一会儿罢了,一听苍琅提到魔界,她的神经又绷紧了。 苍琅看她面露恐惧,知道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连忙改口道:“不可能不可能,由此去魔界,山高路远,还有大江大河数条,想来你娘亲也过不去。” 其实苍琅想说,他们魔界也不是什么夜叉罗刹之所在,没有那么可怕。奈何世人提魔色变,他也就只好站在魔界全是穷凶极恶的妖怪魔鬼的立场上去宽慰人。 虹锦拍拍胸脯松了口气,又重新找了一个地方坐下,漫无目的地发呆。 苍琅感觉有些异样,往天庭的方向望了一眼,有些急促地对虹锦道:“不好意思虹锦姑娘,像是有人朝这边来,在下不喜欢见生人,就此告辞,还望见谅。” 说完便化作红光掠去了。 虹锦还没回答他,一抬头就不见了苍琅人影。 刚才的一切,好像是发愣之间做的一个梦。 苍琅前脚走,夜明后脚就到了。虹锦暗暗在心里佩服了一下他们这些来无影,去无踪的人,果真是交通便利,身心皆自由。 “刚才这里有人?”夜明到虹锦跟前,一边惊觉地环视四周一边问。 他刚刚接到夕炎传来的飞信,看信之际猛然发觉天庭边缘有魔气闪动,便着急往这边赶,过来一看,竟是虹锦。 虹锦果然是天生的惹事体质,哪里有她,哪里就不寻常。 “是啊,一个莫名其妙的人。”虹锦感觉无所谓,反正人已经走了。 “以后千万不要自己一个人跑这么偏。天庭看似平和,也仅仅是那圈房子里平和,这荒凉的地方,指不定就有什么幺蛾子到处乱转。”夜明神色严肃嘱咐道,眼神里仍是警觉。 确认这附近无恙,夜明才收了掌中随时待出的法印,稍稍站定。 “有母亲的消息没……”虹锦低着头,稍显无辜的声音表明她已经将夜明的嘱咐记在了心里。 夜明突然神秘地笑了笑,两指夹着一张施过飞天术的信纸:“找到啦,你娘亲竟然跑去了西天境,不过还好,你娘亲碰到了夕炎,现在无事。” “真的?”虹锦脸上的阴霾一扫而光,跳起来接过那张信纸,迫不及待打开来看,奈何她认不得几个字,左看右看看不懂。 夜明知道她只是想找一找娘亲的痕迹了以心安而已,接着说:“还有一个更好的消息呢,你猜猜?” 虹锦将信纸抱在胸前,笑颜如花:“什么什么,你快说!” 夜明卖关子似的,故意拉长声音,虹锦瞪着眼,听夜明拉长音听得口水都要流出来了:“你——娘亲——她——化成人形啦!” 夜明飞快地说出后面几个字,他一定知道虹锦肯定反应不过来,他就是想知道虹锦如何表达这一波高过一波的喜悦。 虹锦愣了片刻,猛然抓起夜明的一只手,开始围着他转圈圈,边转边欢呼:“噢,娘亲变成人啦,娘亲变成人啦……” 夜明笑眯眯地又告诉她:“你娘亲有名字了,叫秋水。” 虹锦停了停,换了措辞,一边转圈一边又喊:“秋水,秋水,娘亲的名字叫秋水……” 夜明第一次如此真切地分享到虹锦的开心,这开心是因为他,因为他寻到了黑狐狸,黑狐狸是虹锦最重要的人。 虹锦从这个世上接纳的幸福,终于也有了他的一份。 只是,虹锦啊,我没想到,这辈子你最重要的人,竟是一只狐狸,不是我。 夜明握紧了虹锦的手,心都要融化了…… 这个傻丫头,难道都没什么感觉吗? 虹锦的笑声在耳边回荡,夜明感觉一股暖流融进心田,干涸了许久许久的沙漠又重新发了新芽,新芽迅速而又茁壮地成长,眨眼间就弥漫成了一大片草原。 沉舟千帆,枯木逢春,蒙尘的天空刹那间一碧如洗,阳光又普照了大地。 我执长剑如虹,伴你清歌如铃。 这个愿望,带着浓郁的芳香,化作一道锋利的念头,嵌在夜明心上,刻骨融血一般坚不可摧。 所以,夜明想,我是不会让你嫁与那八只爪子三颗脑袋的魔界什么破烂世子的! 夜明拉住还在转圈的虹锦道:“虹锦,你听我说。” 虹锦停下来,摇摇晃晃的,她已经转晕了。 夜明尽量轻声对她说:“虹锦,你娘亲在那边玩得很开心那,可能,要过几天再回来……” 虹锦依旧一脸的笑意盈盈,假装生气道:“哎呀呀,娘亲有了好地方玩就忘了我了,不行,过两天我也要去,夜明,到时候你陪我行不行?” 夜明瞧着她的双眼,一个字含着万千柔情: “好。” “回家,回家。”得了夜明的许诺,虹锦开心的不得了,拉着夜明往回走。 被虹锦拉着的手一直冒汗,另一只手竟有些无处安放,夜明有些羞于面对这个手足无措的自己。 一路上,虹锦显然很激动,叽叽喳喳个不停。 虹锦:“夜明呀,你说娘亲化成人会是什么样?” 夜明:“不知道呢,要看看才知道嘛!” 虹锦:“那信里有没有说长什么样?” 夜明:“说啦,夕炎说长得很美呢!” 虹锦:“有我好看吗?” 夜明:“额……没有吧……” 虹锦:“……” 夜明:“额……比你好看吧……” 虹锦:“……” 夜明:“额……应该和你一样好看吧……” 虹锦:“真的吗,好开心啊,哈哈哈哈哈哈……” 夜明:“……” …… 二人刚刚走近夜明府,虹锦就看到有天兵陆陆续续从几面八方集结。 “这是?”虹锦问。 夜明看看她:“你忘啦,秋水找到了,他们自然就要回来。” 虹锦耸耸肩:“嘿嘿,一高兴给忘记了,我还不知道,夜明你调了这么多的兵……” 夜明没有说话,一副“你知道就行”的神情。 夜明高喊了两句口号,聚集在门口的天兵便井然有序撤退了,夜明府门前偌大的广场,立刻显得宽敞而空荡。 “莫不是小狐狸回来了?” 虹锦扭头一看,崇真正端着架子从夜明府迈着步子出来,旁边跟着一个同样趾高气昂鼻孔朝天的丫鬟。 丫鬟名叫如花,据说这姑娘时时刻刻都在希望自己长成一朵花。 “是崇真。”虹锦皱了皱眉眉头,下意识往夜明身后躲了躲。 夜明闪在一边,将虹锦扶在身旁:“没必要怕她!” 崇真一脸和善的笑:“唉呀,小狐狸,那日我让你去御膳司讨琼浆,忘了告诉你要先禀报,你性子可真急,就这么直愣愣闯进去了……” 夜明嗤笑:“黄鼠狼给鸡拜年的戏码可演得真好。” 崇真一旁的那个丫鬟存不住气,阴阳怪气道:“我家主子不是黄鼠狼,虹锦也不是鸡。夜明神君,郡主倒是想问问你,你平白无故调这么多天兵留作私用,可知滥用职权也是有罪的?” 凌空此时刚刚将天兵归队的事情办好,特地来向夜明禀告。 夜明叫住他:“凌空!” 凌空回一句:“属下在!” 夜明一副将军腔调:“我让你去查天庭北方那道魔气甚浓的红光,可有什么结果。” 凌空抱拳:“回将军,属下追查数日,并没有发现可疑之处。刚刚将军离开之时,那红光又现,属下已派人去追。” 夜明沉了沉脸:“再查不出,自去领罚,免得旁人说我滥用职权,公军私用。” 凌空答了声是,退下了。 崇真不占理,尴尬地撇了撇嘴,剜了一眼身旁的如花。 如花低了头,往后面退了退。 虹锦在心里笑了笑,那红光明明今天才有,那凌空也是机灵。 崇真败了一招,依旧底气十足,她今天还有杀手锏。 夜明也知道她有杀手锏,转身对虹锦说:“今天可还累得慌,赶紧回房休息,崇真郡主好像有事给我说。” 虹锦确实有些累,刚想走,被崇真上前一步拦住:“虹锦,你都要成玉帝的干女儿了,还要嫁给魔界的世子呢,你不开心?” 虹锦扒开崇真的手:“谁要给那个玉帝当干女儿,谁要嫁给那个魔界的世子,才不是我!” 崇真假装惊讶:“哦?这些夜明没给你说?” 虹锦一脸茫然看着夜明。 夜明只想让这个崇真赶紧走,不然只会越来越麻烦,便望天道:“我正要说呢,只是你在这里,我不想说。” 崇真给她丫鬟使了个颜色:“当玉帝的干女儿要好些规矩,嫁人也有好多规矩,让夜明好好给虹锦说一说,我们走吧。” 丫鬟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跟着崇真走了。 夜明拉起虹锦的手:“走,进屋再说。” 回到房里,虹锦规规矩矩坐定,目不转睛盯着夜明。她感觉一定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在等着她,这个事情可能非常不好。 对了,她忘记了问夜明,为什么她就从天牢里出来了,显然,不会平白无故。 夜明长吸一口气,问虹锦:“你可知道你为何能从牢里出来?” 虹锦摇摇头,忐忑地等待那个可怕的消息。 夜明接着说:“你是如何被抓的暂且不说,就说你在牢里的时候,魔界首领给玉帝寄信一封,说是要和天庭联姻,选一位公主或者郡主嫁过去。” 虹锦点头,表示知道了这个前提。 夜明表情愤恨:“玉帝当然不愿意让他自家亲戚嫁过去,于是便学凡间的皇帝,找一个替罪羊拿来收为干女儿,替人嫁过去。” 虹锦像是明白了什么:“你是说,玉帝想收了我?” 夜明点头称是。 虹锦咬了咬嘴唇:“做了玉帝的干女儿,能否和崇真平起平坐,能否不用再看崇真的脸色?” 夜明不假思索道:“按礼节,她是郡主,你是公主,你的位分要比她高。” 虹锦稍稍安心。 夜明看她没忧虑到正确的地方,提醒虹锦道:“玉帝真正的意思并不是想要一个干女儿,而是,要你去替崇真嫁去魔界!” 虹锦看着夜明,眼神怪怪的。 夜明以为她知道了其中厉害,正要安慰,虹锦丝毫不觉委屈道:“我隐隐听娘亲提到过,说女子出嫁,对娘家人来说,是一件颇为悲伤的事。因为,有句话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可是真的?” 夜明看她是个明白人,想说句话使她安心:“你不用担心,我已与夕炎商量好……” “夜明!”虹锦打断他的话:“我出生在你府院里,所以你们家也算是我的娘家了?” 夜明只好答:“当然。” 虹锦语气倒更像是安慰:“所以,我出嫁,你们不要太伤心……” 为了让夜明更加不伤心,虹锦又添了一句:“唉,女儿嘛,早晚是要嫁出去的……” 夜明:“……” 虹锦!你怎么可以这样!你出嫁,可曾问过我!你怎么就愿意了呢! 夜明像是受了刺激,将虹锦吓了一跳:“那个魔界世子,是只八条腿,三个头的□□精!” “蛤!蟆!精!” 虹锦怔在原地,成了一尊雕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4章 夕小晖被吓傻了 西天境,新兵营,黄沙满目,烈日当空。一方方刚刚排好的士兵方阵,踩着不太整齐的步伐,跟着各自教官喊出的口号,来回走动。 夕炎不时用袖子擦拭从额头一直流到脖子里的汗珠,盯着来来往往的队伍,眉头紧锁,湿漉漉的脸上反射着明亮的太阳光。 夕小晖躲在夕炎遮出的一小块儿阴影里,双目无神,他大哥走一步他便机械性地跟一步。 夕炎昨日给夜明回信,将黑狐狸的事情前前后后详说了一遍,让他和虹锦不要担心,谁知夜明随即回过来一封密令,把夕炎惊了一跳。 原来虹锦已经从牢里被放了出来,只是,碰巧魔界胁迫天庭联姻,玉帝要收了虹锦做干女儿,然后顶替崇真去嫁去魔界。 夕炎读密令的时候就感觉愤愤不平,这玉帝佬儿真是奸诈,出的一手好计谋,一心只顾着自家平安,全然不顾他人作何想法。 接着往下看,夜明的破解之法让夕炎不由得心生佩服: 破釜沉舟,鱼死网破,我意已决,看在秋水的份上还望夕炎兄相助! 夕炎拿着密令念给秋水听,还顺便夸赞道:“看不出,这个夜明,还挺有血性!” 秋水这一听不要紧,又开始炸毛了,嚷嚷着要让夕小晖把他的小白白叫过来,她要回去,要找玉帝佬儿评理! 凭什么,凭什么! 夕炎早料到她会存不住气,赶忙将剩下的内容给秋水一一说来。 夜明也不是毫无准备,他已经交代好了剩下的事情,不会让那只□□精就这么顺顺利利娶走虹锦的。 既然不急,那夕炎也就不慌着送秋水回去了,让她在这里住几天,未尝不好。 夕小晖知道这个消息后,倒是异常的高兴。上次他一不小心将叛乱之事说漏了嘴,夕炎念在没出什么乱子的份上,不与他计较,他便三天两头跑来秋水这里,有时送点吃的,有时送点小玩意儿,殷勤的很。 夕炎当然知道他在想什么。 这会儿夕炎在军营练兵,夕小晖破天荒没去秋水那里待着,反而跟在夕炎身旁寸步不离。 夕炎这就猜不透了。 军营里人本来就多,夕小晖跟得太近,难免会绊到夕炎,次数多了,夕炎有点不耐烦:“你就不会离我远一点?怕晒吗,怕晒怎么不回房睡大觉,跟着我做什么!” 夕小晖委屈道:“我才不想来这个鬼地方,是父王,说我不能只懂领兵作战,还要对训练新兵有所涉猎,硬是要我跟着你!” 夕炎了然,还是父王英明,知道这个小兔崽子最缺乏哪方面的锻炼。 夕炎指指靠墙角的一个地方:“去那里!” 夕小晖摇摇头:“不去!太晒……” 夕炎抬手,瞪着眼做出个打人的动作在夕小晖头顶晃了晃,夕小晖果然乖乖蹲在了墙角。 差不多一个时辰后,夕炎又看了一遍新兵的阵列练习,感觉像个样子了,这才想起休息。夕炎发出解散的命令后,新兵纷纷奔去食堂领餐,在太阳下练了那么久,当真是饿坏了。 墙角蹲着的夕小晖,正眯着眼睛昏昏欲睡。 “小晖,走了!”夕炎捏了个决打在墙角,激起一圈黄褐色的尘土,将夕小晖惊醒了。 夕炎冲他摆摆手:“该回家吃饭了。”夕小晖像是等这句话等了很久,赶紧拍拍屁股飞奔过来。 走在路上,夕炎终于得空和夕小晖说上话了。 这几天,夕小晖你是要上天么! 当然,做哥哥的就要有个哥哥的样子,一定要时时刻刻爱护弟弟才对。 于是夕炎尽量敛声问夕小晖:“小晖啊,你说,秋水这个人怎么样?” 夕小晖一抬头,看见夕炎笑眯眯的眼,心中一凉,想起秋水美人貌似是哥哥的相识,遂不敢造次:“嗯,很好看呢。” 再不敢多说一句话。 夕炎又问:“那你是不是感觉,秋水和你以前见过的所有的姑娘都不一样?” 夕小晖浑身僵了僵,心道,糟了,怎么我想什么大哥都知道。他要是知道我喜欢秋水会怎样,会打我吗。 算了,他要是打我我就跟他打。父王说过,这世上唯独真爱不可谦让,亲兄弟都不行。 夕小晖抿抿嘴唇,使了个大力说道:“是的呢,我就是感觉秋水和之前我遇到的所有的姑娘都不一样呢。以前的姑娘都是那样的…… 而秋水却是这样的……” 夕小晖支吾了半天,一个贴切的形容词都没找到。 夕炎继续微笑着问他:“所以,你想让秋水……” 夕炎难得的好脾气给了小晖无限的勇气,小晖不假思索道:“所以我想让秋水做我媳妇!” 不知道为什么,说到媳妇,夕小晖莫名红了脸。 这真是一个让人害羞的名词,尽管小晖并不知道这名词为何会致人羞赧。 夕炎假装很震惊,满是恐惧地对小晖说道:“什么,你竟然想要娶媳妇?你可知道媳妇是一个多恐怖的东西吗。” 夕小晖与他争执:“媳妇怎么会恐怖!” 夕炎故作神秘地将夕小晖拉到一旁,此时二人已走至街上,行人渐多。 夕小晖有些不自在,往四周看了看。大哥这是怎么了,怎么像是做贼似的。 夕炎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对夕小晖说:“在你眼中,你看到的,那些有了媳妇的人的生活是怎样的呢?” 夕小晖有些迷惑:“怎么了,我感觉那些人都很幸福,和自己喜欢的人待在一起,应该每天都会开心到唱歌吧。” 夕炎摇摇头,告诉小晖:“不,你不知道,一旦你喜欢的人成了你媳妇,她就会变!” 夕小晖不相信,摇着头说:“我才不信秋水会变。” 夕炎叹了口气,往前望望,像是找到了什么东西,便对夕小晖说:“好吧,既然你不信,那我就让你瞧瞧。” 说完,夕炎使了个隐身术,将小晖罩在里面,朝前面李铁匠的铺子走去。 李铁匠样貌憨厚,五大三粗,世世代代都以打铁为生,在西天境内名气很大。什么刀剑斧头,鱼叉钢鞭,不管再复杂的结构,再苛刻的要求,李铁匠的活儿都能轻易做到物美价廉,经久耐用。 鉴于李铁匠在西天境做出的突出贡献,西天王还特意赐了李家五金铺一块荣誉招牌,外加一口北海玄铁铸就的炼炉,那李铁匠的生意更是好了。 不久之后,李铁匠因为业绩突出,踏实肯干,被邻居家老王的女儿看上了。王家女儿,自小生得聪明伶俐,小巧可人,来求亲的媒人都快将她家的门槛踏破了,可是她都不依,就是看上了李铁匠。 刚好李铁匠生意红火,想来也非常有钱,老王便同意了。 于是,旁人眼里的天造地设的一双人便结成了连理,过上了让人羡慕的小日子。 夕炎缓缓交代完故事背景,夕小晖疑惑道:“你说的这些,其实我都知道,然后嘞?” 夕炎咳嗽两声,又说:“你可知道,一般人家,都对什么东西三缄其口?” 夕小晖道:“就是说,不能说的事?” 夕炎点点头。 夕小晖摇摇头。 夕炎郑重说道:“一曰:家丑不可外扬。二曰:夫妻之事不可乱说。” 夕小晖茫然看着他:“夫妻能有什么事嘛!” 夕炎越来越感觉自己要教坏小孩子,这话题聊着聊着自己都不好意思了,便简短说了两个字:“日常。” 然后他拍拍夕小晖的肩膀:“走,看看李铁匠和他媳妇的日常。” 二人站在李家五金铺门口,看李铁匠那个温柔善良的媳妇跟客人谈上午的最后一笔生意,李铁匠站在一旁,一边打铁,一边附和。 生意谈完,客人连连道谢,夸铁匠娶了个好媳妇,这么贤惠能干,说话又甜。 李铁匠只管嘿嘿地笑。 客人走后,媳妇脸色有点难看,李铁匠还在傻傻挥着锤子一阵乱敲。夕炎连忙招呼夕小晖进了屋:“快快,好戏开始了。” 李媳妇气冲冲将店铺的门关了,然后在外面的门栓上挂了个牌子:“吃午饭,暂时打烊。” 这动作太用力,砰的一声巨响。 李铁匠抬头,停下手里的活:“怎么了?” 李媳妇大步跨到铁匠跟前,用手指狠狠戳了戳铁匠的脑门,训斥道:“你个愣头青,我跟客人谈生意的时候,你丫的插什么嘴,你是不是傻!” 铁匠摸了摸脑门:“我没说什么不该说的话啊……” 他媳妇更生气了,怒目圆睁:“你说刚才赵老头过来让你修他的大铁锅,我说好的三两银子,怎么你一插嘴就跟人家客气成二两半了呢!你是不是脑子有病啊,你跟钱过不去!” 铁匠为难道:“我跟赵老头关系不错,便宜一点又怎么了,再说……” “说个什么说!”李媳妇打断他,伸出手道:“拿钱来!” 铁匠眨眨眼:“什么钱……” 李媳妇怒道:“私房钱!从今以后,你跟别人客气装大方,便宜多少我不管,但是,少多少你就要从私房钱里拿多少!” 铁匠不愿意了:“我一个月只有半两的零花钱,你要是给我要了,我这个月的烟草怎么办。” 李媳妇像是没听见,一副恶狠狠的表情,伸手就往铁匠口袋里掏。铁匠拗不过她,只好任由媳妇掏了半天,掏出来小小的半两碎银子。 铁匠心里不痛快,又不敢吭声,气喘吁吁忍了半天,最后头一沉,闷声挥铁锤去了。 夕小晖目瞪口呆,看那铁匠仿佛使出了全身的力气敲着手里的一块铜板,哐啷哐啷哐啷…… 夕炎看了看一脸惊恐的夕小晖,微微一笑。 过了片刻,媳妇将午饭做好了,等铁匠把手里的一点活儿做完准备吃饭,竟然看见媳妇在刷盘子。 “我的饭呢?”铁匠擦擦头上的汗,今天这一上午,可真是够忙活,够累。 媳妇面不改色,满不在乎道:“今天一顿饭别吃了,长长记性。” “你!”铁匠气得面红耳赤,青筋四起。媳妇像是没看见似的,打开店门,翻了牌子:“照常营业。” 刚一开门,就看见张嫂站在门口,铁匠媳妇立马一脸温柔和善的笑:“哎呀呀,这一顿饭吃的时间有点长,让张嫂久等啦,真是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张嫂赶忙表示没关系,她也是刚来,然后买了一把菜刀。 付了钱,张嫂照常调侃几句:“李铁匠,媳妇做的什么饭啊,吃了这么久。” 铁匠媳妇笑着帮忙答道:“哎呀呀,粗茶淡饭啦,炒了个鸡蛋而已。” 张嫂哈哈笑着离开了。 李铁匠默不作声,依旧低着头打铁,哐啷,哐啷,哐啷…… 那一声声哐啷跌进夕小晖的心里,听得夕小晖一声一个寒战。这打铁声,像是对现实的无奈,又像是一位中年男子,对自己过往青春岁月,自由洒脱的日子的无限的怀念和向往…… 夕炎心满意足地拉着夕小晖从五金铺走出来,心道这铁匠媳妇可真是够争气,定是将夕小晖吓得不轻。 走在路上,夕小晖犹犹豫豫,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忍不住问夕炎:“娶了媳妇,真的就会这样?并不是所有的媳妇,都这样吧……” 夕炎早料到他会问,于是便一拐弯,进了上午找李铁匠修铁锅的赵老头的家。 此时赵老头正跪在正屋地上的一块洗衣板上,可能是跪的太久,两腿颤巍巍的。 旁边一个像是他媳妇的老太太,正对他破口大骂:“死老头,让你给我做饭你不满意?不满意你可以说,至于将咱们的铁锅砸烂吗!至于吗你!” 说着,顺手将旁边的一瓶酒摔在地上:“让你喝,我让你喝……” 李老头乖乖的,不敢做声。 夕小晖看不下去,拉着夕炎跑了出来。夕炎当然不会就这么算了,又推着夕小晖进了刚刚去铁匠家买菜刀的张嫂家。 二人隐了身趴在墙头看了看,张嫂正身手利索,气势十足地把她新买的明晃晃的菜刀砍在案板上,旁边一个男的,盯着那菜刀,一动不敢动。 张嫂撩开袖子,伸手揪住男的耳朵,咬牙切齿问:“刚才去街上,那个一直被你盯着看的女的你还记得不?我问你,是她漂亮还是我漂亮?” 那个男的疼得不行,连连央求:“你漂亮,当然是你漂亮。” 张嫂又使了使手上的力气:“她那么丑你还看!信不信,下次走在路上眼睛再不老实,我就割了你的耳朵!” 这画面太过暴力,夕小晖一个站立不稳,从墙头上掉下来,和院子里的那个男的,同时惨叫了一声。 夕炎跳下来想扶住他,被夕小晖一下甩开。这孩子哭丧着脸,心脏上笼罩了好大一块阴影,头也不回往他的寝宫走,一边走一边结结巴巴道:“太可怕了,太可怕了,媳妇简直太可怕了……” 夕炎追上去,继续补刀:“我听说,那个赵老头的媳妇,还有张嫂,以前都是很美丽温柔的人呢……” 夕小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5章 这政治让人头晕 虹锦担忧的翻来覆去半夜愣是没睡好觉。 这可是前所未有的事情,天牢里的日子除外。 其实夜明刚开始给她说什么嫁人的事情的时候,她稍稍有那么一点忤逆的念头。只是当时心里紧张,以为又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或者是什么不可饶恕的罪过,心里摇摇晃晃正没有底。 结果,这了不得的大事,竟是替人出嫁。 虹锦竟有那么一丝丝的侥幸,貌似和能活命比起来,根本就没有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在这个前提下,嫁给魔族世子,倒是没有什么。嫁人嘛,虹锦感觉到哪里都一样,想不出这中间会有什么差别。 可是最后夜明抓狂的表现,又让虹锦不得不重新审视自己这无所谓的心态到底有没有问题。 话说夜明为什么这么激动呢,说到底是我嫁人,怎么他难受的像是他要嫁人一样。 其实夜明那样的态度,也是有道理的,毕竟是自己的娘家人,或许他是希望自己嫁的好一些。虹锦其实要求没有那么严格,不说多高多帅多倜傥,跟夜明差不多少就可以啦。 那夜明就不一样了,他是堂堂一介统领,想必只看得上门当户对的人家,以后两家不光能标榜身份,必要时还能相互帮衬,共谋发展。 虹锦一向对这种想法嗤之以鼻。 可是,可是,要是嫁的那人是一只□□精,还是八只爪子三个头,那就不一样了! 这才是让虹锦几近抑郁的原因。 那□□精八只爪子,那它走路是站着还是爬着,是竖着还是横着? 那□□精三个头,你说它吃东西,用的是哪个嘴是两只嘴巴管说话,一只嘴巴光管吃,还是三个嘴巴轮流吃? 他们三个头会不会吵架…… 虹锦不敢再往下想,想她如果真的嫁给了□□精,脑子里立刻显出来一个场景: 某个阳光和煦的上午,她和□□精在花园散步。那时,满眼的繁花绽放,争奇斗艳,一片盛景。不巧,有一只苍蝇嗡嗡飞来,围在虹锦身边,一圈又一圈,不知疲倦,扰人雅兴。□□精安慰虹锦道:“娘子莫烦。” 然后,呲溜,伸出长舌头将那只苍蝇卷进了嘴里…… 登时,虹锦感觉,满园娇艳欲滴的花儿,都是臭的…… 虹锦使劲晃晃脑袋,提醒自己别当真,这只是如果,如果。 窗外月朗星稀,还好只是如果。 思忧过度真是一件耗元气的事情,虹锦感觉自己从来没有这么累,肚子也开始咕咕叫。 唉,这下是真的睡不着了。 虹锦拥着被子坐起来,嫁人不嫁人,□□不□□的问题竟然在脑海里渐渐淡去,虹锦只想知道现在是几更天,还有多久天要亮,夜明会在明日准备什么早饭。 一只狐狸,两只狐狸,三只狐狸……虹锦默默在心里数着…… …… 一大早上的,包子都还在蒸笼里,虹锦就已经迫不及待赶到了厨房,趴在旁边闻蒸笼里包子半生不熟的香气。 “好香!”虹锦忍不住赞叹。 煮饭的丫鬟小竹青忍不住笑,趴在虹锦耳边小声说:“夜明神君特意去食神那里要了两只蟠桃林下散养的锦鸡,做了好多鸡肉包子,小狐狸你有口福咯。” 虹锦高兴坏了,嚷嚷着待会包子熟了大伙儿一起吃。 天上的锦鸡就是和别处不一样,蒸出来的包子,味道好到闻一下仿佛就能得到长生。真的,当美食触碰到味蕾的那一刻,你真的想和那种悠然若仙的感觉相偎相依,一直到天荒地老。 夜明将包子分成两份,一份留给虹锦,一份给了小竹青,让她分给其他想吃的人。 虹锦将包子放在一个小竹篮里挎在肩上,时不时拿一个放进嘴里,忧郁的心情,被鸡肉的味道一哄而散。 哎呀,□□就□□吧,有东西吃就行。 随便它八条腿怎么走路吧,有东西吃就行。 随便它三个头吵不吵架,我就在一旁默默吃东西好了…… 虹锦正挎着个篮子到处转悠,门外有人通报,说是太白金星来访。 太白金星,就是那个一脸慈祥的老头,虹锦感觉他很和蔼,夜明前去接待的时候,虹锦也凑上前去观望。 太白一进门就耸着鼻子到处闻,感叹道:“谁家做的饭这么香哟,老头子我口水都要流出来啦。” 虹锦连忙递出一个包子:“夜明做的,你尝尝。” 太白两口吃完了包子,咂着舌,又是一顿夸赞:“夜明神君好厨艺,今天是我老头子走运,能尝夜明神君做的东西,实属不易啊!” 夜明摇摇头,谦虚道:“不敢不敢,太白谬赞了。” 见虹锦一直站在身边,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夜明提醒她道:“虹锦,太白上仙要与我商量些事情,你暂且去找小竹青他们玩去吧。” 原来是要商量正事啊,没劲。虹锦答了一声哦,转身要走,却被太白拦住。 太白拍了拍夜明的肩膀道:“不瞒神君,今天我就是来找这只小狐狸的。” 虹锦一听太白是来找自己的,顿时很兴奋。太白一向是个正经的老头,一直以来也只办天庭的正经事,如今自己也参与到这些正经事中,很有一番自豪感。 虹锦立刻答道:“找我吗,我有空,我不忙。” 太白捋捋胡子,哈哈大笑:“真是个有趣的小狐狸呢。” 虹锦立刻不好意思地低下头,余光瞥一下夜明,夜明在不高兴。虹锦立刻感觉浑身不自在了。 太白转身坐在一张椅子上,咳嗽了两声,一副要正式开讲的架势。咳了两声之后,看到虹锦的篮子里还剩下两个包子,眼睛直直的,说话也停了。 虹锦看他盯着自己的篮子,像是明白了什么,赶紧又递给他一个包子,自己也拿了一个,篮子空了。 原来太白也喜欢美食,真是同道中人。 没有了值得拖延的念想,太白问虹锦:“你可知天庭为何要拿你去联姻?” 一上来就是这种让人伤心的问题,的确,吃饱喝足之后,那些恼人的事情又回来了。 虹锦摇摇头:“不知……” “因为。”夜明在旁边忍不住插嘴道:“因为天庭怕西天境的人,西天境,就是夕炎。” 虹锦挠挠头:“不是要去魔界么,怎么又扯到西天境了呢。” 夜明补充道:“拒绝了魔界,也就得罪了魔界,要是魔界和西天境连成一派,天庭就是孤立的一方。” 虹锦有些明白了,原来是三足鼎立的一个局势。 “那魔界也太不厚道了!”虹锦愤慨道:“明知这局势微妙,还要提这种无理的要求,真是趁人之危!” 夜明更愤慨:“魔界趁人之危我不管,那天庭没有办法,也请拿自家人去联姻,何必要牵扯他人呢!我看,双方没一个好东西!” 太白一听夜明这调调不对,赶忙站起来阻止:“夜明神君,黑白自己心里分明即可,说出来被人听了就不好了。” 天庭怕西天境,夜明又说魔界和中天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虹锦想了想,又问:“你们的意思是,这三者,只有西天境是个好东西?” 太白笑了笑,直摇头:“如今冲突的是天庭和魔界,西天境被空在那里,倒显得安分了。其实,西天境比魔界的花花肠子还多。” 虹锦瞪着眼,要太白给她解释西天境的花花肠子到底是什么。 太白又捋捋胡子,像是回忆起了什么悠远的事情,望天道:“很久很久以前,三界还是一片混乱,仙人妖魔不分边界,战事争斗四起,死伤无数。玉帝和西天王师从同门,宗旨就是捍卫天道,扶正除恶。经过很多年的奋斗拼搏,天界安定,玉帝和西天王功不可破。他们的师父德高望重,便令性格温和沉稳的玉帝执掌中天,号召三界。而性格粗犷鲁莽的西天王,便被派去守卫西天境。” 虹锦听完之后,表示这不是很好的结局吗,那西天王还想怎样。 太白缓口气,接着说:“这就是症结所在,有分配就有不公。西天王觉得自己守在西天境,那地方偏远,不如守着一个天庭长脸面,是一件委屈的事情,这些年一直想法设法弄出些动静表示不满。” 虹锦撇撇嘴:“这西天王也真是的。” 太白笑笑,夸虹锦道:“有些事情,连小狐狸都看的明白。这不管是人啊还是仙啊,都是看着别人家的东西总是好的,自己的东西倒是放在眼前都不知道稀罕。这天庭,是三界命脉,哪是那么容易守的,好多事情都要插手解决,责任很是重大。你说西天王,你一个莽夫,守着你的西天境过着清闲的日子有什么不自在的,非要惦记着这中天巴掌大的一小块地方……” “唉,只知它的好,却看不见它的吵……” 虹锦满眼的惆怅,事到如今,她已然懂得了,这世上好多看起来简单分明的事情,它如何发展,其实由不得她单纯的一厢情愿,甚至由不得这件事情本应该遵循的所有人都已经认可的法则。 就像虹锦可以在夜明府上待着,崇真也可以在夜明府上待着,可那个崇真就是不愿两个人同时待着,哪怕虹锦不去打扰她也不行,非要想尽办法让虹锦不得好过。 就是为了能独自当夜明府上的贵客吗? 就算那个被陷害的人会被扔下界生死未卜也可以。 虹锦不知道该如何申辩,自始至终就只有一个疑问,还没问出过口: 好好相处不好吗? 也许玉帝和她一样,也想问西天王,亦或者魔界的王: 好好相处不好吗…… 可谁会回答自己呢?崇真吗?要打架的西天王吗?笑话,可能对方连好好听自己说句话的时间都没有。 他们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一个忙着想坏主意,一个忙着迎接并不愿意嫁过来的新娘子,一个整天寻思着找个什么名堂来痛痛快快干一仗。 通通的无法自拔。 太白见虹锦愣神,以为小姑娘心里因为要做这替罪羊,心里委屈,轻声道:“我说虹锦小狐狸,今日我与你说这些,是因为我暂时无法助你脱身,只得由着你去,你知道的多些,到时候不至于稀里糊涂。” 虹锦点点头,表示理解。 “不过!”太白语气积极了许多,“暂时由着你去,可不代表就此不管你了。这玉帝有错,无法改变,下面的人用手段应对之,那也怪不得他人。” 说完,他看看夜明,高深莫测道:“自然是有人,不会放着你不管的。” 夜明回了个眼神,淡淡道:“我会让那□□看得见天鹅肉,却独独吃不到,它要是敢上前来吃,我就给他的舌头打个卷,让它连蚊子都吃不成。” 虹锦感觉这话绕得慌,猜不出,脑袋顿时晕晕的。 太白笑道:“既然如此,我也就没什么可担心的,小狐狸自去玩儿去吧。” 听他们说了这么久,肚子又空了,虹锦的世界一眨眼就只剩下寻找食物这件要紧事了。遂转身去找小竹青他们了,刚走了几步虹锦就开始急匆匆喊:“鸡肉包子还有吗,给我留一个……” 夜明在后面远远看着,不自觉就笑出了声。 太白也跟着笑了两下,后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又严肃着脸问:“夜明,那大泽有异,你可查出些端倪?”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6章 见一见夕炎父母 西天王听说中天来了个夕炎的朋友,还是个美貌如花的姑娘,好奇心大起,非要请秋水他们前去西天境的主殿吃饭。 秋水倒是无所谓,既然来了这西天境,要是不见一见这西天境的王,倒也算是憾事一件。如今虹锦的事暂时插不上手,秋水心里不平坦也必须认了,夕炎说此事急不得,必须等待时机。 夕炎说服秋水的时候,打了个比方,虽然让秋水感觉很不适,但这比方想来也算很恰当。 夕炎说,玉帝这一招,着实让人不爽,就像是让人脸上长了个痘痘。 这痘痘既然消不下去,那它就必须长出来,长出来的过程,必然是又疼又痒的折麽人。可是你没有办法,只能眼睁睁让它疼着痒着,不可抓不可挠,一旦在半途中招惹了它,说不定它就会突然转变,闹出些别的什么更严重的毛病。 所以,要等,等时机成熟,这颗痘痘也就成熟了。等到最后时刻,这痘痘上的一张皮削薄到一触即破,你就使个大力,一下挤了它,出出血,修养两天,也就好了。 对付痘痘要这样,办事也要这样,越到最后,事情反而越简单。所以,我们就在这西天境,乖乖等着夜明给我们传信儿吧。 秋水表示认同这个观点,但是不愿多回忆这比喻的具体细节。 也罢,秋水最后半推半就,赴了西天王的宴。 夕小晖和夕炎各自的行宫,都在那一排房子的前面,站在西天境的大街上,一眼就可以看见。而西天王的主殿,则要隐蔽一些,在他两个儿子的后面,寓意天子圣颜,不可随意抬眼窥视。 所以主殿轻易只瞧见个房子顶,但明显建筑更恢弘一些。 秋水一进大殿,就感觉这建筑可不光是看起来恢弘一些,里面的装饰布局,可谓极尽奢华。这殿宽一百丈,殿深二百丈,五十步一盘龙柱,一冰丝幛,一玉珠帘,脚下是金砖铺成的百鸟图,头顶是明石嵌成的星月阵。 秋水试着数了数头顶有多少颗星星,刚刚伸出手之后就花了眼,只得作罢。 夜明在前面带路,夕小晖跟他们俩撇的远远地,秋水在后面略显小心地跟着。 这随便一摸,胡乱一踩,触到的东西就比她这身皮,毛,肉,加起来都贵。 西天王可真是个土财主,暴发户,审美都是这样直接,只管拿一些金灿灿,明晃晃,闪亮亮的东西,往自己的房子里一堆,便堆成了这无上的尊贵和荣耀。 怪不得夕小晖出去调戏别人家姑娘,那些姑娘都是,第一阶段羞愤哭,第二阶段装矜持,第三阶段就顺从。 如果夕小晖拉着那姑娘往他爹的大殿上一站,那姑娘或许直接就免了第一第二阶段,直奔第四阶段:咱们结婚吧。 秋水想了想那场景,只感觉好笑,往前看了看夕小晖,咦?这小屁孩今天怎么这么奇怪,往日里都死皮赖脸,现在怎么像躲瘟神一样。 秋水想上去吓唬吓唬他,却看见夕小晖走过前面的冰丝幛后,转了个弯。 夕炎提醒虹锦,吃饭的地方到了,等会儿就可以看见西天王和王后。 秋水突然有一点点紧张,深呼了一口气,咬咬牙进去了。 吃饭的地方和外面差不多,只是面积小了点,房间中间摆了一张大桌子,西天王和王后坐在另一端,似是等候多时。 夕炎连忙请安,道了声父王母后,安啊什么的。 秋水听得不太仔细,看了一眼坐在对面的两人。 这西天王果然和想象中相差无几,模样是个中年汉子,横眉大眼络腮胡,五大三粗虎背腰,真真像一介草莽。 秋水不知怎么就感觉西天王使的武器,一定是一双千斤流星锤,出招之前可能还要大吼一声。 为什么,因为气势很配。 王后倒是一副贤淑温和的模样,眉眼间尽是端庄优雅,不见波澜,与这金碧辉煌的宫殿相比,反而有点素净,但是看着让人很舒服。 原来夕炎和夕小晖,通通都是继承了西天王的脾气和他们母后的好样貌。 这还真是老天厚待。 夕炎见秋水盯着他爹娘跑神,推了推她,秋水立刻会意,也矮着身跟着请安:“秋水见过西天王和王后。” 王后很有礼貌的冲秋水笑了笑,示意秋水不必多礼。倒是西天王一开口,粗犷的声音吓人一跳:“我说,秋水姑娘,既然是夕炎的朋友,那到我们西天境来,就不必拘礼,就像,在自己家一样吧,坐作快坐。” 夕小晖此时正坐在他母后身边,低着头往嘴里扒饭,专心致志,也不往这边看。 夕炎赶紧摆好椅子,让秋水就坐。 秋水坐定,看了一眼桌子上这花花绿绿红红火火的美味佳肴,立马不淡定了,只想抄起筷子,每样夹一口尝尝。 西天王上下仔细打量着秋水,像是刚刚说话间没有看她一样,看了半天,点点头表示肯定:“秋水姑娘真是天生丽质,模样非同一般,真有我王后当年的风采,我儿夕炎果然眼力过人。” 秋水一听心里不舒服了,哦,敢情西天王好不容易张开大嘴夸一夸人,还顺带着抬高抬高自己的儿子和老婆,我才不稀罕。 当然,也只是心里想一想,秋水随即微微笑道:“王后尊荣,哪里是我这种无名小辈比得上的。能跟夕炎做朋友,也算是秋水高攀,秋水感到万分的荣幸。” 夕炎连忙笑道:“哪有什么高攀不高攀的。” 夕小晖还是安安静静吃饭。 西天王果然喜欢听奉承话,很是开心,笑着又问了一句:“敢问秋水姑娘,在天庭谋的什么职?” 秋水一时语塞了,她怎么知道天庭都是有些什么职。 夕炎在一旁着急了,总不能说是别人家养的狐狸吧。于是替秋水答道:“是太白身边一个管文书的,很是有才华呢。” 西天王哦了一声,眼神闪了一闪,来了兴趣,问道:“管文书倒是一个好职位,那秋水姑娘管的是文文书,还是武文书。” “武文书!” 秋水不假思索答道。反正是做选择题,管武文书听上去要厉害一些。 夕小晖抬了抬头,往秋水这里看了一眼,秋水刚和他对上眼,夕小晖立刻又低下了头。 西天王像是问上了瘾,迫不及待又问:“秋水姑娘最近可看到有意思的文书?比如说,和军事啊,天兵啊之类的或者有关的。” 秋水在心里默默鄙视了西天王一下,心道,我又不像我那个傻女儿,什么都不懂。你这个天王,不就是想打仗么,就这么急不可耐要来打探我们天庭的军情了。” 秋水不喜欢玉帝老儿,也不喜欢这个西天王。你说好的要请我吃饭,却又在这里烦扰我,打搅我,还要逼我当内奸,还让不让我好好吃饭了! 当然,这也只是想想。 秋水温柔一笑,很恭敬答道:“有,当然有,可多了。” 西天王两只大眼瞪得炯炯有神,往这边凑了凑,想听。 秋水嗯了半天,告诉西天王:“哎呀,我是个管文书的,凡事都要保密,所以太白怕我有一天把天庭的密报说了出去,就给我下了一个不解咒。我不能犯错,一犯错就,就……” “喷血!” 秋水认真比划了一下眼前这个桌子:“喷出的血,刚好可以撒这桌子的面积那么大!若是西天王不嫌弃的话,我可以演示一下。” 西天王低头看了看这满桌子的菜,虽不是什么天地间难得的食材,可厨房的师傅张罗出来也不是太容易,若是秋水姑娘一口血喷出来溅得到处都是,怕是不太好看。 西天王看看他身边的爱妻,桃花面上略有尴尬。夕小晖也是一脸惊惧,像是当真了。 夕炎在心里笑了一百次后,埋怨西天王道:“父王真是的,难道还真想让秋水姑娘为了一点小事就吐血不成,这聊天的成本也太大了!” 西天王自觉失礼,连连道歉:“哎呀,我说秋水姑娘,老夫一向说话随意,神经大条,你不要放在心上,既然你们天庭有规矩,那咱们还是守着点,啊。” 说完冲王后笑了笑,貌似是想缓解爱妻脸上的不悦。 秋水在心里呵呵冷笑,算了,这西天王的神经,大条的像这房子里顶天立地的盘龙柱,还是不要指望他能说出什么金玉良言了。 今日西天王请客的目的,其实就是探一探口风,他听说魔界在向中天联姻示好,可只知道个大概。此外,还想知道天庭有没有对西天境采取什么措施。 很显然,西天王高估了秋水的身价,自然也高估了今日宴请所能获得的信息量。本来文书一职是个很好的突破口,武文书更好了,可不巧不巧是个被下了不解咒的武文书。 不解咒,就是没法解,还真是可惜。 对西天王来说,探口风就是这次吃饭唯一的乐趣,既然这唯一的乐趣没有了,那也就没必要在跟他们这些小孩子待在一起了。 西天王看了看王后,貌似王后还在抱着秋水喷血的事情无法释怀,便安排夕炎道:“夕炎啊,你母后身体不适,我们就不在这里打搅你们年轻人讲话了,你们好好吃,我们先走一步。” “不好意思,秋水姑娘。”王后低低头,向秋水打了个招呼,便由西天王搀着离开了。 走了两步之后,西天王又忍不住回头瞧了秋水一眼,恩,刚才说的是客套话,不过真心来看,夕炎的眼光倒是甚好,甚好。 西天王走了,秋水一身的轻松,集中起心思看着这满桌的好菜酝酿食欲。 早就听夕炎谈起过,说是西天境的伙食不如天庭,今日一见,倒也差不到哪里嘛。 给西天王吃的东西,能差到哪里。 秋水欢欢喜喜拿起筷子,忙不迭夹了好几筷子放进嘴里,味道不错。这个笋子很脆,这个鸡腿熟烂离骨,这个紫薯又甜又糯,哎呀呀,好吃好吃…… 秋水吃了一会儿,感觉不对劲,这满屋子,只听见自己的嘴巴的吧唧声,抬头一看,夕炎和夕小晖都在看着自己。 秋水的脸刷一下红了,冲着夕炎叫道:“没见过美女吃饭吗!” 夕炎哈哈笑道:“见过美女吃饭,只是没见过美女如此粗鲁的吃饭,哈哈……” 秋水瞪了夕炎一脸,又去吼夕小晖:“你也感觉我粗鲁吗!你说个试试!” 夕小晖忽而又想起那天他哥领着他在闹市上的所见所闻,默默低下头,喃喃道:“太可怕了,太可怕了,媳妇就像劣质的紫菜汤,吃着没有闻着香,之前之后不一样,娶了就会后悔的,娶了就会后悔的……” 秋水没听清,往夕小晖那里瞅了瞅:“你说什么,还有紫菜汤,哪里哪里……” 找了一会儿没找见,秋水扔下一句:“莫名其妙!” 夕炎看夕小晖这副模样,突然就很愧疚,他的弟弟以前是个活泼的小孩子啊,结果怎么这么不经吓,倒像是抑郁了似的。 不行不行,得找个时间开导开导,要是真的吓出了毛病那还得了。 俩人傻傻坐在那里等秋水吃饱喝足,丫鬟过来收拾了碗筷,几人便出了西天王的主殿,下楼梯的时候,秋水突然问夕炎:“你们的御膳房在哪里?” 夕炎纳闷:“你还没吃饱?” 秋水摆摆手:“吃饱了吃饱了,只是想找你们厨师要个菜谱,回去还可以让虹锦尝尝。” 夕炎:“……” 夕小晖低着头只管往前走,继续嘟囔着:“吃完了还要吃,啊啊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7章 苍琅是魔界世子 玉帝新收了一个干女儿,喜帖都发遍了三界,独独没有西天境和魔界。 他们一个是此不愉快事件的□□,一个是此不愉快事件若是办不成的受益者,怎样都没有理由让他们过来假惺惺庆贺一番。 收到请帖的人纷纷表示惊讶,玉帝本是不缺女儿的,怎么平白无故要收一个干女儿呢。 对呀,为什么平白无故的收一个干女儿呢所以还必须要有一个名堂。 这个找名堂的任务,玉帝交给了太白金星,太白舍去炼丹的时间,绞尽脑汁终于想起来一个。 于是请贴上,玉帝给出了这样的交代。 说,夜明神君家,一只灵性十足的锦狸功德圆满,幻化成了仙女虹锦。虹锦随夜明神君赴上次蟠桃宴,宴上,各位给嫦娥伴舞的公主于人群中见一面生小仙女,生的水灵动人,仙资无双,便交为知己。玉帝对这个小仙女青眼有加,看到虹锦与各位公主甚是投缘,便顺应天意,收为干女儿,处八公主之位。 这个由头,简直无可挑剔,玉帝表示很满意。 众人看到这么个理由,都对那个叫虹锦的锦狸极感兴趣,于是在虹锦加冕的这日,纷纷上天,前来恭贺。 加冕仪式是太白主持。虹锦特意告诉夜明,让太白去主持大典,有个熟面孔,过程不会太慌张。 于是太白成了司仪,领着一脸茫茫然的虹锦,完成了一系列复杂又不知所以的仪式,默默接受旁人围观。 一个人围观另一个人可能还有点顾忌,可换成一群人围观一个人,那就成了狂欢。 加冕现场非常的热闹,不管虹锦做什么都会引起一阵骚动,戴帽子的时候有人鼓掌,洒圣水的时候有人喝彩,敬茶的时候有人撒花…… 某个不长眼的东西还把一团揉在一起挤出水的桃花丢在了玉帝手中的茶杯里,然后虹锦亲眼看见玉帝表演了一次,假喝水,演的很逼真。 看着周围的人忘情狂欢,虹锦在心里冷哼,虽说我不怎么稀罕那个公主的身份,可怎么说晋升的是我,不是你们,你们一个个夸张地表现自己的参与感,玉帝也并不会给你们半毛钱。 当然,以后就算我有了钱,也不会给你们半毛的。 敬完茶,虹锦接过白玉杯,抬头看了玉帝一眼,不巧,玉帝正望着她,思绪从眼睛里飞出来,像是要说些什么。 别呀!你可别!虹锦在心里敲着小鼓。 别跟我说什么煽情的戏码,求求你了。 虹锦承认,喜帖上太白拟的那些话,确实让虹锦稍稍有些错觉,错以为这些都是玉帝说的。是因为她可爱一些,水灵一些,有仙气一些,所以才会受了恩宠,成为一个别别扭扭的公主。 真的,玉帝,这些话在书面上写写就可以了,现实中,还是免了。 我知道你心里想的是什么,你也明白我到底是真愿意还是装无奈,如此的两张明镜脸对脸,照不出什么名堂,既然别人不知道情况,那咱们还是权当这是一件喜事,省了这尴尬吧。 可玉帝那双眼睛,明明上一刻还浅的刚没脚踝,现在不知怎么就变成了两个深不见底的漩涡,吸着虹锦让她躲不开。 “虹锦小狐狸,我本是不愿意的。” 加冕的祭坛外依然人声鼎沸,玉帝一说话,他们的声音立刻远如天外。 最开心的,果然是那些只知欢呼,却不明所以的人。 “我知道。”虹锦看着他,莫名的无畏:“你不愿意自己的女儿嫁,也不愿意崇真嫁,所以你就找上了我。” 玉帝笑笑:“对,所以我找上了你。” 虹锦直勾勾盯着他,尝试着体味和九天之主对视的感觉,虹锦怕记不住这感觉,等以后,没机会也没胆量像今天这样无遮无掩了。 其实也没有什么异样的感觉。这双眼,没有夜明的有神,没有夕炎的活力,也没有太白的睿智。 满满的,是如一潭死水的静默,融化了万世沧桑。像是亮了太久的明珠,被时间消磨了灵气,再努力也没了往日的璀璨。 那双眼睛动了动,玉帝又开始说话了:“其实比起将你嫁到魔界,我更愿意把你扔到凡间。” “我的公主也好,崇真也好,你也好,都是我龙椅下的人,我都是不愿意拱手让人的。可是,这不愿意,总有个程度,我选择最轻松的那个。” 虹锦笑了笑,收起盛着一把碎桃花的玉杯,瞧了一眼道:“旁人远远地看着,以为你真的喝了我敬的茶,却不知道其实里面有一把烂桃花。戏是做给他人看的,命是我自己受的,不管怎样,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虹锦转过身,又接了一杯,给王母送过去,玉帝在后面压着声音,沉沉说道:“你记得,不愿意,终归是不愿意。” 王母一声不吭,默默喝完了茶。 虹锦没有回头,站起身,对着一众满脸喜气洋洋的看客,露出一个空洞的微笑。 加冕结束,玉帝和王母借故离开了,各位仙友排着队散场,每到虹锦身边都会道一声:“恭喜八公主。” 太白在一边,揣着袖子远远看着。 虹锦冲他摆摆手,太白赶紧凑过来,虹锦趴在他耳边催促道:“快把我带走!” 这种假正经的事情,做起来真是很累,尤其是应对玉帝这样的角色,恭敬不露怯,太难了。 太白借收拾场地的由头,将虹锦接走了。 回到家,夜明还没回来,太白有事要做,也走掉了。 最近夜明明显要忙一些,虹锦隐隐听他和太白商量什么天河水患,原因不明,天庭操心此事的人不多,好多临场勘察都要夜明亲自去。 既然无事,那就还去天河转转。 虹锦越来越感觉,窝在屋子里,真的会与外面的世界隔绝,出去走走,吸一吸今日不同于往日的空气,也算是与时俱进了。 换下那身参加仪式的厚重的衣服,虹锦一身轻装出了门。 还是那个地方,虹锦还没走到,就看见远处一袭银袍迎风翻飞,是他。 风吹得起劲儿,苍琅手中的扇子,莫名显得多余。 虹锦走近,发现他正盯着天河水,这里离上游还远,可几天不见,水色已然变得诡异,靠岸的岩石边,水流动荡,飘着琐碎的浪花。 远远的水面下,偶尔闪过鱼儿惊慌的身影,逃跑的路线歪歪扭扭,上下起伏。 “这天河的水……”虹锦想问为什么天河会变得奇怪,却找不到词来形容。 “像被下了毒?”苍琅转过身,像是早知道她要来。 虹锦摇摇头:“不可能,谁可以在天河里下毒,就算是下了,也早该查出来了。” “我只是说,像。”苍琅打开扇子扇扇,发现不用扇也有风,又将扇子收了起来。 这举动被虹锦看见,苍琅尴尬笑了笑:“哎呀,这天河流水就像天道运转,也不一定就永远这么安安稳稳的,时间长了,难免会有一点点波动。变浑一点,浪头大一点,谁又说得清呢。” “也是。”虹锦背过天河,靠在栏杆上。 “你娘亲想必是找到了,今日你又做了天庭的八公主,还不高兴?”看虹锦依旧丧着脸,苍琅像是要逗她。 虹锦有些惊讶:“你知道?你怎么知道?” 苍琅得意道:“你别管,反正我就是知道。” 虹锦不甘心,又问:“你知道的还挺多。那我问你,你说玉帝平白无故为什么要收我做干女儿?” 苍琅略带惋惜道:“唉,俗话说,无功不受禄,无过不吃罚,这没有事,谁也不会收干女儿。所以姑娘,你是代人受过?” 虹锦瞪了瞪眼,环顾周围,小声道:“你也知道,我要替崇真嫁到魔界?” 苍琅点点头。 虹锦像是泄了气,又重新靠在栏杆上:“唉,不想去。” 什么?苍琅不相信。 她不想去!不光那个崇真不想去,连她也不想去!崇真不想去还情有可原,这小狐狸没名没分,凭什么看不起我这个世子! 苍琅怎么说也是魔界未来的继承者,这地位早已经超越了权利和金钱的衡量范围。他们魔族一向自由,只要不越界作乱,日子过得还是很潇洒的,所以,嫁到魔界做个后,不说赚大了,那也绝对称不上是下嫁。 苍琅像是有些生气,质问道:“我说,那个魔界的世子到底哪里不好!那个崇真,还有你!凭什么不愿意,嫁到我……不是,嫁到魔界,难道在你们眼里,和魔沾上边儿的都是那么可怕?” 虹锦看他不知道真相,语重心长道:“你还真是目光短浅,就听说是个世子就把持不住想要嫁了?告诉你吧,那个世子,是个八条腿,三个头的□□精!” “噗——”苍琅听到□□精三个字,一个没忍住,笑喷了,气息冲了虹锦一脸 温热的气息碰触耳根,虹锦感觉痒痒的,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遂缩缩头往后躲了躲。苍琅看她躲,发觉自己离虹锦的确太近,不大妥当,也咳嗽了两声,往后迈了半步。 苍琅一想起虹锦说的□□精,短促的尴尬瞬间就消失了,哭笑不得问虹锦:“谁告诉你魔界的世子是一只这么丑的□□精啊?” 虹锦想了想:“是夜明。” “就是那个管辖南天门的统领?”苍琅这两天在天庭兜圈圈,听说了些那个夜明的事,眼前这只小狐狸便是那个夜明养出来的。 虹锦肯定地强调:“真的,夜明不会骗我的。” 苍琅哼了一声:“夜明神君,整天在天庭窝着,估计他连魔界都没去过,他怎么知道那个世子是□□。” 虹锦咬着手指思考了一下,像是想起了什么:“对,崇真,是崇真告诉他的。” 苍琅再次反驳道:“那个崇真肯定也不知道真正的世子长得什么样,□□精不过是因为她恐惧臆想出来的结果。” 这反问步步紧逼,虹锦一时感觉反应不过来,忙岔开话题。 “咦?”虹锦装作疑惑地看着苍琅:“我们在讨论魔界的世子诶,你怎么跟着这么着急,处处为他辩护,莫非你俩认识?” 苍琅自知自己可能反应有点大了,怕露了身份,又板起脸说到:“不是很熟,几面之缘而已。” 虹锦像是担心什么,弱弱告诉苍琅:“其实吧,若是那只□□精听说我们都是因为嫌弃他的外貌而不乐意嫁去,那世子应该很伤心吧。” 苍琅在心里白眼:放心吧,那个世子不会因为外貌问题找不到媳妇儿的。嘴上却叹息道:“唉,世子若是知道这个真相,怕是会心里难过到自我了断吧。” “啊”虹锦惊叫,怎么还会有这等严重的后果,虹锦有点后悔给苍琅说这些事情,可显然话说出口就收不回了。 苍琅认真问虹锦:“如若你不嫁,那个世子就会死,你愿不愿意。” 虹锦显然没料到苍琅会问这么一个问题,这可是一个严肃的问题。先不论愿意不愿意,就说这个生死的分量,那也是无比沉重的。 半晌,虹锦像是找到了一个折中的办法:“□□精好歹也是个妖精,化形的法术应该还是手到擒来的,到时候随便变一个英俊潇洒的公子哥,这等问题,也就统统迎刃而解了。” 虹锦自己给自己找了个退路,心中郁结似乎也解开了很多,回答也轻巧了不少。 困扰了她好久的问题,在苍琅的步步引导下,似乎就这么解开了。对,就算万不得已嫁了过去,也不是什么天塌地陷的事情。 苍琅看她认真的可爱,忍不住想笑。也就是这样的智商,才能被崇真那个只知蛮横不讲策略的大小姐给整惨了。 虹锦的心思突然间就豁然开朗了,正想抬头询问苍琅,问那个长成□□精的世子还有哪些什么她不知道的情况,却见苍琅一跃腾空,才不过转了个身,就已然立在了天河中央。 河水旋转向上,立成一道喷涌的水柱,水花从最高处落下,哗哗啦啦,水柱上的人纹丝不动。 苍琅看着愣神的虹锦朗声笑,声音远远传来,却像是近在眼前:“我原来是看不上那个骄纵成性的崇真的,来这里也就是瞧瞧你们天庭有没有出众的小仙女儿,却碰巧遇见了你虹锦小狐狸,你这小狐狸可真是可爱的紧。” “我这就去告知我父上,让他赶快准备彩礼,不消几日,我便会率我魔族仪仗,前来迎娶天庭新任八公主。小狐狸,乖乖等着你苍琅哥哥哟。” 苍琅哥哥惹得虹锦一阵心惊,虹锦结结巴巴问他:“你……你到底……是谁?” 苍琅理了理鬓角两束细发,一阵光华闪过,祥云和水波再次变成了骨簪和蟒纹。苍琅指了指正北方,化成一道流光闪去了。 正北方,不就是魔界吗!他是魔界的世子! 虹锦握着拳头,冲苍琅离开的方向挥舞,大叫:“骗子,骗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8章 桃花节上解忧虑 夕小晖已经好久都没有出来胡闹了,这让夕炎真的开始不安了。 非常不安。 以前西天王总是说,想要夕小晖在屋子里老老实实待上一天,除非太阳从西边出来。 可如今夕小晖都闷在屋子里好几天了,太阳照样大摇大摆的从东面升起啊。 看来太阳公公,连西天王的面子都没给。 其实吧,以前这句话是他老子用来形容夕炎,后来夕炎长大了,多多少少知道了一些分寸,于是原本属于夕炎的这句话成了夕小晖的。 西天王感叹,他的大儿子总算可以甩掉这句话出来撑门面了。可后来发现,这句话还是要得的,只是要把一天改成一个月而已。 大儿子消停不了一个月,小儿子安静不了三天。如若西天王和他的王后换做旁人,这几百年来日子定是过得鸡飞狗跳,恐怕得整天跟在两个小混混后面收拾烂摊子,日夜不得安。 可如今看来,他们一家四口不仅没有鸡飞狗跳,生活反而其乐融融,丰富多彩。 足以可见,洒脱心宽果然和幸福感有些千丝万缕的联系。 三天后,是西天境的桃花节,夕炎决定利用这个机会,带秋水好好玩一番,顺便替夕小晖寻回往日的生活情趣。 这个桃花节,是西天境最具青春气息的节日。那一天,西天境后山上的桃花开到正艳时,万千少男少女便会起个大早,女的梳洗打扮,对镜贴花;男的则修眉剃胡,束发插簪,各自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出来玩耍。 应了桃花节的名字,这个节日的宗旨,便是帮助单身男女寻得一心人,撞得桃花运。 说白了,就是个集体相亲求偶的盛会。 千年前,西天王刚刚执掌西天境时,这里人丁稀少,民俗落后,不光老百姓的日子过得单调无味,就连当官的也没有什么成就感。 所以,西天王就想出了这个点子,以桃花做媒,让那些羞涩的,不愿意抛头露面的,极其容易紧张的,但又非常渴望结识异性的,各个心中小鹿乱撞的少男少女,走出家门,拥抱大自然,顺便,大胆说出你的爱! 此方法推行不过三年,西天境少男少女的配对率急剧提升,老百姓家里极难见到年过二八还未寻得婆家的少女。 那些少男们,再也不用每日抬头望月,一边痴心幻想自己未来的娘子,一边饮酒哀叹,自己风流倜傥无人识,白白可惜了这转瞬即逝的青葱时光和满满的浪漫情怀。 因为太容易干柴烈火,一触即燃,所以每年的桃花节后,西天境的婚姻登记处的工作量就直冲云天,那些工作人员,大多是几天几夜,不眠不休,尽心为这些即将为西天境贡献人口的准夫妻们做好服务。 而且结婚登记的年龄较之以前也提早了一岁,因为以前的人在婚姻面前多少有些愚昧,现在民风开化了不少,自然不比之前那般愚钝无知。 所以,夕炎在心里默默准备了好几天,到了那天,一定要带夕小晖去玩一玩,让他看看,西天境有那么多美丽的少女,也不是各个都像是李铁匠家的彪悍媳妇那样,人前淑女,人后豺狼。 当然了,也要带着秋水去耍,让她看西天境粉红粉红的桃花雨,以便唤起她那颗貌似不怎么明显的少女心。 到那时候,所有的人都在寻找自己生命中的另一半,找不到的起劲儿找,已经找到的,就成双成对地依偎在桃花树下,吴侬软语,耳鬓厮磨。 人们都说情绪会传染,所以,在浓浓的浪漫气息中,夕炎一个微醺的眼神,或许可以捕获秋水姑娘的芳心。 如此,甚好。 桃花节,到了。 西天王宫殿顶上的大铜钟咚咚咚敲了三下后,太阳从东方升起,耀眼雪白的光辉稀稀疏疏泼洒在西天境,笼罩着桃花不怎么浓郁的芳香。 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自然也会有配套的规矩。 西天境所有的店铺,除了花店,在桃花节这一天都要关门,不得开张。此举是为了给那些忙于工作的年轻人放一天假,好关注一下自己的终身大事。并且,强制性的放假,还可以防止无良的雇主为了盈利,强迫年轻人继续做工。 这确实是个很不错的法子。 除了街上的店铺不得开门,已婚的人和婚配年龄以下的小孩也不得外出,旨在避免已婚看热闹的人为了赏桃花而霸占相亲场所,还有,以免教坏小朋友。 桃花又不止开一天,明天也可以看。 于是,钟声敲响后,少男少女们纷纷盛装出门,刚刚还空旷的大街上,陆陆续续站满了人,他们就要出发去桃花林了。 那些只能缩在家里的人,此时纷纷打开窗户,伸出头来围观,不时传来女孩男孩父母高声嘱咐的声音: “相貌不重要,关键要有才华——” “相貌不重要,关键要心眼儿好——” “相貌不重要,主要看气质——” …… 每次高喊一声,都会引来街上的人一阵哄笑。 此时,最尴尬的,就是那些相貌好的人…… 丑的人,从这些喊声中,获得了迷之优越感。 夕炎今天也是起了个大早,费了好大的劲才把秋水和夕小晖叫起来,三人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皆是因为太困而无精打采。 夕小晖本来是不能来的,只是他们身为皇室,可以例外一次。夕小晖例外,没有一个人反对,因为说不定夕小晖脑子一热看上谁家姑娘,那从此姑娘就麻雀变凤凰,一家人也都跟着鸡犬升天。 小老百姓的内心都在呐喊,让贵族的孩子来的更多些吧。 人流行至桃花林,少男少女便四散分来,隐入林中,借赏花之名到处漫步,有意或者无意地偷看旁边经过的人,只待一刹那间,四目相对,天雷勾动地火。 这时的天空,将将亮透。 秋水跟在夕炎后面,无精打采,因为起床太早,还没有睡饱,所以,这满眼的桃花,并没有驱散秋水的朦胧睡意。 夕小晖看到林间到处穿梭的妙龄少女,早已经大梦初醒,醒个彻底,眼前的景象,真是一个,人面桃花相映红,眼波流转自生情。 夕炎在旁边,格外留心夕小晖的一举一动。 前面不远处,一个看上去刚刚适龄的女孩儿,在一群各怀心事,心不在焉的人中间格外扎眼。 只有她是在认真赏花。 素手捻枝,小风扇起,香气入鼻,夕小晖光是远远看着都感觉到沁人心脾。 夕小晖动了一动,一副跃跃欲试的架势。 夕炎在旁边暗自紧张:快去,你快去,难得的好姑娘啊。 夕小晖犹豫着往前跨了一步,正准备跨第二步的时候,眉头一皱,像是想起什么。 夕炎顿感不妙。 李铁匠媳妇尖酸刻薄的声音在耳边炸响,还有摔锅的声音,磨菜刀的咔嚓声,声声催人心。 罢了,再怎样的优雅善良,单纯无邪,成亲之后,还不是转变成一个只知油盐酱醋的悍妇夜叉。 夕小晖摇摇头,又退了回来,拉起一枝桃花放在鼻子旁边。 哦,原来一点都不香。 夕炎感觉他弟弟因为他的误导,陷入了严重的恐婚之中。 虽说恐的有点早。 转身一瞧,秋水不知什么时候,坐在软软的草地上,靠着一棵桃树睡着了。旁边走过来一个身着长衫的粉面书生,看着秋水的睡颜,像是着了魔,只是立在旁边,痴痴的看。 夕炎本来想乍起,一顿训斥后再挑明睡着的姑娘已经名花有主,其他人有多远绕多远,可是一百~万\小!说生还算是有礼貌,只是站在一旁看着,并没有什么越距的地方,发脾气也不值得。 于是夕炎冲书生咳了两咳,又往秋水身边坐了坐,将秋水睡得软塌塌的身子往自己肩膀上一靠,望了望站着的书生,露出你来晚了,我们是一对了,我对此深表遗憾的表情。 书生被这一幕刺激到了,刚刚还花痴的脸此时透着痛苦与绝望,可读书人应有的气节和规矩紧紧束缚着他,让他不管在任何情况下,一言一行,皆要大大方方,显出君子之色。 于是这位可怜的书生,忍着眼泪,跌跌撞撞走掉了。 唉,情场之上,难免伤及无辜,大兄弟对不住了。夕炎看着书生单薄的背影深表歉意。 以后要把秋水看的严一点,不要到处乱跑,颜值太高惹人心,求而不得徒伤悲,秋水你这是在害人啊。 看到秋水趴在夕炎肩膀上睡着了,夕小晖慢腾腾坐过来,低着头玩弄地上的一丛草,默默不说话。 夕炎有些尴尬,耸了耸肩上的秋水,没有反应。 他还是怕夕小晖会伤心。 夕小晖第一眼看到秋水确实很惊艳,他在西天境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美好的姑娘,所以才显得有些不知道怎样才好。 可是相处了这么久,夕小晖已经隐约知道,秋水是哥哥中意的人。秋水有些桀骜,不拘小节,还有一点点的野蛮,这正是哥哥喜欢的类型。 他太了解夕炎了。 夕小晖之前完全是浮于表面,根本不懂得,并不是任何一个长得好看的人都可以随随便便拿来爱。 他现在把秋水和夕炎放在一起看,的的确确很般配,至于为什么般配,说不出,就是感觉这是一种桃花与桃树叶的搭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这个人,是哥哥,那哥哥身边的人呢?夕小晖想了想,哦,是大嫂。 这个大嫂,真是显老气。 大嫂。夕小晖在心里试探性的叫了一声。若是让秋水听见,一定会追上来打他吧。 想想他大哥那天带着他在李铁匠家看到的一幕,那些惊心动魄,让人永世难忘的场景,大哥也看了啊,为什么大哥还是这样一副不管不顾,执意要抱得美人归的样子。 他不害怕吗,以后夜叉一样的秋水,怕是比现在要刁蛮上一百倍。 夕小晖看着他大哥,噗地笑出声。 这一声笑让夕炎猝不及防。 “小晖你过来。”夕炎招招手,让夕小晖也坐过来。 夕小晖记得他之前特别怕夕炎说:“夕小晖过来。”因为夕炎每次说这句话,都意味着他闯了祸,要挨打了。 这次夕小晖没有犹豫,很干脆地坐过来。 夕炎慢慢将身体稍微转向夕小晖,有害怕趴在肩膀上的秋水掉下来。 夕小晖赶紧自己调调位置。 “那天……“说起当天的事,夕炎很不好意思,之前因为目标达成时有多么得意洋洋,现在他就有多窘迫。 “其实,我们西天境,统共就三个泼妇,我之前查过的。所以那天我带着你,将这三个泼妇的日常看了个遍。” “所以……所以,我那天给你说的话都不是真的,是为了吓唬你。”夕炎说出这句话,感觉异常的轻松。对,他终于说出口了,他就是骗了夕小晖,因为他怕夕小晖像小孩子一般赖上秋水。 夕小晖看了看他,有些委屈:“我就说嘛,怎么可能所有的女生都会那样。成亲又不是历劫,怎么可能来个面目全非嘛。” 夕炎看了看秋水,支支吾吾问夕小晖:“那你对秋水……” 夕小晖笑笑,坏坏地在夕炎耳边小声问:“大哥,你说,要是秋水变成了我的嫂嫂,会怎样。” 夕炎看着期待答案的夕小晖,突然间心头腾起莫名的感动。 这个小家伙,一点都不记仇。 夕炎认真对着夕小晖,一字一句道:“那样,就会有两个人对你好了。一个我,一个,是你,嫂……嫂……” 说最后两个字的时候,夕炎异常的小心,生怕惊醒秋水。 夕小晖象征性的思考了一下道:“我还是感觉秋水做我的嫂嫂比较好……” 夕炎拍了拍夕小晖的肩膀,异常慷慨道:“说,想吃什么,玩什么,哥给你去安排。” “真的?” “真的!” 夕小晖想了想:“你知不知道父皇养着的那只金翅凤凰,我想要它的一根尾羽,我第一次看见它的时候就想拔一根。” “那你怎么不拔?” “金翅凤凰是神兽,太凶猛了,我感觉我斗不过。” 夕炎抱起睡的很沉的秋水,满口答应:“好,这还不简单。” 夕小晖一听,今天是个讨赏的好机会,又撒娇道:“哥,能不能再给个免死金牌,以后我闯了祸,可以免一次挨打。” 夕炎看了看他:“得寸进尺,不行!” 夕小晖哭丧着脸:“为什么不行,就一次,不然我去告诉父上,说你那天……” “好好,就一次。”夕炎无奈地答应。 “两次吧。”夕小晖嬉笑着。 “不行!” “那我告诉父上……” “两次,不能再多了!再多就一次也没有了!” “好好好。” …… 夕小晖跟在夕炎后面,一蹦一跳回去了。 中午已经过了一半,相亲的人儿大多成双成对见父母了。 今天真是喜庆的一天。 …… 夕炎刚刚回到行宫,夜明密报正好传到,破开保密决,夜明手书浮现:明日午时,大荒山,多加小心。 夕小晖在旁边问:“什么事。” 夕炎冲夕小晖神秘一笑:“许久不曾打架,可手痒?”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9章 如花我后悔了啊 八公主要出嫁了,这天,四海八荒里最要紧的事,好像就独独剩下了这么一件。 对,八公主就是那个刚刚被玉帝收为干女儿的那个虹锦小狐狸,新郎是魔界的嫡公子 因为婚宴太过于盛大喜庆,所以天庭对最近的上天下凡的规程管制的不是太严格,所以下界能上天的人,不管有没有请帖,全都上天蹭饭沾喜气去了。 去天上溜达一圈,回去之后自然可以向那些稍微差劲一点儿的同行显摆显摆,咱也是上过天的人,下一步飞升列仙班,也是迟早的事。 因此,虹锦的婚礼是有史以来,天庭最声势浩大的一次。看热闹的人儿,从夜明府一直排到了天河边。 其实还可以再排,只是有天河挡着,过不去了。 夜明府里,太白请来的一个仙嬷正在给虹锦梳妆打扮,镜子里的人儿,云鬓高耸,娥眉朱唇,像是镶金的水晶,本来就晶莹剔透,却还要锦上添花,加上了富贵之色,愈加璀璨。 小竹青在旁边立着,手里端着个托盘,里面放满了金银玉簪,等着仙嬷挑选。 仙嬷也不知道在高兴啥。对了,她啥也不知道,只知道高兴,也应该高兴,咧着个大嘴,眼睛都要笑没了。 仙嬷拿着象牙梳,梳一下虹锦的长发念叨一句:“一梳梳到头,富贵不用愁。” 再梳一下:“二梳梳到尾,举案又齐眉。” 又梳了一下:“三梳——” “行了,就这样吧。仙嬷,剩下的交给小竹青吧。”夜明打断她的话,想打发她走。 夜明从她来到这里就看她不爽,屁颠屁颠的像是自己娶媳妇儿似的。 笑意盈盈添喜气,怕是想要封赏吧,可是好不巧,本来应该有,可是今天,真没有。 嬷嬷没有说完话,还想接着说:“我说神君,出嫁歌还没唱完呢,不兴唱一半,不吉利。” “三梳——” “小竹青!把嬷嬷请出去吧!”夜明看她听不懂话外音,正色道。 小竹青也不管嬷嬷说没说完,硬拉着她往外走。这个嬷嬷很执着,还是高着嗓子喊:“神君,歌还没唱完,不吉利,不吉利……” 夜明自言自语冷冷道:“要的就是不吉利。” 小竹青把嬷嬷交给外面守着的凌空,回房间自己给虹锦插簪子。 虹锦盯着镜子中的自己,握着拳头,一直重复两个字:“骗子,骗子。” 她已经和夜明说了,之前在天河见到的那个公子哥,就是今天她要嫁的相公。 小竹青选了一柄简短的玉簪给虹锦戴上,愤愤不平道:“玉帝真是过分,害的我家小狐狸要嫁去魔界。” 或许是怕虹锦伤心,她又宽慰虹锦:“虹锦莫怕,神君有的是办法,抢也要把你抢回来。” 夜明盯着这把短簪,很是满意:“这簪子选得好,不然等会场面混乱,头上戴的叮叮当当一大串,会不方便。” 小竹青伸手化出一只竹节长笛,耍了两下,自告奋勇道:“神君,待会我也要去。” 凌空在外面听到了,拒绝道:“不行,我去,你不准去。” 小竹青嘟着嘴正要反驳,神君像是已经想好了一切:“小竹青要去,你只管守在轿子旁边就好,其他的事情不用做。” 小竹青得意地朝门外的凌空挑挑眉,自豪地回道:“竹青知道,神君放心。” 夜明点点头,表示对她向来放心。 虹锦知道夜明待会儿定要做些什么,只是不太清楚具体要怎样,她只管老老实实配合着演这一出戏就行。 天河边上看热闹的人传来消息,说魔界的仪仗已经出来了,远远地看过去,很长很长的一个队伍,架势不小。 苍琅在魔界同他的父母说了,说将要做儿媳妇的这个八公主,长的貌美如花而且心地善良,将来不光会成为一个贤妻,还会成为一个孝顺的儿媳。 两句话说得二老心花怒放,魔王一高兴,搬出了他们皇家所有的仪仗队,拉满了金银财宝,浩浩荡荡就来了。 面子上的活儿,定要做好才行。 苍琅乘着一匹雪白神骏,大摇大摆走在队伍的最前头,一身大红婚袍,一顶状元高帽,满面春光,喜气冲天。 后面抬彩礼的随从,累的吭哧吭哧直喘气,就是要这样才能达到体现魔界排场慷慨的效果。 天河边的人就这样目不转睛远视着苍琅的队伍,极尽所能想象着走近的魔族的世子是个什么模样,高不高,帅不帅,坐骑是什么,彩礼有多少…… 队伍行至天河边,苍琅祭出一早准备好的水龙桥,抛到空中。众人闻头上传来巨龙低吟,抬眼一看,那座很小的水龙桥在空中光芒万丈,转眼变成一座宏伟的巨型大桥横亘在天河两岸。 桥身有彩云环绕,桥头有巨龙的幻影盘旋飞舞,当真是宏伟壮阔,不可思议。苍琅走上桥身,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眼球,赚足了面子。 待走到拱桥最高处,众人在脑海中演练了千百遍苍琅的出场,等到看清楚时,却还是忍不住发出阵阵惊呼。 魔界的世子,一表人才,气势不凡,眉目若星,光辉万丈。 慌慌张张赶来的崇真和她的小丫鬟如花,扒拉开拥挤的人群,一心想要看看他们心中丑不可见的三个头八只爪子的□□精是个什么模样。 是个什么模样,是个好模样! 崇真眼巴巴看着桥上的苍琅,看了许久,一直到苍琅走下桥,穿进人群中,她才回过神。 苍琅这是要去夜明府,娶那个小狐狸,虹锦。 如花忍了好久终于忍不住了,对惊呆了的崇真喊道:“郡主,新郎是帅哥!” 崇真呆呆地望着逐渐消失在人群中苍琅的背影,肠子都要悔青了:“可新娘不是我……” 新郎是帅哥,新娘不是我。堪称本纪元最严格,最让人生不如死的惩罚。 崇真苦丧一样的声音淹没在人群的欢呼声中:“如花,我后悔了,我后悔了,怎么办,怎么办……” 如花不见了,她随着人流去追着看苍琅去了…… …… 今日天庭的人特别多,夜明府上一大半的天兵都被派去维持秩序。夜明本来的职责就是保卫天庭,所以只好去人群外围四处看着,免得出了什么岔子。 虹锦由小竹青在陪着,苍琅迎亲的队伍到达夜明府时,吉时刚刚到。 苍琅在门口,满心欢喜等着虹锦。人群将夜明府门口围得水泄不通,夜明远远看着门口黑压压的人群,心里酸酸的不是滋味。 就算是做做戏,这场面还是扎人。 虹锦头上顶着红盖头,被小竹青搀扶着慢腾腾走出来。人群又是一阵欢呼。 苍琅直率,想看看盖头里面,虹锦上了新娘妆的模样,结果刚伸手就被小竹青敲开了:“公子自重,未到时候,我家公主可不能随便抛头露面。” 苍琅喉结动了动,很知趣没有说什么。 与苍琅擦身而过的时候,苍琅很清晰听见盖头里面的人恨恨说了声:“骗子!” 苍琅不在意的笑了笑,心道:骗子就骗子吧,等将你骗回了家,再慢慢补偿也不迟,哈哈。 虹锦被小竹青扶进轿子,拉上轿帘前,小竹青在虹锦耳边嘱咐:“虹锦,等会无论外面发生什么,你都不要出来,你可记住啦。” “记住啦。” 苍琅重新骑着他那匹同样夺人眼球的雪白神骏,走至队伍前头,整个迎亲的仪仗对开始缓缓往回走。 轿子动起来,小竹青淡定跟在旁边。 人群中,崇真紧紧抿着嘴,一双泪眼婆娑朦胧。刚刚被找到的如花,还在痴痴瞪着苍琅,像是瞪一只油亮芳香的烤鸡。 崇真突然就无比地希望,过桥的时候,那座桥塌了该多好。或者人群里的女仙太过激动,将苍琅拉下马又该多好。总之,有什么事情发生,让这亲结不成,都是好的。 将彩礼卸下后,迎亲的队伍合并成几列,跟在轿子后面,等最后一个人走过天河,水龙桥自然升起,缩成巴掌大小,钻进了苍琅的袖口。 那些想跟着苍琅多走几步多看两眼的人,只得停下脚步,乖乖站在天河边,意犹未尽回味着苍琅的背影。 众人感觉有点不对劲,回忆起来,好像天庭有个人,一直在说魔界的世子是一只□□精,今日一见,明明是美男成精,怎么会和蛤/蟆扯上关系呢。 崇真在一旁愣愣地听着,思考着到底是谁在谣传苍琅是一只□□精,半晌想起来,那天在瑶池边,看到魔族联姻的要求,是她自己在在玉帝面前哭诉: “魔界的世子,万一是只八条腿,三个头,肚子像千年老鳖那样大的蛤/蟆精,那我要怎么活……” 崇真见旁边的人还在努力回想,到底是谁第一个谣传苍琅是一只蛤/蟆精的。 如此孜孜不倦,打破砂锅追究到底的精神实在可怕,崇真真的会害怕最后会有人想起,是自己首先挡不住惊吓胡乱说出口的。 崇真拉着还在伸着头张望苍琅背影的如花,掩面离开了。 她的内心依旧是万分后悔与痛苦的。 …… 过了天河,小竹青明显感觉气氛有些怪异。方才还是一片晴空,这会竟然渐渐起了浓雾,四面八方的云彩,都在慢腾腾往队伍的上空聚集。 “小竹青。”轿子里的虹锦小声问,“我怎么感觉有点怪怪的。” 小竹青看了看周围,轻声说道:“我也感觉怪怪的,像是有人在远处窥探。虹锦放心,就算有人,也是我们的人。” 虹锦不再说话。 四周的云雾越来越浓,直到整个队伍都感觉不对劲,行程方才停下来。 苍琅冷眼盯着一个方向,心里一百个不痛快,今天是他大喜的日子,是谁这么不知死活,敢来搅局。 队伍停下来后,四面安静的可怕,像极了暴风雨前的杀意腾腾的平静。守卫们在苍琅的指引下纷纷向轿子聚拢,每个人的眼睛里都充满了警惕。 “嗖——”的一声响,将神经崩得紧紧的小竹青吓得一个趔趄。 一朵圆圆的雪白的大云彩,以不可见的速度出现在队伍前方的半空,云彩里似乎藏了个人。 苍狼不愧是魔界的世子,见过大世面,面不改色拱手向那朵大云彩行个礼:“敢问是何方神圣,所谓何事来搅扰我苍琅的喜事?” 那朵云彩里的人想了一会儿,觉得这个问题不好答,若是实话实说肯定不行,这样不仅会暴露身份,还会丢了西天境的人。 于是,云朵里面的人,吼出一句童声:“呆!快猜猜你老子是谁!” 众人听见云彩里面是个小孩子,噗嗤都笑了。八成是谁家的小娃娃管教不严跑出来,看到这里热闹便想来凑一凑。 苍琅笑了笑,看了看四周的人,大声回复道:“在座的各位都知道……” “……我老子,是当今魔族的首席大魔王。” 云彩里的人:“……” 你会错我的意了好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0章 三人掉下诛仙台 一行人听到苍琅的回答,笑得更厉害了 云彩里躲着的小童像是受到了极大的侮辱,唰地拨开云彩,喊了一声:“小白白,快把你招来的云彩弄走,老子要抢亲!” 众人一看,是个十二三岁面相的小孩子,纷纷不屑劝告他:“小朋友,趁我们世子还没生气,快快回家喝奶去吧。” 苍琅看着夕小晖,没说话。他感觉到这个小孩子不简单。 虹锦在轿子里,问外面的小竹青:“外头是谁在吵。” 小竹青幸灾乐祸地告诉虹锦:“来人了,苍琅这婚是结不成了,我们等会就可以回家了。” 虹锦在轿子里默默为外面的人打气:“快打架,快打架,这样我就不用去魔界了。” 夕小晖指指下面的人,拍拍小白白:“小白白,这些人鄙视我,就是鄙视你,快去教训教训他们。” 小白白点点头,然后急速旋转,卷起风暴,以雷霆之势冲向人群。那些刚刚还嬉皮笑脸的人,未待反应过来,便被一朵大云彩冲撞得七零八落。 刚刚还人头攒动的轿子旁边,此时只有小竹青紧张得呼哧呼哧喘着气,这云彩可真剽悍。 虹锦扒开轿子窗的帘子,伸出头:“小竹青,怎么啦。” 小竹青指指地上躺着的整整齐齐的仪仗队:“你看,摔倒都这么动作一致……” 虹锦又抬头,看见半空中立着的一个小孩儿,又问:“他又是谁?” 小竹青摇摇头:“不知道,貌似很厉害。” 苍琅回回头,看见虹锦竟然掀了盖头,正往这边张望,心中怒火中烧。 新娘子的第一眼,竟然不是他先看到! 头顶得意洋洋的小毛孩儿,全身都闪耀着欠揍的光芒。 苍琅化出自己的折扇,飞入空中,三丈之外,与夕小晖对面而视。 下面的神骏好像闲着没事干,苍琅指了指在一旁嘚瑟的小白白,对他的坐骑说:“小雪,你不是最喜欢吃棉花糖吗,看,那里有一朵大的,快去追,又好吃又好玩。” 神骏仰天嘶鸣,撒开四蹄迈向空中,向小白白火速飞去。 小竹青张大了嘴:“这货也会飞,小白白小心啊。” 小白白看见那匹马冲过来,有那么一点印象。想起小时候,就有那么一匹小马驹,好像很喜欢吃棉花糖,整天泡在云彩堆里,一口又一口,乐此不疲地吃来吃去。 有一次,小白白修炼有成,刚刚脱离随风飘扬的窘境,结果在转悠的时候撞见了它。结果这匹马跑得飞快,要过来咬它,像疯狗似的,小白白一下从西天飞到中天又飞到西天,才把他给甩掉。 就是它! 样子长大了,可是,那双看见小白白就发光的眼睛,神韵未改,就算是被挖出来摆在桌上小白白也认得。 如今号称三界飞毛腿的小白白和神骏都长大了,你说,谁可以跑过谁? 苍琅恨恨道:“小雪,快追!” 夕小晖担心他的小白白:“小白,快跑!” 两道雪白光影闪过,流星一般一前一后滑向西天的地平线,然后,又无声地从西天滑向了中天…… 滑了两个回合后,被带起的狂风才慢腾腾地平地而起,在围观的人脸上吹出一万点的惊讶与凌乱。 小白白的坐骑处了下风,夕小晖自然不甘心,祭出一柄红缨三尖枪,向苍琅刺去。苍琅摊开水云扇,唰地挡开。 灵气撞击溅出的火花顷刻间占满了半个天空。 刚刚陪宾客们走完过场喝完酒,醉醺醺的玉帝,被北面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惊得半醒。在座的各位端起酒杯的手僵在半空,再不敢张嘴畅饮。 头顶两个相互追赶的光点,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将天空切割地四分五裂。 迎亲的队伍出事了。 夜明站在南天门外,静静看着这一切。他躲得远远的,免得玉帝一有什么事情就让他去查看。 苍琅这一下挡得吃力,心中大惊,一般的小仙小妖,根本不可能有这么强的法力。 虹锦和小竹青相视一笑:“这婚九成的可能是结不成了。” 苍琅思考的片刻间,夕小晖又挥着三尖枪横扫而过,这一招确实很险,苍琅费力躲过,鬓前的细发被削掉了两三根。 “小鬼欠揍!”苍琅见夕小晖越来越来劲,怒道。 本来苍琅看他是个小孩子不想与他计较,可见此景,要是自己再不出招,怕就要被这小鬼给欺负了。魔界的脸面,怎么可以随随便便丢! 苍琅耍起水云扇,凌冽的电光闪过,扇骨化出的幻影飞出,直直朝夕小晖扎去。 扇骨太多,一个一个挡怕是挡不住,夕小晖使了三成的功力化出一道屏障,将飞来的扇骨一一打退。 锋利的幻影碎成渣渣,从天而降,像是下起了冰凌。 二人打斗中,夕小晖故意引着苍琅忽左忽右,忽前忽后,等苍琅离轿子足够远,夕小晖呼喝一声:“快,抢虹锦小狐狸——” 苍琅一听这喊声,心道不妙,这小鬼使了一个调虎离山计,急急拆了一招后赶紧往回看。 一个短发模样的公子,带着一个黑衣的姑娘,正好赶在新娘轿子前。这明摆着不安好心,想要抢亲。 小竹青,轿子旁边不是还有小竹青吗。夜明家的丫鬟,不是各个武功高强吗,怎么就眼睁睁看着那个短发公子将虹锦扶了出来。 什么,小竹青就那么站着一动不动被黑影姑娘敲晕了。 你怎么就那么乖乖被敲晕了! 苍琅想要脱身,夕小晖那里肯依。一招一招近身纠缠,直缠得苍琅抓耳挠腮干着急。 “虹锦!”秋水见到虹锦,眼泪哗哗流。“娘亲想死你了,你在天牢过得好不好,别怕,不想嫁去魔界,娘亲带你回家!” 虹锦只知道娘亲化了人,这还是第一次见到秋水,左瞅右瞅,只感觉再没有哪副相貌更适合娘亲了。 “娘亲你可真漂亮,我都快认不得你了。”虹锦扑到秋水怀里,委屈道。 以前都是虹锦抱着秋水,现在第一次被娘亲抱着,虹锦感觉都要开心疯了。 他们完全没有意识到,这是两界联姻的大事,他们抢亲,到底会是个怎样的后果。 秋水很抱歉看到看倒在地上的小竹青,心疼到:“小竹青,实在是对不起……” 夕炎将小竹青扶进轿子里,对秋水道:“你不将她打晕,以后玉帝问起来她怎样脱身,放心吧,小竹青无碍的。” 虹锦三两下彻底扯掉头上的红盖头,要跟秋水走。夕炎已经和夜明商量好,一旦得手,就将虹锦接到西天境暂躲。 苍琅见虹锦要走,情急之下抽出一半的灵力击向夕小晖,夕小晖一下没反应过来,强硬地接招,结果被震出老远。 夕小晖尖叫一声,灵力打进身体,只感觉五脏六腑都被拽着猛扯了一下。 一口腥热涌进嘴巴,夕小晖嘴角沾血,暗自在心里骂道:“丫的,出手比我还狠!” 等会儿回去,一定要再向夕炎要赏,今天简直亏大了。 夕炎正拉着虹锦准备要走,背后夕小晖一阵惊呼:“大哥小心!” 还未等反应过来,苍琅已经从身后抓住虹锦的胳膊,将她拉在一边。 夕炎瞪了夕小晖一眼:“怎么这么没用!” 夕小晖一脸无辜。 秋水见闺女被抓走,慌张来抢,结果被苍琅一下闪过,秋水扑了个空。 “把我闺女还给我!”秋水愤怒吼道。 苍琅一听是虹锦的娘亲,忍着体虚坏笑:“原来是丈母娘,怎么,对我这个女婿不满意?不满意可以说嘛,我会改的。” 夕炎一听不乐意了,丈母娘,你叫秋水丈母娘,难道还是我姑爷?欠抽! 夕炎让秋水躲在一边,自己挺身向苍琅攻去。 苍琅暗道不妙,不该这么嘚瑟,刚刚那个小鬼依然厉害异常,这个哥哥相比也不是善茬,他已经耗了大半的灵力,再斗只会吃亏。 苍琅一个侧身将虹锦抱在怀里,喊了声:“走!” 虹锦挣扎着不肯,苍琅不管三七二十一,直直往天庭方向飞去。今日的联姻,对天庭来说是件大事。 倘若这亲事在他们的地盘出了岔子,坐上轿子的八公主被人抢走了,丢脸的只会是玉帝。 所以,天界不会撒手旁观,就算夜明一百个不愿意,他也只能乖乖来帮忙。 只是虹锦在怀里蹦跶得厉害。这姑娘撒起泼来真是让人招架不住,因为虹锦的捣乱,苍琅速度慢了不少,终于在天庭边界被追上。 夕炎追上后,朝苍琅劈出一掌,苍琅情急撒开怀里的虹锦,他要拿虹锦来挡。 夕炎当然不敢乱来,招式出了一半被迫收回,见苍琅面带得意,鄙视道:“不要脸,拿媳妇做挡箭牌!” 苍琅冷着脸问道:“你们是谁,凭什么来这里撒野!” 夕炎一挑眉:“西天境大殿下,夕炎。” 说完指了指远在云头的夕小晖:“那个是我弟,夕小晖。” 苍琅不示弱,与他对喷:“你们兄弟俩一起对付我,这个打完那个上,还说我卑鄙,你瞎!” 夕炎趁他松懈,抓住虹锦的另一个胳膊,往这边挣。 虹锦吃痛,哇哇大叫。 苍琅见虹锦被抓得紧,一时心痛,冲夕炎吼道:“你放开!” 夕炎反过来吼他:“你放开!” 二人各不示弱,僵持了一阵,夕小晖带着秋水赶过来,见到这一幕,不知该怎样才好。 夕炎将灵力灌入虹锦体内,来了一招隔山打牛,苍琅也使出灵力与之对抗。 二人只管内斗,没了支持,开始往下坠。 虹锦大叫:“要掉下去了!” 夕炎和苍琅还是僵持不下,谁都不肯罢手。 这个时候,谁先势弱,谁就会被一招击飞。 夕小晖往下一瞧,惊出一身冷汗。 他们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天庭的西北角,身下万丈云渊,是处凶险之地。看了半天,夕小晖才隐约认出,此地是诛仙台! 诛仙台!掉下去那还了得!台子下面有三界最厉害的罡风,就连最厉害的大罗神仙,要是直直从诛仙台的正中间掉下去,也是没有什么好下场的。 夕小晖冲三人喊:“诛仙台!你们想死吗!” 夕炎和苍琅同时往下望了望,果然认出诛仙台。不管法力多高强的人,都断断不敢小看诛仙台。在那罡风面前,法力的高低,可以忽略,它对任何有生命的东西都是一视同仁,冷漠无情的像是生死之别。 凡人有生死,神仙有寂灭。 “放手!”夕炎喊道,“就算你不怕,我不怕,虹锦呢,掉下去怕是连骨头渣渣都不剩!” 苍琅这才想起虹锦弱小,扛不住罡风刮虐,急急收手。 三人急速下坠中。 等苍琅和夕炎同时都收了灵力往边上挪了一段距离,他们已经到了底! 没办法,只能往下掉。想要避开已经晚了,一旦沾了罡风,休想使出半点法力。 二人将虹锦护在中间,擦着诛仙台的边边掉了下去! 云渊卷起漩涡,将三人快速吸了进去,不见了踪影。 夕小晖瞪大了眼睛,拉着秋水的手:“怎么办,嫂嫂,大哥掉下去了!掉下去了!” 秋水也是吓得不知所措:“还有我闺女,我闺女,掉下去了啊。” 听闻迎亲的队伍出了事,玉帝和魔王都亲自出动过来查探。 西天王见夕炎和夕小晖不在,天庭那边满眼的玄光万丈,心知这乱子定有他两个儿子的事,便也急匆匆赶来。 三个地方的王同时赶到,却看到这样一幕: 苍琅,夕炎还有虹锦,统统滚下了诛仙台! 诛仙台,我的小乖乖! 长着两只长长犄角的魔王当场发飙,第一次出场就霸气外露,指着玉帝开始数落:“我魔界不远万里来你们天庭迎亲,金银彩礼不差你们半点儿,如今竟然,竟然在你们中天出了事。玉帝,你居心何在!” 西天王听见魔王为他儿子讨公道,自然不愿落了下风,也指着玉帝的鼻子数落:“你们两家娶亲我才不管,可我儿在你们天庭出了事,我也要讨个公道,倘若夕炎被这诛仙台伤了分毫,我就拆了你们天庭!” 夜明和太白在一起,此时出了岔子,谁都没想到。 夜明本来以为,夕炎将虹锦抢到西天境,凭着西天王护短的性子,必然不会对魔界做出让步,到时候再和和稀泥,虹锦便可以回来了。 太白也是知道夜明的计划的,可如今,竟然节外生枝,生出这样严重的枝节,这谁都没想到。 夜明当然着急,他可容不得虹锦受伤害,正要不管不顾跟着下去,被太白拦住。 “不可。”太白摇摇头,“虹锦无碍,你莫担心。” 现在三界的主都在场,咄咄逼人,各不相让,一不小心便会酿出祸端,徒生政治斗争。 此时夜明必须留下来镇场子。 玉帝面露难色之际,太白急中生智,捋捋胡子,吩咐夜明去三人滚下去的地方看看,自己则上前一步,安抚西天王和魔王。 夜明看了一圈,松了口气。还好夕炎他们收手的早,只是擦着边边掉了下去,顶多受点皮肉伤,无碍。 太白露出他一惯慈善的笑脸,问西天王和魔王:“二位大王,你们说,刚才的一番打斗中,谁的儿子比较厉害!” 二人果然中计,异口同声回答:“当然是我儿子厉害!” 声音谁也没盖过谁,西天王和魔王相视一望,杀气腾腾。 太白又笑笑:“我已经让夜明去看了,他们三人滚下去的地方,离云渊中间已经很远了,受不住多少罡风,所以掉下去,顶多没了法力,生命无碍。” 二人听了稍稍安心,没了法力也不是什么大事,派了人接上来,修养修养就好了。 “不慌不慌。”太白又是一脸笑,“既然已经知道二位公子无碍,那我们比试一下又何妨?” “既然你们都认为是自己的儿子厉害,可方才他们二人同时掉下界,所以分不出输赢,倘若真要较真比试个高下,那何不制定一套规则赛赛看?” 比试,当然可以。 老爹们最喜欢做的事,不就是让儿子们去比赛,以此证明,老子生的儿子就是这么厉害! 看吧看吧,那个最厉害的,是老子生的儿子! “谁怕谁!”魔王和西天王同时回答。 太白趁热打铁,冲着周围黑压压的人群喊道:“各位在此做个见证,在旁人不插手的情况下,苍琅和夕炎,谁先将八公主带回来没谁就是赢家。” 那些气喘吁吁前来维持秩序的天兵神将,莫名其妙就看了场好戏,既然可以落个清净,谁还操心刚才打架斗殴的事情呢。 在场的纷纷表示:“我见证!”“我见证!”…… “比赛开始——”太白拂尘一挥,雄浑嘹亮,仙气十足的嗓音响彻天际。 秋水和夕小晖愣了一愣,这人都掉下去了,不赶紧下去找,怎么就赛上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1章 就这么掉下凡了 “你给我放开!” “你先放开!” 夕炎和苍琅仍是僵持着不肯撒手,三人嗖嗖往下掉。虹锦被拥在两人中间,吓得抱紧双臂,紧闭着眼,一副听天由命的架势。 夕炎和苍琅本来已经收手了,可是,擦边儿划过诛仙台之后,他们并未发现那台子有何厉害,稍稍修整,又开始扭作一团。 “你们够了行不行?我们可是在往下掉,快想想办法怎样避免被摔死吧……”虹锦看他们俩都忽略了往下掉的这个事实,弱弱地提醒他们。 “怕什么,使个飞天决就行了。”夕炎拽着苍琅的胳膊,死死不肯松手。 “对,就算下一刻着地,也还来得及!”苍琅咬着牙,下决心不让夕炎占半点便宜。 “你们倒是飞啊!”眼看着下面的山河湖泊越来越靠近,变大,虹锦再也忍不住,大声喊道。 “飞!”夕炎暗中捏决。 三人屏住呼吸,等待了片刻,发觉还是在嗖嗖往下掉。 苍琅哈哈大笑:“怎么了,法力失灵了?不能耐了?没想到你也有今天吧,哈哈。” “飞!”看到夕炎出丑,苍琅也暗暗捏了个决。 三人再次屏住呼吸,等待了比刚才更长的片刻,结果还是嗖嗖往下掉。 苍琅脸色变得难看,他的法力也不行了。 好尴尬呀…… 夕炎见苍琅五十步笑百步,讽刺他道:“怎么样,使不出来,哈哈,我使不出来,你也别想使出来!” 苍琅愤愤的不再说话,又开始伸手伸腿和夕炎斗在一团。 虹锦在中间无奈望天道:“夕炎,苍琅,我感觉我们要摔死了……” “我们就要摔死了?就这么……摔死了?”夕炎停止挣扎,狐疑地看着苍琅,苍琅也停下动作,狐疑地看着他。 他们仍在下落,耳边生风,吹得衣袂翻飞。 从生下来开始,夕炎和苍琅就从未想过法力全失是个什么样子。摔死这个词,对他们来说简直莫名其妙,是今天明天永永远远都不可能发生的事。 如今就要摔死了么…… 苍琅像是想到什么,使劲把夕炎往下压:“就算要摔下去,那也得你在下面垫着!” “你在下面垫着!”夕炎想法上慢他一步,行动上却非常彪悍,又开始推搡苍琅。 三人再次扭在一起,也不知在空中翻了几个滚,终于随着虹锦一声绝望的尖叫落到地上,摔在一片茂密的高山丛林里。 还好这片山上树木长得高大茁壮,枝繁叶茂,三人被树冠上一个粗枝撞开,各自又受了大枝小枝无数次的阻拦和缓冲,最后成功落在一片濡湿的腐叶堆上。 这片树林也不知经历了多长的沧桑岁月,每棵树都有几人环抱那么粗,树皮上布满了深深的裂纹和白色的霉斑。 头顶上,树叶遮蔽了天日,只有几缕细长的阳光穿过缝隙打在地上,照出几块斑驳的亮光,风一吹,摇摇晃晃。 三人摔倒是没摔着,因为地上积着长年累月掉落的树叶,像是一张柔软的大棉被,稀释掉了大部分的冲击力,夕炎用脚使劲踩踩,硬是感觉不到坚硬的土地。 “虹锦?”夕炎站起来后急匆匆四处张望,想知道虹锦在哪里。他可要照顾好虹锦,不然秋水跟他没完。 “我在这里……”树后面传来虹锦闷沉的回答。 夕炎小跑着转到树后面,虹锦脸埋在树叶里,正迷迷糊糊想要抬头。浓烈的树木腐烂的味道冲进鼻子里,虹锦怀疑自己是不是掉进了阴暗的坟墓里。 夕炎把她扶起来,顺便摘掉头发上的树叶,虹锦这才勉勉强强看清他们的处境:“还好,没被摔死额……” 夕炎将她安置在一根粗壮的树根上坐下,起身去找苍琅。 “我猜他已经被摔死了。”夕炎随便看了看,无所谓地摇头道。 “你丫才这么不禁摔,我就算是在地上砸出个坑,也不可能摔死!”夕炎抬头看了看,才看见苍琅趴在一根树杈上,头朝下正在讲话。 苍琅都懒得调整姿势,又一个翻身,直直掉在地上,还在厚厚的树叶上弹了两下。一身锦衣的魔界世子,竟能放下架子滚在地上还不嫌脏,夕炎不禁冷笑。 苍琅爬起来拍拍身子,张望四周:“这是哪里啊?” 夕炎瞥瞥他:“你是在问身边的那棵树吗?” 苍琅往夕炎身边走了走:“我是在问你——” 夕炎盯着他,像是在看一只猪:“猪,我们都是第一次来这里……” “你才是猪!”苍琅做出个捋袖子的动作,又要动手。 “你们真的够了!”虹锦在一旁歇息这么久,清醒了一点儿,不想看见两人又要打架。“快点想办法,看看这是哪里,我们还能不能回去。” 虹锦真的有点无奈,好歹都是魔族和西天境未来的领袖,怎么整天就只知道打架呢。 苍琅像是不甘心:“夕炎可是搅了我的婚事,这仇不共戴天!” 虹锦看看他,轻飘飘来了一句:“哦。” 一副置身事外的表情,外人全然想不到,她就是这场黄掉的婚礼的女主角。 对了,反正她也不想嫁。 苍琅一看没人和他站在同一战线,咬牙切齿闪在一边,独自生闷气。 夕炎不管他,拉着虹锦往前面光亮宽敞处走去。苍琅僵持了一阵,身后黑黝黝的林海望不见底,像是藏着一只巨大的随时都要蹦出来的恶兽,只感觉脊背发凉,也悻悻跟在后头往前走。 三人往空旷地上一站,没有树枝遮挡,视野豁然开朗。 他们着地的地方是一处山脊的斜面,远远往前面望去,山脊那边是更多的山脊,山脊上面铺着的,是望不到头的连绵林海。 林海是如此宽广,足以追上千里之外的地平线。 一阵风刮过,浪涛汹涌,颇为壮观。 虹锦苦笑道:“这森林可真是大。” 夕炎丧气道:“是啊,可真是大,估计我们走出去,要五百年吧。” 说完又踢踢脚下的一株小树苗:“五百年,这棵小苗子估计都能成精了。” 苍琅也跟着叹气道:“五百年,够我重新学一遍驾云术了。” 三人瘫坐在地上,望着西边快到落在地上的太阳发呆。 人间的夕阳可真是好看啊,云彩被烧成了彩色,斑斓妖异。光亮的树叶反射着赤红色的光芒,粼粼闪闪,像极了天河起伏的水面。 夕炎有种想要变出一只鱼竿钓鱼的冲动,仔细一想,他们已经置身这走不出去的林海,变成一条小鱼了。 虹锦托着腮,心里喊着夜明的名字。不知道为什么,遇到危险,她总是第一个想到夜明,在天牢的时候也是这样。就好像,她是生在夜明府上的狐狸,所以夜明就有义务在任何她遇到危险的时候出现。 “哎哎,快看!”苍琅拍着夕炎的肩膀,指着天空喊道。 是颗亮白的流星,拖着长长的尾巴,从东面而来。 夕炎闭上一只眼,伸出手瞄准那颗流星:“它好像,是冲我们这边来的。” 虹锦像是看到了希望,起身冲那颗星星挥手:“我们在这里,我们在这里!” 一定是夜明,一定是的。夜明不想让她去魔界,自然也不会把她仍在这荒山野岭不管。 夕炎也看出那不是流星,大概是个仙使。 流星飞至眼前,化出真身,果然是个仙使,手里还提着一道谕旨。 虹锦看他眼熟,好像以前曾跟在太白身后。 仙使见到三人赶紧行礼:“八公主,夕炎还有苍琅殿下,有礼。” 虹锦高兴地拉着夕炎:“看吧,我就说夜明不会忘了我们,仙使来接我们了。” 苍琅也跟着很高兴。他要尽快赶回天庭,接着办婚礼。 仙使不再废话,直奔主题:“八公主,夕炎,苍琅接旨。” 啊?接旨? 就接个人而已,还用得着这么隆重么? “接——旨——”仙使尖着声音又喊了一遍。 接就接吧,三人俯下身子,等仙使念圣旨。 “玉帝有旨。因朕考虑不周,致使八公主婚礼出错,经西天王和魔君商议,今日定下赌局,收回夕炎和苍琅二人法力,下界历练,先将八公主带回天庭者为胜,最后赏罚将由比赛结果而定。钦赐——” 虹锦莫名其妙,这么说,就把他们三人扔这里了? 还搞个什么比赛? 呵呵…… 苍琅一听不乐意了:“我的婚礼被搅黄了,自然是肇事者受罚,这么明显的事情为何还要我参加什么破比赛来决定,老子不服!” 仙使收起圣旨,竖起眉毛对苍琅说:“抗议无效。魔君已经同意这个决定,世子就不要推辞了。” “世子可希望夕炎受罚?” 苍琅看了一眼夕炎,顷刻间感觉到百爪挠心:“当然想!” “想就努力比赛,赛出成绩,赛出风格,自然会如你所愿。” 苍琅:“……” 仙使见天色已暗,道了声别,转眼飞走了。 三人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仙使倒是留下个指示啊!说一说这是哪里?有无怪兽?有无人家?有无饭食? 仙使已经飞得找不见了。 夜晚来临,树林里黑漆漆的,惨淡的月光,照得树林影影绰绰,像是群魔乱舞。 各种昼伏夜出的动物纷纷出来赶趟儿,悉悉索索地到处乱跑,跑到兴奋处还不忘发出一声悠扬的怪叫,余音传遍方圆十里。 虹锦搂了搂胳膊,确认夕炎一直在她旁边,才稍稍安心。 “点把火吧。”夕炎蹲下来,想要捏火诀。可试了两下,感觉身体里空空的,没有半点法力留存。 苍琅也试着点了个火,同样以失败而告终。 二人这才后知后觉到那个诛仙台确确是个厉害角色,仅仅是擦了个边,就将二人的万年功力吞噬了个干净。 若真的掉进台子中间,恐怕他们还没掉在地上就已经丢了小命了。 苍琅依然蹲在地上坚持不懈地努力,捏决的工作做了无数遍,不见一点火星。 “别试了,没用的。”夕炎劝他。 “你难道不感觉这里很可怕吗。黑黢黢的,像是地狱。”苍琅忍不住又看了看四周,心里怯怯的。 夕炎见苍琅有些胆怯,不可思议道:“我说,你可是魔界的世子,你们魔界,难道不比这里恐怖上一百倍?” 苍琅听夕炎的意思,还是将他们魔界当做罗刹地狱,又是一口闷气涌上来:“没去过魔界就不要胡说,你们总是习惯于固守三界初建成时魔界的刻板印象,却不知再落后的地方,经过千万年的沉淀,也会变得秩序井然,和谐美好。” 人们对于自己不了解的事物,总是习惯于添油加醋再以讹传讹。 夕炎确实没有去过魔界,也感觉自己说的有偏差,问苍琅道:“所以你这个世子也怕黑?” 苍琅站起身,拍拍手,他已经放弃了生火:“我从小到大,的确没有经历过这等困境。说到底,还不是没有了法力。” 想到没了法力,夕炎也有些失落。有了法力,随便他上碧落下黄泉,无所不能,随心所欲,这天下,根本没有什么想做却做不成的事。 可有一天,这法力被收回了,他们竟然怕起这虚无的黑暗来。 不得不怕的,如果这个时候出来一头猛虎或者猎豹,他们真的不知该怎样应付。 虹锦倒是没有什么感觉,因为她从来都没有过法力。 黑夜愈浓,像是从四面八方涌来的墨汁。 夕炎实在是想不到什么办法,索性就坐在地上:“那就既来之则安之,躺在身边这棵大树根下睡一觉吧。” 也只有这样了。 虹锦也搂搂她的裙子,跟夕炎挨着坐下,准备靠在树上睡一觉。 苍琅见虹锦跟夕炎挨得那么近,不乐意了:“虹锦可是我的未婚妻,应该跟我坐在一边!” “噗——”虹锦被未婚妻三个字惊得睡意全无,这话听着真真别扭。 夕炎一听也不乐意了:“我们家虹锦本来就不乐意嫁给你,你还自称什么未婚夫,还不害臊!” 苍琅反驳道:“只要虹锦一上轿,我就是他的未婚夫,你呢,你算什么东西!” “我算什么东西?”夕炎指指自己的鼻子,瞬间就想到秋水。 “我将来是虹锦的……爹!”夕炎一鼓气,竟然说了出来。 “噗——”又跑出来一个爹,虹锦只感觉胸口被什么东西狠狠锤了两锤,彻底睡不着了。 苍琅听完哈哈大笑:“你的意思是,要是我和虹锦成了婚,我还要叫你岳父大人?” “怎样,亏了你?” “我呸!” “你敢呸我!” “我就呸你!” …… “够啦你们!”虹锦听着他们莫名其妙的对话,突然暴怒。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在斗嘴抢风头,刚才一副怂样儿,这会儿吵起架倒不怕引来什么豺狼虎豹了,实在是让人生气。 一个自诩是未婚夫,一个自诩是她爹,经过她同意了吗! “睡觉啊!”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2章 我们是采玉的人 早上的山风格外凉,虹锦昨晚上做了一夜的梦,梦里她从东间跑到西间,翻箱倒柜地找被子,可就是找不到,冻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啊啾——”虹锦打了一个喷嚏,迷迷糊糊睁开眼,阳光将整个树林照得亮亮堂堂。 可算是醒了,虹锦在梦里奔波了一夜,直累得腰酸背痛。 虹锦正想把夕炎和苍琅叫醒,山头的那边模模糊糊传来人语,伴着脚步踩碎枝枝叶叶的琐碎声。 虹锦竖起耳朵试着听了听,是一个男的和一个小女孩: “爹爹,我们都转悠半天了,才采了这么点玉石……” “是啊,这两年玉石是越来越难采了,我们要坐吃山空咯。” “以后怕是要学点别的营生才行,光靠爬山采玉挣钱是不行的,太辛苦了。” “哈哈,你老爹我在这山里快采了半辈子的玉了,其他的活儿也不太会做,那闺女你想干点啥呢?” “我想把家里两头猪仔养大,等他们繁得多了些就去卖猪肉,安稳。” “嗯,养猪是个好主意……” …… 虹锦听两人讲话听得太入神,也不知道挪挪地方,讲话的人刚刚翻过一道坎儿,就和虹锦他们打了个照面。 讲话的男的,年愈四十的样子,典型的爬山涉水山里人健硕的身材,黝黑的皮肤。旁边的小女孩便是那个叫他爹爹的人,十二三岁的年纪,红扑扑的小脸,头上扎了两个麻花辫儿,一双大眼睛水灵灵的晶晶亮。 二人均穿着经过大概染洗的粗布麻衣,脚上裹着兽皮做的鞋子,感觉稍稍有些落后。 不知道怎么了,看到他们身上的麻布衣裳,虹锦有一种想要拿过来帮他们仔仔细细染一遍的冲动。 二人都拿着一根爬山的竹杖,背着一个筐子,里面装着刚刚敲下来的石料,坚硬分明的棱角,间或露出玉石晶莹的质地。 刚刚他们说是出来采玉的,果然装备齐全,此话不假。 这深山老林里,本就人烟稀少,说话的二人根本没想到会有其他的人在这里,还是三个衣着光鲜,明显是名门大家出身的人。 说实话,几人满身的绫罗绸缎,气质不凡,男的俊朗非常,女的更是惊为天人,不似凡物,倒像是山中精魅。 看见虹锦,还有旁边两个睡得正香的夕炎和苍琅,女孩儿和他爹不禁愣了愣。 一时语塞。 和陌生人讲话本来就尴尬,况且还是三个突然冒出来的陌生人。 女孩儿和他爹盯着三人看了许久,竟不知如何开口。 虹锦不好意思地冲二人笑着点点头,转过身猛地推了推夕炎和苍琅这两个瞌睡虫。 “有老虎吗!在哪里!快跑!”夕炎像是触了电一样从地上爬起来,眼睛还没睁开就双手乱舞做防御状,扑腾地像是溺水的人在找寻一根救命稻草。 苍琅艰难的睁开眼,看到夕炎像跳大神一样乱蹦,即刻来了精神,想着等会怎样给夕炎描述他现在这副模样。 女孩儿和他老爹更尴尬了。 这三人莫不是从哪里逃出来的精神病吧? 虹锦挪过去摁住梦游一样的夕炎,苍琅也赶紧上去使了大力拍了夕炎两下,像是赚便宜一样。 等夕炎睁开眼,虹锦指了指采玉的父女。 那对父女已然站在那里看着三人折腾了好一会儿,看虹锦突然往这里指了指,竟突然生出些许紧张。 富人家的孩子就是会玩,穿的衣服甚好,行为也与众不同。 夕炎模糊过来之后,终于看见这高山密林出现了两个人影,顾不得那么多,张口就问:“敢问大哥,这里是什么地方?” 见对方要和自己交流,夕炎正经起来也是个讨喜的孩子,那个父亲才徐徐道:“这里是北山山系潘侯山,敢问三人从何而来,要去哪里。” 夕炎隐隐记得他爹给他说过凡间有座潘侯山,山的阳面多产玉,阴面多产铁,还有,还有什么来着…… 苍琅见夕炎愣在那里不知道在想什么,那个大哥又好像是在等刚才那个问题的答案,便临时编了一个慌抛了出去:“大哥,我们是途经此地的玉材商贩,可是赶路中间遇到劫匪,和家人走散,便瞎转悠至此,迷了路。” 虹锦刚才还在担心,若是旁人问起他们的来处该如何回答,见苍琅这就编出这样一个精巧的谎话,忙不迭跟着点头称是,做出一副惋惜痛恨的模样。 “哦……”站在一旁的小女孩像是明了,转过头对她爹爹说:“原来是落难的人呀,这里偏僻林密,人迹罕至,怕是有野兽出没,爹爹,我们可否帮帮他们?” 虹锦一听大喜,这真真是个侠义心肠的小姑娘,善良,很善良。 老爹紧了紧肩上背筐的绑带,四处看了看,满眼的松树灌木,连个路都没有。这里果然不是长留之地,除了跟着自己回村子,他们三人倒是真的没有其他别的出去。 彼时,夕炎和苍琅难得动作一致,眼巴巴望着这个采玉的大哥,一副求求你收留我们吧的可怜模样,当真楚楚动人。 老爹最终没法拒绝,只得答应了闺女的提议,也算是行一回善事积点福气吧。 老爹走到旁边的灌木丛,挑准三根比较直的树枝,又从背篓里拿出把锃亮的柴刀,唰唰两下便砍成了结实顺手的木杖,递到三人跟前:“喏,山路难走,不拿根木杖拄着会受不了的。这里离我们村子还远,你们要做好心里准备呀。” 见老爹同意暂时收留他们,还如此热心肠照顾他们的感受,虹锦感激涕零。 往日里在各自的家中呼风唤雨的夕炎和苍琅,头一回感受到被人帮助的喜悦。以前他们可都是那个随意挥霍法力,随意施舍善意,无论是收到多走心的感谢都会无动于衷的人。 三人接过手杖,只差眼泪汪汪。 “咕噜……” 谁的肚子,很没出息的发出了声响,看来某人饿了。 虹锦不好意思地看看老爹,干笑两声,表示这点饿不算什么,她还能忍。 忍字头上一把刀,忍字下面一颗心。其实虹锦早就忍着饿,忍得小心肝儿空荡荡得疼了。 老爹放下背篓,在里面翻了一会儿,终于拿出来一打油纸裹着的韭菜鸡蛋馅儿的饼,油亮亮的,散发着美味的香气。 “饿了就莫要忍着嘛,我这里有些干粮,许是有些干硬,凑合着垫垫肚子吧。” 虹锦拿过油饼,连连道谢,夕炎和苍琅也是有些饿了,三人将剩下的干粮通通解决了个干净。 吃饱之后,恢复了力气,老爹见三人有了些精神,便开始往回走。 走了不久,父女二人很快和虹锦他们熟络起来。苍琅和夕炎和老爹比较有话题,虹锦则和小女孩儿走在一起。 原来夕炎说得对,西天王确实对这个地方有所了解,潘侯山多产玉倒是真的,这里的人大多以采玉为生。 这对父女便是。 老爹名字叫潘林,是潘侯山下的村民。女孩叫潘巧儿,今年刚满13岁,因为机灵聪明,找□□找得极准,所以常常跟着他爹出来采玉料。 苍琅听潘林提及潘巧儿找□□找得准,来了兴趣,又跑到潘巧儿身边,问这□□到底是个怎么样的找法。 潘巧儿笑了笑,似是对好奇的人见怪不怪了。 □□,便是地下玉料离地表最近的地方,通常在□□处开挖,能最快最便捷地挖到最多的玉料。 “潘巧儿很小的时候就表现出了这一天赋。”潘林略带自豪地说。 “那时候潘巧儿刚学会走路,有一阵子家里太忙,分不出人照料她,便带着她出来采玉。” 潘林顿了顿,接着说:“采玉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情,要爬山过河,风餐露宿,很多孩子其实是不愿意跟着来的。可潘巧儿是个例外,她全程都表现的很兴奋,自己那这个铲子刨来刨去,一刻也不得歇息。” “我本以为是潘巧儿不过是小孩子爱玩的心性,便由着她去耍。结果潘巧儿四处找了一阵之后,瞅准了一个地方开始挖,刚刚挖了片刻,她就咿呀咿呀跑来拉扯我让我去看。” “我就牵着她的手过去看,这一看不要紧,那底下竟是上好的玉坯子。我赶紧喊来大伙一起挖,就在那一个地方挖了一上午,就顶的上我们奔波半个月的采玉量。” 潘林拍了拍潘巧儿的头,忍不住又夸奖了她一遍:“所以,从那时开始,我闺女善于找□□的名气就传开啦。” 潘巧儿咧着嘴笑了两声,像是又想起了以前的光辉岁月。夕炎犹好奇她是怎样做到的,便问道:“潘巧儿,你是怎么找得到那□□的?” 潘巧儿不假思索道:“好多人都问过我怎样找□□,可我真的说不出个所以然,就是凭感觉,感觉着玉石的气息,像是有什么东西吸引着我,我便过去挖,就找到咯。” 夕炎感觉这天赋还是挺稀罕的,虽说在他看来,没有什么是使一使法术办不成的,可一个凡间的小姑娘得此能力,也是非常不容易的。 “可是吧。”潘巧儿转而有些惋惜道:“潘侯山就这么大一点,再怎样也长不更大,这山上的玉也就有那么点儿,再怎么样也不会越来越多。这些年开采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山上的玉材也是越来越少,现在很多人都不再大老远跑来采玉了。” 潘巧往四周看了看,更是遗憾:“我现在很难再像之前那样,走两步便可以强烈的感觉到玉石的所在了。” 潘林笑笑,像是安慰她:“闺女莫伤心嘛,这玉石变少,采的人也少了,跟我们争抢的自然也不像之前那样多了,你看,我们不还是采了两篓。” 潘林拍了拍身后的竹篓,样子颇为豁达。 虹锦想起之前二人的谈话,也对着潘巧儿道:“清早的时候,我不是还听见你说什么养猪的事情么。没事呀,玉石采不成,咱还可以养猪,总有生活的门道的。” 潘巧儿像是想明白了,释然道:“也是,我采玉采得好,自然养猪也养得好。” 几人便聊边往站下走,一路上山道陡峭,藤蔓挡路,果然如潘林所说走得异常辛苦。还好有潘林在前面拿着柴刀切切砍砍,他们在后面跟着,也不至于寸步难行。 从上午走到下午,翻了好几个山头,中间又歇息了五六次,虹锦终于等到潘林说:“看,转过前面那道弯,便是我们潘侯国的部落。” 夕炎和苍琅怕是从未用脚走过这么长的路,全都没了打架时的犟脾气,各个蔫儿的像是霜打的茄子。听见潘林说到了,两人眼冒金光,宛若海洋里漂着的破木伐子上的人看见了陆地,终于等来了生的希望。 两座山之间的夹缝里,繁茂的大树间,隐隐露出几间茅舍的烟囱。天色已晚,有些人家已经开始做饭,袅袅的炊烟笔直冲向天空,伴着鸡鸣犬吠,竟有些挥之不去的祥和与温暖。 竟有些想念天庭里,夜明府中的那间小房子了。 虹锦鼻子酸酸的,还有娘亲。娘亲刚变成人,她还没有尽情的要抱抱…… 夕炎和苍琅在后面喊:“终于到了,老子要吃饭,老子要睡觉!” “老子要吃饭!” “老子要睡觉!” 潘巧儿像是没有见过如此咋咋呼呼的人,捂着嘴咯咯地笑。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3章 暂时住在潘巧家 整个潘候国的居民散落在起伏绵延的潘侯山脉中,狭长的地方民房连成一条线,宽敞平坦的地方,民房便连成一大片。 土地资源异常珍贵,人也显得亲近了许多。 虹锦站在高处瞭望一番,大概估算了一下潘侯国的人口,具体数目说不清,反正挺多的。 仔细想想,这潘候国,也算是一方势力。 潘林领着众人往村子走,村口正在劳作的村民很是热情地跟他打招呼。显然,潘巧儿这个会看□□的姑娘很受人们崇敬,人们和老爹说完话,还不忘记笑着跟她挥挥手。 只是今天潘林领回来三个奇怪的人,引得村民纷纷观望。一男一女穿着大红的喜服,另外一个着便装,但也是华贵异常。看到的人全都表情微妙,都以为潘林结交了什么了不得的达官贵人。 潘林看村民惊诧的眼神,怕旁人误会瞎猜,便一路走一路解释,说三人是行商路上被打劫,落难在荒山,被他们碰见便带回来了。 走到一个小院子,潘林推开两扇树枝绑成的栅栏门,道一声到了。 夕炎和苍琅同时皱了皱眉头,不约而同的发出失望的轻哼。 从他们进村开始就感觉不对劲,这里的房子也太简陋了。围墙是用横横竖竖的棍子捆起来的,完全就是个摆设,里面的人在干什么,外面的人一目了然。 二人又往里面张望了一番,感觉更加失望。那哪里是房子,就是几块石头堆起来,上面再铺上一层稻草的窝棚。纸糊的窗子仿佛一捅就破,透过窗子看屋子里面,黑压压一片,倒是隐蔽的很。 苍琅往后面退了退,夕炎也跟着往后面退了退。 虹锦心里面一顿鄙视,心道富贵家的孩子犯起富贵病,动作反而出奇的一致。 这房子哪里差,简陋是简陋了一点,但是非常干净整洁,物件摆设井井有条,想必女主人也是个勤劳贤惠的人。 潘林看出来夕炎和苍琅的不乐意,表情尴尬道:“三人以前都是富贵家的公子小姐,过得也是锦衣玉食的日子。鄙人实在是抱歉,我们穷乡僻壤,能提供的就只是这些了。” 潘巧儿搓了搓手,站在原地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村子里所有的房子都是这样的,他们的还算好一些。她一直以为所有的房子院子都应该是这样的,穷富之分也从未在他们这些孩子的意识里存在过。 如今外人进来,连他们家的门都不想进,看来是自己见识短浅,被人家看了笑话。 看待潘林父女这样,虹锦一阵心酸。本来是自己求着旁人收留,结果到了别人家里还嫌东嫌西,害的人家还要妥协道歉,这是什么个道理嘛! 虹锦气冲冲跑到苍琅和夕炎跟前,皱着眉小声训斥道:“你们两个真的是够了,要是不想住就还回到树林里喝风去,别在这里秀你们富贵人家的优越,看着糟心。” 看到虹锦真的生气了,夕炎和苍琅才感觉自己做的有点过了。两个人也不是什么矫情恶毒的孩子,只是,突然从天堂掉落人间,他们接受了这个现实,却还做不到融入这个处境。 不适应,真的不适应。 夕炎先站出来暖场,摸摸那扇栅栏门,假装惊喜道:“诶,我刚才没看清,这么仔细一看,你看这门,这围墙,很有特色嘛,就地取材,简约大方,还不错。” 说完就往里面冲,他怕再磨蹭一会儿,虹锦真的要把他们赶回小树林了。 苍琅也学着上下左右欣赏了一番,表情乖张地走进去了。 潘林刚刚还紧张的神经松了一松,潘巧儿的脸上也露了笑容。 有时候,在现实改变不了的情况下,自己一个很小的举动,就可以为他人带来好心情。 就算真的要迁就,也要给为你提供帮助的人一个满意的笑容嘛,毕竟得人援手,就该报之以感谢。 听到有人进来,一个温和恬静的妇女围着围裙从厨房里走出来。潘巧儿看见娘亲,欢快地扑上去给了妈妈一个拥抱。 果然是个贤惠温柔的女主人。 虹锦感到这一幕,触景生情,又开始想念秋水娘亲。 潘氏抬头,看见潘林领着三个陌生人进来,笑着和虹锦他们打招呼。夕炎和苍琅学聪明了,抢着向潘氏挥手问好。 潘林又说了一通他是如何遇见虹锦三人的。潘氏听完深感遗憾,说如今山贼猖獗,还是要小心些为好。 虹锦点头称是,丝毫不见家财被抢后有什么呼天抢地的举动。 看样子可能也是家财雄厚的缘故,丢了这么多钱还和没事儿人一样。潘氏在心里暗暗想。 潘巧儿像是突然想到什么,挣脱潘氏的怀抱往后院跑。 潘氏笑道:“巧儿想起她的宝贝猪了。这孩子,愣是一个人把七八头猪养得白白胖胖的。” 几人说话间,一股浓浓的香味从厨房里飘散出来,引得夕炎伸长了脖子去追逐空气里晚饭的痕迹。 “你们从山里一路走回来,怕是饿坏了吧,快洗洗手吃饭吧。”潘氏解着围裙,招呼大家进屋。 潘巧儿欢呼着冲进厨房,苍琅却是比她还要跳脱地抢在了前面,虹锦正想警告他不要这么不拿自己当外人,扭头看见潘氏面带微笑,似是没有当回事,便也不再说什么。 潘侯山森林茂密,物产也相当丰富,这里的村民除了种些谷物当做主食,更多的是上山打猎开荤。所以晚饭的时候,潘氏煮了一大锅的手抓鹿肉,还有蘑菇炖的野鸡汤,饥饿的人最见不得荤腥,旅途劳累的困顿,终于消解在这顿晚餐中。 吃饱喝饱,虹锦要帮着潘氏洗刷碗盘,潘氏说什么也不让,还说来者是客,要他们去跟潘巧儿去一边玩,这些事情,她来就好了。 夕炎和苍琅吃完饭就知道碗筷一扔,此时天已大黑,他们坐在院子里看星星。 刚刚吃饭的时候,虹锦就感觉这么白吃白喝不合适,虽说再添三双筷子就行了,可是他们三个……吃得实在是有点多…… 潘氏那锅鹿肉,应该是要煮熟了腌起来的,因为虹锦都看到了放在锅旁的盐巴,可是他们三个全都吃光了。 潘巧儿去屋里帮他们收拾床铺,虹锦瞅个机会跑到夕炎和苍琅身边,清咳两声。 苍琅扭头:“怎么了,生病了啊?” 夕炎听到,也关切地过来问。 虹锦摇摇头,和他们俩商量道:“我们现在可是在别人家里白吃白喝,饭量又大,所以,是不是应该给点补偿什么的?” 夕炎听这么一说才想起来,确实是应该表示表示。 “可是我没带钱啊……”苍琅上下摸了摸,里里外外翻了翻,真的没带钱。 夕炎碰碰他的肩膀,又指了指苍琅腰上流苏的玉佩,坏坏地笑:“这块玉佩可是块好玉!” 虹锦低头一看,也感觉这块玉佩挺值钱,给了潘林,他们就可以肆无忌惮地在这里住下了。 虹锦眼巴巴望着苍琅。 夕炎也一脸期待望着苍琅。 这玉是不拿不行了。 苍琅一脸心疼,这块玉佩是他去东海转悠时淘到的一块沧海水玉,当时被一直蚌精含着当做内丹来修炼,苍琅好说歹说那只蚌精就是不同意给他。 见这玉佩实在是清澈剔透,苍琅咬咬牙,分了蚌精三百年的功力助它成人,又使了个计策让他进了东海水宫做了官,蚌精这才把那块水玉给了苍琅。 苍琅一直宝贝这块玉宝贝的不行,随时戴在身上不离身。 真的,真的要拿出来吗……苍琅心如刀割…… 夕炎耸耸肩,万分不解道:“我就搞不懂你们这些文绉绉的人,不就一块玉吗,我们西天境上好的玉石也多得很,到时候给你一箩筐。” 文绉绉的人可以接受你的人身攻击,但是绝不接受你对他们品位的亵渎,苍琅暴跳起来:“你懂什么,你知道什么叫质感吗,什么叫成色吗。这玉温润清凉,颇有灵气,你怎么会懂。” 夕炎当然说不过他,撇撇嘴。 见到苍琅生气,虹锦推开夕炎:“哎呀,你不懂就不要说话了,这玉是块好玉,你就不要瞎说了。” 苍琅见到虹锦识货,气消了大半:“是吧,虹锦都说是!” “所以,给他吧。”虹锦看着苍琅,面带微笑。 “啊?”苍琅一脸不舍。 “我说,给他吧,给潘林。”虹锦看苍琅无动于衷,继续说道。 “这是块好玉,所以,给潘林吧。”虹锦又说了一遍。 苍琅默默取下腰间的玉佩,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几近昏厥。 算了,将来回了天上,有了法力,再回到此地拿块稍微次点儿的玉佩换一换也好。 夕炎接过那块玉佩,走进屋,潘林正在整理从山上才回来的玉料。 刚刚采回的玉料,有一层厚厚的皮,需要把它削掉,才能露出里面光洁崭新的玉石质地。 夕炎走过去,将玉佩递给潘林:“潘大叔,我们三个不能在你们这里白吃白喝,所以这块玉佩你先拿着,这玉我随身戴在身上,所以侥幸没被抢走。” 潘林放下手里的伙计,看看那块玉。他们潘侯山的玉石文化相当丰富,潘林一眼就瞧出这块玉不同寻常,想必对于佩戴他的人来说也是意义非凡,直觉告诉他不可乱收。 “你这是做什么,我们这里虽然不是什么富贵之地,可吃食住处还是有的,你们尽管放心住下,不麻烦多少。”潘林果然不肯要。 夕炎见他不要,又说道:“大叔你就拿下吧,不然我跟虹锦还有苍琅会不好意思的,这玉佩说到底也是身外之物,我们不缺多少。您就暂且手下,当做我们的一点心意,不然我们心里不踏实嘛。” 潘林见他实在是诚恳的很,推辞反倒是不好,那就暂且收下吧,等以后找个机会还可以还给他们。 夕炎给了玉佩,潘巧儿也把床铺收拾好了。 潘林家有两间客房,刚好夕炎自己一间,他和虹锦一间,如此甚好。苍琅在心里打着小算盘。 “夕炎还有苍琅,你们看自己睡哪一间就快去睡,我和潘巧儿睡一起。”虹锦搂着潘巧儿的肩膀,对夕炎和苍琅说。 “什么?不是应该我们俩睡一间吗?”苍琅一脸疑问。 “我去——”夕炎挡在苍琅面前,“你刚才说什么,你让虹锦和你睡一屋,你也看看你们什么关系。” “他是我的未婚……” 苍琅刚想说出口,看见潘巧儿正竖着耳朵听。他们三个可是告诉潘林,自己是被山贼打劫的,如此一吵闹,怕是要露馅儿的。 夕炎也意识到吵架坏事,便收了架势,一把将苍琅拉过来:“你睡这间,我睡那间,虹锦和潘巧儿睡,就这么定了。” 苍琅被夕炎拉开,虹锦也跟着进了潘巧儿的房间,走了两步又不放心,回头安排道:“你们两个,老老实实睡觉,不然还回去小树林喝风!” “知道啦!”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4章 菜市场上去卖玉 昨天夜里虹锦睡不着,问了潘巧儿好多事情。 潘侯山的国民,通常都是上山上采了玉料削了皮,然后送去南边的集市上,和大咸山还有小咸国进行交易,从而赚的些许金银,补贴家用。 说到大咸山,自然也有一座小咸山。原本大咸山和小咸山是同一个国家所有,后来这个国家的王生了两个双胞胎儿子,你说这王位到底传给谁呢? 于是,这个国家的国王便将国土一分为二,一座命名为大咸山,传给大儿子雷,另一座则自然而然命名为小咸国,给了小儿子雨。 虹锦听了这两个人的名字,止不住想笑。雷,雨,不愧是一家兄弟。 倦意涌上脑海,虹锦一觉睡得十分不安稳。 迷迷糊糊刚刚进入梦境,就听见秋水在慌慌张张叫她:“虹锦!我的闺女哟!” 虹锦一下睁开眼,看见床头上方出了一面水镜,那水镜泛起条条细碎的涟漪之后平静下来,里面清晰地露出夜明和娘亲的脸。 虹锦躺在床上,不用动刚刚好看的清楚。她忽而想起睡在身边的潘巧儿,慌张扭头一看,潘巧儿呼吸均匀,睡得正香。 虹锦这才放下心。 夜明静静看着虹锦,竟有些愧疚。他本想就这样救出虹锦,哪怕以后不能待在天庭远走他乡也好,可是,谁曾想,竟害她跌落凡间。 秋水扒着水镜的边缘,也是眼泪汪汪的。 “娘亲别哭嘛,我在这里挺好的啊,我们碰上了一户很好的人间,他收留了我们,晚上还有肉吃。”虹锦怕娘亲担心她受苦,嬉笑着解释。 秋水还是一脸愁苦:“可是娘亲还是心疼你,凡间比不得天庭,也不知道干净不干净,暖和不暖和。” “干净,暖和,娘亲莫要担心。”虹锦细细看着秋水的脸,总感觉秋水这张十八岁的脸,明明洋溢着青春的气息,可是在她的眼里,却是那样的慈祥有爱,总是想要依偎,总是想要蹭蹭。 血缘的力量,微妙却又千丝万缕,难以言喻。 夜明就这样静静看着他们两个说话,好像谁说都一样,他只要看看虹锦还好好的就行了。 虹锦当然好好地,太白派来的那个仙使回去禀报忧心忡忡的夜明的时候,安慰夜明道:“神君不要过忧虑,虹锦小狐狸还有那个夕炎苍琅,他们好得很,能吵能打的,好不欢脱。” 夜明听完,心里的一块大石头落了地。半晌又感觉酸酸的,他实在是不喜欢虹锦在旁的男人面前太过开心。 开心是一件好事,只是不能在别人面前太开心,如果非要开心,那也要因为夜明才开心方能行。 你看,就算没有夜明,虹锦依然过得好好地,有人为他打架,还碰上了好心的人家,晚上还有肉吃…… 夜明没有参与感,不开心…… “夜明……”虹锦和夜明说话时,果然声音小了一个度。“拜托你照顾好我娘亲……” “我会的。”夜明轻轻答道。 其实虹锦的心思一直在天庭,从未离开。见到夜明的一刹那,心里莫名的踏实,这怪怪的感觉虹锦不敢说。 就像出狱时拥抱上夜明的一刹那,她就知道他会来,就算夜明不在眼前,她也知道最重要的时刻他回来。 虹锦正想着,水镜那边传来夕小晖的声音:“神君神君,让我看看小狐狸长得什么样,那天打架太过激动,没有看清呢……” 是那天的小孩子,要不是他出面阻拦,苍琅的轿子恐怕就把虹锦抬到魔界了。 “嫂嫂让一让……”夕小晖扒拉着秋水。 虹锦眼睛一亮,嫂嫂…… 秋水转过身,恶狠狠冲夕小晖道:“夕小晖你再乱叫,我就撕烂你的嘴巴。” 夕小晖不理会秋水的警告,踮着脚趴在水镜边缘望了一眼:“哇,是个小仙女,和秋水不相上下呀……” 夕小晖一边看一边啧啧称赞。秋水知道她的老毛病又犯了,揪着他的耳朵往身后拉。 夕小晖咧着嘴:“虹锦姑娘,我叫夕小晖,夕炎的弟弟哦,不要忘记我呀……啊——疼——” 虹锦忍不住笑出声。 夜明双手搭在水镜上,轻轻对虹锦说:“很晚了,小狐狸快休息。这水镜是太白守着的,今日破了例让我们进来一用,夕炎和苍琅比赛期间,我们不能随时联系你,记得万事小心。” 虹锦红了红脸,道了声嗯。秋水看到虹锦很好,明显心情好了很多,冲虹锦摆了摆手。 虹锦也将手从被子里抽出来,朝秋水和夜明挥了挥手。 水镜逐渐缩小,直至消失,里面还隐隐听见夕小晖在喊:“小狐狸替我给我哥问好,快些回来,我等你呀……” 虹锦很是欣慰,这么多人还没有忘记她。 闭上眼睛,终于一觉到天明。 …… 夕炎总算见识了凡间的老公鸡打鸣是什么个情况。 简直就是大合唱! 太阳公公刚刚在东方露了头顶,村头那只鸡王便开始领头仰天叫唤:“叽呴呴——” 高亢的声音在蒙蒙亮的清晨格外清越响亮,真真是一展歌喉响彻万里。 简直就是神鸡。 然后,全村的公鸡就…… 爆炸了! “叽呴呴——” “叽呴呴——” …… 全村响起了鸡叫的浪潮,吵得夕炎睡不着。 旁边传来咚咚的捶墙声,是苍琅,他八成也是被这恐怖的鸡叫声给吵醒的。 哈哈。夕炎感觉很开心,慌忙又锤了两下当做回应。 这个苍琅,之前还在和他打架打得火热,这会儿竟无聊到和他玩捶墙游戏,心也是够宽的。 他也是不容易的,夕炎顿时感觉有些原谅了苍琅。反正要是谁抢了他的媳妇儿,他是做不到在这里和那个人心平气和讲话的。 哪怕一刻都做不到吧。 二人又无聊敲了两下,讲话听不到,那就权当做消磨时间吧。 门外响起刷刷的扫地声,终于有个人起床了,夕炎也收拾利索出了房间。 是潘氏。 夕炎礼貌地向她问好,看见墙角还有一把扫帚,便也拿过来帮帮忙。 这个潘氏,有一种发自内心的平和气质,她就这么从容的扫地,不慌也不忙。大概是凡尘中这样日升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并没有强烈要求人们要急匆匆地做一件事情。 不一会儿苍琅也起床了,看见夕炎拿着个扫帚,自己也想拿一个试试手,不料找不到,便跑过来和夕炎抢夺。 潘氏看着他们俩,无语地笑了笑:“你们兄弟俩感情可真好,一把扫帚都能玩得这么开心。” 苍琅撇撇嘴:“谁和他是兄弟……” 夕炎也不理他。 “吱呀——”一声婉转的开门声,潘巧儿和虹锦从房中出来,手里抬着一筐昨天潘林削好的玉料。 “今天要去集市啦。”潘巧儿精神抖擞招呼着众人。 夕炎赶紧凑上前,看看筐子里的玉料,果然去了皮和没去皮就是不一样。去了皮之后,里面莹白透亮的玉石露出来,虽说还未打磨雕琢,但已然散发出玉石独有的美感。 “你是说,拿这些东西去集市上换钱?”苍琅也跑过来,好奇地问潘巧儿。 “是啊。”潘林不知何时出现,挽着袖子回答苍琅,“昨天削了一半,今天可以先拿去卖,剩下的我今天收拾完,明天就可以去了。” 虹锦像是很兴奋,很是迫不及待要去见识见识怎样去集上卖玉料。 夕炎和苍琅听到可以同去,也都嚷嚷着要跟去长长见识。 潘氏看见众人都这么积极,笑着走进厨房:“干活什么的不要慌嘛,先把早饭吃了再去也不迟。” 夕炎一听有早饭,也不围着箩筐看了,直奔厨房。 苍琅心眼儿比不上夕炎多,什么事情都要慢半拍儿,但是办事效率很是高,二话不说也跟着去了。 今天早上,潘氏做的就是之前潘林在山里分给虹锦他们的那种油亮亮的韭菜鸡蛋饼,热腾腾的饼子又香又软,比在山里吃的美味了不知道几个档次。 夕炎咬着鸡蛋饼,若有所思,半晌问了一句:“今天的饼子明显要比昨天在山里吃到的要好吃一些,但是……但是……” 夕炎又歪歪头品尝了一会儿,终于想到要怎样表达自己的这种感觉:“好吃是好吃,那是少了那种想要一下子把整个饼子整个塞进肚子里的冲动……” 说完又扭头问问潘氏:“大嫂,你是不是少放了点啥?” 潘氏咬了一口饼子:“没有啊,都是一样的面皮一样的馅儿啊。” 苍琅看夕炎还在纠结,给他解释道:“那是在山里你饿极了,才会那样狼吞虎咽,现在你肚子不像之前那样瘪了,自然会想到要细嚼慢咽。” 额,这个回答貌似解释的很通透。 可是显得夕炎好蠢。 吃饭的人都忍不住哈哈大笑,笑得夕炎下不来台,只好丢下一句话跑了出去: “我去拿筐,你们慢吃。” 待几人吃完饭,潘林便领着潘巧儿以及三位想要长见识的客人出发去交易的集市。 果然在潘候国境内的路比山道好走了许多,几人走了大概半个时辰,全都是平坦缓和的宽道,不几时,便也到了。 这集市在绕过潘侯山,和小咸山接壤的一片狭长的空地上。由于这片空地被当做集市好多年,便一直被当做公共领地对待,所以,不管是大小咸山还是潘候国的人,都可以在这里自由贸易,随便出入。 夕炎见此场景,一瞬间想到了他西天境。也是路两边建着各种各样的商铺,来来往往的人停在店铺小摊儿前讨价还价。 只是,他们西天境里买的东西比这里的要高级很多。 可见,潘候国这里的人的生活,还仅仅在温饱的很基础的层面上。集市上卖的东西大多是生活用品,娱乐设施不太多,酒馆什么的倒是有一两家。 其实再加上逛个一两圈就会发觉,这里稍微有一点情调的就是玉文化。街上各个角落,总会有人在售卖玉材,但大多都是粗加工。 潘林领着几人在街上找了个空地,潘巧儿便迫不及待将箩筐拿下来,在地上铺上一张麻布,把玉材从筐里拿出来,整齐排成几排。 虹锦看着潘巧儿做完这一切,茫然地问:“就这么完了,等着别人来买?” 潘林在一旁笑笑:“当然不是,这丫头机灵的很,平时我们在集市上卖玉材,都是不需要我做什么的,只管收钱就好了。” 夕炎和苍琅像是不信,他们不相信这个小妹妹有什么厉害的法子可以将这些玉材快速地卖出去。 潘巧儿也捋捋袖子,很神秘地冲虹锦挤挤眼,然后把双手合拢成喇叭状,放在嘴边:“快来看看,潘侯山大名鼎鼎的潘巧儿的玉材到啦,保证色泽透亮,质地纯粹,分量十足——” 虹锦被这猝不及防的喊声吓了一跳,整条街上的人一下子全都放下手里的伙计,齐刷刷往这里看: “潘巧儿的玉材到啦!” “就是那个会找□□的潘巧儿?” “对,他们家的玉材质量可好啦!” …… 那些讲话的人一边说一边往这里走,还没忘盯着这三个奇怪的外来者看上两眼。 可是三个人的魅力竟没有地上的玉材的魅力大,来往的人的眼神也只是在三人身上停留了片刻而已,便不约而同问起玉材的价格。 潘巧儿面带微笑,很客气地和来问价的顾客解释道:我潘巧儿的玉材价格从来不会变,一吊钱一块,随便挑随便捡。” 潘巧儿嘴上说的是随便挑随便捡,可是那些人根本就是毫不犹豫付了钱便急急拿走一块,不挑也不捡。 潘林在一旁小声说,他已经把玉材切成了分量一样的小块,所以买过的人都很了解,不会挑挑拣拣。 才不过半刻钟的时间,潘巧儿从家里带过来的玉料就卖完了。潘林乐呵呵在旁边只管收钱数钱。 他们在这一带的信誉已经非常好了,有了自己的品牌效应,卖得自然是又快又顺畅,而且无人退货。 夕炎和苍琅目瞪口呆看着潘林掂了掂手里沉甸甸的钱,看他留出一吊,然后将剩下的放进背篓里给潘巧儿背上。 潘林晃晃手里的钱:“走,想吃啥,尽管说!” 三人立刻两眼放光: “好!”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5章 发家致富种田啦 虹锦他们远离天庭已经两三天,甚是想念天上好吃好喝好看的玩意儿,如今得了机会,自然不会放过。 之前夕炎一直以为,这荒野山地的偏僻之所,应该没有什么值得一看的东西。只是在逛了一圈之后,赫然发现,这凡尘之物,虽不及天上衣食之丰富多彩,却也别有一番乡土味。 比方说这满街的玉器,虽说只是大多只是贩卖整块的石头,但是奇形怪状的品料还是有很多的,四处看看,还是能发现很多罕见的种类。 苍琅这家伙贪得无厌,已经缠着潘林给他讨了好几块。这里的人都和潘林很熟,有些直接半价或者白送了。 夕炎找不到可买的东西,感觉甚是亏本,于是他也抓紧时间搜寻中意的东西。 这面具不错,走到一家小摊儿前,夕炎拿了一个盖在虹锦的脸上,问老板这是什么。 虹锦取下面具,听那个和善的老板讲:“这个是那西天境的西天王,暴躁蛮横的一个老家伙,不过听说啊,和我们潘候国这一带有些渊源,所以,我就把它化的好看一点。” 苍琅一听老板说西天往是个暴躁蛮横的老家伙,捂着肚子笑:“果然是上梁不正下梁歪,有什么样的老子就有什么样的儿子。” 夕炎不服气,急急忙忙又拿出来一个长着两只角的花脸面具,问老板:“这个是什么?” “这个是魔界的魔王,听说是个又丑又怪的□□精呢。”老板指着面具很是认真的解释道。 夕炎见扳回一局,也捂着肚子笑:“人家西天王也只是暴躁蛮横了一点儿,这个可倒好,就是个又丑又老的□□精。” 苍琅脸色很难看,一把夺过花脸面具扔回老板的摊子上,十分不悦。 潘林在一边不解:“怎么好好的,又开始吵架了呢,几个面具而已,何必在乎是丑是美呢,要是想要,都买下来吧。” 虹锦也感觉这场景很是有趣,忍不住笑。 潘巧儿挑了一个桃花面的仙女待在脸上,冲虹锦伸舌头,一副天真烂漫的样子。 再往前走是卖吃的的地方。虹锦最见不得吃的,一路小跑着往那边赶。 这些吃的,不是自己做的就是自己家地里种的。有些三人都还没见过。 比方说又圆又大的地瓜可把夕炎稀罕坏了,拿在手里摸了好久,不知道怎样吃。潘巧儿拿过来,三两下帮他剥了皮,一股地瓜的清香即刻弥漫开来。 夕炎情不自禁咬了一口,脆生生的,满口清甜,水分十足,很是好吃。 潘林见夕炎很喜欢吃,便买了几个装在背篓里。 再往前走是熏肉,有鹿肉熏制的,也有野猪肉熏制的,肉多骨少,熟焦的程度刚刚好,苍琅撕下一点尝尝好吃,便也买了一点。 就这样,几人走走停停,不停地尝试新的东西,潘巧儿给他们做向导,潘林在后面负责付钱,转悠大半天,一吊钱也花个差不多,几人便开始往回赶。 回到家已是正午,太阳温暖的刚刚好,潘氏已经准备好了午饭等着几人回家。 潘巧儿冲回家便急急赶去后院看她的猪,刚才在集上新买了饲料,她等不及要给他的猪们试试口味。 潘林摇摇头,感叹潘巧儿的这几头猪,是村子里最幸福的猪。 虽然早晚是要被宰掉的。 潘氏知道几人会在集市上吃东西,午饭做的不多,清淡适口。 夕炎和苍琅意犹未尽,正想那些背篓里集上买的东西来消磨时间,就听见潘巧儿在后院哭丧着叫:“大爹,我的猪少了一只。” 潘林听见潘巧儿呼喊,赶紧奔至后院,几人也都跟着去了。 潘巧儿见众人都过来了,指着猪圈数:“一二三四五六七。看,阿爹,我的猪少了一只。” 虹锦也记得潘巧儿跟她说过,猪圈里有八只猪,哪一个都是她的宝贝。 潘巧儿又看了看,比刚才更加伤心道:“是那条短尾巴的不见了,是最可爱的短尾巴。” 说完开始呜呜地哭。 怎么会丢呢,潘林想不通。潘候国一向民风淳朴,夜不关门,路不拾遗的精神一直是他们这里的民众所崇尚和自豪的品质,根本不会有人无缘无故来偷猪。 是野兽吗。 潘林绕着猪圈看了一圈,没有见到兽爪的痕迹,说明没有豺狼虎豹之类的过来捣乱啊。 这真是让人费解。 一时间想不出个所以然,潘林只得安慰潘巧儿:“好啦好啦,等会我再去问问你胖叔,看看他家有什么异常没有。断尾没有了,不还有这剩下的几只的嘛。以后小心一点儿就好了。” 潘巧儿很听话,一抽一抽地忍住不在哭。 “会是什么东西呢?”虹锦问夕炎和苍琅,“你们两个见多识广,有没有什么主意。” 莫名其妙丢了一头肥猪,还是挺让人心疼的。 夕炎摇摇头,跟虹锦低语道:“我现在没了法力,也就比凡人强那么一点点,暂时感知不到有什么异常。” 苍琅仔细环顾四周,片刻之后闭上眼,静静的不再动。 虹锦以为他知道些什么,拍拍他:“可有什么异常?” 苍琅睁开眼:“没有……” 虹锦:“……” 家里少了一头猪,潘巧儿之前活泼开朗的性子一下子收敛了很多,闷闷的坐在一旁不吭声。潘林在一边忙着削玉材外面那层粗糙的皮,这些明天去集市可以再卖一波。 潘氏见女儿这么伤心,一直自责:“巧儿啊,都是娘亲不好,你们不在的时候没有照看好你的小猪,是娘亲大意了……” 潘巧儿当然不会怪她娘,只是说这猪丢得蹊跷,要是谁的手法高明,怎么躲也是躲不过的。 丢了猪是件损失,怎么着都要想办法把它补回来。苍琅看潘林手里剥出来的玉料,灵机一动,问潘林:“潘大哥,你家可有雕琢玉器的工具?” 潘林不知道苍琅突然问这做什么,只诚实答道:“有啊,怎么了?” 苍琅一听很高兴:“实不相瞒,我一直很喜欢玉器之类的玩意儿,所以闲暇之余常试着亲手雕刻,我看集市上那些雕刻成品的玉器,是要比原始的玉材的价格要高一些的,我们不妨一试。” 潘林之前跟着村子里的师父学过一段时间的玉石雕刻,也置办了一套雕刻的工具,奈何对于这种需要构思创造的精巧活,潘林愣是干不了,所以后来那套工具就仍在仓库里不了了之了。 虹锦感觉这个主意好,至少可以帮上潘林什么忙,也能缓解丢猪带来的沉闷气氛。 潘林走进厨房旁边的那间仓库,翻了半天翻出来一套积着厚厚灰尘的雕玉的工具。 苍琅将这套装备清洗干净,试了一下,可以用。 潘林很是佩服苍琅:“原来苍琅不光一表人才,对玉器研究也很深啊,有才有才。” 苍琅不好意思挠挠头,谦虚道:“只是随便拿来玩玩,不算是深究。” 夕炎瞥瞥做,暗暗表示只会打架果然不行,以后还要学几门手艺,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可以拿出来显摆。 潘巧儿一时忘记了丢猪的伤感,趴在旁边看苍琅雕琢玉器。 苍琅一双堪比白玉的手捏着一块原料,刻刀落下,溅起白色的粉末,那块原本毫无形状可言的料子,渐渐变得圆润而且有轮廓。 几人围着苍琅看了一下午,终于看见那块玉石有了些许样貌:是一位斜卧祥云的美人,一手托腮,衣带飞扬,身下的祥云绵长翻卷,极富动感。 虹锦看那块玉石在苍琅手里翻来覆去,像是有了灵性,褪去外面覆盖的层层外衣,终于脱胎成为一尊云托美人像。 简直妙哉!连夕炎都暂时忘记了这尊雕像的创造者是苍琅,忍不住发出惊呼。 潘巧儿直直看着雕像,欢呼道:“爹爹,这尊美人像拿去卖,可以换五十吊钱了!” 潘林叹道:“苍琅小兄弟不仅诗书过人,就连玉雕技术也是绝世无双啊,这美人像只是雕了个大概便尽得□□,要是再细细加工一番,必将更加精妙绝伦呐。” 时间关系,这雕像没法进一步进行精巧的打磨,毕竟还有那么多的原料等着雕刻。苍琅一直保持这这个姿势,也是腰酸背痛了。 潘巧儿见他一直在揉肩,忙走过来给他按摩。苍琅刚开始自然是有些不太适应,后来便也由着潘巧儿了。 潘巧儿见他如此精于雕琢,跟他商量道:“苍琅哥哥,能不能再帮我雕一个短尾,就是我丢的那头猪。” 苍琅随手又挑了一块玉石籽料,满口答应。 潘巧儿在一边提示着他如何为短尾造型:“要鼻孔大一点,耳朵大一点,四条腿长一点,尾巴短一点……” 苍琅一边雕刻,潘巧儿一边看着,不自觉已是夜晚,二人还有围观的虹锦,通通都忘记了吃饭。 拖到夜深,潘巧儿的短尾猪已是雕刻个七七八八,潘氏招呼苍琅快些吃饭,劳累这么久,早就该饿了。 潘巧儿抱着他的短尾猪,爱不释手,仿佛丢掉的猪又回来了。苍琅见她实在是喜欢,非常高兴,成就感满满。 潘氏在一边轻轻训斥潘巧儿,说她为了一头猪还要这般麻烦苍琅,耽误了正事不说,又让苍琅徒增手酸。 潘巧儿红着脸不说话,只是欣赏她的短尾猪。 吃过饭,苍琅同众人商议,因为一个人雕刻玉料是一件很缓慢的事情,所以大家都要学着点,尝试一些简单的雕刻方法,可以加快一些进度。 于是潘林去别处借来雕玉的工具,分给各人,由苍琅教着做一些力所能及的物件。 虹锦和潘巧儿学东西很快,上手之后可以雕琢一些简单的玉簪玉镯的轮廓,精细的部分等着苍琅进行再一步的加工。 夕炎和潘林手笨,实在是学不会,只能雕一些最简单的玉环和玉盘还有玉珠。即便是玉环之类的简单物件,也比原始的玉材价值高一些,于是便也放手做了。 潘氏则在旁边打下手,给他们端茶倒水。 忙活到半夜,终于玉材原料消耗掉了大半,众人也是困顿交加,便停下手休息,等待明天再加工。 第二天,众人全都听着鸡叫起了个大早,各个斗志昂扬,一种马不停蹄将剩下的玉材原料消耗完毕。 再一抬头,又是黑夜。 虹锦他们看着眼前均以完工的成品,激动得无以复加,果然美玉堪雕琢,不管形状怎样,玉石制品总能自带温润亮泽的耀眼光芒 勤劳一日,可得一夜安眠,这话果然不假。闭眼睁眼间天又是大亮,潘林小心翼翼收好玉器,装在铺着棉花芦絮的背篓中,领着众人往集市上赶。 一路上鸟语蜂鸣,阳光迷乱,众人心情甚好。 虹锦走在最后,默默看着夕炎和苍琅,二人身板正好,不用太过可惜。 若是请两个模特,怕又可以轰动全集市…… 呵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6章 好景不长战乱起 潘侯山与小咸国交界的集市还是一如往常的热闹,像是永远有人有卖不完的东西,永远有人有买不够的东西。 他们这里的人,不会一次性把家里所有的东西全都拿出来卖光,也不会有人在家里屯东西,买的东西够今天用了就好,明天的那就明天再来买。 赶集成了生活的一部分,他们只是为了感受这人与人之间的温情与交流,还有讨价与还价带给人们的无穷乐趣。 虹锦问起这集市上为何总是人满为患,潘林如是解释道。 还是上次摆摊的那个地方,潘林这次从旁边一家商铺里租了一张桌子,然后将雕好的玉器一个一个整齐地按照类别放在桌子上。 潘巧儿正想扯着嗓吆喝,被虹锦拦住了:“等等。” 潘巧儿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只见虹锦面带坏笑将夕炎和苍琅拉过来,然后上下看了看,看得夕炎和苍琅一脸的莫名其妙。 半晌,虹锦在心里有了主意,嘱咐他们两个道:“我们的劳动成果今天卖的好不好,就全在你俩身上了。” 说完,拿起那尊云托美人像,让苍琅拿在手里,然会指引着他摆了个展示的姿势。 果然,美人像被拿在苍琅手里,人和雕像融为一体,人儿风流潇洒,雕像意境优美,绝配,绝配! 虹锦认真瞧了苍琅一眼,短短地纳闷儿了一会儿:苍琅本是魔界的人,为什么长了一张文弱书生白白净净的脸。旁人要是听说他来自魔界,怕是印象中黑暗阴冷的魔界会立刻变成世外桃源状。 为什么,因为气质比较搭。 将美人像安置完毕,虹锦又拿起一对玉环,系在苍琅的腰间,用手晃一晃,叮当作响,清脆悦耳,气质更胜刚才。 然后,虹锦又将一些玉珠穿成的手串给苍琅戴上,还有玉簪什么的全都插在头上,苍琅一瞬间变成了一个目瞪口呆的货架。 收拾完苍琅,夕炎在旁边也一愣一愣站过来,任由虹锦折腾。 夕炎性子比较野,不适合美人像之类的,于是虹锦勉为其难在他头上戴一圈玉护额,腰上缠一圈玉带,手里拿一对老年人搓手心用来强身健体的大玉球。 夕炎身上不是那种文人气质,有些痞痞的,貌似和玉这种物件不太亲和,不过就这样吧,有总比没有好。 然后,虹锦自己往身上带了一大串的手镯和玉珠串,也顺便拜了一个造型,然后冲潘巧儿挤挤眼,表示你可以扯开嗓子吼了。 潘巧儿的双手再次合成喇叭状,冲着人群喊道:“快来看,潘侯山大名鼎鼎的潘巧儿来卖玉器啦,上好的手艺,潇洒美丽的模特,各位速来围观,快快抢购。” 一听是潘巧儿的声音,那些小咸山大咸山的商客全都聚拢过来。本来潘巧儿主要卖些玉材原料,这次竟然一改常态,做起成品的生意来,有趣有趣。 围观的人看见三位模特,纷纷惊呆,这天人之姿,竟是潘林请来当货架的。 在看那位俊俏书生手里拿着的,是一尊美人像,面容清丽,身子婀娜,线条优美,意境深远,是上品,上品也。头上发簪圆润修长,节点过渡自然牢靠,插在头上更添俊朗之色。 在看旁边另一位英姿飒爽的少年,头上护额玉料厚实充足,光泽耀眼,腰上玉带造型独特,拿来束衣必提升气质。 还有这位宛若仙女的美貌姑娘,雪白修长的手腕上带着晶莹剔透的玉镯,将肤色衬得更加通透粉嫩。还有脖子上的玉串项链,简直是减龄神器。 潘林在旁边介绍价格:“摆件十吊一尊,玉簪一吊三支,玉串一吊两只,其他物件一吊一样。” 那些逛街的公子姑娘看到饰品放在模特身上这样好看,想必戴在自己身上也不会差,于是纷纷掏钱购买。 年纪大一点的人果然更倾向于大型的摆件,不多时,那尊美人像在内的物件全部被商客买走,一件也不剩下。 模特身上没了挂件,虹锦他们终于可以活动自如,看着空空如也的桌子,众人相视一笑。 今天生意特别好,潘巧儿等不及抢过她爹手里的钱,数了数。 不得了不得了,整整比前几日卖玉材多赚了整整五倍! 虹锦听了也是够惊讶,赞许地拍了拍苍琅的肩膀:“小伙子干得漂亮。” 潘林看到赚了那么多钱,也是很高兴,去旁边的商铺付租金的时候,给那位店家多打赏了一吊钱。 苍琅很识趣地和众人分担功劳:“哎呀,我也没有做多少,这么多玉器,要是全指着我我也做不来,所以还是大家共同努力的结果啦。” 说完故意拍了拍夕炎的肩膀,挑了挑眉。 夕炎瞥了瞥他,大度地笑道:“我才不好意思抢你的功劳,说实话我们能多赚还是靠你多一些,我可是个明眼人。” 苍琅见夕炎释然,倒也放心了。 本来应该是竞争对手,可是苍琅实在是提不起劲儿与他斗来斗去。一来怕虹锦他们看出来大家都尴尬,而来,夕炎也不是他想象中的十恶不赦。 当日与他抢婚的仇怨,不知不觉已经消了大半。 他自己都感觉不可思议。 果然有时候,如若不是实在没法和解,以仇敌相处倒不如多个朋友,于己于彼都要轻松好多。 苍琅也看得明白,这场闹剧,主要还是在虹锦。她若是想嫁,自然可以嫁,她若是不想嫁,跑来捣乱的除了夕炎和他小兄弟,还会有无穷无尽的其他人。 几人正打算收拾妥当回家吃午饭,只听见身后一阵马嘶长啸,马上的人急急停住的吆喝声。 人群一阵骚乱。 虹锦回头看,是一个戴着头盔穿着军装的士兵,额头尽是汗珠,正神色慌张地控制因为停得太突然而失控的马匹。 潘巧儿似乎是有些害怕,往潘林后面躲了躲。 那位马上的士兵举着手里的长剑,剑尖冲天,俯视一眼路上的行人后大声喊:“大小咸山国民注意,传国主口谕,即日起,封锁与潘侯山接壤的集市,往来商客不得再次通风贸易,违令者,立刻斩杀不解释!” 集市上的人听完,全都面面相觑,呆若木鸡,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潘侯山与大小咸山的相处一向和乐,从来没有什么冲突,这个集市是三国往来交易的重要场所,如今为什么要封了呢。 若是封锁此地不让来往,那潘候国与他们真的就没有什么交集了。 是要……决裂吗…… 潘巧儿从未见识过如此冷漠残酷的场面,特别是“斩杀”二字,尤其恐怖。 骑马的士兵在一片瞩目中绝尘而去,留下一句让人心惊胆战的话:“天黑之前再不回城,待城门关闭,就等着做孤魂野鬼吧!” 潘林感觉事情远没有封锁城门这么简单,匆匆背上背篓,揽上潘巧儿,叫几人赶快回家。 虹锦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看见刚才还热闹非凡的集市,此时像是变成了粪坑,人人都在收拾东西,恨不得立刻离去。 “这……怎么了……”虹锦问旁边的夕炎。 夕炎观察着路上的行人,摇着头同样迷茫。 苍琅像是明白什么,沉沉道:“两个国家之间,若是真的断了往来,那只能说明一个问题,他们要打仗。 “大国吞小国。” 这话说的潘林一阵心惊,他们与邻国已经好多年不打仗了。自从上一次纷争结束,几个国主坐在一起商议过,与其眼巴巴看着别的国家的领土流口水,不如经营好自己面前的一亩二分地。 于国于民,和睦相处,共同发展才是最好的选择。最近和平的这几年,老百姓的日子逐渐趋于安稳,各个国家实力都在稳步增强,早已经是我中有你你中有我。 到底所谓何事要打仗大小咸山的两位国主都还在世,政策应该不会说变就变的…… 刚刚还沉浸在赚了多少钱的喜悦里的夕炎,立刻就听到身边的人在分析局势,心里动了动。 为什么所有的人都闻战争而色变,他在西天境,早已经开始策划一场自以为合情合理的战争,若不是参与到虹锦抢婚的漩涡中,只怕讨伐天庭的日程又要往前提一提了吧。 几人踌躇间,街上的人差不多已经走光了。虽说已经过了正午,离天黑还早,可这片集市显然已经成了是非之地,没有人再愿意在这个地方多待上哪怕一刻。 一阵风吹过,打了一个卷儿,裹挟了刚刚熙攘的人群留在这里的最后一点人情味儿。它像是在找寻往日的热闹场景,迟迟不愿意离开,左右晃荡,低声呜咽,像是在自言自语: 这里的人呢,平时很多的呀,今天怎么没了…… 地上的菜叶还是好的,可是再也没有人来捡。 有几张摊位实在是太大了,老板来不及收走,就丢在那里不管了。其实平时也是不收的,因为明天再来它还是在那里,没有人碰的,可是今天一走,他的主人就不知道明天还来不来了。 身边不知何人掉落了一块玉材,还是块不错的玉石料子,它就静静躺在潘林的脚边,闪耀着光芒,像是在等待爱玉识玉的人把它捡走。 潘林弹了一口气,将它拿起来,用袖子擦了擦上面的泥土,小心放在背篓里。 在他眼里,玉石这种纯洁的东西,丢在地上或者沾了泥土,都是极其不妥当的。 街上的画风转变得实在是有些突然,让人无法接受。虹锦竟感觉恍然如梦,像是转换了世界,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潘林叹口气,嘱咐几人赶快回家,不然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乱子。 “立刻斩杀”这么决绝的话,可不像是说着玩儿的。 不知从哪里又跑出来一个人,像是和潘林认识,匆忙招呼道:“潘老板,不知以后还能不能买到你家的玉石,多多保重啊。” 潘林刚想回话,那个人已经挥着手跑远了。 又是一阵叹息。 夕炎感觉有些酸酸的,这场景,竟像是末日的诀别。 回家的时候几人一路无言,像是都在思考为什么会这样。苍琅一时也说不上话,只是跟在虹锦旁边,他不知道身为西天境大殿下的夕炎是怎样想的,反正他身为魔界的王室,深有体会。 国家的局势政策,时时刻刻都在进行着风云变幻,一时天晴,一时天阴,斗转只在一瞬间。 或是在统治者的一念间…… 刚刚走到村口,就看到潘氏慌张地等着众人,潘林感觉不妙,疾步赶过来。 潘氏开口便是:“巧儿,你的猪又丢了一个。” 潘巧儿一听,刚刚受惊的煞白脸色又难看了一点。 潘氏哽咽自责道:“今日我真的特别的小心,不时就回去后院的猪圈数一数,生怕再丢了一只,可是就在刚才,我去数的时候,就只剩下六只了……” 潘氏像是很着急,向来心平气和的语调变得语无伦次:“怎么会这样呢,就在我眼皮底下啊,我明明很仔细地在照看……” 潘巧儿看到娘亲着急,心里不是滋味。那些猪再重要,也没有娘亲重要啊。 潘林倒是冷静,让大家赶紧进屋,转身与潘氏道:“最近几天还是不要出门了。” “我看着一连串的事情,不是人祸,便是天灾……”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7章 长蛇出没吓坏人 潘巧儿再次去后院看了看,真的,又少了一只。 到底是什么东西,能做到这么神出鬼没,那些猪猪连挣扎叫唤一下都没有,就这么在人的眼皮底下被偷走了。 几人再次环顾猪圈,就西北角有一片浅浅的水洼通向院子外面,其他再没有任何可疑的地方。 夕炎上次感觉这猪只是被谁给偷走了,因为附近人口居多,谁也保不准全都是两袖清风的善良人。可他这次上了心,因为,不管怎样,一而再,再而三地在旁人眼皮底下偷别人的劳动成果,都是极其不道德,影响极其恶劣的。 不管怎样,抓住再说。 “你真的要抓?怎样抓?”苍琅问夕炎。 “你就说要不要跟我一起?”夕炎直截了当问苍琅,像是有了十足的把握。 “我当然要,这种事情,我要是退缩在一旁,那还像个男人吗!”苍琅皱紧眉头,信誓旦旦地说,像是很不服气夕炎这样问他。 夕炎抽抽嘴角笑笑,我不这样说,你会这样干脆跟我一起? 转眼入夜,夜似墨浓,月亮只在天上印起一块模糊不清的圆圆的轮廓。气温转凉,寒风骤起,吹得四周的树叶哗哗作响,略显阴森恐怖。 远处的林海翻卷,像是阵阵呜咽,沉闷浑厚。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这气氛,适合行凶盗窃,自然也非常适合抓贼。 潘林拿着一柄铁锹站在堂屋门口,屋子里躲着虹锦和潘氏。 夕炎的苍琅则蹲在猪圈两边,一人一把削尖了的木棍,一来防身,二来若真的是野兽来犯,就地扎死。 潘巧儿怎么都不肯和虹锦一起躲在屋子里,非要和夕炎一起亲身抓贼,说是要给她辛辛苦苦养大的猪猪报仇。 于是,潘林无可奈何,允许她带一块火石一个蘸了油的火把蹲在一个倒扣的竹筐里,躲在夕炎和苍琅的身后。 一切准备就绪,只等那只蠢贼送上门来。 几人屏住呼吸,大气不敢出,生怕暴露踪迹。虹锦和潘氏虽然躲在屋子里,可也是心脏提在了嗓子眼儿,紧张的一刻不得安宁。 他们不清楚外面的情况,总感觉下一秒他们也需要冲出去和盗贼斗作一团。 潘巧儿倒是激动,踌躇满志要看到底是谁偷了她的猪,阻拦她发家致富的道路。 黑夜无声,静的像是停止了时间的流逝。 夕炎和苍琅的腿都要蹲麻了,正要换个姿势伸伸,一阵蹚水的细碎哗哗声映入耳中。 几人立马精神高度紧张,像是打了鸡血,心潮澎湃。 真相即将揭晓。 只是,谁会有好好的路不走,非要去蹚那一沟浑水呢。 夕炎猛地想起,他们白天去猪圈探查时,左看右看上看下看,就是看不到有什么东西来过的痕迹,原来,他们是忘记了那摊浑水。 那东西是从水路来的,怎会留下痕迹。 几人依旧静悄悄地等待,要等来着完全走到猪圈中央,采取行动之后,才好逮它。 这叫诱敌深入。 待搅动水花的哗哗声逐渐平息,一阵嘶嘶声再次传来,刺得人耳朵痒痒。 像是对这种嘶嘶声本能的恐惧,几人不约而同地缩了缩脖子缓解不适。 又过了一会儿,嘶嘶声减弱,像是被一层布给蒙上了,闷闷的,仿佛有什么东西裹在了另一个东西身上。 猪群传来轻微的骚动。那家伙在动手了。 夕炎一声大喝:“小贼,哪里逃!” 夕炎二话不说冲出去,往猪圈里跳,直直往小贼身上扑去。 潘巧儿一听他们俩都冲了上去,也不甘示弱吼了一嗓子,掀开竹筐,操起火石点燃火把往猪圈里跑。 猪圈顿时被照亮了。 潘林也赶过来,可是,他看见了啥? 一条腰围足有背篓粗细的长蛇,正张开大嘴吞这一头比它腰围还粗的猪,猪身子已经进去了一般,只剩下两条后腿一抖一抖直直蹬在外面。 那长蛇,黑红相间的花纹皮肤,像一圈圈波浪一样从往前涌,只见巨大的蛇头,不见蛇尾。 它正在吞咽。 此时的苍琅正站在长蛇身边,已经惊呆,静静思索着这长蛇到底有多长。 那长蛇被众人围住,仍是淡定继续吃猪,丝毫不理会已经吓呆了的众人。 夕炎一只脚已经跨进猪圈,若是此时退缩,岂不丢人,于是,再次大喝一声:“苍琅,扎它!” 这一生大喝像是给苍琅鼓足了劲儿,他攥紧手里的木棍,用削尖的那一段狠命朝长蛇的七寸刺去。 这一棍下去,一定要把它扎死,如果不能一招制敌,这么大的长蛇翻腾起来,必定是要伤人的。 只听一声硬物相克的咔嚓声,苍琅手里的木棍生生断为两截,那条长蛇竟然毫发未伤。 这巨蛇前一秒还在发呆吃东西,一下被人搅扰,眼睛突然睁开,像是两只巨大的灯笼被人点燃,闪着幽幽的蓝光,煞气迸现。 这幽幽蓝光刺得苍琅一愣,莫名不对。 这么大体型的蟒蛇成精为妖并不奇怪,可是,单纯的蛇妖并不会有如此诡异凶狠却又呆滞的眼神,更不会成精之后还这般傻愣像是个未开化的野兽。 这长蛇不是成精,是入魔! 苍琅正在寻思,全然不知长蛇已将嘴里半死的猪吐了出来,甩在猪圈的一边。 长蛇显然被苍琅惹恼,张开血盆大口朝苍琅扑过来。 夕炎提醒的话还未喊出口,长蛇巨大的脑袋已砸在苍狼身上,苍琅急忙伸出双手想要挡开,却被压在地上动弹不得。 长蛇疯了一般张开嘴想要去咬苍琅,长长的减压挂在上颚,滴着粘稠的液体,让人难以忍受的恶臭扑面而来。 苍琅只感觉一阵晕眩。 第一次在没有法力的情况下和别人打架,对手还是个百年的巨蛇,苍琅只感觉心有余而力不足,若不是平时练功勤奋懂些招式身法,恐怕失掉法力的他早已经被长蛇叼去头颅了。 夕炎赶紧冲过来,跨过长蛇的身子将之骑在身下,拼命想要把长蛇从苍琅身上搬开。长蛇仿佛仍然对苍琅攻击他的事情耿耿于怀,扭着身子不愿放弃。 潘巧儿一手拿着火把,一手翻着猪圈的围墙,不知道是不是一时情急,竟然翻了半天没有翻过去,仓促间只得冲夕炎高喊:“接着!”。 火把被抛掷空中,夕炎伸手接住,二话不说将燃烧的火焰放在巨蛇的脖子下面。 长蛇厚厚的皮肉立刻被烤得吱吱作响,被长蛇搅起的水汽将空气弄得潮湿,此时又夹杂了烧熟的焦肉的味道。 长蛇被烧得痛了,放弃了攻击,摇着头想要逃跑。潘林闻声,终于拎着铁锹赶到,手起手落间将长蛇身上看出一道深痕,血肉绽开。 长蛇一看来了这么多人,再不逃跑便会没命,于是抬起蛇尾呼啸着横扫过来,夕炎为了躲避从蛇身上跳下。长蛇见有了机会,扭头将身下的苍琅撞开,拐进那道水洼跑走了。 虹锦和潘氏正一人拿了一根棍子跑来,可显然战斗已经结束。看着眼前气喘吁吁的几人,潘氏也紧张得满头大汗:“竟然是蛇,竟然是蛇……” 等到长蛇逃跑几人才知道后怕,今天要是稍微不注意被这畜生咬了,那还不掉下块肉。万一这蛇要是有毒,情况会更糟。 苍琅后怕犹甚,连连拍着胸脯望天:“我的老爹,看你搞的什么比赛,你儿子差一点就死掉了!” 潘巧儿走到猪圈边上,看那只躺在地上大口喘气的猪,是只黑耳。 黑耳身上没有伤,可能仅仅是被长蛇缠晕了,要想缓过来恐怕要等一段时间。 夕炎帮着她将黑耳安置好,旁边其他挤在一起瑟瑟发抖的猪让夕炎莫名生气:“你说,你家兄弟被蛇吞了,你们不想救,不敢救,倒是哼哼一声通知主人啊!” 潘巧儿叹了口气:“大抵生性如此,也不怪他们。” 苍琅看看夕炎,好像在给猪提醒:“你看看,我有了危险,这个坏小子都知道过来救我。” 夕炎并不知苍琅的心思,还在警惕看着四周。 几人回到屋内,潘林点上蜡烛,灯光照在人脸上,各个仍是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 灯光如豆,墙角有些地方没有照到,还是漆黑的。可是密闭的空间还是给了在场的人一种温暖的安全感。 见虹锦他们似是对这长蛇惊恐不已,潘林倒还心平气和些。 这长蛇虽大,可对于他们这种老一辈的人来说并不奇怪,因为大咸山上就产这种长蛇。 潘林听过一个传说,说的就是当初混沌未定时期,大咸山上长蛇无序,到处肆虐伤人,天上下来一位神仙,收服满山的长蛇,并用仙术强制将这些长蛇世世代代改吃素。 大咸山上刚好生长一种红红的果子,样子好看可是味道酸涩难咽,长得虽多却如同废物,于是仙人便将红果子指定为长蛇的食物,取名为乖蛇果。意思是再凶恶的长蛇,吃了这种果子之后都要乖乖的。 仙人怕自己走之后,这些长蛇依旧难驯,便赐大咸山的国主一顶施了咒的铜钟,挂在大咸山的山顶,一旦长蛇有异,便敲响铜钟,自然便会化解危难。 潘巧儿在一旁听得呆了,这么多年,她爹还未和她说过这种事情,无非是怕她害怕而已。 夕炎听潘林说完,感觉蹊跷:“既然长蛇在大咸山呆的好好的,为何会跑到潘侯山找吃的?” 潘林也有这个疑问,想了想还是觉得无外乎意外罢了:“我们北方山系山多林密,要想长蛇静静待在一个地方也很困难,跑出来不被人发觉,倒是很容易。这畜生今日吃了亏,以后定然不敢再来了,大伙可以安心了。” “天色已晚,你们快去休息。明日我去通知部落里的人,要组织队伍对我们周边进行排查,争取将这巨蛇赶得远远的。” 虹锦望望屋外,明亮了许多,不知何时浓密的云彩已经散去,月亮也得以露脸闪着皎洁的光芒。 折腾了这么久,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到好似真的有些倦意。 各人回到各人的房间,好生安歇。 静待明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8章 两国征战需壮丁 夜寂无声,房间里回荡着床上熟睡的人均匀的呼吸声。 苍琅的眉头皱了皱眉,像是入了梦魇。 他已经没了法力,被人强制入梦还是很容易的。 三三两两的雾气飘过,苍琅知道这是梦。对面站着他的父亲,魔界的当家。 梦境是一个好地方,就算在里面翻天覆地,打架呼喊,外面也是什么都听不见的。 一觉醒来,什么都是原样,即便它在梦中已经面目全非。 苍琅缓缓跪下,他知道他不能再装傻了。魔王这次来,是为了提醒已经将自己的任务抛之脑后的他。 他玩得太过投入,以至于动了感情。 魔王面无表情,只是眼神苛刻严厉地盯着苍琅,听不出喜怒的声音在四周飘荡。 “苍琅。” “父王,我在。” “你可曾忘了你要做什么。” “不曾忘。” “滴水之恩,涌泉相报,你不会不懂。如今我已分不出精力去偿还恩情,只有你能帮我。” “父亲,我知道……” “知道就好。” 魔王眯了眯眼,什么都没做,却给人无法喘气的压抑。 烟雾重新聚拢,魔王转身,慢悠悠走向朦胧深处。苍琅单膝跪在原地,抬头目送。 一股灵魂被抓紧又被释放的自由涌来,苍琅猛地睁开眼,大口喘着气。 旁边的夕炎,翻了个身,又沉沉睡去。 窗外隐约翻着白昼的微光,天快亮了。 是,父王还有恩情要偿还,他已无力争斗,却换做我来斗。 那还是上古战乱时期,天下正道纷纷以除恶扬善,重建秩序之名合力围剿魔族一众。关于众矢之的,关于四面楚歌,魔王本来没有什么可抱怨的。 他魔族自建立之初就善恶混杂,罪孽深重的逃亡之徒更多,魔王疏于管教,以至于局势不可控制,如今触了大霉头,也算是罪有应得。 魔族被围剿,已是战无可战的地步。 漫天的血色红云掩蔽日辉,疯狂乱飞的乌鸦无处可躲,喳喳狂叫。连绵的尸首覆盖在魔界嶙峋的石地上,散着氤氲的黑色魔气。粘稠的血液混合成小溪,闪烁着奇异的光彩在地上蜿蜒流淌。 他存在了数千年的魔族,终于要在今日消匿在六界之间了。 不管死去的是好人还是坏人,这惨烈的场面还是让人感觉凄凉。 那些手持刀剑的正派人士,血红着和魔族无异的双眼,嘴角含着诡异的笑,奋力砍杀。 倒下一个,便是一阵意味深长的满足,继而追寻下一个猎物。 那时候的魔王,已经打不动了。看着满眼的尸体层叠堆积,他突然就软弱了。 挺拔的身躯弯曲起膝盖,迎着昏黄的惨淡日光,魔王跪倒在混乱的人群中,向诸神祈求。 “我冥渊知错,放任魔界众徒自甘堕落,犯下滔天大祸。如今我族将灭,愿上苍可怜,放我魔族剩下的残余一条生路。我冥渊对天发誓,今后洗心革面,重整魔界,如若再犯,甘愿灭族!” 极尽卑微的哀嚎,灌进了冥渊仅剩的魔力。这声嚎叫像是一圈圆圆的波涛,自冥渊向四面扩张。 波涛所过之地,所有人都听见了冥渊的哀求。这个一度高傲的,不可一世的魔王,卑微的哀嚎。 魔族众徒再无力气厮杀,这声吼叫抽干了他们最后的斗志。所有人不约而同的齐齐跪倒,嘴里喊着冥渊刚刚喊过的誓言: “洗心革面,重整魔界,如若再犯,甘愿灭族!” “洗心革面,重整魔界,如若再犯,甘愿灭族!” …… 连绵起伏的声涛响彻天地,那些早已居于上风的正派人士恍若梦醒,眼里的血光散去,齐齐看向上古大神,伏羲。 当时的万神首领,威威伏羲。 罢了,既已悔改,又有何理由赶尽杀绝。恶海无边,回头向善,冥府的罗刹地狱已经填满了罪恶的灵魂,饶这些昔日的罪臣不死,也算是轮回重生了。 伏羲撤下那方降魔令,号召众人,班师回天庭,剩下的残局,交由魔王冥渊收拾吧。 “不!”不知人群中谁喊了一声。 “魔族一众,作恶多端,倘若今日饶了他们,谁知他们会不会卷土重来,变本加厉。犯了错,就该赶尽杀绝,斩草树根,一个不留。” 暴戾的声音响起,怨念中带着无穷的邪恶。 这句极具煽动性的话语在人群中扩散开,魔族犯下的种种罪孽又浮现在眼前。那些放下刀剑的人,有些又重新捡起兵刃,企图违反伏羲神令,再造杀戮。 一位不知名的小将表现犹甚,举着一柄长剑飞身冲向冥渊,剑指咽喉,剑身原本清澈的仙力变得混沌黯然。 果然杀孽造心魔,这小将沉溺血腥,已然入魔。 冥渊闭上了眼。他精疲力竭,再不愿同任何人过一招一式,要是天要灭他,他也无怨无悔,只是可惜这帮手下,今日要陪他葬身在此。 长剑将将挥至眼前,被一道玄光挡开。 冥渊睁开眼,看见一位手持金银的上神悬在眼前,冷傲的目光直视那具被他斩杀的小将的尸首,让人畏惧。 上神手举金印,印光冲天而起,浩浩然的神令再次响起:“伏羲神令,班师回天庭,若有违令者,犹如此人!” 刚刚骚动的神军重新趋于安定,在伏羲的引领下,各个飞身入云,奔赴天庭,再不回头。 刚刚那位上神是最后一个走的,走之前看了看冥渊。 冥渊抬头,看见那方金印,是水神所持的引水印。 他是水神! “魔王这一跪,任重千钧,我水神好生佩服。你乃真英雄,我实在是不忍心看你因为那些肮脏的手下送命在一位同样着了魔的小将剑下。实在是不忍。” 说完伸手,拉起跪在地上的冥渊,微微一笑,飞身离去。 所有人都注视着那个波澜不惊的背影消失在天边,半晌才从杀伐中清醒,真的恍若新生。 残存的魔众纷纷向魔王聚拢过来,像是踩在同伴尸体上的蚂蚁,蹚着血海,找寻他们的王。那是他们永远不变的方向。 哀嚎声响起,冥渊两眼热泪,对着众手下徐徐道:“兄弟们,不用死了,不用死了……” 魔族重生了,重生为一个与之前迥然不同的样子。只是知道的人很少,大多数的人都以为魔族只是变乖了,迫于压力,怕被灭族不敢造次。 可他们不知道,魔界已经将幽暗暴戾的外形蜕得干干净净,无杀戮,无怨孽。 这些水神都知道,因为他成了冥渊最后一个神族的朋友,也成了魔族的常客,以救世的姿态,在魔族备受崇敬。 只是冥渊没想到,当初救他一命的神,有朝一日也会以入魔的罪名被封印,被镇压。 英雄难过美人关,不管是神还是人,都逃不过。 当日的女娲,倾城绝代,当世无双,引水火二神争夺大战。奈何水神不敌火神祝融,败后羞愤入魔,以头撞击不周仙山。 仙山崩塌,天庭塌陷,苍穹破裂,洪水自天而降,人界成无间地狱。 最后的最后,水神被女娲亲手封印,地点未知。女娲集齐五彩石,牺牲性命补下天裂,火神心灰意冷,归隐西天,不再入世。 当时轰轰烈烈的上神之争,最后竟以这样的方式收场,只留下无穷无尽的牺牲,并没有胜利者。 就在前段时间,东南大泽封印渐弱,水神一丝元神溢出,昭告冥渊: 我在这里。 冥渊给苍琅讲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并嘱咐苍琅:“救命之恩,我已无力偿还,那就父债子还。” “苍琅,你知道了么?” …… 天已彻彻底底亮了,潘候国的公鸡们又开始精神抖擞打鸣了。 苍琅像是自言自语,道了声:“知道了……” 夕炎在另一张床上睁开眼,睡眼惺忪看了看苍琅:“你没睡?” 苍琅眨了眨眼,打了个哈欠,故意把头蒙在被子里:“不想起……” 夕炎爬起来收拾床铺,背对着苍琅:“还是起来吧,不然虹锦会来催的。” 果然虹锦在外面开始叫嚷,还有潘氏打扫卫生的声音。 苍琅爬起来,同夕炎一同出门。他沉浸在刚刚的回忆里心绪未宁,看着虹锦,竟有些做贼一般的胆怯与心虚。 从单纯的想要和虹锦这个小丫头亲近,最后竟然变成了利用虹锦去揭开东南大泽的封印。 他多想这一切都是假的。 虹锦当然不知他心里在想写什么,看到他和夕炎一同出门,竟有些不可思议地笑起来。 因为集市关闭,潘林和潘巧儿不再去山里采玉了,反正采了也卖不掉。如此,最近几日怕是要显得无事可做了。 早晨的炊烟刚刚升至天空,还未被清风吹斜,一个挺拔的身影骑在马背上哒哒而来。 那是潘候国国主的信使。 集合的号子在部落的最高处响起,那只已经很久没有发声的巨大号角,声带像是生了锈,低沉嘶哑的像是老人的呜咽。 所有人都在部落前方那片宽阔的平地上集合,大人拖带着小朋友,无忧无虑的孩童还在相互之间嬉戏打闹。 站在人群中的潘林感觉不妙,昨日冲进集市强行驱散人群的那位信使,当时也是这副架势。 虹锦双手搭在潘巧儿肩膀上,踮着脚望向前方,那个神情严肃的信使,拧着眉头,徐徐摊开写着圣上旨意的卷轴。 “潘侯山与小咸山,正式开战!每户人家必须出两个壮丁充军,不得异议!” 话音落下,像是惊雷炸响,站在旁边好生伺候的部落管事竟惊得说不出话。 刚刚还在嬉戏奔跑的小孩子,全部停下脚步,怯怯地回到母亲身边,将头埋在衣襟里,满身颤抖。 大人们还没回过神,那个信使已经收起圣令打马离开,什么都没说。 夕炎明显感觉旁边潘林的身体震了一震,夕炎上前,扶了扶他。 人群散了,刚刚还有说有笑从家里出来的人们,此时全都一脸荫翳。不时传来的叹息声更是让人揪心,懂事一点的孩子开始小声啜泣,低低地,压抑着。 真正的战争来临了,在谁都想不到的时刻,到时候,实打实的真刀真剑砍在身上,那就不是小孩子在空地上玩的骑马打仗那么简单了。 那会要人命,一旦有人牺牲,就意味着他们的妻子必须一个人,一边忍着哀恸,一边艰难地将他们的孩子抚养长大。 夕炎走在返回部落的人流中,深刻感觉到了这下手无寸铁的善良的人,被迫要拿起武器伤害另一群可能也是无心迎战的人,那种不可改变的无奈。 突然就这样了,部落里的气氛一瞬间变得沉闷压力,刚刚升起的炊烟被无声无息地灭了,也是,连生存都成了问题,还有什么胃口吃这一口可有可无的早餐呢。 只怕大多数的人,此时正在家里讨论壮丁的问题吧。孩子多的,盘算着要将谁送去,孩子少的,在嘱咐万一战死在疆场,到底该怎样料理后事…… 虹锦甚至感觉,是他们这些无聊被人扔下凡间参加比赛的人导致的这场祸端。 是不是要制造磨难与坎坷,他们的比赛才精彩,才好看。 想到此,虹锦只感觉一阵厌恶,她宁愿永远不返回天庭,也不愿有人无缘无故就因为他们而自相残杀。 夕炎和虹锦,各怀心事。 半晌,苍琅抬头徐徐道:“每家出两个壮丁,我陪潘大哥去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9章 原来战争是这样 苍琅像是心意已决,站起来对众人道:“我去,我陪潘大哥去吧,顺便有个照应。” “不,我去,我早西天境带过兵,比较有经验,知道如何进退。”夕夕炎抢过话,为了增加可信度,差点就说他要领兵攻打天庭了。 苍琅还是不依:“我去。” “我去。”夕炎像是要跟他抗争到底。 苍琅见夕炎态度强硬,心平气和道:“你知道吗,当年我的成人礼,就是独自斩杀魔族生出的一只失去理智的魔兽。” 苍琅捋捋袖子准备开讲,夕炎不以为然,像是无论苍琅甩出什么赫赫战绩,他都能轻松应对。 “当年啊,那只魔兽渡劫失败,被天雷劈中,虽然没有死,但是意识飘摇,见人就咬。那时我刚好年满一千二百岁,是行弱冠之礼的年纪。但是我们魔族有个规矩,男孩必须成就一件大事方可成年,于是父王便派我去斩杀那只疯魔的怪兽。” 苍琅接着讲:“那只魔兽身高十丈,头上长了三只尖角,被雷击得面目全非,浑身起火,可依旧胡乱奔跑,疯癫发狂。我与它大战了七天七夜,终于斩掉它的三只尖角,方才将之制服。” “然后呢?”夕炎问。 “然后,我用降魔索将它困了,扔至万魔渊封印咯。” 夕炎点点头,表示这个故事还算精彩,但不巧,他还有一个略胜一筹的经历。 夕炎清了清嗓子,也装作高深道:“我曾经在一千一百岁的时候,父王就给我行了弱冠之礼。这在我们西天境是头一遭。” 苍琅皱皱眉头,弱冠之礼,哪能随随便便就行了。 夕炎看他不信,略略谦虚道:“很巧,我提前行成年礼,也是因为当年立下了一个小小的功劳。” “也是在当年,西天佛祖坐下,有一位掌灯小佛,为情入魔,陷入癫狂。可是这个小佛自视清高,不愿意入魔界,害怕跌了身份。” 苍琅一听,甚是不悦:“来我们魔界怕跌身份,那我们魔界还不稀罕这尊大佛呢!” 夕炎没有理他,接着说:“那尊小佛,因为无容身之地,也是漫无目的到处乱跑,结果就跑到了我们西天境外,大喊大叫,随意伤人。” “我父王当然不愿意我们西天境的子民遭此威胁,与那西天佛说了说。西天佛便派了另外两个掌灯小佛过来捉拿他,结果这小佛入了魔以后,法力大涨,竟然凭借着参悟的佛理创出更加厉害的魔力。” “西天佛见小佛不行,止不住他,便派了一个金身罗汉过来。可是吧,西天的罗汉,多少有些呆板生硬,这个入魔小佛不按常理出牌,硬是躲过了罗汉的追击。” “然后呀,我就带着当年还很小的弟弟夕小晖,耷拉着两条腿坐在西天境旁边的云彩上,看那西天的佛来了一个又一个,罗汉来了一个又一个,结果愣是拿那个入魔小佛没什么办法,我实在是看不下去,就去上前帮了一把。” “当时,刚好有一个罗汉被小佛打了个吐血闪在一边,给我让出来一个空档,于是我便上前,与那小佛斗了一斗。” “这小佛肯定很厉害啊,仗着体内鼓动的魔气,拼命透支自己的内力。然后我就跟他缠啊缠,直缠到他魔力耗尽,精疲力竭,才一掌将他劈晕,交给西天渡化去了。” 夕炎讲完,摊摊手,谦虚道:“也不算太厉害,也就比西天的那些罗汉厉害一些而已。” 苍琅自知在讲故事方面,气场比着夕炎弱了那么一点点,只恨那只魔兽当年为什么不再凶残厉害一点,好让他功劳大一点。 虹锦在旁边听他们吹牛皮,终于忍不住打断:“你们两个,能不能正经一点,现在不是比你们谁厉害的时候,而是应该想办法怎样度过这个难关。” 潘巧儿茫然看着夕炎和苍琅,半晌才意识到他们不是在讲故事,而是,这些听上去不可思议的事情,里面的主角,竟然就是眼前的人。 潘林也听出不对劲,慢腾腾感觉出些许异常。 潘巧儿试探性的低声问虹锦:“他们,他们不是人?” 虹锦一听呆了,不好,这两个傻货只顾着炫耀自己的光辉历史,把真实身份说出来了。 潘林惊诧一一会儿,从头想想,倒也想通了:“如今在看,三位当真不像是凡尘中人。哪有人会锦衣华服凭空出现在荒山野岭,那荒山连个山道都没有,哪里又会有商人经过呢,土匪在那种地方打劫,怕也是要饿死吧。” 倒是潘氏有些激动,站起来就要行礼:“不知三位是天上的何方神圣,野妇眼拙,未早点看出,还望见谅。” 虹锦一时间手足无措,只能瞪了瞪夕炎和苍琅,上前扶起潘氏:“潘嫂切莫说这样的话,我们三个流落凡间,法力尽失,多亏了你们出手相救,不然我门说不定真的要被山里的野兽给吃掉了。” 潘巧儿往虹锦身边偎了偎,带着哭腔道:“虹锦姐姐,你们是神仙,能否别让小咸山和我们打仗,打仗会死人,很多人,要是我爹爹出了什么事,我和我娘亲怎么活呢?” 夕炎看着平日里活泼开朗的潘巧儿如今泪流满面,心里也很不适滋味,他没想到,小小的一个战争,在凡人面前,竟像是一个无法预知的生死劫。 他有些犹豫,触类旁通,竟考虑还该不该继续训练西天境的新兵,让他们上战场去杀戮。 苍琅搓了搓手,满脸羞愧,刚刚还在和夕炎比赛谁和谁更厉害,等到潘巧儿向他们提出一个如此小的请求,往日再风光的人,现在也没辙。 他们只是在有法力的时候厉害,现在没了法力,只能算是一个身法优秀的武林高手。 虹锦摸摸潘巧儿,惭愧道:“巧儿,不是我们不愿意帮你,而是我们三人从那诛仙台边上掉下来,身上半点法力也没了,那些神仙能做常人不能做的事,如今是一件也做不了了。” 潘林拍拍潘巧儿的肩膀,也安慰她道:“富贵在天,生死有命,该来的,躲不掉。虹锦他们如今也是深陷困局,就不要再为难他们了。” 苍琅想了想,实在是帮不上什么忙,就只能跟随潘林充军这一条路可走,这样,他们还可以再潘林身边护着他。 “所以,在没有什么办法的情况下,我去和潘林一起参军,也好相互有个照应。我虽说没了法力,但是对付凡夫俗子还是绰绰有余的。”苍琅不在摆出胡闹的脸,认真道。 夕炎叹了口气:“还是我去吧,那战场残酷,刀剑无眼。我答应夜明帮他一回,搅了你的婚事,后来发觉你也不是太坏,我心中有些不舒服,所以,就算我还你个人情,我去吧。” 苍琅看看虹锦,笑笑:“我早就说过了,这件事在于虹锦根本就不想嫁,所以跟谁都没关系。” 这话是释然的话,可是苍琅心中还是升起一股戚戚然:“我知道,你比我厉害,所以,厉害的人难道不应该留下来照看孩子妇孺吗。他们才是这个战场最弱小的人,是最需要保护的人。” 是啊,战争并不完全是战场上士兵将领的事。他们的部落,随时都有可能因为前线局势的改变而陷落,到时候,村里里剩下的手无寸铁的老弱妇孺,才是最危险的人。 潘林仰头叹息:“想来我潘候国一向爱好和平,我们的国主和守也是一个温和善良的人,如今决绝地要与小咸山两打仗,想必也是小咸山的国主雨在咄咄逼人。” 夕炎问潘林:“若两国开展,胜算有几分?” 潘林笑笑:“一个小咸山倒是不可怕,可怕的是他们还有一个兄弟国家大咸山。小咸山若是战败,大咸山必定不会袖手旁观。我们潘侯山不算太强盛,他们也不势弱,所以以一敌二,恐怕,胜算不大。” 虹锦的心抽了抽。 苍琅无可奈何道:“现在,我就只能尽量保全潘大哥,其他人,我实在是顾不上了。” 潘林叹息道:“上天保佑,我们潘家还能遇到你们这些人的帮助,可怜那些要独自面对的人家,要怎样才能度过这个坎儿啊。” 感慨一出,四下无声。他们尚且不知道前方的路在哪里,那些凡夫俗子怎样摆脱这命运的纠缠。能做的,也只能是静静等待那个时刻的到来,是悲是喜,无人能预料。 就此说好了,苍琅跟着潘林去军队,夕炎负责保护剩下的人。 第二天,官府的人就来到了潘林的部落,手里拿着一个登记的册子,来到这里收兵。 报名的地点依旧是那个宣读圣旨的地方,宽阔的场地上排了长长的队伍。 这些年轻的劳力一出来,部落空了一大半,他们是国家的生命,也是部落的生命,更是一个家庭的支柱。 上午登记完毕,下午便有人过来通知,说该走了。 不知道,是小咸山的人急着打仗,还是潘侯山的国君急着招兵换个心安。 虹锦在旁边,和潘巧儿一起看着潘氏为他的丈夫收拾行李。以前她也是这样为潘林还有潘巧儿收拾行李,因为他俩要去山里采玉,要好几天不能回家。 可哪是这样的心情。 出门采玉无论多久,潘氏都知道他的丈夫和女儿会回来,可是,打仗呢。 一将功成万骨枯,胜仗尚且这样,那败仗呢。 潘氏收拾好包袱,打了一个节,不舍和牵挂已经变成眼泪流了满脸。 潘林大概不会说什么深情的话来表达不舍,只是看着潘巧儿:“照顾好你娘亲,等我回来。” 苍琅也将自己的那份行李挎在肩上,见气氛太过压抑,大声道:“喂,不要这样,别忘了,潘大哥身边还有我啊,不会有事的,放心吧。” 几人将他们俩送至门外,部落外面已经聚满了人,又是撕心裂肺的送别场面。平日里习惯到左手牵右手的夫妻们,此时也都破天荒拥抱在一起,也不管儿女在身边,说一些柔软的话。 时间到了,骑马的官兵晃了晃手里的旗子,示意入伍的人跟着走。 “回去吧。”潘林挥了挥手,冲潘氏和潘巧儿道别。 苍琅看看虹锦,什么也没说,只笑了笑,转身又在苍琅胸前打了一拳,开玩笑道:“看好家里的这些人,不然回来我可跟你没完。” 夕炎回打一拳,笑道:“我对你放心,你也要对我放心,回来之后,咱们喝他三大坛子酒。” “好!” 潘林和苍琅融进人群,像是故意要隐去身影,不多时便已经辨认不出。 潘氏还站在那里,呆呆望着离开的人群,直到潘巧儿叫她回家,潘氏才喃喃道:“第一次出远门呢,以前都没有要去这么远过……” 刚刚入秋,部落前的草地已经泛黄,凉风扫过,颤颤巍巍地来回晃着。灰灰的树叶也像是应景一般簌簌飘落,落在地上,被风拉着哗哗拖行。 “回去吧。”潘氏转过身,搂了搂身旁的潘巧儿。 最亲近的人,就这样背对着背,越走越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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