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生三世双生花》 第一章 :生如夏花 盛唐之后,世态倒是多了几分萧条。历史的风暴卷过,马嵬坡前荒草已经齐膝,涌入长安的喧嚣声已不在。 谁都不能阻止另一个时代的到来,杏花雨,板桥青。 后梁没有盛唐的繁华,好在君王腐朽,醉梦生死。民间文人骚客不少,作为文人墨客带动起来的副业――烟花柳巷开遍了都城的大街小巷。 牧童不知酒楼杏花村,但你若是问他红灯区在哪,他立马会用稚嫩的小手给你详细指出。甚至会附带告诉你,小红的技术怎么样,哪家的老鸨愿意赊账 不得不说,这个朝代是一袭爬满跳蚤的华丽旗袍。艳丽掩不住腐朽,腐朽中开出后庭花。 能与青楼并驾齐驱的只有茶馆了,茶馆里的说书先生,声音沙哑而低沉,能将每一个传奇故事赋予独特的魅力。 后梁王朝生活平淡,远离了金戈铁马,必定近于笙箫丝竹。若有清明的墨客不愿睡死在小红的肚皮上,只有在茶馆里才能回顾往昔的恢宏盛世。只有用说书人的嘴,才能勾勒出英雄冢,美人泪。马革裹尸,无人归。 灼灼的七月烈日,晒在背上,几乎能褪下一层皮来。空气中裹挟着蒸人的热浪,就连门前淡青色的布条也病恹恹的,依稀能看出上面龙飞凤舞写着的“茶”字。 但是,这家狭小的茶馆里,今日却挤满了人。升斗小民都拼命伸长了脖子,只为能看清坐在木桌后面的说书先生,能听清楚他说的每一个字。 用几个铜板就能换来一杯清茶,一个平静悠然的下午,比起青楼划算许多。今日来的人分外的多,种田的,抬脚的,都纷纷放下了手中的活。 茶馆中的小二端着茶水在人群中来回穿梭着,茶壶里面已经见底了。淡绿色的粗茶,用汤水兑了好几遍,若换在平日里,定是会被这些斤斤计较的升斗小民计较的。而今日无一人在乎茶水的寡淡。 无数双眼睛都注视着矮桌后面的说书人,他是一个瞎子,可他也感觉出今日的不同寻常。 青衫垂下,说书人端坐着。手中的三弦咿咿呀呀地响着,将他低沉沙哑的声音点缀得格外触动人心。 开封城中前些日子发生了一件大事,普宁公主跳下城楼死了。身上的大红嫁衣衬着满地溅起的鲜血,诡艳而凄美,简直无法用言语表达。 世间无人不羡慕王孙贵族,更何况是金枝玉叶的后梁公主。 说书人的抚尺在桌子上重重一拍,不啻惊雷,竟将几个大老爷们的眼泪也惊落了。他说,普宁公主是后梁黄昏将至,天穹上最后的一颗明星。如此聪慧清明的女子,如今也殇殁了,后梁的气数也怕是要快了。 在座的听书人没有几人有幸见过普宁公主一面,最后定格的一眼,也是她站在城楼上,将头上缀满夜明珠凤冠丢下的那一瞬。 三千青丝垂落,姣好的面容恍若画卷。而后,她纵身跳下了城楼,恍若是一只折翼的火凤。在世人的眼前,在皇帝的眼前,就此流星般陨落。 古旧的三弦将这个传奇而悲凉的故事娓娓道来,桌上青花素鸟的杯子中茶香袅袅,说书人却无暇喝上一口。 门外停着一辆精致的马车,一双洁白修长的手探出,将竹帘掀开。风涌入的那一刻,隐隐有暗香传出。 一声清脆的声音响起,精致的木屐已经落在了地上。一同垂下的还有白色的轻纱,风过衣袖,冷香不断。 木屐中白色的袜襦纤尘不染,稳稳落在马车激起的尘埃之中。高挑修长的背影十分夺目,黑色绸缎似的长发垂落,头上仅用一支玉簪绾住。翩然优雅的姿态与周围的路人形成云泥的差别。 木屐才一落地,就有小厮递过油纸伞,绸缎的面,依旧是一片雪白。 “质子日头太热,莫要让毒辣的阳光晒着。” 他轻轻摇头,踩着木屐已经走远了。刺目的阳光无处不在,原本喧嚣的开封街道此刻却是一片寂然,只能听见木屐“哒哒”走远的声音。 衣角翩跹,一身白色恍若是夏日的白雪,隐隐让人觉得不安与孤寂。 拥挤的茶馆之中,满屋的汗臭之中忽然多出了一缕冷香,勾得人忍不住向身后看去。不知何时,茶馆之中竟然多出了一位世家公子。他一袭白衣,面容清冽,漆黑的眸子像是看不见底的幽潭。哪怕是最热的七月,也让看的人无端心里发寒。 白衣的公子丝毫不介意这些平民怎样看他,只是找了一个偏远的位置坐下。黑压压的人影根本就看不见桌子边的说书先生,只有低沉沙哑的声音毫无阻碍地落进了他的心底。 此刻讲的正是普宁公主义无反顾跳下城楼的一段,白衣公子握着茶盏的手倏忽捏紧,指节失去了血色只剩下一片苍白。 三弦不断,声声入耳。 他的额头上竟然多出了一层薄汗,再没有刚刚的沉稳。难道真是七月的天气太热了吗?薄唇紧抿,他努力抑制着胸膛里涌动的情感,不动声色地一个字、一个字地听下去。 谁会知道,今日是他大婚的日子。血色的嫁衣脱下,便换上了一袭祭奠的白衣。心口的位置一阵阵钝痛的感觉闪过,几乎要将他生生撕裂开来。 那时,他离普宁公主是如此的近。能看清她凤冠上夺目的明珠,能听清她珠圆玉润的声音。垂在腰间的黑色长发,只是在他的眼前一晃,她便跳下了城楼,身上还是红色的嫁衣未曾脱去,而他身上穿的是同样红得凄凉的嫁衣。 生死间擦肩而过,决绝的公主甚至从始至终都没有看过他这个驸马爷一眼。 满地的血色,浓郁的血腥。他站在一旁看着她咽气,握着缰绳的手指在颤抖,却什么也做不了了。溅起的血珠落在他嫣红的嫁衣衣角上,凝成一朵极致的花朵。 这就是他的妻子,迎亲的队伍还没有到达皇宫门口,她就用如此残酷的方式告诉他,她宁愿死,也不愿与他结发。 他不知道自己听了多久,又听进去了些什么。所有人都在称颂普宁公主的气节,却忘记了还有他这么一个人。 对普宁可否有过真心?他不敢去问自己,但是唯一清楚的是,假如普宁愿意嫁与他,他定会用一生去守护她,不是为了利用,而是珍惜。 小厮在外面等了许久,却也没有看见质子出来。质子的身份特别,所以小厮格外担心,他将马车扣在了一旁,就跑进了茶馆里。 一袭白衣静静坐在窗边,身影笔直而萧条。 “质子现在该回去了”小厮小心提醒道,对上的却是白衣公子满脸的泪痕,顺着面颊滴落在素纱衣襟上。小厮错愕,随即移开了目光。 起身,清冷的公子离去,冷香袅袅。哒哒的木屐声与说书人沉稳的嗓音格格不入,也与这个感人的故事格格不入。 几个人回身看去,不知名的贵族公子已经离开。隐隐外面传来马鸣声,车轮压过只留下一阵青烟。 谁也不曾在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章 :往事如烟 待马车走远之后,此间的故事也落下了。抚尺一拍,便赢得了满堂的喝彩。 日光已经偏西,余晖落在身上依旧是滚烫无比,留下洒扫的小厮还在。拥挤的茶馆现在已经空了,汗味散去,晚风阵阵。 小厮捧着一片瓜果走近,“先生吃一片吧,讲了一日,极是废嗓子。” 手中的瓜果还没有递出,就被说书的先生摆摆手拒绝了,“清茶解渴就行了,瓜果就留着给自己吃吧!” 还未及冠的小厮原本是一片好心,此刻只有讪讪缩回了捧着瓜果的手。还未转身就听见说书人又问:“今日已经是第三日了吧?” 小厮懵懂地望着老先生,却不知先生指的是什么。 “普宁公主总归是下葬了吧?” 他才记起,先生口中的人正是跳下城楼的公主,“是!”茫然之后语气之中多了一丝敬畏,就连他自己也不曾察觉到。 瞎眼的说书人摸着拐杖在一旁坐下,“公主亦是与你一般大的年纪,走的时候孤单,你愿意待太阳落山之后陪我一起去东山上看看?” 他应声下来,心里却有一些惋惜。小厮从说书人的口中听闻公主的才情,公主的胆识,可是没有想到终没能逃过“红颜薄命”这四个字。 说书人握着拐杖缓缓站起了身子,似是想起了什么,发出一声急促的冷笑声,“将自己女儿的尸首暴晒在七月的烈日之下,不闻不问。他这个父亲真是好硬的心肠,担得上‘昏君’这两个字。”说书人笑了起来,笑声嘶哑凝着无尽的悲哀。 小厮吓得面无血色,呆呆站在原地,飞快看了看周围。好在周围并没有人在,他慌忙扯住了说书人的衣角,“先生有些话可不能随意地说,若让别人听见了可要遭罪的!” 城楼上发生的事情成就了公主的名声,同样也将皇帝彻底地惹怒了。普宁公主含笑跳下了城楼,帝王冷漠中夹着愠怒,甩袖而去。 这一次离去就再也没有回来看过普宁公主的尸首一样,任由她的尸首腐烂,如花沉月的容貌被蝇虫啃食一空。 当日风大,普宁公主到底对梁太祖说了些什么,并没有几个人听清楚。但不要小看了民间的狗仔队,训斥君王的话千年来都是换汤不换药,所以有些哲理的话都算在了普宁公主的身上。 一死成就了她后世的英名,她死的时候只有怅然与寂寞罢了。 谁也不知道,普宁公主是个被爱情蒙蔽的可怜女人。 她死后,世人根据她的事迹,胡扯出了一本公主词,没想到此书销量大好,解决了大批落榜青年的失业问题。 朝中官员却没有一人因此而高兴的,特别是当日一同在城楼上的美貌丽妃。她最在乎的就是面子了,普宁公主的指责,让她寝食难安。 夜夜在帝王的枕边吹风,美人的梨花带雨比任何壮阳药都管用。颠鸾倒凤之间,梁太祖就听信了丽妃的话。公主忤逆,以下犯上,死不足惜。 当然这不仅仅是丽妃花瓶美人一人的功劳,朝中亦有无数人希望皇帝继续昏庸下去。他们本来就是腐朽朝政上长出的寄生虫,担心普宁的话敲醒庸碌的帝王。结果证明他们的担心是多余的。 梁太祖选择了沉醉酒色,将媚人的丽妃搂在了怀里,任由普宁公主的尸首在城墙下腐烂。让世人都看清楚,忤逆帝王的下场将会是怎样的。 守城的将军害怕上面责罚,没有一个人敢为普宁公主收尸。 世人对梁太祖的做法痛恨至极,也不顾皇帝会如何震怒。开封城中的百姓自发为普宁公主送葬,用了最上等的棺材放入了普宁公主破碎的尸身。全城麻衣戴孝只为普宁公主送葬。 曾有美人蕙质兰心,顾盼倾城,葬于东山远远听见有人这样唱。 夕阳渐沉,空气中的灼热减轻了不少。说书人抱起怀里的三弦,由旁边的小厮搀扶着缓缓站起了身子。 没有走出几步,像是又想起了身子,转身对一旁的小厮问道:“今日是不是来了一位贵公子?” 小厮惊诧地点点头,“先生你是怎么知道的?” 他苍老的面颊上露出一记模糊的笑容来,“我虽是一个瞎子,但嗅觉与听觉比起平常人还要灵敏一些。他一进茶馆,我便闻到了他身上的清雅香气,不同于女子胭脂的浓香,这种香料只怕只有贵族才能用得起。而且,他脚下踩着木屐,声音清脆,只怕也是用了上好的木材才做出来的。” “是了”小厮想了想,“先生,我无意瞥见他哭了。” 那样清冷华贵的男子,似乎不将一切放在眼里,又怎会轻易地在人前落泪呢? “他就是故事中的人,见证了这一切。他就是质子,公主的夫君。”说书人用干瘪的嘴巴,轻轻吐出这句话来。 倒是让小厮吃了一惊,“没有想到质子大人竟是如此的痴心。” “痴心?”瞎子重复了这两个字,露出模糊又悠远的神情来,“谁知道呢?他的眼泪到底是为谁而流,普宁公主还是他自己?” 城楼上的风有些大,嫣红的嫁衣从蒙上尘埃的板砖上摇曳而过。头上的凤冠实在是太重了一些,我无奈摇了摇自己的脖子,甚至能够听见骨头里发出的清脆声响。 后面阿蛮追着我而来,她是个丰腴的姑娘追起我来还显得有一些吃力,胖嘟嘟的小脸涨得通红。 她手中拿着的正是我的盖头,“公主,公主你不要再跑了,你的盖头” 我只是假装没有听见,身上的这一件嫁衣真是华美至极,双面刺绣,衣角上绣着大多的并蒂莲。只是这件衣服将陪着我一起进入黄土中,渐渐腐烂真是有一些舍不得。 城下的士兵听到了声响之后,都纷纷探出脸来看,待看清我身上的装扮之后,都纷纷迅速地缩回了脑袋。 宫中要出嫁的只有普宁公主一人,出嫁之日不能抛头露面。这份美貌只能属于驸马一人,待看清公主的面容之后,他们都纷纷移开了目光,假装什么都没见着。 我跑到城楼边的时候,阿蛮握紧手里的盖头,一点点挪了过来,俯下身子大口喘息着,“公主赶紧回去吧,迎亲的队伍马上就要到了。” 所有人都没有意识到,我是认真的,来到城墙边之后,我就已经决定了一切。绝不会后悔。以正常人的思维,谁也不会想到我即将要选择要轻生。 做公主这么久,我一直是一只满足的米虫,有不尽的财富和高贵的地位。而驸马却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何况在别人的眼里看来,未来的驸马长得极其清秀俊美,除了性格稍稍沉闷一些,其他的几乎都是完美。 用阿蛮的话来说,这是我赚了。日子过得滋润至极,简直连老天都要嫉妒。说起来真的没有任何理由去自杀,除非是我的脑子被门夹了。 假如没有遇见他,我想我也会同意这场婚嫁。可是悲剧就是,我单恋上了别人,他并不是我未来的驸马爷。更让人绝望的事情――我只见过他一次,而且连他的姓名也不曾知道。 世上任何事都可以将就,但唯独爱情不可以。 但这些都不影响我对他的思念,曾为他想过无数的名字,在无人的夜晚一次次描绘出他的模样,就是害怕自己会将他给忘记。 城楼上的风有些大,我的眼睛莫名地干涩起来。 此刻皇城外的百姓也停下了手中的活,望向了城楼边屹立着的一抹嫣红。远处锣鼓喧嚣的声音传来,红色的队伍渐渐走近。 阿蛮扬起自己肥嘟嘟的小脸望着我,“公主快点下来吧,驸马夜马上就要过来了,被他看见这一幕,实在是太丢人了!” 在皇宫中生活这么多年,阿蛮是我唯一的朋友。我很喜欢她,可是今天起我就要离开她了。 “阿蛮你知道吗?我很多次想过要离开皇宫,平平淡淡地生活下去。没有责任,没有身份的束缚,和自己喜欢的人生活在一起。” 我推开了阿蛮,“你离开吧,我不会再回到皇宫的囚笼里了!” 阿蛮单纯却不笨,从我类似“怨妇”的表情上猜出了大概,“公主你若是真的不爱驸马,大不了成亲之后,再养几个面首。” “面首?”我吓了一跳,“阿蛮你这是听谁说的?我还没有饥渴至此。”被阿蛮一搅合,我说话也变得哆嗦了起来。 阿蛮还没有来得及回答,就有一大队人马向城楼边走来。入眼便是金色的一片,身后跟来了一大批后宫随从,果然是好大的排场,就连御林军也调动了,就是为了捉我吗? 我的父皇来了,就连盛宠已久的丽妃娘娘也来了。阿蛮恭敬地退到了一旁,剩下我与父皇俩人静静对视着。 天空是湛蓝的色彩,如同着魔一般,我不断响起他的模样来。天空般的湛蓝色眸子,与寻常人不同,一直烙印进我的灵魂深处,无法遗忘。 一抬眼看见的是丽妃嘴边轻蔑的笑容,涂着浓烈的胭脂,似笑非笑,嘲弄至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章 :一骂成名 时间似乎静止了,即将进宫的迎亲轿子被迫停了下来。站在皇权顶端的人,都因为我的关系来到了这个城楼上。 坐在白马上的质子微微抬起面颊,看清了站在城楼边上的女子。黑发红衣,分外妖娆,而她眼中的决绝来让他没有来地惶恐起来。 缀满明珠的凤冠从层楼上落下,白色的明珠在尘土中散落开来。他听不清楚城楼上的对话,只是看见了她的下坠。 生生落在他的面前,一片晕开的血红。 后梁的腐朽与生俱来,开国皇帝不励精图治而是一个酒囊饭袋。我只想在这件繁华的旗袍被跳蚤蛀空之前,再用自己的力量拉它一把。 我是清明之士,清醒地看着生我养我的国家在一点点沉沦下去。在历史的车轮下,我的牺牲注定只是滴水入海。 父皇往前面走了一把,沉浸在酒色中太久,就连脚步也变得轻浮无力起来。他望了望我的身后,城墙外的一片空旷。他停下了脚步,再没有勇气向我这里多走一步。 “普宁你给我先过来,你想要什么,朕都可以给你。但是你必须要嫁给质子!”最后一句话落地有声,根本没有商量的余地。 荣华得之太易,不过是从李姓换成了朱姓。江山不变,享受沉迷不变,只是人变了。 红衣在大风中招展,我望着他身后渐渐沉落的夕阳。父皇的面容在夕阳的映衬下显得颓废而臃肿,虚胖的脸上没有半分在位者的睿智。他身后站着的是同样沉迷不知归路的朱氏贵族,丽妃脸上的笑容是何等的灿烂,艳若桃李。她曾是父皇的儿媳,贪图荣华,却成了我的后娘之一。 浑浊的后宫,道德伦理分文不值。 思索了片刻,我淡淡地开了口,“我不会嫁给质子,不会嫁给任何一个我不爱的人。”说完,将头上的凤冠拿下,从城楼上扔了下去。 父皇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凤冠,肥胖的身子颤抖起来。上面的明珠价值连城,是能工巧匠熬夜几日打造出来的,只有颤抖才能表现出他的心疼。另一个原因,他实在是恼火不已,自己的女儿竟然如此乖张不肖。 旁边的丽妃有一幅七巧玲珑心,一看皇帝的脸色不对,赶紧就落井下石。 “好大的胆子!”一双杏目几乎能喷出火来,死死地盯着我,只是这句话说完,再也想不出其他训斥的话了。 “女儿早已思量清楚了,今天所做的事情,并不是我一时冲动所为”我挺直了腰板,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尽量平稳沉静一些。 “女儿的心里已经有了喜欢的人了,此生非他不嫁,所以请驸马爷断了这个心思吧!”话音落下,皇帝往后面倒退了几步,几乎是捂着自己的心口喘息了起来。 我捏紧了手心,一口气将自己想要说的话都说了出来,“红颜枯骨,不过是朝夕之间而已。若是驸马爷喜欢的是我普宁公主的容貌,如此肤浅之辈,我不屑下嫁。若是驸马在乎的是我的身份,我更不愿嫁与他为妻。” 父皇一脸扭曲地看着我,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nsp; “几个公主的婚事都是父皇一手操办,都被作为稳固江山的工具送去联姻。唯独长乐一人嫁给了自己钟爱之人。” 一直没有开口的皇帝,一声怒喝,“够了普宁,你要是再和朕提起长乐,朕就当没有你这个女儿!” 浑浊的眸子里凝着震惊与愤怒的神色,长乐曾是他捧在手中的珍宝,被称为开封明珠。如今族谱之中再没有长乐公主这个封号了。 反正已经是要死之人了,我只是淡淡地一笑。 “父皇你可知,我最羡慕的就是长乐。她能拜托公主的身份,与自己心爱的人厮守在一起。尽管她的牺牲也是巨大的,永不能再踏入开封城半步。高贵的出生不过是束缚,我宁愿折断羽翼也不愿被囚禁一生。” “好!”他怒极反笑,“普宁你不要忘了,是谁给你锦衣玉食的,是谁给你安宁盛世的。若是脱去了公主的身份,你什么都不是!为了现世的稳定,牺牲一些又有何不可?” 此话不错,我抚着嫁衣上的金线绣花,手指一点点滑下。 “唐朝衰微,大势已去。天下纷争并起,父皇不过是抢先一步废了傀儡皇帝,建立了后梁。但若是别人抢先一步动手,只怕现在也不会是朱氏的天下。夺来的江山却不守之,沉迷享乐又与衰败的唐朝有何不同?先有唐玄宗偏爱杨贵妃,引发安史之乱。现有丽妃迷惑圣上,红颜误国终究没有说错,恳求父皇流放丽妃,专心朝政,兴复后梁。” 听完这一段话之后,丽妃花容上血色尽失,变得如纸般苍白。我已经树了劲敌,今日若是不死,日后丽妃也不会轻易放过我。 心里不禁苦笑,已经没有了退路了! 若不是有许多人在场,只怕在我还未跳下城楼之前,丽妃就会抢先一步冲上来将我掐死。她努力保持着端庄的神态,藏在广袖中的手却紧紧攥着。 “普宁你”父皇顿了顿,脸上涌起复杂的神色,“婚事可以延期,你先下来,城外众多百姓望着,会影响皇室的名声。”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我已经跳下了城楼。阿蛮第一个冲到了城楼边,想要拉住我,可惜还是晚了一步。 隐隐听见父皇的嘶吼声,宛若悲鸣,“普宁――” 周遭的景色从我身边划过,像是抓不住的流沙。 穿过浩荡的迎亲队伍,我在下坠的过程中,似乎又看见了他。一袭白衣,遥不可及,像是一阵云烟。一双湛蓝色的眸子注视着我。 会是怎样的神情呢?震惊还是害怕? 我已经无暇再去思索了,耳边的风声停下。撞击的剧痛让我无法动弹,身体像是被摔碎的瓷器,扭曲成奇妙的姿态。 耳边响起靡靡的铃声,让人觉得平静,白衣缓缓走近。眼睛已经被摔坏,我无法看清楚他的模样,只是觉得熟悉。 他说:“公主你可曾后悔?” 想要告诉他,我的回答。张了张嘴,只吐出了一口鲜血,是到了要睡去的时候了,无奈地缓缓合上了眼帘。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章 :浮生如戏 开平六年,国都刚刚迁来开封不久。所有的事情都还没有发生,现世太平。 清明时节,满城烟雨。如此好的时节,不出去逛逛实在是有些可惜。 从容地换上了男装,手中握着一把纸扇,剩下的就是去马厩里将我的枣红马牵出来了。可就是到了最后一步,杀出来一个胖阿蛮。 还未走出门,她就从身后将我紧紧地拉着。肥嘟嘟的身子就贴了上来,嘴里哀怨道:“今日是清明,皇宫中有宴会。公主你可不能跑了,只留下我一个人!” 看不出这双小胖手真的还有一些力气,我合拢折扇,用扇柄在阿蛮的手背上一敲。力道不大,却有些疼痛。 阿蛮缩回了手,一脸可怜兮兮的模样,“公主你又欺负我!” 听到她幽怨无辜的语气,我只有无奈转身,揉了揉她顶着的馒头型的发髻。看着颇有食欲的发髻,摸起来手感也是不错。 “阿蛮姑娘,再这样下去,你以后定然是嫁不出去的了!”对于这事,我笃定异常,望着阿蛮的眼神颇为忧虑。 时代已经变了,唐朝时候以胖为美,阿蛮搁在那时说不定算是一个勉强能看的女人。但我父皇审美比较正常,偏爱柳腰翘臀的美人。美人征集于民间,潜移默化也改变了民间的审美眼光。故而,阿蛮长得很安全,只怕天下美人死绝了,轮到纤弱美少年,也轮不到阿蛮侍寝。 国都人民近于天子,沾染贵族气息久了,也比其他地方的百姓多出了莫须有的优越感。全开封城的老百姓都有优越感,唯独胖子没有。 “嫁不出去也无所谓,只要能留在公主身边便好。”说着,趁我不注意将桌上的一枚桃子偷走了。 “你是想傍我一辈子吗?”我扶额问道,将她手里的桃子重新拿了回来,“阿蛮啊,你愿意,本公主不愿意啊!” 在她幽怨的目光下,我咬了一口桃子,“女人就是要对自己好一点,不要整天就想着吃。天下间男人你看上了哪个,尽管来告诉我,本公主保证能将你嫁过去。”心里忍不住痛了一把,顶多是多贴一点嫁妆。 利索地吃完桃子之后,摇着手里的折扇,走下了楼梯。 阿蛮不知又从哪里跳了出来,从后面一把抱住了我,腻腻歪歪道:“公子你别走。” “你给我放手!”磨牙怒道。 “不放!”阿蛮厚着脸皮。 她将自己沉重的身体都压在了我的身上,脸上还是一幅少女的娇羞状,敢情她是不清楚自己有多重! 忍无可忍之下,我又用折扇敲开了阿蛮的手,“阿蛮你和无双姑娘可真像!” 单纯的阿蛮立马被我引开了注意力,一边揉着被敲痛的手指,一边睁着葡萄般的大眼睛问我,“无双是谁?” 八卦与好奇,证明了阿蛮还是个姑娘。 “无双是琼花院里的头牌美人。”我顿了顿怕她不明白又说,“琼花院说白了就是青楼的一个雅称,里面种满了各种美人,任君采撷。” “哦”阿蛮似懂非懂,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包花生,一边剥一边听我讲。 我找了一个凳子坐下,将手中的折扇一展,动作灵巧,姿态颇为风流。 “无双姑娘,人如其名。绝色的美貌在整个琼花院中都是数一数二的,唯一的缺陷就是性情了。说来阿蛮你与她还真有些类似。” 说到此处我一顿,眯着眸子望着阿蛮。 “是嘛?我哪里长得像她?”阿蛮紧盯着我等待答案。 “是性情,蛮横无理,胡搅蛮缠这方面真是一个模子里面刻出来的。”看她不再说话,我垂下衣袍,端坐着继续说下去,这个姿态简直犹如说书先生附体。 “开封城中多有富贵士族,其中有一家公子,姓柳名言。举止优雅,风流倜傥,乃是柳家的嫡长子,受尽宠爱。” 一摇手中的纸扇,扮作一个风流的姿态继续说了下去,“一日,朋友相邀,柳言公子来到了琼花院里。酒过三巡,怀中搂着美人,调笑不断。斗酒吟诗,风流之中又有不尽的风采。就在此时,楼梯间走下一位绝色美人,眉眼如画,红唇如绛,莲步款款。不经意间,柳公子抬眼,而她缓步走入视线之中,冲他嫣然一笑。笙箫丝竹淡去,天地之间似乎只剩下眼前女子一人。一如所有风月事,郎才女貌,一见倾心便误了一生。” 阿蛮也猜出了下面的故事,“后来他们就互相爱慕了?” “是”阿蛮打断了我的思绪,虽然不爽,但还是点了点头,“无双姑娘有才情亦有美貌,被男人捧在自是情理之中。只是前几任恩客却被无双姑娘的性情给吓跑了,她不爱钱财,偏要男人一心一意待她。无双姑娘就像是飞蛾,遇见了爱情的烈火,不烧尽彼此绝不罢手。” “那然后呢?”阿蛮已将花生吃完,托腮望着我等待下文。 “后来无双同你一般,对柳言公子总是抱来抱去,纠缠不断。只差用绳子扣着柳公子,将他强行留在自己的身边了。” “当然在一开始,柳言爱上的是无双精致的面容。可相处久了才发现,无双美人,除了脸蛋之外真无太多可取之处。世人偏爱温柔娴熟,可她偏偏强势而浓烈。不允许柳言再碰除她之外的任何一个女人,哪怕只是暧昧也不可以。时间久了,就连脾气温和的柳公子也觉得有一些厌烦了,从古至今男人三妻四妾都是寻常不过的事情了,她怎么就如此霸道呢?” 阿蛮已然入神,一双眸子眨也不眨地盯着我。 “如此香艳的事情便在开封传开了,柳家也算是名门望族,名声毁了就等于一切都毁了。他们决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无双的身份实在是太卑微了,若是良家女子也就罢了,可是她偏偏是个青楼娼妓。他们扣下了柳言不允许他再与无双见面,并且为他择了一门婚事,对方是名门闺秀,说来与柳家真是门当户对。” “那柳公子又怎么会愿意,他难道不爱无双吗?”对于单纯的阿蛮来看,爱上一个人便是一生一世都不会改变的事情,可事实并非如此。 “柳公子以为自己深爱的人也是无双,他为她的美貌折服,为她的才艺惊艳。可是当他百般不愿掀开盖头的那一霎那,所有的愤懑怨怼都消散了。穿着嫁衣的娘子与无双有几分相似,身上没有青楼女子的轻佻勾人,清澈的眸子闪烁着温润的光泽,一颦一笑都是知书达理的模样。她像是另一个无双,截然不同的无双,也是柳言想要的模样。” “怎么会这样?”阿蛮惊讶,眼巴巴望着我,想要我一口气全部说完。听人说故事会上瘾,果然是真的。 “固执如同无双,她是扑火的飞蛾,不死不休。既然他不来看她,她就去柳府找他。下人自这一刻然不会放她进去,一次次出言羞辱无双。她不在意,唯一在意的是柳言什么时候能再出来见她一面。从下人的羞辱之中,她才明白柳言有新婚的娇妻了,面容似她,性格温婉。她失魂落魄地离开,心中隐隐猜出柳言是倦了,再也不会来看她了。” “那无双姑娘是不是就选择了放弃”阿蛮仰着小脸,好奇问道。 我摇摇头,“说书人会去讲的故事,必定都有它传奇的地方。若是平淡的相望,也没有什么意思了。” &nsp;阿蛮露出一记似懂非懂的表情来。她只是在听故事,并不能理解故事中人的酸甜苦辣。 “柳言从下人那里得知无双来过,他眉眼间只有一片冷意,身边的娇妻卧在他的怀里,一副抑郁不安的模样。柳言心疼她,无双不过是青楼歌姬玩玩罢了。他随即让人送去了金银珠宝,说是作为补偿,再不想看见无双任何一次。只是没有想到,他派人送去的珠宝都被无双一一退了回来。无双依旧来到柳府的门前,只是央求着要见柳言一面。仅存的一丝情感,也在无双一次次的哭闹中消磨干净了。” “柳言下了命令,假如无双再来直接打出去。无双的骄傲和尊严在这一刻都抛下了,她跪在柳言的面前,说她不求任何,只希望柳言能够给她一个名分。得到的却是柳言的冷笑,三个字如同针一般狠狠地刺在了她的心口上,你也配?” 结局却是所有人都没有猜中的。 “柳言转身与自己新婚的妻子十指相扣,脸上是冷漠至极的申请,再没有多看无双一眼。她执拗地跪在柳家的门口,不愿离去。所有的人都说她是痴心妄想,青楼妓女也想着要嫁入名门望族之中。柳家的老爷子再也耐不住了,柳家的声誉不能让一个青楼妓女个毁了。他命人将无双的双腿打断,让这个卑微的女子再也无法来到柳家门前。这群狗仗人势的下人早已感觉出主子的厌烦,打断腿吗?这绝对不够,不过是一个青楼的妓女罢了,死活又有谁在意吗?” “在这个黑暗的雨夜里,下人用残忍的方式,乱棍狠狠地打死了无双。不顾她的哭喊和挣扎,在最后弥留的时候,无双低声念了一句柳言。她钟爱一生的男人,竟是如此的狠心。柳言如同有了感应,从噩梦中惊醒。外面雨声不断,嘶哑的呼喊声交织在雨幕中,似乎只是幻听。柳言看了看身边熟睡的妻子,她睡得香甜。柳言重新躺下,他细听着雨声中的痛呼声渐渐弱下,心底一片冰凉,却没有阻止。无双,这都是你自找的,是你太贪心了。可是不知为何,柳言的眼角却有些温热的湿意。” “微凉湿润的清晨,空气中还弥漫着血腥的味道。浓烈的鲜红被冲淡,只剩下淡粉色的痕迹,告诉所有人这场噩梦是真的。无双死了,从模糊血肉的最后姿态上可以看出,她在临死之前依旧紧紧护着自己的肚子,可惜依旧没能留住这个孩子。两腿之间一片血色,隐隐可以看出已经成型的胎儿。原来她放下尊严求柳言给她一个名分,不是为了她自己,而是为了这个无辜的孩子。最终她还赌输了。看清这一幕的柳言,恍惚间觉得世间只剩下一片血色,耳边她的呼喊声,求饶声依稀还在。他双腿一软,跪倒在面目全非的尸体面前,却再也流不出一滴泪来。” 故事至此完结,我翩然起身,没想到又被阿蛮一把抓住。无奈地摇摇头,合起纸扇想要再次敲开她黏人的小手。 还没有等我动手,阿蛮就用剥花生的手擦了擦满脸的泪,“公主阿蛮错了,阿蛮以后再也不黏你了,公主你早点回来便好。” 闻言,我顿时喜上眉梢。 转身又免不了再安慰阿蛮几句,伸出手捏了捏她的馒头髻,“皇宫里面的晚宴说到底就是一场大型选秀节目,一群大臣借着晚宴的名义,将自己从各个地方收刮来的美人献给皇帝。没我什么事情,更没你什么事情,所以阿蛮你就不必担心了。” 仔细看了阿蛮一会,我对自己的结论无比的坚信。将阿蛮带过去,她也算是我身边的一个女汉子保镖,绝对和美人两个字绝缘。 阿蛮像是明白了什么,将我退出了房间的门,踉跄了几步。我差点是第一个滚下楼梯摔死的公主,阿蛮的力气真是大得惊人。 身后传来荡气回肠的哭声,看来真的伤了她的心了。 无奈摇晃着手里的纸扇,将我的枣红马牵了出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章 :清明雨上 清明多烟雨,满城柳絮。谁知道胯下的枣红马竟然打起了喷嚏,圆溜溜的眼睛瞪着空气中飘浮着的柳絮,一脸的不满。 几个喷嚏之后,枣红马彻底是怒了。开始不听我的命令,横冲直撞起来,路上的行人都慌忙避让。 它驮着我跑上石桥之后,竟然脚下一滑。你是我挑选出来的千里马啊!竟然会犯下这样的低级错误。 出门应该要看黄历的,真是太糟糕了。脸上的苦笑还没有展露出来,枣红马同志就迫不及待地将我抛了出去。 桥边已经围聚了不少人,不少壮实的汉子已经将身上的衣服都脱了,就等着我掉下河后再将我救上来。好在今日穿的衣服还算平民,没有丢了皇家的脸。看了看身上的一袭男装,我真是满意至极。 若是掉入河水里被汉子救起,给一笔钱也就罢了。只怕他们会说什么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姑娘你不如以身相许罢了。 最无耻没有下线的还债方式就要属欠债肉偿,还好现在写的不是总裁文。他救了我一命,算是欠了一笔人命债,人命债可大可小。小则一顿饭,大则以身相抵。 说不定父皇一时高兴就将我许给了会游泳的汉子,普宁想开点,反正你已经“湿身”了。 就当我惊恐万分地看着河面离我越来越近,周围的百姓都赶过来围观了。可惜我不会翻跟头,一点看头都没有,所有人都眼巴巴等着我掉下去。 河边的大汉将裤腿卷好,就等我掉下的那一刻,好似我就是那一声枪响。第一个救上我的人就可以得到荣华富贵,就可以狠敲一笔。 可惜的是谁也没能如愿。我并没有掉进冰冷的河水里,而是落入了一个温暖香馨的怀抱里。他的长发垂下,竟不是黑色的,淡金色的发丝飞舞,恍若是泄下的一缕阳光。 身上的白衣招展,透过光线能够隐约看清衣襟上绣着的白色花纹。银丝配上白衣,若不是衣角被风吹起,根本就不会在意到他身上的这些花纹。 心里无声感叹了一句,真是好一个品味独特的闷骚男。 白衣之上幽香淡淡,清雅至极,而这种香气特别的很,我在梁国这么久也从没在哪个贵族的身上闻到过。 俗套的情节差点让我感动流泪,旁边的大汉兴怏怏将衣服重新穿好,百姓们围观了美男一会也都散了。 俩人在空中转了一个圈,又轻飘飘地重新落在了地上。我僵硬地躺在他的怀里,不经意抬眼正好对上了他的目光。 白皙的面容,立体深邃的五官。阴郁的烟雨中,他的眸子湛蓝如水,剔透无暇。我痴痴地在想,世间竟然还有这样的眸子,比天空更蓝。 浅蓝的双眸,雪色的肤质,配上淡金色的长发。一个人的身上竟是有如此多的色彩,一点也不觉得突兀,反而衬托出了一种绝色的美来。 他就像是一团奇妙的火焰,走近我,燃尽了我整个生命。 “公子你没事吧?”他开了口,优雅的声音中带着高贵的气息。 我从他的怀里站起,才发现俩人保持着相拥的姿势已经太久了。他浅蓝色的眸子里有光芒流转,微微含笑望着我。 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在我浑身游走,无措又想要靠近。下意识想用手指卷住自己的长发做出一个羞涩的表情来,才发现自己的长发都被绾住了。 现在我是一个男儿身啊! 可能是我的目光太炙热了,水晶般剔透的美男竟然微微蹙起了眉头,甚至往后退了一步。我不知该哭还是该笑,美男的性取向很正常,穿着男装的我没机会了。 顿时,我听见了心碎的声音。原本红润的面容也变得煞白起来。美男定是后悔至极,没有想到自己好心救下来的人会是“断袖”,还对他有了不轨的想法。 “我”开口想要解释,可是话到了嘴边却不知道该要说些什么好。刚刚说话那会还算是口齿伶俐,如今见到美男之后竟是脑子里一片空白。 读诗的时候曾有这样一句话“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如今才明白相思不是最苦,单恋才是最痛苦的。 &nsp; 口舌俱在,我却无法说出喜欢这个词来。只能眼巴巴地望着他,希望美男不要被我吓跑才好。 他见我满脸通红,嘴角边滑过莞尔的笑容。瞬间我睁大了眼睛,像是破云而出的阳光,他就在我的呆愣之下,悠然地开了口,“你若是不能说话,就用手比划吧,这样我也是能够明白的。” 原来他以为我是哑巴,可,我不是。手指挣扎了几下,最终还是垂了下来。现在怎么看,我都像是柔弱的小官,就算现在是个女儿身只怕也会将他吓跑的。 眼睛里不知何时聚起了一层水雾,模样定是难看极了,不然他也不会蹙起好看的眉头。我往后退了一步,慌忙用宽大的衣袖遮住了自己的脸。眼眶里一片炙热,眼前的浓雾随时都会落下。 在这最尴尬无措的时候,珠玉清润的声音再次响起,“是不是将什么贵重的东西落进了河里?” “不是!”我缓缓摇头。 话音落下,他眸子闪了闪露出无奈的神情来,“我的模样是与一般人不太一样,但是你不用害怕我。” 他不说倒好,说完我的心里苦涩无比,他以为我是在害怕他吗?其实我是喜欢你,哪怕我是公主也没有勇气对你说出自己的心事。 俩人不再说话,细雨落进脖子里,微微有些凉。他静静注视了我一会,可能是这幅怯怯的模样,让他以为我真的害怕他,既然如此,不如离开。 我站在原地,看着这一袭白衣缓缓走远,消失在江南的烟雨之中。白色的身影,淡金色的长发,幽然的香气,这一切都像是一场梦。 他走远了,这一场梦也该醒了。 明明已经到了春天,天气还是该死的冷,身子止不住地瑟瑟发抖起来。久久没有落下的眼泪,终于被我憋回去了。 普宁啊,你不能这么丢人!我在心底默默这么对自己说。突然间好羡慕无双,她有至死不悔的勇气,为了自己所爱之人,生死不计。 可是,我做不到。我是公主,这个身份就注定了我永远不能随心所欲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情。缓缓的,缓缓的蹲下了身子。假如不看着他消失在我的面前,或许不会这样难受。 青石桥上又响起了脚步声,还有熟悉的红枣马打喷嚏的声音。我错愕地抬起脸来,看见了白色的靴子,上面晕开淡淡的水渍。 小雨霏霏,空气中弥漫开熟悉的香气。他回来了!等站起身子的时候才发现头顶上多了一把油纸伞。 “初春多雨,尚是寒冷,你看着瘦弱怕是经不住风寒的,这柄伞你拿去吧。”他握着伞柄的手指细长,恍若是白玉雕成。浅蓝色的眸子向我看来,眼底闪烁着温暖的光泽。对上他的目光之后,又开始脸红心跳起来。 如此的浪漫氛围下,我打算表白。将衣角卷了又卷,就在我要开口的时候,一旁站着的红枣马再也受不了自己一直被人冷落了,于是它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 我受了惊吓之后就咬住了自己的舌头,难以言语的疼痛传来,顿时就眼泪婆娑起来。站在我身边的人也察觉出了我的不对,慢声细语地问道:“你怎么了?” 红着眼睛摇摇头,看来表白是没法了。 对我这样羞怯奇怪的表现,他已经习惯了,就没有再问下去,将枣红马的缰绳递给了我,“今日是清明,不宜远游,早点回去吧。” 接过枣红马之后,站在细雨之中目送他慢慢走远。枣红马已经不再耐烦,不停地在原地转悠着,我只是装作没有看见,坚持等他消失在我的视野之中。 忽而他转过了身子对我说,“今日不宜生火,等明日熬些姜汤暖生,保重身体。”声音透过细密的雨丝,落进了我的耳朵里。 雨伞的木柄上似乎还有他掌心的余温,白衣溶溶像是月光就这样悄无声息地融进了雨幕里,我没有问他的姓名,家住何处。 一切都像是这个时节里出现的梦境。 恍惚间,觉得他转身的那一刹嘴角边是有笑意的,忍不住自己的嘴角也微微上扬起来。若是再次相遇,我想我会随你远走天涯。 只要上天给我这次机会。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章 :他的一切我都喜欢 回到皇宫之后,我真的就染上了风寒,好在皇宫之中最不缺就是妙手回春的御医了。阿蛮天天守在我的床边,看着我红烧猪蹄色的面颊,叹息个没完。 其实我觉得吧,其实这次我并不是染了风寒,而是春天到了。几天的昏睡之中,我都反复记起他的模样。白衣淡香,油纸的雨伞下是一张惊为天人的面容。 只要梦见他,我的额头就又滚烫几分,心跳也加速了起来。几个老御医只说从没有见过这样奇怪的风寒,但又害怕公主殿下有何闪失,在家已经偷偷祷告起来,立马从唯物主义跳到了唯心主义。我以为他们说的是公主快点好起来吧!结果他们说的是,皇帝不要砍我的头啊,不要抄我的家啊,不要霸占我的小老婆们啊! 结果龙椅上端坐的梁太祖连连打了几个喷嚏,一脸的无辜,“莫非朕也要染上风寒了?” 这几日一直都是阿蛮守在我的床边,一会摸摸我的高烧退了没有,一会使劲捏我的脸让我赶紧好起来。 在半醒半寐之间,我总能看见两张脸。一张是阿蛮的大饼脸,一张是白衣美男的如花笑靥。到最后是我实在忍不住了,终于从病榻上爬了起来,将阿蛮的大脸推到了一旁。 就在她错愕的时候,指着她的饼脸哭喊道:“你还我美男,还我美男!” 修养了几日之后我的病渐渐好了,终于又可以和阿蛮一起撒欢了。风寒病愈之后,相思病又犯了。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让阿蛮捧着我的所有衣服去改样式。 必须要换成和他一样的样式,白衣上要用白线绣花,以此类推,所有的衣服都要变成闷骚款。 阿蛮为此嘀咕了好久,坚定认为是我脑子在高烧的时候被烧坏了,白衣上白色刺绣,黑衣上黑色花样,那要这些点缀又有何用? 可是我固执地听不下去,逼着阿蛮捧着我的一堆衣服送给御用的女红师傅修改。在走之前,阿蛮还愤愤不平地翻着白眼,“公主殿下,你可真是” 真是奢侈浪费,不知民间疾苦。 我斜倚在贵妃椅上,手中把玩着进宫不久的绿翡翠,十足的米虫姿态。比阿蛮更狠烈的一记白眼扫过去,阿蛮立刻乖乖闭嘴。 她飞快地跑了出去,顺便将我的衣服也都扛了出去。今天才发现体形和速度成正比,阿蛮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掌灯十分,阿蛮捧着更多的衣服回来了。我眯着眼满意地看着这些衣服,果然都改成了我满意的样式,只是阿蛮在哪?我只看见一堆衣服山在缓缓移动着。 看着各式各样的新衣服,就暂且忘了阿蛮这个配角吧!果然公主的衣服就是多,山阴公主是个异类,或者说是公主中的楷模,她不仅衣服多就连面首也很多! 等衣服堆停下之后,左右看看竟没有一个合适的地方将它们放下来,只好找来一个凳子。站在凳子上将小山高的衣服从上而下一件件拿下来。 边拿边将衣服放在身上比划着,女红师傅的手艺真是见长,过会本公主要好好地赏他们。等我将某件衣服取下的时候,竟然看见了一张涨红的面颊。表情狰狞至极,脸上的横肉堆在了一起。 平日思春,想的都是白衣美男那样的偏偏公子,忽然见了这么一张狰狞怨恨的脸之后,我顿时觉得落差好大。一声尖叫之后,我毫不犹豫地拎起了裙摆,闭上眼睛一记旋风腿毫不犹豫地踢了过去。 果然清明刚过,什么样的怪兽都出来了。 脚掌还没有碰到“怪兽”的脸,她已经尖叫嚎啕了起来,“公主你实在是太过分了,我一直辛辛苦苦帮你举着这么重的衣服,你竟然还要提我。” 说完就放手一扔,衣服落满了整个屋子,她躲在角落里面画圈圈。而我则忙着将这些衣服都捡起来,“阿蛮你待会哭,先帮我将所有的衣服捡起来。” 话音落下,阿蛮的抽泣变成了嚎啕。我随手拾起了一件白色的长裙,慢慢挪到了阿蛮的身边,“怎么了?是不是衣服太重,手臂累得疼。我来帮你揉揉,不然晚膳的时候多给你一个猪蹄补补身子?” 闻言阿蛮终于不哭了,泪眼婆娑地望着我,似在询问猪蹄是真的吗?我点点头,她终于笑了,从我手上将裙子抢了过去,擦了擦鼻涕。 用依旧通红猪肝色的面颊对着我说:“公主你真好!”我觉得再这样下去会影响食欲,默默移开了目光。 看着她手中被玷污的白色长裙,我有些恼怒,想起刚刚要踹她的那一幕,又有心于心不忍。感情中和之后,就默默地坐在一旁观望着阿蛮用我的衣服继续擤鼻涕。 擦着鼻涕还不忘要向我告状,“公主,刚刚有人欺负我。” “谁?”我立马转过身,聚精会神等待阿蛮说出那个勇士是何人。 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阿蛮又让它落了下来,一幅楚楚可怜的柔弱样子,“公主,我被女红师傅羞辱了。” 我脑子立马浮现出春宫图中的七十二式,兴致勃勃地问阿蛮,“你们用的哪一式?” 阿蛮脸上还挂着泪痕,一脸茫然地望着我。 “他,他”阿蛮满脸娇红,不知是因为害羞还是因为气恼。 我的兴致更高了,眼睛晶亮地等待着她下面的话。没想到阿蛮反而撒娇起来,“公主人家捧了这么重的衣服可都是为了你啊,你要好好奖励人家,比如一个猪蹄不够要两个” 听了好一会,她都是琼瑶般的撒娇。我实在是忍不住了,直接捂住了阿蛮喋喋不休的嘴巴,灼灼的眸子注视着她,“说吧,你是怎样被羞辱的。” 没想到的是阿蛮像是又戳中了伤疤,楚楚可怜的模样又出来了,“裁缝师傅他说我胖!” 乍听之下我还没有反应过来,胖和羞辱有什么关系,她不是叫小胖吗?我迷离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原来是阿蛮的玻璃心碎了,跟十八禁毫无关系。 顿时我就意兴阑珊起来,“女红师傅说的是事实”这句话我真是忍了好久总算是憋了回去。阿蛮就是一根筋,若是将她惹火了,我相信阿蛮绝对是什么都做得出来的“贞洁烈女”,到时候我整个屋子里的衣服都不够她的蹂躏。 尽管我已经意兴阑珊了,但是阿蛮依旧死死拉着我的手,要把女红师傅的恶劣行径向我汇报一遍。 “女红师傅那里真的好忙,进去之后就是一片肚兜的海洋了。而女红师傅已经被淹没在了艳丽的肚兜之中,我看他苦苦挣扎,就好心将他拉了起来。没想到女红师傅竟然指着我,对我进行人身攻击。” “嗯?”我兴致缺缺,“他怎么羞辱你的?” “当时他一幅绝望的模样,简直像是整个世界观都塌陷了,‘太祖怎么会将你这样的女子也选入后宫里的?看你这身材简直是在让费后宫中的粮食。环肥燕瘦也就罢了,你算是什么?太祖,太祖实在是太让我失望了,若不是这一次多分发了一些布料下来,简直都不够给你缝制衣服的。缝制内衣的绣娘回去了,现在就连内衣都是我在缝制,你何必再来给我添乱呢?’” 我摸不清头脑,不明白阿蛮到底是想说些什么,盯着她这张大脸无语道:“这又和你有什么关系呢?” 阿蛮抽泣着继续说道:“每次那些窈窕的女子过来缝制衣服,他都可以剩下一些,出宫售卖,而到了我的身上,他不仅不能余下还要将以前克扣的布料倒贴一些上来。我本想解释,并不是要给我做衣裳,他就已经帮我量起了尺寸,一边量一边叹息。感叹好在这些年他还余下了一些布料,不然只怕都无法给我做出一件肚兜来。” 我已经笑得不行了,拍着阿蛮的肩膀笑道:“把你的尺寸报出来听一听,到底女红师傅会亏成什么样?” 阿蛮一脸的不情愿,终于在我的淫威之下才说出了自己的尺寸,“当时女红师傅是这么说的‘放眼整个京城不论男女,阿蛮的体形都是一支独秀。就连游手好闲的富家公子也是望尘莫及’。” 最后的一丝理智终于在这个比喻中消散了,阿蛮冲了上去将女红师傅手中的量尺狠狠折断,然后居高临下说道:“今天不是我来做衣服,是帮公主来制衣的。而且我也不是后宫里面的妃嫔,是公主身边最受青睐的侍女。” 女红师傅顿时就傻眼了,结结巴巴问了问公主想要什么样式的衣服,结果阿蛮就按我的要求说了一边,然后女红师傅又傻眼了。 “等等这些衣服都不用改了,你再拿回去吧。我这里有一批晋国的衣服,正是公主想要的款式,只是公主什么时候对晋国的衣服感兴趣了” 我曾经猜测过无数个结果,却从来没有想过结局会是如此。原来他是晋国人,所以他会用与众不同的熏香,会穿着独一无二的衣服,会长得如此特别却倾城。 父亲有一宿敌,像是从一出生就注定不容的人。他就是晋国的君王,两个人从力场上,性格上都是两种完全相反的人。 他们说晋国是虎狼之国,有野心,有手段,更拥有纯正的唐朝遗留下来的血脉。若是说有谁能将五代十国统一,唯有晋国。 父皇显然对这样的言论嗤之以鼻,凭什么?后梁家大业大,与晋国比肩,晋国公不过是个刻板的老顽固。 可是所有人都忘了,晋国的帝王是沙陀族的后人,他们英勇善战,血性与身俱来。还有他们不同于中原人的相貌,奇特而绝美。 这段感情只能无疾而终。晋国和梁国是世仇,不战不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章 :眉眼入画 八月的天气好似蒸笼,逼得人恨不能将所有的衣服都脱了然后去狂奔。也只有狂奔的时候才能感觉到有风吹来的感觉。 这种事情总归只能想想。思春的时节已经过了,可是我依旧在想他,他的眉眼也从最初的清晰变得越来越模糊。 我想我已经快要忘记他了,但是我清楚自己还挂念着他,和他相处的感觉,面对他时候心跳加速的瞬间。 楼阁外是繁茂的绿色,绿意逼人。在刺目的阳光中时间恍若静止,只有耳边的蝉名声不断。我懒洋洋地靠在栏杆边,身旁的阿蛮早已被热昏了过去,这是她的说法。显然她的呼噜声都快要盖过蝉鸣了。 不一会女则就跌落在了地上,果然天气闷热做任何事情都没有兴趣。看着熟睡的阿蛮,我有些羡慕。除了她滚圆的身材,其他任何都让我羡慕不已。 至少她没有一颗荡漾的心,这种少女情怀叫人爱不了,恨不了。就像是每个月的葵水,来了总比怀孕好。 好吧,天气热得我已经开始胡思乱想了。 走回屋里的书桌前面,桌角边用黄金镶裹着,桌上放着一方熟宣。所用的一切都极为尊贵,可惜这尊贵与我无关,我只想画出他的模样。 左手按着宣纸,右手提笔,第一滴墨汁落下,我勾勒出了清明时节里的烟雨之城。他怀抱着我,双眸湛蓝而清澈,像是天空,独独映出了我一人的身影。 将脑海中的杂念全部清楚,右手微微绷直,开始细致勾勒出他的模样。清澈却迷人的眉眼,纯粹的浅蓝色。唇边的笑容好似昙花,绝美却短暂。记忆中的他是自己见过的最好看的男人,只有将他画在纸上,一遍遍地望着他,才不会忘记。 我想这样喜欢你,不被别人知道,哪怕没有结果。但,我还是期望这份爱慕能持续一辈子。画好之后,画中人是我都惊艳的美男。 只是有些陌生,明明是按照记忆中的模样落笔的。可是合在一起,却不能和记忆中的那个身影重叠在一起。 到底是怎么了?我竟然对朝思暮想的人产生了陌生感,难不成是我要变心了?但这个理由说不通,这一刻我有些慌乱了。 说不定是时间过得太久,他的模样我已经不再记得了。可是,你会忘记朝思暮想的人的模样吗? 这一刻,我真的想要毁掉这幅画。我依然记得他的模样,而心理上的感觉却陌生了许多。这段在我看来会一生一世的感情忽然就成为了鸡肋。只是我如今还稚嫩,不明白这个世间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永恒不变。 突然身后传来一声惊呼声,一道热气就喷在了我的脖子上,“这个男人好漂亮,公主你画的是谁?” 这一声娇声惊呼让我顿时起了鸡皮疙瘩,然后手中握着的毛笔就笔直地掉了下去。谁能想到这么大的一张纸,它偏偏落在了正中央,绝世美男图就此被毁容了! 看见我辛辛苦苦画出来的美男就此被玷污,身上的血液瞬间凝固随即又瞬间燃烧了起来,我努力抑制着杀人的冲动转过身,冷冷地望着阿蛮。 阿蛮也是一幅痛心疾首的模样,天知道,她比我更加热爱美男。她装作楚楚可怜的模样,这张大饼脸实在和楚楚可怜这四个字不相称。 但阿蛮觉得现在自己的模样一定是无助凄惨至极,她以为我会动容,会安抚她这只受惊的“小鹿”。实际上看到她这朵胖“莲花”,我只想冲上去狠狠蹂躏,让她明白什么才是痛不欲生的感觉,一如我此刻的心情。 一边这样想着一边已经付出了行动,我将阿蛮压在身下,两个人扭打在了一起。只有用这种最原始的方法才能释放我心中的愤恨。 “公主你要冷静,你现在杀了我,以后你想起来一定会后悔的。”身下的阿蛮顿时玛丽苏附体,我才不管以后后不后悔呢!但此刻我一定要让她后悔。 阿蛮人如其名,力气大得惊人。豆芽菜的我完全不是她的对手,但今天被彻底激怒的我竟然还能和阿蛮打个平手。 两个人推来推去,姿态实在不够雅观,像是两只互相啄毛的鸡。 门外的光线被挡住了,多出了一堆人影。站在最前面的是安阳公主,青烟色的罗裙,一双小脚在裙下若隐若现。她姿态聘袅而优雅地站在门边,含笑望着我们。 这幅雍容而优雅的姿态才会让人想起“公主”这两个字。 还没等我们回过神来,她已经轻笑出声,露出皓白的贝齿,“妹妹真是可爱,如今年纪见长,玩心起了还是跟孩童一样。” 这才想起,我还压在阿蛮的身上呢!慌忙起身整理好自己的裙带,虽然贵族中不乏豢养娈童之类,但也是姿态极美的男子或女子。看看阿蛮这样,我实在是下不了手,也绝不希望别人会那样想。 话说回来,安阳公主是我的姐姐,比我大了十岁,早已出嫁了。不知这才归宁是为了什么,还突然来找我只觉得别有用意。 而且我同她并不亲近,她可以玩泥巴的时候,我还在尿床呢! 身在帝王家就是好,家大业大,可以养一堆老婆生一堆孩子。到时候随便封一个公主,皇子的,也用不着他担忧。 安阳一边说着一边起身在我的书房中到处看着,我这才发现她身后跟着一堆宫女,手中握着黄罗扇,在外面一丝不苟地站着晒太阳。只有在心里默默赞叹安阳真是好大排场,想必父皇也是非常喜欢她的。 或许只因为安阳生得好看,像他生前偏爱的某个妃嫔。我细细看着安阳,她确实符合“富丽堂皇”这个形容,举止端庄大气,面容艳丽。 而我站在她的身边就像个没有长开的豆芽菜,比起她胸前的壮阔,我还真是一马平川。男人喜欢的应该是安阳这样的美人吧,或是长乐那样的。 想起长乐,我又是一阵心酸。长乐比我长了几岁,从小便与我亲厚,可以说是穿着一条裤子长大的。可是长乐却有着不食烟火的姿态,就连样貌也似冰雪幻化。 只怕整个开封城中也找不出比长乐更美的人来了,大家称她为“开封明珠”,可是后来这可明珠抛弃了一切,割断三千青丝,在庙堂中跪了许久,与父皇断了情义,和一个平民远走了天涯。 如此轰轰烈烈,也不知现在长乐她幸不幸福。 安阳在我的屋中转悠了一会,看到了桌上的那幅画,等我想要阻止的时候她已经拿起来细细端详了。 “果然是极其标志的人,想不到天下间还有这么美的男儿,这双眸子竟是湛蓝色的,还真是少有。”看了看之后,安阳又将画放了下来,“只可惜脸上竟长了这么大的一颗痣。” 她不说也就算了,闻言我的心又碎开了,恨不能立马冲上去将阿蛮给掐死。但碍于安阳在场,这种失礼的事情还是等关上门之后再继续。 阿蛮像是感受到了我凶狠的目光,用她圆溜溜的黑色眼睛望着我,一幅讨好的模样。我才不吃她这一套呢! 弯腰给安阳行了一个礼节,安阳却像是吓了一跳,“妹妹不必行礼,我们一家人,这样做反而显得生分了。”唇角边的笑意十分得体,只是叫人感受不到暖意。 我与她并不熟悉,她不是长乐,不是我亲近的人。 她直起了身子,用绣帕轻轻遮住了嘴角,眼角泻出一段妩媚的光泽。就算我是个女人也是惊艳无比,心里没由来的酸涩起来。 若是与他相遇的时候,我也是安阳这幅美貌的姿态,他会不会多停留片刻,会不会询问我的姓名。 在他眼中,我只怕还是个孩子吧。 “妹妹”一声软语呼唤将我的神思拉了回来,“如今妹妹也有思念的人了,想来妹妹也已经长大了。” 我微微转过身等待她下面的话。 安阳望着我,明媚的眸子里似有光芒在流转,“妹妹既已长大承认,也该考虑出嫁的事情了。明日姐姐带你去见一人可好?若是妹妹看中了,就将婚事订下来吧。说来真是一位贵公子呢,父皇也颇为重视他。只要妹妹喜欢,择日父皇就能为你们赐婚。” 我想要摇头,自己已经有了喜欢的人,就算明日的贵公子再怎么倾国倾城,我也难以对他提得起兴致。但身边的阿蛮显然不这么认为,只要将公主大人嫁了,她就自由了。于是她伸出了万恶的小手在我的腰肢上捏了一把,将刚刚的那一份也讨了回来,可以想象阿蛮下手是有多么的不留情。 “啊!”我忍不住一声尖叫,安阳疑惑地转身看着我,“看来妹妹是同意了。” 还没等我解释,安阳就走到了我的身边,亲切拉起了我的手。她的手指修长而圆润和我的完全不一样,此刻我的指尖上还粘着墨汁。 “妹妹以后你还需收敛一些,性格活泼固然是好,只是日后要嫁做人妇只怕会将你的夫君吓坏,端庄一些才符合公主的身份”她笑眯眯地说着,用手指捏了捏我的脸蛋。 我站在原地懵懂地点点头,她见我点头之后,才轻晃着罗裙翩跹走开。望着安阳端庄的背影,一时间真是感慨万千,夕阳将她的身影拉得很长,越发显得妩媚动人。 不知何时阿蛮来到了我的身后,好奇地问道:“公主你到底在看什么?” 看什么呢?我是在羡慕。 我没有长乐绝世的美貌,没有安阳动人的风姿,我和她们相比更像是一个怪胎。离经叛道,没有任何出彩的地方,却骄傲异常,若不是公主这个身份只怕我什么也不是,和平常人一样,没有任何一点特别。 这些话我只能自己想一想,就算和阿蛮讲,只怕她也是不会明白的。不知为何,突然对这样拘束又平淡的日子有些厌倦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章 :今日要相亲 公主的生活真是清闲的要命,每日都可以睡到自然醒。醒来之后便可以用膳,用膳完之后又可以重新躺回床上看野史书册。 这种生活真是千金也难换,但假如没有阿蛮的话会更加轻松愉悦一些。 别看阿蛮身形高大,满身的厚肉就让城门边的禁军侍卫也望尘莫及。而阿蛮的另一个技能就是她总能在任何地方,任何时候发出刺儿的尖叫。 楼阁的周围种满了葱绿的树木,夏至之后,总有许多无辜的小动物会跳进房间里面来。而每次阿蛮看见它们总会发出惊天动地的叫声。 接下来的动作就是跳到凳子上或是桌子上去,小动物也会被阿蛮吓一跳,结局往往是阿蛮站在椅子上与小动物两两相望,为此不知毁坏了我多少椅子。 外面又传来了一声尖叫,不知是哪只无辜的小动物又遇见阿蛮了。这一次,我却不用再捂上耳朵,因为我已经睡着了。 昨夜,蚊子大军在帐子外列兵千万,对着熟睡的俩人垂涎不已。嗡嗡的声音总让我有一种错觉,它们早已蛰伏在了帐子里,只要等我睡着就会将我啃个干净。 于是,一晚上我都没有睡着。而阿蛮早已呼噜翻天了,这架势就算是蚊子大军将她抬走了,她也不会醒来。 等到东方有了鱼肚白之后我才睡去,这一觉却是分外的踏实。竟然又梦见了清明,烟雨锁城。 他一袭白衣,站在阴霾的天幕下,恍若是水墨画中的唯一白色。我踩着青石板上,每一步都分外小心。 我害怕这是一场梦,惊醒了之后,他就会消失了。 白衣一晃,他转过身来,精致的面容上挂着缱绻的微笑。将雨伞遮在了我的头顶上,此刻我才发现他比我高出许多。绸缎的雨伞挡住了他大半的面颊,只露出优美的下颚和淡粉色的唇角。 金色的长发拂过我的面颊,这一刻,我觉得这一切绝不是一场梦。他将白色的油纸伞递给我,湛蓝色的眸子凝望着我,却不说一句话。 接过的刹那,触及了他的掌心,竟是如此的温暖。我握住伞柄,扭捏着不知该如何说出自己的心事。 漫天的雨丝落下,落在纸伞上发出细密的声音。整个偌大的开封城中只余下我和他两个人,天色阴霾漫天的雨丝交织成纱,我却不觉得害怕。因为最重要的人,此刻就站在我的面前。 手心中握着的伞柄温润至极,我不敢去看他那双湛蓝色的双眸,只是一味地低着脸。就算是低着头,也隐约能感觉到他的目光,他应该是在注视着我吧。 踌躇了好久,我终于鼓起了勇气,抬起了面颊。嘴唇轻启,一幅娇羞女子的模样,而他也温和至极地看着我,似乎就在等待我要说出的话。 “其实,我”话还没有说完,就听到了一个重重的喷嚏声。我惊颤地回头,枣红马什么时候也跟进来了?它为什么要在这么关键的时候再打喷嚏! 就在我愤懑不平的时候,发现他竟然走了,一袭白衣如风飘逝,竟又消失在了烟雨深处。“不要!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呢!”我尖叫了一声。 “公主,公主醒醒了!”耳边有人呼唤着我的名字,一双有力的大手死命地在摇晃着我。不堪其扰,我终于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看见的就是阿蛮的那一张大脸。 她整个人都贴了过来,整张脸在我的面前不断的放大,像是一个猪头挂在我的面前。这和梦中的白衣美男差别实在是太大了! 所以我打算不去管她,眼睛闭上想要重温旧梦。阿蛮又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我终于明白闯进我梦中的枣红马到底是谁了! “阿蛮!”我咬牙切齿地怒吼道。 她擦了擦鼻涕,一脸的无辜。还没有等她开口,我就已经扑了上去。阿蛮拼命反抗,甚至脸上还浮起了两朵娇羞的红晕。 她冲我眨了眨眼睛,“公主不要嘛!外面有人!” 额头上青筋突起,“阿蛮再跟你说一遍,本公主对你没有一点兴趣,我只是想掐死你罢了!” 结果,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居然惊魂未定地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脸上的红晕不退,装作娇羞的样子,“要不是外面有人,公主是不是要” 我点点头,我确实是要将这个妖孽给掐死。 随意吃了一点东西之后,看着阿蛮的脸,我实在是没有太多的胃口。换上了一件华丽一些的宫装之后,踏上了木屐就走出了门外。 果然外面的宫女已经等待已久,见到我之后便向着我行礼。安阳公主出嫁前的宫殿就是兮云宫,这次宫女带领我要去的地方就是兮云宫。 去往兮云宫需要经过一片竹林,入眼便是一片森森的绿色,幽静至极。木屐踏在鹅软石铺成的小径上铿锵有声,清风吹过不时有翠绿的竹叶落下。 只是木屐踏在鹅软石的小径之上颇为不易,在我看来却格外有意思。还没有走近兮云宫就听见了琴瑟的声音。 在竹林中听来,只觉得意境非凡。 琴声忽高忽低,抑扬顿挫。闭上眼,停在了原地并不想这样快走到兮云宫中去,好好聆听一会琴声也是一件极为舒服的事情。 只是我从这悠扬的琴声中听出了不一样的东西,与这美妙至极的琴音实在是有些不符,抑郁不得志的情感。 如此婉转细腻的感情能够附在琴声之上,琴声定是个很特别的人。这样想着我便加快脚步想要快一点到达兮云宫,看一看到底是怎样一个琴师。 才走进兮云宫就看见极为优雅的一个背影,泼墨似的黑发垂下,淡青色的纱衣下露出一截皓腕,此刻修长的十指正在古琴上飞快地拨弄着。 听见身后有脚步声也不曾回头来看,这一点让我非常欣赏。也只有这样的人才会将琴声演绎出这样的情感。 从他身边走过的时候,无意瞥见了他头上的玉簪,上等的羊脂玉雕琢而成。心下不禁又疑惑了起来,普通的琴师怎么会用这样贵重的发簪。 难道他是安阳公主的面首不成,猜想到他这样的身份之后,我微微觉得可惜了起来。如此绝妙清雅的人竟也会以色侍人,换做是谁,心里都会抑郁不平吧! 走入珠帘后,安阳公主端起上等的龙井递给了我,妩媚的眸子含着笑意望着我,“怎么样,妹妹还满意吗?” 一口刚刚饮进的茶水差点给喷出来,原来他就是安阳公主给我带来的相亲对象。我还以为他是从进门到现在,我也只看见了他的一个背影罢了。 不过就背影来说,我还是十分满意的。纤瘦而挺拔,如同青竹般淡然优雅。想来正面也不会太难看,毕竟是安阳为我挑来的驸马爷。 我含糊地点了点头,透过细密的珠帘,看不清他的面容。知觉他很是白皙,之前露出的一截皓腕就已经证明了这一点。 “琴音如此,可见他的洒脱。此人配你,妹妹不必担忧了。”我还没有说话,安阳就露出满意的神色来了。 看来找我来只不过是走走过场而已,真正决定婚事的人绝不是我。但我想知道这个人是谁,能攀附上安阳,又能让父皇满意,背景定然不可小视。 将手中的茶盏放下,装作不经意地问道:“姐姐这个人是谁?” 安阳这才从琴声中醒来,“都忘了对妹妹说了,他是北赵送来的质子。也是赵王的长子,现在北赵归顺我们,不出多久质子还将回到北赵去。到时候,质子成了帝王,妹妹你就是北赵的皇后了。” 皇后?这个词还真是陌生而遥远,和做公主殿下又有什么差别?可以说我一点也不心动,心动的人是他们。 父皇又开始玩联姻的把戏了,牺牲了一个安阳还不够,现在竟然也将安阳说完,想要将我也拉下水去。 婚姻就是儿戏吗?不,对他们来说只是利用的工具罢了。他们所有人都小看我了,以为我会屈服吗?会像安阳一样,任由他们摆布? 如果真的这样,我也就不是普宁公主了。我的心机比她们任何要深,甚至我懂的事情也超乎他们的想象。 呵呵,在心底我默默冷笑起来。而表面上我依旧是淡然而镇定无比,“既然如此,姐姐就让人掀开珠帘,让我瞧瞧未来的驸马爷到底长什么样子。” 安阳见我没有反对,脸上的笑意更深了,连声说道:“好啊,只要妹妹喜欢,今夜就可以将质子送去你的宫殿里休息一晚。” 我含着的一口茶水差点又给吐出来,不过想想也对,父皇可定巴望着这门亲事早点定下来,这样赵国就再也没有反叛之心了。 就在我乱想的时候,珠帘已经被掀开。他的琴音也停了,十指如蝶停留在琴弦上。我看向他的时候,他也看向了我。 心底忍不住要大喊一声,好一个冷淡美男。面容白净如玉,眉眼温润笼着一股淡然的气韵,眉眼亦是如画。如果我不曾见过雨幕中的那个绝世男人,或许此次初见我就已经被未来的驸马爷迷住了。 见君一面,终身误,此言不虚。和雨幕中的白衣相比,世间任何男人不过只是上天的闲散一笔,没有他精致,没有他绚烂,更没有他诱人的气息。 不需要任何言语,只要看他一眼就永远都不能再移开视线。因此,我只静静端详了未来驸马一会就移开了视线,他像是庭院中的青竹,清冷而雅致。盛放或是凋零都与任何人无关,所以也无法走进我心中。 像他这种人也不会将任何人放在心中吧,娶我或是娶其他公主对他来说都是一样的。他也是迫于政治原因,想要寻找到一道保命符而已。 北赵弱小,在这个纷乱的时代里生存有些艰难。所以才会依附梁国,但赵国又与晋国接壤。父皇疑心特别重,所以才会要来质子。 想来这些年,这个质子在梁国中也吃了不少苦。他只是用来牵制梁国友谊的棋子罢了,北赵若是背叛,第一个被抛弃的就会是他。 这种朝夕不保的感觉我从来没有尝试过,像是时时刻刻生活在刀尖之上,此次见面之后,想必质子定然不会放过我这一道“保命符”。 只是想想也让我觉得头疼,到底该怎样才能让他私心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章 :心随曲乱 不出我所料,这几日质子频繁在我的宫殿附近。这导致阿蛮的脸上总是浮着可疑的红晕,动不动就站在窗子口向下看去,然后做出一幅我要呼吸不过来的喘息表情。 阿蛮的春天来的迟了一些,竟然是在骄阳烧烤大地的八月。 这场恋情注定没有任何结果,阿蛮见到美男表情都是这样,活像是见到了一只行走的大猪头。 书桌上铺开宣纸,我已经犹豫了好久,打算再给他画一幅画像。但是他的面容在我的脑海中越来越模糊,落笔的时候竟然想不起他的模样来了。 “公主,公主!”阿蛮带着惊天动地的声响又冲进了我的舒服里,依旧是满脸桃花的模样,甚至嘴边还挂着莫名的液体。 一滴墨汁从笔尖落下,在洁白的宣纸上晕开了一大块。怎么也画不出他的模样了,我喜欢他,却将他的模样给忘了,那我喜欢的又是什么? 无奈苦笑着将宣纸拿起,狠狠地捏成一团,当成暗器向怀春的阿蛮狠狠丢去。她只歪了歪头,纸团就从她巨大的脸旁边擦过。 真可惜我不是江湖女侠,不然就用面纸将阿蛮砸死! 她依旧活蹦乱跳地在我面前晃来晃去,“公主你知道谁来了吗?” “你的脸上不是都写着吗?”我真是懒得多看她一眼,重新铺开了宣纸考虑着怎样落笔。 阿蛮绝不放过任何一个拍马屁的机会,这一点她还是很有职业道德的。于是她捧着自己的少女心,仰着巨大的脸写满惊叹地对我说:“公主你真是厉害,你真不愧是” 这一次我将毛笔也扔了过去,咬牙瞪着她,“说吧到底是哪个美男过来了,看你馋的那个样!” 每次见过美男之后,阿蛮总有动力多吃三碗饭。所以在阿蛮的眼里,美男比猪蹄还下饭。 “呵呵”她又开始傻笑起来,“我也不知道,只是这几日他常来外面的竹林。”说着阿蛮就冲了上来,一把握紧了我的手,“公主,你说他不会是看上我了吧?这可怎么办才好?我还没有做好准备” 我顿时无语,你要做什么准备?没有想好怎样将美男给吃了,清蒸好还是油炸好?真怀疑阿蛮到底知不知道男人是要来干嘛的。 “那公主你猜猜看,到底是谁来了?”阿蛮一脸你猜不到的样子,瞪着黑溜溜的眼睛望着我。 这一次,我连白眼都懒得翻了。换了一支毛笔点上了墨汁,“来者男,喜穿素色的衣服,仅用玉簪绾住青丝。神色淡然,眉眼精致,给人的感觉总像是江南雨季中的一团轻雾,看不清又握不住。” 一连串说完之后,阿蛮开始惊叫起来,“公主你真厉害,你就像是华佗转世,什么都瞒不过你。” 你可以不说话,但是你不能一开口就侮辱我的智商。 “为什么会是华佗?” 这一次换阿蛮迷惘了,“他不是料事如神吗?” 瞬间我就不知该说什么好了,只能捏起兰花指像个公公那样尖叫出声,“你给我滚出去,顺便带着他一起滚出去。” 阿蛮被我的惊叫声吓住了,呆愣片刻之后,她不明白为何我会突然会太监附身。迟钝片刻之后,她终于从我的书房出去了,帮我把门也关上了。 世界终于安静了。 我久久凝望着雪白一片的宣纸,砚台中的墨汁渐渐凝固了,可是我依旧没有动笔。又等了许久,这种感觉像是便秘,好在灵感它终于来了。 将笔尖点了点墨汁落笔的刹那,窗外又传来了琴声。与上一次不同,这一次的琴声磅礴无比。急切而凶猛,像是无数的雨滴狠狠砸在地面上,像是有千军万马疾驰而过。在这样的琴声下,我的儿女情长显得渺小起来。 好不容易等来的灵感就这样给他生生毁掉了。我咬着墨笔的一端,等着他的琴声停下。事与愿违,这一曲金戈铁马完了之后,琴声一转又变得深情款款起来。 他是故意的,绝对是故意的!肯定是阿蛮这个见色忘友的家伙通风报信的。我等了又等却不见他的琴声停下,灵感全部都被琴声吓走了。 这一曲完结之后,琴音再也没有响起,我却好奇了起来。像是你好不容易学会忍受了之后,痛苦却又没有了这种感觉竟有点怅然不舍。 窗外一袭淡雅的轻纱站在翠绿的竹林之中,似乎就是为了要引我出来。见到我露面之后,他丝毫没有一点惊讶,杏花般的薄唇翘起露出极淡的笑容。 完了被算计了,我后知后觉,有些懊恼了起来。 他抱着怀里的古琴,姿态出尘。没有想到在梁国经历许多艰辛的质子还能拥有这样淡然外物的气质,指尖在琴弦上拨过,音符的尾音在空中微微颤抖着。 琉璃轻雾的眸子闪过动人的光泽,视线交织的那一刻,他轻声念起,“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我的心没由来的开始狂跳了起来,就连面颊也不由自主地变得滚烫。 他的表情是认真的,这一刻,假如我说没有心动,那一定是在骗人。翠竹林中的耀眼白色身影和记忆中的那个人重叠在了一起。 心里多出了一个旋窝,再也看不明白自己的心事。我所能做的就是赶紧将窗户关上,在窗户关上之后,他并没有离开离去。 若是我再多停留一会,就定能看见他眼底破碎的光泽,之前的深情款款像是无数流星般都坠落了,只剩下一片看不见底的漆黑。 关上窗户之后,我靠着墙壁缓缓蹲下了身子。无助地抱住了自己的胳膊,质子很好,质子也长得很不错,可是不是他。 我到底应该怎么办才好?这一刻的迷惘,无法言语。可是,我明白当初的一见倾心是真的,我喜欢送我雨伞的白衣公子也是真的。 爱情就像是鲜花,在最美的那一瞬冻结,就再也不会有衰败的时刻。 这一整天我都坐在自己的书房里,思考了许多。最后决定,抱着自己的玫瑰,将这份感情铭记在心,永远都是在盛放的那一刻。 我没有说出口,他也没有拒绝。这份青涩的情感只属于我一人。 晚上质子送来了一幅画像,画中的人是我。准确的说,是我坐在珠帘后面的模样。珠帘重叠,隐约间根本就看不见后面女子的面容。 可是透过这幅画,我却能准确感受到他的那份感情,期望仰慕。对珠帘后面女子的好奇。入夜之后,阿蛮在床铺上纠缠着,要我将灯吹灭了。 我没有搭理她,过会她依旧是睡着了。将质子送来的画卷挂在墙壁上,我凝望了许久。心里有奇怪的感情在搅动,酸涩而又痛苦。 阿蛮说:“公主殿下你就承认吧,你是喜欢质子的。你看你盯着这幅画看了多久。”见我没有开口阿蛮就捧着她的少女心哼哼唧唧起来,“没有想到他居然是未来的驸马爷,我没机会了。公主啊,你赶紧将他收了吧,我就能天天对着他那张俊美的脸蛋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我的眉头跳了一下。心里有一个声音在叫嚣着,绝不能将质子推入阿蛮的胖手中,质子被糟蹋了就太可惜了。 在晚上半睡半醒之间,风吹着墙上的壁画。画中的珠帘似乎也动了起来,他对珠帘后的女子的感情竟然是祈求,祈求她能看自己一眼。 坚固而执着的心在这一刻碎了,我反复告诉自己不能嫁给他。这幅画中有无数的寒意,唯独没有爱意。 半夜的时候窗外下起了雨,风吹拂到身上带来丝丝的凉意。就快要入秋了。 开平五年,立秋,我的生命也完结于这个秋天。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章 :出嫁与死亡 秋风渐起,今日落大雨。 我的画完成了,画中的他白衣招展,暗香阵阵,撑着一把油纸伞立在小桥上。清明烟雨中他只是一袭白衣的背影。 天气闷热而又潮湿,熟宣上的墨色晕开了好几次。阿蛮捏着葡萄靠在我的画桌上打瞌睡,她眼睛眯着眼睛像只慵懒的肥猫。圆乎乎的身子一哆嗦手上的葡萄就滚远了,等她惊醒的时候才发现滚圆的紫葡萄已经“惨死”在了她的身子下面,被压开了花,汁液四溅。 我对着画卷发着呆。想着要不要为这个美男背影图题上一些诗句。想来想去只有一句“秋日容光,人消瘦。”讲的不是他,而是我。 阿蛮自从见了质子之后就不对劲了,比如将一顿三碗米饭改成了一顿两碗半,偷偷用我的胭脂把自己化成香肠嘴,甚至连洗澡的时间都变长了。阿蛮从“女汉子”变成了醉仙楼中的姑娘,这样的转变让我怀疑阿蛮是不是变了性。她突然成了真正的女人,我突然觉得自己这么多年来的感情都被骗了。吃饭的时候看到阿蛮翘着兰花指捏住筷子,我就没了食欲,觉得之前吃饭会把脸埋在碗里的人才是阿蛮。 阿蛮那边因为葡萄的“惨死”已经闹腾了起来。她一声尖叫跳了起来,来回擦着自己的琉璃色刺绣的裙子,那绣着海棠秋月的裙角已经被葡萄汁晕染出一小片别样的色彩。 这才明白,她可惜的不是美味的葡萄而是裙子。我坐在画桌边看她各种抓狂,尖叫,奔跑,踩起地板上的灰尘。我淡定地捏起一个葡萄,看着阿蛮裙裾下壮硕的白腿,咽了下。话说“秀色可餐”,而我噎着了。 这条裙子很美,同样非常的贵。近乎透明的蚕丝缝制可以说是天下无双,这并不是最重要的,我只是想提醒阿蛮这条裙子是我的 阿蛮仗着自己强壮的身形在屋中乱跑乱撞一阵之后终于安静了下来,她一点点蹭到画桌的面前用麋鹿一般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我。 撒娇可怜的轻轻唤我“公主” 厚厚的肉掌按在我的墨笔之上。一声清脆的声响传来,我和阿蛮都惊诧的低下头。青玉雕花的墨笔笔身被肉掌压成了两段。 我抬起眼,干笑加冷笑的望着阿蛮。她也扯起嘴角的线条,惊恐淡笑着望我。凝神聚气,我一拍桌子,如同变戏法一样,阿蛮她消失了。我第一次发现,胖瘦和奔跑速度没有关系,阿蛮很好的证明了这一点。 等阿蛮躲好之后,我没有去找她。今日下了大雨,潮湿又闷热,我的心情也很抑郁。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来了。 没有落叶,没有霜花,只是彻头彻尾的湿热。这不是诗意的秋天只是夏季蔓延开的噩梦。 日历上写着。庚申月,己未日。宜,诸事不宜。忌,诸事不宜。 将画细细卷起收好之后,我将折断的墨笔拿了起来。中间断开的纹路清晰,若非亲眼看见是阿蛮压断的,我会怀疑是阿蛮拿刀砍断的。不过阿蛮不会这么的变态,她偶尔变一变也就算了。 老人说,玉碎了是挡灾。阿蛮压碎了它,是不是应了这道劫难?眉心一颤,我无奈地伸手压住眉头,心中默默念叨该来的躲不过。 雨幕中一个太监顶着浇头大雨跑了过来,他用衣袖掸了掸身上的雨珠就急急的敲门。 “公主在不在?阿蛮姑娘快来开门!”他将木门敲得震天响,被雨水冻过的声音听上去格外尖锐急迫。一度让我以为是边关来了加急的情报。 一转身看见阿蛮从一个角落里慢慢腾腾地站了出来。手指拂过腰间的流苏,我努力装作平静。 “还愣着干嘛?去开门吧,莫让那公公拆了我的门板。” 琉璃色的长裙摆在阿蛮的脚踝上轻轻拍打,一节莲藕色的小腿从地板阴影上跨过。我看见裙摆边的月色海棠在眼角边绽开,层层叠叠,阿蛮已经咚咚的跑远了。 等阿蛮喘着粗气再跑上来的时候,我正在咬着手指发呆。她满面红光的样子让我想入非非,我不在楼下的那一会,她和公公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像是吵架啊,打架啊,还有 &nsp; 在我思量望着她的时候,阿蛮捂住曲线丰腴的胸口,宛若在说,他吻了这里,这里!热血涌上天灵盖,我想跳起来抱住阿蛮喊出一声恭喜。公公虽比不上质子,但也算是半个男人。他能这样奔放热情的对阿蛮做出这样的事情,说明他可能没有被净身干净,至少心理上还是个健全的男人。阿蛮有归宿啦! 结果她先跳了起来,抱住我说:“公主你有喜了!”我的腿一软差点给这位“女神医”跪下来。 阿蛮拉紧瘫软的我,眼神关切又炙热,好像她就是孩子的爹。 “公主不要这么激动,你还没见到质子呢!” 我迷惘了这关质子什么事情?敢情他弹了一曲凤求凰我就怀孕了?这太不科学了!原来当年卓文君要跟司马相如私奔是逼不得已,有隐情的! “怎么办?”我紧张地拉住阿蛮的手问她,“那个杀千刀的男人会负责吗?” 阿蛮满脸甜蜜又温柔的笑意,好似被她抱在怀里的人不是我而是质子。 “他当然会负责!刚刚小李子告诉我,皇上要召见你宣布婚事”她顿了顿,眼中透亮的光芒闪过。“你和质子的婚事。” 一瞬间我的世界一片黑暗,我想晕过去,可是此刻我比谁都要清醒。最要命的是我揪住阿蛮的衣襟而她对我拼命放电。我不是质子,她不是我。我不开心,她却兴奋的要命。到底哪里出了错? 我被阿蛮拽到铜镜的面前,她握住象牙梳,从我的头顶梳到发尾。铜镜中的少女尚是天真懵懂,黑色不安的大眼睛如同两口深深的古井,黑瞳中的一点光晕是古井中层叠糜烂的白骨花。清明又悲凉的双眸和这张如花般稚嫩的容颜很不相称。 “金玉生寒兮,葬吾身。欲化不得兮,郁为枯腊。”我垂下眼睑,吃吃的低声长笑。 灵巧的十指帮我梳好了倾髻,云发鬓鬓,阿蛮笑着帮我戴上一支翠玉的发簪。苍凉将至,暮色带着霓虹的辉煌,这便是行将就木。 中衣,外襟一件件穿上。我是个半脚踏入黄土的人,他们闻不到这股衰竭与腐朽的味道,阿蛮依旧弯着眼稍对我微笑。 她说:“公主刚刚你在傻笑什么?念了什么诗句?” 我一本正经地告诉她“是悼词。” 阿蛮笑得欢快,眼睛眯起好似下弦月。“给谁的悼词?” 我一字一顿的回答她“给梁国和他们的公主。”我发誓当时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是十五年来最认真严肃的。 可能天生我就不是个刚正不阿的料。就如人人都有当领袖的可能,但不是每个人都能长出领袖的国字脸。没有镇压群雄的国字脸,都不好意思上台说自己是领袖。我十五岁的脸配上这样一句有深意的话,就成了彻彻底底的笑料。 在阿蛮笑得死去活来的时候,我拎着裙角默默的退了场。 踏着木屐在地上踩水,就在我玩得不亦乐乎的时候,一阵浓郁的胭脂香传来,顿时连打在伞上的雨珠也多出了情趣。 “妹妹怎么还在这里顽皮,自己的婚事都不上心。父皇和驸马爷都在等着呢!”纸伞下露出一截粉颈,青丝垂在红唇边。这一瞥只看见了半张脸已是魅惑入骨。 安阳真是好看,我呆呆地看着她。心里羡慕得冒泡,第一次这么急迫的想要长大。 “父皇已经定好了,我去不去还不是一样!”嘴巴不满的嘟起,这是个非常孩子气的表情。安阳握着绣花的手帕半遮住嘴角,似笑非笑。 一直觉得自己已经很成熟了,但是有了安阳的比较,我才发现十年的差距不是闹着玩的。在阿蛮面前我是半个小大人,在安阳面前我彻彻底底是个孩子。这么说来阿蛮算是个长不大的巨婴。 于是我笑了。 “妹妹人生大事关乎一辈子,父皇做主也是为了你好。他不会把你往火坑里推的。”她的声音软软糯糯,令我想起自己吃过的紫薯糕。 我贴着安阳近了一些,她给我一种安全感。父皇换美人比换衣服还要勤快,我的母妃死得早,可能是被气死的。后宫女人只管勾引皇上没有一个懂得照顾孩子,父皇也只管生不管养。我们几个公主生命力都像仙人掌一样,安阳让我想起了娘亲。 若她还在,也该是个温婉又娇媚的美人。 对于安阳的说词我不置可否,父皇确实不会把我往火坑里推,但是他可能会把我往悬崖上推。到头来都是一样的。 入了承乾殿,父皇穿着玄色龙袍坐在藤椅上,身边围坐着一堆美人。喂水果的,敲腿的,给他说话解闷的总之只有想不到没有她们做不到的。 这让我又动摇了,做个“米虫”可耻,但是做“米虫”真的很享受。质子怎么说也只算是入赘我们朱家,以后我要是想做第二个山阴公主,他肯定没有反对的权利。 父皇抬起头看了我一眼,忽略之后就直直地望着安阳。 安阳缓缓跪下身子说:“父皇。” 他老人家脸部抽动露出微微可惜的表情,要是安阳不是自己的女儿,他就可以再多得一个美人。真是禽兽!上面都只是我的猜测。说不定父皇只是想起了某个女人和安阳相像的女人,这个女人肯定也是他的后宫之一,所以父皇还是对安阳有些许的非分之想。 就在我反复论证的时候,旁边的质子轻轻咳了一下。我收回了奔腾如滔滔江水的思维,父皇收回了自己色迷迷的眼睛。 木框纸窗上“噼噼啪啪”地打着雨水,他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与香艳迷离的场景格格不入。对襟长衣上垂着青丝发,他一合十二骨的白纸扇就来到了我的面前。 准确说是来到了皇帝的面前跪下,安阳扯了扯我示意我和他一起跪下。我摇摇头,很是固执。 是他请求皇帝赐婚,和我没有关系。我不想嫁给他,一点也不想。后来我在城墙边上奔跑的时候在想,是不是我太年轻了才会这样的冲动。安阳不会,只有我和长乐会这么做。我们终究只是没有及冠的孩子,等到再大一些我或许就后悔了。但死了就是死了,我永远也活不到自己后悔的那一天。 握紧裙裾上垂下的玉佩,我冷眼看着这个冷清又俊雅的男子,他跪在昏庸肥胖的帝王面前,郑重又诚恳地说道:“普宁公主温婉亲和,容颜清丽,是臣寻求的佳人良配。奈何公主地位高贵万分非臣下所能仰慕高攀,但求陛下将普宁公主许配于臣。若能迎娶公主,臣下愿意指天发誓,如公主不愿臣便不复娶他人,臣愿意倾尽一切待公主好,此生此世心意不变。” 藤椅上虚胖的皇帝拿起玉如意挠了挠自己的后背,一言不发不知道在思索着什么。一屋子的人都在等他的回答。 这样的话简直是要命,我已经被打动了,前提是十五岁的孩子懂得什么是誓言和爱情。皇帝搁下玉如意,旁边的美人立马给他剥开一个青涩的橘子,将一片片橘瓣小心翼翼,情意绵绵地放入他的嘴巴里。 我怀疑父皇其实已经瘫痪智障了,不然这个问题怎么会考虑这么久。答案无非是好或者不好。 他干燥的嘴唇张开吐出了橘籽,很是无所谓的看了跪在地上的质子一眼。 缓缓道:“你是王的长子,理应将公主嫁给你,没什么好说的。我准了。” 我望了一眼藤椅上的那堆腐肉团,他不懂爱,他只懂得美人的胸脯和大腿。滚他丫的公主,皇帝。他只是个抢到天下的冷血流氓而已,他没有关心过我,没有关心过那些爱他的人,没有关心过天下苍生。 梁国将亡,亡,亡脑海里有丧钟敲响,我看不见未来的方向。梁国的皇室已经瞎了眼,掌舵人都瞎了,这艘大船迟早是要沉的。 眼泪在眼睛里打转,脸上忽然滚烫了起来。我觉得羞耻,觉得有这样的父皇很是丢人。我没有去看安阳,没有去看跪在地上求婚的质子,没有再去看脂粉堆中的帝王。只想到跑,将这一切都甩在身后。 外面是雨,空气闷热,雨却是凉的。我放声大叫大喊,如同歇斯底里的疯子。雨扑簌簌平静地落下,不急不缓,无悲无喜。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一章 :嫁殇 今天是我出嫁的日子,身上这件红色的嫁衣有些太刺眼了一些。 铜镜中映出来的人也不像是我,她的脸上没有一点笑容,头上戴着厚重的凤冠。听她们说,这是皇帝命人连夜打造出来的,上面的每一颗夜明珠都价值连城。我有些恍惚,不知父皇这样做到底是爱我还是不爱。 我的宫殿之中难得有这么热闹,挤满了宫女,大多数我都不认识。因为公主要出嫁,她们都被临时给调派过来。 穿着刺目的嫁衣,这一刻我觉得自己是一只即将浴血的凤凰。无论有没有来生,都已经无所谓了。 所有人都不知道我的决定,如果圣旨不能违抗,那只有一死。 身边站着的阿蛮脸上堆满了笑容,似乎她很开心,比我这个做新娘的还要开心。 “阿蛮这一身嫁衣好看吗?”我问她。 她点点头,“只是公主你的表情不太适合这身嫁衣,像个大苦瓜” 我无奈地摸了摸自己的面颊,努力对着镜子笑了笑,就连自己看了也觉得假。连个笑容都没有,根本就没有办法嫁人。 与我苦瓜表情相反的是身边一群欢呼雀跃的小宫女们,她们有人见过质子几面,现在都围成一团在窃窃私语。 内容都在赞叹质子有多么英俊,这一次绝对是公主赚大了。我毫不在意地撇撇嘴,这群小宫女就会做白日梦吧。 可能是我的表情太狰狞了一些,身边帮我梳发的宫女立马诚惶诚恐起来,就连手中的梳子也握不住了。 梳子掉了几次之后,我实在受不了瞪了她一眼,你这是成心不想让我成亲啊,不过正合我意。 这个小宫女被我盯得不好意思了,紧张的小脸上换上了无辜的笑容,“公主你的头发真滑,保养得真好!” 旁边一个还有良知的老嬷嬷终于看不下去了,从宫女的手里将梳子夺了过去,“这些年轻的宫女是不会梳发的,今日出嫁的发饰也与寻常不一样。”她用枯瘦的手指从我的头顶上划过,黑色的长发被她握紧,细致地梳开。 看了看镜中的我之后,老嬷嬷满意地笑了起来,“公主真是漂亮,就像我年轻的时候一样。”说完这句话之后,她满意至极,将两个人都夸赞了一遍。 “想当年安阳公主出嫁,也是我为她梳得头发。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我竟然还有机会为普宁公主梳发。时间真是过的很快,可惜我老了,若是可以,我还想为公主你的女儿梳发,让她像你一样美美的出嫁。” 听到这里,我喉咙发紧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有心里明白没有机会了,绝不会再有机会,我怎么可能和不爱的人生下孩子,当然更加不可能和他成亲。 将凤冠戴上去之后,整个头都显得很大。阿蛮顿时就平衡了,她的大脸不再是唯一的了。在影子里看去,我就像是个大头小身子的怪物。 满头的夜明珠轻轻一晃就能发出清脆的声响,像是在耳边下起了一场不会停歇的雨。 大家都闲着无聊,看到我的凤冠之后终于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事情。宫女们都开始过来围观我的凤冠,我费力的将头昂起为了让大家都能看个清楚。 这才感觉到这个凤冠还真是重得可以。就连平日里号称开封第一淑女的阿蛮也躲在了角落里,指着我头上的大凤冠笑得死去活来。 突然间有人不笑了,于是一个两个都不笑了,大家你望着我,我望着你想要找到到底是哪一个家伙笑点那么高。 老嬷嬷刚刚还乐呵呵的面容,此刻像个黑锅底一般,“完了,公主出嫁的时间要到了,可是我忘记将霞帔带过来了。” 宫女们又开始面面相觑,误了时辰要真是怪罪下来,杀头也是大有可能。老嬷嬷是第一个溜走的人,她说:“我现在回去先拿霞帔,你们先顶一会。” 谁愿意冒着杀头的罪在这顶着,于是乎所有的人都开始跑了。楼梯间乱成了一团,大家都堵在那里,谁也跑不掉。 各种各样的呼喊声不绝于耳,“不要彩我的脚啊!” “是谁,将臭脚丫都伸到我的脸上来了。” 最后一声惊天动地的哭号让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你们谁也不许踩我的脸,要知道我昨天才被皇帝看中,今晚说不定就能够侍寝了呢!以后要是我做了娘娘,你们这群小宫女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这几句话很具有威慑力,大家瞬间安静之后又爆发了。对着未来娘娘的脸狠命踹了起来,边踹边说:“让你以后做娘娘,想得美!” 尖叫声夹着哭声在楼道间又响起来了,我淡淡地看了一个,几个丑女踩的格外来劲。直到确定这张脸皇帝再也不会看上,大家才放心地,有秩序地走下了楼梯。 而阿蛮依旧在角落里偷笑,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好事,嘴巴都合不拢了。果然她像小狗一样蹭了过来,“公主你头上的夜明珠真好看!” 一听就知道她别有所图。 “说吧,你想要什么?”我真想抬起袖子帮她将哈喇子擦干净。 “公主”阿蛮笑得格外狗腿起来,“公主给我一颗夜明珠好不好,就一颗而已。”她那垂涎的表情绝不是一颗就能够满足的。 我果断地摇摇头。 阿蛮急了,叉着腰一脸的悍妇表情,“公主你怎么可以这么小气呢?”她引用了古今中外的典故,终于得出了一个结论,“钱乃身外之物。” 第一次发现阿蛮的口才真是好,特别对美男,食物和钱财这三个方面,简直是女人中的翘楚。我颤颤巍巍拔下了一颗夜明珠递到了阿蛮的手里,就慌忙离她远远的。 她又向我走进了一步,面容越发狗腿起来,“公主再给我一颗吧,正好能凑成一对。” 我思索了一会说道:“要不将整个凤冠都送给你吧!” 阿蛮两眼一番,扑了过来,“公主你真好”她话还没有说完,我就撒丫子跑了。阿蛮在后面穷追不舍,手中拿着一块飘扬的红色布袋。 她气喘如牛地喊着:“公主别跑,别跑啊,有话咱们好好说。” 一切都按照我的想象中的那样,我跑上了城楼,唯一意外的是阿蛮也追了过来。她手里拿着我的盖头,气喘吁吁地想要一步步地走向我。 而我却不停地往后退去,一直走到了城楼边上。阿蛮的表情也从一开始的镇定转为了惊慌,她说,公主你不要丢人。她说,公主你要是不喜欢驸马你可以再要其他的面首。 所有她想说的一切不过是为了让我下来而已,渐渐我我看见阿蛮的眼眶红了。她是我深宫里面的伙伴,尽管阿蛮爱打呼噜,爱看美男,食量也大得惊人,可这些都不影响她成为我最好的伙伴。 她是个大大咧咧的姑娘,没心没肺。却没想到原来阿蛮什么都知道,她知道我不是闹着玩的,我是真的不愿意嫁给质子,或许还有别的什么原因。 梁国的昏庸沉沦是压垮我的最后一根稻草,清明之人不能与乱世相容,屈原死了所以我也死了。 城楼上的风很大,也能看见很远的地方。我看见迎亲的队伍缓缓走来,质子坐在白马上遥遥向我望来。 这一眼中有惊讶有惶恐,聪明如他大致也能猜出我想要做什么了。 将价值连城的凤冠扔下,面对着所有人将我最后想说的几句话说完,也不想去在意他们的表情和态度。 我是一个疯子罢了。 随即红衣招展,我就像一只折翼的大鸟直直地坠下了城楼。在父皇嘶哑的一声呼唤之后,我听见了你的声音。 你的嗓音中似乎凝聚了鲜血,凄厉之极撞击在我的灵魂深处,“公主,公主” 剧痛之后便是无尽的困倦,我看见一袭白衣缓慢走来。赤足之上挂着银铃,姿态有些诱人。只是这一双玉足就已经夺目万分,这双赤足的主人又会是怎样的祸国呢?我再也没有力气抬头向他看去了。他在我的身边蹲下,问我可曾后悔。声音空灵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无悲无喜不存在于人世之中。 我想说不后悔,不管是喜欢上那个人,还是从城楼上跳下以身殉国。 后梁三世之后覆灭,晋国一统天下史称后唐。 三日之后我回魂又重新来到了开封城中,满城的白衣是在为谁送葬?大家浩浩荡荡抬着灵柩向东山上走去。 又是一场烟雨,我瞥见城楼下的血迹未褪,才明白自己真的已经死了。 耳边蓦然响起了离歌,歌声凄厉而绵长。我坐在开封最高的城楼上望着人世间忙碌的一切,死人的生命已经停止,而活人的生活还将继续。 我的死被传诵了一时,最终还是被所有人渐渐淡忘。史书上说,北赵长子娶普宁公主为妻,他终究还是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无论普宁是谁,他要的都只是普宁这个身份罢了。我站在最高的地方,风从我的灵魂里吹过吹向更远的地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二章 :无果 身体跌入黄土,鲜血浇出最后的荣耀。 一阵碎裂的声音从远方响起如同某种召唤,无尽的黑暗,时光停止。我不知道我是谁,甚至我不清楚自己是什么 黑色的潮水,黑色的烟雾,黑色的空间。我以蜷缩的姿态躺在这只牢固的黑色茧中。直到它的坍塌,无数的流光掉下如同无数片琉璃光镜。它们带着闪烁的光晕刺伤了我的眼睛,流光溢彩的碎片上映着幻影。 从出生到死亡关于一个人的一生,我似乎认识她,莫名的熟悉与抵制。最后那一袭招展的嫁衣好似血色残阳,我的头开始剧烈的疼痛。 黑色的世界开始崩塌,我伸手捏住那块记忆的碎片。没有想象中的坚硬冰凉,这些碎片只是流光惊鸿,我触碰它的那一瞬,它便融化成一滴嫣红的水珠从我指尖滚落,同最后的黑暗空间一起消失。 我醒了,耳边回响着崩塌的轰鸣声。 这是某个国家的都城,皇城里被雨水打湿的旗帜上写着“晋”。此刻我光着脚踩在地上,天上飘落细密的雨丝淡若鹅毛。我迟疑地探出手接住雨水,冰凉的触感和想象中的一样。记忆从苏醒的那一刻开始,我只记得那一片黑暗的世界,没有人声,没有光线,没有一切。 我没有见过雨水,我没有来过这个红尘世界。但是摸到雨水的那一刻我知道它是什么,就像现在我踩在都城的青石板上就已经知道这是晋国的皇城。 陌生的一切在我心中早有了定义,而奇怪的是我不知道我是谁。 热闹的街市上有卖馄饨汤的小摊贩,阿婆做的芙蓉糕刚刚出炉冒着腾腾的热气,红艳艳的那一串是糖葫芦。我走在街道上,大家看我的眼神有些奇怪。低头看看自己的四肢和脑袋都和他们长得一样,这才放心下来,原来我就是他们。 记忆中糖葫芦很好吃,脑海中只有一片混沌的黑暗但是我清楚的知道糖葫芦是酸酸甜甜的味道,这真有点莫名其妙。 踩着地上的水坑我向他走近,小贩却不敢看我,蓑衣衬着他红扑扑的脸庞看上去比糖葫芦还要可口一些。 “帮我拿一串下来可好?” 他诧异地望着我问道:“你是梁国人?” 年轻小贩瞪大了眼睛,这个表情让我不安。 “梁国在哪里?”我迟疑地问他。 小贩没有再说话挑了一串最大最红的糖葫芦递给我。舌头比我还要再急躁一些,当舌尖的味蕾碰到这剔透的红糖时却没有预想中的美味。可以说它毫无味道。 手中的饱满红色刺激着我的神经,失望与饥饿的感觉如同血液中流动的芒刺。空气中飘出一缕缕的香气,我贪婪地伸出舌头舔了舔自己干涩的唇瓣。 香气的味道越来越浓,我转身发现整个街道都弥漫着浓郁的香气。我可以听见他们蓬勃的心跳,街道上的每一个人都是一只会行走的肉包子。 手上的糖葫芦滑落,我直直地望着一个小女孩。她身上散发出如薄荷茶一般清新可口的气味,简直美味得要人命。 的脚从抛下的糖葫芦上面踏过,我看着她,她看着我。天真无辜的女孩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顿时我感觉自己的血液要沸腾开了。 跳上去扑住她!一个声音反复在我耳边低吟。我看见她细嫩的动脉下是美味的源泉,甚至已经感受到了她青涩无比的甜蜜。 “你还没给钱呢,姑娘!”背后有人死死地拉着我。 我不悦地转身就看见小贩那张年少的脸蛋,下巴长着淡青色的胡茬。他看着我,准确说是看着我的眼睛然后也惊恐地后退。 他颤抖地问:“你的眼睛怎么啦?” 我,我咽了咽口水。他身上的味道像是成熟的甘果,这双无辜又恐惧的眼睛望着我令我难以下口。 就在我快被饥饿与无处释放的吞噬的时候,一阵空灵的银铃声响起了。他站在人群的中央如同一阵云烟,白衣盛雪,那双寂静深瞳含着悲悯望着我。 他只是一道白色的影子,是一阵雨中青烟。除了我再没有人望向他,身边那头硕大的谛听让人难以忽略。这条白色的神犬长得同大象一般,黑色的兽眸中只有杀戮。 只要他一松手,我相信这头狰狞的雪白谛听一定会扑上来把我咬得粉碎。所以看着他一步步走来,我只能撒开脚丫往前面跑。 只是跑来跑去我和他之间的距离都没有变过,壮实的谛听高傲轻蔑地望着我,它的主人眼中没有了悲悯只剩下平静。这样的平静并不属于世人,平静的虚无中他拈花一笑便是一个崭新的世界。 旁边卖我糖葫芦的小贩在打瞌睡,刚刚掉在地上的糖葫芦也不见了。一切都像是一场梦,现在他来寻我,这梦便醒了。 他牵着谛听停在我的面前。不容亵渎的庄严,俯视众生的悲悯。忽然间觉得自己变得渺小又肮脏,如同尘土间的草芥,只想给他跪下。谛听打了一个重重的鼻哼,它露出獠牙很不友善地瞪着我,夹着腥味的热气扑到了脸上。我悄悄的又往后面退了退,就算我是一只会吃人的小妖,可是我不是还没开饭嘛!难道就被上级菩萨逮了现行,要去喂给谛听当下午茶? “同我回去吧。你是一只魅,这人世已经不属于你了。”他捻着佛珠转了转,白色的光晕笼罩在他身上。那凌驾于众生的倾城容颜也变得模糊不清。 他话音刚落,谛听就冲我凶狠的吼了一声。这是就传说中的威逼利诱 “什么是‘魅’?”我交织着双手不安地望着他,也望了一眼谛听。 “‘魅’是中阴之后不愿堕落轮回因为执念而凝聚成的妖邪。”透过满身的微光,他静默又宽容地注视着我。 “那我之前也是个人吗?” 他点点头。 “那我是谁?”这个答案是我急迫想要知道的。 他缓缓开了口“你是谁只能问你自己。昔日的你已经死了,如今的你因为太阴星君的关系凝结成了魅,你和他之间的千年契约还记得吗?” 摇摇头,我真的不记得什么太阴星君。契约,我到底和他达成了一笔什么样的买卖?怎么想来这都是个亏本的买卖。好歹投胎后我下辈子是个人,现在不生不死的还爱吃人,这算是什么物种! “那你同我回去吧。”他记起魅成形之后确实会将前世记忆都忘干净,魅的凝结只因为那些未消的执念。 魅等同于执念。可能是因为一个人,一段情,一件未了的事情 他白色长袍下探出一双染着微光的白足,脚踝上挂着一串银铃。它们轻响,靡靡低唱的梵音不绝回荡。 “嗯!”我答应之后便躲着谛听跟在他的身后。 他见我害怕的样子不觉莞尔。不食烟火的容颜在我眼前舒展开,七月流火,满池芙蓉。白净疏离,一顾倾生。 我讷讷地吐言道:“大仙好美!” 他停下了脚步,清脆迷离的银铃声也停了下来。我惶恐地捂住嘴巴,不过已经晚了。他转过身看我,谛听发现自己主人被调戏了也转过身恶狠狠地看我。 “你叫我无果就好,我不是六界之内的任何生灵,更不是大仙。” “那你是什么?”原来“魅”还算是比较正常的生灵,除了爱吃人这一点不太好办。不过人肉和猪肉都属于荤菜,以后我改吃猪肉应该就没问题了。 他摇摇头,“我不知道,只记得自己诞生在三途河边一大朵彼岸花包裹着我。仙佛说我是三途河中冤魂的执念转世,可”无果看了我一眼没有再讲下去。他这个未知生物和我这只魅讨论物种问题确实讨论不出什么结果。 “我没有容貌!”字音圆润,铿锵有声。他又记起了我对他的轻薄。 这话一出我就想扑上去抹开他身上那些烦人的白光看一看他的脸,这勾魂的小眼神还不算是容貌?难道你非要指着谛听那张扭曲的大脸说这才是容貌! 我想着就瞪向了谛听,结果它也看着我。它的眼睛有我两倍大,眼中的轻蔑与鄙视也是我的两倍多。无果的话我没敢接下去。 “我的相由你心生,只是将你心中的美放大到了极致,你见了我便觉得是天下最美的。每个人喜欢的美不一样,所看见的容颜就不一样。我的容颜只能用眼睛去看却不能用心去记住。” 那么谛听看他会是什么样子? 我闻言不信,闭上眼睛努力回忆身边这个人,果然他的模样在我记忆中是一片空白。 “我什么时候才能往生?”这才是最重要的问题。 他又将佛珠转了转,含笑答言“这一千年的游戏才刚开始,你已经同太阴星君说好了。” 一千年,他说的是一千年啊!要是我不是个魅而是个人就好了,那样怎么也算不到一千年啊! 绝望的我靠在谛听身上想让它直接啃了我算了。结果谛听用爪子干净利落地把我推开,满脸的嫌恶,还不忘舔干净刚刚被我靠过的毛发。 忽然他抓住了我的手心。无果是我心中最完美的男人。作为魅我没有了心跳,但是我颤抖频率如同心跳的手还是没能掩盖住我的激动。 手心印出佛光,那双平静隔世的眼睛注视着我。他说:“这便是你的执念” 短暂的字体是湖面上越过的红鲤,浮现只有一瞬。 我看清了上面的偈语――情不为因果,缘注定生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三章 :千年游戏(上) 手心的偈语闪过,这十个字分开来我个个认识,合在一起我就不懂了。佛法深奥就如同猜谜语一般,他虽给了你预言但等你死了也猜不透佛到底想说些什么。 我不懂,无果却懂了。不然他的眼底怎么会闪过烟火般绚烂的光辉,不然谛听怎么会叫唤得那么亢奋简直像是吃了一堆小妖做开胃菜。 既然身边有人听懂佛他说了什么,我也就不担心了。 “无果,这句偈语是什么意思?”若是能破解了执念,我也不要再做一只吃人的妖魅,投胎转世未来的大好人生等着我。 他瞧着我不加掩饰的雀跃,微微摇了摇头。 “你也不懂?”我揪住他白色的弥纱,失落又期许地望着他。 他又摇了摇头,探出洁白如玉的指节按在我的头顶上。 柔声安慰道:“佛曰‘不可说’但是你总有一天会知道的!”唇角缱绻上扬,百里的桃花就这样灼灼了芳华。 无果漆黑的瞳孔如同安宁的夜幕,里面璀璨的闪烁是天幕上布满的星子。在他眼睛的深处藏着秘密,它们就是星子忽明忽暗,说不清也道不明。 作为一只魅,作为一只可以活一千年玩游戏的魅,太执着于什么不是一件好事。它们会给我带来烦恼。好在我失去了大脑,现在支配我的只是没有完成的执念。 秘密是奇妙的宝箱,只要发现就会勾引你探索下去直到亲手将它们打开。但是宝箱中有些什么,谁也说不准。你是宝箱的持有者,而我却不是好奇的盗贼。 “去往三途河的路还有很远,你是一只刚刚凝结成的魅,没有灵力走不了那么远。”他抚了抚谛听,示意这只像小山丘一样高大的神犬蹲下。 我问他“你想要背我?” 他摸了摸谛听的长毛说:“它想要背你。” 我看了一眼谛听怨念的脸,果断回答他“还是你背我吧!” 无果拉着我的手摸了摸谛听,“谛听是佛法点化的神兽,很通灵性看你身上没有害人煞气是不会攻击你的。” 怎么看谛听顶着的那张脸都写着,离本神兽远一点,不然不吃你也鄙视你。 当我想要爬上它的背的时候,谛听翻着白眼挪了挪身子。我靠它近一点,它就往旁边挪一点。无果在一旁看着,一脸无奈。 “三途河的引渡时间要到了”他掐着修长的手指,又望了我和僵持的谛听一眼。 白色的弥纱长衣翻卷开出莲花的形状,无果的掌心托住我的腰,手掌合起一用力他便拉着我跳到了谛听的背上。 神兽慢慢起身发出一声不情愿的长鸣,直冲云霄,岩岫间的鸟雀被它惊起扑着翅膀飞上了天际。 它脚间踏起云雾,时空交错,须臾之间谛听就来到了冥道上。 谛听慢下了兽蹄,闲散地在冥道上漫步。黑色的冥道里埋着苍白的枯骨,谛听踏空而过,冥道中破碎的枯骨伸出残缺不全的手想要抓住空中踏过的来人。 黑土掩埋着白骨很是诡异,碎裂的白骨上萦绕着幽蓝色的鬼火。这些鬼火如同翩翩飞舞的蓝色蝴蝶,如同星星点点的萤火缠绕在枯骨之间不肯离去。冥道上不断有离世的幽魂浮荡。他们穿着身前的衣服,脸上带着各种各样的表情,哭的笑的都有,好似人间繁华的市井。 这些亡魂似乎很敬畏无果,他们在谛听的身边跪下等着它先离开。 无果的青丝垂至了脚踝,风一吹那些青丝漂浮起落在我的手背上。一时间不敢乱动任由那酥麻的触感在全身游走开来。 我为了不去管那全身游走的酥麻感,只好开口和身后人说话“那些亡魂为什么怕你?” 他一开口,暖暖的气息扑在我的耳朵上。全身的酥麻感都涌上了耳朵,我想自己现在的耳朵一定会像熟透的番茄。红得惊心,红得诱人。 “因为我是阴司,掌管托生与轮回。”他语气淡淡,可以想象得出身后人眉宇间的平静若水。 无果是个好老大,我在心中默默地想。婉转又低调,难怪谛听会喜欢他。 三途河将近的时候,我坐在谛听背上看见了大片的彼岸花。它们红得刺目,艳得惊心。没有绿叶的遮掩与衬托,它们这样如火如荼地盛放着用尽生命中的所有力量。恰似美人眉目间一滴沁血的朱砂,好比黄土上托起的血色嫁衣。 死亡是一首哀歌,它的曲调只适合荆棘鸟。歌尽了便亡了。 “你来过这里你还记得吗?”他问。 我摇摇头。 无果牵着我的手跳下了谛听,他的掌心温暖上面萦绕着佛光,我是只妖邪的“魅”,却没有像想象中那样被佛光灼伤。阴暗中的生物总有趋光性,我紧紧缠着他的手掌舍不得放他走。 谛听见我非礼无果的手,冲我愤愤地龇牙。无果在谛听眼中也应该是一个帅到没天理的犬面物种 撑篙的老人哼着歌谣驾着小船慢慢靠近,佝偻的身子看上去像只苍老的大虾。破旧的毡帽下面垂着几缕花白的苍发,等他抬起头向岸边张望时才看清了毡帽下的脸。 没有任何言语能形容出这张脸。简直让人怀疑女娲最近是不是和毕加索厮混在了一起。 狭长的面颊配上绿豆大小的纯黑眼珠,鼻尖翘起好似朝天长辣椒,下面那张嘴占据了狭长面颊的一半。一眼看去只觉得一摊发开的面团上插着一个朝天辣椒,掉了两颗绿豆做点缀,末了还放上两根粗壮的腊肠开胃。 作为煎饼这样的搭配算得上美味,但是作为人脸我低下头吐在了谛听洁白的长毛上。 可能是它毛厚,我排山倒海吐过之后,它踏下彩云依旧优雅地踩着猫步走到了引渡人的面前。如果不算头上那莫名一坨的话,谛听确实算是威武高雅的神兽,但是它现在顶着那一坨呕吐物摆出各种傲娇的姿态,我默默转过身不忍睹视。 等头顶一坨的谛听安全着陆之后,我捂着眼睛跳了下去。结果太过于心虚差点直接跳入三途河里。 原本清澈平静的河水如同沸腾了一般,一声尖叫在三途河的上空响起。鬼影从河底跃起,瞬间变成了实体的女人,湿漉漉的黑色长发遮住了面容。苍白又尖锐的手指擦过我的腰带,河底无数被封印住的怨灵沸腾了,一声又一声刺痛耳膜的尖叫此起彼伏。 被河中女人抓住的瞬间我看清了她黑发下的模样,翻白的眼睛被水泡了千年已经肿胀出了眼眶,女人的嘴唇裂开到了耳边,如同整张嘴被撕裂开一般,里面密密麻麻的细牙令人头皮发麻。我即将被她扯住,河面上探出无数腐烂发白的人脸,一只只白色手臂伸出想要撕碎空中掉下的“食物”,此时三途河从远处看去一定是一条白色的河流。 我绝望地闭上眼睛,被吓得浑身瘫软使不上一点力气,就连喉咙都罢工了。无果也跳入了三涂河中,旁边的谛听发出一声低嚎。他周身染着淡淡白色的佛光,单手拉住我抱入了怀里,怨灵在触及佛光的那一刹发出惨烈至极的哭声。离水而出的女怨灵又摔了回去。 这个场景似曾相识,我看向他的眼睛,剔透的眼瞳中闪着淡蓝的光晕。白色的弥纱无声地张开如同层叠的花瓣包裹住中间的无果,指尖缠绕着金色的流光,他五指飞舞若蝶一只手结出了巨大的佛印。 浩大又雄厚的梵音从四面八方响起,三途河中的怨灵发出惊天动地的哀鸣声。 他低头看着我说:“闭上眼睛。” 我望着他眼底那抹流转的蓝色,呆呆地捂住了耳朵。 骨节分明的手指遮住了我的眼睛,鼻尖嗅到青檀的淡香,脑海中浮现出大片洁白的玉兰花。 一个旋转的“”字从天而将,鎏金的字体带着强大的佛光足以摧毁三途河边一切的邪灵。无果抱着我,足尖一点踏风而过,弥纱一卷开出一朵白色的曼陀罗。 “”字轰然而下砸向了三途河,河中的怨灵发出惊恐的长鸣声。鎏金的佛印似坠落的飞星,佛印与三途河上的封印相撞炸出金辉的星火流光。 强大的气流震开,引渡老人拉起黑色的长袍遮住了脸。谛听不安地四蹄踩动,低叫一声后往后退了几步。如荼的彼岸花被强大的气流吹开,最后平静的风夹着碎裂的红色花瓣漫天落下。 叫嚣不安的亡灵都消失了,三途河中恢复了平静。清澈见底的河水闪过一个透明的人脸,没有腐烂发白的尸首,刚刚所有的一切似乎只是幻觉。 我偷偷睁开眼睛,看见璀璨似烟火的碰撞。强烈的佛光刺痛了我的眼睛,再睁眼时只剩下一片黑暗。 好奇害死人。我因为偷看成了瞎子。无果真是好人,诚不欺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四章 :千年游戏(下) 渡船,摇啊摇。我看不见引渡人那张奇丑的脸,看不见谛听时时刻刻对我的鄙夷神情。想来就觉得做个瞎子也不亏,只是看不到无果那张“秀色可餐”的俊秀小脸有些可惜。 无果这特殊设定,害得我知道他帅到没天理就偏偏不记得他是什么样子。精神食粮没有了,想了一会我就饿了。 琢磨着吃了谛听还是吃了引渡人,反正无果我是不舍得吃。他那么好看的一张脸是我的审美体现,吃了他简直是毁了我的精神花园。 谛听太大不知道从何下口,引渡人太丑实在没有胃口。 无果牵着我,因为我突然瞎了所以正好可以光明正大霸占着无果的手。谛听一声闷哼,我知道它是不屑的,但是我就是看不到。朝着谛听的反向,我龇牙露出一个得意的笑。 谛听大爷向来是横着走的,被我这种小妖鄙视了简直是对它的一种侮辱。它用脚爪在渡船上磨了磨。 引渡老大爷心疼地说:“谛听大神,小船年久失修不经抓的。”绿豆眼向我瞟了瞟,表示冤有头债有主。 我听见它肉掌腾起后有力地落下,心中默数,谛听离我的距离还有几步。利爪破空而来,戾气夹杂着血腥的气息。 无果挡在我的身前,弥纱碰着面颊有些痒。他用温暖的手指摩挲过我的手心,指尖在我疯长的指甲上停下。刚刚饿了,所以锐利的指甲又长了出来。如果我眼睛没有瞎,它们也会出现可怕的变化,突起或是变色。刚刚成型的魅很难控制住自己饥饿的。 他轻声呵斥,“谛听不要伤害她!刚刚只是恶念的魔障。”谛听在无果的脚边委屈又气恼地转了转,垂着尾巴又看了一眼无果终于退了回去。 白衣在小船中铺开,恍若清辉月色泻下半船。他在我身前蹲下。谛听愕然长吠,我愕然不知所措。 魅没有体温,这双没有穿鞋的脚一定凉透了。无果解下自己脚踝上的银铃后,轻轻捧起了我的脚掌合在手心里细细暖着。 “它们太冷了,而且我又没有穿鞋在地上踩来踩去的很脏!”脸烫得厉害,从耳朵到脖子都像是煮熟了一样。 不知道蹲下帮我暖脚的无果会是怎样的表情,突然有点可惜自己瞎了。十指抚上他的肩头,只碰到一片微凉的青丝,我想抚上他的容颜就能知道他现在是什么样的表情。 “好了,这样就能解了你的魔障。”他避开了我的手心,语气平淡。 收回脚的时候多了一串银铃,它们碰在一起发出靡靡的梵音。离了他的掌心,脚掌重新变得冰凉。体验过温暖才发现寒冷是这样的难以忍受。 小船安全地过了三途河,谛听跳上了岸,他扶着我也上了岸。引渡者没有离开,他系上小船独自守在岸边。 “下面我们要去哪?”我侧过脸问他。 “过了望乡台,我们要去地宫。”无果的声音清淡似初露的雾气,薄薄中透着冷寒。崇高不可亵渎,只能仰望。 他不是神佛,却能和他们相媲美。看透人世,跳出轮回,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原来他早已是神,初见的一眼便是悲悯。 我是妖魅,他这样对我。若我是牲畜,他也会这样对我。佛曰,众生平等。 望乡台,望乡台。我默念了几遍觉得很是熟悉,“无果,我去过望乡台吗?” 他迟疑了一会才说:“你去过,望乡台上的明镜还是你打碎的。” 我惊恐不安了好一会才接受,看不到无果的样子不知道他是什么神情什么心理。望乡台上的镜子一定不是普通的镜子,我拿什么赔给他? 请问您要精神上还是物质上的赔偿?要钱?好!等我去卖个身或是卖个肾。精神上的?我是个刚刚成型的魅,歌曲快板没一个会的。如果人家姿色可人,您就凑合着欣赏吧,不然扒开衣服来看也行 他算是佛门中人应该六大皆空吧镜子乃身外之物。 于是我放心了。 我咳了咳,赶紧岔开这个话题。 “在望乡台上能望见什么?” “能看见你身前最在意的人,亲人,爱人。看完之后你就会喝下孟婆汤进入轮回。”说完他扶着我上了台阶“里面就是望乡台。” “我能再看一次吗?”之前的一切都被忘记了,活着的她最在意的人是谁?她为了什么放弃了轮回成为了我? “不能,走吧。只有死后三天中阴的魂魄能在明镜中看见”他清冷的声线顿了顿,“何况明镜已经给你打碎了。” 我急急打断了无果的话,他怎么总记着我把镜子打碎这事呢? “那你告诉我,我在镜子里面看见了谁?还有我生前到底是谁?”佛给我的偈语说了等于没说,如果无果还不肯说清楚,这一千年我都不能解开自己的执念进入轮回。 激动的声调尾音颤颤,谛听惊讶地瞪着我。六界中从来没有人敢对无果这般无礼。 他松开了我的手心,哪怕看不见,我也感受到他冰冷的目光。眼底那一抹流转的浅蓝凝结成了碎冰。 “我”咬了咬嘴唇,不知道怎么打破这僵持的沉默。 弥纱浮着暗香,他散开长袖拉住我。 “走吧,我不是神,没有这么大的神通。冥道上有那么多的亡魂,他们在意的人难道我都会知道吗?” 我无奈地表示赞同,被无果拉着从望乡台离开。 “那你告诉我那个契约吧,我和太阴星君立下的千年契约。” 三千青丝从眉梢垂至他的脚踝,俊美如画的面容上露出无声的一记浅笑。 他说:“好,你既已成了魅,这千年游戏就可以开始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五章 :北山屠氏 远方的更鼓敲过了几更,奈何桥下的红莲收敛了花瓣沉沉睡去。空气中弥漫着沉重不化的浓香。 幽幽的鬼火闪着暗淡的蓝光如同萤火一般萦绕在我的身边。 “呀!奈何桥边站着一位新娘。” 农夫肩膀上犹背着木材,只是被撕破的衣服上沾满了血迹。他瘸着腿走到我的身边卸下身上沉重的担子。 我的额头上还粘着小块的血迹,七零八落的身体已经被阴司拼好了。只是伸一伸胳膊仍能听见碎裂骨头的摇晃声响。在没有时间的维度中,站在这片混沌之中目送无数种死法的亡魂从我身边飘过。 这不是一件开心的事情,偶尔摇一摇脑袋,伸一伸胳膊都是愉悦的享受。骨骼脆裂的声响好似阴司神君脚上系着的银铃,总是令人着迷,在这片无声的虚空之中。 鬼魂会说话,但是已经讲了一辈子,死后大家都变得沉默了许多。 “姑娘,你这么年轻怎么就死了?” 农夫打量着我,好像想要弄清我的死法。他身上暗红色的血斑已经凝固,假如我有嗅觉一定能够闻到那扑面而来的腥臭味。 “死也要死得明白”这句话在地宫中很重要。鬼魂们在投胎前的七七四十九日会徘徊在阴阳之间,就是佛语中所说的中阴身。他们能够看见死去的亲人和爱人,能够回到去世的地方悼念。 但是四十九日有些过于漫长,亡魂就喜欢在没有喝下孟婆汤之前拉帮结派,大家组团去红尘中旅游。小团伙的标准就是你的死法。 喝药的不喜欢和淹死鬼在一起,一个嫌弃对方身上有味,另一个嫌弃对方模样太丑肚子肿胀得如同蛤蟆。 当然吊死的和被勒死的也玩不来,虽然死状相似,但是死因出发点是截然不同的。一个是自杀,另一个是谋杀。俩魂魄之间很少能有共同语言。 这次站到我身边的农夫并不多见。只是做了冤魂也要背着柴火,让人看着辛苦。 “姑娘你怎么不说话,是不是生前做了富裕人家的小妾被剪了舌头?” 头顶上那顶破毡帽很是惹眼,我望着他的穿着打扮想到红尘中大约已经到了冬季。 “我会说话,只是说话这事有些累人,懒得再说了。” 农夫见我说话就笑了,晶亮的眼睛眯起,耷拉着的皱纹也被笑容撑开了。 “你站在这里有多久了?” 我摇摇头,冥界之中没有时间。自己觉得过了多久就是多久。生命都已经停止了,不会生长也不再会死亡,时间的衡量还有什么意义? “这一袭红色的嫁衣真是好看,比三途河边的彼岸花还要红艳!”农夫眯着眼睛打量着,这一团火红灼伤了他的眼睛。啧啧的语气中满满都是赞叹。 “我死的那天正好是我出嫁的日子”头上的璎珞摇晃,飞鸟叼着金线垂下的玉珠闪着晶莹的光泽如同水滴。 如果我未死应该也是等待良人迎娶的新娘,盖头下的花容娇羞胜月。而现在,我冰凉的手指摸上自己的脸蛋,左眼在眼眶中来回颤动随时都可能掉下来。 腐烂的肌肤被透明的丝线缝补好,但是地宫中往来的阴风依旧能吹进绽开的皮肉中,温柔地抚摸着我的面颊白骨。 农夫想要听完我的故事,可是每个执念的孤魂都不喜欢回忆起他们的死因。徘徊不去是因为灵魂中的喜怒哀愁还没有被荡涤干净。每一次的回忆都是一次折磨。 “我不想嫁给一个不爱的人,所以从城楼上跳下。”淡淡一说,什么普宁公主上斥君王,下斥百官的堂皇之词都隐去了。 孤魂就是孤魂,活人比死人更有骄傲的资本。 “唉,这么可怜。我是个乡野村夫,大雪封山的时候我妻病重,踩着结满冰渣的山路往外面走想把身上背着的木材卖掉给她抓药,结果就滚下了山崖。我回去看过,村南的猎户接替了我将她照顾的很好,只要她好好活着我就能安心去投胎转世了。” 他搓了搓手,哪怕成了亡魂,十指上冻烂的伤口依旧清晰可见。 孟婆坐在藤椅上,手中执着的旧芭蕉扇将炉火扇得火红。被火舌舔得黝黑的药罐中冒着汩汩热气。 她轻轻咳了咳,声音嘶哑道“做了鬼魂还这么多话,早点喝下忘川水投胎算了。做鬼哪有做人好?北山屠氏到时间该离开这里了。” 他望了望我。 “姑娘你也快些进入轮回吧,奈何桥边冷冷清清哪有人间好?指不定来生能投个富贵人家,修个几世善果做上皇亲国戚,世世轮回受苦也甘愿了!” 我摇摇头,说:“你先走吧,我在奈何桥边等人。若是他也死了做了亡魂,我只要同他讲完前世没来得及说上的话就去投胎。” 孟婆熬着忘川水作引的汤药,露出惋惜的表情。 他回身又看了看我,什么话也没说。将孟婆递来的茶碗一饮而尽,而后踏上了奈何桥再没有转身留恋一眼。褴褛的蓝色布袄消失在奈何桥的迷雾中。他已经将前生种种都抛下了,就连刚刚同他说话的人也不会记得。 情爱是什么?情爱只是南柯一梦。执念抵不过孟婆日日夜夜煎熬的汤药,最在意的那个人转眼间就会忘记得干干净净。 地宫传来幽幽的琴瑟之音,五十弦的大瑟,起音,回拨之间铮然有声,铿锵有力。琴弦属金,金石之声多为饱满清脆,灵动而轻盈。从弹瑟出音后便生出万物,传至当今,琴远多于瑟。五十弦之大瑟已经很是少见,一曲终了,一个指法不错的人几乎绝迹。 原来是被阴司藏在了地宫里。一时间我有了意想揣测的对象。 琴声如此大气精湛,弹琴的人一定是个倾世美人可以与媲美。说不定是被阴司扣留在了地宫之中,日日为他弹瑟,偶尔兴起的时候还可以抱着美人做一做别的什么 就在这时乐音停了,我思量着是不是该拉拉手做点别的什么,来打发长夜漫漫无心睡眠的无趣时光。好让我们这些无聊晃悠的孤魂能躲在窗帘后听上一听,看上一看 作为卫道士的孟婆终于忍不住出声打断我旖旎龌龊的发散思维。 “为什么不到处转一转,地宫这么大何必就站在奈何桥边?”有些哀怨的语气从干瘪的嘴巴里说出来。寒意的目光好似午夜里幽暗的烛火,头顶上黑布包着的发髻颤了颤。 我站在奈何桥边太久已经影响到孟婆汤的销售,作为自由战士已经将“我命由我不由天,拒绝轮回”这样的思想毒瘤散发了出去,导致少部的分先驱亡魂已经开始拒绝喝下孟婆汤。又或者孟婆担心我已经窃取了她孟婆汤的秘方然后在她旁边开一家分店注册掉她的名字,将她赶得失业。 但是看到孟婆的脸色越来越差,我只好说出原因,哪怕自己很不情愿。少女无知的情怀总会被别人嘲笑,但是对于你而言,那些想法、情怀可能很重要。易碎如同琉璃,自己小心捧着保护着,别人看见后就会毫不留情地将它们狠狠敲碎。并且义正言辞地告诉你――这就是现实。 “万一我找不到他怎么办?站在奈何桥边,我知道他一定会走过这里。” 孟婆果然放出声,低低的嗤笑。头上黑布包着的发髻摇了又摇,想要把我这样可笑的想法完全否决掉。 “孩子这里是地府不是佛堂,不是让你来实现愿望的地方。红尘中有套规矩,人的生死轮回也有一套规矩。我不知道为什么这么久,阴司大人都没有让牛头马面将你绑起扔入三途河里,但是我知道你的固执等待是没有结果的。” “不可能,地府中一日人间一年,只用等待数月我就能再次遇见他。”我激烈地反驳,害怕孟婆打碎我的希望。 她将炉火慢慢熄灭,换上另一罐汤药小心地熬煮着。 “不,不!你说错了。地府一日人间一年是对于那些没有执念甘愿进入轮回的亡灵来说,而对于你们这些不肯投胎的怨灵,只怕是人间一日地府千年。” “啊!”我握紧了嫁衣,惊恐的尖叫出声。 孟婆没有看我一眼,将炉子来回摆弄着。 “对于扰乱秩序的怨灵,阴司一般会下令将他们投入三途河中封印在里面永世不得轮回。还有一些,就像你一样乖乖地站着等待。结果从秦朝一直等到了唐朝,他们等待的人都没有来。只有我知道他们等待的人其实已经投胎转世了,早就将他们忘得干净。只是那些怨灵被自己的执念蒙蔽了双眼,早已和自己等待的人错过了,还是在苦苦等待。” 手指蜷曲着几乎不能张开,我动了动自己僵硬的身体,每一块骨头都发出尖锐的“咔嗒”声响。 怕是等不到他来了。我扳开自己的手指,它们因为紧张、害怕已经完全不听我的控制了。 “那些怨灵最后的归宿是什么?” 孟婆弓着身子,颤颤巍巍地搬起一旁的藤椅坐下,没有回答。只是撇着嘴巴向奈何桥下的莲花池示意着。 他们的执念化成了朝开暮合的莲花。 最漫长的等待原来不是从出生起到耄耋垂老,不是从秦国统一六国起一直到杨贵妃的马前死。 最漫长的等待是――时间过了太久,你已忘记了自己等待的初衷。就算他和你擦肩而过,你也认不出他,不再记得。 左手的力道微微太过了一些,右手的指头掉了下来。白皙的拇指摆在地上,依旧是紧张蜷缩的姿态。 有些人终究还是等不到的,哪怕穷极了无限的时光。佛说这是缘分,我便相信这是缘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六章 :阴司神君 “阴司出行,百鬼避让。” 声音刚落,长长的号角被吹响。冥道两侧的亡灵恭敬地跪下,沧桑又雄浑的号角如同远古神祗的预言之声,久久的在冥界中响彻。 当时我正在同一群女吊死鬼闲扯,她们排着队等待孟婆煮出浓郁的汤药,喝下之后就能忘记上一世的痛楚,重新投胎做人。 “你还在等吗?” “不,我已经不等了。” “好妹妹,早点去投胎吧!”她拖着长长的舌头嘟囔着,“我也是为了不给大户人家做小妾才上吊自尽的。再苦再痛又能怎样,世道如此我们也只能身不由己。” 前面等着孟婆汤的女鬼已经吵了起来。 “哪有亡魂会比阴司神君还要好看的?红尘中都不一定有人比阴司神君好看。” 另一个女鬼卷起长舌头绕在脖子上,方便自己同对方争辩。 “晋国的皇子才是天下最好看的人呢!他是沙陀人的后代,有一双湛蓝色的眼睛,剔透若水。这乱世之中还有哪一国的皇子能比得上他!而且,通晓周易的天师从推背图中早已得知天机,晋王李氏必定能一统天下,兴复唐朝的荣华。” 孟婆怕她们再吵下去将天机泄漏得太多,端起汤药就要给她们灌下去好让她们喝完早点上奈何桥。孟婆狰狞的表情直让我想起年老珠黄的正房要给小妾灌下堕胎药的情形,于是乎,寒毛带着眉头抖得欢俏。 “舌头真是万恶之源,你看你们舌头都掉出来了,还是不肯老实。早知道地府就该出个政策,谁说的话多就割了她的舌头。” 孟婆天真的以为这样就能吓住她们,结果后面的吊死女鬼推开看热闹的鬼魂冲到了最前面。说了一句“我赌阴司君最好看,赌注就是我的这条舌头!”手起舌头落,她洋洋得意地捏起自己的舌头甩来甩去。 果然广大亡魂的创意是无限的,发展到后面,情况已经超出了孟婆的控制。长舌鬼成了无舌鬼,因为谁也没有见过阴司的尊容,就连晋国皇子的模样都不甚知晓。为了能安心上路,这段争吵必须得出个结果。 甲方觉得阴司神君之美,天上少有,人间绝无。乙方认定,人间最起码有个晋国皇子代表着帅哥水准,勉强能和阴司神君比一比。评论方法就是,甲方和乙方各出一个代表,比一比到底是谁的舌头长,那么就是那一方获胜。 这个无聊的游戏引来了上百个亡魂的围观,就连孟婆都搁下了药汤默默观望着。就在阴司神君出行的前一刻,终于得出了结论。甲方舌尖上长了个水泡所以比起乙方稍稍长出了一些。在亡魂的欢呼之下,甲方赢了。 此后阴间出了这样的传言。阴司神君,飘渺弥纱濯濯兮若流风之回雪,赤足银铃靡靡兮若大瑟之长音。三千青丝垂于踝,佳兰之貌美甚仙。 溢美之词直把洛神的风头给抢了过来,阴司神君无辜之下被冠上了“蓝颜祸水”之名。 话说回来,当号角长鸣起,我回身跪下就看见了那头通身雪白的谛听。驾驭它的人便是阴司神君,青丝垂在脚踝边映衬着光泽铮亮的银铃,弥纱间露出的那一双白皙玉足令人颠倒神思。妲己狐媚颠倒众生,他的无瑕竟也魅惑至此。 那张倾城面容已被玄铁面具遮挡住,我微微抬眼只小心地偷看了一眼。熟悉的感觉排山倒海而来,我费力地从鬼怪中向他望去。 弥纱之上并没有浅淡的绣花,阴司神君并不是他。 牛头大声一喝“大胆亡魂竟敢偷看阴司神君之貌,天神之威岂容你亵渎!”说罢,牛鼻孔空喷出一口寒气。 一扬手中的铁链便想要打碎我的魂魄。 “住手!”他出行的队伍停下,一声断喝止住了牛头手上的动作。 阴司神君缓缓转身,乳白色的柔光在他周身蔓延开来。白光之下,我望见了那一双魂牵梦绕的湛蓝色的眼睛。 “放她走。”声线庄严又有些冰冷,如同莲座上的坐佛,法相庄严不容亵渎。 说完他就转过了身子驾着谛听继续前行,他只是不想杀生,而不是因为我是谁。阴司不是他,可是那一眼却深深触动了我的执念。我从跪着的亡魂中站起身子,这一刻所有的目光都望向我和这一袭血红的嫁衣。 “等一等!”这一声大喊让前行的队伍都停了下来。 阴司神君不说话,亦没有回身看我。只留给我弥纱飘浮的背影,让我执念越深却不能占有,沉沦。 四周寂静无声,所有人都在等我下面的话。 “你你可记得清明的那一场雨?” 时间对我来讲似乎太过于漫长,身子没有原由的颤抖着只想找个地方躲藏起来。 “普宁,过去的事情都已经过去。我是我,他是他。只因你看不透,因此我亦是他。去轮回吧,忘掉他。”声音淡淡,比起刚刚恍若又冷淡了几分。悲悯之中带着失望,藏着悲伤。 失望何来?为何悲伤? 佛垂目合眼以对苍生,这便是悲。悲疾苦,悲婆娑,悲无果,悲浮生若朝露,众生沉迷,永世轮回。 大悲之中绝无悲伤。悲伤是五蕴之苦,大道成佛时早已就被舍弃。 说来,阴司他还未成佛。 等阴司出行的队伍离开之后,众亡魂才站起了身。他们都望着我,眼神各异。只有一个孱弱的小书生向我走来,面容上是崇拜敬畏的神色。 他从布包中掏啊掏,终于拿出了一本被翻皱的书。 “普宁公主吗?在这里签个名吧!他们都说你跳了城楼我不信,这么有才华的公主,怎么说死就死了呢?” 他的“大实话”令我很受用,只是望着破旧的公主词后老半天想不起来我到底写过什么书? “签在这里!”他小心翼翼捧回笔墨未干的书册后,又战战兢兢地翻到了某一页。脆皮的暗色书本上的字迹已经模糊,不知道是被他翻看了太多次还是阴天受了湿气。 “普宁公主你能把后面的章节给我讲一讲吗?” 我奇怪问他“你没有看完?” 书生羞涩的笑了“晚上散步时拿着书边走边看,一不小心掉进水里。所有后面的看不到了,书已经被水浸透了。” 我拿过书册翻了一翻,很想告诉他后面写了什么,但是这本书真的不是我写的。 “抱歉,我忘了。”胡诌了一个安慰人的说法就把书还给了他。 “那么算了吧!”书生眼中灼热的火苗淡去,只余下淡淡的雾气。这样失落的眼神让人看着心疼。 “这本书不是我写的,但是我可以告诉一切你想知道的事情。” 他先是震惊,而后陷入了沉思之中,良久才斟酌着问我“你为何要跳楼?” “我改变不了世事,但也不想被世事改变了。这样做算是逃避,称不上是什么大义之举。若是真有才能抱负应该好好活下去,活人有流动的时光和无限种可能,死人只有坟茔一座罢了。” “去转世吧!来生好好珍惜做人的机会”我拿过他手里握着的公主词接着说,“地宫中的光阴比较无趣留给我打发寂寞吧!” 书生看了我许久,喃喃说道:“我会珍惜的。普宁公主你好好保重,我去轮回转世了。” 等他走远之后,我才将手上的书册翻开,浓浓的墨迹印染了一片早已看不清楚一个字。只有封面上的“普宁文集”四个字清晰可见。 字体圆润,墨色饱满。四个字被摩挲过许久已经沁入了扉页的纸张里,任凭时光荏苒,任凭河水侵蚀。 只是这个时代里还没有人敢说出“天下兴亡,匹夫有责”这样的话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七章 :折柳已成寸寸灰 是谁?温暖的指尖抚过我碎裂的身体。 嫣红。我为什么会躺在这片嫣红之中? 血腥味,满身都是洗不尽的血腥只是再没有了疼痛。 “别动,你的身体还没有被修补完。” 沉静安详的声音,他每念出一个字,我的眼前都会浮现出烟水缭绕的莲池,洁白的菡萏如同是镶嵌在黑夜中的珍珠。 “你是谁?”话音刚落,颌骨就传来分崩离析的声音。 摔得实在是太重了,不仅是首先落地的脸蛋变得面目全非,就连四肢也成了软绵绵的无用之物。 他没有回答我。将光明之物塞进了我的眼眶里,朦胧的光线接踵而至。一袭白色的弥纱若迷离秋雾一般,挂在眼前。白纱之上托着无尽的青丝,他的面容隐藏在一片柔光之中,看不清模样。我如同孕育在母亲子宫中的胎儿般,混沌而又舒适。 沉默好久之后,他忽然说:“你的眼睛已经摔坏了,所以一只眼睛不能再用。日后你就用右眼看物吧。” 四肢百骸没有一个地方是受我控制的,此刻只能静静地趴在地上摆出乌龟晒背的姿态,任由他穿针引线将我的身体缝补好。 亡魂还需要用身体干什么? “现在我缝补的不是你的身体而是三魂七魄,魂魄能维持身前的模样。但是你的身体已经被摔碎,就连魂魄也变得残缺不全。如果不把你修补完整,落下了残疾,转世之后的你也会是残疾之人。” 你能听到我心底的话音。 “可以,亡魂之间不需要说话,也能感应到对方的想法和情感。” 那我现在的心情是怎样的? 他捻起细针密密缝补好我灵魂凝结出的“身体”,专注的神态好似新婚的嫁娘在赶制自己一生只有一件的嫁衣。 “悲伤,黑云压城,看不到尽头的悲伤。” 指下破碎的魂魄微微的颤抖,似乎要变得透明起来,在他眼前化成一缕烟雾。 “不!不要再想了!尘缘已了,你已经是魂魄一缕,何必再执着于过往!” 魂魄慢慢安静了下来,而他的手却有些颤抖。比划了好久才落了银针继续缝补起来,摔碎的地方实在太多了。 这个工作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太过于辛苦。 望乡台上,明镜空幽。远方有寂寥的歌声传来,歌调婉转凄迷。 “我戍未定,靡使归聘。采薇采薇,薇亦刚止。曰归曰归” 胭脂之地,白骨遍地无人收敛。日暮将尽,天际边霓彩万千,似血似练。仓惶归鸦站在枯藤老树枝头饮一口将士血肉,忠贞一世的故事就这样被湮没在荒野之中,被野禽果腹,被遗忘殆尽。 戍边未归,发已斑白。苦等半百,新妇成了老妪。我这才相信你是真的已经战死沙场,回不来了。 右眼中流出冰凉的液体,我这才知道亡魂也有眼泪。不然她怎么能唱出这样凄苦的歌声来。 望乡台的明镜只能看上一次,它能让你看见自己的亲人,看见最在乎的那个人。甚至你的一生,也能在镜子里浮光掠影地映射出来。 我是普宁,普宁公主。 镜子中映出父皇的身影,珍馐佳肴放了满桌,几个婀娜的美人在殿中缓缓起舞。许久不见,父皇发胖了不少,肥硕虚胖的身体填满了黄木座椅的空隙。 他端着酒杯不知道同谁说笑着,那样的笑容,一眼看上去堂皇至极,只有在这样细细地注视下才能看出皮肉下潜藏的阴冷与狡诈。 潜藏的野兽披上端庄的外皮,他转动着手上的翡翠绿戒指,暗自谋划。 我的死并没有给他太大的打击。普宁公主嫁与了质子――王昭祚,为妻,史书上是这么写的。父皇要的是北赵臣服,联姻只是一种手段。而质子要的是一道保命符,驸马之位最为安全。 若我非普宁,就不会有今天这样的局面。造化弄人。 皎皎月华透过镂空的檀木窗裁出零碎的花纹,宽大的镶金红帐大床上睡着两位美人。金色飞鸟的帐钩来回轻晃着,冷霜月色照在金钩上凝成泛白的光斑。 风流的王孙公子睡在床中,左右手分别搂着两个美人,享受齐人之福。靠在床帐边的女子双目含泪,泫然欲泣。在寂静空虚的夜晚,辗转难以成眠。 “安阳!” 我对着明镜惊呼出声,在那个时空里的安阳似乎听见了呼唤声,抬起了脸望向我。 脸蛋上水色的胭脂已经被泪水稀释开来,顺着有些消瘦的面颊滴落在玉臂之上,凝结成淡淡的斑痕。 “妹妹!是妹妹吗?我活得好苦呀!妹妹来带我一起走吧”断断续续的言辞,这一句话说完已经泣不成声。 只有那双被泪水蜇得腥红的眼睛,直直地望着镜中的我。安阳失去了往日的柔美端庄,变得扭曲而狰狞。愤恨,懊悔,嫉妒这些情感酝酿出灼热的烈焰折磨着她的灵魂,需要找到一个出口宣泄出她受的那些苦难。 风流薄情的公子依旧沉沉地熟睡着,丝毫不知身边女子的变化。她已非人,一念之间堕心成魔。安阳摸索出鸳鸯枕下的银剪,冰冷的剪刀刃映出清冷无情的月光。 猛然落下的剪刀口停在他的心房上,握紧剪刀的手剧烈颤抖。失了力道与狠心,我望着镜中的安阳就知道这一剪刀已经没戏了。 罗帐投下的阴影中,模模糊糊坐起一个人影。她匆匆地系好自己的腰带,向安阳望去。准确地说是看向安阳手中的那一把冷光剪刀。 “姐姐你这是在做什么?”一声娇滴滴的嗔怪从阴影中传出。 当身着绣花素衣的女子从阴影中探出身子时,这才看清原来安阳的驸马新娶的美娇娘竟然是金华公主。 她是安阳的亲妹妹啊!父皇做出这样的事情,未免有些太残忍了! “妹妹,无事。你安心睡吧!”安阳一瞬间失去了所有的力气,滔天的怨恨和妒火也在看到妹妹的那一刻被平息干净。 “那姐姐你把剪刀收好,吓坏了夫君可不好!姐姐若是想做寡妇也就算了,可是妹妹才嫁入府中不久,福还没有享尽。姐姐怎么能忍心将妹妹的后半辈子也给毁掉?” 金华公主艳丽的红唇在阴影中开合,宛如嗜血带刺的玫瑰。她知道安阳的“七寸”在哪,隐忍的善良便是最大的弱点。 “姐姐闹够了就早些睡吧!虽然我们三人同床久已,但是夫君碰你的次数也是屈指可数。姐姐若终日都这样愁眉苦脸,我怕夫君也不会看在我的面子上对你稍稍上心。” 安阳手中的剪刀终于应声掉落在地上。摇晃的银剪上停留着沉静的月色,如同深秋的冷霜,苍白而冰冷。一直一直,映照到谁的心里去 &nsp; 暗香沉沉,青烟之间映出他的面容。雪色的貂袄围身驱寒,白色的绒毛衬着砚台中的墨色,两色分明。他拢起貂袄袖口,怕染上墨迹。皓腕探出握着墨笔在奏章之上急速地书写。 窗外降了大雪,一时间窗棂上就蹲满了寒雀缩头缩脑地小声鸣叫。 “晋王,晋王。”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 宫殿大门被推开,一阵寒风迫不及待地涌入带着没有落下的雪片。红色的嫁衣流转,宛若雪地中灼灼妖娆的梅花。 我乘风而入,来到他墨香萦绕的桌前。 如同许久光阴过后,文人骚客笔下多情的女鬼,她们美色倾城,偏偏又柔情似水。在每个子夜时分,踩过萧瑟的枯叶,裙裾上粘着寒气的霜露来到掌灯的书生桌前。 一夜柔情动荡,鸡鸣之前离去给心意的情郎留下满枕的幽香。 而今我来到了你的身边,却没有机会让你看清我的模样。红色的嫁衣满身,我却是别人的新娘。 你搁下笔墨,湛蓝的眼睛望着地上跪着的来人。 这一场大雪凝住了砚台中的墨汁,也凝住了你眼中温柔如水的淡蓝光影。 “有何事?” 肃杀的帝王之气自周身散开,就连窗外飘进的落雪也不敢停留在你的肩头。合上奏章时,你眉宇间只剩下厌烦与薄薄冷意。 公公持着拂尘走到你的面前,棉靴的底子上晕染着积雪化开的水渍。想必他跑过了许多路,才将加急信息传报到君王的宫殿里。 “晋王,梁国的探子来报。梁太祖率领五十万的精兵已到了下博,情势有些危急。” 你将双手放在碳盆上,望着盆中暗红的星火,忽而就笑了。 湛蓝色的眸子中映出风雪,薄唇间的戏谑一笑直让我屏住了呼吸。世人都说普宁公主的妙笔丹青千金难求,他们都错了。你就是最好的例子,潋滟的风华如同漠北的极光,可以仰望却难以捉摸,无论怎样描绘都画不出真正的你。 对了,你是晋王,而我是梁国公主。如果当日我向你表白心意,你会不会用红鸾锦绣的八人大轿将我从梁国的深宫中接到你晋国的雪夜里? “让他们去吧,梁国太久没有动静,就怕连刀刃都朽坏了。你去召来上柱国大将军,朕有事要和他商议。” 公公行了礼节后,踩着碎步退下。 直到暮色压来,积雪映出了夜色。殿中点上了橘色的烛火,魁梧沉稳的将军才从宫殿中走出。 你扶着额头,面容上挂着疲倦。我看了心疼,却不能为你做些什么。 “皇上,你日日这样辛劳。婉佩真有些后悔帮你登上皇位,现在就连陪陪我的时间都没了。”说话间一个娉娉袅袅的美人从珠帘后走出,钿头云鬓,层层苏绣滚金的裙裾下露出一双精致的绣鞋。鞋面红色的缎子上染着暗香,这味道同你身上的一样。 心口的地方寸寸收紧。我疑惑地看着那里,空空如也的躯壳里早已没有了心脏。日久成魇的魔障成了我的执念。 不能被触碰,不能被背叛。 “佩儿,有了身孕就不要再走动了。外面的雪下得这般大。”你急迫地迎了上去,焦急,不悦,心疼,这些都一一写在眉间。 “皇上,婉佩看你在书房中这么久,也同样心疼。”唤作婉佩的女子莞尔一笑,剪水的双眸染着江南的雾气,谁看了都会心生怜爱。 你将她的柔荑合在掌心中细细地捂着,貂绒的雪袄也再不珍惜。抬手,就为她擦去了云鬓上粘着的落雪。 “你将汤罐搁下,坐上轿辇回去。明天我就会去看你。”湛蓝色的眼眸中满满都是她如花似月的笑意。 这样娇宠的语气,令我疼痛不已。灵魂似乎要被执念撕裂,红色的嫁衣上接落几滴水珠,莹润而又嫣红。 不,不要再说了。红色的嫁衣在冰冷的地板上散开,奈何桥下的红莲也不曾这样妖冶过。 我痛苦地向你探出手。而你却紧紧握着另一女子的双手,舍不得松开。 曾经我为你描画,努力刻下你的眉眼就为了永世不忘。在奈何桥边我等过了漫长无趣的时光,心心念念想着你,又害怕执念蒙蔽了我的双眼,同你擦肩而过。 日日夜夜我不曾闭眼,生怕沉睡太久,自己化为了红莲。那样就再也等不到你的到来。 喜欢一个人,我已经用生命作证。而你却 “不,不要!我想陪着你一同休息。”婉佩挽住你的胳膊,窈窕的身姿一软就倒在了你的臂弯里。 “好吧雪天路滑,我也不放心你一人回宫。”你说着,淡粉色的薄唇就吻上了她的额头。 湛蓝的眼瞳中也降下了纷乱的雪,迷离、沉醉。 我倒在地上无法动弹,你抱紧她从我的亡魂上踏过。金色的重帐落下,你的身影同她纠缠了起来。低低的吟叹声响起,我的眼泪滚落在地板上,血一般的殷红。 右眼突突地跳动着,温暖的力量从眼眶流遍了全身。 如果得不到那么就毁掉,让谁也得不到!我要留下那双湛蓝的眼睛,放回自己的眼眶中。直到我化成红莲,我们都会在一起,谁也不能再从我的身边夺走你。 佛主说的姻缘造化不能,那个叫做婉佩的女子也不能。 执念的偏狂如同春雨后疯长的青蔓。我挣扎着从地上爬起。 雪夜的寒风吹开了木窗,跳动的烛火不忍寒意,挣扎几下后就熄灭了。 你抱紧了她,光洁的身体抱在一起,难舍难分互相取暖。 风吹来了重帐,露出一张被爱毁尽的脸。我癫狂地大笑着,黑发扬起,露出肩膀上落满血迹的霞帔。 “啊!”一声刺儿的尖叫,几欲震碎我的灵魂。这样的模样很丑吧?初遇的那一天曾是我最美的年华,可是你拢着白衣走入了烟雨,未曾在意。人人都贪图皮囊美色。如果你爱她只因为她姿容绝色。那么我愿意原谅你。 谁不会为娇艳的鲜花驻足而立?哪怕知道有零落成泥的那一天,也想将她摘下归为己有。这便是贪欲和私心。我不能容忍你的背叛,却理解你的私心。 眼眶中升腾出旋转的“”字,大悲咒文从四方响起。我看见自己的灵魂被金色的光芒刺透。红色的嫁衣被托起,随即又像折翼的蝴蝶一般坠下,跌入无尽黑暗之中。 等我醒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依旧站在明镜面前。只是这面光洁的镜子已经从中间碎裂开来。 碎开无数裂纹的明镜上映出一张无措苍白的面容。一只眼睛是黑色,另一只眼睛是褐色,里面佛光隐现。 这只眼睛不是我的摔下城楼后,我的眼睛就已经坏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八章 :请君化蝶入梦来 当王子爱上白天鹅之后,被爱情与未来新娘的美貌迷惑了双眼。他在婚礼上牵着黑天鹅的手进入了教堂。 牧师宣读誓言后,沉闷的钟声敲开了积云黯淡的黄昏。王子发现黑天鹅并不是自己爱上的新娘,于是,拔剑刺杀。 上一秒交叠的双手还没有来得及松开,他拉着魔鬼的女儿不肯放她离去,冰冷的剑就刺穿了滚热的胸膛。黑天鹅的心脏还在为眼前的王子鼓鼓跳动。他亲手毁了她的爱和幻想。 爱情变为仇恨竟是这般的迅速。同样的容貌,他为此错爱上了黑天鹅。不同的身份,她代表邪恶的黑暗,因此他一剑刺入,毫不犹豫。 道德与正义向来是童话宣扬的主题。王子爱上善良的白天鹅,王子同公主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了一起。 女巫同恶龙要被杀死。恶与黑暗从不被应许存在。哪怕王子曾经爱过,他会辩称那是欺骗。最终他击退了黑暗与邪恶,牵着白天鹅的手从她尸体上踏过,结婚,宣誓,一辈子在一起,美满幸福。 黑天鹅的存在就注定了悲剧。是她一人的悲剧,公主与王子永远是幸福的。她推动了情节发展,成全了完美忠贞的爱情,然后悲惨死去。被读者和主角们遗忘。 给现实披上温情片面的外衣,这就是童话。偏爱童话的人,和那些执着于童话创作的人,必定是温柔又现实的人。他们知道现实的残酷在哪里,怎样的童话才能让不谙世事的孩童们满意。 他们织出一件又一件温情漂亮的外衣终于将现实的残酷遮住。其实故事的真相是这样的。童话和现实从来没有明确的界限。如果你明白我在说什么,就请化蝶入梦去。老子的哲学,现实与虚幻从来没有界限。 你看到的童话就是现实,我讲的故事真相其实是另一个童话。 白天鹅被恶魔下了诅咒,原先的善良被保留下来,依旧是被王子爱上的白天鹅。内心酝酿出的黑暗成了另一个分裂的自己,那就是黑天鹅。 王子爱上了惊鸿一瞥的雪色,没有一丝的杂质堪称完美。世上从没有极致的善恶,王子涉世未深,他并不明白。 白天鹅也同样爱上了王子,幻化出的人形,美貌惊人。王子惊艳片刻后,就与白天鹅许下了誓言。 只有死亡可以将相爱的俩人分开。魔鬼看着相爱的他们就笑了。黑天鹅的存在就注定了悲剧。是俩人的悲剧,一剑刺杀后,余下的未亡人一辈子活在痛苦之中,形影相吊。 魔鬼日日夜夜萦绕在王子的周围,甚至闯入了他的梦中。一遍又一遍地蛊惑他。魔鬼对无辜的公主下了恶毒的诅咒,她将永远也无法变成真正的人。晨光一露,你怀中的公主将重新变为天鹅。 你留恋她的美貌和身体吗?你忍心看她受着这样的苦难?善良勇敢的王子只要杀了魔鬼的女儿――黑天鹅,你的公主就能从诅咒中解脱出来。 王子他相信了,他将宝剑擦亮,无时无刻都挂在腰间。等待机会,将心爱的人解救出来。 牧师诵读完宣言,天鹅公主紧紧地牵着王子的手,眉目间都是幸福的笑意。她这么美,王子低下脸想要亲吻她的红唇,许下不变的誓言。 魔鬼出现了,钟声响起。天鹅公主一声惨叫之后,面目变得狰狞而邪恶。洁白的羽毛染上了烈火瞬间被烧成了黑色。这个时刻他等待了太久,无数次他躲在丛林间练习,敏捷地拔剑,准确至极地刺入对方的胸膛。 这么多次他从未失手过,这一次也是一样。黑天鹅抚着胸口的剑柄,缓缓倒地。魔鬼的大笑声响彻教堂,耶稣圣像轰然倾塌。 当她狰狞的模样褪去,美丽动人的模样重新恢复的时候,刺穿心脏的剑柄依然挂在她的胸口上。 如你所想,王子疯了。他满世界去寻找白天鹅,怎么也不愿意面对自己亲手杀了她的事实。 童话和现实,你喜欢哪一个?那层温柔的外衣还是需要的,哪怕现实它不会给你。 每个人都有两个自我,贤淑的和歇斯底里的。善良的和残暴狰狞的。但你不得不承认这两个都是你,就算后一种一直饱受指责、排斥。 我爱上晋王的白袖盈香,却无法接受他不知情的背叛。一直以为自己同安阳,金华公主不一样,她们甘于被利用,甘于无爱婚姻。甚至觉得她们单纯,愚钝。直到我想杀了晋王和他的婉佩时,才发现自己也傻。 人性若水,常态下柔暖细腻。遇到了极端的变化,就会结成尖锐的冰,伤己伤人。 我不爱质子,在意他对我的利用。却一再忽视他可能藏着的真心。 天阴星君看着我,广袖流云,端起茶盏细品。 “小娘子,你这么多的类比论证,到底想说明什么?” “爱上一个人的单面性,而非他的整体,往往会造成爱情悲剧。一见钟情,除非缘定三生,不然现实与想象的差别能塞得下一座山。” 他抿嘴而笑,倾了瑶池之水,落了曙光满霞。不愧是天界第一美男,只是众仙娥都说他清冷若霜,姿容出尘入画,轻易之间是不会笑的。怎么今天来了地府的天阴星君不太一样,这样的形容放在阴司神君的身上才合适。 若问我怎么知道这天界第一美神,还要从长舌女鬼的那一次打赌说起。人间有晋王坐镇,却依旧没能比得上阴司神君的倾城祸水之貌。 赌阴司神君更美的女鬼堪堪险胜,那几毫米的差距说不清,阴司神君到底能比晋王美出几条街来。有好事者加入了天阴星君,于是人,鬼,神,三界美男一同登台亮相。地府中炸开了锅。 长舌妇的舌头终于无法再作为评判工具,不知道那些通天的鬼魂想出了什么法子一直闹到了仙界。用了男色,或是冥币等等可能买通了一个仙娥,找来天阴星君府中的一幅画像。 天阴星君就是月神,虽不是嫦娥,却比嫦娥仙子还要美上千万倍。在嫦娥没有偷吃仙药来到月宫之前,人间祭拜乞巧的月神就是他,天阴星君,一介男神。 红尘中的兔爷,小官逐渐增多,爷们的爱情也从神话变为了大众现实。天阴星君的俊美无瑕也从天上传到了人间,小官们偷偷描画出天阴星君的容貌摆在床前,月色展露,便开始化身为狼,对着画像中的美男各种垂涎。 白衣胜雪,墨玉绾发。天阴星君怀抱玉兔,赤足一踏便生莲花。回眸一笑,白纱半掩。就连秦始皇都愿意放弃天下,终生追求不老神药,向往蓬莱仙岛,就是为了能上碧霄与天阴星君双宿双飞。 人间兔爷圈子为之癫狂,更有传言祭拜天阴星君有枯木回春,金枪不倒之效。送子观音,寿星公公的墨画销量大不如前。 天阴星君不堪其扰,就连观音见他的眼神也变得分外血红。玉帝为了给青少年树立正确偶像,避免更多无知少男被天阴星君引入三观不正的兔爷大军中。积极致力于将天阴星君挤下神坛的工作。 派去东海收服毒龙未死,派去长白对战洪荒巨兽也没死。玉帝无奈地让他去看管神农大鼎,结果大鼎中镇压的刑天逃逸而出,这次天阴星君再也没能回到天庭。对于这次的非常事故,玉帝一直没能给出一个满意说法。 到底刑天是怎么逃出神农大鼎的,仙界一直众说纷纭。天阴星君与刑天一次恶战之后,刑天被赶到的众神重新封入了鼎内,而天阴星君却下落不明。 仙界一直传言,天阴星君被刑天打碎了仙骨,如果受伤不重就是重新轮回,机缘一到就能再次脱胎飞度,回归仙位。但是,受伤太重,又下落不明只能魂飞魄散,化为虚无。 这些传闻也只在神界传一传,人,鬼皆不知晓。就在迎入天阴星君画像后不久,天阴星君本人就莅临了地府。 三个美男的赌局拼杀了几天也没能得出一个结果,不知道天阴星君是有意拉票还是怎么着,孤身一人,锦衣缓带,摇起潇湘折扇就来到了地府。 众女鬼如同失了魂一样,整日在天阴星君的身边来回飘荡。这样一来导致近日天阴星君的票数节节攀高,再这么下去,很有可能将天阴星君顶上宇宙第一美男的宝座。 终于有按捺不住的晋王和阴司神君的拥护者买鬼杀神,这一愿望虽不现实,“但是有钱能使鬼推磨”是一条适用于人鬼两界的定律。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情也终于有胆大包天的厉鬼去做了。 天阴星君的锦衣缓带也没了刚来地府时的风流之态,躲到我这里时,他的玉冠钗头已经被身后追赶的厉鬼揪去,青丝发端扫在腰间的瑞玉环佩上,这个场景似曾相识。青丝衬着的一张俊颜明明已被吓得雪白,还不忘记向我飞来一记眼波。 画卷上的天阴星君,面若寒雪,立于岸芷汀兰之畔,一袭白衣下的飘渺清冷之态就连仙人也望尘莫及。今天所见的他大不一样,同样的容貌,气质形容却与想象中的大相径庭。 “小娘子让我躲一躲!” 冷峻的脸,配上这样轻佻的语气,真是奇妙。 我点了点头,色迷了心窍。 “这里是奈何桥边,没有地方让你躲藏。不如”我望着他,面颊滚烫。不得已的吃豆腐哪能算得上吃豆腐呢?我是“正派人”。 桥下的红莲悄悄地躲进了桥底下,好不望见那嫁衣下露出的一片锦衣衣角。 “姑娘有没有看见天阴星君向这边跑来?” 我故作惊讶,“谁是天阴星君?哪一路的神仙?” 狰狞横疤的厉鬼猛然飞到了面前,狠狠瞪着眼珠。“你不知?就是那锦衣华带的美男子,地府中的女鬼们都为他疯癫了,你怎么会不知晓!” 我卷起嫁衣的红袖,故作强大蛮横。 “我生时乃是普宁公主,地府中谁不知道我一直立在奈何桥边等人。美男这样的香艳风流之事,岂是我们这样王孙贵族会去沾染的。” 领头与我对峙的厉鬼,吓了一跳,盯着我打量了许久。才抱拳叹道:“在下愚昧不知道您竟然是普宁公主。” 后面尾随的厉鬼交头接耳了一番,向我跪下了身子。 “不知您竟是普宁公主,多有冒犯。” 嫁衣后面传来小声的窃笑,我提起脚跟向后面踹了踹。 “担不得了,现在和你们一样都是亡魂一缕。起身去那边找吧!” 等他们走远后,我才掀开嫁衣的长裙摆让天阴星君出来。 “笑什么?我好心帮你!做了神仙还这样风流,果然男人都不是” 他捏起折扇骨节按在我的唇上。 “莫要乱说,你救我一次,我也帮你一回。这样两清。” 他一笑,乱了婆娑菩提。执念在魂魄中乱窜,机会总算是来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九章 契约成说 “阴司归府,众鬼跪拜。” 粘稠的光线中,高大的雪白神兽驮着阴司神君缓缓出现在眼前。绵长的号角声奏响,幽暗无光的地宫中笼上一层古色悲凉。 这一抹雪白太过刺眼,我的执念为什么会痛?无数的刀片闪着薄薄寒光在灵魂中来回摩挲。 痛!不能再看向他双目中的湛蓝。 弥纱从眼前晃过,脚踝上的银铃一颤,眼前映出栀子花漫天的幻境,重叠迷香的花影下站着一个人影――是阴司神君!无端的风从冥道上吹来,垂至脚踝的青丝拂过我的脸庞。 灵魂不经意地震颤,怔怔抚上自己滚烫的面颊。 “这仙气?” 坐在谛听背上的他猛然回身看向我的身边。整个地宫中的亡魂全都跪下,黑压压的一片好是壮观。只有我身边的天阴星君没有跪下。 锦衣墨发,英姿勃发。风流无瑕已被隐去,寒意爬上眉梢。他似笑非笑地望着谛听上的阴司,紧张的气氛凝固了空气,绷紧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一触即发。 阴司神君自弥纱中探出手。柔和的白光缠绕,恍若是江南烟雨画中走出的男子。 “停下!” 百足虫般缓缓前进的队伍停下,被亡魂大军保护着的红顶花轿,窗边垂着琉璃苏条。红纱幔帐一晃,一双皎洁的手盈盈探出。幔帐一挑,似在偷偷观望。 恍如红梅花蕊间的一抹雪白,暗香浮动,明艳刺眼。 隔了太远看不到花轿中的人儿,有些可惜。 他摇曳着弥纱走到我的身边,单膝跪下,虔诚、恭敬。 “见过天阴星君。” 柔软的青丝垂在肩头,我看不见铁皮下的那张脸。只有那双湛蓝的眼睛,润泽若星光,直把我的灵魂也给看去了。 “请起。”天阴星君,短促一笑,带着些许生疏不屑的寒意。 “带着姒月仙子回到地宫后,来奈何桥边。本仙想同你做个交易。” 他低声说好,语气淡然。没有任何疑虑,不曾抬眼看一眼天阴星君和我。 听完,天阴星君又是一声淡笑,摇起潇湘折扇拉起跪着的我径直离开。 “小娘子看不出你真挺痴情。不过这真是个亏本生意,早知道就让我被厉鬼吃了也不要你救我。话说回来,你确定要让时光倒流回到从前?” 我毫不犹豫地点点头,就让时光退回到清明烟雨之前,那时,晋王不认识我,我也不认识他。让历史重新来过。 他合上折扇,用光滑的扇柄摩挲着掌心。 “算命先生说今天我会遇到我命中的一劫,过不去就栽在这一劫上。同红衣的女子不能搭话,结果你穿着嫁衣,我就没想起嫁衣也是红衣。” 我奇怪道:“你是天上的神仙,百年间的事情不是应该看得清清楚楚,算命先生也能从你这里赚到钱?” “我是天阴星君没错,上次同刑天打了一架,我的仙骨就碎了。法力尽失,就只能用这个身份骗骗人了。要不然我能看见厉鬼就跑?” 身后的百足大军慢慢走过,一阵蚀骨幽香传来,我闻不到,但是感觉背脊发凉。顺着天阴星君的目光往身后看去,才发现红顶花轿的幔帐已被掀开。一张妖娆明媚的脸在红纱间若隐若现。 我从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女人。从前以为纣王因为妲己而亡国,周幽王烽火戏诸侯只为冰美人褒姒一笑,都是为让帝王惧怕美女而编造的“恐怖故事”。结果今天才发现,世上竟真有美至此的女子,她一笑,人间胜景都失了颜色。 不说天阴星君是个男神,就连我这个女鬼也被她迷得七荤八素。 昙花一现间她卸下了幔帐,重新坐回了轿子之中。那张脸依旧在眼前浮现,真是要命的好看。 果然天宫中污染少,什么样的神仙拿出来都是块宝。 看向天阴星君,才发现他没有星星眼,也没有流口水。这令我有些失望。 他眉眼沉沉,目光深冷了几分。石桌上搁着的白瓷杯盏冷了茶水,叠叠的深绿挤在杯底,亦如水草覆盖的河底,透不进光线。隐藏的秘密总是令人着迷。 天阴星君,阴司,姒月之间有他们三人的秘密。我也跌跌撞撞被牵连了进来,而牵动三人的纽带似乎就是那轿子中的妖娆女子,姒月。 “星君你认识她?” “你说的是姒月?”他沉默半晌,才动了红唇,低声反复念着“姒月,姒月。真是个好听的名字,她本人比名字更加妖娆。”嘴角涌起戏谑的笑意。 我有些失望,十五岁孩子才会有的失望。晋王爱上了婉佩,阴司接回了姒月,都是倾城的佳人。而我却永远也只能停留在十五岁,是个没有长开的孩子。 “再美又能怎样?她只是颗好看的棋子罢了。无果怎么可能对她有情?” 有些听不明白。 “无果是谁?你们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天阴星君怜惜地拂过我头上干涸的血迹。他的指尖温润又冰凉,我反而想念起阴司的手指。灵巧又温暖,将我缝补完整。 “阴司神君就是无果,无果就是阴司神君。知道他为什么要叫无果?因为任何人同他都不会有结果,他本身就是不应该存在的。脱离六界,真是笑话!” “姒月和他是什么关系?”我小心地避开星君的手指,看似完整的脸抚摸之下就能感受到那些透明的线,像密密麻麻的蚯蚓一样横布在我整张脸上。 “她是他的棋子,想要翻盘的棋子。小娘子,知道太多不是一件好事。回到红尘重新开始吧,这些事你一介凡人知道了也毫无作用。争权夺势,不是人间才有的产物。谁说神没有私心呢?” 手里的扇坠摇啊摇,晃人的翠绿,我心下一寒。 阴司如约而至,只是他身边跟来了姒月,紫纱翩跹,莲步款款。她盯着我,来意不明,含笑的眼瞳顷刻变为了不见光的甬道,奔涌而至的黑色巨浪将我吞入混沌之中。 这绝对是最动人的时刻,天阴星君与阴司品茶座谈,旁边一紫衣佳人,红唇饱满,顾盼的眸子魅惑生香。 围观的女鬼倒下了几波,后面的亡魂继续拥挤而至。阴司划开的结界几欲被挤破,无奈放出了谛听。白色的神兽狂吼一声压过了尖叫,终于安静了。 而我的执念来回窜动着,面前的这三张脸就几欲让人抓狂暴走,赶紧投胎转世,再回炉一遍。 星君品着茗茶对阴司和姒月的态度很是倨傲,等到茶壶见了底。他才慢悠悠地说出自己想要的交易。 “让普宁身上的时光倒流,回到她姻缘劫到来之前。再给她一次重生的机会。” 姒月瞪着杏目看着星君,阴司也咳出了声音。 “这个很难做到。上仙。”清冷的声音,完全是公事公办的态度。 星君表情不变,嘴唇翘起露出不羁的笑意。 “无果,我知道你一定能够办到。因为我的交换条件足够优厚。” “你的交换条件是什么?” “我能让你记起以前的一切,在你没有堕入彼岸花丛转世之前。你就不必再借助身边的美人,冲破记忆的封印。” 紧张的沉默,我低头看着鞋尖。又是那冰冷的感觉,姒月在看着我。甩不开的不善眼神如同游走的毒蛇,缠绕在身体的每一寸皮肤上。 “我不同意。上仙,抱歉。” “为什么?”星君眯起寒光烁烁的眼眸,瞳孔中聚起凛冽的风暴。“不可能,难道她才是你要找的那颗‘棋子’?她是凡人啊!除非她是” 随即星君嘲弄的大笑。“无果你真是疯了,你都不记得自己是谁。怎么会记得她呢?而且她在你之前就被剃掉了神骨,推下了降仙台。恐怕现在连灰都没有了,怎么会转世做人!” 无果面色沉静如水,反而令人害怕。 “不管怎样我都不会让她再痛苦地活一次。她与晋王,与天下都没了瓜葛,这样无牵无挂难道不好吗?她不愿意轮回,我不曾为难她。她若是愿意转世为人,我就让她来生,荣华无忧。无论她会不会再遇见晋王,只要清明地活在乱世里,都难以获得圆满。普宁公主的悲剧是注定的,我不想她再死一次。” 无果望着我,湛蓝的眼眸中照入了日光。紫衣的姒月,将皎皎玉手扭在了一起,泛白的骨节上写满了恨意。她望着我笑得越发烂漫。 “可是我就要让她离开地宫,如果她真的是朔月的转世。你就真的有可能重新翻盘,不过天帝不会允许的,就连妖族也不会允许。” “这是我的事情。”无果慢条斯理地回答。只有姒月的面容越发的惨白。 我从头到尾都不能表达自己的任何意见,他们在说什么,一句也不明白。我就是普宁,降生时没有祥瑞,死的时候也没有群鸟默哀。所以我只是个普通凡人,跟仙神,朔月什么的扯不上任何关系。 “无果我们打一个赌怎么样?我将她送去婆娑梦境里,只要你能找到她,将她带回来,我就不再干涉你和天帝之间的争斗。但要是她在梦境中爱上了别人,那么她就会永远地留在那一个时空里,按照梦里的历史进程生老病死。永远也不会记得你。” “不――” 无果的弥纱覆盖住我的视线,身体被谁种下了什么?它吞噬了我的执念,慢慢在我灵魂里胀大。身子慢慢瘫软倒下,姒月在冲我笑着,妩媚又喜悦。好像她终于赢了。 赢了什么?阴司神君,还是那个我不知的计划。 哦――是天阴星君的一滴血,炙热地烫在我的额头上成了眉宇间的一点朱砂。它涌入了我的灵魂,吃下了我的执念。 虚幻的身体变为了实体,终于不再是一缕亡魂了。 是谁抱着我,在我耳边说道“契约达成了,你将在千年的时光里慢慢流浪,直到胜负输赢产生的那一刻。” 黑暗,沉沦无尽的黑暗。如同姒月眼中的暗流,迎面扑来,将我吞噬。 生命是什么? 只是场他们的游戏。 优雅的皇后,从黑格间走出,天鹅绒的长裙攀上蔷薇下的月光。杀戮与她碰面的一切棋子,满盘舞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章 从此我是“长安” 你叫什么? ――无果 那它呢? ――谛听 我呢?我叫什么? ――长安 啊真是个无趣的名字。无果你没怎么看过戏本小说吧?崔莺莺,杜十娘,苏小小,宋引章哪个不比“长安”好听! 无果清咳了一声,“这些名字真的没有听过。现在是五代十国,你给我穿越回来。” “长安是地名,无果不带这样随便打发人的!” 我执着地磨了磨牙齿,谛听警告地飘来一眼。我吓得差点抱住无果的大腿说,名字真好,就是地名我也认了。 “一世长安,难道不好吗?长安,我就想你平安就好。” 手被无果紧紧地攥着,我觉得疼。从手掌开始,这样被捏紧的疼痛在全身蔓延开。 “那叫永安,岂不是更好?” 在看不见的黑暗中,嗅觉,视觉变得分外敏锐。能闻到红莲上露水的湿润气息,能听见风吹过彼岸花丛,花朵相互碰撞发出纸张撕碎的声响。 能看见那个看不到的人,他站在我们的前面。无果停了下来,他的手心温度更暖了些,恍若触及了一个春天。他要将温暖毫无保留的全部给我。 分别前的挽歌已经奏响。温暖是一件礼物,在你的手心里,感受得到却带不走。失去后,拼命拿来回味,在每一个阴霾的未知时空里。 来人对我说:“普宁你终于被无果带回来了。” 故人相逢,他的语气不冷不热。 被佛光刺伤的眼睛睁不开,我费力地望向他站着的地方。锦衣被风烈烈吹响。 无果把我拉到身后,摆出保护的姿态。谛听走到无果的身边,俩人,一兽静默地对峙着。我躲在无果的身后有些不安,却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笑了,没有善意的笑声显得粘稠而冰冷。 “她是由本仙之血凝出的‘魅’,你这样保护她也是没有用的,她的生死依旧在我的手上。都说‘魅’的姿容,祸国倾城,她确实让我也差点认不出来,阴司神君你看她和朔月长得像不像?” 无果闻言,眉目凛然,五指在弥纱下结印。 “本上仙就算失了仙骨,你依旧不是我的对手。哦,刚刚你的姒月仙子不小心喝下了本仙的迷谷水,现在还在地宫中昏睡呢。你要不要去看一看?” 结印的手指停下,无果牵着我的手,把我拉到身边。 “天阴星君,长安已经带到,请你不要为难姒月。”无果直直地望着他,松开了手。背后一推,没有防范的身子跌跌撞撞向前面踉跄而去。 锦衣下探出一双素洁的手接住我。这双手很凉,和魅的温度相仿。 “你叫长安?” 我茫然地点点头,眯着的眼缝间透出光亮。 “真可惜居然是个瞎子,还不如做个鬼呢!那时候嫁衣下面的小腿是多么的修长白皙” 转身将要离开的无果,忽然回身望向我们。脑海里浮现出他刚刚遇见我时的那一眼,悲悯,深深的悲悯。 沉寂的无妄海中开出优昙花,白色光线凝成的幻象。没有普渡过岸的苦舟,佛在对岸,只有苦望。 谛听扑腾着四爪,发出一声长鸣。弥纱被风长长的托起,无果消失的很快,什么也没有留下。 “原来姒月对他这么重要?连你也可以这么随随便便丢下。真不知道朔月在世会怎么想。来,来和我走吧。这种悲伤不讨好的事情还只能我做,阴司神君真会做人” “我们要去哪里?” “去地宫的深渊边上。” “为什么要去哪里?” 他怜惜地抚摸过我的额头,指尖一寸寸地触摸,好似在寻找某个契合的标记。 “果然都不见了。”他叹了一口气。 “你还没有说,我们为什么要去那里。”我拍开他的手,陌生的触摸令我害怕又无措。 “把你推下去,为了这个赌约。” “啊?你说什么!” 时光横在某一个节点上面做短暂停留,而后用看不见的速度向某一个未知的方向更快地奔跑过去。 “他把右眼给了你,把引魂铃也给了你。还给了你名字,长安,这是为什么?” 突然而起的问话,谁也没有接下去,最终消失在空气里。他是自问,还是在问我?好像什么也不明白,如同新生儿一般,谁的恩怨都插不上手,就连自己的那一份也被忘记了。 “这样走实在太慢!” “嗯”算是回答。 他一把抱起了我。我听见风在耳边呼呼地吹过,这样大的风在哪也见过。 “告诉我你的名字。”我躺在他的怀里,随意把玩他腰间的瑞玉。 “羽狐小五。”说完嘴角就露出了谎言得逞的微笑,孩子般的童真,有些邪魅。 呼呼的大风停了下来,我从他的怀里挣扎跳下。 “我抱着你赶路这么久,都不谢谢我。”他不满嘀咕着。 “谢谢” “罢了,罢了!”他轻轻喘息,嘴边逸出一串苦笑。 勉强能睁开一点的眼角映出一片紫色,浓郁的香气在空气弥散开。味道带着侵略性,她的到来是为了宣布领地。 小五把我带到深渊边,狭长睥睨的眸子含着笑。 “你把姒月也带来了,是想看她怎么死吗?你一人看看也就算了,最起码当时朔月死的时候,你不在她的身边。姒月仙子可是在的呀!这样的情景这位妖娆美人见得多了!” 姒月的脸一下子失了血色,她害怕地躲在无果的怀里。小五真是无情,好端端浇花了美人脸上惹人的春色。 无果接下了小五浇下的冷水,护着怀中的姒月。 “天阴星君,过去的事情我已经没有了记忆。现在姒月是我的人,希望仙君不要再为难她。” 我哆嗦着身子觉得有些冷,却不知道要往哪里躲藏。无果的温度原来从不属于我,呐,那个叫姒月的女子应该很幸福吧。 小五牵过我的手,紧紧地握着,难舍难分。像是扎眼的炫耀在无果的面前来回晃动。 “阴司,你一定会后悔的。要是你记起,朔月的死。” 怀中的美人哆嗦得更加厉害,无果紧了紧臂弯把她紧紧搂在怀里。他那张怎么看都是倾城的脸上没有表情,只是望着小五皱了皱眉头。 姒月小声地在无果耳边呢喃着什么,楚楚无措的模样像极了被雨淋湿的无辜小猫。小五看了一眼就撇开了脸。 “长安你记着,跳入深渊后会进入另一个时空里。你会经历五种不同的梦境,在婆娑梦境里你可能是人,也可能是鬼或者妖魔。如果你想回来,记着千万不要爱上梦中的任何人,不要沉迷于梦境的生活。还有千万别被无果找到。” 我站在深渊边,摇摇欲坠。 “小五,为何?” 握紧我的小五松开了手,身子狠命地往下面坠去。还没有来得及和无果道别。 “长安――” 刚刚听完姒月软语倾诉的无果,一抬眼就看见我像断线的风筝直直地掉了下去。身形一动,他想跑到深渊边把我救上来。 姒月缠在他的腰间,低声劝阻道:“神君,我怕高。深渊边还是不要去了,里面多是瘴气,弄伤了你,姒月会担心的。” 无果无奈地抓着姒月缠在腰间的素手,掰开不得。静静地立在深渊边,注视着我坠落,直至消失。 身子是一团没有形状的棉絮被风吹弄拉扯,揉捏出任意的形状。 在这团永夜的黑暗中,我失去了生命的介质。化成了水融入最原始的生命海洋,安详又温暖。开天辟地之初,生命还只是平静的微粒,借助神之手,最终演化出无数的可能。 “因为我想要找到你,你是我的精血,我为什么要再一次让给他。”小五望着那抹影子被无尽的黑雾吞噬,缓缓地翘起了唇角。 下一刻,小五的锦衣一晃,跟着我的下坠也跳下了深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一章 桃花开时,雁无归 这一梦我是谁?是一只,只喜穿红衣,描画出人皮的女鬼。 她有个苍凉至极的名字,她叫枯骨。 小镇的清晨刚刚到来,空气如同沉寂的河水填补每一块时光空隙。粘稠的雾气极慢地蠕动着,渐渐飘落的黑色烟灰若雪铺满小镇的街道。 “真是劫难,谁也躲不过了。”一个老者拎起拐杖重重地敲在石板上。 总角的女孩躲在老者的身后,偷偷望着聚集在一起的市井居民。黑白分明的琉璃眼瞳,秀山秀水,映出一派格格不入的宁静。 “爷爷,爷爷。他们在说什么?”她扯了扯老者的衣摆,声音稚嫩如鹂。 “桃雁,不看。咱们回屋里好好待着去!”老者牵住孙女的小手,半入黄土的身子缓缓转过,风湿的双腿已经难以迈开步子。 葱玉般稚嫩的指尖挑起一抹黑色的“雪”,兴匆匆地拿来给爷爷看。 “爷爷你看,你看啊!这是雪吗?” 老者脸上惊慌又恐惧,像是遭了天劫,打翻了神像一般,急急拍开了女孩的手。 “这是谁让你乱摸的!阿弥陀佛,阿弥陀佛”他一叠声念了数次佛,这才赶紧擦净了女孩的小手。 桃雁剔透懵懂的眸子里已经沁出了眼泪。 “爷爷打得疼。” “这唉!”他拉着女孩,慢吞吞走回了屋子,里面混沌不清的话没敢说完。 外面焦躁讨论的声音还没有完,如同蝗虫灾害来临时,漫天的“嗡嗡”抖动声音。听不清晰,只觉得厌烦无比。 “数百里外的森林一夜被焚烧干净,真是蹊跷!”县令模样的中年男子,一拢胡子,满脸愁苦。 “县令大人,我听靠近的民户们说了,那一夜阴风大盛,火苗遍及之处都是冲天的哀嚎声。凄惨怕人的要命,简直不像是在烧树,是在烧人啊!” 围着钗荆布的村妇接过了话茬,挤眉挑眼地要把这个蹊跷怪事补充完整。 “半夜给儿子换尿布的翠云她说了,那半夜,厚生生的云直要从天上压到地上来,铅墨色的厚云真是怕人,她还推醒了身边睡着的男人要去收衣服。结果怎么着,她说,她看见了凤凰。金色光芒真是刺瞎了眼睛,那翠云的丈夫到现在还不能见物呢!” “后来呢?”听得入神的居民就想知道凤凰和这漫天的烟灰之间的关系。 佛像金身,白衣似仙。无论怎样,神佛都不能与灾难,黑色扯上关系。百姓的虔诚就是慰藉神灵的筹码,只要他们日复一日的相信,膜拜,神佛就不能同鬼怪混作一团。 “凤凰它了,烧毁了整个森林。只看见它像一团烧红的火球般坠下,整个森林都烧了起来。那场面简直像是人间地狱。”村妇后怕似的抚着胸口,脸色也被自己吓得雪白。 “这可怎么办?怎么办啊!”县令摊开掌心拍打着,中年发白的脸上浮现出一片迷惘神色。 碌碌无为的苦叹,一声接着一声。 谁也不是再世诸葛,回答不了接下来的对策。 茶凉了,大家也是这样默对着,等待更加有趣的故事出现。庄稼地里的麦穗沾上了黑烟,仿佛同样经受了一场烈焰,瞬间的枯萎令人措手不及。 豆大的烛火被点上,提不出意见的群体,无聊得发慌。谁也不想离开,将希望寄托于知情更多的未至之人。 不负众望,柴门外的樵夫抖了抖蓑衣上的烟灰。他径直推门进来,见了县令,俯身叩拜。对于挤了满屋的人,他有些困惑。 爱嚼舌头的村妇开了口。 “虎子,这么大的烟雾你怎么还敢上山?这些烟雾可都是有毒的!” 他抿了一口粗茶,不以为意。淡淡道:“不然还能怎样?怕死,柴也不砍,这一家老小靠谁吃饭?” 村妇憋了嘴,好心碰了一鼻子灰,怏怏的不敢再接话。 “虎子,你是我们村里最有胆识的壮年了。你看这问题怎么办?”县令焦急地抚上他壮实的肩头,也顾不得尊卑礼仪了。 “能怎么办?这是天神降得罪,只能向天神祷告,将没有还得债全部补上。”他提起蓑衣挂上泥墙,看也没看眼巴巴的众人一眼。 “这是什么话,我们欠了什么债?要说还是它们欠我们的!”一个消瘦神气的老头振振有词。 此话一出,村妇带着头说是。 “我家的大子不就是河中的桥姬拖下去的嘛!前些日子,山上放羊的年轻牧童听见风里传来吟唱声,那声音娇滴婉转,惑人心魂。他跑去看,脚下踏空就摔下了山,到现在连骨头都没有找到。你说这些害人的妖魅,已经从我们这里报复回去那么多,怎么还能让凤凰一把烧了我们活命的森林!” 樵夫半阴的脸,沉在烛光照不到的轮廓里。 “她们死得那么惨,这怎么算”樵夫声音不大,但是所有人都能听清楚。 谁也不搭腔,只有村妇缩着身子,阴:“她们活该,不守妇道的女人都得死!” 一阵过堂风吹灭了蜡烛。 年幼的桃雁牵着爷爷的手走了出来,粉嫩玉雕的容颜在黑暗中也瑰丽无比。这也将成为被人窥测探寻的珍宝。 樵夫一把抱起女儿,不让任何人再多看一眼。 好事的村妇还是开了腔,“真是个漂亮的小玩意。”咯咯的笑意,虚假揶揄,不怀好意。 “别像她们一样都不得善终!” 不知道是谁冷笑了一声,天上一道闷雷劈开了这虚伪的人间穹顶。 次日的清晨,目光触及,所有的一切都蒙上了夜色一般的浓黑,洗刷不净。 “洗不净喽!镇子外面的菩萨像也怕是黑了。”老者依旧沉闷地念着这些疯癫话语,村妇经过听见,啐了一口。 雨水浸融了灰烬,染黑了这个无光的镇子。日头蒙蒙地晒在每个人的身上,氤氲如雾。 “这凤凰也得死,谁让它害了我们。破坏规矩的都没有好下场!” 花花绿绿染了新裙子的村妇聚集在河边洗衣服,椿木捶打的声音响成一片。 “今年怕是颗粒无收了,这该死的苍天。真怕回去把儿子也给蒸了吃掉。” “说什么话呢!” “这可不是嘛――日子给逼得。” 她们身后站着桃雁无辜地望着她们,和她们咒骂的这个世界。 第二天涨了潮水,水上漂浮着桃雁小小一团没有长成熟的身体。白花花的皮肤暴露在阳光下,衣物被撕扯干净。 市井村民围观着,指指点点,交头接耳间没有一个人落泪。 已经都麻木了,谁才是活着的鬼?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二章 桥姬镜中雪 “小姐” 翠衣罗裳的丫鬟敛眉立在一旁,垂着双手不敢望向镜中人。屋里两人谁也不曾开口,而屋外吹吹打打的锣鼓声好不热闹,已是夕阳垂落,一小片晃荡的光斑挂在镜面上,像是一小块被剪碎的波纹。 这样橘色的暖阳黄昏配上大红色的嫁衣,该有多么艳丽。 她一抿红唇,终是懒洋洋地开了口。 “外面这般热闹,可是花轿来了。” 回答她的是陪嫁丫鬟微颤的嗓音,“是啊,小姐,该披上盖头了!” 她娇媚一笑,慵懒而清冷。好似一朵琉璃罩中的花,看不清明,总是带着稍许的幽怨。 “卿生”不知怎么,口中还是念叨出了他的名字。无意地,眷恋地。她瞧着镜中美人,乌发间的红色珠花就像血一样,芍红的胭脂浮在苍白的脸上。一时她竟为了一个男人,消瘦到如此模样。 “小姐莫要再记挂他了,不值!”丫鬟低声抽泣起来。她惨白的脸上浮现出无力嘲讽的笑意,堪堪的,是镜花水月的虚情模样。 “是了,我自知。”她径直拿起嫣红的盖头遮上,眼角的泪染了胭脂落在纤细的手背上,淡粉色的一块好似旧时留下的污斑。 丫鬟稳稳地扶着她走上花轿,她不哭不闹,撩开轿帘坐了进去。余晖不减,明晃晃地照人眼疼。她紧握着双手,无措地交织在一起。当日他曾这么握过她的手,刷花枪的手,指节间都是厚茧,粗粝而温暖的感觉。 她觉得真实,可靠。就是因为这个肤浅的理由,她交出了自己,交出了所有。她是春蚕,到死丝方尽,层层叠叠的丝裹住自己,画地为牢之后,再为他做出一件新衣。 炮竹响过几声之后,媒婆喜滋滋地背出了新娘。幽深的大宅,大红的灯笼挂着,依旧似一口古井般,里面藏着跌落的冤魂还有透凉的水。 “恭喜,恭喜。” “请上座!” 穿着红衣大褂的中年男人,满脸的笑意。今日大喜,一来多娶一小妾入门,二来给自己病秧的儿子冲喜。 迂腐而精明的神色,他便是整个城镇的首富――周伯。其他几个明艳的女子,为首的上了年纪,花红锦绣的衣服穿在身上,目光是死的,整个人像尊佛像一般,陈旧而庄重。 其他三人年纪尚小,与她相比,还是得唤一声姐姐才行。 “我说大姐,今天又要多一个妹妹了!”说话的女子脖子上戴着一颗剔透的玛瑙珠,说话时用绣帕遮住红唇,调笑间捎带着锋芒。 “不过是多个人,多张嘴。大宅里还是养得起个人的!”她望了眼新娘,死水沉沉的眸子里不见起伏。 另一个鹅黄衣衫的女子直着转身离去,娇俏的小脸都被嫉妒给冻住了,紧巴巴地绷着,一见便知她是多么讨厌第四房小妾。 “清秋,清秋!”红玛瑙的女子摇着手帕唤道,她却走得更快了。 “由她去!”声音沉闷,就同她的那双眼睛一样。 嬉闹的庭院内摆了几桌酒席,大堂内传来悠远而洪亮的声音,“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 她由身边的丫鬟扶着,垂着眼只看着自己的绣花鞋。一滴泪钻入那片绯红里,看不见了。被丫鬟送入洞房里,她端坐在床边,僵硬得如同一块硬木头。耳边悉悉索索传来锣鼓欢 奏的声音,眼前光影浮动,又好像退回到了人声鼎沸的戏院里。 “今天是什么戏?”她来到前排的位置坐下,捧起清茶抿了一口。 丫鬟垂手立在一旁,抬起清秀的眉眼看了一眼台上。小声说道:“今儿是长生殿。”轻声细语,一听便知是大家门第里出来的人物。 她不语,紧盯着台上的青衣小生看去,清秀文雅的眉眼好似干净明朗的山水画。念唱时的软语温柔,用情至深时落下的眼泪,一语一动都如同真情。那双深情俊秀的眸子,直把杨贵妃看到心坎里去了。 不知为何,她竟把自己当做了杨贵妃。双手相托,她紧紧地凝视着他,舍不得移转,舍不得他们离别。 琵琶声声起,泄了宫羽,起了凝重悲鸣的商声。她听到他好看的薄唇中念起:“凝眸,一片清秋,望不见寒云远树峨眉秀!苦忆蒙沉,影孤体倦。病马严霜,万里桥头,知他健否?” 青衣蹙眉,眼中泫然欲泣的是泪。他扑倒在玉环坟前,哀声哭叹。爱上一个人只需要一分钟,但是爱却能持续一辈子。如此说来,爱不过是一道魔咒。 纤细的柔荑伸出,她退下手腕上的玉镯递给了随身丫鬟。眼光一扫台上,轻声道:“给他去。”坚定而温柔。 丫鬟不敢多言,接过玉镯就往后台走去。 修长素玉的手有些妖气,他拔下发间的钗子,一头泼墨的青丝就垂落下来。清雅的面容越发教人移不开眼睛。 红布帘子一挑,镜中就走来一个清秀的姑娘。他细细化着眼梢的眉黛,挑眼看去时竟比女人还要妩媚。 “姑娘可是来找我的?”他转身,拜下身子,谦和有礼。 她递上了手中的镯子,青衣罗裙映衬下的面容不见起伏。小姐不知,戏子无情,她可是知道的! “我们家小姐赏给你的,接了吧。我好回去向她说。” 退下了外面红绿的戏服,里面一袭白衣衬得他好生俊秀。身子退后,似慌乱地撞上了梳妆台上,瓶瓶罐罐响成一片。 每一个动作都如此真实,令人分不明戏里戏外。薄唇抿起,黛色眉头蹙起。他竟是不愿的! “不,我不能收下!” 丫鬟迟疑突出一句话来,“这小姐会生气的!你还是收下吧!” 她至今还记得下面他说的话,就是这句话误了小姐一生。 “她当我卿生是什么人?戏里戏外,我都是一个人,容不得轻薄。”一语落地,竟是一片安静。 唱念做打,他见惯了风月,背熟了缠绵的戏词,还会看不透这区区的红尘迷障。他分明记着台下坐着的女子,一袭月白色的长裙,眉黛如剑直入发髻。不是眉眼缠绵的温婉,而是冷烈,恰如烫在胸口上的牡丹,妖冶灼灼。 他遇到过无数痴缠的女子,她们温情绵绵,柔情如丝。而她不一样,她像一碗酒水,她是一只不要命的飞蛾,若是爱上了便抵死方休。 这一次,他倒是怕了,怕自己配不上她的爱。 “说得好!”她挑开了门帘,只听到了他这句。她走到卿生的身边,冷艳的眉眼凝着水波。 “若是把我交给你,你可愿意要?”好是直白的一句话,她与深闺中的女子不一样,爱了便要得到,哪怕自己低到尘埃里。 他怕,怕这个女子毁了自己也毁了他。 “小姐在说笑,我只是戏子,配不上小姐的垂怜。”他垂下细密的睫毛,清眸中只剩下疏离与抗拒。这与她痴迷的深情眉眼一点也不一样,只是一瞬间,她分不清自己爱上的是哪个他,戏中专情的他,还是如今站在面前冷眼相对的他。 “我会让你接受我的!”她搁下了玉镯,也撂下了这么一句直白的话。后台里又是一片寂静。她抬眼直直地凝望他,不给一点退路。 “师兄!”饰演杨贵妃的女子下了场,掀开帘布,发觉戏班人都望着自己,都是在等着看好戏的眼神。 “这是怎么了?”她不解望向前面站着的三人,月白色的衣裙一转便开出了一朵花,台下的小姐与她擦肩而过,一眼未看。 而她却久久不能回身,那个小姐也是来纠缠卿生的?转过身子,她浓妆妖娆的脸上只剩下了冷笑。 “师兄,还愣着干嘛?快换上戏服,外边梆子都敲起来了!”她卸下头上厚重的发冠,走到梳妆台前却看见一只剔透的玉镯,青白色交融。 眼中的怒火还没有褪尽,嘴角又扯起了讥讽的嘲弄。她转身,十指纤纤捏着葱绿色的镯子抵在他的眼前。逼人的笑意,那么冷,那么媚。 “师兄这是怎么回事,别的女人送来的东西你从来不会正眼去看,为什么今天独独收下她的?就是因为她是知县的千金?还是因为她是这儿的第一美人?” 涂着豆蔻的红指甲捏着翠玉的镯子,色彩旖旎,不知晃花了谁的眼 他一把夺下了师妹手中的玉镯,将它紧紧攥在手心里,凉意彻骨,圆滑无瑕。再好的玉不过也是块冰冷的石头。 “紫槿,这一切和你无关!”卿生的眉头轻蹙,目下映出一片冷光。 外面锣鼓敲了几寻,依旧不见武生上来。终于敲梆的老伯等不住了,掀了门帘探出头来。“卿生快上场!” 将玉镯小心地用红缎包好,他揣在怀里,拿着花枪就上了场。台下月白色的长裙已经不见了,手上的花枪一顿,他不由摸向自己怀中的玉镯。 紫槿坐在梳妆镜前面,狠命一拔头上的发簪,生生扯下一段黑发。终于,她忍不住扑倒在镜台前面痛哭出声。贵妃的盛装还未来得及脱下,她就带着这一身繁华,哭得哽咽。娇小的身子在烫金的宫裙中微微颤动,一如当年着了风寒躲在他怀里颤抖的模样。 “卿生,我们之间经历过那么多,你怎么舍得”紫槿哭哑了嗓子哽咽道。 几个戏班子里的人围了上来,“紫槿姑娘莫要生气,都是那个女子逼着卿生的。没想到大家闺秀也说些没脸没皮的话来,真比青楼歌妓还要胆大。” 紫槿像是溺水的人握住了救命稻草,透过泪光就扯住那人的衣袖急切道:“她说了什么?到底说了些什么狐媚话把卿生都给勾走了!” 那人一五一十说来,她听着,听着。玉白色的长指甲嵌入了肉中,一松开就带出了红血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三章 :桥姬杯中酒 她依旧还是来了,斜倚在门边,看着他细致地为自己上妆。镜中映出的都是她朱唇边的笑意,几分缱绻妩媚,窗外的海棠也比不上她的明艳,只是这份刺目的艳丽反而让人不敢接近。 后台里谁也不说话。戏班人都直直地望着她。而她丝毫不在意,只是盯着铜镜里的卿生,看着他白衣上垂下的墨发,忍不住走上前从他手里拿过木梳。借着烛火才看清,他的手指是肿胀的,每一个指节上都蒙着厚厚的老茧。风光都是假的,只有受过的罪才是真的。 “让我为你绾发。”她轻声说道,怕他会拒绝。 他不答,只是静静地瞧着镜中人。她垂下眉眼,红唇翘起,那抹笑疏离而又恬淡。从第一眼见她起,卿生总会有这样的错觉,这个女子修来了皮囊却没有修到真正的魂魄,她寂寥了太久,寻觅红尘只想找到一个适合的玩物供她打发漫长的光阴。 木梳从绸缎似的黑发中滑过,悄无声息。她垂眉,细密的睫毛遮出一小片阴影。 卿生凝望着镜中人,她的笃定,她的平静,像是注定的劫难一般让他不安。那双布满厚茧的手终是按住了她。 青山水秀的眉此刻紧紧蹙起,他沉声问她“你到底知还是不知,未出闺阁怎能为我绾发!” 她笑了,冷艳的眸子眯起。 “不论我知还是不知,你都答应了不是吗?只能为夫君绾发,卿生,你还不知我的心意吗?”她的五指绕起他的青丝熟练地用发簪扣住。 “够了!”他忽然起身,衣袖一挥,打开她的手。“我不想再见你,这是你给我的镯子。千金小姐非我所能高攀。” “不喜,丢了便是,送出去的东西没有收回的道理。”她不怒,平静地看着他失控。似乎一切都在她的掌握之中。 温润的玉镯贴在手心,不论怎么去捂热它终究还是块冰石头。 门帘一挑,紫槿踩着碎步走进,娉袅的身段还是在他们身旁停住了。 “师兄――”她迟疑唤道,清秀的俊容上深沉的怒意,从没有见过卿生这般动怒过。竟是为了她。一时心里喜怒交织,凝艳的红唇上扬,似笑非笑地看着这场争执。 “我不会拿回的,丢了吧!”她转身,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后台。过了红门帘,她无力地靠着墙,心口痛得厉害。吃吃一笑,还是把自己的心丢了。 “她不要,我送还给她去。”紫槿劈手夺过卿生手上的玉镯。 而他回过了神,紧紧地攥住,舍不得松开。只听见铛的一声脆响,玉镯掉落在地上摔碎成了几段。 紫槿脸色一白,无措地望着他。“我我不是故意的!” 卿生用力一推,俯下身子捡起地上的碎片。紫槿往后面倒去,身子撞在梳妆台的棱角上,腰骨一闪,疼痛入骨。一下子眼泪就掉出来了,咬着红唇望着地上的白衣身影。 “卿生你为了她这样待我,我恨你!”她含着泪水,指着卿生痛骂,一转身就匆匆往外面跑去。 他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望着紫槿跑出的背影抿起了嘴唇。稍稍出神后还是低下头,将碎玉拾起用红布包好藏入了怀里。 县令府宅的门被推开,翠衣的丫鬟跪在大厅里,外面是玉桂落了满地的芳香。月白色的裙角一晃,合上大门,步子坚定有声地走了进来。 “孽障还不跪下!你在戏楼里干了些什么,那个卿生哪里值得你动心!” 大厅东边放着一张太师椅,她拢起裙角就跪了下来,眼睛扫去只看见椅子上散落下来的衣摆。 “女儿知错,但是那个卿生注定与我有缘。我因他而生因他而死,这是注定的一劫。”她叩头拜下,眸子中依旧是媚色冷寥的光芒,缱绻的笑意迷散开。 人世有什么好的?不过都是缘来缘去一场空。 “混账竟不知羞耻,你是千金小姐怎么能和戏子搅合在一起。爹爹还想把你嫁给富贵人家,毁了清白,你还有什么脸面活着!” 她不辩解,只是跪着。 “也罢,从此不许再踏出府邸半步,我不允许你这样轻贱,毁了名声!”太师椅一晃,上面的人已经踏步离去了。 她这才直起身子,眸子闪烁教人看不通透。 一旁的丫鬟摇着她的胳膊,“小姐别做傻事了,戏子无情,你为他不值得!” 她依旧不答,甩开丫鬟的手,进了闺房。灯火一直亮着,县令从她屋外走过,里面传来沉闷的叹息声,他才一摸胡子露出满意的笑。 小城甚是繁华,夜晚路上依旧马车辚辚,红色的灯笼,粉面香脂。卿生从玉器店中出来,怀里的玉镯已经修补好了,紧紧地揣着,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如此在意。 他匆匆从红楼边走过,清俊的面容还是引来了姑娘们的注目,向他挥动的绣帕无数。而卿生只是皱起眉头,步子更急了些。 紫槿半醉卧在富商的怀里,面容染着酒色越发妖娆,涂着豆蔻朱丹的手抚过富商的脸。油光臃肿的脸叫她恶心,可是看见楼下的白色身影,紫槿目光一沉只剩下怨恨。 眼波柔媚,勾起富商的下巴就把自己的嘴巴贴了上去。柔声喘息躺在他的怀里,任他四处抚摸玩弄。 一声娇喘传到耳边,卿生脚步一顿,面颊滚烫,只想赶紧从红楼边走过。她坐在楼上,与陌生男人亲吻着有些心神不定,目光紧锁着那袭白衣。 富商一下子抓住她的手,把紫槿按在怀里。哑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紫槿蹙起柳眉,挣扎着要抽回自己的手。 没想到他伏在自己耳边轻语道:“那个男人似乎是你的师兄,玉面青衣,要是废了他舞花枪的手,你说会怎样?” 带着酒气的热气停留在紫槿的耳畔,她脸色煞白。身子微颤,半晌才喃喃说道:“我叫紫槿。” “这就对了,既然来了红楼,你觉得自己还能走吗?” 他满意地摩挲着紫槿的面颊,合上眼睛感受着她温热细腻的皮肤。 陌生的触感,让她颤抖。只是想气一气卿生,没想到她被钳制着,桌上的烈酒又注满了一杯。 “喝了它!”他端过酒樽,澄澈的液体映着楼上旖旎的灯火。暧昧如同毒药。 大手环过紫槿的蛮腰,一点点收紧,如同猎食的蟒蛇。她无奈,接过酒樽一饮而尽,火辣的滋味呛出了眼泪,喉咙里,肚子里,皆有一把火在煎熬着。 眼前的灯影在摇晃,人声模糊,她支撑不住倒在了商贾的怀里。灯影下,中年商贾抱起紫槿柔软的身子,肥胖而白皙的面容让人生厌。 “帮我看着,莫要有人来打扰!”他对打手吩咐道,就关上了房门。 卿生回到了戏院,却一直不见紫槿。今天无心气了她,不知道会不会出事。这么一想,卿生的心里有点乱。找到戏院领班,问他紫槿是不是已经休息了,没想到领班不曾见过紫槿。其他人也没有见过紫槿。 只有一个练着后空翻的孩子告诉了卿生,紫槿姐姐怕是出去买醉了。 “去哪买醉了!”他紧锁着眉头,捏紧了手指。 “这我可不知,好像”孩子挠了挠头发,思索了半天才自语道:“是不是叫做红楼来着。” 卿生闻言大惊,捏紧的手指松开不住颤抖。眼睛闭起,面容苍白,再睁开时里面一片漆黑,深幽不见底。 戏班人知道卿生他是真的生气了,越是气恼就越是平静。孩子不明,望着众人青白交替的脸色,“红楼是什么地方,我是不是说错什么了?” 话音刚落,卿生已经跑了出去。 “这怎么办?紫槿怎么会去那种地方”众人叽叽喳喳,也跟着出去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四章 :桥姬手中沙 卿生刚踏入红楼,几个女子就迎了上来,娇声媚态地唤着“公子留步”。紫红色的灯笼映照着,红楼的一切都显得不真实,声色艳丽。 白衣乘风,到底是练家子出声,几个闪身快步,片叶不沾身,衣带飘摇地躲过了盛情的女子。 老鸨坐在雅阁中休息,瓷杯中的茶水尚未碰到嘴唇。门就被人推开了,白衣的公子缓步走进,清雅俊秀,眼波带着几分柔情媚态。 这可不是城中有名的青衣嘛!老鸨搁下了茶水,扭着身子贴了上去。 “卿生公子,怎么会来红楼?”这些戏子看惯了风月,哪会搭理烟花之地歌妓们的虚情假意。 他缓步走进,眼睛眯起带着寒意。 “紫槿今天来了红楼,你可知她现在在哪?” 老鸨一慌,茶水散了大半,烫在手背上。假笑道:“紫槿姑娘不是红楼中人,我只管经营这些皮肉生意,哪里能什么都知晓紫槿姑娘怕是喝醉了在厢房中休息。” 他又近了一步,白衣招展,老鸨甚至能闻到上面胭脂水粉的香气,不同于女子,只是比女子身上的味道还要诱人。 “这我哪里知道!”她转过身子,沉下了脸。 他出了手,掐住老鸨的咽喉,不轻不重。 “现在可以告诉我她在哪里了吗?”眸子一冷,宛若冬夜的漆黑。 “我知道咳咳”她脸色通红,喘息不过。 “周伯那里有打手,而且你知道他是这里的首富,公子你可想好。”老鸨顺了顺气,对上他漆黑冰冷的眸子,不由颤抖。 戏子竟还会有真性情,难怪有无数的女子会记挂着卿生。他确实不一样。 朱红色漆花的木门被踹开,映入他漆黑眼瞳的是两具交缠的身子。紫槿媚声喘息着,媚态横现。他站在门口,嫣红的血迹滑过手背,沾染在白衣上,好生刺眼。 卿生你终于来了,原来你还是在意我的!眼泪滑过,被娇喘掩盖过去。她看见卿生额头上青筋暴起,手指捏紧骨头“咔咔”作响。 周伯也停下了身下的动作,惊讶地看了一眼门边站着的卿生。随即,嘴边挂起亲切的笑意,怎么看周伯都是个面善之人,若不是亲眼所见。 他起身,披上衣服。紫槿也躲进被子里,惊恐不安地看着卿生。风撩起他墨色长发,俊秀面容只余下淡淡苍白。似乎只要风稍稍大点,他就会像一阵白雾般散去。眼瞳中的凝黑涣散开来,抿紧的嘴唇微微扬起,他忽而就笑了。妖冶的笑意,带着血腥绝望的味道。 “是我不好,不该来的!”他垂下手,摇晃着身子已经转身。 脚步还没有踏出去,背后就被人紧紧抱住。 “卿生是我不好,你打我,骂我吧!求你不要这样子!”炙热的眼泪烫在他单薄的背上。 他没有回答,径直用力掰开了紫槿的手指。 “不!不要这样!不要抛下我!”手指一根根被扳开,他始终背对着她,一言不发。 紫槿滑落下身子,抱着他的腿。 “别走,别走”大滴眼泪掉下,晕开白衣上的血斑。 他心已死,一切都回不到当初。用力抽脚,紫槿一震摔倒在地上,跪着想要再爬到他的身边。 白衣一闪,他飞快地走开。她伸出的手没能碰到他的衣角,半跪的姿态看着他从自己的面前走远。 身后的男人笑了,“你这么爱他,在乎他。可是他似乎不这么对你。”温和的声音,刺耳的话语。 紫槿眼睛通红的转身望他,“还不是你,是你在酒里下了药!” 看着她狰狞的样子他一点也不害怕。只是余光看向床上的血斑,有些得意的模样。 “没想到戏子竟也是处子。你想杀我要考略到后果,整个戏班都会为我陪葬,包括你的相好。” 紫槿脸色惨白,想要拍向他的手也停了下来。 “你真是卑鄙无耻!” 他挑起紫槿的下巴,两人嘴唇凑近。“不是你愿意来陪我的吗?怎么会是我卑鄙!”白皙肥胖的面容露出轻薄戏弄的笑意。 “你的滋味还不错,嫁给我做第四房小妾如何?” 紫槿啐了一口,咬牙骂道:“你做梦!” 抬手擦干净脸上的唾液,依旧是云淡风轻的模样,好像什么事都不能激怒他。 “好厉害的一张嘴,我偏偏要你屈服。你若是不答应,整个戏班都会被解散赶出城。” “你!”紫槿瞪着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也不着急,你好好考虑。”周伯穿上衣服,走出了门外,对门外恭候的打手使了一个眼色。 “废了他的手,让他永远也不能舞花枪。”依旧是八面玲珑的样子,只是话语中带了一份狠意。 红楼外无人漆黑的巷道里,几个打手挥动着木棍,用力踢打着地上的人。干净的白衣早已被血水和污泥染脏。 他护着头,一言不发,眸子清冷好似天上的寒星。 “没想到戏子还有几分骨气啊,这俊俏的小脸,真是好看!”一个人淫荡地笑着,忍不住想要上前侮辱一番。 “哎,别动!旁边红楼中尽是漂亮姑娘,他是周伯要的人。”另一人出声阻止。 “哦,对了,我都忘了。要废了他一只手!” 围着他的几个打手,一人钳制住他,另一人强行按住了他的右手。修长的手指微微有些变形。 “真是可惜了这只手!”先前想要侮辱卿生的打手,幸灾乐祸地摇摇头。 “早点解决完,回去领赏。” “好!好”他抬起脚踩在卿生的右手上,使劲地碾压。 皮肉摩擦着地面,早已血肉模糊。额头上渗出了汗珠,卿生闭眼,仍是一声不吭。 “有点骨气,好,我就成全你!”他扬起手中的木棍狠狠地从卿生的右手砸去,一声脆响和玉镯碎裂的声音一样,右手软绵绵的垂下,一阵剧痛袭来,他闷哼一声没了声息。 天空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他不知自己昏睡了多久才醒来,冰冷的雨落在脸上,润湿了他干涸的嘴唇,苍白的面容没有一点血色。眼睛睁开,朦胧的微光从天际映出,淡色的雨云铺面天穹。看不出是黎明还是黄昏,漆黑的巷道没有人走过,外面喧嚣的车马声遥远如同来自于另一个世界。 光线交织的巷道尽头,站着一个女子,月牙白的长裙摇曳恍若是遗失的月光。她撑着雨伞站在那里,身影窈窕,却没有人多看她一眼。 一步步走进,似有声又似无声,像是一道影子,慢慢靠近他。 “手臂还疼吗?”伞柄扬起,露出冷艳薄情的面容来。昏暗的天色衬着,她的声音听上去格外清冷飘渺。 “还好,小姐无需担忧。”他站起身,捂住自己的臂膀,吃痛地慢步走出巷子。 “玉镯修好了,是吗?” 他一顿,不知道她是如何知道的。终究点了点头,“修好了”却没再说退还的话。 “等一等”她撑着雨伞走进,绕过他,挡在面前。 “小姐还有何事?”他垂眸不敢望她,自己的模样太过于狼狈,而她依旧清冷妖冶,好似雾中的海棠。 纤纤玉手扣在他的右臂上,飞快地往上一提,只觉得一阵冰冷,她已经松开了手。一阵剧痛过后,右手有了知觉,竟然可以动了。 他惊疑不定地望着她,良久回过神道了一声“谢谢。” 她不避让,月白长裙被风吹起开出花一般的形状。 “一声谢谢就可以了吗?卿生你真是薄情,为了紫槿你可以放弃右臂,为我呢?你把我放在心上的什么地方?” 第一次见她露出幽怨嫉妒的表情,卿生以为她只是画中人,不懂爱恨。 “小姐是县令的千金,我们云泥有别。不敢对小姐有非分之想。”他退后了一步,眸子清冷,脸色平静。 “若我是戏子,你会待我怎样?”她不饶,步步紧逼。 卿生一愣,这个场景似曾相识,只是细想起来却分不清明,似乎是梦中出现过的场景。 “你是小姐又怎会是戏子,若你真是,我会用心待你。” “哈哈”她冷声长笑,眼角闪烁。“卿生你竟然忘了我,你还用这样的话来哄我!” 油纸伞一摇,水珠连串滑落。她提起裙角,兀自走进了喧闹的街市中,那一抹月白色与人世繁华格格不入。 “我忘记了她”卿生望着她离去的方向,眼神迷惘。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五章 :桥姬梦中事 烟花三月的扬州,二十四桥,月色动人。她站在画舫上,拢起水袖,半弯腰肢,捧起金樽凑到朱唇边一饮而尽。 头上的金步摇来回颤动,半醉的眸子越发冷冽。艳丽似海棠的面容演贵妃还是像的,只是这一双眼睛,太冷太薄情。若不动情,又怎会醉酒伤神,这个戏子 他站在台下,一袭冷月白苏绣的长袍,青丝垂在肩头,姿容甚是风流无瑕。望着台上醉酒的戏子,唇瓣上扬化出一个模糊的笑意。 弯下了腰,眸子眯起,朦胧醉酒的模样,可这时的她比任何人都要清醒。台下黑压压的众人,她眼波扫去,人群中也有一人望着她。负手而立,玉佩环腰,一袭冷月的白色穿在身上,没有高处不胜寒的清冷,唯有风流。 她不动声色地收回了目光,低声缠绵地念起了戏词。而相望的那一眼,苏景秀就认定了她。清冷无情,而我偏偏就要你尝一尝红尘的滋味。只是少年自负的想法,没想到竟累了她一生。 脱了戏袍,她对镜梳妆。身旁走来一男子,面色柔和,脸上涂了胭脂水墨,看不清相貌,只是那双眼睛十分通透清明。 “玲珑,我去和班主讲一讲,下次你不必再登台表演。”他手撑着梳妆台,紧盯着她。 这张艳丽的面容太过于张扬,他怕迟早有一天玲珑会被人抢走。世人喜新厌旧,贪图外表,有几个人能像自己这样真心待她。 “不了,师兄不必这样帮我。玲珑愿意登台表演。”冷凝的眸子一转,眼梢带着妩媚。 “可你玲珑,我是看着你长大的,你本身就不适合唱戏。这双眼睛骗不了人!”他急道。 而她只是用白巾擦去了唇边的胭脂,起身离去,留下他一人站在镜边。 十五将近,月色清白挂在树梢上。黑暗中一袭白衣染着月华走进,一开口便是几分调戏的意味。 “怎么一人站在这里?月色这么好,陪陪我如何?” 她只是望着月亮,并不回答他的话。 这般更是有趣,若是她和其他女子一样,对自己痴缠不休,他定不会多看一眼。扣住了她的手,慢慢握紧。 手心相贴,苏景秀才感叹道:“原来冰美人的手是热的。” “月亮就在眼前,何须这样牵着我观赏。”她淡淡开口,也不缩回自己的手。 “月下人团圆你不知道?何况你比月亮好看。”灼灼的目光扫来,她的手指一颤,不由自主地撇开了脸。 第一次被人握着,温暖细腻,手心渗出了汗水。柳眉蹙起,她的心跳得太快。 “怎么哪里不舒服?”苏景秀探出手,勾住她的下巴,大胆的挑逗也不怕她会气恼。 玲珑慢慢抬起脸,清冷的眸子有些颤动,像是有什么裂开了。真是极美的面容,他抬起手抚过她的眉头,她的鼻梁,最后停留在她的红唇上。 &nsp; 漆黑的眸子里燃着炙热的火,她迷惘地望着苏景秀喃喃道:“为什么会是你” “为什么不会是我!”他浅浅一笑,轻轻把嘴唇贴了上去。轻薄的唇瓣柔软至极,玲珑一颤,记起了寺庙后面漫山的桃花。 他将舌尖探了进去,漆黑的眸子中得逞的光芒一闪而过。玲珑不懂人事,笨拙地学着他的样子回应着,心潮起伏,满身都出了汗。 被封存的记忆被打开,她记起了寺庙,记起了锁眉的老和尚。既然好不容易修炼成精,为何要入红尘毁了自己? 记忆里,老和尚合了双手向她一拜,既是命中劫数,也罢,你本该只是一幅画,若不是得了住持指尖的一滴血,也不会修化成型。 苏景秀捏紧了手指,摇摇她“在想什么呢?” 玲珑回过神,看了看自己的手心,自己已经被面前的男子度化成人。眸子中的冷情退去,剔透地映出他的身影。 “扬州刺史之子,苏公子你生性风流,为何要缠上我!”此刻的玲珑已经明白了风月,之前她只是美人图中的美人,只要皮囊没有情爱。苏景秀的一吻,便将她度化成人,情劫到了。 他挑眉,将玲珑抱入怀中,本来只想逗一逗她,不知为何心中有些悸动,忍不住吻了她。现在想来,有些后悔。 “玲珑放心,我会待你好的。”他抱着玲珑,靠在自己的肩头。 “你会娶我为妻?既然你已经”已经将我度为凡人。 苏景秀蹙起眉头,没有回答只是望着怀中的人儿。玲珑不明白他眼中的不安挣扎,只是期待地望着他,清澈的眸子一尘不染如同一面镜子。 “我会向父母禀明,娶你过门。”他温柔一笑,用手蒙上了她的眼睛。心中不安,他撒了谎,刺史之子怎么能娶戏子为妻,但是他说过的话还是不变的。 玲珑相信了他的话,初尝红尘的滋味,她以为弱水三千会是甜的。几年之后成了桥姬的她终于明白,弱水三千是苦的,只因有了第一口的甜才会明白它的苦涩。 夜深,苏景秀已经离去。玲珑摸着自己的嘴唇,有些怅然地回到戏院里,那双深情款款的桃花眼似乎还在眼前。 师兄的房间中烛火未灭,听到外面有脚步声,他披上衣服猛的推开了门。 “你怎么现在才回来?”责备的语气下掩着三分醋意。 “我出去赏月,一时忘了时辰。”清濯的眸子没了冷意,顾盼间更加妩媚多姿。玲珑并不知晓自己如今的样貌是多么的诱人。 “玲珑你不必骗我,我看到了苏景秀。”袖中的手指捏成拳,他看着玲珑与那个风流公子亲吻,眼见着他们定下终身。他一直看着,站在他们的身后,拳头捏紧又松开,松开又捏紧。恨不能一拳打死苏景秀,可是玲珑已经动心,他再没有勇气动手。 “既然这样,师兄还想说什么?”她直直地望着门边的人,没有躲闪。 一股怒气从腹中升起,他上前扣住玲珑的肩膀,清明成熟的眸子里一片浓郁的黑色像是墨色的铅云。 “聪慧如你怎么不明白,那姓苏的不是好人,他风流成性怎会待你真心。玲珑听师兄的,不要再和他来往。” 他自知失了分寸,一点点松开了手。可是那双眸子还是紧锁着玲珑,希望她明白自己的一片好心。 “他答应娶我过门。”玲珑望着他痛苦的眼睛,一字一句说道。 他收回了手,踉跄着倒退了几步。“是吗?那就好”他仍是不安心地望了望玲珑,什么也没说,飞快地走回自己的房间关上了门。 玲珑望着自己的手心,两条齐长的纹路,短而波折。房中的灯火灭了,她却生了根一般挪不动步子,望着师兄的房间叹息一声。 她不是不懂,只是不能接受。苏景秀注定是她命中一劫。 玲珑动了之后,风华越胜,动人的戏词从她红唇中唱出缠绵至极。一时间在扬州城中风头无两,所有戏迷都知道戏班里有个绝色美人,唱腔圆润,凄艳入骨。 台下坐满了人,她摇起水袖,眉目含情。冷月白的衣服坐在看座的最前面,所有的人影淡去,她的眼中唯有苏景秀一人,一词一句都是为他唱的。 他端起青瓷杯优雅地喝上一口,上挑的桃花眼凝望着台上人。面容柔和,挂着与她相知的笑意。舞台后的人挑起帘布望了两人一眼,四目相对能挤出水来哪里有他存在的余地。他放下了帘布,绷着身子忍耐着胸腔里翻滚的疼痛。 忽而外面嘈杂了起来,扬州盐商的儿子见了玲珑貌美,忍不住欲火上了台子对玲珑动手动脚起来。 “小美人在这里唱戏太辛苦,不如跟着我,吃穿不愁。”他拉住玲珑的长袖,用力一拽,她便跌倒在那人的怀里。 手指抚上玲珑的脸蛋,身后就响起了一声呵斥。 “放开她!”白衣冷冽,桃花眼中风流尽退只剩下危险的冷意。 “哟,我当是谁呢!原来是苏公子,怎么今天没去杏花阁中买醉反倒来这里听美人唱戏了?”他扣住玲珑钳制在自己怀里,望着白衣的苏景秀笑得恣意。 “她是我苏景秀看中的人,请你放手。商不与官斗付公子不知吗?这一批盐运还没能从扬州走掉呢。”不待姓付的回答,他就把玲珑拉回了怀中。 两只手轻轻环住她的腰肢,低头在她耳边说道:“让你受惊了。”一段黑发垂下,玲珑望向他的眸子,全是呵护的暖意。 “好,我付某人也有成人之美,既然苏公子喜欢!”他扫了玲珑一眼,分明是失了颜面的怒火和得不到的占有欲。 玲珑在苏景秀的怀里蹭了蹭,想了半天,只喃喃道:“还好你来了。” “放心,我一直都在你的身边。”他飞快地在玲珑红唇上轻吻了一下,把她搂进了自己的怀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六章 :桥姬炉中灰 扬州城中人人尽知,刺史的儿子――风流公子,为戏班中的戏子收了心性,一心一意待她如妻。 年过半百的刺史却是喜忧参半,自己老来得子,对苏景秀管教不足宠溺有余,对他流连花街之事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面对同僚偶尔的取笑,他也是羞愧难当。现在儿子对一戏子回心转意也是一件好事,只是戏子多情少真心,肯定贪图了苏家的权财。做妻肯定不行,最多也只能做妾。 他还得亲自见一见这个戏子,若是品行不端绝不允许景秀与她再来往。 苏景秀别了玲珑,刚回到大宅里,就听见银铃般的笑声。像是想起了什么事情,脸色慢慢沉凝下来,轻佻的桃花眼也失了往日的风采。 “景秀还不赶紧进来拜见尚书大人!”苏父威严地一声呵斥,苏景秀慢慢踱着步子走进了大厅里。 青丝垂在肩头,眼眸含笑,上翘的嘴角边犹带着不羁的笑意。苏父见状立马教训道:“见到尚书大人还不把你风流模样收敛一些。” “我就是这样,本性风流。”他跪下身子,桃花眼上挑含着媚色,毫不在意地四处打量。不经意对上了一双清眸,恬淡娇俏。 他没有再打量下去,径直收回了视线。玲珑的眼睛比她的要好看百倍,细密的睫毛下,美眸流转带着轻微的寒气如同暮春的轻烟。 世上只有一人如此,又冷又魅,就是那双眼睛定下了他的心性。 “你敢这样和我顶嘴,真是越来越不像话!我今天非要让你知错”苏父大怒,脸色铁青,手指捏紧不住颤抖。 一旁尚书温和开口道:“还是孩子,脾性骄横一点也是情有可原。长大一些,会慢慢改的。” 苏父铁青的脸色也缓了下来,“是了,都是我们娇惯坏了。要是能成家,有了担当,肯定能稳重不少。”苏父捧茶笑道,眼光瞥向了一旁坐着的尚书千金。 “既然刺史也有此意,我也就敞开说了,小女萼已到了婚配的年纪。不知从哪见过刺史家的公子一面,便缠着我们来说亲。说来真是惭愧,小女也被娇宠坏了,不懂礼数。” “哪里,哪里尚书家千金秀外慧中,正是犬子的良配。这段良缘正是天意所定,哪有失礼这一说。”苏父笑得合不拢嘴,话也说得滴水不漏。 跪在堂下的苏景秀一声不吭,垂下眸子,不肯望向任何人。本来就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可是,玲珑怎么办? 心里像是藏了一只虫子,一点点啃食着,说不出的急躁与难受。 “既然这样,就请刺史大人多多照顾我家小女,这门婚事也就定下来了。” 一旁没有出声的萼娇声唤道:“爹,你还没有问苏公子愿不愿意。女儿一直听说,他有心上人了。” 气氛顿时冷了下来,尚书也皱起了没有。苏父一急,拍着桌子说道:“你还不赶快把这件事解释清楚。” 苏景秀慢慢抬起了脸,看向尚书的千金。他想记住,这个想要毁掉玲珑的女子,到底是什么模样。 他望着尚书千金,弯下嘴角露出迷人的笑意,桃花眼闪烁,竟如媚术一般让萼移不开眼睛。 “萼小姐定是弄错了,我苏景秀从没有爱过任何人。戏子多情有趣,我不过是逢场作戏,打发寂寥罢了。再说,她怎么能与你相比。” 这句话若是从别人口中说出,只会让人生厌,但是从苏景秀的口里讲出,却显得薄情而多情,令人越发想得到他的倾慕。 那双灼热的桃花眼凝望着自己,里面的深情像酒,一看便醉了。 她羞红了脸蛋,望向自己的父亲,“女儿相信苏公子说的话。苏公子如能一改风流,萼愿意陪伴苏公子一生一世。” 他跪下身子,一改往日的风流不羁,对高堂上的苏父认真说道:“就请父亲大人为孩儿的终生大事做主。” 尚书露出满意的表情,苏父也是温和地点点头。 “好好,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下月初五是个吉日,两家准备一番,就让这两个孩子完婚。”尚书思索了一番开口说道。 景秀嘴边的笑意越发温柔,望着高堂上端坐的尚书,目光清濯似要把一切看透。他们早已料定他会答应,就连日子也选定好了。自己别有用心地护着玲珑,父亲看不透,萼也不知晓,但是尚书不会这么轻易地放过玲珑。 想到这,他敛了笑意,怔怔的发起呆来。 一连几日,苏景秀都没有来过戏院。玲珑愣神地望着台下的人影,那抹冷月白再也看不到了。 梆鼓敲打,她似乎听不到,人声唏嘘,她也听不到。唱词被忘得一干二净,她呆呆地拖着水袖站在台上,失了心神。 下了戏台,班主冷着脸拿起竹条就要打。玲珑也不求饶,跪着身子忍受着竹条一下下落在脊梁上。 师兄跪在她的身侧,想要求情。玲珑拉着了他的衣摆,清冷的眸子望着他。师兄无措地望着玲珑,竹条打在肉上“啪啪”作响,比打在他的身上还要疼。 他忍不住,眼睛一红,起身就跑出了戏院。 “玲珑你等着,我非要找那个姓苏的问清楚。他待你的好,都是演给谁看的!” 是夜,玲珑循着酒气找到了师兄。脸上青紫色练成一片,一看便知是糟了一顿毒打。她夺过师兄手里的酒坛,仰脸给自己灌下,酒水洒落满身。她终于醒了。 背上一片火辣,酒水浇上更是疼痛难忍。不知是痛,还是呛人,她猛烈咳嗽起来,咳出了眼泪。 “玲珑你这样糟蹋自己又是何苦,师兄早说过,他待你不是真心的!” 玲珑执意抱着酒坛不撒手,“可是他说过他会娶我” 身边的人一下子站了起来,捧起玲珑的脸。 “玲珑到现在你还不明白吗!他只是贪图你的美色,从没有真心爱你过。下个月他就要娶尚书的女儿为妻了,你嫁给他也只是做偏房小妾。刺史门第高,而你只是戏子出生,倘若你嫁给姓苏的做妾,也不会有好下场。苏家容不得你!” 清冷的眸子笼上了水雾,她茫然地伸出手摸向师兄脸上的伤痕。 “真是容不下我吗?” 师兄看她这副模样实在心疼,跑到树下就是一阵出拳猛打。 “果然是情劫而非姻缘,我注定不该存于世间”玲珑丢下酒坛,浑浑噩噩地走出了戏院。 不知怎的,她拖沓的脚步竟走来了杏花阁。楼上欢声笑语,笙箫不绝,恍若人间极乐。她初化为人,不懂风月之事的乐趣。 情爱这般苦,为何世人还会沉迷其中。她参悟不透,只是仰着脸定定地望着楼上的热闹。太过于出神,旁边走过一人猛然撞了她一下,玲珑才醒悟过来。 满身酒气混着胭脂的味道,玲珑转身望去,对方满脸通红怀里还搂着两个美人。玲珑一愣,只觉得面熟,忽然记起他正是当日调戏自己的付公子。 今天景秀不在,他若是认出自己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玲珑急急转身,想要赶快离开。没想到袖子一把给人攥住了。 “还想跑,小美人。今天苏景秀不在,看谁还能来救你!”他推开怀里的两个女人,把玲珑禁锢在胸前。 两个女人站在一旁,瞪着玲珑,居然出来抢生意。 付公子不乐意的一挥衣袖扔出两张银票。 “还不快滚,整个杏花阁里哪个女人能比得上她。”打了一个酒嗝之后,越发将玲珑抱紧。 “快松手――”玲珑挣扎着,依旧比不上男人的力气。 付公子满身酒气,凑近玲珑的脸庞。 “小美人你挣扎只能让我越有兴趣。” 玲珑不明白他在说什么,只是浑身的酒气让她恶心。他色迷迷凑近,在玲珑白皙的脖颈间吻了起来,重重地撕咬,留下了几个血红的印记。 她喘息着,痛呼出声“别碰我!”付公子不为所动,玲珑吸气后,用尽力气向他脚踩去。一声闷哼,玲珑趁这个机会推开了他,拼了命地向前跑去。 漆黑的夜色,门前的灯火也不能完全照亮。脚下一绊,眼见着她就要摔下去,一双温热的手扶住了她。 温润多情的眸子,无比熟悉。他将玲珑轻搂着放入怀抱,柔声问道:“怎么跑得这么急,是不是出事了?” 他下个月就要迎娶别人了,玲珑回过神,挣扎着推开了苏景秀。 “你也不要碰我!”清冷的眸子里凝着水雾。 苏景秀望着她,鼻翼间萦绕不去的酒气。难道她喝酒了?他不觉皱紧了眉头,脖间的几朵红印刺伤了他的眼睛。 忍着怒火上前紧紧抱住她,“说你到底做了什么事?” 玲珑从没听过他用这样的语气和自己说话,冰冷又紧张。 “我”她还没有说。苏景秀就沉声打断了她,“是不是有人轻薄了你?” “什么是轻薄?”含着水雾的眸子望着他,清澈见底。他的怒气一下子就散了,她念了这么久的戏词,竟不知到轻薄是什么含义。 “那我告诉你!”他露出真正风流不羁的坏笑,将玲珑抱起走向了河边的芦苇滩。 月色泠泠,不及他眼中柔光的半分透亮。他把她放在芦苇滩边,俯下身细细亲吻,痒痒的感觉,全身的血液又灼烧起来。 手指攀上她的腰肢,低沉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 “玲珑你会后悔吗?” 这个声音荡漾到了心底,似乎之前也有人问她这句话。你入红尘便会有情劫,你会后悔吗? 反正我并不容于世间,不过是借着别人指尖的一滴血才修成了精魂。只要能爱过,只要记着我在世间活过,这就足够了。 白皙婀娜的身子袒露在月光下,完美如画。他俯身紧贴,紧紧地把她按在身下。 “玲珑,这辈子永远也不要离开我好不好?”低沉的声音带着渴望,稀薄的渴望,像是某种哀求。 她没有回答。苏景秀的抿起嘴唇,漆黑的眼瞳望着身下的人。玲珑你可知道我多爱你,这句话藏在他的心底,却不敢说出来。 身子一挺,深深地进入,再也不愿分离。玲珑落下了眼泪,原来欢爱是这样的痛。爱是痛的,欢爱也是痛的,为什么世人都喜欢? 点点落红滴落在芦苇滩上,嫣红至极犹如朱丹之色。 她枕在苏景秀的臂弯上看着满天星辰,“你骗我,苏景秀你骗了我。” 他转过脸,望着她艳丽的面庞,迟疑了许久才缓缓说道:“玲珑有太多事情你不懂。” “你还是要娶别人是吗?”现在她连怨恨都没有了,语气很轻像片落雪,握不住。 他把玲珑拉进怀里,小声恳求道:“别这么问我好不好?玲珑我不能失去你。” 有一种错觉,身边的人很快就会从自己的生命中消失,再也找不到了。某段错误的姻缘终究会被修正,而他只是她的劫难,劫难不会长久,更不会有结果。 玲珑握紧他的手没有说话,已经知道了答案。只有一晚,今夜这个男人还是属于她的。明天她就会离开这里回到原来的村落里,孤独地过完下半生。 她被他度化成人,却眼睁睁看着他娶别人为妻。爱过了,也怨过了,这一生也快完了吧。手上两条齐长的纹路,情劫一过便是死期。 如果告诉苏景秀,他会不会留下自己,会不会改变决定?玲珑微不可闻地叹息一声,罢了,他已做了决定,痴缠依旧没有结果。 “景秀,我想告诉你。我爱你,这辈子已知足。” 他不知这是玲珑最后的道别。只是紧紧抱着她,像是要把她融入自己的身体。玲珑等我娶了萼,我就会娶你,护着你不让任何人欺负你。所以,一定要等我好不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七章 :桥姬水中生 她回来的时候,绣鞋上还带着朝露的湿润。院子中梧桐叶子落了满地,碧绿一片,他倚靠在石凳上休息,一脸的疲惫。 “师兄?”玲珑颤颤地开了口。 他抬起脸看到玲珑站在身侧,遮住了阳光,如同梦境中的相遇。想抬起手去抚摸,一阵撕扯的疼痛,他才记起自己对着梧桐打了一夜,手上早已血肉模糊。 “你还是回来了”他不动声色将手放在了身后。 等了一夜,夜风清冷,他又是宿醉未眠。浑身燥热地望着玲珑,视线已经模糊,他扶着石桌强撑着身体凝望她。好怕自己闭上眼睛,她就会消失,再等无数个夜晚,她也不会回来。 玲珑神色挣扎地望着他,苍白的面颊上染着两朵红晕,眸子清亮至极。玲珑想起了昨夜天空里的星子。 苏景秀他已经走了 “师兄你是不是病了?”她走近,想要扶他回去。 “玲珑”他起身的刹那,弯下腰紧紧抱住怀里的人。何尝不知她的心里从来没有过他的位置,但是这份执念却放不下。 “师兄,我想离开这里。回到我初来人世的地方” 她没有故乡。破败的寺庙后面桃花依旧。坐化的住持屋子里久没有人打扫已经落满了尘埃,坍圮的墙上挂着一幅奇怪的画,画中山水还在,立于花丛中的美人却不见了。 “何时走?”抱着她的手有些颤抖,“我送你归去。” 玲珑在他怀里费力地抬起脸,只看见了眼角的隐忍。不再问她去哪,不再问她原因。执念深入骨髓,终于显得冷静无情起来。 “今日就走,路途遥远。师兄帮我备好马车,我独自上路。”心里好像缺了一块,一滴温热的水珠滴落在她的颈中。 “今日就走吗?玲珑若是不回来,我求你不要忘了我。”不求铭记于心,只求不忘。 一年后,玲珑的尸体沉入了水底。她恨意太深不愿轮回,每日蛰伏在水底,将靠近的路人,出水的渔夫悄无声息地拖入河中。 看着他们挣扎的表情,看着他们发胀的尸体,终是无趣残忍的游戏。她不甘心!情劫太深,早已入魔。 河底幽深的水草不见天日,层叠的白骨里蛰伏着鱼虾。 她吞下他们的灵魂,成了桥姬。不死不灭,脱离了轮回。在寂静的夜里,她会爬上岸边,对着月色想起那个人。 几百年或是更久,她履行承诺一直没有忘了他。 村庄中所有的人都知道河中有鬼,怨念不化,将所有入水的人拖入其中。死状如她当年一样,永远沉入河底寻不见尸首。幽深冰冷的河水,岸边已长满了齐腰的荒草,再没有人敢接近。 村庄百姓怕她再作恶,从镇上招来了道士驱鬼。手指间捏着道符烧化,口中念念有词,拿起桃木剑往河中一指。 清幽的河水里冒出几缕青烟,双手往桌上一拍,八卦的指针乱摆起来。黄衣的道士,目光一沉,冷了几分。 他蹙起眉头,望着河水,似乎有些不敢相信。一旁的村民看出了不对,有些害怕地问道:“仙师,哪有不对?是不是那女鬼道行太高?” 道士收回了木剑不语,又从袖中拿出一张符咒烧化了。望着桌上乱晃的八卦罗盘,奇怪道:“河中竟没有鬼气,桥姬似乎不在了。” 几个村民停了窃窃私语起来,“明明前几日听到河边有叫声。” “这河有诡异是出了名的!” 道士也觉得奇怪,眯起眼睛望着罗盘,陷入了思索。人群后面站着一个女子,艳丽清冷的面容,身边跟着一个翠衣的丫鬟。 嘴角含着来意不明的笑,目光幽幽像是河底终年不见阳光的水草。道士陡然一颤,背脊上传来一阵寒意。他猛然转过身子,望着人群后面的白裙美人。 众人也停下了议论,一时间都安静了。顺着道士的目光往后面看去,她丝毫不在意众人打量的目光,眸子越发清冷,像是藏着一汪深水。 “姑娘!”道士捧着罗盘向她走去,越是靠近罗盘上的指针就越是摇摆不定。 他细细地望着她的眉眼,沉声道:“姑娘你的眉眼中有股邪气”说罢他一把抓起白衣美人的手,望着她手中的掌纹,暗自吸了一口气。 “你已是将死之人,命数要尽了。” “臭道士,莫要胡说!”旁边的丫鬟握住了自家小姐的手,往后退了一步,不让道士再靠近。 “随他说吧,我不在意。只要仙师能告慰河中怨灵,不让她再害人就行。我的命数自由天定。”白衣的小姐毫不在意自己的寿命将尽这样的晦气话,目光直直地凝望着道士。 他心神一晃,陡然一股寒意从脚心升起直冲脑门。百年以来,她害人无数,怕已经修炼成精,不再被困于河里。 “我除魔卫道,自是不会让她再危害人间。今日我已做法封住了河流,只要在河岸边插上桃木枝挂上铜钱,桥姬就无法再回河中。不出几日,就算附身于人也会魂飞魄散。”他望着白衣女子的背影,冷声说出这句话,神态有些得意。 “麻烦仙师了!”她带着翠衣的丫鬟,头也不回地离开。姿态行云流水,一点也不在意。 黄衣的道士脸上神色一顿,觉得有哪里不对劲。明明那家小姐阳寿将尽,眸子阴冷没有生气,若不是桥姬附身,不该还能下床走动。 但是她为何不怕呢?他想不明白,摇了摇头,只是吩咐众人在河边插满桃枝挂上铜钱,只要桥姬不能再回河里,就算她借尸还魂也没有多久能存活于世。 “老伯你知道桥姬当年是怎么死的吗?”道士还是有些不放心。 “这过了百年,我也不太清楚了。你还是问一问别人吧!”他的神色有些躲闪,道士抓住了他的手,看了一眼纹路。 “老伯你中年丧子,命中一劫,惧水。是不是和桥姬有关?” 老人急切地想要抽回手,不敢看向道士灼灼通明的眼睛。 “是了,桥姬一直在报复。当年她来到村子里时,漂亮得像一幅画,村子里的男人都想娶她为妻。可是她一个也瞧不上眼,过了几月,她肚子却大了起来。当年村子里有忌讳,女人产子必须有丈夫相伴,而她没有。许多村妇在背地里说她是狐妖,腹中的孩子也是妖异。这么漂亮的女人从不和男人纠缠怎么会怀了身孕!族长带了许多人围着她的屋子,问她这到底是谁的孩子,任凭别人怎么问她就是不肯说。” 老人顿了顿,叹了一口气,“几天之后族长想要惩治她,喝下断子汤堕了她腹中的妖孽。没想到她又离开了,几个月后就在这件事快要平息的时候,她被一个男子送了回来。漂亮的面容被毁了,肚中的孩子也不见了。那个男人想要留下来陪着她,但被她拒绝了。就在男人离开不久,村庄里蒙受大旱。所有的人都说是妖异回来,带来的灾难。于是族长带人将她从屋子里捆了出来,问她到底是谁?之前肚子里的孩子到底是谁的?她一言不发,漆黑的眸子里都是憎恨。族长将她装入竹笼里,里面压了几块石头,就这样把她扔入了河里祭告神灵祈求降雨。就在她死后不久,河里就出现了怪事,接二连三有人说看见河底有女人的影子,后来下河游泳,在河边垂钓的人都被她拽进了河里。而我就是族长的后人,她一直都没有放过我们。” 他停下了叙述,擦了擦眼泪。苍老的脸上都是悲伤,他的父亲,他的儿子,都死在这条河里。沉入水底,寻不到尸首。 道士望着河水叹息一声,一摇手中的八卦罗盘,信口低吟道:“冤冤相报何时了?”一展黄色的衣袖,乘着夕阳走远。 村长捧着钱财想要答谢的时候,早已寻不到道士的身影。 三月暮春寒,她一推锦绣棉被坐起了身子。旁边的丫鬟吓了一跳,手上一颤,褐色的药汁滴落在雪白的狐裘上。 “小姐,你居然醒了!”翠衣的丫鬟小心地扶起了她,触手一片冰凉,丫鬟一颤恍如以为碰到了河中的春水。 “是啊,我已经无事了。以后你也不必再给我送药,去禀报县令吧。”她穿上踏板上的绣鞋,青丝垂在腰间,眉目间一片冷媚。 对着灯影看了看自己苍白手腕上挂着的玉镯,满意一笑。小姐的亡魂刚走不久,尚是可用。只是借尸还魂有违天理,下场定是魂飞魄散。 暗红的灯笼中的光影一颤,房间里吹进一阵冷风夹着几缕冷雨。丫鬟缩了缩身子,觉得有些古怪,灯影晃动像是水底的波光。 “小姐,添个手炉,暖和一些。”心底竟有些害怕,屋中灯影晃动,她的身下似乎没有影子。 她有些疑惑,迟疑地接过手炉。滚烫的温暖,她一蹙眉头又缩回了手。 “竟不知温暖是这样的感觉,比起河水” 县令得知小姐醒了,小跑着进了幽深的闺阁。一进门一股寒意漫过,摇摇头呵斥道:“小姐的屋子里怎么会这么冷,你们这些做下人的一点也不上心!还不多加一个火盆来!” 床帘挑起,一双苍白的素手探出,细细咳了几声。 “不必了爹爹,我不喜火盆。” “这好吧,都依你的。房子里怎么这般寒冷?”他坐到女儿的身边,让丫鬟小心把她扶起。 大夫都说回天无力,前几日已经喝不进药汤。他们背地里就连棺材也备好了,今天居然醒了。不仅神智清明,就连那双眼睛也清明灵动了不少,他望了一眼,只觉得脚底升起了一股寒意。 她不动声色地移开了眼睛,推了推他。 “爹爹还有何事?女儿还有些累,想早点休息。” 女儿似乎变了,在生病之前,她爱笑爱撒娇。如今的她沉静许多,让人看不透。 “好好我先走了,女儿你好好休息”他指着一旁丫鬟,“你给我照顾好她!” 他一摇衣摆,踏步走出了门槛。外面落花沾着雨水,四院烟雾腾起,暮春尚是寒冷竟比闺中还要暖和些。 真是蹊跷! 两个书生趁着月色赶夜路,树影重重有些诡异。一人顿下了脚步,扯住另一人的袖口。 “你听河边有人在唱戏!” “胡说,大半夜怎么会有人在河边唱戏!还是赶快走吧!” 他紧紧扯住另一个的衣袖,“别走,再听一会,说不定是哪个大家闺秀夜里偷出深闺,在这里思慕情郎。” 这歌声有些凄冷,但也是缠绵至极。听来有些诡异,但是身边的人像是被蛊惑住了一般,慢慢向草丛边走去。 “你去哪?”他想要抓住身边人,但是对方手一推,力气大得惊人。踉跄几步,他才稳住身子。 身边陪同的人已经一步一步地向河边走去,歌声也停住了。一袭月白色的身影从草丛里站起,白衣飘渺,黑衣垂在腰间,背影已是。 “过来,我等你已久!”缠绵媚骨的声音,比唱词还要好听。 她一步步往后面退去,河水漫过了纤细的脚腕,他亦步亦趋紧随着她,缓缓向河中心走去。一片冰冷,好冷,可是怎么也睁不开眼睛。 隐约看见美人唇边的笑意,那双眼睛又冷又魅,只看一眼就永生难忘。 “安桐,不要去!”身后传来一声高呼。 他迷惘地转身看了一眼,犹豫地停下了脚步。书生的长袍已经垂在水中,漫过膝盖的河水,冰冷刺骨。 “不要回去,你难道不想陪着我吗?”白衣袭来,柔软而冰冷的身子已经扑进了他的怀里,红唇擦过他的鬓发。 好不容易收回的心神,又被她勾走了。任凭身后的人怎么呼唤他的名字,书生痴迷地望着河中央,一步步走近。直到河水无声地淹没他,再也看不到人影。湖面上一片平静,心甘情愿地沉入河底,没有一点挣扎。 “鬼啊!有鬼!”幸存的人踉跄倒在河滩边的草丛中,两腿发软,艰难地挪着身子往后面退去。 “听说河中有鬼,你怎么还敢在这里洗手!” “怕什么,我是樵夫!”他胆大的一笑,向来人摇了摇手中的斧头。“若是她来了,我就剁了她!” “你知道这个女鬼叫什么?” “笑话,女鬼还有名字!” 收了箩筐准备回家的农夫,望了他一眼,就知道他是村外来客,若是村中人再胆大也不敢靠近这条河水。 “她叫桥姬,传说能在桥下看见她的身影。只是传说罢了。当年她就是在桥上被人扔入河中的,里面放了石块河水难以冲走,大抵尸骨就藏在桥下。就是你洗手的地方!” 樵夫心里有些发毛,只觉得手间的河水格外冰冷,隐约有着腥味。 “你不用吓我,我胆大,什么怪事没见过!”纵是他嘴上这么说,还是忍不住看了一旁搁着的斧头,刀锋光亮,劈材毫不费力。 樵夫的心又平静了下来,只觉得这个村子里的人太胆小。故意当着农夫的面,慢悠悠地洗起手来。 农夫看他这样,只是摇了摇头,什么也没有说。背着箩筐还没有走出多远,只听见身后一声惨叫。 等他赶回去的时候,只见樵夫洗手的地方斧头还在,人已经不见了,地上一道泥痕。 “又是被桥姬拖下水的人,真是”他望了一眼平静无波的湖面,不敢说得罪的话。看着天色不早,慌忙离开了河边。 “那个农夫还真是胆小!”他慢悠悠地洗着手,这里的河水真冷。 忽然河中伸出一只手,苍白的手。像是抓猎物一般,握住他的手向河里拽去。哪怕他是每天砍柴的樵夫也敌不过水中的手。 大得怕人的力气,不给他丝毫挣扎的机会。只听见一声惨叫,他跌入了水中。在撞破河面的时候,他看到了桥姬。 碧绿的水草是她的长发,苍白的脸上只有两个窟窿里面燃着腥红的鬼火。 水波溅起,几滴冰冷的河水遗落在斧头的刀锋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八章 :桥姬花中雾 卿生今天不肯上台,一直在后台里坐着。班主亲自来劝说几次也不行,这几天他好像记起了什么。 冷魅无情的双瞳一直映在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只要想起来,就会头疼欲裂。有个名字在唇边呼之欲出,可是细想起来总是一片空白。 蹲着吃茶的小生站起了身,待班主走后,晃悠悠走到了卿生的面前。看他一脸苍白,魂不守舍,一定是为了她的事情而烦恼。 “师兄不必介意,紫槿待你是真心的。你这几日没有回来,紫槿师姐寻了你几日,还哭了好几回。这几天周伯天天来戏院听戏,只要师姐一出场,他就在下面端坐着看。花了不少银子给师姐买胭脂,买衣服。但是师姐一样没要,全都一把火烧了。” 卿生终于回过了神,“你说什么?紫槿她怎么了?” 小生极轻地叹了一口气,“师兄,我还当你记挂着紫槿,原来不是。你脸色这么差,到底在想写什么,自从那个小姐来过,你就像是变了一个人。” 他迷迷糊糊,脑子里一片混乱。 “你说什么小姐?我怎么好像都忘了!” 小生倒吸了一口气,神色也慌张了起来。“师兄你没事吧?她还送了你一只玉镯!” “玉镯?”卿生朦胧地记起什么,伸出右手就往怀里摸去。右手疼痛依旧,但居然可以灵活使用了。怀中有一块红布,里面包着一只玉镯。青白色早已被摔碎,是他带着碎片去修补完全的。 卿生大梦初醒,“原来不是一场梦!”在那场梦里,他看见雨伞下的月白色长裙,她的手指冰冷替他接骨,她的眼神冰冷而妖媚,恨意浓烈,偏偏又来救他。 “她呢?她在哪?”卿生紧紧抓着对方的手,害怕自己又会把她忘了。明明只是初见,为何会如此刻骨铭心。 小生吓得躲开了他,“我也不知道,这几日她都没有来过戏院。恐怕是被县令老爷关住了。她可是大家闺秀,哪能经常来戏院和我们这些戏子搅合在一起。” 脑子里一片空白,卿生痛苦地捂住了头。这个场景似曾相识,当时她甩着水袖,唱腔婉转,那扫来的一眼,清冷无比。 “师兄你怎么了,可不要吓我!”他痛苦地抬起眼,望见的却是紫槿。刚刚下了场,娇俏的脸上还带着浓妆。 他甩开了手,望着紫槿倒退了两步。 她愕然地望着卿生,兀自挂上了冷笑,“怎么是嫌我脏?卿生你真是薄情。” 他不知道如何回答,握着梳妆台一角的手指发白。 “卿生你忘了你是怎么答应师傅的!你说过会照顾我一辈子的,自从那个小姐来过,你的心魂都被她勾走了!” 他半晌抬起脸,迷惘失魂地望着紫槿,又似透过她望着别人。 “玲珑,我对不起你!” 紫槿一顿,诧异地望着卿生,“玲珑是谁?” 眼前迷雾散开,他也清醒过来。是呀,玲珑是谁? “卿生,你心中装着那么多人,就真的没有我一点的位置吗?”紫槿向他逼来,眼中的失望与怨恨,清晰可见。 他不答,而她偏偏不愿放过。 “既然如此,为何我五岁发高烧那年你要舍命救我?不如让我就这样死了,也就算了。”她站在卿生的面前,句句紧逼。陈年往事被翻起,她颤抖着身子忍不住落下了泪。 “卿生你明明都知道,知道我的心意,知道我为何要去买醉,甚至知道我的原因。你怎能这样无动于衷,一直不肯原谅我,一直不肯在乎我!” “够了,紫槿不要再说了!”他痛苦地捂着脸,喘不过气。俊秀的面容上一片青灰色,身子一晃,差点晕倒。 “罢了,罢了!”紫槿连叹几声,脸上的浓妆早已被眼泪打湿,浑浊不清地练成一片。“我就要嫁给周伯做小妾了,卿生你去找她吧!我再也不会挡在你们中间!” 所有的人都往这边看着,谁也没有出声,表情茫然带着无措。师兄向来最在乎的就是紫槿,可是那个人来过,一切都变了。 剔透的玉镯像个信物,穿越时空轮回的信物。注定是卿生和紫槿间的劫难。 今夜轮到卿生出去买醉,跟前的酒坛都空了。他总有一种错觉,觉得自己丢失了很重要的东西,酒喝得越多,心境就越明朗,越发清楚那份失去的痛楚。 他想不明白,以为自己对紫槿有愧,那份空缺是给紫槿的。一阵寒气袭来,眼前的烛火灭了,就在卿生以为自己快要睡着的时候,不知是谁又点亮了起来。 朦胧睁开眼睛,只看见一团素白色。搁在桌上的手被人握住,他吸了一口气,酒醒了不少。这双手太冷了,就像隆冬的池水一般。 “为什么会是你?” “为什么不会是我” 相似的对白,时空颠倒重新来过,头疼欲裂像是记起了什么。他坐起了身子,望着面前的人。 艳丽的面容,一双水眸,真像是盛满了池水。流转着,一片清冷。 “你在为紫槿买醉?”空灵的声音响起,没有起伏,没有喜怒,一切都在她的预料之中。 他抚摸着酒坛,不肯回答。 “下个月初五是个好日子,宜嫁娶。” “够了!”卿生怒喝着打断她。 “她与我谁重要?这个问题我纠缠了百年。” 他醉了酒,惺忪着眼睛望着她,似清明似混沌。他上一世叫做苏景秀,明艳的桃花眼上挑,多情而温柔。这一世,他为了别人断手,买醉,清秀的模样没有一点相似。 她认真想了想,他们还是相似的。嘴角凄冷的莞尔,都一样的无情。 “卿生你不用再答我,紫槿不会嫁入周家的。她命中结缘的人是你,怎么会与他人长相守。一切都是我不甘心。我等了你百年,等来的还是你的无情。” 一团白色的雾气散去,卿生只觉得是梦。梦里那般寒冷,那般痛苦。白衣的女子说完那些话,他的心就被活生生从中间撕裂成了两瓣。 玲珑,其实你有很多事情不明白。我对你无情,并不是不爱你,而是太爱不想让你受一点伤害。 初五,宜嫁娶,忌远行。 知县家的小姐好不容易还魂,从病秧子变成了正常人,没想到她还是疯了。不知怎的非要嫁给周伯做第四房小妾,虽说周伯是本城首富,但县令官职不算小,本可以将女儿嫁给门当户对的人做正房。 而那小姐偏偏不听,执意要给周家做小,县令气坏了,又是打又是骂,让她跪在庭院里饿了几夜。可是小姐性子倔强的很,不管怎样,都非要嫁给周伯为妾。 周伯知道后也觉得好生奇怪,以自己的年纪完全可以给县令家的千金做爹爹。而且自己与那小姐素未蒙面,真是一桩怪事。 知道眉目的人告诉他,这个千金本是喜欢戏院里的青衣小生,为此县令还关了她的禁闭。周伯转着手中的琉璃珠,笑得温和。他算是明白了,卿生喜欢的人是紫槿,而她喜欢的是卿生,自己要娶的人是紫槿。 她为了一个戏子,愿意给他做妾。这个女子真是天下第一痴心人。周伯半眯着眼睛晒太阳,这个千金长什么模样? 知道的人低下身子,在他耳边吃吃笑着。好看,绝对的好看,像画中的美人一般。周伯点了点头,对管家嘱咐道,多准备一些彩礼到县令府上提亲去。 就在她出嫁,入了周家的那一晚。戏院失火,人没有被烧死却不见了。一时城中纷纷传言,玉面青衣带着他的师妹远走天涯,躲到世外隐居去了,只是可怜了县令千金的一片痴心。 “师兄,紫槿愿意陪你一世!”她坐在马背上,牢牢地搂住他的腰。 “我也愿意陪你。”他扬鞭策马,清俊的脸上是温和宠溺的笑意。 紫槿有些奇怪,却不敢多问。她怕他会记起来。这几日发生了许多变故,县令家的千金代替她嫁入周家,师兄发了高烧,所有人都记得,独独忘了县令家的千金。 他们在扬州定了下来,因为卿生说,自己记忆中总会出现这个地名,有二十四桥,有明月,有美人。说到美人的时候,他眉头一皱,很是痛苦。 紫槿抓着他的手,有些醋意。“卿生不许去想别的美人,只能记着我!” 他愣神的点点头,“好,玲珑,我只记着你。” “师兄我是紫槿,你到底在想着谁?玲珑是谁?你念了她的名字两次”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九章 :桥姬玉中尽 一夜大梦,他回到了百年之前。 大婚前夕,他穿着一袭锦绣华袍来到了戏院。只有几个年幼的孩子在院中练习拳脚,明明还没有到深秋,梧桐竟落了一地碧玉。 他挑开戏台后面的帘幕,梳妆镜前什么都没有变过,只是玲珑不在了。武生已经穿上了黑衣劲装,他无视苏景秀,径直从他身边走过。 一抬手,不出意外地拦下了他。“玲珑在哪?” 他眸子里只有疏离与冷意,像是看着陌生人般看着苏景秀。 “我不知。” 三个字落地有声,像是有人拎着锤子敲在他的心尖上,轰然一响便是痛入灵魂。他扯住武生的黑衣,拦在他的面前。 “不要骗我,你是玲珑的师兄,一定知道她去了哪里!” 焦急的目光烫得他有些疼,黑衣的武生撇开了脸。望着窗外的梧桐,语气默然“玲珑是我送走的,只是我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她没有和我说过。” 苏景秀拉住武生的衣襟,眸子有些颤抖。“你骗人!玲珑怎会不告诉你,你又怎么安心让她走!” 他一摆身子往后退了几步,就挣脱开了苏景秀握住的手。 “我不知,玲珑只说她去了自己初来人世的地方。我想应该是她的故乡。”武生说着抬起头望着苏锦绣,目光微冷带着嘲讽。 “玲珑将一切都托付给了你,苏公子定是知道玲珑故乡何处。” 苏景秀脸上一白,他不知道!玲珑从未和他说过,他以为玲珑是扬州人。 “苏公子早点回去吧,明日是你大婚。玲珑既然已经选择离开,你就不要再纠缠她了。”武生不再看他,掀开了门帘,一个后空翻出了场。 夜色浩渺,他执着玉杯买醉。房门被推开,苏父压抑着怒气走了进来。他老远就闻到了一股酒气,这个不争气的儿子明日大婚,今夜他还买醉,难道真想误了时辰毁掉婚约不成? “景秀不许再喝了,赶快上床休息去!”苏父冷声呼喝。 “我已经做了这么大的退让,我以为玲珑会明白。结果她走了,父亲,我第一次觉得后悔。后悔自己没有向她解释,后悔自己没有留住她。”他浑浑噩噩举着酒杯一饮而尽。 苏父走上前,一把抢过了他手中的酒杯。 “孽障啊!孽障!这个戏子有哪里好?除了一张妖媚的脸。世上红颜何其多,你娶了萼之后可以再纳别人为妾,何必为了她这样。” 苏景秀不再言语,望着月色。桃花谢了,目中只剩下沉寂,层叠的灰烬再也没有了生气。 “我不管你怎么想,但是萼你必须娶她为妻。若是你执意于那个玲珑,以后可以再商量。”苏父背着手,将酒杯夹在手指间。 苏景秀苦笑着“父亲放心,我不会再喝了。和田玉的杯子还是给孩儿留下吧。” 苏父摇摇头,将酒杯往桌子上重重一搁,一扫衣袖模样有些气恼。“那个戏子迟早要毁了你!” 桌上的杯子闪着莹润的光芒,质地醇厚,色泽饱满。他走到桌边拿起玉盏,合在手心里细细抚摸,“他们不知道你还有个好听的名字,叫做玲珑杯。我怎舍得让别人将你带走。” 薄暮的光线从窗子涌入,他起了身,发现自己的寝室中站在下人。揉了揉穴位,依旧昏沉疼痛。 “你们怎么来我房中?”他酒醉未醒。 “公子忘了,今天是你成亲的日子,赶紧起身让下人给你梳洗吧!”伺候的小厮有些着急,又觉得好笑。真是风流公子,就连自己的婚姻大事也不放在心上,待那个尚书千金又有几分真心? “哦,是我的婚事。”他苍白的手指抚上自己的额头,昏沉的疼痛涌了上来。 玲珑是我负了你。 百人的迎亲队伍缓缓走过了扬州城,他骑在白马上,红衣招展,青丝飞扬。这一日不知伤透了多少女子的心,他成亲了,再没有机会留恋花间。 苏景秀骑着白马,眸子沉沉,不见往日的风流招摇。他转身望了一眼红衣队伍中的花轿,里面坐着的不是玲珑。这一路格外的漫长,他扯着缰绳慢悠悠地晃着,只希望永远也不要回到府中。 拜了天地,盖头飘摇,他恍惚看见了盖头下的笑意。陌生女子的笑意,得逞的,满意的,甜蜜的,笑容。 像是嗜血的花朵,散发着甜到骨子里的香味,只是让人作呕。她不是玲珑,玲珑在哪?她是谁? 不知是谁高喊了一声“礼成,入洞房――” 他才迷迷糊糊地站起了身子,父亲走下高堂木椅拍了拍他的肩膀。“景秀你已经和萼成亲了,你要好好待她,延续我们苏家的香火。” “孩儿知道!”苏景秀恭敬地回答,眸子沉寂,不见喜怒。苏父满意地笑了,他以为景秀会不肯好好拜堂成亲,没想到玲珑在他心里也就如此。 风流多情,也就无情。不管怎样,他身边有了萼,不管爱或是不爱,都是他的妻子,一辈子都是。 他踏步走在红毯上,支开了下人。盖头被挑起,萼望着他露出温柔羞怯的笑意,交杯酒喝下,她伏在苏景秀的肩头,软声软语唤道:“相公,时辰不早该休息了。” 苏景秀扶住她的身子,沉沉的眸子里藏着雾气,一眼看不通透。 “你就这么想嫁给我?可是,我的心里从来就没有过你!” 萼脸色一白,娇弱害怕地抓住他的衣袖,“相公不喜欢萼吗?难道说我比不上那个戏子?” “任何人都比不上玲珑,你虽嫁给了我,但是我不会碰你!”他推开了萼,站起身走到了窗户边。 美人唇边的笑意盈盈,几分怨恨,几分嘲弄。她脱下了身上的嫁衣,露出洁白的身子,剔透的玉肤上挂着红色的肚兜,只要用手一勾,就会满屋春色。 他的胸前攀上一只素手,红唇凑到他的耳边,幽幽道:“早已知道你娶我不是真心的,怕是为了那个戏子,你才答应这门亲事的吧?” 身子一僵,他诧异地转过身,萼柔软的身子落到了他的怀里。 “今夜必须洞房,若是几年没有子嗣,你就有理由休妻了,不是吗?苏公子你算计得再精明,也没有用。你以为她离开了扬州,我的父亲就没有办法了吗?” 一股浓郁的香气扑鼻而来,他浑身燥热。猛然一推,萼摔倒在地上。漆黑的眸子满是恨意,“想不到千金小姐也会学着青楼里的妓女一样!” 她不怒,反而起身抱住了他。 “骂我也没用,萼一心为你,这是不得已而为之。苏公子只要以后好好待我,那个戏子也会过得很好。” 苏景秀拦腰抱起了她,恨意退去,眼中桃花枯萎依旧是沉沉的灰烬。“若这是你想要的,我就给你。不要为难玲珑。” 床帐落下,桌前的红烛也灭了。两人交缠,红木大床微微颤动。 半年之后,萼有了身孕。苏父与尚书都是满脸笑意,对待萼格外尽心,不让她下床多走动,不让她吹寒风碰冷水,自家厨房中顿顿都是养胎的滋补品。苏景秀待她也有了几分认真,这是他的妻子,就算是不爱,也要相守一世,况且现在她还有了自己的骨肉。 他坐在芳菲之下练习书法,诗词中“玲珑”二字甚多,他每次都避开不写。目光触及便是火烧火燎般的疼痛,他忘不了,哪怕娶妻生子也忘不了这个人。 纤弱的身子还看不出身孕,只是小腹微微有些隆起罢了。而她经常挺着小腹,手指放在上面细细摩挲,怕苏景秀忘了他的骨肉。每次出来都要丫鬟扶着,贵不可言。 她站在庭院中静静望着桃树下提笔研墨的人,苏景秀不爱红绿,喜着素衣。不是柳绿色,就是雾白色。青丝垂在冷月白的长衣上,不见当年的风流潇洒,到底是做父亲的人沉稳收敛了许多。 萼想着这一世能这样过下去有多好,没有玲珑,只有他与自己两人。但是命中的劫难还是躲不过的。 苏景秀提笔转手,笔下的行书,流畅间锋芒毕露。手笔时看到院子边站着一人,桃红色的长裙,娇俏可人。 “萼怎么来了这里?你有了身孕,出来自要当心一些。”他说话时,眉眼垂下,多了几分温柔体贴。 “你这是关心我?”她甜蜜一笑,走上前挽住他的胳膊。 “你是我的妻子,我当然关心你。”他抚上她的云鬓,心里觉得踏实温馨。只要不触及“玲珑”二字,他就能粉饰一切,自顾自平静地活下去。 可天不遂人愿。家丁慌慌张张跑进来,看见少夫人也在。脸上慌张的表情被压了下去,一双不安的眼睛紧紧盯着苏景秀。 “少爷外面有人找你。” 他的心头掠过一丝慌乱,拿开了萼的手,说道:“先把夫人扶回房间休息。” 她不动,不听。嘴角露出明了的冷笑,“什么人我也见不得?” “萼不要任性,听话好吗?”他无奈低声劝道。 她甩开丫鬟的手,盯着苏景秀躲闪的眼睛。“怕是你的旧相好找上门来了吧!想要你给她一个名分。呵呵我告诉你,只要我萼在府中一日,我都不允许那个狐狸精进门。你敢娶她倒是试一试,大不了一尸两命!” 千金小姐的脾气尽显,她也不怕。现在腹中有骨肉,背后有爹爹撑腰。苏景秀再怎么喜欢那个戏子,也不敢把她娶进门。她倒是无忧无惧。 他面色沉下,再不看萼一眼。随着家丁走到了门外,他从没有想过玲珑会再回来,她的肚子已经大了,算来几月正是吻合,是自己的孩子没错。 “玲珑!“这一声发自肺腑,又悲又喜。 她从马车上走出,粗布衣服,一根木簪绾住长发,脸上脂粉不施很是蜡黄。与他的妻子有着天壤之别,同是怀着他的骨肉,他欠玲珑太多了。 颠簸了几夜,下腹已经渗出了血迹。玲珑望着一袭白衣的苏景秀,眸子清冷而平静,若是自己再回去孩子肯定保不住了。而且村子里的人也不会放过她,无父产子,定是妖孽转世。 她定定地望着他,千言万语的情话一句也说不上来。身上被打伤的疤痕有些痒,她无钱买药,由着伤痕发炎溃烂。 “苏景秀,你肯娶我为妾?”艳丽的面容再没有当年风华,像是一树开谢的梨花。 “玲珑这些话,以后再说。”他急急向她走来,递给了她一些钱财,顺口说道:“好好照顾自己!” 竟是要打发她离开。 “孩子是你的!”她不肯接下,倔强地望着她,红了眼眶。 “我知道,可是”他还没有说完,蝶粉色的裙子出现在了身旁。 “相公,我肚子有些难受,怕是孩子在动。你陪我回房休息好不好?”萼娇滴滴地扣住苏景秀的手,十指紧扣。 她自豪地望着玲珑,这个女人风华不在,现在还有什么本事能和她争夺。 他望着玲珑,眼神无措,抿起嘴唇说不出一句话来。 “你有了妻子,有了孩子,是不是?”玲珑不理萼,她只要问清楚他一人。当年是他将自己度化成人,如今却弃她不顾。 苏景秀点了点头,漆黑的眸子没有一丝光亮,沉沉如烬。 “哪怕我委身做妾你也不要?”她六神无主,绝望又惶恐地望着苏景秀。一袭白衣恍如当年,一年不到,他已经就变心了。 她知道情苦,却不知情薄。 苏景秀迟疑着不肯回答,凝望着玲珑,目光幽幽隐忍又伤痛。这一见想把她刻进自己的心里。哪怕不能和她在一起,记着她一辈子也好。 玲珑不知他的无可奈何,不知道他思念自己日日夜夜。牵挂的人永不能相见,不能相守,这成了他的心病,一碰就痛。 萼笑着说道:“男人三妻四妾本是正常,我也不在意多养个人。可是你已经有了身孕,若是景秀的孩子也就罢了,万一是别人的,你怎么有脸进苏家的门!戏子多情,恩客也是不少,不知道这身子多少人碰过,孩子是不是景秀的,你自己心里清楚!” 她后退一步,面色凄凉。眼泪夺眶而出,恨恨地望着面前一言不发的男人。 “她不知,你还不知吗!苏景秀你好生无情,腹中的孩子明明是你的!你居然还由着她这样诋毁,我真的在你眼中已经下贱如此?” “玲珑这孩子怕真不是我的,我们只有一次,哪会这么巧就让你怀上。玲珑我多给你些银两作为补偿,你就打消了这念头吧。我不会娶你为妾。” 他薄唇轻启说出了最无情的话,面色冷淡,还有些许厌恶的神色。 “管家送客,不要让她再来苏府。多给她一些钱,让她走吧!”他转身,白衣缱绻搂着萼进了宅院。 她望着那抹白衣消失在门后,厚重的大门合上,不给她一丝希望。 “姑娘拿钱走吧!之前寒月姑娘也想嫁给少爷做妾,结果还是一样。说来你和寒月还有几分相似,她比你还要再美一些,不一样没能如愿。算了走吧!” 管家好言相劝,玲珑蹲下了身子,腹部一阵剧痛。孩子你的父亲不要你,所以你也不要来到这个世上了是吗?眼泪混着血水滴落在苏家门前,她望了一眼门匾,推开了管家的手费力地爬上了马车。 管家望着马车远去,叹息一声。寒月姑娘已经死了,她与少爷喜欢的人有几分相似,少爷便留恋花间,日日在杏花阁买醉。本已说好嫁入苏家为妾,可是就在出嫁前几天死在了杏花阁里,面色青紫,容貌尽毁。是被少夫人买通人下毒杀害的。 那夜玲珑小产,差点性命不保。她记起了初遇时的苏景秀,白衣衬出的风流,一双桃花眼望着她时总是盛着柔情。 “玲珑我天天都来听你唱戏,时时刻刻都让你见着我。” “玲珑你不许和你的师兄太亲近,我不喜欢,我会生气。” “我为了你都不去杏花阁了,现在我的心里只住着你一人。玲珑要是走了,我的心也就死了。” 她烦躁地转了身,耳边絮絮叨叨都是他以前说过的话。越是想忘记就越是忘不了。 “玲珑放心,我会真心待你的。” “待我向父母禀明就娶你过门。” “玲珑我都给你些银两作为补偿,你就打消了这念头吧。我不会娶你为妾。”他搂着粉衣女子转身,目光清冷带着厌弃。 他的妻子半卧在他的怀里,笑得恣意而甜美。玲珑你拿什么和我争?他已经不是你的景秀,是我的丈夫,我孩子的爹爹。 待她转醒时,有一人握紧她的手。一团白影,她惊喜地唤着:“景秀是不是你?” 低沉的声音有些颤抖,“玲珑是我,我是你的师兄。” “师兄?”她擦了擦眼睛才看清,真的不是苏景秀。一年不见他苍老了,两鬓竟已发白。记得那时他还是墨发沉稳的武生,一出场能接连几个后空翻。只是一年的光景,他已经憔悴颓废。 “玲珑,过几日我就送你离开。我和你一起走,再也不让你一个人受苦。”他紧握着玲珑的手舍不得松开,目光泠泠,染着水汽。似乎一眨眼他就能落下眼泪。 “师兄,你知道我心里只有他一人,你又何苦,天下红颜不止玲珑一人。”她抽开了手,情劫之后就是死期,孤身一人反而没有牵挂。 “我对你的感情,就像你对苏景秀的一样,明知没有结果就是放不下。”听他这么说,玲珑心里泛起一阵苦涩,情深入骨就是执念,终其一生不得脱。 几日之后,玲珑能下床走动,师兄有事急匆匆去了戏院。她去集市,想买些食材为师兄进补,这几日他守着自己,夜里时常咳嗽。 她出门不久,不知自己已经被人盯上。在无人的巷道里,她被人从后面推倒一阵毒打。棍棒落在身上火辣辣的疼痛,来人似乎知道她有了身孕,几脚都重重地踢在她的小腹上。 “你们是谁?”她蜷缩着身子,呻吟出声。 小腹一阵绞痛,腥粘的血液涌出。 “看来孩子是掉了,可以回苏家复命了。” 苏家苏景秀。哈哈,你待我无情,就连自己的亲身骨肉也不放过。之前你说过的话,你对我的好都是假的吗? 人间有什么好,你好不容易修化成型就要入红尘,世间容不得你,这就是你的劫。 白衣的人站在巷子的阴影外,心痛难忍,闭上眼睛不忍去看。大口喘息着,指节发白。玲珑躺在血泊里,浓郁的血腥扑鼻而来,那是他的孩子。 他没有走近,没有再多看一眼,白衣一转他捂着心口,喘息着离去。跟随了几日,今天已是了断。没有人比他伤她更深。 师兄赶来,玲珑已经闭上了眼睛,气息微弱。他咬牙痛骂道:“苏景秀你真是狠心,要早知道有今天,当日是死,我也不会把玲珑交给你!”眼泪滴落在她的脸上,眼皮动了动,她已经没有力气再睁开眼睛了。 紧紧地握住来人的衣襟。师兄,我可能没法和你一起离开了。我累了,这么爱一个人倾尽了我所有,再也没有什么为你留下,为我自己留下的了。 床上亲昵的两人,萼俯身望着他,一只手勾起他的青丝。望着他出神的模样,轻笑道:“玲珑肚子里的孩子是我找人打掉的,你当真一点也不心疼?” 他手指忍不住颤动,心口发紧,深入骨髓的疼痛蔓延到身体的每一个角落。唇边的色泽淡去,只剩下苍白。 微微喘息,“她与我无关,我不会在意。” 萼唇边的笑意凝住,目光渐冷,望着身下男人不为所动的表情。 “你不要骗我,这几日你都去找她,一直守在她的门外。景秀你以为你能骗过我?” “萼你到底想怎样?她已经出城离开扬州,可能再也不会回来了。”他怅然地闭上眼睛,捂住自己的胸口。 “她是不会再回来,我也不允许她再回来!但是她在你的心里,可曾离去过?” 他的身子一颤,眼角似有冰冷的液体落下。萼乖巧地趴在他的胸口,“景秀此生你只能有我一人,你所爱慕的女子,我皆不会放过。玲珑这样,寒月也是这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章 :桥姬梦中梦 “玲珑已经出了扬州,我们就快要回到你的故乡了。”他紧紧抱着怀里的女人,她面色如纸,呼吸清浅,像是已经熟睡。 “玲珑,玲珑!”他唤了几声,重重咳嗽了起来。 “不要睡去,你看桃花盛开,你的故乡要到了。” 她的手垂下来,神态安稳,嘴角隐隐带着笑意。昏睡中她做了一梦,梦境里芳菲不尽,恍若是一场宿命中的雨。暮鼓钟声敲过,归林的鸟儿被惊起,在斜阳中一圈圈徘徊。 古刹有一间厢房外便是那桃花林,落花随风,几片浅粉落在洁白的宣纸上。笔墨砚台一样不缺,独独少了执笔的人。 月色落下,桃花林中走来一人。粉桃落满他的肩头,白色的袈裟在月下清白如辉,右手握着十八颗的持珠。念诵的时间已久,佛珠剔透温润像是他身体中的一部分,柔和的红色在白皙消瘦的手臂上显目至极。 他抬手轻轻扫去衣襟上的桃花,动作轻柔而又小心。 “六月芳菲,又是一年。”他抬眼透过重重叠叠的粉色看向天际,月光澄澈跌入他的眼睛,流转回荡,他已遁入空门,而此刻他空灵明净的眼中涌起了雾气。 青丝尽断,月色勾勒出一张清秀灵动的面容,如同雾中的莲花,极净极美。一袭袈裟随风摇摆,他望着月色,闭上了眼睛。 声音不复往日诵经时的沉稳安详,“花非花,梦非梦。”这一句说完,他望着桃林外的尘世拜了拜,那儿正是埋葬她的地方。雾气散去,目光幽幽又恢复了清灵,像是落雨后的晴空。 他敲响了古刹的大门,小和尚探头出来,一见到他立刻露出了欣喜的表情。 “住持师傅你终于云游回来啦!你厢房中的一切都没有变过,那张宣纸还摆在桌子上。”小和尚看了看他,张了张嘴却没有问出口。桌上的那张雪白的画纸已经放了几年了,砚台中的墨汁干了又湿,湿了又干,却迟迟没有见过他动笔。 他微微颔首,凝固的表情,只有那一双眼睛千回百转,里面像是藏着一汪清泉。小和尚慌忙移开了凝望的眼神,他不知为何每次见到住持都害怕他的眼睛。 空灵至极的眼睛,仿佛能看透任何人的灵魂。可是小和尚他每次看去都觉得心痛,大彻大悟,亦是大悲至极。 他告别了小和尚回到了厢房,窗外桃花落尽,砚台中的墨汁干透了蒙上了灰尘。白皙纤瘦的手腕从宽大的袈裟中探出,凝红色的佛珠,温润如血。 研墨,调色。完美如莲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只有那双眼睛,澄澈欲滴。笔尖沾上浓墨,他拢起袖口在雪白的画纸上徐徐画出那人的模样。 窈窕的身子,倾国的风姿,画中的女子一双眸子又冷又媚。他搁下了笔墨,静静凝望着画中人,她的一颦一笑他都还记着。那双冷魅的眼睛看向他无数次,却从没有为他停留过,深情无情混在一起,像是浓烈的清酒,他明明知道会醉会伤,还是忍不住走近去品尝。 “你终于死了,为了不爱你的人值得吗?”他握着凝红的持珠,目光如死灰一般。 夜风吹过,桌上摆好的烛灯没有预兆地倒了下来,眼见着就要烧了桌上的画。他伸手一挡,火苗落在他洁白的袈裟上,炙热的火光一点点蔓延全身。 “佛主一切错在弟子,贪恋红尘。今日愿意一命换一命。”他不去扑灭身上的火苗,反而拿起了一旁的匕首将自己的手指割破,一滴嫣红的血液落下,落在她冷魅的眼睛上。 腥红的血珠被画卷吸收进去,没有一点淤积。 火焰将袈裟吞没,炙热的火苗灼烧他的全身。他跪下身子再也忍受不住这样的痛苦,目光中的澄净空灵被柔情填满。在被火焰烧化这双眼睛之前,让我再看你一眼。下一世你一定能修出玲珑心,这样你就能感受爱恨,这样你就能明白我对你的感情。 只是等你醒来,再也不会记得我。 白皙的皮肤在火焰下一寸寸焦透,莲花般的面容在火焰中凋谢。等其他弟子赶来时,住持已经被烧死,白色的袈裟成了一层薄薄的灰烬覆盖在焦黑的尸体上。 小和尚不敢相信,不住地擦着眼泪。白衣袈裟不染尘烟,空灵剔透的眼睛,还有那张无瑕清净的容颜,天下再也找不出第二个像他这样完美清冷的人。他以为住持早已成佛,不想他竟会而死。 世人都以为他目中无尘,澄净剔透,不想他眼中所藏的剔透是眼泪,澄净是悲恸后的断念。 “桌上有画,住持他动笔了”小和尚有些结结巴巴,因为他清楚看到画中是一个女人,冷艳绝世的女子,恍如雪地中的杏花。 小和尚不明白住持为什么会在临死前画这幅画,佛主也就罢了,居然是一个女人。其他寺院弟子见了,一惊像是见了极可怕的东西。 “她是谁?”小和尚望着众人,模样懵懂又好奇。 没有人回答他,和尚们闭上眼睛念了一声佛号。十年后小和尚成了住持才知道当年他的故事。 当年他悟性极高,是寺庙中的大弟子。下山云游时动了凡心,那个女子偏偏是玉石修化不懂情爱,这一世极短只为了报恩。报恩之人不是他,而是别人。 他犯戒为她,他四处云游,居无定所为她,却没有换来她的一眼停留。终于她为了报恩,散尽修行,灰飞烟灭。独留他一人回到古刹,在她死后他也而死。 只是让如今住持想不通的是,他死后手腕上凝红色的持珠竟然不见了,翻遍了整个古刹也没找到。 温热的水珠一滴滴落在她的面颊上,凉透后又滚进她的脖颈里。好冷,好痛,是谁抱着自己轻轻摇晃,一阵阵撕心裂肺的呼唤,像是丢失了最重要的东西。 那么悲伤,那么悲伤 又有人在她耳边说道:“她命数妖异,千世所累。本是无爱无挂的女娲灵石偏要下凡报恩,不仅惹恼了玉帝还害得凤凰为她涅磐重生。玉帝让她永世轮回受尽情劫之苦,你为她情劫所累,等她死后你的情劫便会化解。为何非要为她续命,用尽自己的阳寿?” “仙师我求求你救救她,哪怕一命换一命。”沙哑的声音带着哽咽,是谁放下了尊严,一遍遍跪在云游道士的面前一遍遍磕头,直到血水混着泥土流到了黄衣道人的脚边。 “罢了,是你命中一劫,我度化不了你。一命换一命要让玉帝知道今生又有人为她不顾生死,不知会气成什么样。” 浓郁的血腥味,桃花灼灼。粉色桃瓣落入沉溺中腐烂,悱恻薄情的味道,比血液还诱人。这味道被玲珑闻到,她记起山坡后面的大片桃花,桃花下经常站着一个小和尚,他面容清秀绝伦好似莲花。望向她时,目光总是清泠流转,默默柔情比起潭水还要潋滟。 这血液的味道是师兄的,玲珑在心中惊诧。 “你最喜欢什么花?” “桃花!”清脆的声音,恍若玉石碰撞。 “为什么最喜桃花?”袈裟在她眼前晃动,清绝的少年弯下身子等着她的回答。 “因为在桃花下遇见了我的恩公。青衣招展,像是桃花的青叶,我一直都忘不了。” 清绝的少年身形一顿,柔和的目光淡去,明灭不定的光斑落在少女的肩头。他等到了答案,转身离去,成了她眼中的一片落雪。 竹笼中她不能挣扎,青碧色的河水漫过头顶,阳光泠泠落在头顶上。那是人间的暖阳,不属于河底。 河底有什么?深绿色的水草,像女人的头发,像女人的相思,缠缠绕绕。一不小心就缠住了涉水人的脚踝,将他拽入冰冷的河底。 阳光在头顶上永远触及不到,空气被抽离,四面八方的水淹没躯体。心脏不甘地停下,越是挣扎就越是痛苦。 只有水,不尽的水,比绝望更加窒息,更加冰冷。 竹笼中的女子沉落在水底,没有了呼吸,长发浮动。不甘,不甘,不甘 “我不会娶你为妾” 痛!拳脚落在她不久流产的小腹上,一袭白衣落在阴冷的小巷外。她听见景秀隐忍喘息的声音,像是困住崩溃的野兽。 他转身离开,没有看过她身下那一滩浓稠的血迹。 师兄跪在云游道人的面前一遍遍磕头。“我求求你救救她,是劫是累,我都愿意付出一切,只要她安好。哪怕一命换一命!” 磕破了额头,他的血流到了别人的草鞋边,如此卑贱。 “待我禀告过父母,就娶你过门。” 你度我成人,却对我不闻不问,再娶别人。 师兄等了她一夜,宿醉风寒入骨落下病根,经常半夜咳嗽,不能安歇。 “说!之前你腹中的孩子是谁的?” 头发凌乱的玲珑,双目涣散,被众人推搡从茅草屋中赶出。她跌坐在地上,满身尘土。几日都没有梳洗,那张冷艳动人的面孔再也看不出来。 她像个阶下囚,一个被人唾弃的乞丐。 “疯了吧?” “看样子是疯了!” “这个女人不知来历,没有男人与她亲近却有了身孕,没到十月肚子里的孩子竟不见了。她定是妖怪!” “是妖怪!” “对,是妖怪!” “将她装入竹笼里压上大石块沉入河里,看她怎么再为祸人世!” “对!妖怪也怕水!她必死!” 人群嬉闹着,一片欢呼。 咳咳挣扎,眼前的世界颠倒。混沌的绿色,渗入她的皮肤,渗入她的身体内。黑色的长发飘扬,时间停顿,她知道自己是死了。可是停止的心脏依旧,不甘,不甘 静静沉落在河底沙石中的女子睁开了眼睛,腥红的眼睛燃着仇恨。指甲疯长,头发蔓延如同水草一般充斥在整个竹笼里。她撕破了竹笼,费力而扭曲地爬了出来。 腥红的眼睛茫然地盯着自己的手指,透明的长指甲可以划开任何人的皮肉,可以贪食任何人的心血。深黑色的长发随着水流漂浮,在冰冷幽暗的河底开出一团浓黑的大丽花。 她转过脖子,听见腐朽的骨骼发出破碎的声响。腥红的眸子像是两团不灭的火焰,缓缓滚出两道凝红色的血痕。 “我是人,你们偏偏要说我是妖。好,我就成妖,吃尽凡人的心魂,永世不轮回!”她望着荡漾的河面凄厉长嘶,腥红的眸子里沁出更多的血泪。 被拖下水的人无措恐惧地挣扎着,她黑色的长发蔓延开,无声息地缠上落水人的脚踝,一用力落水人就被拖进了河底。 幽绿色的河底白骨层叠,她坐在白骨中打磨石块。落水的人瞳孔涣散,乱蹬的四肢渐渐停了下来,一片寂静中有人在唱戏。 “若是不去,江山难在。无奈何,将妾身出塞和番”她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定定望着长发卷来的落水人,眼眶中又溢出了血痕。 剔透的指甲刺入了胸膛中,一股凝腥的红雾在河底散开引来无数的游鱼。她捏紧握住的心脏喃喃叹道:“真是温暖” “我等你百年,我只是想问你,我真的比不上她吗?”她说完这句话,抬起脸放生狂笑起来。 满脸都是嫣红的血,“我成了鬼还忘不了你,为了等到你的回答我在冰冷的河水中守了百年。要是你看见我这诡异恶心的模样,苏景秀你会有一丝的愧疚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一章 :盛世烟花 百年之后,河底白骨累累,她终于将石头打磨圆滑做成了玉镯套在手腕上。当年这块石头被塞在竹笼中带着她沉入河底,永不能浮出水面重见天日。 幽绿的镯子便是她的怨念,借着县令小姐的身体还魂,只要镯子不碎她就不会魂飞散。 紫槿在床边来回踱着步子,卿生昏睡了几夜都不曾醒来过。怎么会这样!从那个县令小姐出现过,一切都变了,似乎从哪里开始错了。 大夫把过脉之后,起身叹了叹气。“脉象平稳,气息平和。似熟睡未醒,实难看出不妥。” 被褥被推动,他竟然突然坐起了身子。大夫和紫槿都被吓了一跳,她先回过了神扑到床边拉着卿生的手哭了起来。 目光兜转,他轻柔地扶起了紫槿,“我无事,你不必为我担心。” “你怎么会睡了这么久,我以为你再也不会醒来――”她还没有说完,就已经哽咽起来。白皙修长的手指落在紫槿的背后,轻轻抚摸。由着她蜷缩在自己的怀里哭湿了衣襟。 “紫槿我想回去,之前我把她忘了,现在都记起了。是我欠了她太多”他的薄唇不经意地抿起,像是在用力隐忍什么。 是啊,他都记起了,记起了自己前世是苏景秀。记起他为了她娶了自己不爱的女人,为此毁了她一生。 一滴温热的水珠像是梦中的雨,紫槿从没有想过它会在现实中落下。落在她的眼皮上,滚烫生疼。她用手拂去才知道这不是自己的眼泪,是卿生的,这滴泪也和自己无关。可是自己的心也这样的疼,没有流出的泪都落进了心底,酸涩难忍。 “你欠她什么?卿生,我一点也不明白。”她退后了几步撞在凳子上,如同看陌生人一般看着卿生。“你欠了我,卿生你欠了我!为什么你心里只有她,我以为你忘了她,我就可以代替她。代替她去爱你,代替她获得这份我奢望的爱。原来都是我一厢情愿了!” 眼泪滴落在翠花的衣领边,她不顾去擦,只是无望地看着他。床铺上的男子裹着白色的衣裳,黑发垂下,干净纯粹如同一幅水墨画。他动了手指,一点点握紧,黑发落下遮住了眼睛里面的痛和爱绞碎了浓在一起,竟是这样的深刻。 紫槿软了身子,滑落下来。她跪在地上抱紧自己的身子,“我知道没有机会了。那个女人像是影子一般贴在你的眼睛里,不论你睁开眼睛还是闭上眼睛,看见的只有她一人而已。” 她顿了顿,下了决心,声音平淡落满了燃烬的死灰。 “去吧,去找她。我代替不了,一直都是自欺欺人。我与你十多年青梅竹马竟比不过你与她几面相交。” 紫槿摇摇晃晃地站起了身子,失魂一般扶着桌子向门外走去。不尽的泪滚落,那年自己发热不退昏倒在卿生的怀里,他紧紧地抱着自己,一滴滴温热的泪打在她的面颊上。过去十多年,她依旧忘不了,也不舍得忘记。 一场高热换他的真心,她愿意。哪怕用她的生死换他在乎的泪,她也愿意。紫槿摇晃着身体走出了房门,再也忍不住痛哭出声。 “卿生,你不知道我有多么羡慕她。这些眼泪算是还你的,以后相忘年岁,互不相欠。” 白衣白马,他几夜不曾停息。终于赶了回去,他在城中休息了几日就去了周家的大宅。幽深的大宅,透着一股寒气,像是一口古井。里面尽是年华逝去的悲哀和争宠的怨毒,不尽的冰冷透骨。 卿生拢起白袖,走上前敲响了大门。掉漆的大门,横在他的面前,上面贴着的对联更外刺眼。心底滑过钝痛,不经意地将血肉中撕开。 家丁开了大门,看清门口站的人。玉簪黑发,白衣招展,是一位年轻公子。黑眸清冽宛若看尽了人间风月,初雪般的冷傲。 “请问公子你找谁?” 他想了想,却怎么也记不起她的名字。 “几月前嫁入周家的县令小姐。” 家丁一吓,往后退了几步,惊恐不安地望着面前的公子。 “你是谁?怎么回来找她?” 不安从心底蔓延开来,不尽的幽深像是水草将他拖入深渊里。卿生上前紧紧拉着家丁的胳膊,眉头蹙起紧盯着他。 “她是不是死了?”漆黑的眸子里绽开了水雾,恍若融进了漫天的星光。 家丁推不开他的手,无奈又惊恐道:“县令家的小姐不是人,她喝下四夫人清秋端来的毒药居然没死。可是前几日却被发现她死在房外的台阶上,房中有一摊水渍,像是从河里捞上来的一样。仵作来查了也没找到死因。” 卿生松了手,迷惘地望着家丁,呐呐重复着“玲珑为我死了,她也为我死了。”家丁趁机挣脱了卿生的手,慌张关上了周家大宅的门。 就是因为县令家小姐蹊跷的很,所以周伯连丧事都没办,赶紧就把县令家小姐的尸首埋了。从他怀中掉出一块红布,里面包裹着的玉镯碎成了粉末,风一吹都散了。 几日前,卿生昏睡着。手一直护在胸口上,紫槿坐在灯火下守着他,两日不合眼,就连米饭也没有心思吃上一口。 她见卿生睡相不安稳,就把他搁在胸口的手放了下来,却发现他的胸前藏着东西。女人的好奇心与生俱来,特别是自己在乎的男人,好奇心就像是狗鼻子,总能发现一些秘密。 红布从白衣中露出,紫槿犹豫一会,小心地拿出了红布。包裹仔细,还带着他心口的温热。嫉妒还有即将揭开秘密的激动,紫槿手尖颤抖打开了红布。晶莹通透的玉镯,似曾相识,是之前她无意打碎的那只。 浑身止不住地颤抖起来,她咬着银牙,似哭似笑。碎玉已被金线密密匝匝的补好,看不出一点缺损。 你就这么在乎,这么在乎!卿生你在乎的我就要毁掉,我守了你十几年,我不甘心自己什么也得不到! 她高高举起玉镯摔在地上,决裂清脆的声响过后,她只觉得胸口的怒气消了一些。望着床铺上熟睡的面容,紫槿挑起了细长妩媚的柳眉,挑衅地望着卿生。 “你看着,我得不到的,她也不能得到。”绣花鞋抬起狠狠碾在碎开的玉镯上,用尽全力反复踩踏将碎玉一点点碾成粉末。 泄气之后,她将碎玉粉末重新包好塞入卿生的怀中。冷笑着拂过他温热的面颊,“你已经忘了她是不是?卿生我无数次想过你会这样爱我,没有一点余地留给别人。” 既然已经忘记,往事成灰,镯子也只能被碾碎成灰。我期待你醒来,将怀里的碎玉粉末倒干净,亲手,决绝地倒干净。 坐在铜镜前梳发的县令小姐捂住心口,一缕缕白烟从指缝间不断涌出。她咬着朱唇痛得弯下了腰,跌倒在地上匍匐着不能动弹。 吸食心魂修炼成精,必遭天谴,下场魂飞魄散。从她成为桥姬的那一刻起就知道自己的下场,只是她没有得到他亲口说出的答案,她不甘。 渺茫的希冀,她一遍遍安慰自己,欺骗自己。夏日的萤火点点虽然微弱也是光明,她紧握着萤火般的希冀活在冰冷的河水中不见天日,百年时光她都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 不停的杀人,吞食下腥红的人心。只有她自己才懂得那种厌恶,不人不鬼,明明还有爱恨,她还是个“人”却要吃人心才能活下去,才能修炼成精走出河底来等他的回答。 直到她代替紫槿嫁入周家,她才明白百年间支撑自己活下去的恨仍是敌不过爱。她可以杀了卿生,无数次可以杀了他,可是当她看见卿生为了紫槿被打断胳膊,看着他为了紫槿买醉不归。她已经明白这一世卿生不会再爱上自己了,他喝下了忘川水抹去了一切,早已物是人非。百年的执着不甘也只是她一个人的事情。 恨的是苏景秀,可是她依旧爱上了转世的卿生。人鬼不能厮守,救下了紫槿不过是救下了自己。 卿生红尘百年,我陪不了你,却总怕你会寂寞。她爱你,像我一样的爱着你。就让她留在你的身边,代替我守你一世。 白烟散尽,都是她的魂魄。玉碎魂散,她以灰飞烟灭为代价下了诅咒。这一世我又为你所累,为你魂飞魄散。下一世苏景秀你会爱上一个不该爱的人,为她所累,为她牺牲一切。但结局却是相爱不能相守,注定阴阳两格。 这样你就会明白我是有多痛,多爱,多恨但只要你品尝一世,不用像我为了你什么都没了。 魂飞魄散,最后什么也没有剩下。 桃木灼灼生于暖春,死于荒冬,生只为春暖一时。合上的眼角还有几滴闪烁没有来得及落下,失了魂魄的尸首下凝了一片水渍,一如当年玲珑的死状。 一袭白衣缱绻,凭空幻化而出。少年面容如玉,清美好似莲花。他跪在她尸首面前,轻柔地将她抱起紧紧贴在怀里,袖中滑出一截冷白色的手腕,凝红色的佛珠宛若是晃动的血泪。 “你果然修出了玲珑心,小石头你还记得我吗?我为你涅重生,你却为了他死了两次,最后魂飞魄散。你知道吗?苏景秀就是你桃花下遇见的恩人,他度你成人,你却为他而死。” 高高在上的仙人褪尽优雅清冷,只是抱紧怀里的人。扬起雪白的衣袖为她挡住微凉的夜风,可是她不会再醒来了,再也不会感受冷暖。 “小石头,我不想成为你眼中的一片雪。化得太快,你记不住我。”他低下脸吻在她的额头上,青丝缠绕恍若生生世世的纠缠。 “当年你说你想看烟花,不会燃尽的烟花。他一直躲着你,一直不肯见你,哪怕你为他死了,他也没有让你看过不落的烟花。今天小石头你看着,这场烟花只为了你一个人。” 他小心地放下她的尸体,将手腕上的佛珠退下向天空抛去。 “所有人都不知道我是凤凰神君,一直伺奉在佛主身侧。为了你才会毁去修行堕落凡尘成了僧人,佛珠是我的凤冠,凤冠毁了,我就再也回不去了。小石头这一次,你的目光能为我停留吗?哪怕是因为这场盛世烟花” 凝红的佛珠在夜空中炸开,化为漫天的血色昙花飘下,荧荧闪烁好似漫天的星光落下,带着他千年的修为灿烂若霞光万千。深沉平静的夜晚也被这璀璨的霞光霓彩点亮了。他身影一晃,再也站不稳。白色长衣上的柔光淡去,一点点融进夜色里,下一秒似乎他就会被夜色吞没,消失不见。 “小石头,我要走了。”清美绝世的面容上露出满足眷恋的笑容,目光幽幽停留在石阶上女子的身上舍不得移开。 转过身,白衣乘风飞上天宇,他换身为金色的凤凰,吭声长鸣之后抖落了满身绚烂的翅翼。沉寂的天际再次笼上了梦幻的色彩,绚烂的金羽从苍穹中落下,比烟花更灿烂。 翅翼落尽他化为一团火焰,浓艳的绚太阳更加刺目。凤凰落羽,而死,落下的火团烧尽了森林,森林中的妖物,精灵也无一幸免。 这场烟花是为了她,而石阶上的女子闭紧了双眼,面容安详,似乎还是错过了这场盛世的绚烂。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二章 :枯骨月落 书生骑着白马从幽深的树林间掠过,夜色已深,四周荒芜竟没有看见一个行人。月色爬在头顶上,冰冷的清辉落下布满林间,几只乌鸦受了马蹄的惊扰发出悚然的尖鸣声。 月光像水银一般染在幽深层叠的枝叶上,林间忽然涌起了浓雾,就连头顶上的月光也被遮去了。满林的鸟雀被惊起,凄厉渗人的鸣叫此起彼伏。 白马上的书生一拉缰绳,几只黑色的大鸟从他的头顶飞过像一道极快的黑影。他吓了一跳,害怕地捂住头顶弯下了腰,等鸟儿飞走了,他才惊颤地抬起身子。四周的树林更暗了些,树影憧憧冷风吹过,枝叶碰撞发出沙沙的声响。黑色的重影晃动,在看不清的荒草的后面恍若藏着一只吃人的野兽。 手心渗出了冷汗,他不由夹紧了胯下的白马。被雾气打湿的空气,潮湿冰冷,摇晃的黑影蠢蠢欲动。这个树林实在太不寻常了,必须赶紧离开! 一阵笛声,不同于一般的笛声。尖锐的笛声如泣如诉,缠绵入骨,恍若冬夜里冰冷的风在他每根肉骨中徘徊不去。 他不该好奇,幽深诡异的树林,凝泣幽冷的笛声,这一切太不寻常。所有鬼故事中都会出现的场景,所有悲剧故事中都会出现的结尾――好奇心害死猫。 从白马上跨下,他走出森林的时候还不忘记把白马栓了起来。 “马儿乖,不要乱跑,我看一眼就回来。”他摸了摸马的鬃毛,白皙干净的面容上露出毫无防备的浅笑。 那双眼睛,黑白分明,不染尘烟。只是眼角上翘,自带着风流。像极了几世前的一个人。 他跌跌撞撞走出了树林,遇见了生命中羁绊的那个人。玲珑亡魂死前的诅咒终于在这个夜晚应验了。 后面传来悉悉索索的声响,生人的味道随着晚风吹入我的鼻腔里。嗜血的疯长起来,就连握着骨笛的手都兴奋的颤抖,恨不能立马转身把指甲扣在他的血管上。 我是只鬼,夜风寒冷夹着白霜,野菊开得正好。辛辣的花香我闻不到,只能闻出即将流出的血腥味。这幅皮肉很是好用,不然一架蛀空的白骨怎么能引来无数赶夜路的男人。 他的声音尚是年轻,炙热的血液一定能温暖我的枯骨。它们像枯死的花一样,不用血养着就会化为一捧灰烬。 烈烈的红衣招展,青丝无束随风飘洒。她的背影极美,宛若一丛怒放的鸢尾。无数的男人就被这个皮囊的身影吸引而来。 或是年轻,或是垂老。天南地北的声音都掩盖不了他们的,声音颤抖,恨不能把我压在身下。一如我死去的那个夜晚,被反复折磨,蹂躏。 无一例外我杀了他们,张开秀丽的红唇小口吸入他们的血液。模样娇怯,像是品尝着醉人的美酒。世人皆爱慕这张画皮,我亦是喜欢。常常将她从白骨上剥下,拿起画笔细心为她上妆。 只有这时,我才会对这张画皮说话。我问她,桃雁你恨不恨那些男人?你那么小,他们也不放过你肮脏的东西塞入你的嘴里,身体里。看着你反抗,看着你泪流满面 每每想着,我都忍不住全身颤抖。白骨都快散了。 我预想过无数的开场白,他会问:“小姐,你怎么会在这里?是不是迷了路?”亦或是“小娘子,深夜怎会一人在此?需不需要我相陪?” 却没想到,他轻轻开了口。语气犹豫,声音关切,竟没有。 “秋夜寒冷,姑娘你怎穿得如此单薄?” 他竟然冒冒失失走上前来将外套解下披在我的身上,手指无意间与我的相碰,他倒吸了一口凉气。喃喃自语道:“姑娘你的手真冷,一定是冻坏了!” 温和包容的笑意,我见过无数的男人,却不知他们还会有这样的表情。 “你不冷吗?”我看着他搓着手,身形单薄瑟瑟发抖。 “不冷!”他笑着逞强,嘴中呼出的热气凝成白雾。 我握着他的外衣,想象着温热的感觉。像是热血漫过白骨的滋味,舒适又满足。我是鬼,怎么能对凡人动了恻隐之心! 嘴唇张开吹出一阵阴风,外套就从我的肩上落进了池塘里。他吓了一跳,追着跑到河边,跪下身子想要将外套捞上来。 脚下一软,我佯装摔倒在地上。打磨圆润的骨笛也滚落到了一边。 我每杀死一个男人,都会喝下他的心头血,看着窟窿里冒出汩汩热血流到我白皙冰冷的脚边。便用他们的血液浴足,将他们的脊骨拿出制成骨笛,操控这些死去的怨灵。让他们为我作伥。 果然,他急忙赶到我的身边,只有眼神还留在河中的衣服上。那衣服已经褪色起毛,而我的容颜娇艳如花,竟勾不住他的目光。 媚眼如丝,我躺在他的怀里喘息。 “脚好痛,怕是扭着了。早晨奴家去树林中采药竟不想迷了路,所以吹着笛声想过路人能听到,好送奴家回去。只是现在脚也扭了,怕是回不去了。” 眼波横生,痛楚娇怯的模样被我演绎至极。就不怕你不上钩。 “这怎么办?”他抱着我,脸上的神情也是焦急。 我有些无措了,这时他不该想法子占我便宜吗?搂着他脖子的手又紧了一些,靠在他的耳边轻声吐气,“公子不如今夜留下来陪着奴家可好?” 冰冷的小手柔似无骨地滑过他的后背,这个邀请没有男人会拒绝。结实而纤瘦的后背绷紧,抱着我又不敢松开,却将脸背了过去。 “男女授受不亲!我娘说,我能陪着过夜的人只能是我的娘子。”他声音轻若蚊吟,脸色微红地吐出这句话来。 我气岔,这个木头到底是不是个男人。过会抽他脊骨的时候一定要扒开来好好看一看! “你都抱了这么久!你娘没告诉你,这才是男女相亲!”我冷声翻着白眼挤出这句。 “啊!我不知道!”他居然松手把我放了下来,而后躲到一旁不敢再靠近半步。 我起身拍了拍红裙上的泥土,拿起骨笛,眼中寒意大起。“我做鬼这么久,就没遇见过呆子。不知呆子的血液可不可口?” 嘴角含着动人的冷笑,红裙下的玉足探出,银铃靡靡有声。每次它一响起,我就会头疼。可是试了无数次就是没办法取下来,佛家宝物不知怎么会在我这只鬼怪的脚上。 袖中藏着的手指长出了锋利细长的指甲,只要划过,只要在他心口上划过,我就不会冷了。忍着头疼,我向他步步走近。 像之前的所有男人一样,他吓得后退,就差跪下来求我饶恕。退了几步,他靠在树上,清澈流转的目光看着我。 没有,不染尘埃。清晰映出我狰狞的模样,真是讨厌!一会杀了他,一定要挖掉他的眼睛。琉璃通透,令我厌恶。 当我贴身上去,用指尖摩挲他的胸膛时。他开了口,“你叫什么名字?” “哈哈你问我?”真是奇怪。 他点点头,羽睫垂下似有点害羞,像是醉了酒,白璧无瑕的面容染上了两朵红晕。 “我娘让我考取功名好娶个贤惠的媳妇回去。”他抬眼看了看我,飞快地又低下了脸,“既然我抱了你,就会对你负责,我娶你好吗?只是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我怎能不知道我妻子的名字” 震惊,凌乱。藏在画皮下的白骨来回颤动,我感觉自己要碎了。 “你是认真的?”我的手停在他的胸口上,再也下不去分毫。 他笑了,温和而笃定。目光缱绻,夜幕中的繁星也不及他眼中的柔光璀璨。 “不知吾妻名为何也?” 手中握着的骨笛掉落,落在地上燃成灰烬。画皮下的白骨酥麻,比吸尽了血液还要舒畅暖适。只是因为他一句话吗? 没有告诉他我的姓名,化成一阵风在他面前隐去了。他焦急寻找,对着夜幕下的寒风大喊:“我叫杜青桐,你还没有告诉我――” 我坐在树枝上望着他,手上没了把玩的骨笛,总觉得缺了什么,可是骨头里却是暖暖的。我坐在树上,他在树下彷徨寻找。明明一抬眼就可以看见,但是俩人之间却横着生死的距离。 枯骨,我是枯骨女。骨头像花一般枯死了,却不肯化为灰烬。我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那些欺凌我的人都已经死了,可我依旧还在。 直到遇到你的那一刻,我才知道,自己一直留在这里徘徊不去是为了你。 时光荏苒,白了华发,落了年华。我只是在等待你的到来,等待一个可以不用血液温暖我的人。 这几日树林中来了奇怪的人,玄衣玉佩,没走一步都会叮咚作响。我不喜欢这样的富家子弟,只盼着夜色早点降临好让我披上人皮出来引诱他。 杀了他就不会心烦了。我坐在树丫上望着天空,树荫浓厚,层叠不见天日。只有躲在阴暗的树林里我才不会被阳光晒伤,一具白骨保养起来颇为麻烦。 他走过,踩过厚实的落叶。我低头不耐烦地瞥了一眼,只看见一双嵌玉金缕的靴子,金丝细密,绿玉光泽在阴暗的树林里亦是夺目非凡。 不由撇撇嘴,还比不上那个穷书生。他要上京赶考在树林里寻了我一天,也没看到我这只鬼,只好匆匆离去了。 他抬眼向我所在的枝丫看去,青丝垂下,一张不食人间烟火的脸露了出来。我再次不由地咂咂嘴,不知是哪家的王孙公子迷了路,竟然走进了这片闹鬼的树林里来。 平日里这儿就阴森昏暗得很,若不是赶路,没人愿意从这里经过。他倒是胆大,一边走一边仔细看,像是在寻找什么。这鬼树林里吃人的野鸟蝙蝠倒是不少,修炼成精的野狐也有,他这般寻找,怕是内行人。不会是个道士吧! 平日里的仙风洒脱的道士见过不少,第一次见到王孙公子这一类型的道士。我被惊了一跳,骨头被枝丫挂住,差点倒悬下去。 他笑了,眉宇清秀绝伦就像是冰雕出的一般。我一具白骨坐在高高的树枝上与他对望着,“树枝是灰色的,树叶是绿色的,枯骨你想做什么?” 我一惊,果然不是善类,他竟然能看到我。身子抖了抖,我依旧没动,住在这闹鬼的树林里已有百年,来寻仇的道士我见过不少,但人类的寿命毕竟有限,怎能和我这活了百年的老怪物相比。 “黄毛小子你还是赶快走吧,今儿老生我心情好,不想杀人。”说这句话的时候我骨头一颤,不由自主想起了那个书生。 “哼!不过是一只丑陋的妖物罢了,既然你不想杀我,就由我来杀了你!”他一念口诀,顿时风云大变,晴朗的天空瞬间堆满了黑云。 铅云压城,竟是引雷咒。而他竟是仙?! 活了百年,杀人无数,天劫一到,我必是魂飞魄散。原是我小看他了,只是横看竖看他都是个华美的富家公子,身上并无半点仙气。 森林里气氛压抑到了极点,百鬼嘶鸣,肉眼可见无数的鬼影晃动,千年老树下的树洞中跑出几只雪白的野狐。身上无一丝杂毛,乡野间的狐妖没有千年是没法将身上的杂毛褪尽的。 没想到她们的千年道行,受我连累也将毁于一旦。能和这些千年妖魔一起死,倒也给我这只小野鬼长脸了。 他优雅的站在树下,冷眼看着周遭的一切,千年老树不住颤抖,树叶沙沙作响差点将我抖了下来。 一声声哀嚎直冲变色的天云,百里不绝。他眼角冷光大盛,飞快结出手印向身旁跑过的白狐拍去,一阵绚烂的金光闪过巨大的佛印浮现,纯正的仙气巨大无比,完全没有躲藏的机会。 天劫随着积云缓缓靠近,震天动地的电光和雷声。我躲在树叶间一阵颤抖,这样的景象实在是太可怕了,而这撼天动地的力量居然来自于一个凡人。 佛印下的妖物无一幸免,千年道行的几只狐妖惨叫一声,泣血而亡,就连挣扎的机会也没有。 书生看来我等不到你来娶我了,漫天的乌云遮住了阳光,昼夜颠倒,纲常紊乱。我的力量空前暴涨,但是也抵不过他一掌。 罢了,我也认命。遇见书生之后我也打算收手了,执念一散,我熬不过一年就会化成一捧灰烬。 这具枯骨不过是用鲜血堆砌起来的罪孽和憎恨,他们恨我,厌我。而我又何尝不是呢? 黑发垂下,红唇皓齿,一袭红衣裹身,刹那风华具现。 他望着我,清冷眸子闪烁不定。 “臭道士你不是想杀我嘛?来吧,不过我求你一件事。”我从树上跳下,裸足翩跹,缓步走到他的面前,“做鬼这么久,我的手上也沾满了鲜血。所以我不会奢望你放过我,但是请你告诉这件衣服的主人。”说到这我顿了顿,怎么才能把话说的煽情一点,好让那凡人忘不了我。 “告诉他,我做鬼百年,最终想要等来的人就是他。如果有可能,我愿意放下妖鬼的永恒生命,只为和他相守一年。” 他的外套掉进了河里,我看他那么在乎。所以等他走后,潜入水底帮他捞了出来,可累坏了我这把老骨头。为此老树妖还笑话了我好一阵。 天劫来到了上空,我叹息一声,把半湿的外衣递了过去。他望着我,眸子深幽如水,面色冰冷极了。 “你真的不悔了?” 我摇摇头,他要是能记着自己曾经遇到过一只鬼就好了。不过这算不得什么光彩的记忆,忘了也好。 “行,我让你解脱。”天劫落下,横在天地的电光如同利刃向我劈来。 就在此刻,森林外又来了一批人,红衣招展的公子坐在四人轿辇中闻着熏香,安然至极的模样,一点也不在意外面毁天灭地的动荡。 俊美的面容在轿辇昏暗的光线中明明灭灭,白皙精致的面容上一抹朱砂色的红唇魅惑至极,窈窕风流的身段在红色锦衣中隐约若现,如同诡丽的花朵。 只有一句话能够形容他“有狐绥绥,在彼淇梁。”华贵雍容,恍若隔世。他指尖掉落的沙在人间亦能开出最美的花。 轿中人若有所思地望着帘外沉寂黑暗的长空,面容有些苍白。绝色的面容格外动人。 轿夫的腿软了再也走不了,天象实在太诡异了。明明是万里长空,怎么会突然风云四起,莫不是有妖物转世人间了? 战乱时代,尸填沟壑,孕育出无数的鬼怪为祸人间。 “公子你还是不要进去吧,实在太诡异了。你瞧天边的雷鸣向这边涌来了,我们还是快走吧。”轿夫擦了擦冷汗,惊恐说道。 轿辇内安静至极,青丝浮动,他倾城的脸上一片寂静。手指一下下敲打着,似乎在等待某一刻的到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三章 :枯骨天劫 此时我脚边的银铃响成一片,森林中的妖物已经奔逃的差不多了。只有动不了的树妖随着我的银铃声狂躁的摇动声,几欲拔地而起。 他低头盯着我的脚踝,冰冷的面容上有了微妙的变化。漆黑的眸子里绽起了光芒,恍若七月的流火。 想要阻止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闪电迅速劈下。银铃开始蜂鸣,周身开出一朵洁白的莲花光晕将我包裹其中。 第一道雷电劈在上面,莲花瞬间衰败了。第二道闪电又飞快落下,而银铃已经不响了。 轿夫肩上的轿辇一空,里面妖娆的公子已经不知去向。四个凡人吓了一跳,莫非刚刚雇他们的人也是妖? 我瞪着眼前的男人,他闭上了眼睛,冷傲出尘的面容上沁出了汗水。双手结印按在胸前,不知在嘴里絮絮念叨着什么咒语,可惜还是来不及了。 第二道闪电落下的瞬间,我看见一团火红的东西向我扑来。好像是一只狐狸,等我们俩滚做一团的时候,我才发现他是个人。 美目留情,目不转睛地盯着我。若不是他胸是平的,定是个红颜祸水。 我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说话。他又飞快地将我放在一边,对着天穹一声长鸣,竟把天劫给引走了。 玉碎裂,墨发垂下。来抓我的贵少爷,缓缓跪下,捂住自己的胸口拼命喘息。我闻到了血腥的味道,这个味道真是熟悉,我在哪闻过? 他望着我,眼神搅碎成五彩的光晕,微微喘息,念道“长安,长安” 长安是谁?我是枯骨! 远处传来一声闷哼,红衣的公子被天雷劈中,晕倒在桔梗花丛里。一大片绯色从我眼前滑落,心中一悸,仿佛是记起了什么最痛楚的回忆。 红裙扬起,我用尽骨头里所有的力气跑到他的身边。跪在阴暗森林里的人,眼神禁不住暗淡,无力地将自己施法的手按在地上。 “求求你别死”几千年前,还是几万年前,我对谁也说过这样的话。他同样一身血红倒在我的怀里,不住喘息,而后满足地闭上了眼睛。 “我不会死,朔月,这次是我先找到你的。所以你要记着,不要先喜欢上那个人。”倾城的面容失了血色,只剩下一双琉璃的眼睛望着我,满满都是温柔。 他说的是那个书生?好吧,我和他的婚事可以缓一缓。 红衣美男的脸色逐渐暗淡,朔月你知不知道,若是你在这个时空里爱上别人,你就要永远留在这里。而你和他在一起,只有一年的光阴。 我讷讷地点头,心里有些晃荡不安,总觉得自己记起了一些不堪的事情。那些记忆被封存在灵魂里,一碰就痛。森林里惊起一群飞鸟,在沉云散尽的天幕下翱翔不去,踉跄的脚步声响起,镶金嵌玉的锦靴踏在松软的落叶上。他兀自站在树林的阴影中,清俊冷然的容颜藏在光影下,只有那双眼睛里深深浅浅藏着痛苦。望着我抱着一袭红衣的男子,他合上了眼睛,将颤抖的手按在心脏的位置上。 “长安”惨白的嘴唇开合,他低声念了一句,若不是他刚刚强行收回了咒术,怕是她已经死在天雷之下。咒术反噬,他的五脏都受到了同等的痛楚,那一刹,他才感受到死在天劫之下是多么的痛,简直是要将骨肉强行剥离开来。从降仙台上跳下,又会是怎样的感觉?被剔除仙骨,化为一捧灰烬。手指有些冰冷,他不敢再想下去。 他目光沉了沉,唇角缱绻。幸好没有落在她的身上,要不是脚踝上的那条银铃,他怎么也不会冲破这具凡体肉胎的封印,他记起长安冰凉的双脚,记起自己为她套上的银铃。 红衣的公子注意到林间的目光,将嫣红的长衣撩起,露出修长的腿,便压在了我的身上。四目相对,他的眼睛里流光闪闪。我只觉得这样的姿势有点奇怪,一般都是我压在男人的身上,将红裙撩起,用冰冷的小腿去摩挲那些男人。今天怎么就反过来了? “你叫什么名字?”他蹭着我的鬓发,落下一记淡淡的吻。我骨头一颤,差点就散了心魂。 “这个你能先不压在我身上吗?”他的一缕墨发垂在我的面颊上,淡香妖娆,真是祸水倾国。 他好整以暇,换了一个姿势,将我搂进了胸膛里。我冰冷的小手按在他滚烫的胸膛上,白玉为肤,朱丹为血,我贪婪嗅了嗅他裸露肌肤间的香气,忍不住咂了咂嘴。指甲开始长出,虽然我已经不打算杀人,可是他的味道实在太诱人。 树林下望着的华美公子,眸子一暗。锦靴踏过阴影,脸上已聚起了冷意。“你是在诱惑她入魔?” 玉指轻划,红衣美男解开了腰间的扣带,将玉砌的胸膛整个展露出来。妖冶的眸子闪动,红唇似血,“必须让她入魔,不然她必定要和那书生在一起。她身上有一个诅咒,不知道是哪个怨灵在魂飞魄散之前留下的,我们俩都不能解开。” 最后一句的时候,他倾城的容颜也蒙上了阴影。 “天阴星君别忘了我们的打赌,你是应该希望她留在这里,不然我会带走她。你永远不能再介入我和天帝之间的恩怨。” 他一展红衣,灼灼莲华,放下一脸茫然的我。 “无果,我现在悔了。我不仅不会让你带走她,而且我也会让她永远不能忘记我。你欠朔月的太多,当年是你逼死她的!” 贵公子冷凝高贵的面容上出现了裂痕,越来越大,最后溃不成军。“她是朔月?朔月剃了仙骨跳下降仙台不该是魂飞魄散了吗?” “所以无果,从一开始你就输了。”他眯起眼睛,光芒潋滟,这一开始便是他布下的局,他怎么能再输一次。 红衣美男重新蹲下身子,我有些害怕,躲开了他的手。 “我不要入魔!“不知道脑子里怎么蹦出这句话,看着他洁白如玉的胸膛,我又有些饥渴难耐。就这样精神上反复折磨着。 “朔月你忘了你答应过我什么?”他拢起红袖,笑得天地失色。我迷惑不已,这百年来吃人心血不少,倒是重来没见过这样绝美无双的人。 “老生只是一介孤魂,记忆又只有百年!真是不记得了!”我果断地摇摇头,既然大家都认识,又是一场误会,就不留着吃一顿饭了。 他不失望,而是低下脸。阳光在头顶上晃动,我勉强维持着现在的模样。片刻的晕眩,我闻到了栀子花的香气,如同幻觉,嘴唇轻轻触到柔软之物,之后我便真的晕了过去,事后我有些吃惊,原来鬼魂也能晕过去,只是有些丢人的是我被一个绝色美男给吻晕了,若是被那些老树妖知道,不知又该怎么笑我。 晕了之后我听见那两个奇怪的凡人又起了争吵,真是有些不明白。凡人知道我的真身之后,没有一个不害怕惶恐,他们却是像争个宝贝般争了起来。莫不是因为这层皮囊?我在梦里也忍不住摇了摇头,一个红衣展秀,一个华贵清美,都是不能免俗吗? “为什么要让她吸食你的血液?”声音清冷,若玉石相撞,隐约有些帝王的气势。 红衣一揽,妖魅夺人。 “我和你不一样?” 华贵公子忍不住皱眉,“你不是仙?” “当然,我若是仙又怎能让她入了妖魔?”他笑颜淡淡,目光却是邪异而冰冷,“所以你一开始就输了,因为无果你忘了你是谁。” 华衣公子不再开口,“果然遗忘不是件好事。刚刚你竟能带走天劫,并且应了天劫而不死,天下间这样的妖物可不多。” “是了”他眯起眼睛,模样狡黠而诡魅,“我是九嶷山上的羽狐,承蒙舜帝留下的浩然帝气,我们族类已经能够飞仙蜕羽,成为神族。” 脚步声响起,一阵玉佩碰撞的轻响。华衣公子已经踏入树林深处,他捂住跳动的眉心,清冷不变的脸上难得浮现出一丝迷惘之色。 “是我忘了太多,难道真的不该和他赌?” 闭眼沉思,却不想脑海中依旧浮现出长安的样子,羽狐说她是朔月。她真的是月神留下的双子之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四章 :枯骨回忆难就 等我醒来的时候,差点又被吓得睡过去,好在没了心脏,只剩下一把老骨头。男女间的种种还是见过的,只是身边的美男容貌堪比春睡海棠,骨头扭了扭,我竟移不开眼睛。 浓黑色的夜幕在头顶上展开,星辰闪烁,寂静的月色浇筑而下。他已经安然入梦,绚烂如画的面容在月光下已然完美。红衣撩人,露出洁白的胸膛。我只觉得脸上一片灼热,算算这个凡人比我小了几百岁,实在不能为老不尊! 就在我准备移开目光的时候,我发现他结实的胸膛上多了一圈牙印,正好围着胸前的那抹嫣红,粗看之下只觉得熟睡的美男胸前多了一朵艳丽的桃花。 “奇怪,之前并没有。莫不是我晕后发狂,对他做了一些少儿不宜的事情?”这真是,真是丢人丢大了。以前和那些书生,商人勾勾搭搭,也只是被他们占点便宜,随后草草吃了。还没有一个男人被我睡了,我却没有吃他,反而这具老骨头兴奋得不行。 这一想,感觉不像是我一夜雨露的风格。趁他还在熟睡,我偷偷解开他红色的长衣,月光在上,我只觉得天地在摇晃,似乎所有的神灵,妖魔都在见证我做一件惊世骇俗的事情。 我的手指在颤抖,半是兴奋,另一半还是兴奋。彼君如莲,高雅亦可,妖冶亦可。 随着我手上的动作,他的红杉褪下,露出玉泽的裸肩。玉簪下未拢的青丝,随着夜风的浮动,缠上了我的指间。 目光沿着光滑的后背一路往下,掠过他窄瘦的腰肢。骨头深处涌出一股暖热,我知道我疯了,为了一个凡人失了心魂。脑袋开始蜂鸣,世界开始颠倒。 我记起了飘渺的天宫,沉重压抑的一排人影,红衣是谁抱着我,最后撕心裂肺叫了一声“不要!” 忽然夜风散去,我落入一个温暖的怀里。他在我的耳边吐出热气,语调怜惜,“不要”。我身子一颤,今昔交叠,恍惚不知魂在何处。 “朔月不要再想了,过去了,都过去了!”身后的人,温暖的手掌落在我的肩上。他这句话唤回了我的意识,我侧过脸望见的还是他匀称结实的臂膀。 我听见了自己清晰的心跳,那么快。他的手指撩起我的长发,指尖微凉,夜风里是睡莲的幽香。颤颤地伸出自己的手掌来看,“我活过来了?”语调起伏,岂只是震惊。 还没等到他开口,我的手就稳稳地落在了他的脖子上,“为什么要帮我?是不是你的血?”他对上我不善的目光,绯唇间仍是自若的笑意。 “朔月,万年之前怎不见你如此凶蛮,若是那样我也不用整日跟在你的后头!”幽深的眸子间尽是倾心的温柔,手上力气顿失,只觉得心下一片烦躁。 “我不用你的好心,做一只孤魂野鬼见不得光亮也不是什么坏事,最起码我早晨可以睡觉。”我动了动嘴巴,倒是说出了一句不着边际的话。 他笑得柔和缱绻,“你有了真身,以后就不用再把皮囊脱下来了,这样不是更好?只剩下一堆白骨不怕吓走那个书生?” 说到那个书生,我心里落了一拍,总有种别样的情绪夹在里头,让我想不明白。似乎身体里还住着一个人,我是偏向于眼前的红衣美色,而“她”偏偏对那个书生记忆入骨。 他半着红衣,步调悠然而雅致地跟在我的身后。红衣之下竟是未着寸缕,修长白嫩的腿迎着月光,美的惊心。我向来对桃雁的皮囊很有信心,可见了他之后,才觉得女人不如他,春色百花亦不如他。 红衣翩跹,衣角划过芳草,声音靡靡,更像是划在我的心上。身体竟凭空多出一寸火苗,灼灼地烧着。 润了润喉咙,“你是我同类”这句话我很是笃定,“能将我血肉融合,若没有千年道行不可能做到”此刻转身,正对上他妖异勾魂的眼瞳,不由一怔。 他不做言辞等我说下去,“可在这里,妖魔千年都不能躲过那华衣贵袍公子的一击,而你却帮我受了天劫。所以你到底是谁?” 天地间都静了,只有蒹葭在夜风中沙沙作响。他伸出手指,拂过我的脸庞,“朔月你找的这个皮囊很美,却不及你万年前在云顶天宫上的万分之一。” 我有些不明白。他伸出手细细描摹着我的嘴唇,眼神透着依恋和渴望,而嘴角蛊惑人心的笑容却是苦涩的。 “你为了他剃了仙骨,跳了降仙台,数万年轮回转世。我真是上穷碧落下黄泉,等到了普宁公主那一世的你。可是你忘了我,甚至忘了他。你连他都忘了,当初又为何会爱他到生死无惧的地步,毁了婚事,不要了性命。” 倏忽他合上了眼睛,努力平息着胸腔里滔天的恨和愤。几万年的时光他以为他忘了,可是现在想来,也只是觉得是在昨日。 “那你是我未来夫君?”如斯美男,带到集市上都有被抢的风险,当年白白送我,我竟然不要!还为了另一个男人要死要活? 他定定地望着我,扣住我的手腕缓缓握紧,像是要永远握着再也不松开“对,你当初怎么也不愿嫁我,连看我一眼也不曾。” 好吧,这个时候我不该这么不地道的。可是我还是问出了口,“你说说看,到底是这样的美男,让我连命都不要了?” 眸子眯起,连手上的力道都加重了。看来他真是在意的紧,我倒是觉得他不错,那些年不知道被什么样的劣质猪油蒙了眼。 绯唇轻抿,他拉着我的手不肯松,“几万前的劣质猪油,就在那!”冷若寒刀的眼神,投向了身后的树林。华衣公子重新绾住长发,墨簪秋丝,清冷高贵的身影站在那总有股高处不甚寒的味道。 我来回望了望他们,敢情我当年是一脚踏两船,难怪最后会翻了。“他是谁?”我只觉得好奇,虽是华美清冷,却也不至于我用性命换他倾心。 扣住我手腕的美人没了好脾气,薄唇勾起似笑非笑,带着讽刺,“他是你的妹夫!”话音落下,只觉得是平地惊雷,我当年定是造孽不浅,居然勾搭上自己的妹夫。没想到,林中的人也愣住了,看向我的眼神变得复杂。 摆摆手,“你们都走吧!这天上的恩恩怨怨跟我没关系,这几万年都过了,我孟婆汤喝了不知道有多少次,你们也就都别折腾了吧!那些好的,坏的记忆我都不想记起。今天就此别过,以后山高水长,相忘天涯。” 扣住我手腕的人,手没有松开,指头捏紧这架势是非要捏碎我的骨头不可。疼得我龇牙咧嘴,“美人轻一点,这幅骨头有几百年了,一捏就碎,一捏就碎!” 他意识到自己下手真的重了,怅然松了手。 “等了你这么久,找了你这么长时间,你还要像当年一样,多一眼也不肯给我?”这酸涩的语气,配上这如花美颜,真是令我心肝肉儿都疼了。 虫声啾啾,溪水掺着月色西流不止。我没有言语,这莫名其妙的俩人也没有言语。还是做鬼自在,哪怕只有一年,我跟着那小书生快快乐乐的生活,然后在他怀里咽气,不也是挺圆满的一件事吗?何必大家都是一副不情愿的模样? 只能说那叫朔月的姑娘留下的阴影实在太重了。想来只有用那书生做借口是最好不过的了,“承蒙两位公子美意,我真是倾心于那个书生,非他不嫁。这双俗目容不下别人了,还望两位公子以后不要再纠缠了。” 听我说完,红衣美男,娇颜失色,真叫人不忍多看一眼。林间的锦衣公子亦是垂下了眼睛,月光蒙在他赭色的衣服上,色彩沉重,只觉得他越发冷清孤寂。 “我不信!朔月,当初你成了‘魅’是用了我指尖的血,如今你成了妖也是用了我心口的血。你和我心灵相同,你骗不了我!” 今儿的月色真是格外的好,将这怪异的三角组合照得通透。 我点了点脚尖,含笑道:“我心坦然,不曾相欺。” 这一刻,连风声也静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五章 :枯骨妖心若磐石 这几日,那两个凡人没来。这鬼魅的森林里安静了许多,这白得来的一颗心脏平静中多了一丝寂寞。我捂着心口,茫然讷讷,“真是红尘世俗皆因烦心而起,我做孤魂时怎么也不会觉得时光荏苒甚是难耐!” 千年的老树妖晃了晃身子,“枯骨你动凡心了。” 我眉宇一抖,几分揪心,“有了凡心怎会不动?”脸色讪讪的,不敢再多看老树妖一眼,它活了千年,心若明镜只叫我害怕。 它迎着风展了展叶子,惬意非常“从遇见书生的时候起,还是他用心口血帮你重塑妖身起?”这几句话像是利箭插在我的胸口,白色的翎羽晃动,乱了全乱了。 我捂着胸口跌跌撞撞往树林边跑去,后面远远传来老树妖低沉而沧桑的声音,“妖心若磐石,一付不可悔。” 远处的古刹,僧人撞响了暮钟。沉沉的话便随着这暮钟荡漾到我的心底,久久不息。妖心若磐石,若是付出,又怎么能悔? 眉心又跳了跳,这句话终是不详。往日,我是披着人皮的枯骨,任凭胆子再大也是不敢来这夜市的,脚刚落在忠州集市的青石板上,迎面而来的鼎沸人声,和熏天的阳刚之气,令我心生害怕。妖魔乱世,道士这个职业变得格外热门和抢手,卖菜的老翁,或是骑马的贵人看向这些道士时,眼里总会比看向平常人多出一份敬意。 我不安地盯着那些穿着黄衣,胸前戴着八卦明镜的道士。他们像是嗅到了妖气,一起往这边走来。怎么办?红袖下的手一点点捏紧,指尖疯长而出,心如揣兔。慌乱之中竟多了一丝的兴奋。 一步,两步我在心里默数。他们闭上双眼,关闭五识,仅凭嗅觉在纷乱的人群中辨别出这一缕妖气。以前是我小瞧他们了,以为他们只会画符骗钱,没想到今日遇上真正的捉妖道士。 倏忽他们睁开了眼睛,四目相对,他们的眼神清明而锐利。手中一展便多出了一把沉香桃木的剑。我暗叫不好,另一个道士定也是发现我的所在,嘴里已经开始念叨法咒。 最先的道士,捻着手指在自己手腕上划过,一道碧血染在桃木剑上。剑身染血,此剑出手,定是不诛妖魔不肯归。 我张开十指,锋利的指甲兀自凝着冷光。就在这时,一匹奇怪的白马缓缓踏着四蹄而至。“白马”上的男子,穿着玄铁色的锦衣,玉簪绾发,面容清冷俊澈可同日月争光。看着很是熟悉,还没容我想清楚来人是谁。道士手上的染血桃木剑已出手。 白影一晃,身在后头的“白马”已经跳上前来。玄色长袖中一双修长完美的手探出,只似握住空中落羽般,轻轻握住了那根带血的桃木剑。 首头的道士颤了颤,神色惊慌,“慕濯不要握住此剑,它已染血领命!” “白马”上的锦衣男子,只是略微点点头,面色淡然,手心依旧稳稳握住桃木剑不让它近我分毫。忽然觉得这样的场景似曾相识,也曾有人骑着白色神兽,玉足翩跹如此踏来。 他的手心里滴落了几滴鲜血,被妖魔视为神器重兵的染血桃木竟在他手掌间一寸寸断裂开来。 “慕濯,你是在护她?竟不惜用手挡下桃木剑!你明知道”我瞧着他头上青筋跳动,一幅恨不能吃我肉,喝我血的样子,只觉得无辜,他看上去比妖怪还要恐怖。 他不动声色将划伤的手放在身后,通灵性的“白马”动了几步将我整个人都遮了起来。我有些不明白,他上前在林中初见我时,下手狠烈,丝毫不留余地,今天怎会宁愿和同门师兄弟为敌,也要救下我? “各位师兄弟误会了,她是我的一位故人。前几日被狐妖所伤,身上才会染了妖气,并不是什么妖魔。刚刚怕误伤人性命才单手接下桃木剑,还望师弟谅解。”他顿了顿,面色从容,语气平稳,那双清冷的眸子更是如泉水般凛冽。若不是我知道自己真是妖物,不然都要给她骗了。天下怎么会有这样的人,说谎也能如此安稳淡然。 几个道士面面相觑,嘀咕道:“慕濯师兄都这么讲,一定是弄错了” 只有站在最前面出剑的道士没有说话,面色复杂地盯着慕濯。这个女子确是妖物无疑。但为何一向恨极了妖魔的师弟会帮着她说谎。一时间他也犹豫起来,最后只好沉声装傻“既然是弄错了,此事就罢了,既然身染妖气她还是不要出来乱走为妙。” “白马”上的锦衣公子闻言只是点头,人和马依旧挡在红衣女子的面前。 看着他手心上的鲜血,只觉得口舌干燥。一股淡然的梅香袭来,我闭上眼轻轻嗅着,味道同红炉上炖着的青梅酒几分相似。走了几步才发现自己的脸快要蹭上他流血的手心,原来如此香醇的味道是他的血。 换筋涤血,已然不是凡体肉身。我怔怔然撕开了一片衣衫,想也不想帮他把手上的伤口裹上。这样,之前他能引来天雷也就说得通了,他是降仙? 布条刚碰上他手心的时候,他忍不住颤了颤。却没有躲开,好看的手掌变得僵硬,我忍不住抬眼看向他的表情。果然如想象中的一样,淡然飘逸,只是那双凛冽的眸子闪过一丝紧张不适,转瞬间就没了。 胡乱地帮他包扎起来,满意地打了一个漂亮的结。嘴角含笑,一抬头就对上他潋滟闪烁的目光。 “为何要帮我包扎?”他缩回手,那一抹绯色便隐入深色的袖口里。 一对上那双冰冷情薄的眸子,心里就是一痛,也不知这痛从何而来。“一来我不想欠你人情,二来”二来你的血芳香独特,我怕把它当酒给喝了。 他盯着我似乎在等我下面的话,可我偏偏打了结,心里打着鼓点。他也不多问,沉色的衣袖摇摆,已经准备踏步离开。心弦微颤,落了一拍。 都城喧嚣,浅白色的天际墨云浅浅。忽而觉得天地之大,无处可容我这妖邪。妖心若磐石,且收藏,此刻,我却想着要把这颗妖心交出去。 几百年我等在河边,杀人,杀人。肉身不腐,我的灵魂早已被寂寞腐蚀干净。只要一年,我宁愿放下执念变为灰烬,也请让我尝一尝那红尘酒吧。 本来已经准备离开的人,忽然转回了身子。身影高大而清冷,好似远古的神像,只看远看跪拜,永不能沾染。 他说:“有我在你身边,你愿意看一看这忠州都城的夜景?” 我心一跳。万年前的尘缘劫难,再一次无声无息地降临。我晃着脚步,脸色微醉,在暮色下的万家灯火间,他向我伸出了手。 修长的五指落在我的面前,皓白如梦。耳边响起低语声,妖心磐石,妖心磐石 这一刻我恍若等了好久,好久,久到我忘了自己是谁,以某种身份在期待他的伸手。毫不犹豫,冰冷的手心盖上,与他相贴。 手腕上光芒大盛,一个金色的符咒显现。书生我等不到你高头大马而来,我对另一个人动了心。 一年,只有一年。红尘酒到底是何种滋味,我心若石,好是期待。抬起眼看看身边的人,灯影淡淡,他清俊面颊上毫无波澜。我叹了一口气,还好他不知道我动了心。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六章 :枯骨世间何人不苦? 香车辚辚,从玉桥上看去,都城华美灯影叠叠恍若画中楼阁。牵着我的手一直没有松开,散了执念,我与常人已无不同。只是只有一年之期,没了尖锐的指甲,没了快速诡异的身手,更是没了妖法。若是以后道士再来寻我麻烦,我是必死无疑。 冰冷的手又凉了几分。他眉头点了点,将我的手又握紧了一些。“都城可美?”清寡的声音,在柔和的夜幕下听上去也多了三分温情。 我点点头。 “可想吃点什么?”他望着我,嘴角几分关怀。 不由醉在他的笑容里,心口一紧竟有些难以喘息。这种感觉很是奇妙,从我有了心之后感觉都变了,这样酸麻害怕的感觉,世人叫它什么? 他的笑容还在,那么淡,仿佛风一吹就散了。只是一瞬的失神,我竟然抬起了手,他眼神闪过诧异。还没碰到他的嘴角,我就赶忙缩回了手。 不再敢看向他,无措道:“我平日吃人心喝人血,不知人间有何好吃之食。你喜欢就好。”他点点头,不再多说一句。 河两岸的花灯都亮了起来,他牵着我的手小心避开人群。脚下踏风,却是道术中的奇门遁甲的破阵步,人影晃动,熙熙攘攘,却没有一人能碰到我们的衣角。见他如此小心谨慎,我有些失望,他怕我发狂吃人不成?居然还用上了道家的法术! 雀跃的心情淡去,他是捉妖人,我是妖,不论怎么努力最后的结果应该还是人妖殊途吧。脸上僵了僵,觉得风吹在身上好冷。 “不要乱想”他转过脸,青丝浮动,手指相扣。心里一股暖流涌过,觉得踏实不少,只是――他竟能知道我的心思。 那么我自毁道行的事情,他是不是也知晓了? 脚下的速度慢了下来,卖花女站在玉桥下,手里挎着花篮。一双纯净的眼睛望着形形色色的路人,不时挤上前,将手里的花篮递上去。行人只是匆匆停下脚步后,摆摆手。 花篮里的合欢花有些枯萎,她的眸子依旧是亮的。直到,桥上走出一对不一样的人,女的红衣缱绻,容颜艳丽,眸子顾盼时自有一股勾魂的意味。而男子清冷似月,黑衣庄重。初看上去两人在一起很是不和谐,多看了几眼之后便难以移开目光。 小丫头挤了上去,声音清亮,“公子,为身边的姑娘买多花吧!” 握着我的大手颤了颤,随即他抬起了目光,目光清冷若辉,把卖花的丫头吓了一跳。明明是如玉的男子,怎会有如此大的威慑力。 “对不起”她结结巴巴说道,小身子往后面退去,结果少走了一个台阶差点摔下去。妖者,五识过来,她的身体凌空又一点点落下,这个动作在我眼前慢放。 我一捏手指,打算施个妖法把她弄上来。刚刚有这个念头,封印处便是一阵剧痛。我自毁道行不再为妖,想要再用妖法怕是要折寿的。堪堪只有一年,为了一个陌生的女孩值得吗? 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身边的人已经出手,凝素的手借着月光,稳稳扶住了小女孩下落的身子。青丝浮动,他绯薄的嘴唇动了动,“你没摔伤吧!” 小丫头尚是豆蔻,依旧红了脸庞,眼神似醉迷离,都忘了男女授受不亲。桥上的人都往这边看来,我只好清声咳了咳。 他松开了手,小丫头捧着花篮往后退了几步,绯然依旧。 “多谢公子出手相救!” 他一拢衣袖也不回答,继续拉着我向酒楼的方向走去。我无奈地摇摇头,都说道士和尚最是无情。和尚皈依佛法还说得过去,而道士明明是红尘中人可看见了艳丽风流的女妖,依旧是落剑斩杀,真真是无情至极。 我为如此无情的人动了心,嘴里涌起一股苦涩不堪的滋味。 他又是知道我心中所想,停下了脚步,盯着我认真看了一眼。这一眼冷淡中有少许柔情在晃动,我揉揉眼睛告诉自己一定是看错了。 倏忽他松开手,往前走去。估计是生气了,莫不是我多情,而是他对我真的有那么一点点感情?不然当初他也不会收回法术,忍受强行收回的反噬。 “你手中的花我都要了。”他声音清冷依旧,而我的心却狂跳起来。女孩点点头将花篮送上,他从袖子里拿出一锭金子。 女孩看着手里沉甸甸的金色吓坏了,他捏住了女孩的小手,“此处人多不要被别人惦记上,赶快离开。” 还没等她反应,深色的衣袍已经离开,手心里的金子上还带着那人的体温。小小的心脏一阵欢腾。 他拎着花篮从人群中走出,姿态飘渺如同云中仙子。想笑却又笑不出来,他离我可真远啊! “合欢花已经有些凋谢了,你还喜欢吗?” 我点点头,捂着心脏不让他听到那鼓点般的声音。 他缓缓走进,广袖抬起,一股梅香扑鼻而来。我努力稳住自己的身子,眼前事物晃动,不能这么不争气地晕过去! 修长的手指抬起划过我的发髻,“别动,让我帮你戴上。” 纤瘦匀称的身影挡在面前,月光被遮住,只能看见他沉如玉璧的面容。他离我这么近,温热的呼吸拂过皮肤,我不住颤抖,血管都要炸开了。 “怎么会这么害怕?”沉沉的眸子竟有些担忧,“我虽是捉妖人,但不会伤你。” “为何?”声音颤抖带着渴望。渴望他说在乎我,可是他薄唇动了动却说出了一句残忍的答案“你已废了修行,不能再伤人。” 眼眶涩涩,风一吹只觉得疼。我诧异地摸了摸眼睛,手指上粘着一抹湿润,这是怎么了? “放心,以后有我护着你。” 心口叫嚣的疼痛也慢慢平息下来,“长安你愿意听我讲个故事吗?” 他的脸色变得有些暗沉,定是个不好的故事。我不想听啊!我不想让胸口痛,这种滋味我做鬼魂时从未有过,它就像是烙在心口上,一点点往里面腐蚀。那么疼,那么疼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七章 :往事不堪回首 他牵着我踏入酒店,刚一露面就有许多目光射来。我觉得好奇,便一一回望过去,几个布衣男子反而红了脸,低下头专心喝酒水。 “他们在看什么?”我哪里还像个妖怪? 他没有回答,只是用袖子遮住了我的脸,“容貌太美会是罪过。”声音冷冽带着感伤,我不敢多问,亦步亦趋地跟在他的身旁。 我的容貌确实是百里挑一,这归结于桃雁长得美。当年看着她的身子在河面上裸漂流那么久,我实在不忍心,到了夜晚便将她尸体收走。暴晒之下,她早已魂飞魄散,只留下白嫩娇美的躯体。 老树妖看了一眼便啧啧惊叹,说她长大之后定是沉鱼落雁的美人。可是她还没有长大,就被村子里那些男人糟蹋了,还将她溺死在河里。怨念不散,这个躯体在河水里漂流却不腐烂。 以怨养怨,我抓来村子里姿容可以的美人,弄花她们的面庞,让她们心生怨恨。再杀了她们放出她们的心头血,一点点滋养桃雁的幼体。杀了几个村庄的美人之后,她的身体长成了,浴血而生,白皙如玉,带着倾城的魅惑。 我将她的脊骨破开,终于将自己的白骨融了进去,后来我诱惑男人,杀人吃心,比起之前要等晚上杀几个过路人要方便许多。我只需要往夜色下一站,便有无数的男人自愿走来。 “两位想吃点什么?”小二搓着手,目光在我脸上逡巡不定。我冷魅一笑,真想挖了他的心来吃,当然店小二不知我所想,见我笑了靠得越近,我能闻到他血肉的香气。 对面坐着的男子面色一冷,将手盖在我的手上,不悦的对店小二说道:“来几个清淡的菜肴,周围这三个桌子我都包了,不许任何人靠近!” 店小二点头哈腰接过金锭,眼睛里光芒大盛,走远的时候还不忘再看我几眼。 “你又动了杀念!”语气颇为不满。 我把玩着酒盏不以为然,“这样贪财好色的凡夫俗子,杀了也是活该!” 他接过酒盏,倒了一杯热茶给我,“尝一尝人间的食物吧,忘了那些鲜血和往事。”我先是一惊,从他手心里接过了温热的茶水,小心地喝上一口,却尝不出任何滋味。 “你知道我皮囊是怎来的,你也知道我怎么死的对不对?”我颤抖着,热茶滴落在手心上,“那你叫我怎么能不去怨恨这些男人!” “那一年灾荒,我父母将我卖给了一个年老的贵族。他已经耄耋,白发苍苍,家里却有妻妾无数。那晚他要来临幸我,黑瘦的手像是老树枝桠,他不停抚摸我的胸脯,掐着我的皮肤,直到我疼得落泪,生出了红印他才满意地松开。你知道我有多害怕,多厌恶。那一年我才十四岁啊!他喜欢让我脱尽衣服跪下,在地上像狗一样地爬行,他喜欢看其他壮汉用鞭子抽我。” 眼角酸胀,我一擦又是满手的湿润。百年过了,我只知血,却忘记了泪。 他用指尖帮我擦去泪痕,怜惜道:“长安你哭了。有了泪你就不再是妖,你记着你是个人,只有人才会觉得痛,才会哭。” 我茫然点点头,“后来我拼命逃出了贵族府,却被抓住了。他们在树林里拔光了我的衣裳,一个接着一个,直到天亮的时候我咽了气。我很累,却怎么也合不上眼睛,几日都没有人来找我,过往的人看了我一眼都惊恐地收回目光。我就一直躺着,心里恨极了,苦极了。等我一日坐起了身子,可以行走的时候,我才看见自己只剩下一具枯骨,我一直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 “哈哈”红唇勾起,我痛快地笑了,“你可知后来,哈哈,后来我去了那个府宅,那个老头已经死了。我便将他的儿子,孙子都杀了干净,将他的府宅都烧了干净。从此我再也不能休息了,只能日日夜夜行走,躲到了鬼魅的树林里,找到了同伴。” 他垂下眸子,眼神淡淡,不知道在想写什么。 “我是邪灵,你该杀的!” 他不答我这句话,却开了口,“长安忘了吧。放过他们,也放过自己,一切都可以重新开始,如果你只能再活一年,我愿意一直陪着你,让任何人都不会伤害你!” 灼灼的目光难以逃避,忽而觉得自己活了这么久也够了。有个人愿意陪着我,守着我,还有什么其他的期待。 “上菜啦!”小二打破了沉闷,鱼肉堆了满桌。我伸出筷子夹了一块褐色的肉块,使劲嚼着依旧尝不出味道。 叹了一口气,准备放下筷子。不想他却夹了一筷子肉食给我,“长安你要吃,不要让别人发现你是妖。” 他是在为我考虑,心里一暖。端着白色的米饭吃起了肉,有没有味道又怎样?我要在人世活过一年。 “你叫什么名字?”这么久,我一直都不知晓。 修长的骨节端起杯盏轻抿了一口,姿态优雅,“慕濯,忠州幕侯家的三公子。” 我不解“你是王孙贵族,又为何要去当个道士?” 他笑了,昙花一现,不可描摹,“道士是很久之前的说法了,现在妖魔众多,世人已经创立了门派与妖魔对抗。沿用的是道家法术,却不叫做道士,叫做仙师,这是尊敬的称呼,更多的是叫捉妖人。大多数捉妖人,是因为自己的亲人被妖魔所害,所以才会入了明镜堂。” “那你呢?” 他抿起了嘴唇,“这就是我要说的故事。当年忠州贵族在山中打猎带回一个昏迷的女子,其女子貌美,不久便封她为三夫人。因她貌美而伶俐聪慧,对她格外宠爱,同为名门之后的大夫人和二夫人都指责她为妖魅,用妖法勾走了夫君的心。不久三夫人怀孕了,诞下一子,大夫人和二夫人害怕她凭子嗣凌驾于自己之上,便找来道人勾引妖魔侵入三夫人的体内。不久三夫人发狂,同谋的道人令附在她体内的妖魔现行。三夫人百口莫辩,当时就一头撞死。留下出生不久的孩子,所有人都说他是妖孽后代,只有他的父亲顾念旧情,但不等他成年就把他送入了明镜堂。” “遭人白眼的感觉,饥饿的感觉,冬日风寒无衣可穿的感觉,长安我都知道,我没有母亲,养我长大的就是明镜堂里的仙师。现在你我都还在,往事都过去了。” 茶水凉了,他冷清的眸子里藏的都是寂寥啊!他也不想超脱物外无人可近,可从小开始,所有的人都怕他,恨他。就连自己的亲身父亲也不敢抱一抱他。 我喝着冷去的茶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而他抬起了脸,目光温和,一寸寸从我面颊上扫过。手掌盖在我的眼睛上,梅香四溢。 他说:“长安你的名字是我取的,我想让你一世长安。不仅仅是这样,我还想度化你为人,只有成人,你才能和我在一起,不再分离。” 慕濯的清眸停在对面红衣女子的姣好的朱唇上,此刻他沉寂淡然的心有了一丝渴望,渴望将手心里的女子留下。 只有留下她,自己和羽狐的打赌才会赢。这具身体是慕濯的,记忆也是慕濯的,而真正的他却是无果――阴司神君。 当日羽狐跳下深渊之后,他也跳了下去。长安不见的那一刻,他是真的害怕了。心里一空,像是失去了某个很重要的东西。 这只是婆娑梦境的第一梦――百鬼夜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八章 :祸国美人 若问玄朝第一美人是谁?定是丞相家的公子――颜,生他之日,霞光漫天丞相府内种满的芍药也被掩去了色彩。 最为蹊跷的是,丞相府旁入夜围满了狐狸,就连难得一见的白狐也出现了,百狐齐鸣前爪扑地,竟像是跪拜房中的小公子。 刚出生的公子不像其他婴儿那般,赤红褶皱。一身雪白的肌肤可与屋外的白狐相比,双眼漆黑如同上等的珍珠宝玉。丞相一见,怀中的婴儿黑眸流转,璀璨夺目,自己心里一颤竟有些失魂。 他觉得不对,门外狐鸣不绝,可不是好兆头啊!若是女孩也就罢了,男孩要是生得倾国倾城可如何是好?! 第二日他就匆匆请来了相术师,面色庄重的老人一见襁褓中公子的容貌之后,竟吓退了几步。 第一句叫道:“华贵逼人,定是天神降世,我面相数十年还不曾见过!”第二句便是摇头叹息,“长大之后定是妖孽美艳,只怕天下红颜无人能及,更有祸国之势!” 第一句话,丞相老脸上笑开了花,第二句话丞相嗤笑了一声,“有劳相师,这五十金是赏您的!” 没想到相师哈哈大笑,“我吴某一生面相从无差错,但是这公子面相却异于常人,这五十金我断不敢收,等他日这预言都一一兑现了,我再来收钱也不迟。” 赤脚相师走到庭院之后,人便消失了。丞相吓得一愣,脸上浮现出恼色“这老头儿就会胡言乱语,我儿可是顶天立地的男人,又怎会祸乱天下?” 十年之后颜渐渐长大,丞相越看越是揪心,雪肤红唇,眉眼间邪魅毕现。青丝汤汤,一颦一笑皆是勾心入魂,不同于女子的美艳,儿子的美天地失色,雍容华美。 “完了,完了,这可怎么是好?”老丞相急得搓手,看着儿子的美貌,想要毁掉以保他安稳,却又舍不得。 看他屋内有灯,老丞相对颜劝道:“儿子你考取功名吧,爹爹在后面辅佐你,定让你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这样天下间还有谁能欺你?” 颜拢起垂下的青丝,慵懒抬头,华美不可亲近。连老丞相也糊涂了,自己怎能生出天人般的儿子。 “天下无人能欺我,且天下间我无所不会,无所不能,只是不屑红尘琐事罢了!” 丞相一惊,张着嘴巴看着眼前的绝代风华,擦了擦头上的汗水,竟再也说不出一句话,缓缓退出了房间。 颜渐渐长成,朝中无数幕僚宾客都纷至沓来,不然就是守在丞相府的门口就是为了一睹颜的俊颜。 偶见了一点,便有男子叹息道:“美至此,何须男女,都是祸国妖孽。如此,归家后,哪有红颜能再入眼?” 他厌烦不堪,当年在天宫的时候,也是一堆仙子围着他转悠。好在那时天庭中有天阴星君这样的清冷冰雕帮他分担一些,但到了人间,无果那肉身虽然清俊无瑕却比他在天宫时差太多。 入冬之后,颜病了终日咳嗽不止。丞相爷就这么一个独苗子,又是如此不烦,便日日夜夜祷告,乞求他儿能够平安无恙。 初春,颜躺在紫貂的软毯之中,面色苍白几近透明。眼神清亮如水,一瞥一看间依旧风华无限。丞相在远处看了看,只觉得儿子变了,变得平庸不少,再无当日的倾国倾城,饶是如此依然妖魅异常,远远超出一般的贵族美男。 丞相也只得满足,“也好,也好,不要美得惊魂便是幸事!” 那次大病之后颜的性子也随之变了,没事总爱看些玄学书籍,炼丹制药,丞相恼怒“这不登大雅之堂,堂堂丞相之子难道要跟那些捉妖人一样?” 言罢,丞相便对上了颜清美妖异的瞳,心里一颤,几欲跪下。心想我儿太过非凡,定是仙人转世,爱看如此书籍也随他去吧! 这才令颜懒懒地收回了目光。 颜爱穿红衣,也不遮掩自己的相貌,每次上街定会堵车。贵妇,族女都伸长了脖子来看,坐在外面驾车的小厮苦不堪言。 “公子如此美貌还是遮一遮为好,女子爱慕也罢,您瞧那边牛车上的大汉也是目不转睛。” 车帘摇晃,一股异香撩动,小厮也是心猿意马。 颜裹着火红的裘衣,吐气如兰,“你说天下女子都会对我动心吗?” 小厮诧异,公子容貌天下无双,怎会有女子不动心?他讪讪道:“公子俊颜,我亦动心。” 颜望着外面挤挤的人群怅然若失,“为何她会喜欢一个书生,也不喜欢我?” 小厮握着鞭子的手抖啊抖,天哪!公子居然有喜欢的女子了,而那女子竟然对公子不动心思!天下奇闻,真真是天下奇闻! “公子今日去哪?” 他闭上眸子,优雅地靠在座椅上,淡淡吐出三个字“洪荒界!”言罢,小厮两眼一翻,吓得从马车上掉了下去。 可诡异的是马车继续前行,没有车夫,马匹也很是稳妥。车厢内的华美公子淡然依旧,嘴角聚起嗜血的笑意,衬着红裘诡美非凡,天下无双。 洪荒界是何处?相传都城外有鬼魅之地,寸土不生,广至万里不绝,多有鬼哭之声夜半。其内有一深渊,自玄朝创世之初便有。世间的鬼怪都出于此处,深渊漆黑不见其底,多有红色的光芒在昏暗中流动,引以为怪。天下异能者,能观风水者,明其怪异。称妖者之王也沉睡于此,若被唤醒,天地一劫。鬼魅之地人不可进,有入而无出,故在此立一石碑上写“洪荒界”以明,人世与妖世之界。 无人驾驶的马车在城外停下,石碑上的“洪荒界”三字赭红如血。放眼望去,不毛之地,风沙遍起。天色异于别处浓黑如墨,久不见云散日出。罡风中夹杂哭声,静听之下,令人遍体生寒。此处方圆几百里内都没有人家,风沙之下叠叠白骨隐约现出。 车帘被撩起,华美修长的手指探出,紧接着一袭红色的貂绒长袍垂下。细长的貂毛落入泥土中,颜毫不在意,摇曳着及地的裘衣,缓步走去。 双手抚在“洪荒界”的石碑上,淡笑道:“妖力滔天,不一样被封印在这里?如此还能被封为妖王?” 洪荒界内的荒土一阵颤动,渊裂渗出传来一阵怒吼,天上的云层压低了几分,狂风大盛,景象可怖。而颜的红袍却动也未动。 “区区一个凡人也敢口出狂言!我是六界中最大的魔妖,纵看这人世无人能敌,哪怕明镜堂全都来了,也不能奈我何!”狂笑完之后,寸土不生的土地上卷起一阵风沙。 红色裘衣晃动,他优雅地踏入了洪荒碑后的禁地。周身浮现出白色的光芒,风沙不能近。他步调缓慢,犹是在闲庭漫步一般自若。 “你不是凡人,你不是!”深渊里的声音陡然提高,洪亮的声音想要掩饰过惊恐的语调。 绝代芳华的颜,浅笑自若。 “我不曾说过我是凡人。”话音落下,身上的光芒暴涨,一点点袭来,竟将整个荒漠之地都给包了进去。百鬼尖叫,深渊里一声痛苦的嘶鸣“不!我的眼睛。” “我不管你是什么既然你闯过洪荒碑,犯我众妖,今天就别想全身而退!”空气中响起轰鸣的爆炸声,渊裂深处浮现出诡异刺目的红光。 一只巨大的怪物爪子伸了出来,震天撼地,夹着无数的嘶鸣声。颜站着不动,火红的貂裘摇摆,恍若是一团舞动的火焰令人无法直视其傲然风华。 “就这么点能耐?”他只是不屑地摇摇头。 巨大的怪物爬出,身形高大犹如山峰,牛一样的面目,身上燃着不熄的火焰,双目如日,赤赤生辉。 妖王盯着颜看了看,火红的身影渺小至极。他仰天长笑,“不过是一人类耳,顶多是一个自视甚高的小妖,何惧,何惧!” 雷霆般的拳头轰然砸下,还没碰到地面,便已掀起了万丈灰烬。颜望着陨石般的重拳,动也不动,面色从容依旧。灰尘遮天蔽日,妖王发出洪亮的笑声“今日我竟能冲破封印,定要血洗天下,已报当年囚禁之仇!” 可没想到他的胳膊从拳头开始,一寸寸的炸裂开,漫天血污,腥红的血肉混着白森森的骨头掉落在荒野之上。 因为剧痛,他狂叫起来“不!不可能!”这确实不可能,当年为了封印妖王,几乎是全天下的异能者,捉妖人一同联合。万人念咒,画符,不断与妖王争斗对抗才将他封印起来,却没能杀死,那一年同样血洗荒野。而今天这一袭红衣的妖娆公子,动也未动就让他失去了胳膊。 “你到底是谁?”妖王真的恐惧了。 他不回答,却说了另一件事情,“你知道你今日如何冲破封印的。” 妖王的瞳孔放大,映出了颜嘴边勾魂嘲讽的笑意,“是我弄碎了洪荒碑。” 这轻飘飘的一句话,带来的却是惊天的震撼。 妖王往后退了退,顶天立地的巨大身子居然在发抖,“不可能,不可能当年几万人用性命立下的洪荒碑怎么可能在你手下就碎了,除非,除非你是” 颜不再理他,径直往深渊走去,红色裘衣在风中飘摇,从容高雅,却让人心生害怕。“正如你所想,我是神,妖神。” 妖王身子一会,对着那抹渺小的红衣,跪下了巨大的身躯,“恭迎妖神临世!”声传百里不绝,响彻天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九章 :祸乱天下 他真正的名字可不叫颜,这个躯体的名字唤作“颜”,羽狐的后人世代以“羽狐”为名,他单姓一个“墨”字,族中排行老五,天上地下,只有一个人叫过他“羽狐小五”不过那也是几万年之前的旧事,如今只有他记得,她早已忘了干净。 狂风卷起狐裘,他步步生莲,走到渊裂边时,深吸了一口气就跳了下去,同时一起消失的还有祝融后人――妖王。 深渊之下别有洞天,颜微笑着看着眼前绯色的桃花,几个小妖怯怯地望了颜一眼都慌张地躲进了桃林里。 一个女子,黑发及腰,发间缀满了璎珞,只是一个背影就让世间的红颜万千都失了颜色。素手拂琴而过,琴声冉冉不绝。 他抬起手,重重拍响。 “琴声叮咚,美人芳华,没想到渊裂里真是别有洞天!” 魅惑低沉的声音在桃林中响起,女子停下了抚琴的玉指向身后望去。一片妖冶的火红令人无法直视,裘衣下的来人面容如雪,妖魅倾国。 青丝垂落,美眸潋滟若水。素姬以为是妖王回来了,没想到来人却是个令她失色的无双公子。诧异之下,她红唇动了动,悦耳娇怯的声音响起“你是何人?怎么能来到这里?” 果然是个绝色美人,就连声音也如此悦耳。他来洪荒界,颜认真地看着,静静地在思索什么。素姬忘了惶恐,竟也一动不动地望着来人。直到妖王化成人形来到渊裂里,他捂着鲜血淋漓的伤口,俨然已经失去了一只臂膀,素净顿时花容失色。 向着妖王扑去,“王你怎会受伤!是何人伤了你?” 妖王轻轻推开了素姬,敬重地望着前面未动的一袭红衣。素姬顺着妖王的眼神望去,打了一个冷颤,竟是这个俊美绝伦的公子伤了妖王! 她心神晃动,手中多出了一把清霜冷剑,凝素的手腕一挥便向着颜砍去。妖王失色,惊恐喊道:“素姬不可,你不是他的对手,他是妖神!” 素姬听清之后,顿时花容失色,妖神?原来真的有妖能够修炼成神!手上挥出的冷剑已经停不下来,眼看着冰冷的剑尖已经到了红衣公子的身后。 他倏忽转身,笑意浓烈,华美夺目。素姬忘记了呼吸,耳边响起雷鸣的心跳,对此容颜天下什么女子能够不动芳心。 指尖伸出,一缕白光从指尖溢出对着剑尖。素姬手心一颤,清霜剑碎成晶莹的尘埃,每一粒尘埃都折射出红衣下无双的姿容,她屏息凝望,万分后悔自己刚刚的鲁莽。 若是真的杀了他,自己会后悔吧!就在她出神的时候,颜伸出了手,将美人的柔荑一拉,素姬便跌入了颜的怀里。 倾国妖孽的容颜在自己眼前放大,晶莹的眸子染着笑意,映出羞怯的自己,竟是如此的诱人。 修长的手指勾住了素姬小巧玲珑的下巴,完全不顾妖王站在一旁。指尖划过素净娇嫩的脸蛋,所到之处,留下一片绯红。 他弯下腰,将杏花般的薄唇靠近素姬的耳边,风流而赞美地说道:“世上果然有如此美人。青丝如绸,肤若凝脂,身如垂柳,容颜祸国。” 素姬咬着红唇,眸子流转粘着雾气,越发的国色天香,“多谢公子抬爱。”颜漆黑的眸子盯着她,素姬又爱又怕,不知道妖神心里到底在想写什么。 终于放开了他,手指从虚空中划过,世间的景象出现。明镜堂,捉妖师,朝堂之上,金灿的龙椅上坐着垂老平庸的帝王,这些画面一一闪过。 妖王似乎明白了什么,赤红的眸子盯着红衣的颜,大气不敢喘。 “我想祸国灭世,需要你们帮忙。”璀璨一笑,澄澈无比,“但是我是神,神不能灭世,制造杀孽,所以需要你们。” 妖王立马跪下,素姬也跪下了身子。都说神爱世人,而他作为神灵却要灭世,一心想要报仇的妖王,猜不透眼前红衣公子的想法,有些喜悦又有些害怕。 “吾等甘为天神之刃,毁天灭地!”妖神瞪着赤红的双眼,忠心一片。而素姬望向颜的美眸中夹杂着别样的情愫,贪恋,膜拜。只要这个风华绝代的男人多看她一眼,她纵是无悔。 颜抬起眸子,眸子里风云万千,似乎沧海桑田都经历了一遍。凝白如玉的手掌托住一朵落下的桃花,语气温柔似水,“天下与我何干,我不恨任何人,却独独爱了一个人。日后明镜堂会与我为敌,也会与她为敌。她是妖,明镜堂容不下妖,天下也容不下妖。那么我就灭了明镜堂,毁了天下。” 妖王不明白,只听见一句,他会灭了明镜堂,会毁了天下。这一句话就值得自己为眼前的俊美男子肝脑涂地。跪拜的素姬却是泪水盈盈,梨花带雨。 他毁天灭世竟是为了一个小妖!究竟是怎样绝色妖娆的女子才能让他一个高高在上的神灵甘愿成魔?想到这,素姬嘴里涌起一股苦涩,心里的不甘在疯长,她一定要见见这个小妖!妩媚的眸子里闪过了嫉妒之色。 红衣晃动,修长的手指伸出落在素姬的面前,“洪荒志上记载,素姬为天女之后,因犯天规被贬入凡尘,后依附于妖王,心中有怨,百年来一直和天庭相抗。” 素姬美艳的面容变得苍白,冷汗从洁白的额头上落下。自己是仙神后人,却因为私心犯戒,被天庭上那些仙神所厌恶,将她贬入这个寸土不生的地方,剔除仙骨永不能再回去。叫她如何能不恨。这段不堪的身世,却被颜轻描淡写的提起,这比裸的嘲笑更令她难堪。 “不用害怕,神也有私欲,当年的事错不在你。”温和的声音响起,素姬一抬眼对上他如沐春风的笑容,心又沉醉了一分。 “只要你帮我祸乱天下,我就帮你重回天庭!”他的承若掷地有声,没想到素姬苍白的脸上浮出了一朵红晕,垂下眸子娇声道:“素姬不想再回天庭。”那里清心寡欲,规定繁多,她早已没了牵挂。 “那你想要什么?”颜平静的脸上没有表情。 “素姬想常伴神君左右!”银铃的声音,带着蛊惑,哪个男人听了能不动心。果然,颜只是沉吟了一会,为难地望向一旁跪着的妖王。 “你的姬妾如此要求”还没等颜说完,素姬急急的开口道:“素姬只是依附于妖王,并不是他的姬妾。” 颜点点头,“那就依你,常伴我左右!” 素姬面如桃花,欣喜无比,“只要神君安排,素姬一定赴汤蹈火!” “不必如此,我最喜怜香惜玉。几日之后我会带你入宫,你只要留在帝王身边,红颜祸国便可。” 纷纷扬扬的桃花落下,沾满了红衣,这张妖丽淡笑的脸竟美得如此不真实。素姬愣愣地望着花雨下的颜,拜下身子“素姬愿意,谨遵安排。” 如此能陪在他的身边,让她去死又有何不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章 :入了明镜堂 来回颠簸的马背令我困倦不止。两人一马,多么美好的意境,然后我睡着了。头抵着一个温热的后背,梅香不绝。 我睡得正是开心,胯下的白马猛然停住,转了一个圈,很不耐烦。坐在马背上的我无辜惊醒,又无辜地要掉落下去。整个动作连贯极了,就连嘴边上的口水也没来得及擦干净。 就在天晕地转的时候,一只有力的大手把我拽了上来。对上那双清冷的眸子之后。我顿时清醒了不少。慕濯无奈开口道:“你就不能让我放心一些吗?” 这句话颇有深意,难道我让他很不放心过?就在我暗自编造一些旖旎过往的时候,慕濯已经牵着“白马”走了。 看我正在发呆,慕濯轻声唤道:“长安快过来!” 深色的锦衣停留在明镜堂的门口,清冷的脸上难得浮现出焦急的神色。只是好奇天下能有什么事情让冰冷如此的慕濯也露出了焦急慌张的神色,我踏步走去,望着头顶上的深红色的牌匾,念出那三个字“明镜堂”,门匾上还挂着一面明镜好是奇怪。 我呆呆地向着镜子望去,猛然一道金光射出,快如箭羽。还没等我反应过来,慕濯将我一推掩藏到身后,金光落在慕濯的身上,与他护体的气罩相碰,顿时炫目一片。 “这”这是怎么回事?还没等我开口询问,身边就多出了一堆人,一个个手持木剑,一半担忧地望着慕濯,一半恶狠狠地盯着我。 光芒淡去,慕濯深吸一口气,平稳住身体内翻滚的气息,一口腥甜到了嗓子眼却被他生生咽了下去。光芒散去的那一刻,一道鹅黄色娇小的身影就扑进了慕濯的怀里,轻快的脚步,娇小的身影,让我误以为自己遇见了黄鹂小妖。 “师兄你回来了,太好了!之前通缉的枯骨女没把你怎么样吧!”小姑娘又哭又笑,在慕濯怀里不停地蹭着,俏皮可人的脸上露出阳光般的笑容。我看着心暖,也不由嘴角上翘。 她的目光绕了一圈,望了望“白马”,轻笑道:“白泽又长大了些。”等她目光从“白马”上掠过,转到我的时候,顿时阳光散去阴云幕布。 又冷又寒的眼神,浇熄了我准备好的笑容,“师兄她是谁?”她拉着慕濯的衣袖不停晃动,害怕而戒备地瞪着我。 慕濯还没开口回答,之前想要杀我的捉妖师上前一步,用剑尖指着我。桃木上吞吐的正气,凡人看不到,而我却能看得一清二楚。 正气的威力所迫,我慌乱地往后退了几步,心里打着小鼓要不要趁机跑了。慕濯好心想把我安置在一个安全的地方,可是对我一个妖物来讲,天底下最不安全的地方就是明镜堂。 就在我腿软想要跑走的时候,慕濯温暖的手掌拉住了我。 “长安不是妖!”他费力地吐了一口气,看来刚刚那道金光威力不小,要是慕濯慢了一拍,估计我就要魂飞当场了。 我忍不住想要翻白眼,以为他能帮我解释解释,没想到一出口居然还是在帮我撒谎!大家的眼睛都是雪亮的,特别是小师妹的眼睛都快成灯笼了。 “对对,我不是妖!慕濯说什么就是什么。”我赔着笑脸,小心翼翼躲在慕濯的身后,一群对两个,我还自废道行,也就是一群对一个附送一废物,不知道胜算多大? 我努力掩饰身上的妖气,换上一脸无辜单纯的笑容。 小师妹冷哼一声,“不可能,刚刚明镜明明有了反应,肯定是妖物进入,它才会这样。明镜是先师留下的法宝,从未有错过!” 俏丽的小脸上冰冷一片,不得不说做捉妖师这一行的都是面瘫,冰冷威严的气势就能把妖魔吓跑了,我真真是来错了地方! 几个年轻弟子看了一眼小师妹,美人提议怎敢否认,尽管他们不一定能闻出我身上的妖气,但都狠命地点点头。 大家唰的一下,把木剑都举了起来,嘴里开念叨着,不知道在念什么咒语。我害怕的厉害,紧紧抓住慕濯的胳膊,他皱着眉头望着同门师兄弟,估计是很为难。 他转过脸,将温暖的手心盖在我冰冷的手指上,面色淡然依旧,似乎只要有他在天塌下来也不用害怕。 “长安没事,有我在没人能够伤害得了你!” 悬着的心就因为他这句话放了下来,就连手心的汗也止住了。小师妹眼神如刀,死死地盯着我和慕濯相贴的地方,我真怀疑她过会会拔出剑然后砍了我的手。 算了,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况且我还是做鬼老手,坚决不怕!回望过去,挑起眉头得意地向小师妹炫耀着,没想到她这么容易就吃醋了。 嘴巴嘟起,眼眶也红了,举起血木剑怒吼道:“让你这女妖轻薄我师兄!”这一剑夹着她的怒意,醋意,凌厉无比地向我劈来。 一阵剑风斩落了慕濯的几缕青丝,我看着心疼,从他肩头拂过,将青丝捏在手心里藏了起来。两只手指稳稳夹住了木剑,剑身绯红如血,木质虬结,我看了一眼便被剑上的赤光所震,没想到柔弱小师妹手里握着的还是一把神兵利器。 另一只藏在袖口下的手上还绑着绯色的布条,他为了我两次挡剑。这个人情我该怎么还他? 小师妹吓了一跳,尖声叫道:“师兄这是虬木剑,不可用手挡!” 慕濯面色没有起伏,“我知道。这一剑最多是毁了我的手,但如果是长安受了这一剑必定是死。我愿意用一手换她一命。” “你!”小师妹花容失色,气愤和嫉妒,令她心潮难平。鹅黄色的袖子一展,将剑收了回来,慕濯的指尖渗出了鲜血。 我无奈打算再扯下一片裙裾,为他包扎。听到我悉悉索索撕裙子的声音,四周都静了,本来对我怒目而视的明镜堂弟子,手里握着剑,脸上的表情却僵硬了起来。 不知大家伙在看什么,自顾自撕开裙裾,走到慕濯的身边“你受伤了先包扎起来吧!”可能是我的笑容太过温婉,小师妹的身子抖了抖,不可思议地望向慕濯的另一只手,上面同样裹着同样红色的布料。 一腔怒火化为了哭腔,她指着慕濯哭诉不止:“我在堂中等你这么久,到头来你却为了这个女妖和我为敌,你你居然和这女妖这般亲密!”她指着红色的绸带,不住哽咽,俏丽的脸蛋上都是泪痕,看着教人心疼。 几个年轻的师弟望着黄衫的师妹哭得伤心,俊美的脸蛋都沉了下来,恨不能替小师妹出头手刃了我。他们的眼神太过冰冷,杀意全露,我往慕濯的身后躲了躲,只盼着小师妹能快些走。 慕濯的神色如常,见小师妹被自己气哭了,也只是微微地蹙了蹙眉头。沉色的锦衣站在院子里,周身一片清冷与高贵。饶是几个师弟心里藏着怒气,也不敢对慕濯露出不恭敬的神色。 他转过身,深色的锦衣遮去一片光亮,“长安有我在这,我会一直保护你,不许任何人伤害你!”温暖的指尖从我手心拂过,抿紧的嘴角松了下来,恍若一笑。 红色的布料在他手指间绕来绕去,动作优雅而认真,我抬头望着慕濯,所有的人影都淡去,世上只剩下我和他。 小师妹也怔怔地望着院中的清冷出尘的男子,手指间的红纱给他平添了一分魅惑。这个男子比仙人还要淡然脱俗,对他只能敬爱不能接近。可偏偏这样的风采无比诱人,不敢爱却爱得比谁都深。 泪还没有淡去,小师妹又重新爱上了慕濯。越是得不到的越教人渴望,渴望至极变成了魔障。 师兄身后的那一抹红色多么碍眼,要除去才好!想到这她擦去了眼泪,娇媚的五官绽放出开心的笑意,只要杀了那些靠近慕濯的女人,他就会是自己一个人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一章 :小师妹的计划 小师妹擦干了眼泪,眼睛晶莹剔透带着天真的笑意,迎了上来,“师兄刚刚是我错了,我误以为她是妖孽。” 其他的师弟一愣,不知道为何小师妹的变化会如此大,如此快。慕濯一展衣袖,不着痕迹地推开了小师妹缠上来的柔荑。 清冷的眸子,环顾四周,带着危险的气息。师弟们不由打了冷颤,平日里慕濯师兄看似没有脾气,像块寒冰似得,除了寒气并无其他。今日来看,才觉得慕濯师兄周身的冷意,可以化为利刃,伤人无形。 “记着任何人都不可以伤害长安。”清贵的声音一出,对上他墨色沉沉眸子的人都是一怔,慕濯师兄怎么像是变了一个人,这周身的气势教人胆寒畏惧。 小师妹脸色白了白,绞着自己的手指,望着慕濯身后的红衣美人喃喃道:“长安长安,这个名字真好听,取名的人一定是想让她平平安安过一辈子。” 这句话清清楚楚地滚进我的耳朵里,似曾相识的话语,有谁对我说过?慕濯深潭清冷的眸子里也涌起了潋滟的波纹,僵硬清俊的脸庞也变得柔和起来。 黄衣的小师妹像只快乐的鸟儿跑到了我的身边,“长安你今年芳龄几何?”我愣住了,算来自己活了几百年,只是这皮囊一直年轻罢了。 她看我吞吞吐吐似有难言之隐,娇俏精致的小脸露出甜美的笑容,天真的墨瞳像水一般清澈,“我就叫你姐姐好不好?” 看着她天真无邪的面容,我有些羡慕,这样澄澈的笑容我多少年不曾看过了?戒心放了下来。后来,每每想起今日的场景,才明白黄衣的小师妹从一开始就布好了局,她用无辜天真的面容藏住了那个不见底的陷阱。我一步步踏入,等明白时一切都晚了。 我点点头,见慕濯没有反对,就答应了她,“你以后就叫我姐姐。”有一个得人宠爱的小师妹的倾心信任,日后随着慕濯待在明镜堂里应该会活得轻松一些吧! “姐姐”她娇俏的脸蛋凑近,宛若一朵开在朝阳下的鲜花,无比诱人。冷不丁,她的小手抓住了我,只觉得一痛,像是一根针刺入了身体里。 还没等我皱眉,她就松开了手,娇媚的脸蛋一僵,小声惊恐道:“你自行废了道行?” 我不喜自己的秘密被别人知晓,但对着她这张无辜又娇艳的脸蛋没法生气。只是淡淡抽回了手,“正是因为我失了道行,慕濯怕我被别人欺负,才会带我进入明镜堂。” 小师妹暗暗松了一口气,心里嗤笑着不过是慕濯师兄看她可怜。妖鬼都有绵长的寿命,只要不被捉妖人杀了,他们可以一直行走在人世间,又有什么能诱惑这个妖孽自己毁了道行,只剩下一年的期限? 她眯起羽睫,一脸的迷惘与猜测。慕濯似乎发觉了什么,将我的手拉起藏在身后,“师妹不得胡闹,她是妖不可能做你的姐姐。”声音低沉严肃,似有几分训斥的味道。 鹅黄色的少女嘟起了嘴巴,几欲哭泣,“我也是想要保护她。既然是慕濯哥哥在意的人,我又怎么会害她?” 慕濯觉得自己的语气是重了一点,冷清如水的眼睛牢牢地看了一眼小师妹。对上这双剔透冰冷的眼睛,鹅黄色的少女往后退了一步,只觉得自己浸入了冰水里,所有的阴暗心里都逃不过慕濯剔透如镜的双眼。 “牧之”慕濯往明镜堂后院走去,薄唇滑出一个名字。持剑的年轻少年一愣,恭敬地走出来。 “慕濯师兄有何吩咐,你去堂中禀告,告诉师叔和师傅,我已经回来了。” 师妹恋恋不舍地盯着慕濯远去的潇洒背影,“我为何就没这么好的运气能被他牵着,那个妖孽凭什么?凭什么!” 牧之的少年走到了师妹的身边,闻言脸色沉了沉,以前的师妹单纯至极,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在意,嫉妒。 “师妹和我去大堂吧。”潺潺如水的声音响起。 师妹惊醒,发觉自己失态了。立马换上了天真可爱的笑容,“牧之哥哥,那个妖孽。不不,我说的是那个长安她会被慕濯师兄带到哪里去啊?” 他持剑拜了拜,恭敬道:“牧之不知。” 黄衣的少女,脸色微恼,只是一瞬就又换上了清澈的笑意,“牧之哥哥不知就算,我们去大堂吧!”绣花的袖口里白嫩的小手捏紧,不行她一定要沉住气。 那个妖孽已经废了道行,又有师兄护着她。就算哪天父亲发现她是妖精,也不会杀了她,自己一定要筹划周全,让那叫长安的妖精死得干净。 没有人能和她抢慕濯,没有任何人! 黄衣的少女闭上了眼睛,嫣红的樱唇也松了下来。记得她还小的时候,一辆华贵的马车踏过积雪行至到明镜堂前。那一年雪可真大,漫天落下,不尽地从眼前滑过。她被爹爹的大手牵住,站在明镜堂的门口。 马车踏过雪天的寂静与清冷,铃铛声不绝。那个少年穿着黑色的衣衫从马车里走出,明明是慕侯的长子,还未及冠就被送来了明镜堂。他清冷华美的面容出现在眼前的那一刻,她心里清楚,这张脸被刻入了自己的灵魂里,岁岁年年随着她长大都不能忘记。 年关将近,她穿着绯色的裙子,恍若是白雪中的杏花,令人移不开眼睛。而慕濯一身黑衣,冷静沉沉,与他尚是稚嫩的面容格格不入。 慕府里没有一个亲人来送他,只有那辆华贵的马车能显露出他的身份。驾车的车夫上前几步在明镜堂的堂主耳边轻声说了几句,爹爹沉稳多年,对任何人都是和蔼相对。在车夫话音落下,他忍不住变了脸。 这是她第一次见身为堂主的爹爹生气,沉稳庄严的面容沉了下去,一句话不说也叫人害怕。世人一向敬仰捉妖人,继承明镜堂的堂主更是让世人仰望。 此刻他沉着脸色,隐忍怒气,“堂堂慕侯竟连自己的枕边人也不相信,这个孩子清眸冷冽,看惯红尘。早熟如此,定是吃尽了苦头,就是因为他的母亲可能是妖?” 车夫唯唯诺诺,一句话不敢说,拜在爹爹面前不住磕头。 “你回去告诉慕侯,他的长子不是妖孽之后。他的夫人也不是妖孽,叫他好好想一想当年,后院女眷夫人众多,有几个会妖术,和异术者交好的人也不乏可能。” 车夫低着脸,无颜再对爹爹,慌忙驾马车离去。直到人影不见了,他才拉起眼前老成冰冷的少年,“这么多年,你顶着这个妖孽之子的身份,让你受苦了。” 那个少年白皙的手指轻轻颤抖,嘴角浮现出淡淡的笑意,清贵疏离宛如院中的雪梅。这一次她看痴了。 就是这一笑,让她决定此生都要跟在这个少年的身边,让他快乐,让他不再受人欺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二章 :替长安隐瞒 大堂里两个长者端坐着,一个较为年长严肃正气的脸,一眼看上去不易相处,但细看之下只觉得这张严肃的脸一片宁和,通透的眼睛里闪着慈爱的光芒。 另一个正是以血祭剑,想要杀了长安的“臭道士”,年纪虽长,却不见沉稳,只顾喝着手中的茶水,随性自在的模样。 一群人来到大堂里,见了师傅和师叔,恭敬敬地拜下身子,口中叫道:“见过堂主,师叔。”上位坐着的严肃慈爱的中年人摸了一把胡须笑道:“此处没有外人,不必再叫我堂主,叫我一声师傅也可!” 鹅黄色衣裙的少女开开心心地跑了上去,“爹爹,慕濯师兄他回来了。”中年人忍不住摸了摸女儿的头顶,“馨鸢这么大了,不要再一天到晚念着师兄,以后你还是要嫁人的!” 小师妹嘟起了嘴巴,一脸的不乐意,“我非慕濯师兄” 堂主的脸色一暗,旁边坐着喝茶没开口的师叔插话了,“刚刚外面的明镜闪出了光晕,是不是有妖物来袭?” 明镜堂里面出来的都是捉妖人,手上沾了不少妖物的鲜血,偶有一两个想来报仇的妖物也不足为奇。站着的师兄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没说话。慕濯师兄护着那个红衣的女子,就算她来历可疑,也不能拂了大师兄的面子。 吹着茶叶的师叔停下了动作,眸子一挑,望向了众人。只有小师妹笑意盈盈的开了口,“怎么会有妖物这么胆大?不过是慕濯师兄救回来一个女子,身上沾了些许妖气罢了。” 茶杯往桌上重重一放,声音沉重。 师叔怒斥道:“他真的把那妖物带回了?用手挡我的桃木剑,还敢再把那个女妖带来明镜堂,他是疯了不成!” 堂主半信半疑,些许责备地对身边的女儿喝道:“还不赶快把话讲清楚。” 鹅黄色的少女跪了下来,满脸的委屈,眼眶红了,堂主见着如此情景,心中有些舍不得。自己的女儿从小到大没苛责过一句,今天居然为了别人的事,她伤心害怕地跪在自己的面前。 大堂里的空气格外沉闷,几乎令人难以呼吸。后面的弟子也跪了下来,对馨鸢爱慕已久的几个捉妖少年急急争辩“真不怪小师妹,都是慕濯师兄一人执意而行” 馨鸢抿紧了嘴唇,想转过身给那几个多嘴的少年一记白眼。谁都不能伤害慕濯师兄,她不能让爹爹惩罚他。 她重重磕头,坐在椅子上的堂主眯起了眼睛,心里翻腾不止。就连坐在一旁的师叔也觉得事情不太对劲。 一抬头,馨薇娇俏的小脸上滑下两条泪痕。作为父亲的堂主,心里一颤,不由的痛了起来。那个冷清的孩子,怎么会把自己女儿的心都勾走了。 为了他不值得。堂主在心里默默地低念,他曾为慕濯算过一卦,铜钱在落下的一刻化为了粉末,竟是不能预知的未来。 他不能将女儿断送进去,那个少年眼中只有清冷与寂寥,恍若亘古不死不灭的神族。慕濯是个无爱之人,女儿对他的心意,他不会在意,也不会接受。 “爹爹,那个妖物已经毁了道行,只有一年的寿命,不能在害人。师兄是为了救她,师兄是一片好心。”馨鸢轻声哽咽,水雾中一双无邪的眸子让人不忍心看上一眼。 “是啊,师傅,大师兄是一颗仁爱之心,那个妖物已经没了妖丽,进了明镜堂她肯定不能再害人了!” 坐在椅子上的师叔像是记起了什么,之前他遇见那个妖物的时候,她还不曾废去道行。难道是慕濯伤了她,废了她的妖力?不,不可能,慕濯用手挡住桃木剑分明是对那个红衣的妖孽有情义。只有一种可能,是那个妖物自愿废去道行的,难道只为了一年期限和慕濯相守? 这样一来,冰冷如斯的慕濯会将她带入明镜堂安置也就说得通了。真是个痴心的妖物!他想清楚之后忍不住摇头叹息。 “慕濯如此胆大,辱没明镜堂的清静浩洁,私自将妖孽带入目无尊长,藐视堂规。若是不处罚,日后你们因为私情都将妖魔鬼怪带进来,明镜堂将有何面目存于世间?”堂主思索片刻之后,严肃冰冷地说出这句话来。 黄衣的少女抬起梨花带雨的小脸,楚楚可怜地望着坐在椅子上的父亲,她明白父亲做出了决定就再也没有扭转的余地。 后面的弟子也不敢再多说,低下头恭敬道:“谨遵师命。” 堂主满意地点点头,现在只剩下他的女儿。往日都由着她,今天这件事必定不能由着她。不能让她和慕濯牵扯在一起,哪怕是用偏激残忍的办法。 她望着自己的父亲半晌,他眼里的慈爱褪去,严肃无情的脸如同冰雕。馨鸢百般不情愿,也只能跪着嗫嚅道:“谨遵师傅的命令。” 一直绷着脸装严肃的堂主,终于暗暗松了一口气,“今天你们都先退下,随时领命捉妖。” 堂下站着的年轻捉妖师持剑,整齐严肃的回答道:“是!” 待众人散去,翘着腿的师叔才懒洋洋开了口,“没想到你也是用心良苦。” 他叹了一口气,“竹叶,你是不明白,我这小女打不得骂不得。她如今情根深重,我也是无法,才责罚了慕濯。想让她断了那样的心思。” 被唤作竹叶的师叔,摇摇头,“你这样做不怕馨鸢恨你吗?我看那个红衣的妖物倒是可以利用,慕濯为了她挡住我的染血木剑,又将她带入明镜堂寻求庇护。说明慕濯对她有好感,你只要让馨鸢明白这一点,她应该不会再沉沦下去。” 堂主点点头,“我们明镜堂的人都是光明磊落之人,要不是看在那个妖物废了道行,又是慕濯所在意的,我觉会将她收在明镜堂中。这次为了女儿,我也自私一回,我早已为女儿算过一卦,这一世她是情劫深重,若不能度过只能已死。竹叶你知道,我就这么一个女儿,不能让她” 竹叶点点头,表情淡淡的,一双眼睛深的怕人。 傍晚夕阳落下的时候,我才敢稍稍出来走动。明镜堂里灵气逼人,好在我失了道行,妖气不足,早就被布在角落里的阵法绞杀了。 走过长长的回廊,我才发觉已经到了秋天,吐出的气体凝成一阵白烟缓缓散去。我依旧感觉不到冷热,将红色的长袍卷起跳上了房顶。 落日铺在青色砖瓦的房顶上,看着半落的太阳,我总是有些惶恐不安。我是妖啊!这些捉妖人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放过我? 俩人影出现在对面走廊的阴影里,穿着白色袍子的捉妖师对着沉色的黑衣拜了拜,不知道嘀咕了些什么。墨色的长发垂在腰间,似乎和身上黑色的锦衣融在了一起。明镜堂里只有一个人独爱黑色,他是天下间穿黑色衣裳最好看的人,好似墨玉,冰冷而华美。 待白色衣袍的捉妖师走远之后,他才转过了身子,眯起琉璃色冷淡的眸子盯着我,“长安下来。” 他话音刚落,我就像是一阵风,跳进了走廊里。细看之下他的面容,如梦如画,玉色的面颊上染着青烟似的冷淡。让人移不开眼睛,又不敢多看。 “我有些事情,可能有几日不能陪你,你呆在房间里不要乱跑。”清淡如水的语气里,我听出了一丝的担心。 心里忍不住窃喜起来,不住点头,“好好”他一转身,飘逸若仙。我伸出手抓住了他的衣袖,“你要去哪?” 他顿了顿,未曾转身,只有清冽如旧的声音传来“照顾好自己。” 这是在道别吗?可我不想失去他,我不想见不到他! “慕濯和我说实话!”急迫的语气让我也吓了一跳,执念竟如此深了?“慕濯是不是明镜堂的那些人为难你,我知道我是妖,他们不可能这么轻易就放过我的!” 白皙的手指伸出,拂落了我的手,“带你来的时候我就已经想到,我会保你安全。”他转过身,琉璃冰冷的眸子璀璨异常。 他蹲下身子,墨色的长发扑散开,清冷的魅色闯入眼帘,怦然心动。修长白皙的手指停留在银铃之上。 之前它帮我挡了雷劫,从那以后,它就没有响过,颜色也暗淡了下去。如同枯萎了一般。 他手指碰过之后,银铃颜色变了回去,在风中颤了颤,又活了过来,“你要是遇见了麻烦,就让脚上的铃铛一直响,我听到之后就会赶来。” 我乖巧地点点头,看着他的背影仍是忍不住说了一声“你早点回来,我等你。” 这次他不再停留,黑色的身影行云流水的消失在走廊的尽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三章 :偷偷去看他 “师兄,就是这里了。”持着桃木剑的年轻师弟有些畏惧,慕濯师兄举手投足之间的雍容华贵,教人可望而不可及。 慕濯看了看四周,记起这是禁闭室,用来惩戒犯了错的弟子。屋里只有明镜堂的先师画像。传说他当年一人灭杀了妖王的三千鬼兵,为世人敬仰,故创立明镜堂传授捉妖抗敌之术,令人间免受妖物的荼毒。最后封印了妖王,将自己的性命献祭给了“洪荒碑”。当然洪荒碑上的英灵不止明镜堂先师一人,当年的惨况如今想来亦是惊心动魄。 白袍的年轻弟子怯怯询问,“师兄还满意吗?” 禁闭室里没有灯火,没有睡塌,三天之内都不会送食物进来,为的就是让犯错的弟子诚心悔过。 慕濯点点头,这个地方清冷无趣了些,但比起地宫黄泉还算是好的。他千年都过来了,又怎会害怕这几天。 白袍弟子紧盯着慕濯脸上的变化,清俊的面容如月光一般无瑕剔透,竟没有一丁点的起伏。他心里暗暗佩服,往日里被送来的弟子都是又哭又闹,哪怕挨了一顿毒打,也不肯进禁闭室。最可怕的不是别人,而是自己的心。杀过的妖魔,手上沾过的鲜血,哪怕是为了天下百姓,也太过残忍了 他敬佩之余,将手伸入衣袖里拿出一个馒头,“师兄这是我中午留下的,三天没有食物,一般人都会受不了,你先吃一点,我再去想想办法。” 慕濯眉头蹙了蹙,随即又展开,让白袍的弟子以为自己看花了眼。 “我不需要食物,三天之内你不要让任何人靠近这个禁闭室,我想一个人安静,安静。” 这样的要求让白袍弟子吓了一跳,但对上慕濯深幽不见底的眸子后,他手心渗出了冷汗,这个人不似凡人,只怕真是个神仙。 他持着剑,低下脸慌慌张张地退出了禁闭室。将干净的馒头扔进了水沟里,喃喃自语道:“我怎么能用一个馒头玷污了这么一个飘渺绝尘的人,真是太冒犯了!” 待持剑的师弟走出之后,慕濯闭上了眼睛像是陷入了沉睡之中。明镜堂外就是玄朝的都城,如今妖魔横行,人人自危,但喧闹的丝竹声,人马声,鼎沸如旧。 入夜,我闭眼难以成眠。妖物的五感比起人类要强出很多,我能听清笙箫吹奏的每一个音节,我能听清墙外行人说的每一句话。 我难以成眠有些苦恼,忽然记起我不是人类,根本无需睡觉。这漆黑的夜还能做些什么?我发现人类谈论的事情很有意思,比如他们喝醉之后会说当朝的丞相儿子是个绝世的美男,就连男人也会动心。又或者回味一下醉红楼里面花魁的媚人身段,渐渐的偷听成了我的一个癖好。 今夜偷听到的事情,只关乎两件事,这两件事就足以让天下大乱。 小师妹握着虬木剑走到我院子的门口,看见剑上的红光,我觉得心里不安。难道她想趁着慕濯走后,将我杀了不成? 可她还没走进院子里,就有一个捉妖师急匆匆地跑了过来,在她耳边轻声说了几句。小师妹蹙起柳眉。脸色大变。 我站在窗子后面将烧尽的灯花剪落,小师妹停下脚步望了我的身影一眼,急匆匆的和来报的人走了。 他们说的话,我听的一清二楚。只有这件事,比除去情敌更加的要紧。我可以想象小师妹那张不悦的俏颜。 馨鸢跟在白袍弟子的后面,脸色暗淡隐藏着一丝怒意,“你说的可是事实?”她眼前又闪过纸窗后的红色剪影,青丝汤汤,曲线妖娆。她恨不得将虬木剑刺入那个叫长安的女妖心口里,只可惜差了一步。 年轻的小师弟,脸色苍白,显然还没从刚刚得来的消息里回过神,“不敢欺瞒,那洪荒碑真的碎了,而且渊裂里封印的妖王不知去向。” 馨鸢明白了问题的眼中,绯红的唇瓣失去了血色,剔透的大眼睛一片迷离,“怎么可能,洪荒碑用了那么多的性命,而且师祖的魂魄也融在洪荒碑里,那石碑怎么会碎了” 略显稚气的脸蛋迎着月色,不住叹息,“赶快让堂主想想对策,不然这天下又要大乱了!”这句话说完,馨鸢脸色最后一抹红晕也消失了,如同一张脆脆的白纸,在风中飘零。她动了动嘴角却不敢说,她的父亲能想出什么法子?就连当初的师祖也,没能将妖王杀死,到了如今,那妖物藏了百年的怨恨,不血洗天下是绝不会罢手的! 她微微合上了眼睛,这不仅是天下的浩劫,更是明镜堂的浩劫。不出几日,明镜堂中的弟子都将会领命,寻找妖王的下落,更要寻找出那个能破了洪荒碑的人。 总觉得所有的事情都像是一场预谋,从慕濯师兄带回那个红衣女妖之后,所有的噩梦都不断地出现了 待外面两个人走远之后,我走出了院子,用妖眼探查慕濯的下落。手腕上的封印一痛,不知道又折了我几日的寿命。 明镜堂中所有的院墙在我视野里消失,环顾了一周,在一间偏僻的屋子里寻到了慕濯的身影。此刻他闭着双目,墨发垂落,像是晕了过去。 心里一紧,难道是明镜堂的人惩罚了他?我不顾有没有人看见我,红衣一展,脚底踏风就向那个小屋奔去。若是明镜堂的人真的对慕濯动了刑,要是他有了三长两短,我拼了这剩下的寿命,也要让他们血债血偿! 黑乎乎的屋子外面竟是连一个看守的人也没有,这倒是省去了我不少的麻烦。推了推铁门,锁得很严实,眼下只怕连个虫子也飞不进去。绕着这个屋子一周除了一小面窗子透风,就再也没有别的入口。 我静下心感知里面人的气息,只有微弱的心跳和呼吸。手心里渗出了冷汗,难道他受了很重的伤?这明明是垂死之人才会有的呼吸和心跳。 心里默念口诀,手腕上的咒印沿着我的胳膊慢慢爬上,整个胳膊在一阵剧痛之后就没了知觉。喉咙里涌起一股血腥味,废了道行之后,再强行使用妖法,会遭到反噬,不仅是折寿就连肉身也会遭到重创,但是为了慕濯。想到他墨发下苍白没有知觉的面容,心里的绞痛比起手腕更剧烈。 心一横,嘴角渗出了鲜血。等身子完全隐形之后,我笑着擦干净了血丝,缓步走到了慕濯的身后,身影缓缓显现。 在他的背后,我颤抖的手心掬起他的一捧黑发,熟悉的梅香传来,我眼眶一酸,熟悉的温热即将涌出。 “慕濯,我小心地叫他名字。”这一声无比的轻,怕把他从梦中惊醒。 我希望他醒来看一看我,可是他晶莹的身子动也不动。真的是我来晚了吗?俊美无瑕的容易近在咫尺,往日的他永远是天际的寒星,是落下的冰花,只能远远看着,不能亵渎,不能靠近。此刻,密室里跪着的人,呼吸浅淡,心跳微弱,竟像是生命垂危。 手指颤抖地抚上他清冷的面颊,泪水一滴滴滚落。为什么这种疼痛能撕心裂肺,让我难以呼吸,像是整个世界都毁了。 忽然,手掌下的人张开了双眼,清冷机警的眼睛比潭水还要剔透幽冷。看清来人之后,冰冷的目光暖了起来,诧异的帮我擦去泪水。 “长安你怎么来了?你为什么要哭?”柔软的话语带着稍许的无奈,我怔怔地望着他,再也哭得更厉害了。 “我以为你死了。” 慕濯含笑,“原来我死了你会这么的伤心,真好!”薄凉的嘴唇勾起弧度,他不明白为什么看见长安的眼泪,心里会满足。这种感情,他从未有过。 “长安不要哭了!我不会死,我答应过你会保护你,所以不会在你之前离开。”他的语气很淡,却是前所未有的坚定与认真。 对上他平静的眸子,我不安的心也落了下来,只是有些奇怪“你怎么会连心跳都如此薄弱?” 他坐起身子,姿态优雅雍容,“关入禁闭室的弟子,三日之内不能进食,我刚刚关闭了五感,进入龟息。“想到这,慕濯不由的苦笑开来,他做阴司的时候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也会饿肚子,也需要用龟息来消磨时光。那时候他是脱离六界的生灵,通天入地,而现在他只是个凡人。 我一惊讷讷道:“这怎么办?打破你的龟息,你会不会挨不过三天?”心里仍是怨恨明镜堂,对慕濯愧疚又自责,自己不该不听话来找他的。 “不碍事”他重新闭上了双眼,面容平淡如水,“既然你来了,就说说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 那个穿着红衣的羽狐后人不可能就此罢手,他们的赌局才刚刚开始。好在长安在乎的是自己,想要在第一梦中胜出也不是难事。只是羽狐一族可以飞身成神,旷古以来不曾有,他要是开始布局动手,一定会让天地颠倒。 闭目养神的人忽然露出了笑意,这抹淡然如莲的笑容,隐隐有些期待又带着杀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四章 :妖姬祸国 我想起偷听到的话,迟疑地开了口,“第一件事就是洪荒碑破了,被封印的妖王逃走了”说完我停了停,慕濯依旧闭着眼睛。妖王是万妖之主,此次逃了一定会报复当年的封印之仇,所有的人都在担心害怕,而慕濯依旧闭着眼睛,甚至嘴角还带着不惊的笑意。 “怎么就这一件事?”清冽悦耳的声音响起,我才发现自己失态了。 摇摇头,“还有一件事比较的奇怪。” “但说无妨”慕濯并不睁眼,雍容的气度,却不让人忽视。 “还有一事,便是丞相的儿子献上了一个倾国美人,有人说她是牡丹国色,后宫佳丽三千无人能及。” 一直听着不说话的慕濯,轻声地笑了出来,恍若夜空之上繁星璀璨。他不笑则以,一笑就摄人心魂。 “果然是只狐狸,狡诈如此,想以天下为局。可是他忘了我一早就将军了,他最在意的棋子在我之手,羽狐你还能如何翻云覆雨?” 他笑得恣意而魅惑,我从来只知道他翩然若仙的一面,从不知他也能如此魅惑邪妄。不知谁对我说过,神也是有私心的。 笑意止住,我和他坐在黑暗里,他清冽的清晰夹杂着梅香,若有若无地挑弄我的神经,不一会我心跳得快了起来。 结结巴巴说道:“既然你没事,那我就先离开了。”不等他回来,我就急急地念起口诀,又是一阵蚀骨的剧痛,咒符向着肩上蔓延开去。怕被慕濯发现,咬着嘴唇忍受着这样的痛楚。 温暖的手指抚上我的嘴唇,恍惚间一愣,心神分散一口鲜血又涌了上来。 “你的嘴唇被咬破了,长安痛就不要忍着”他顿了顿,语气格外的温柔,“长安你怎么那么傻,这样做你可知道你要付出多大的代价?” 我点点头,“不过是一死,能感受世间的情感冷暖,我已经知足了。”望着面前谪仙般的人,忽然好想问他,要是我死了,他会不会像我那样的伤心? 这句话到了嘴边,还是咽回腹中。只有一年的期限,我又怎能奢求别人爱我。要是我魂飞魄散,留下他一个人无牵无挂地活着也是一件好事。 身影即将淡去,他却拉住了我的手,一阵暖流沿着俩人掌心相贴的地方弥散开来。我惊慌不已,“不能将你的灵力给我!你还要去捉妖,要是你的灵力太弱,会被妖” 他轻轻打断了我的言语,“长安不要吵,我没事。”沉静如玉的面容在朦胧的月色下显得有些苍白,像是霜雪凝结成的幻影。 我动了动手臂,想要从他手心里抽开,却被他牢牢地握紧了。等到那片薄如杏花的嘴唇也失去了血色,他才松开了手,繁星般璀璨的眸子定定地望着我,他虚弱的笑了,“不能让你有闪失,说过的话我会做到。” 万般的滋味涌来,身子不住的颤抖。这一刻要是我死了,能死在这个男人的怀里,这百年的寂寞也算是圆满了。 “长安”他浅淡笑靥,还想再说些什么。我担心自己会经不住悲喜,在他面前失态,念了隐身诀,踏风跑出了密室。 待红色的身影消失之后,慕濯嘴角的淡笑隐去,一双墨色的眼睛深不见底,无悲无喜,周身的雍容清寒越发浓烈。此刻的他才是真正的他,无情无欲,高贵清冷不可接近。 天下也只有他和羽狐墨才算是棋逢对手。而他们的赌注,却是那个唤作“长安”的小妖。 宫廷之中,香炉上袅袅生烟,金色的龙椅上坐着疲倦平庸的帝王。玉阶之下,霓裳妩媚,殿中香气萦绕,舞袖暖风,恍若世外仙境。 他眯着眼睛,听着丝竹的声音,美人腰间的玉佩轻响,他却没有心思去品味眼前的香艳景象。妖王逃脱,这可如何是好? 第一个人杀得就会是他吧?都是先帝当年不肯每年向妖王献祭童男童女,反而召集了天下的异能者,捉妖师将妖王封印起来,才给他留下这么一个祸患。 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帝王的鬓发间染上了一层银霜。他早早命人去找了明镜堂,时至今日依然没能寻到妖王的下落,只要妖王在世一天,他就一日不能安生。 “丞相之子觐见――”宫人拖着长长的声音禀报,这才把陷入沉思的帝王惊醒。 他一脸的烦闷,挥挥手打算不见,旁边的内侍上前一步耳语道:“陛下,这皇宫内外都被明镜堂的人布下了阵法,而且有捉妖师在宫门外把手,陛下大可安心。况且这丞相之子是天下第一美人,他知道陛下忧心特别送来了礼物。” 帝王听到“天下第一美人”这个词,才展开了额头上的皱纹,有了些兴致,“都说丞相公子绝世妖艳,我倒是想见一见。” 内侍得了颜的好处,将帝王说通之后,满脸喜气的通传道:“颜氏上来觐见――” 红衣踏入宫殿的那一刻,百花失色,还未退下的舞姬都成了毫无姿色的背景。只有红衣公子带着惊世的绚烂和诡艳,缓缓走入他的视野里。 白皙几近透明的皮肤,让坐在龙椅上的帝王想起了水晶。也只有五光十色的水晶才能雕刻出如此剔透明艳的人儿。 “臣下拜见帝王”颜的声音低沉带着蛊惑,帝王一怔便再也移不开眼睛。若颜不是丞相的儿子,他会用尽手段将他囚禁在自己的身边。 如此绝色,世间也只能是他才能拥有。 颜剔透魅惑的眸子闪了闪,就知道龙椅上帝王的心思。白若凝脂的手指捏紧,要不是为了大计,他一定要亲手杀了这个昏君。 “臣知陛下殚精竭虑,寻遍玄朝找到一绝色美人,特此献给陛下,为陛下分忧解难。” 帝王挥了挥手,意兴阑珊,见过颜之后,天下间再美的美人也怕是不入眼了。“既然你有心,就带上殿来让孤王开一开眼。” 颜白皙的手心拍了拍,一阵媚人的香风袭来,像是将天下的繁花都融在了这股媚香之中。帝王嗅了嗅空气中的幽香,只觉得骨头酥麻透了。 身穿绯色牡丹绣花的女子盈盈走出,身若扶柳,面若桃花。雍容华美,恍如天妃降世,顾盼之间水眸自有一股独特的魅惑。真是天下间难寻的绝色。 帝王双眼不够看,一双眼睛在颜和美女之间徘徊不定。只说模样,还是颜更胜一筹,但那媚而不妖,大气自若的气质,还是绯衣的美人更胜。 “好一个绝色美人,上前来让孤王仔细看看。” 素姬展颜一笑,美艳天下。踏着小碎步,缓缓向前,才走到帝王面前还没来得及抬眼,就被宽大的手掌一拉,跌进了龙椅上帝王的怀里。 低声娇喘了一声,就让帝王浑身散了骨头,忍不住亲吻起怀里的香软美人。颜见此,自己的目的已经达成,拜了拜,“臣下先行告退。” 帝王有了美人,将妖王,天下都暂且放在了一边。大手在素姬的身上不停游走,捏了捏胸前的丰腴,绯色的衣裙早已凌乱,香肩玉骨了然可见。 颜满意地看着眼前的景象,踏步走出大殿。素姬望着远去的身影,心下有些失望和思念。她是天女的后人,不想今天竟然会沦落到用美色取悦凡人的地步。 素姬向来心性高傲,妖王与她百年相对,也不曾近她的身。若不是桃花下红衣妖娆,翩跹夺世,牵动了她的凡心,她也不会答应颜,帮他夺得天下。 只要天下一乱,妖魔横行,她就能与那红衣绝世的男子相守永远。这点耻辱和不快,她素姬愿意忍受。假如颜骗了她,或是喜欢上别的女人,她一定会让当年天宫上的悲剧重演一遍。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五章 :册封天下 红绡罗帐,苦短。帝王已经有三天不曾上朝了,内侍在寝殿外面来回的踏着步子。丞相之子进贡的美人,他也曾看上一眼,富丽天成,气度雍容。并不像是祸水妖姬,怎么会将帝王缠的这么紧? 内侍凑近檀香的殿门上听听了,耳边除了木门的冰冷之外没有一点声音。他有些疑惑,“难道是陛下龙体不支,已经睡着了?”他说完,有些咋舌,这三天内只有宫女进出,送入餐饮和洗澡的热水,俩人一直在寝殿里不曾出来。 他心中隐隐有些担忧,当初收下颜的黄金,答应做他的说客,只觉得来钱容易,不过是说上几句好话让美女入宫。后宫佳丽三千,美貌者不计其数,到头来都是红粉骷髅。现在仔细想来,内侍只觉得心寒恐惧,眼下美人恩宠深厚,颜想要图谋的一定不止是皇帝的器重和赏赐。 但愿,颜不要太残忍,不要将他们这些利用过的人兔死狗烹才好。内侍阅人无数,那双睥睨万千的妖色魅瞳里,藏的野心和计谋,他还是能看透一二的。 雕梁画栋之外,是乌云密布的天际。自从妖王出世之后,每到傍晚都是这样的阴霾。内侍擦了擦鬓角溢出的冷汗,叹息一声,“只怕是要变天了” 寝殿之内,金兽做底的香炉中,冷香依依不断。宽大的龙床之上,淡金色的流沙云帐随风飘舞。在半透的云帐中,可以看清两个人影。 穿着银白色纱衣的素姬,百无聊赖地勾弄着自己的一缕青丝。淡金色的云纱下,她富丽美艳的面庞格外惊艳,恰如一朵开到了极致的牡丹。之后,脸上晕开了两朵绯红,艳如朝霞。 “陛下”她轻声软语地唤道,又伸出白嫩的柔荑轻轻推着。 龙床上的中年人动也不动,像是晕了过去,只有嘴唇不断的在颤抖,沉睡在梦魇中无法醒来。 素姬魅惑生香的眸子一闪,漆黑的瞳孔转为了橘黄色。要是此刻又能撞见,一定会被如此诡异的景象吓晕。他们怎么也不会想到股肱老臣的儿子会将妖物送上龙塌。 见到无用的帝王已经昏死过去,素姬美艳的脸上闪过嘲讽的笑意,“真是没用,人间的帝王不过如此。想来颜也不需要耗费太大的精力,就能将这天下收入囊中。” 想到只要天下动乱,她就能和颜厮守在一起,体内的这颗妖心就忍不住颤动起来。红唇妖娆,幸福的笑意,更是明艳夺目。 白嫩纤细的玉足踏出,素姬扯过一旁的绯色裙装披在了身上。宫门打开的那一刹,内侍正好对上了素姬的笑颜。 这是怎样的美丽?哪怕他已经不算是个男人,也忍不住心神荡漾,她一笑百花齐放,她伤怀冰封万里。 看清这个美人的娇容之后,内侍才明白帝王为何会醉心于她,这样的美色哪怕时时刻刻对着也不会觉得厌倦。 他惊艳万分,久久不能回神,直到绯衣招展,素姬慵懒的开了口,微微沙哑的声音足以勾走天下任何男人的心,“内侍,我想沐浴更衣,陛下还在熟睡你们不要进去打扰了。” 内侍跪下,“谨遵吩咐,您先去玉阁休息,汤水马上送到!”直到那抹绯色走远,内侍才敢抬起头。他怕自己多看素姬一眼,心魂又会被勾走。 等到了天黑,陛下也没醒来,寝殿中一片漆黑。内侍怕帝王纵欲过度,龙体抱恙,轻手轻脚走进了寝室之中。浓郁迷情的香味还没有散去,帝王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身子微微有些颤抖,像是做了什么噩梦。 头上已经蒙了一层冷汗。内侍在床外停下,恭敬地问他,“陛下晚膳已经准备好了,您是不是要起身?” 问了几遍也没有人应答,内侍心里害怕又惊奇,不应该唤了几声也没有反应。床上的人不停的颤抖,不停哆嗦却无法从梦里醒来。 内侍赶紧上前,撩开了金色的云帐。苍白平庸的脸映入眼帘,平庸之中比常人多出了一丝威严之气。 这样的人就是帝王啊!哪怕他是个庸碌之人,也掌管着这个天下。不由想起红衣妖娆的颜,举止风华,步步为营,眼下床上平庸中年的帝王怎么会是他的对手。 自己该要寻找一个退路了。他伸手推了推昏睡不醒的帝王,一双失神的眼睛睁开,一瞬间竟闪过橘色的光芒,内侍吓得缩回了手。 帝王挥舞着手惊恐万分,“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陛下是奴才,没有人敢害您!”内侍跪下,身影沉稳没有波澜。 迷惘浑浊的眼睛有了焦急,望着地上跪着的人,半晌才开口,“是孤王做了噩梦,你先退下吧。” 梦里都是黑色的泥沼,不停有白色的骷髅手臂从黑色的泥沼里伸出,扯住他的龙袍,它们诡异地叫着“你不是帝王,你不是帝王天下该被能者代之!” 他好害怕这个梦成真,如今妖王逃脱,这张龙椅真是越来越不安慰了!抬手他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美人去了哪里?” 内侍一愣,没想到帝王最关心的不是天下,而是国色天香的美女。内侍动了动嘴巴,忽而又笑了,乱世难以长生,今日有酒今日醉。何人不爱美人红颜呢? 颜这步棋走的太对了!一步将军,无能可挡。 “陛下,娘娘刚刚去了玉阁中梳洗。”内侍拢起衣袖,等着帝王的反应。 果然他听到这声“娘娘”之后微微沉吟。“是了,是要给美人一个名分。孤王真是一日不如一日了,只有美人之怀可以令孤王安心高枕。” 内侍没动身,他在等帝王的封测。 “封美人为玉贵妃,就把玉阁赐给她吧!”帝王揉了揉穴位,身上说不出的疲倦,“对了,明日让颜入宫,孤王也要封赏他。” 内侍应声之后,缓缓退出了寝殿。长廊里面,华灯被夜风吹动,灯影摇晃不已。无边的黑暗并没有背照亮,摇晃的灯影平添了几分诡色。 拉着衣摆的内侍快步行走,想要赶紧离开这里。黑暗中一对橘色的光影一晃,他吓得轻声尖叫,这个光芒在陛下眼中也出现过。 难道天下真没有了净土,皇宫外有明镜堂把持也混入了妖魔?日后到底是人世还是妖世?内侍哆嗦着双腿在黑暗鬼魅的长廊里踽踽而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六章 :莫要胡为 四人抬着的轿子在宫门口落下,只是望了一眼轿子边悬挂的红色流苏,侍卫连轿帘也不曾掀开,就懒洋洋说道:“进去吧,进去吧,” 等轿辇走远之后,那一抹耀眼的红色还在晃动。一个年轻的侍卫不明白,悄悄上前问道:“刚刚怎么不掀开看看?” 这句话换来的是侍卫总领的嗤笑,“现在出门你看谁还会用轿子,都是坐马车。只有那些王孙贵族,钱多的没法使,觉得马车颠得慌,偏偏要让别人抬着走。刚刚那抹红色流苏是用来显示身份的,普天之下能用红色来彰显官职身份的能有几人?” 小侍卫微微咋舌,有些庆幸自己刚刚没有鲁莽行事。但出于好奇他还是问了一句,“首领你知道里面坐着的人是谁?” 首领没有搭腔,“好奇心太强不是一件好事,我们都是伺候人的人,关心太多只会给自己惹上麻烦。” 进了皇宫之后,颜下了轿子,对着琉璃色的砖瓦半眯起了眼睛,透明如玉的脸上淡然带笑。这一笑把轿夫的眼神都吸引走了, “你们先退下,傍晚的时候再接我出宫。”慵懒而冷魅的声音,轿夫不敢再抬头乱看,应声之后走得很急。 他们伺候过不少王孙公子,但是颜,看似温和淡然,但只要眯起那双琉璃般夺目的眸子,周围的空气都会降下几个温度,叫周围的人不寒而栗。 红衣一闪,他踏着金线镶嵌的锦靴走向正宫的后面,内侍看见颜来了,急急走了过来,“陛下正在御书房里等你呢!” 他点点,一语一笑都带着无法模仿的风韵,“那就有劳公公带路了。” 俩人静默地走了一段,内侍想起颜的手段和他想要预谋的东西,忍不住身子有些颤抖。颜看了出来,表情不变,浅笑不改。 “公公莫不是不舒服?”低低的声音响起,夹着一丝的担忧。常人听来还会觉得感动,而在内侍的耳里,只觉得一阵刺寒。 “不不”他不敢抬头,拘谨的弯着身子。 从上等绸缎的袖口中伸出白玉般修长的手指,他的手心落在内侍的面前,声音温和带笑,“公公怎么会如此怕我,我模样很凶不成?” 内侍已经冷汗直下,后悔自己居然将内心的惶恐不安表现了出来,此刻两股战战几欲跪下,跪在这一袭华美的红衣面前,恳求他能庇佑自己。 朱砂色妖艳异常的嘴唇轻轻上扬,“公公不必怕我,你帮了我一次,我谢你还来不及呢。”这句话像是一种承若,这是聪明人之间的暗语,。内侍的汗水终于止住了,勉强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和意识,“奴才身体不佳,在公子面前露丑了。” 颜摇摇头,俩人心中已是一片明澈,其他的话都不用多说了。 御书房近在眼前,内侍心里却挣扎的越发厉害,他止住了脚步,跟在身后的颜也停了下来,“公公像是有话想对我说。” 内侍好不容易止住的汗水又涔涔留下,这人明明只是年轻的公子,为何眼睛会如此狠毒? “老奴有话不知当不当讲?” 颜点点头,目色温和,“但说无妨。” “老奴似在宫里看见了妖。”话刚说完,他又悔了,颜不过是饶过了他一命,自己怎么能如此心急,将尚不清楚的事情就和眼前的人说了。 久久没有等到颜的回答,内侍一抬眼,才发现那双琉璃色璀璨的眼睛正望着城墙外的柳条,似乎没有听见他说的话。脸上的淡笑褪去,清白的脸色越发透明如冰。 内侍明白自己多嘴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公子,老奴眼花怕是看错了。” 墨发扬了扬,颜不置可否,淡淡道:“我想也是公公看错了,皇宫圣地又怎么会有妖混进来,外面可都有明镜堂的人在守着。” “今天多谢公公带路”红色衣角翩跹而过,径直走进了御书房。 等人影消失在门后,内侍才长长舒了一口气,“几乎要了我的老命喽!”他轻声念叨了一句,慌忙又捂上了自己的嘴。 宫中有异,却是有心人故意而为之,还好他只是和颜说了。以后只当什么都不知道。 书房内,颜刚一进来,帝王就抬起了头,含笑道:“坐下,不必多礼。” “陛下找我今日前来是关于昨日献上的美人?” 帝王点点头,半靠在座椅之上,“玉贵妃很合孤王的心意,颜你也有功想要什么赏赐?” 红衣恣意的少年,抿起嘴唇,思考的模样还真是认真。 “我想让陛下赐婚。” 严肃的帝王再也忍不住笑出了声,“天下间你是第一美男,什么样的女子见了你会不动心?还需要向我求赐婚?” 颜的美颜上浮现出了苦笑和无奈,不论是现在的长安还是当年的朔月,都是让他可望而不可及,哪怕当年神族已经联姻,她还是毫不犹豫地跳下了降仙台。 “孤王真想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伊人令你辗转反侧,求之不得。” 红袖抬起,颜拱了拱手,“现在她跑了,躲到了我也找不到的地方,等我找到了她就请陛下为我们赐婚。” “哈哈有趣,还真是有趣,居然还会有女人躲着你。你快快找来,令孤王开开眼!”帝王覆手而笑,自从妖王出世之后他就没有开怀笑过了。 等笑声止住之后,帝王一脸的认真,“过几天就是玉贵妃的册封大典,我希望到时候你也能来,寻到如此美玉珍宝也是你的功劳!” 颜点点头,眼中的柔光散去,蒙着一层寒意。 从御书房出去之后,颜避开众人走向了御花园。一丛牡丹后面坐着神仙似的美人,珠玉明艳,将御花园中的春色都比了下去。 一身明黄的长裙落在青石板之上,颜没有抬头望着那片黄色的裙裾出神。宫女发现有人闯进了内宫,准备叫人,可对上颜邪魅蛊惑的面容,将惊叫都压了下去,转为了痴痴的凝望。 素姬也发现了来人,柳眉点了点,有些不悦的吩咐道:“你们都退下。” 宫女刚走,素姬踩着碎步,娇娇柔柔地扑向了颜的怀里,“我主怎么今日才来看我?”素姬的声音向来就是华贵中带着魅惑,如此娇声媚态,令颜都不由伸手勾住了她的长发。 颜是妖神,素姬怕泄露身份,又怕颜与她之间产生隔阂,便娇柔蜜意的唤他“我主”这也是民间,夫妻之间的称呼。 见颜面色不变,眼神里还多出了柔情。素姬大胆,用皎白的手环住了颜的腰身,这一姿态无比的亲密,要是被帝王知道,俩人都是死罪。 可她不怕,颜更不用害怕。而他却按住了素姬的柔荑,“现在扔在皇宫里,你就敢如此大胆,果然帝王是真心宠爱你的。”说到这,颜忍不住笑了,“你还没被册封,就已经穿上可贵妃的长裙,这份宠爱该好好珍惜才是。” 说到这,颜的语气降了几度。素姬有些害怕地抬头,对上了颜寒星似的眸子,她的旖旎心思瞬间就散了。 “我主息怒,是素姬逾越了。” 他的指尖划过盛开的海棠,刹那间,海棠凋零落地成灰。素姬的脸色苍白了几分。 “以后还是叫我妖神。素姬我提醒你一句,天下一日不归于我手,你想要的东西就不可能实现。还有,莫要再胡为,现在就连一介凡人也感觉到皇宫中藏有妖孽。” 嘴唇边的笑意,冷冽而残酷。 “到时候明镜堂找来,而我这双手能改天换地却独独不能制造杀孽,你说你该怎么办?” 素姬绝美雍容的脸上出现了裂痕,娇躯微微颤抖,“妖神,素姬知错,但求妖神不要不顾素姬的死活。” 颜点点头,恢复了风流恣意的模样,他伸手将素姬扶起,语气中的凛冽退去,温柔得像春水一般。 “如此佳人,我又怎能舍得弃你不顾。放心吧,你帮我祸乱天下,他日我的事情达成之后,一定会好好待你。” 素姬睁开迷离的眸子,痴醉地凝视着颜。妖瞳中的柔情暖意,几乎要将她淹没。 “素姬一定会帮妖神达此心愿。”她作势靠入颜的胸膛里,听着他有力安稳的心跳之后,素姬露出了凡间女子的笑容,娇羞又幸福。 颜眸子里的温情淡去,化为了刀锋似的冰冷。还有利用价值的人,他又怎么会抛弃。没想到天女的后人竟是这样的浅薄多情,剔除了仙骨,永不能回到天宫的教训还没让这个愚蠢的女人明白过来。 他的手指落在素姬绸缎似的黑发上,隐隐带着杀意。能靠近他胸膛的人只有朔月,这个怀抱只是为了朔月而留,其他女子要是动了情爱窥测之心,他一定会让她死得很绝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七章 :再次相遇 玄朝两百年的时候,第五个帝王迎娶了倾城的美女。他册封她为玉贵妃,普天同庆。玉贵妃入宫之后,两年,玄朝灭亡。 有倾国之姿的玉贵妃下落不明。有人说她死了,是丞相之子颜亲手杀死。而有颜同年也死了,死因却不被百姓所知晓。 玄朝陨落了两位倾国倾世的美人,真是可惜至极! 人与妖魔之间的大战开始,而导火线是个红衣的女子,红衣烈烈被绑在火刑台上。全城的百姓都去看了,无一幸免而归。出世不知所踪的妖王突然出现,与埋伏的明镜堂的捉妖师发生了血战。 黑衣凛冽的公子,傲世群妖,单手拧下了妖王的头颅。 往事已逝,有幸目睹那场血腥混战的人脑海里还会时不时响起那声嘶吼,感天动地,绝美的公子眼中碎裂成了死灰,他抱着烧焦的女子,仰天嘶吼了一声“朔月――”撕心裂肺的嘶鸣过后,天地陷入死寂般的沉静。 ――南朝记事 今日正是玄朝的两百年庆典,一切都按照后世的记载,有条不紊地发展下去。唯一不同的是颜今日的笑容格外的多。 玉贵妃穿着冗长的裙裾,缓步庄重地走出,头上的牡丹步摇来回轻晃着,金色的流苏落在玉贵妃姣好贵气的面庞上,她遥遥望着颜所在的地方,嫣然一笑,将所有的情感都附在这回眸一笑中。 颜身边的侍卫,正对上贵妃的灿烂一笑,浑身的血液都快凝固了,他甚至忘了呼吸,直到满脸憋得通红才回过伸来。而颜已经不知去向,只留下一股奇妙的香味。 帝王将手盖在玉贵妃的柔荑上,皇宫,人群都不见了。他眼里只剩下这个可令江山失色的美人,她刚刚看向颜的眼神,笑意都落在帝王的眼里。 他有些不悦,微微用力捏住了玉贵妃的手。她才明白刚刚自己又逾越多事了,余光看向红衣所站的位置已经没有了人,她才松了一口气。 刚刚险些误了大事! 我站在慕濯的身后,他黑色的袍子挡去了视线,都说新封的贵妃是个牡丹一般的大美人,我踮起脚想看清楚,而慕濯偏偏就不让我如愿。 直到人群中爆发出惊艳的呼声,我才知道自己已经错过了。 “为什么不让我看!”我气恼道,平日里慕濯都是一幅不理凡尘的模样,今天怎么这么小心眼了,而且还只是一个美人。 慕濯转身,眸子不冷又不耐烦地看了我一眼,但高挑的身子还是没有移开的意思。“长安你不要看了,她再美也比不上你。” 我的脸顿时不争气地红了,不太确信地看着慕濯,想弄明白他有没有骗我。小师妹听到慕濯和我的对话,也转过了身子,娇俏的脸上仍是纯洁无瑕的笑容。 她说:“慕濯师兄你逗长安干嘛?玉贵妃可是牡丹国色,长安确实楚楚动人,但是和”慕濯脸色完全暗了下去,浑身都散发出寒冰般的气息,脸上表情不变,清淡如水,似乎什么事情都不能让他动怒。 而我清楚,慕濯是真的生气了,就是因为小师妹说我比不上贵妃?这也太小孩子气了,想想谪仙般的慕濯会因为这个计较,忍不住心情就好了起来。 小师妹也觉察到慕濯的变化,娇俏的脸上露出害怕的神色,但面前的人是慕濯,是从小和她一起长大的少年,她的恐惧被硬生生压着,脸上依旧是无措的笑意,可怜地望着慕濯,似乎在问他为什么要生气。 显然这一招美人计失效了,慕濯并没有理她,轻轻附在我的耳边低语道:“贵妃再美终是妖。” 愕然抬头,对上他云淡风轻的表情,似乎刚刚只是我的幻听。他是明镜堂的弟子,知道帝王身边朝夕相对的人是妖,怎么还会如此淡定? 小师妹看见慕濯刚刚身子靠近,在我耳边亲昵的细语,娇俏的脸蛋瞬间扭曲了起来,澄澈的眸子里是毁灭的恨意。我吓了一跳,和初见时她无辜天真的样子,简直是判若两人。没等我看清,她已经转过脸,难道又是幻觉不成? 慕濯拉过我的手,问道:“刚刚在看什么,一脸恐惧的样子。”我摸了摸脸蛋,确信不会再露出奇怪的表情,才微微叹了一口气,小师妹的样子让我想起了心魔。有的妖物能用幻术迷惑人心,在人心里种下心魔,此后人就会看见内心最害怕,最在意的东西,一点点被逼疯,不停的杀人,最后自杀,残忍的手段比起妖魔更甚。 小师妹那一刻的失态,让我明白她的心里也种下了魔障。迟早有一天她会毁了自己,毁了别人。 内侍绵长尖锐的声音响起,惊起了宫殿上停留的信鸽。 所有的人都整齐跪下,唯独这一袭冰冷华美的黑衣未跪。人群中响起了惊呼声和细语声,同样未跪下的还有那灼灼红衣,俩人像是各守一边的棋子,黑衣者清冷如风,高傲脱尘。红衣者邪魅诡艳,一颦一笑都是祸国之色。 风吹过,空气似乎凝固。慕濯眸子清冷,倒影出红衣的颜。而颜嘴角噙着刺眼挑衅的笑意,他在等待慕濯的反击。 庄严的帝王也被忽略了,所有人的目光都停留在这两个同样风华无限的男人身上,就连国色天香的贵妃也无暇顾及。 我拉了拉慕濯的衣角,“你是疯了吗?天子在上!” 颜看清了我的动作,琉璃色的眸子闪了闪。我同时也看清了他的样貌,差点惊呼出声,他不就是在树林里帮我挡去雷劫,还用心头血将我灵肉合一的红衣美男! 这人间怎么就这么的小,这俩人刚见时就语气不悦,此刻更有些水火不容的架势。 颜魅惑一笑,天地失色,他说:“小骨头我们又见面了,我找了你好久,原来是去了明镜堂,难怪我会寻不到你。” 我扶着额头,脑子里浆糊一团。自己就这么在天下人面前被这个男人给调戏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八章 :杜青桐也来了 拜美男所赐,所有的目光都看向了我。有了慕濯和颜两张俊颜,我漂亮的皮相也没那么惊艳了。 慕濯清冷流转的眸子凝起了冷霜,他宽大的衣袍一展将我藏在了身后。脸色平淡地跪了下来,颜同样跪下了身子,他红色的锦衣像是一团火。 玉贵妃的脸色微变,颜身为神灵居然也要向人间的一个帝王下跪。这般玉树风华,身边这个平庸的男人怎么受得起。玉贵妃雍容的脸上露出了鄙夷和杀意。 帝王的脸色不善,却也是一语不发。丞相是肱骨之臣,贵妃由颜奉上,凭这两点就不能责罚颜。如今妖魔出世,明镜堂的地位声望颇高,他也不能动慕濯。 内侍将手中明黄的圣旨展开,一句句高声念出。颜一直垂眸细听,嘴角边的笑意格外深沉。这盘棋局他已赢了大半,如今再求一道圣旨就可以将朔月带走了。 慕濯的长安,就是他思念万年的朔月。他毁了天下,想要成全的不过是他们俩人而已。 “众卿平身!”帝王声音威严举手投足间都是帝王家的迫人气势。在她身边的贵妃同样雍容大气,明镜堂中的师叔竹叶抬起了脸,目光沉沉而又明锐地望着雍容的贵妃。 她身上的妖气时有时无,似有高人在旁边压制着。他望向一旁红衣浅笑的颜,眸子闪烁,会不会是他?竹叶盯了颜半晌,直到红衣美男遮住了脸,有些羞愧恼怒的模样。竹叶才回神,记起自己刚刚失态了,太失态了。 老脸上焦灼一片,滚烫如火。自己看的若是其他男人也就算了,偏偏是玄朝第一美男,要是被别人误会了那就完了。 竹叶心虚低下头,看了看左右并没有人注意到他的师太,这才暗暗松了一口气。如果不是献上贵妃的人,还会有谁能将妖物送入宫中而不被明镜堂的弟子发现。 既然对方布下这么大的局,他们也要慢慢从长计议才行。 就在竹叶失神的时候,颜上前跪在了帝王的面前,“臣下想求陛下一件事。” 帝王微微笑道;“是想让孤王帮你赐婚?”玉贵妃的素手一抖,朱唇失色,不敢相信地望向跪在眼前,面色从容不惊的颜。 如果不是帝王在身侧,有这么多人的眼睛望着,她几乎想要尖叫质问,质问颜为什么要骗她,为什么要娶别的女人。 慕濯心里有些不安,颜步步为营,既能长远布局,又能快速出手。难道非要逼他用上残忍的手段才行?他有些恍惚,自己到底在意的是长安,还是与天帝的斗争。他的野心不止于此,长安重要,而更要的是六界的统治之权和报仇。 蛊惑人心的声音响起,“臣下要找的女子已经来了。”那一道灼热的目光向我扫来,红衣的美男面色温柔,认真地望着我像是用尽了一生一世。 出乎意料的是,我居然不排斥这样的目光,甚至有些贪恋。自己明明喜欢在意的人都是慕濯,但这可妖心怎么会跳得如此之快,就连喉咙也干涩了起来。 慕濯拉住了我的手,一点点握紧,发现我手心都是汗水,目光淡淡扫来,竟是有些失望和生气。 帝王的兴趣被勾起,扬声问道:“是哪家的千金,站出来让孤王看看,到底是怎样的红颜将第一美男的心思也牵动了。” 人群中一阵躁动,高官,王孙都在询问自己的千金,无比渴望和颜私定终生的人是自己的女儿。 颜的目光像箭一样指着我,让别人不注意也难。慕濯将我藏在身后,几乎能贴上他的后背,一阵清冷的梅香传来,我稍稍清醒了些。 饶是倾城的美男,也不是我的慕濯,我不会接受,哪怕是御赐的婚事。慕濯的眼神冰冷刺骨,他盯着浅笑勾魂的颜,几乎忍不住想要上前动手。 就算在凡人面前泄露出身份又怎样,长安是他的牵挂,是他的赌注。只要颜带不走她,他就赢了。 一个人看向了我,陆陆续续有不少人顺着颜的目光看向了我。慕濯的身子有些僵硬,向来清冷如雪的男人,为了我顶住那么多人的目光。 心里酸涩中夹杂喜悦,长安你喜欢的人他也喜欢你。小师妹看了过来,花容失色,再也伪装不下去,眸子里盈盈有了泪水。竹叶师叔蹙起了眉头,长安,慕濯,颜,这三个人之间关系有些微妙,会是一个突破口吗? 他们都在乎长安,她果然是不错的棋子,可以用来牵制两个人。 喧闹的宫殿前面,生息寂静。颜就这样缓步走来,目光温和如水,静静地透过所有人望着我。 一阵痛楚,从心底传来,那些破碎的画面不断涌出。我抱着红衣的男子在云间哭泣,他满身都是血,红衣被染透,像是一阵血衣。而他的目光无比的满足温和,比六月的阳光还要澄澈温暖,他的染血的手指抚摸我的面庞,他说:“朔月你终于在乎我了,我满足了”随即闭上了眼睛,满足地睡去,留下一个我发出凄厉彻骨的哭声。 视野开始模糊,我不停摇晃着脑袋,希望把那些零碎痛苦的记忆驱除出去。每当颜走进一步,那些嵌在脑海深处痛彻心扉的记忆就明朗一分,直到他站在慕濯的面前,浅淡温暖地朝我微笑。 记忆与现实重叠,我记起了他,为我死去的男人。可是他为什么会为我而死,我却怎么也记不起来。眼角一热,竟然涌出了泪水。 慌忙用手背擦干净,这泪到底是谁的眼泪。颜看见我眼角的湿濡,一愣,随即向我伸出了白皙的手心。他的手指上曾满是血污,看着素白如玉的手指,心痛得难以抑制。 慕濯抓住了颜的手,清冽的眸子中杀意毫不掩饰。颜笑得温和,毫不在意慕濯的怒气,“如果还想从婆娑梦境里出去,就放开你的手。” 俩人对视一会,慕濯缓缓松手,只要能从婆娑梦境中走出,就能回到生命的当初,恢复所有的记忆,哪怕轮回了万年。而他们此刻正在第一梦中――百鬼夜行。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颜温暖的手指就扣在了我的手臂上,跌跌撞撞就被他从明镜堂的人群中拉了出来。 小师妹有些诧异,嘴角微微上扬止不住的开心,没有人再和她抢慕濯了。而一旁的竹叶认真看着,似乎不觉得这是一场闹剧,狭长的眸子明明灭灭让人猜不透。 我跟在颜的后面,俩人两手相牵来到帝王的面前。 颜拱了拱手,态度温和有礼,“这就是臣下想找的人。” 珠玉声响起一片,我抬头对上一旁贵妃漆黑的眼睛。她身子在颤抖,竟是失态了。 帝王看了玉贵妃一眼,她用衣袖捂住嘴巴咳嗽了两声,“臣妾身子不适,还望陛下见谅。” “过会就让内侍送你回去,别冻坏了身子,孤王心疼。” 贵妃的脸色真的越来越苍白,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死死地望着我和颜。帝王看了看我,叹道:“果然是红颜妩媚,只在民间不常有罢了。和你和贵妃相比,显得平淡了一些。但是只要你喜欢,孤王就为你们赐婚。” 颜大喜,拉着我跪下,等待圣旨。 站在远处的慕濯十指捏紧,如此用力连骨节也变得苍白无色。他一遍遍告诫自己不能轻举妄动,以后带走长安还有很多的机会。 可是看到俩人都是红衣站在一起,他的心就忍不住绞痛起来。他们看上去是这样的匹配,像是全天下的人都在为他们证婚。 自己是不是一开始就输了,注定长安不属于他,天帝的位置也不属于她。从长安从他手心里被带走的那一刻起,他就觉得空虚而寒冷。 他是阴司,千年幽冥都过来了,怎么会觉得空虚寂寞。 不可以他双手握住一起,深深地握紧。他怕自己会出手留下长安,所有计划的一切都会覆水东流。 小师妹看着慕濯,他的身子在颤抖,双手扭曲地缠在一起,骨节已经发白。她吃惊地捂住嘴巴,他竟然没有觉得疼痛。 平日里出尘的高雅淡去,所有人都能看出慕濯的难受与在意。小师妹恨恨地望着那一袭红衣,她有什么资格让慕濯哥哥伤心,让他如此在意。 她伸出小手盖在慕濯扭曲在一起的手上,“慕濯师兄这样会痛的,不要折磨自己。” 慕濯回头看了一眼小师妹,缓缓松开了捏紧的手指,反手握住了她的手。小师妹心中一喜,无比的甜蜜,将慕濯的手紧紧握住。 他恢复了清冷和沉寂,目光淡淡地望向帝王面前的两个人,像是在看一对陌生人。 我转身,在人群里找到黑色的身影。没有波澜的眸子静静地望着我,冰雕似的容颜,完美无情。 一盆冷水从头顶浇下,我忘了自己是怎么转过身的。我想甩开颜的手,我想回到慕濯的身边,让她牵着自己。 可是颜握的如此的紧,将我的手指都捏疼了。 我以为自己会嫁给颜,过完一年的寿命,心中有不甘又怨恨。可是他一点也不在意,我在意又有何用? 人群中走出一个熟悉的人,他对着陛下行礼,然后清朗大声的说:“我和这个女子已经有了婚约,她早已答应嫁我,所以请陛下不要赐婚。” 我诧异地回身看去,那人面如新月,干净的眸子里藏着风流的味道。那个凡人来找我了,几月不见,没想到他真的考上了状元,还当朝为官。 慕濯冰冷的目光有了轻微的触动,人群哗然,这个红衣的女子竟如此厉害。不是倾国倾城,却能让几个男人围着她转。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九章 :心口血 见我转身,杜青桐露出灿烂的一笑,穿着藏蓝色的官服显得格外清秀,文雅。腐蚀般的疼痛,一个声音在我心底不停的反复,她说:“他终于来了,终于来了。” 颜脸色不变,只有细看之下才会发现他的眸子格外的冷。 “阁下是谁?我已经请求陛下赐婚,无论如何朔月都是我的妻子。”和她成亲这件事,他已经忘了自己等了多久。 要是她的记忆能够恢复,会不会心甘情愿和自己的成婚?颜心里渴望又害怕,在朔月心里最重要的人永远都不是自己。 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大殿之上,杜青桐腰板挺得笔直,目光清澈却也坚定,哪怕对上颜危险妖异的眼神。 帝王站在宫殿之上,看着眼前的一幕,浓黑的剑眉压下,流露出不悦恼怒的神色。旁边的内侍看得心惊,以他的了解,颜绝不是贪图美色红颜的人,怎么会为了一个女子和新晋的状元俩人寸步不让,甚至连大殿上龙颜微怒都不曾发现。 内侍看了一眼,颜紧紧牵住的女子,十指相扣,像锁链一般绞在一起,就连红衣女子脸上已经露出吃痛的神情,他也没有发现。 只是紧紧地盯着台阶下的文官杜青桐,邪魅至极,杀气渐露。 身边的红衣美男,看似纤瘦柔弱,这手上的力气几乎要把我的手指给捏碎了,我用力甩了甩手。 手上所有的禁锢撤去,对上他深不见底的眼睛,俊颜失去往日的风华。眼底尚存一丝温情,更多的是碎裂般的痛苦。 眼前的人很是奇怪,他快乐的是笑着的,伤心的时候也是笑着的,只是唇边的笑意格外浓烈,像是层层叠叠盛放的花,一瞬间又凋谢了。残忍破碎的美,几乎是在一瞬间刺痛了我的心。 “朔月和我在一起,你就那么难受吗?” 我想说不是,可是嗓子像是被堵住了,怎么也发不出声音。我只能看着他,看着他黑发扬起,遮住这张绝色无双的脸,他癫狂的大笑。 每一声笑声都震得我浑身疼痛,等他停下笑声,看向我的时候,那双熠熠的眸子一片血红。是泪,流不出的眼泪淤积在眼中,心里,变成了血淋淋的伤口。 颜笑得灿烂,望着身边的朔月。自己这幅癫狂的模样是不是吓坏她了,几万年了,他寻了几万年,等了几万年,为她死了一次,最后等来的依旧是这样的结果。 他再也不想笑了,可是又有什么办法。神灵永远不能哭,没法哭。血红的双眼望着她,假如自己为了她瞎了这双眸子,她会不会多看自己一眼。 如果不能癫狂的大哭,那只能癫狂的笑。朔月清眸里映出的自己是多么的可笑,可悲,自己是神啊,无所不能,却也不能得到她的心。 她宁愿为了无果废了道行,留在他身边一年,也不愿意在自己的身边停留一秒。永恒而寂寞的生命里,她闯进了,又轻巧地离开,将自己的心拿走了,再也不会归还。留下他浑浑噩噩地望着天下生灵的悲喜,直到世界的毁灭。 朔月,你怎么能如此的狠心! 我忽然明白了他的绝望,深入骨髓的绝望。他那双血色的眸子狠狠刺痛了我的心,甚至在那一刻,我觉得自己的和灵魂剥离开。一半放在烈火上,一半放在冰池里。 可是脑海里不断浮现出杜青桐的谦和的笑意,眼角的风流泻出无比的诱人。像是我的这一世,就是为了等到他遇见我,找到我。 心底的声音不减,她不停地对我说:“他终于来了,我终于等到他了。”恍惚间世界开始颠倒,视野里大片曼珠沙华盛开燃烧成不息的火焰。 那个人不是我,她寄居在我的灵魂里与我融成一体,她是如此的激动快乐。杜青桐来了,她等的人,却不是我要等的人。 曼珠沙华是死亡之花。我一年的期限是不是要到了,身体一点点变轻,我甚至能清楚感觉全身知觉的消退。 一口血吐出,心痛入骨。相思成灰。 人群骚动,站在大殿上的红衣女子,忽然喷出一口鲜血,甚至将一旁颜的衣裳染湿了。她的身子像蝴蝶般,缓缓往后落下。 青丝缠绕,眼中还有没有落下的泪水,面色如雪,绝艳凄美。 慕濯再也顾不得其他,第一个冲出了人群,小师妹紧紧拉住他,“师兄不要去,不要去。”他松开了馨鸢的手,目光下只剩下空洞,心被谁挖走了。 那一抹红色从他眼中陨落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心里已经住进了长安。她忍着反噬的剧痛来找自己,她发现自己呼吸薄弱,流下的滚烫的泪水。 这一切,那时候他不懂得在意,珍惜。直到今时今日,她的泪水流进了自己的心里,只要她痛,自己也会跟着一起痛。 他失神地望着大殿上,纠缠在一起的红衣,难舍难分。颜几近疯狂,他是神啊居然也有神崩溃的一天。羽狐墨是他的对手,此刻他一点都不高兴,长安死了,这一局谁都没有赢。他本该庆幸,却疼得如此厉害。 有一双温暖的手抚在我冰冷的面颊上,我以前展现出另一个人的过往。原来我的灵魂里住着另一个人,她长发及腰,眼睛里不停流下红色的眼泪。 她癫狂的大哭,癫狂的大笑。她说:“苏锦绣你终于不再欠我了,今日我要死在你的面前,让你爱我,却永远也得不到我。” 视野一点点变暗,忽然眼前闪过一道金色的光芒。红色的曼珠沙华深处,一袭红衣缓缓走出,步步生莲,姿态优雅倾城。 他只说了一句:“我不许朔月今日而亡。”瞬间,红色的曼珠沙华褪去,眼前只剩下那红莲色的衣袍,他温暖的手心抚上我的脸蛋,他说:“朔月你还能算得清我救了你多少次?你该怎么还我?” 涣散的瞳孔中映出他温暖魅惑的笑意,暖若朝阳,艳若桃华。 红衣一点点散去,化为了天际边的晚霞,有一声音从远至近传来,“神不可以杀人,不可以救人,只能置身事外观望六界生死轮回。若是犯戒,永无今世,来生,遇劫寂灭。” 我猛地喘息,尖叫“不要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章 :她有的,我都要毁了 醒来的时候是木雕的窗户,还有温暖的阳光。我坐起身子,用手来回抚摸自己的面颊,胸口,还有心跳。还好我没有魂飞魄散,那颜他 梦里清清楚楚的记着,是他用温热的手重新赋予我生命,他是神? “你醒了,真好。”这是慕濯对我说的第一句话,他清冷的双眼微红,干净的下巴上长出了淡青色的胡茬。我从没见过如此狼狈的慕濯。印象中的那张脸,总是蒙着一层冰霜,面容白净如玉,眼神清冽微寒。他比颜更像是神祗。 此刻,他守在我身边,没有沐浴,没有休息。 “我怎么会回来的?”昏睡了太久,声音嘶哑得吓人。 他目光冷了几分,语气中带着抑制的怒气,“长安你是明镜堂的人,难道不该回来吗?” 我点点头,又摇摇头差点被他骗了,“我是妖,你忘了?” 没想到,慕濯伸出修长的手指托住了我的下巴。这个动作,我在做枯骨亡魂的时候,有不少男人曾经这样托起过我的下巴。想想那时,我都会娇羞一笑,眸子闪动,欲拒还休的姿态。可是他不一样,他是慕濯,清冷如月的男人。 我被迫对上他漆黑浓烈的眼睛,里面藏着我看不懂的情感。“你是想离开这里,离开我?就是因为你找到了颜?” 他失神地松开手,自嘲地笑道:“对对,你应该去找他,他救过你这么多次。”憔悴的脸上是失望,是伤心,黑色的锦衣转过,再也不看我一眼。 我握紧被子,手指捏紧。心里空荡荡的,所有的人都出现在我一年的寿命中,我不觉得幸福,只觉得慌乱无措。 到底该选谁?红尘酒的味道果然呛人,浓烈。我懂得了人的情爱,痛楚,就连心也不受自己的控制,它会为了某人某事忍不住的刺痛,酸涩。 “你好好休息吧,我先走了。”他的声音清冷高贵如旧,恍惚又回到了初遇的状态。刚刚他的纠缠,在意,都像是我一人的梦境。 好害怕,我不想失去任何。还好我没死,不然我会看不见这个薄情清贵的男子,我会忘了那一袭红衣招摇。 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我已经紧紧抱住了慕濯纤瘦结实的腰肢。脑子里一片混乱,我的呼吸急促,呼吸灼热。 “长安”他从喉咙里嘶哑地挤出这句话,痛楚又幸福。 慕濯转身,同样紧紧地抱住了我。两个身体紧紧地贴在一块,将所有的空虚寂寞都挤走了,只有两具火热的身子贴在一起。 炙热的吻从我的发髻边一路蔓延,亲吻我的眼睛,我的面颊。耳朵里响起千军万马踏来的声音,只有慌乱和躁动。在独处的房间中不断沉沦 他靠在我的耳边,轻声呢喃,温暖的热气落在洁白的皮肤上,灼烧起滚烫酥骨的火焰。 “长安,你知道我守了你多久?看着你没有生息地躺在床上,我几乎坐不下去,想去求堂主来救你。” 我瘫软在慕濯的怀里,眼神迷离。谪仙般清冷的面具被卸下,我看清他眼中的火焰,灼烧得我害怕又期待。 他抱起我向床铺边走去,对着空无一物的屋顶勾起了嘴角。颜似乎你还是输了,你救她几次,想来没有多久就是你的大限了。 颜手中凝出的幻境碎了,他抿紧嘴唇,神色黯然。一挥红色的衣袖将渊裂中的桃树尽数毁去,唯有漫天的粉色碎裂的花瓣落下,落在他僵硬的肩头上。 一双凝素的玉手从后面伸出,轻轻抱住了颜的腰。这个姿势,他刚刚才见过,却是自己思念万年的女子抱住了另一个人。 他扯动嘴角,却忘记了怎么样才是微笑的样子。 当年在天宫之中,天阴星君是画中的人,是坐在冰坛莲花上的上仙仅次于神的仙人。朔月从情窦初开时就跟在天阴星君的身后,将自己捉到的神兽,采到的灵花,通通都放在冰坛的面前。哪怕无情无欲的天阴星君不会睁眼看一次,他是凡人,却是共工的后代,先练成上仙几乎不费力。 那双冷若寒月的眼睛里,没有天下,没有苍生,只有恨意和。上天入地,他想要的只有天帝的位置,和毁了一切为共工复仇。 他对朔月的情义选择漠视,到最后是不足则手段的利用。她是月神的双子之一,她还有一个妹妹姒月,天生人间独一绝色红颜。 继承神力的是朔月,要与神族通婚的也是朔月。自己见过她很多次,从她肉嘟嘟的时候,到她长大后望着天阴星君发呆的时候,可是她眼中只有那个薄情的上仙一人,直到自己为她死了,她才为自己留下过眼泪。 颜每每想起那一刻只觉得满足,是他成为神之后最满足的一刻。朔月的眼里没有别人只有他,可是神不会死,在千年沉睡之后,他又苏醒了,醒来之后第一件事就是上穷碧落下黄泉的找她。 月神之女与狐族神灵通婚,大婚前,月神之女死。天宫之上向来无情,他每次念起这一句话,心都会碎一次,再重新复原。 身后的素姬素姬实在忍不住,轻声打断了颜的回忆,“妖神不必伤心,素姬也懂房中之术可以伺候您。” 颜嘲弄地望着眼前艳丽的女人,轻声问道:“你是朔月吗?如果你不是她,你就无法代替她的位置,在我没有动手毁了你之前,赶紧消失。” 素姬一阵哆嗦,他的语气平淡依旧让人恐惧。她松开了抱着的手,退后几步又向那妖娆似火的红衣望去。 零零碎碎还有粉色的桃花露在他的肩头,素姬从没有这样卑微过,她盯着青丝间缠着的几片落花,嫉妒之火在她妖心上灼烧。 红衣女子明明姿容一般,自己却比不过她。妖神心中惦记的人居然是这个法力一般,容颜一般,即将魂飞魄散的小妖,而且她心中还有别人。 妖神如此寂寥,悲伤,为了一个不值得的小妖悲伤。素姬想笑,笑自己,笑眼前可以毁天灭地的男人。 原来他们都一样,求不得的可悲。 等我醒来的时候,慕濯睡在我的旁边。昨天我们发生了什么?只记得俩人抱在一起,他炙热的吻烫在我的脸上,他将我抱到床上以后,是不是又发生了什么? 慕濯也睁开了眼睛,琉璃色绚烂。 我怯怯地往后面退了退,这算是什么?我把谪仙般的男人睡了? 慕濯看着我害怕的模样有些无奈,“长安别怕,我们已经是夫妻了,昨天是洞房,等一切订下来之后。我再补给你一个拜堂。” 他看上去心情很好,清玉冷霜的男人笑起来格外要命。微微失神就被他抱进了怀里,下巴。 抵在我的头顶上,我伏在他的胸口上听着他的心跳。 “长安不知道为什么,我很满足,真的很满足。”慕濯的嘴角不住上扬,就连清冷的眸子也藏满了笑意。 这不关赌约,不关未来他绸缪的事情。他只想抱紧怀里的女人,永远抱下去。 慕濯你欠长安的太多,等天地都归于己手,就把天后的位置给她。两个人相守在一起,共同治理六界。 房门即将被推开,他希望这一刻迟一点到来。慕濯犹豫痛楚地闭上了眼睛。 耳边传来一声刺儿尖锐的叫声,小师妹疯了一般冲过来,想要把我从慕濯的床上扯下来,“你这不要脸的女妖怎么会在慕濯师兄的床上?你们两人是不是” 她满脸憋得通红,泫然欲泣,眼神怨毒恨不能杀了我。 我真是无辜,后面的事情一点都不记得了。再说洞房这种事也是两个人的责任,怎么能只怪我一个? 搂着我的慕濯,清冷淡然的脸上毫无表情变化,绯唇轻启“从现在起,长安是我的妻子。” 我脑袋里一阵轰鸣,看着小师妹“哇”的一声哭着跑了出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一章 :雨夜惊魂 当夜堂主书房里的灯光一直亮着,竹叶走进去之后,门被关了起来。两个人的剪影贴的很近,没有一个人直到他们在计划什么。 半夜的时候竹叶离开,堂主走到院子里,静静地望着月光下的竹林。心里澎湃不定,人魔之间难道必须要一战?到时候又要再现当年的场景,鲜血遍地,荒野万里。 曾经他也觉得乱世之中必须以恶制恶,以毒攻毒。他的手上也沾染过不少鲜血,斩杀的妖魔,死在眼前的师兄弟的,斗争一直都在他没有想过这天下可以不通过屠杀而变得和平。妖就是妖,人就是人,两种不同的物种没办法共存。 回忆退到了当年,那时的他一袭青衣,背上背着祖传的虬木剑。他是一方称颂的除魔大师,那一夜他赶路策马狂奔,正是寒秋。天公不作美,冰冷的雨水倾盆而下。马蹄踏破了树林中的寂静,雨水落在层叠的树叶上沙沙作响。 出于几经生死的警觉,黑暗的森林中藏着冷意和诡异。他擒住缰绳,马一声嘶鸣之后,不耐烦地在原地打转。雨越下越大,将他浑身淋透,寒气从皮肤中渗透,就连心脏也被诡异的不安控制了。 他扔出了虬木剑,大喝一声“破”,绚烂的红光闪过。黑暗的树林发生了扭曲,视野中的景象也发生了变化。雨水冲刷大片的尸首,鲜红的血凝在一起汇成了溪流,从马蹄下缓慢流淌。 利落的翻下身子,他扶起被洞穿胸膛的尸首一一擦看。血肉翻出的景象令他恶心,哪怕他杀过无数的妖魔,也不曾见过如此嫣红破碎的景象。 雨水静静地落下,世界一片寂静,出现在他眼前的一切像是地狱深处的噩梦。等他抬头的时候,手一抖将虬木剑紧紧握住,警惕地盯着眼前出现的小女孩。 黑发被雨水淋湿,披散在脸前,看不清她的模样,只觉得蚀骨的恨意从她身上传来。如此幼小的女孩就算是妖物也不值得畏惧。他提着剑缓缓走近,布鞋踩在冰冷的水汪里,浑身的肌肉都绷紧了,虽说准备将剑刺进女孩的胸膛里。 身上的衣服已经破碎,浑身都是血污,她像是唯一从地狱里爬出的幸存者。当时,他已经发觉不对,这孩子身上深沉的恨意不像人类,足以毁灭一切。 当她昏倒的那一刻,冰冷清明的眸子望向他,小声地乞求“救我,救我”他提着虬木剑上前,将泛红的剑尖抵在她瘦弱的脖子上,迟疑了许久依旧没有落下。 等她醒来的时候,自己小小的身子被一个人抱住。那个人是捉妖师,身上带着杀意怀抱却是无比的温暖。就是因为这样的温暖,小女孩眼中闪烁的寒光淡了下去。 人类都该死。她永远记着那个夜晚,同样大雨不停。他们所有的人围着自己的母亲,用长矛不停地戳下,直到母亲成了一团模糊的血肉。母亲眼睛血红,对着自己嘶吼“红姝快跑,不要给人类捉到”一声声血肉被刺穿的声音在耳边机械地响起,她躲在树丛后面,手指嵌入自己的手心里,眼睁睁看着母亲成了一团恶心的尸首。 她们有什么错?只因为是妖,她们不曾杀人,为什么也会落得如此下场?红姝记住了在场所有人的气味,在同样的雨夜中,她肆无忌惮地复仇,捏碎了他们的心脏。 她费尽了自己所有的妖力,本该死去,死在冰冷的雨夜中。可是她却被自己仇恨的人类救了,他的手上甚至还粘着同族的鲜血。 看怀里的红姝醒来,他表情淡淡,“我知道你是妖,告诉我之前林中的人是谁杀的?”她稚嫩的小脸上一片平静还带着倔强,残忍的倔强。 “都是我杀的。” 马还在急行,他心中仅存的善意瞬时间消失殆尽。双手在颤抖,自己居然救了一个杀人如麻,残忍至极的女妖魔。 可是怀中的人还是这么的小,冰冷的身子缩成一团,眸子清冷,有着与年龄不符的成熟和残忍。 许多年后,他初见轿子里走下的黑衣少年时,似曾相识。曾经也有一只小刺猬般的女孩蜷缩在自己的怀里,无比贪恋他的温暖,而他做了些什么? 这是他的噩梦。他做了堂主再也没有接受过除妖的任务。他害怕鲜血,他再也没有勇气对上妖物垂死前憎恨冰冷的眼神,在午夜梦中,他总会梦见相似的眼神,残忍带着笑容,清澈无比像是一面镜子能看清自己是多么的狰狞残暴。他知道自己这么多年没有原谅过自己,曾经乞求他救命的小妖是不是也不肯原谅他? 他松开了颤抖的手,如果不是在克制,他早已捏死了怀里的小妖物。手腕飞快地一推,瘦弱的小身体从马上掉了下去,滚了好远才停下。 愤怒和被欺骗的感觉侵蚀了他的思维,他拔出虬木剑冷冷地指着红姝。甚至没有发现她已经摔断了腿,再也爬不起来。 她轻轻地笑着,长长的睫毛闪动像是两只折翼的蝴蝶。 “你想杀我?” 冰冷绯红的虬木剑抵在她的脖子上,他用行动做了回答。 红姝低下脸,眼角落下阴影,看不清表情。只有瘦弱的身子在颤抖,“你要杀我,为什么又肯救我?因为我杀了人所以你要杀我,可是他们也杀了我的母亲,我们没有杀过人。可是他们却杀了我的母亲” 他诧异地望着眼前跪坐在地上,满脸是泪水的小妖物。他遇见过很多妖物,他们或是妖冶诡魅,或是狰狞残忍。他从没见过妖会哭,会如此瘦弱可怜,像是一只病弱被遗弃的小狗。但是她眸子里的光芒永远都是倔强而冰冷的,似乎不乞求任何人的可怜。 她抬起脸,清亮的眼睛像是雨后的天空,没有一点杂质。她喉咙里还藏着哽咽,语气却绝望而平静,像是在叙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杀了我吧,为你的人类同伴报仇。” 手指在颤抖,虬木剑也在颤抖。第一次无法下手,两只晶亮的眸子像是两团跳动的火焰在他的心里燃烧着。 虬木剑顶在她的脖子上,喷涌出的正气已经开始灼烧她的皮肤。白嫩的脖子上,焦红一片,她像是不觉得痛,目光灼灼地望着他,倔强不肯躲闪。 “捉妖师你下不了手吗?你忘了那些人是怎么哀嚎的,我的手洞穿了他的心脏,将他们扔在地上,看他们在剧痛中死去” “够了!既然你想死我就成全你。”青衣的他面色苍白却没有表情,与之相反的是内心的挣扎。出于私心他不想杀了这个小妖物,出于大道大义,她必须得死。 手指不停颤抖,几次差点连虬木剑也握不住。在她清凉的眼神中,他一剑挥下,温热的血迹喷了他满脸。瘦弱盘坐的身子缓缓倒下,嘴角的笑意残忍而快乐。 后来他选择了退隐,将虬木剑送给了女儿,一个人守着明镜堂,不让妖魔来犯,也绝不动手杀妖。 堂主望着如水的月色,听着竹林摇曳的声音,嗓子泛起一阵腐蚀般的酸苦。现在想来,自己伤害了她,小小蜷缩着的身体是贪恋温暖的,假如自己度化她将她带入明镜堂,一切都会不一样。 可是谁也回不到当初。同门师兄弟的竹叶与自己不一样,他父母被妖物所杀,他的心中只有仇恨。他要先下手铲除妖物,甚至利用长安。 长安何其无辜,就像当年的小妖物一样,可是自己什么都不能做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二章 :两边斗法 望着小师妹哭哭啼啼跑了出去,我推了推身边的慕濯,“要不要去追她?” 这里是明镜堂,从上到下所有的人都护着小师妹,我想这可能是最伤她心的一次。好歹大家都是女人,假如有一天我看见慕濯和小师妹俩人在床上抱成一团,我会用利爪先杀了一个。但假如慕濯告诉我,小师妹是他的棋子。我想那时我会选择自我了断。 爱是付出,是占有。有时候也是毁灭。 慕濯搂住我的肩膀,目光看向了门外绿幽幽的芭蕉晃花了眼,再没有鹅黄色衣裳的半点人影。慕濯淡淡收回了视线,声音,表情没有一丁点的起伏,像是刚刚什么也没有发生过。这一刻,我算是真正领教了他的薄情。 心里暗暗庆幸慕濯爱上的人是我,如果不是我,这样的薄情冷血早已能让我死去千百回。想到这我不由地害怕,哪一天他将爱都收回,哪天我发现一切都是假的,到时候我该怎么办? 温暖的手心盖在我的眼前,恍惚间又看见了一丛盛放的白玉兰,如同幻觉。 他一遍遍在我耳边轻语,“长安不会的,不会的,一切都是真的。” 只是谁也没有想到这份惶恐没有持续多久,我被绑在火刑架上,而他站在火焰的外面淡然冷漠地望着我。 我们俩静静抱在一起,像是两个取暖的小动物。他姣好的菱唇轻轻地亲吻我的发丝,窗外的温暖的日光,竹叶沙沙。两个人的影子交叠在一起,时间恍若凝固。日后每当我想起这一天的这一时刻,平静的心湖都会涌起风浪。 甜的,苦的,我都已经尝过,这百年还有什么遗憾?只是没想到到最后爱我最深的不是他,伤我最深的是他。 门外响起了脚步声,慕濯缓缓松开了手,语气温柔,眼神里的缱绻温情还没有退去,黑色的锦衣在空气中划过优雅的弧度,他高挑的身影消失在门外的芭蕉的绿影中。 白袍的弟子,拱手拜道:“师兄,师叔在大堂里等你,说是要和你一起去宫里。”年轻的弟子望着眼前的师兄,觉得他和传闻中的不一样。 传闻中的他是可望而不可及的“谪仙”,眸子永远冰冷,似乎不会把任何人放在眼中,放在心上,清俊无瑕如同美玉雕出的人。如今看来只有外表的传言是真的,他周身是带着淡然的气息,但是在阳光下,白皙俊美的脸庞是温和的,嘴角隐约还有笑意。 小师弟哪里会知道,这都是长安的功劳。一般来说,正常的慕濯就是一幅美男画卷,无悲无喜,无嗔无怒,摆出一副世间万物皆是尘埃的姿态。 桃花色的嘴唇轻启,他像是明白了什么,喃喃道:“我小看这些凡人了,颜也不过如此”清眸眯起,泄出危险的冷意。 白袍弟子微微颤抖,不敢在乱看,恭敬的跟在慕濯的身后。 “师叔”慕濯向椅子上坐着的人看去。 他收起桌上的镜子,头也不抬,“慕濯随我进宫。” 慕濯点点头,什么也不问,跟着竹叶上了马车。只有留在原地的白袍弟子很是好奇,师叔怎么会把明镜堂的镇妖法宝――明镜,给取了下来,莫非宫中出现道行千年的大妖? 玉阁内,玉贵妃此刻正坐在帝王的身上,用白嫩的指尖拿起几颗葡萄喂到身下坐着的男人的口里。直到内侍一路小跑地冲了进来,将奢靡的气氛打破了。 帝王皱起了眉头,“什么事情这么的慌张?” 内侍弯下腰,脸色不太好看,余光瞥了几眼龙怀里坐着的美人。自从玉贵人册封之后,整个后宫里的女人再也没有被召见过,帝后几年前就出了家,如今宫里最受宠,地位最高的就是玉贵妃了。 “陛下明镜堂的人来了,正等着见您。” 帝王先是有些疑惑,随即展颜笑了,“是不是妖王有下落了?” 玉阁中站着的内侍却是两腿发抖,不停擦汗。玉贵妃蹙起细细的柳眉,有些不悦,“陛下问你话,你回答便是,发什么抖?” “是”内侍迟疑道,“刚刚明镜堂的人来说,宫里进了妖怪,需要请娘娘和陛下前去看看,身上有没有沾染妖气。” 这回轮到椅子上高坐的帝王瑟瑟发抖了,“美人啊,宫中有妖,一定是妖王混进来要找孤王报仇了。这可如何是好?”说着竟忍不住痛哭流涕起来。 玉贵妃脸上的厌恶一闪而过,素手落在帝王的后背上,声音温柔有着安定人心的作用,“陛下不要害怕,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 内侍看着如此温柔贤惠的玉贵妃,揉了揉眼睛,刚刚看见的厌恶和鄙夷怎么会出现在同一个人的身上? 待玉贵妃搀扶着帝王坐到龙椅上的时候,他中年平庸的脸上还残留着淡淡泪痕。 “陛下”竹叶上前一步。 帝王挥了挥衣袖不太耐烦,“你说有妖,孤王就信你。” 慕濯清冷流转的眸子望着国色天香的玉贵妃,觉得不对,她身上的妖气淡了很多,几乎不可闻。看来所有人都猜错了,那日浓烈的妖气可能来源于颜,或者是消失已久的妖王。颜闭了闭眼睛,在猜测颜下一步动作会是什么。 “只要将手放在镜子上就能看出谁是妖物。”竹叶的眼睛盯着玉贵妃。她没有一丁点的害怕或是不自在,反而笑得艳丽,如同嘲笑。 内侍接过去,手放在上面毫无反应,将明镜呈现在帝王的面前,他随意将手放在上面依旧平静。直到内侍将镜子递给了玉贵妃,内侍的手不可见地抖了抖。 竹叶满意地笑了,他等着玉贵妃现出原型。 所有人的目光都停留在玉贵妃的身上,她嫣然一笑,百花羞色。盈盈素手放在了明镜上,明镜居然还是平静如水。 竹叶惊慌地大叫:“不可能,不可能!” 内侍瞪了他一眼,他才明白自己失态了,在帝王面前大呼小叫,甚至质疑他宠爱的女人。那天的妖气还会是谁的? 帝王脸色不善,畏惧明镜堂的地位,只装作随意问道:“仙师会不会是弄错了?” 竹叶盯着明镜,沉默了片刻,忽然大笑出声,“还有一个人,请陛下让丞相之子试一试。”这一会,帝王狠狠地皱起眉头。 他想要斥责的话还没有说出口,门外红衣一晃,绝美妖娆的男子就走了进来,微微含笑,眼若新月。 “臣下忘了通传,本来是想进宫看看玉贵人是否习惯宫廷生活,没想到遇到了明镜堂的仙师。” 竹叶并不领情,一眼也不多看颜。 “刚刚听说仙师带来了明镜堂的法宝,只要有一丁点妖气,妖物都会现行,是不是?” 颜话说完,气氛变得微妙起来。玉贵妃直到颜的身份,也知道明镜的厉害,她本是天女后人,虽与天庭为敌却没有堕入妖魔之道。而颜是妖身,不知道明镜会不会出现反应 帝王清了清嗓子,几分不在意,“颜是丞相的儿子怎么可能是妖物,孤王看就不用多此一举了。” 内侍下意识地点点头,他觉得颜真正的身份一定不仅仅是王孙公子这么简单。 竹叶见帝王已经不悦,而且为颜开脱,他心里再是怀疑也不能强求。没想到颜招了招手,“让臣下试一试,也好让所有人安心。” 他说话时看向慕濯,妖魅的眼睛幽若深潭,嘴角的笑意格外张扬。一旁的竹叶真是求之不得。 修长的手盖在明镜上,一阵刺目的光亮闪过,所有的人都闭上了眼睛。玉贵妃花容失色,难道妖神要现出原型了? 等她睁开美眸,看到殿中的颜没有任何变化才松了一口气。待内侍要拿过镜子的时候,才惊呼出声,竹叶看清楚之后,脸色冰寒沉沉,几乎要杀人。 明镜堂的镇妖法宝――明镜,居然在颜的手中碎了。他浅笑淡淡,如三月桃花,叫人沉迷。而竹叶不会沉迷,只是一个劲地咬牙。 红衣美男,慵懒挑衅的开了口,“对于这个结果,不知道明镜堂的仙师满意与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三章 :我恨你 等慕濯走后,屋子里一下子空了许多。我整理好衣服,推开门走了出去。阳光是暖的,绿色的芭蕉逼人眼睛。 尖锐而熟悉的声音打破的午后的恬适,“让我进去,我要杀了那个妖女!” 白袍的弟子紧紧地挡在馨鸢的面前,苦苦相劝,“小师妹你可不能做傻事啊!慕濯师兄可是特意吩咐过的,谁也不能进来打扰长安姑娘。” 其实慕濯的原话是,语调冰冷“谁也不许进来打扰她,记着是谁也不能!” 馨鸢气得脸色狰狞,怒火写在脸上,“凭什么?你们看清了我是慕濯的师妹,是明镜堂堂主的女儿,她是什么?她是妖物,你们怎么能够拦下我!” 她拔出血色的虬木剑,远远地指着我。师弟们怕小师妹冲动,怕慕濯师兄回来生气,都紧紧地拉着小师妹不让她靠近一点。 下午在等慕濯回来之前,是不是需要找点事情来打发时光?我虽然害怕她手上的那把虬木剑,但是凭她的功夫想杀了我这几乎没有可能。 那抹红衣缓缓走进,白皙的玉足踏过石板上的苔藓,踩过枯黄的落叶,姿态优雅带着妖异特有的蛊惑,及腰长发恍如招魂幕,黑色夜空般的色泽。 馨鸢死死地盯着来人,剑尖微微颤抖,不得不说这个妖物确实诱人。带着血腥的芳香,她勾走了慕濯的心,所以必须死。 馨鸢和长安只能有一个。 我走来的时候,白袍的弟子低下了脸,他们害怕我蛊惑人心,害怕他们的心也被我这个妖孽带走。多么的可笑。 人心是自己的,如果连自己都不能相信 “不用保护我,你们退下。”我淡淡吩咐道,眼里只剩下与我对峙的馨鸢一人。她厌恶我,我又何曾不厌恶她? 一个白袍的捉妖师还想说什么,被另一个扯了扯衣角,对我抱拳算是打了招呼之后就转身走了。 “你想对我说些什么?”没想到有一天我会和一个女人为敌。 “我让你离开明镜堂,离开慕濯。” 明明只是个孩子,她握着剑的手还在颤抖,脸上的表情却是无比的厌恶尖锐,寸步不让。 我听后点点头,“假如我不离开,你会怎么样?” 鹅黄色的衣袖闪过,她举起剑,红色光芒吞吐指着我。“要是你不离开,那我只好杀了你,让你永世不得超生,不能再和慕濯在一起!” 俏丽的面容被怒火和妒火所扭曲,这一刻站着我面前的少女令我害怕。利落的手腕一挥,锋利的虬木剑向我劈来,一缕青丝顺着剑锋落下。 身形一转,嫣红的裙子绽开花朵般的形状,堪堪躲过了她的这一剑。飞快地出手,手指捏紧了馨鸢的手腕。稍稍用力,虬木剑掉落在了地上。 所有的骄傲,愤怒一瞬间被击得粉碎。馨鸢终于再也掩饰不下去了,尖锐的刺被撤去,露出原来的自己。 我松开了手指,她能清楚地明白她不是我的对手。娇媚的脸蛋被泪水分割开来,她抬起袖口慌乱地擦干净,赤红的眼睛是绝望后的疯狂。 “你以为你赢了吗?呵呵,我会等到你输的那一天,你还有一年,而我还有一辈子。你是妖,你以为他真的会和你在一起,他只是可怜你,可怜你废了道行。”泪水浸满了她的脸,眼中的赤红是不息的火焰可以烧毁一切。虬木剑丢在地上,她冷笑疯狂的话语却比剑更伤人。 看着她步步逼来,我只能后退。她说的话,我无法反驳,我是短命的妖物这一点确实不如她。 所以慕濯喜欢我的哪一点? 直到身子靠在冰冷的石桌边,俩人才停下来。馨鸢赤红的眼睛里映出惊惶无措的我,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蛋,自己的脸上竟是如此狼狈的表情。 她嫣红的嘴唇似血似荼,讥讽的嘴角有如弯刀,“你知道吗?我爹爹很快就要祭出圣物了,弑妖剑,比虬木剑更锋利能杀尽天下所有的妖物,就连妖王也不足为惧。以后将会是人的天下,而非妖的。不过你还有一年的时间,想必不用在人世间苦苦挣扎。” 此刻我的手心渗出了冷汗,可以预见另一场征战的到来,人和妖的乱世还要持续多久?觉得疲倦,缓缓闭上了眼睛。 我听着自己的声音沙哑又挣扎,“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我是妖,我明白妖的痛苦。亡魂得不到安息,才会由人变为妖物不生不死。我是有私心的。” 她踩着枯叶渐行渐远,声音残忍带着血腥的快意,“我既然杀不了你,就要让你看着妖魔的灭亡,到最后只剩下你一人,何其孤单,我就要让你尝尽心死的痛苦。” 身子一晃,血红的裙子在夕阳下,嫣红逼人,迟暮刺眼的色彩。 “他也直到,慕濯也知道,为什么要瞒着我!”克制不了的恨意,冲破的封印,指甲疯长,手腕上蔓延的封印爆发出金色的光芒。 我必须阻止这一切,为了我的同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四章 :妖化圣剑 告别馨鸢之后,我就没有再出过房门。木格的窗户,夕阳一点点爬下,直到杯中的水被我喝尽。这才抬头看向门口边,风吹衣袖,梅香阵阵。 我没有开口,他静静站着,黑色的长袍卷起斜阳,垂下的长发拂过一张略显疲惫的面容。握着被子,哪怕杯中无水,我也不肯抬头。 “长安我回来了,你就要让我这么一直站着吗?” 我把玩瓷杯,端详上面的花纹。慕濯厌烦了,大步走来,一把抢走我手中的杯子。探出凝脂般的手指挑起我的下巴,微微的疼痛感传来,对上他漆黑愠怒的眸子。 “长安你在生我的气!”这句话十足的肯定,他有些无可奈何,松开了手抚摸着我的长发,悦耳清冷的声音传来,“能告诉我为什么生气吗?” 发间传来痒痒的触感,忍不住在他手心上蹭了蹭。慕濯忍不住笑了,“长安很像一只猫。”我不回答,由着他抚摸我的长发。 努力装作漫不经心,“听说堂主将祭出圣剑,能和我说一说吗?” 抚摸我发丝的手停了下来,语气冷的彻底,“是谁和你说的?让我猜猜――馨鸢。我不是安排人不让她靠近你,为什么你还要去招惹她?” 看着发怒的慕濯,我不得不感叹,他生气的时候,清俊的面容会笼上寒气,越发的无瑕完美。却令人害怕。 “我不想让天下陷入浩劫之中。”我小心地掩盖起自己的私心,若是人和妖敌对,我又能以什么样的身份留在慕濯的身边? 他面色不变,只有那双深若冰潭的眼睛望着我,似乎一眼就能看穿我所有的心思,“是害怕妖魔被屠杀干净,天下再没有你的立足之地?”他眸子里的寒光闪烁,温暖的手掌却和他的冷意相反,指尖摩挲过我的面颊。 喃喃自语的低声,触动我的心弦,“长安要我怎么做才能让你相信我?” 身子猛然绷紧,一直都是我在怀疑,在猜测,可是慕濯的话一直没有变过。他愿意保护我,守着我。 睫毛垂下,没法再对上他通透的眼神,“对不起,一直是我不好。” 慕濯没有说话,伸出臂膀将我搂在怀里。清秀绝伦的脸上满是坚定的神色,“长安有我在,你一直都有我。” 温暖的怀里泛起青梅的冷香,我一遍遍地告诉自己,天下妖魔尽灭也有他守在我的身边,让我安然无忧。 誓言往往来得快,破灭的时候也快。只是我没想到被自己深爱,深信的人刺上一剑会这么的疼,浑身的血肉筋脉像是在那一箭中都被搅碎了,只剩下千疮百孔的灵魂。 爱的对立面只有恨,我不爱你,只会终其一生的恨你。 是夜,月色凄清如霜。温暖的指尖凝着微光在我面颊上一路往下,温暖的指尖落在我的唇上,轻佻地勾勒出我的唇瓣。若是现在我还能装睡,那心理素质绝对不是个女人。 睁开眼的瞬间,手指扣向他的脖子。红色的锦衣上绣着绚烂的彼岸花,在黑暗中也艳丽无比,若不是他身上没有胭脂的味道,我一定会以为是个女人,只有女人才会将红衣穿得如此得体而魅惑。 可惜他是,是我认识的颜,红衣美男。 他盯着我的眼睛,璀璨一笑,我在晕过去的那一刻记起玄朝流行的一句话,一袭红衣倾天下,只有颜才能把红衣的绚烂大气淋漓精致的展现出来,也只有这种风流轻佻的人才会半夜溜进我的房间里,又是摸又是迷晕的。 等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我惊恐万分又带着窃喜地以为自己了,结果发现手腕上多了一条割伤的疤痕。我以为自己不是什么贞洁烈女,颜若是愿意,我也会是半推半就的,割手腕的会是任何姑娘,但绝对不会是我。 就在我发呆思考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门就被推开了,一下子进来黑压压的一片人。手上持着桃木剑,齐刷刷地指着我。 我闭上眼睛,念叨着这不是真的,是一个梦。还没等我睁开眼睛,响亮的一声“啪”之后,耳朵一阵轰鸣,面颊上更是火辣辣的疼。 “到底发生什么了?”我捂着面颊,这几百年还没人这么打过我。我眼神仇恨地望着馨鸢,恨不能用妖法将这些随意行事的凡人都给杀了。 “你还好意思问!”馨鸢尖叫一声,扑上来就要杀我。我皱起眉头,封印发出淡淡的金光,只要他们今天敢动我,一个都逃不掉! 堂主面色威严冷峻,压抑的怒气随时都可能爆发出来,好在多年的涵养和对红姝的愧疚让他勉强保持着冷静。 他指了指一旁的黑衣慕濯,让他上前来查看。我愣了,这么多人里面居然也有慕濯,他刚刚见馨鸢打我也能无动于衷。 谁也不跟我解释发生了什么,所有人都是杀意凛然的模样,桃木剑上不少染了血迹,似乎不杀我不罢休。 在这样的状况下,我居然笑了,笑意很冷很累,身体一半的力气被抽走了,另一半被好奇和愤怒支撑着。 慕濯脸上没有杀意,眼中我所熟悉的温情被被看不见底的漆黑代替。今天他的手很冷,比他的面色还要寒冷,是被我气得吗?心里只觉得好笑,连发怒反驳的力气也没有了。 他卷起我的袖口,看清楚上面的疤痕后,眼底炸开犀利刀锋般的光芒。瞬间狠狠捏紧,像是要把我的手骨给捏碎。我不抽手,也不动,由着他发泄怒气,冷眼看着屋里所有的人。 堂主洪亮冰冷的声音响起,“上面可有疤痕?” 慕濯缓缓松了手,手指在颤抖,甚至连眼瞳都在微微颤抖。 “禀告堂主,枯骨妖手腕上有伤。” 他话音刚落,我就扯开嘴笑得无声又讽刺。他叫我什么?不是长安,是枯骨妖啊!滚烫的眼泪落下,“我真的什么也不知道”这句失色苍白的辩白怎么也说不出口。手上有伤就是铁一般的证据,他们所有人都可以不信我,但是慕濯你怎么能不信我? 我噙着泪,望向那袭华美的黑衣,他触及我绝望无助的目光后,不动声色地移开了眼睛,一言不发。 好,好――我在心底拍手。现在看清你们的丑恶也不算晚! “啪”又是一记响亮的耳光打过,我的发髻都散了,长发狼狈地披在肩头。一屋子的人都冷眼看着,嘴角边的笑意嘲讽憎恶,杀之而后快。 嘴巴里的鲜血被我咽下,我定定望向慕濯,没有哀求,没有任何感情,像是一个将死的人,目光空洞地望着他。 而他清冽的俊颜上无悲无喜,袖口中的手指垂下,没有波澜,没有心疼。我倦了,真的倦了、厌了。 馨薇凄厉而讽刺的声音在我耳边炸开,“你有什么资格看向慕濯,他是人,是捉妖师,而你是什么?是最肮脏,最下贱的妖孽,用自己肮脏的血将圣剑污染了!现在它成了废铁,你满意了?!” 我明白了,是弑妖剑被妖血污染了,这是明镜堂剩下的最后一件法宝,经过几代人的打造才终于被炼成,而我却毁了它,在不知情的情况下。 “真好!”我灿烂一笑,这一笑,妖娆而诡异。换来的是馨薇更快更狠的几个耳光。她打完之后,急急向堂主说道:“让我用虬木剑杀了这个妖孽吧!” 堂主不回答也不拒绝,他怕自己再误杀一次。眼前狼狈而倔强的人和当年的红姝是多么的相像啊! 他提起声音又问了一遍,“真的是你污染了圣剑?” 我点点头,扭曲的报复在心底盘绕不去。 “为什么?明镜堂待你不薄!”堂主的脸色沉了下去,阴暗如铅云,但是依旧不肯罢休。 “因为我恨你们所有的人,当初残忍地杀害我,让我抱着怨念重生不得轮回。” 慕濯的手指轻微地颤了颤,他惊讶地看着我,穿过人群定格在我的身上。我尽量挺直腰板,克制自己不要心软,是他不信我的,是他毁了誓言。 从此慕濯和长安形同陌路。 “既然如此,明镜堂绝不能再容下你这个妖孽。”堂主一声冷哼。 我闭上眼睛,瞬间封印的咒文爬上了我的脖颈,狰狞的图案熠熠闪光,说不出饿诡异还是诱惑,靠在前面的几个捉妖师都倒吸了一口寒气。 今天就算是死,我也要带走几个人。堂主发现了异样,怒喝道:“你这妖孽忘恩负义在先,今天还打算鱼死网破不成?” 他从自己女儿的手上夺过虬木剑。凌厉的剑风破空刺来,正对我的心脏,极其狠烈几乎令我无处可逃。可是比他更快的一剑已经刺入我的身体。 符文从我血液里涌出,伤口无法愈合。我握紧剑柄上的手,这双手我无比的熟悉,昨日还曾轻轻抚摸我的发丝,今日他就毫不留情地将剑送入了我的身体里。 桃木剑上染了他的血,伤口不会愈合,最终会血尽而亡。真是个薄情的人,想让我死也不用一个快一点,不会痛的方式。 “长安”他声音颤抖,几乎说不清一句完整的话。 耳边响起嗡嗡的惊呼声,说话声。我一句话也听不清楚。眼神涣散地望着清美如霜雪的男子,他终日站在云端,今天终于为我杀生染血了。 他想要拔出剑,我不肯,怎么也不松手,在昏死过去的那一刻,我握紧他持剑的手说:“慕濯不要动,让我握紧你的手睡去,你知道我没有来生,不能再遇见你了” 我胸口上涌出的热水,温暖了俩人的手,滚落在地上凝成赤红色的水汪。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五章 :相逢陌路 我做了一个久久的梦境,黑暗的世界里大片的彼岸花盛放,无数的白影在晃动,他们想要抓住我。铅云下的世界失去色彩,只有追逐不散的白影。 一袭红衣披在我的肩头,流动的红色凝聚着血腥味。我强忍着恶心的感觉,在苍白的世界里逃窜,如此狼狈。 背着血腥罪孽的一直是我,红色衣裙上的鲜血滴落长成大片的彼岸花。 白色的身影持剑高喊:“诛杀妖孽,诛杀妖孽”裙子被荆棘划破,我无路可逃。在灰蒙蒙的绝望中,你走出,一袭黑色,可在我眼中却是如此的美好与安心。 你说:“长安不要害怕,我来了。”温暖的吻还没有落下,你将剑先一步刺入了我的心口上。震惊的眼瞳中水雾一片,原来心碎的感觉是这样,被锋利的剑锋分开,温暖流失殆尽,将灵魂扔进寒冷的深渊里,再也爬不出,逃不了 “长安不要怕,不会痛的。”熟悉的黑色锦衣落下,你的手心盖在我的眼帘上,熟悉的梅香将我笼罩。冰冷的剑还在我的胸口上,大片的血红花朵绽开。 你骗我,骗我!怎么不会痛,心碎了,死了,死在它挚爱人的手上。慕濯,我也想割开你的胸膛,看一看你胸膛里藏着的是一颗温热的心还是一块坚硬的冰。 所有人都可以恨我,杀我,唯有你不可以,因为你知道,我爱你啊! “长安,醒来,醒来” 是谁在呼唤我的名字,焦急而心疼。我努力睁开眼睛,透过那一片模糊向他看去。清秀的面容,没有慕濯的完美冰冷,眼角泻出一段风流的韵味,这么的熟悉。 我无力地睁大眼睛,看着模糊又遥远的帐顶。声音被谁割裂,如此苍老悲切,“为什么要救我,我是妖啊。” 身边站着的人没有回答,他仓惶帮我掖好被角,微凉的手指泄露了他真实的内心。 “你真傻,明明在害怕。我真的不懂你们人,那么多人想要杀了我,而又有那么多人想要救回我,能告诉你们到底是怎么想的。我真的一点都明白,你们让我活得好痛苦!” 手背上蔓延开温热的水渍,视野一点点变清明。他俊雅的面容出现在我的眼前,眼神里是焦急是苦涩。七手八脚地想要安慰我,却不知道怎么说,怎么做。 “长安不是这样的,我是真的,你可以相信我。从河边第一次遇见你,我就决定娶你为妻。你不要哭了好不好?” 他的手指迟疑落下,温柔而怜惜地帮我擦去眼泪,动作轻柔至极像是在擦拭一件绝世珍宝。我靠在他的肩头,轻轻哽咽。之前我也相信一个人,绝对的,愧疚的相信他,而他却毫不犹豫想要杀了我。 我不知道胸口上的伤口是怎么止血的,除非是慕濯出手又救了我。想到这,睫毛轻轻颤抖,他杀我又救我真的不累吗? “长安,慕濯想要见你。”杜青桐迟疑地开口,担忧地望着我脸上的表情。 “不见”干净利落的回答,他见我是想解释,还是想再补上一刀。无论是哪一种,我都没有再见他的必要了,当他剑刺入的那一瞬,我就想清楚了。若是死就是阴阳相隔,若是不死就是从此陌路。 杜青桐看着怀里的长安面容苍白,似乎随时都会化为一阵青烟消失在他的眼前。不自觉地将怀里的人抱紧。 “长安,他守了你三天三夜没有合眼,我怕他会撑不下去” 杜青桐记起那夜的情景,月色之下慕濯抱着怀里的女人出现在他的府邸里。苍白无瑕的面容如同玉雕,如果不是怀里的女人胸口上又一道深深的伤口,鲜红的血从嫣红的裙裾下滴落,他不会发觉任何异样。当时自己的眼中只有震惊和害怕,受伤至重的人不是别人,是他寻了好久在大殿上见过一面的女子。 初见时她红衣妖娆,嘴角笑靥带着坏,却美艳夺目。此刻红衣的她安静地沉睡在另一个男人的怀里,危在旦夕。他的心一喜一悲,只觉得呼吸沉重中带着挥之不去的痛苦,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她怎么会”杜青桐难以掩饰自己的怒火,绝望又汹涌的怒火。他认真望着眼前的人,一袭黑衣没有凌乱,俊美清冽的脸上看不出丝毫的慌乱。 慕濯嘶哑地开了口,“她是我伤的,胸口一剑是我亲手刺入的。”语气波澜不惊,简直让人怀疑眼前的人是不是来自地狱的修罗。 杜青桐深吸了一口气,只觉得四肢发冷,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你去找大夫,掩藏好她的身份不要令她被明镜堂的人找到。”他放下红衣的女子之后,转身就向门口走去。 杜青桐从震惊中醒了过来,扶起长安,将手心按在她的胸口。潺潺的温热带着散不开的腥味,无论怎么按压止血,她的胸口都在不停滚落出炙热的血液。 “怎么会这样?” 走入大门阴影下的黑衣停下,冗长的衣袖在夜风中摇晃,长安滴落的血在他黑色的衣袖上开出诡艳的花案。 “她是妖。我用沾了自己血的桃木剑杀她,她的伤口无法愈合,再过一会可能就会失血死了。” 尾音淡淡,几乎不可闻的悲伤。杜青桐听见自己的血液涌上天灵盖的声音,他出手一拳,很快很重打在慕濯纤瘦笔直的后背上。 “你想让她死在我这?你想让我看着她死?慕濯你要是敢这样,我一定会灭了明镜堂,所有人为她陪葬!” 这滔天的戾气居然是从一个文弱清秀的书生口中说出。 慕濯身影没有停顿,轻巧地跳跃之后,消失在府邸的门外。在空荡安静的大街上,慕濯痛得弯下腰,失色的薄唇中吐出一口滚烫的血。 他摸了摸自己的脸,眼角干涩无比。黑衣之下又一道更深更长的剑伤。堂主持着虬木剑,一剑送出再难以停下。他刺了长安一剑,也为了她挡了一剑。 若是刺中她的是堂主的虬木剑,此刻世上就再没有长安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七章 :婚姻之事与子成说 等我醒来之后,杜青桐居然劝我去见慕濯。我为什么要见他?就算他救了我又怎样,当初是他毫不犹豫地对我挥剑,胸口上的伤口是凝结了,但还是留下了一道长长的伤痕,泛着嫣红的色彩,像是那个人染在桃木剑上的鲜血。 铜镜中我解开衣裳,看清楚胸口狰狞的痕迹之后,就会记起那一天。馨鸢扬起的手,脸上滚烫的痛,嘴里泛起的血腥。所有的人都望着,嘴角噙着最冷最寒的笑意,那一袭黑衣站在人群中无悲无喜,像是在看一个狼狈的陌生人。 他们说我忘恩负义,他们持剑想要将我千刀万剐,可是第一个冲上来将我凌迟的人不是别人是你。你说你叫我如何不恨? 结果我不见的人,他却来见我了。当他推开门的时候,我还怔怔地望着自己的胸口,雪白的皮肤上一道长长的嫣红,触目惊心。像是某个逃不开的印记。 恨的印记亦是爱过的印记,是他留给我最后的东西。 直到铜镜中映出另一个人,他一袭黑衣衬着暗红色的图案。我不知道那是花纹还是我的血。眸子微微颤抖,内心本该痛的,上面还留着伤痕,而我却是麻木。 “长安”他的声音沙哑而眷恋,像是有无数的话想对我说,全部都凝聚在这一声“长安”之中。 我以为自己可以平淡的面对一切,面对自己的爱与恨,执着木梳的手却在发抖,一片湿濡的冰冷。 “对不起”他从后面抱住我,将憔悴的脸埋在我的长发之中。从没想过清冷如仙的一个人也会有这一天,痛苦自责已经快要毁了他。 看着破碎潦倒的慕濯,我心中一条,像是被谁狠狠抽了一鞭子。他这样是为了我,而我此刻的恨和绝望也是因为他。 爱没了出路,我们或许从一开始就错了。我不该为了他废去道行,不该任由他牵着自己进了明镜堂。或许没有当初的相遇就没有今天,我宁愿死在他的天雷劫之下。 任由他抱紧我僵硬发冷的身子,镜中的俩人靠得如此近,而心却很远。 “我知道你会恨我,我不求原谅,只求你不要遗忘。”他轻轻嗫嚅,发丝间有了湿润。 镜中红衣绝望的女子笑了,她笑得那么美,那么痛,翘起的红唇好似一把染血的剑,刺入我的心中。 我推开他,用尽了身上所有的力气。对上他微微愕然的目光,“慕濯你不求我原谅,不跟我解释,只是要我用恨意记住你?” 他静静站在我的面前,脸上没有表情,也不知要用什么样的表情来面对我,面对这个事实。“长安,对不起。” 身子在颤抖,我想大哭或是大闹,将所有的恨和怨都发泄出来。可是我一开口,却是冰冷如刀锋般的声音,“你等这一天等了多久?” 玉簪绾住的长发落在肩头,眼神清冽如水,而自己执拗的身影不过是他眼神中的一片落花,他的叹息恍如幻觉,琉璃般清澈的眸子透过我看向身后的窗子,“长安,我等这一天等了好久,也做了好多”就是为了让你重生活得自由,没有人再会知道你是妖,再没有弑妖剑这样的威胁。 “够了”我一点点蹲下身子,用手遮住咸涩湿润的眼睛,“你走吧,慕濯我再也不想看见你。” 他点点头,眸子碎裂成晶莹的光影,满是心疼和悔意,可是我没看见。直到黑色的身影消失在门外,一阵风吹过,梅香淡淡。 我站起身,望着镜中失落却又渴望的这张脸,莞尔一笑“你在痴心什么?告诉你他是有苦衷的,他是逼不得已的。可是他等这一天等了好久,等了好久就是想要毁了你,将你留在另一个男人的身边” “哈哈”耳边都是嘲弄尖锐的笑声,镜中的女子笑得恣意而癫狂。慕濯如你所愿,我会恨你,永不会谅解。 晚上杜青桐从朝堂上归来,藏青色的朝服还没来及换下。清俊的面容上显着疲惫而焦急的神色,“长安你没事吧?” 我摇摇头,是自己的癫狂的样子吓着了别人。他这才放心下来,俊雅的脸上浮现出体谅的笑容,像是阳光很是温暖。 “房间里的镜子要是你不喜欢,我们就换其他的好不好?” “好。”其实我很喜欢那面镜子,讨厌的是镜子里的我。听到我的回答之后,杜青桐高兴的笑容再也掩饰不住,高声对旁边的奴婢说道:“快去把参汤端上来。” 我扯了扯嘴角,对于妖来说最补的就是人心了。可是和他讲会不会吓着他?望着那袭忙碌的藏青色身影后,我抚在自己的心口上,原来的执着不见了。以前一见到他就会移不开目光,就会觉得心痛。 自从在大殿上吐出一口心头血之后,就发现藏在自己灵魂里的另一个“人”她走了,很满足地走了。她爱的是杜青桐,恨的也是杜青桐,和我对慕濯的感情一样。 但是杜青桐知道吗?我和她共用一个身体,而我不是她。她曾经进入过我的梦中,她会哭着叫一个名字“苏锦绣”。 当热腾腾的参汤端上来之后,杜青桐放下手中的书,走到我旁边坐下。白皙的手端起汤碗,优雅的为我盛了一碗滚烫的参汤。他放在唇下小心吹凉了之后,才递给我,“喝一点,你要补身子。” 记忆中也有一个人,他为了点了很多凡人的食物,他告诉我要活下去就要学着去做一个“人”,不要让任何人发觉你是妖。 我接过汤碗一口全部喝了下去,只觉得温热无比,却尝不出什么味道。 “长安”他侧着脸,望着我勾起缱绻温暖的笑意。灯影落下,他的眼中只有我渴望已久的温情,可以被人照顾一年吗? 让我贪心一次,只求一年安稳。 我侧过身子向他靠近,他清俊的脸慢慢红了。“长安你想干嘛?”结结巴巴的问我,这可不是他平常的说话方式。 “杜青桐娶我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八章 :第一美男来抢婚 玄朝的第多少年我记不清了,活了几百年偶尔也迷糊一次吧!没想到我这把老骨头也有嫁人为妻的一天,甚好,甚好! 杜府的门口聚满了人,新娘子是都城哪一家的千金这倒不清楚,但是瞧着状元爷脸上憨憨的笑意,就知道他很满意,非常满意。 我顶着盖头,眼前是一片绯红,只觉得这一身风光霞帔熟悉无比,却记不清自己什么时候穿上过。 喧嚣的人声传来,我只觉得紧张无比,心里又有些失望。从他将我送入杜青桐身边的时候我就知道慕濯的想法,他想让杜青桐照顾我,他是当朝的状元爷,就算明镜堂发觉我没死,也不敢轻举妄动。 最好的方法就是嫁给杜青桐,我是他的正妻,他一定会全心全意照顾我,保护我。从一开始,我们就都怀着各自的目地和想法,这一场婚嫁到底是福还是祸呢? 慕濯望着贴着大红色的喜字,只觉得刺眼,熟悉的酸楚痛苦又涌了上来。她要嫁人,这不是他期望的吗?他以为自己能照顾好她,所以将她带入明镜堂,但馨薇频频来找她的麻烦,他又觉得不安。特别是颜知道她在明镜堂之后,他每天入夜都忍不住起身看一看她还在不在。 患得患失的感觉几乎要瓦解他最后的理智。只要想起红衣俩人一起站在大殿上,请求陛下赐婚,他就会痛,像是有刀在缓缓地分割,像是有一只虫子在蚕食。 长痛不如短痛,他在她的胸口上刺了一刀,温暖的血从他的手心下落下,和他后背上滚落的血混合在一起分不清彼此。 她痛,痛得想要闭上眼睛永远睡下去。而他也痛,他帮她挡了一剑,却怕她心软,故意不让她看见。 现在后悔了吗?她真的选择了恨他,而嫁给了别人。慕濯举起酒坛,张开薄唇,辛辣的酒水滚入嗓子里,洒入他的眼睛里,也只有这一刻他可以放肆的流泪。 “吉时已到――” 我像是被惊醒,他来了没有?我如了他的心愿嫁给了杜青桐,他会满意还是会伤心?我还在痴心妄想,他怎么会伤心。 那一日他的吻落下,宛如滚烫的烟花埋进我的灵魂里,令我温暖令我惊喜。一夜之后,他认真的对馨鸢说,我是他的妻子。 一女不可二嫁,我是认真的,他是骗我的。我一直傻傻的被他利用着,他不喜小师妹被故意待我好,他不喜颜所以就要将我送入别人怀里。 几个婢女扶我出去,嫣红的一切莫名让我心痛。慕濯你看着,看着我是怎么嫁给别人的!冰凉的手指被温暖的手掌包紧,我惊诧地抬头,可惜眼前只是一片晃动的红色。 他的手也是暖的。 头顶上传来温暖的笑声,“娘子是我,过会就要拜堂了,不用这么想着见我。” 是杜青桐不是他,我暗暗笑了笑,怎么可能是他。 我被他牵着走到大堂中,听到声音各异的贺喜声,我心里只有荒芜。小心地掀开盖头,向人群中望去,急急寻找他的身影。 在华灯照不到的角落中,他端着酒坛拼命地灌下,身上的黑衣已经湿透了,狂放狼狈的样子还是我记忆中的慕濯吗? 他感受到我的目光,搁下酒坛,站在灯火阑珊处望着我。所有的人声,灯影淡去,只有我和他。目光穿越过人海,最终还是只能为你停留。 慕濯,你看我要嫁人了还是想着你,是不是很没用?他的双眼泛着红晕,仿佛刚刚经历过一场大哭。 千言万语都在一眼之中,从此陌路。我放下了盖头,清晰地听到酒坛掉落碎裂的声音,当初那一剑到底是谁毁了谁? 杜青桐扣住我的手指,“娘子不怕,不怕,一切都过去了。”他是个明了的人,知道我心里没有他,知道我掀开盖头想要寻找的是慕濯。 你知我,爱我,恐怕我用余下的一年也还不清了。 当来客落座,响亮而刺儿的声音响起,“一拜天地――”心中破碎的声音响起,回忆碎了,至亲至爱的人成了故人,再也不会是我生命中的一部分。 盘根错节的记忆感情被生生拔开,痛得几乎不能呼吸。流泪容易,忍着眼角的泪让它不要落下却是这么的难。 我捏紧了手指,指甲嵌入皮肉中。这点痛又算得了什么,比不上心痛的万分之一。 慕濯靠在椅子上,无论怎样强迫自己也无法让自己的眼光停留在那一袭嫁衣之上。他抚在自己的胸口上,轻轻喘息。 噩梦醒来后,他也会这样抚着自己的胸口喘息。梦中的长安浑身浴血倒在自己的面前,自己握着剑,满手都是长安的血。她不哭,不痛,嘴角的笑好比昙花,极致后凋零不见。 她的手紧紧拉着自己,她害怕自己松开手眼前的人就会不见。“慕濯,妖的下场就是魂飞魄散,我没有来世,我怕我闭上眼睛就会忘了你,再也抓不住你的手” 每每醒来他都不敢再睡下,会偷偷跑进长安睡过的房间发呆,直到晨曦微露。 我没有跪下,因为身后传来冰冷的寒意,几乎要毁天灭地。来客惊起,纷纷望向那袭风华毕显的红衣。 “看看我今天错过了什么?朔月和状元爷的拜堂?”他的笑很冷很妖,来客看清之后都不由地移开了目光,手心都是惊恐的汗水。 “这一招置之死地而后生用的很好,我记得捉妖师不能喝酒。”形状美好的眼瞳眯起,望着角落中半醉的慕濯,讽刺地勾起嘴角。 慕濯抬起脸,清冽的眼睛已经出现了迷离的光泽,谪仙的气质中多了一份颓废,屋中所有女人的目光在这两个绝色美男之间徘徊不定。 “你想来杀我”慕濯淡淡开了口,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朔月是妖,你怎么能将她嫁给一个凡人?”颜望着他,一幅责怪的模样,若不是眼中化不开的漆黑冰冷,所有人都察觉不到此刻的颜是有多么的愤怒。 他几乎要忍不住要杀了府中的所有人,哪怕成了废神,或是堕落成魔,他都不在乎。 在座的客人惊呼之后,都向门口逃去,惊叫声不断“新娘子竟是妖怪!”“妖会吃人心,会喝人血” 我掀开了盖头,对上颜漆黑不见的眼睛,感觉自己一直在下坠。本来想大骂,“你跑来瞎说什么?”结果对上他的眼睛之后全都忘了。 身体不再听从我的安排,步子很是机械,向他走去。杜青桐在身后大喊,“长安你要去哪?” 我也着急,大婚当日居然穿着嫁衣和另一个男人跑了。可是身子不是我的,也不听我的安排。此刻我终于知道颜也是妖,怪异的是他身上没有半点妖气。 杜青桐上来想要拉住我的手,颜危险地眯起眼睛,漆黑的眼眸里闪过玫瑰色的暗红。我看见自己转身,伸出白皙的手一掌拍在杜青桐的天灵盖上。 他望着我,眼中的柔情没有散去,晶亮温暖恍若是夏天中的萤火之光。 他说:“娘子不要走”话再也说不出来,嫣红的血从嘴角滑下。他温暖的指尖停留在我的手心上,舍不得松开。直到身子缓缓倒下,温暖的手从我眼前划过,跌落在红色的地毯中。 嘶鸣堵在嗓子里,滚烫的泪从眼眶里砸下,喉咙中涌起血腥。为什么要我杀了他?我宁愿死的是我。 身子依旧没法动,她缓缓走到颜的身边,牵起红袖下那双凝脂般的手。 他靠在我耳边,笑意绽开,层层叠叠,灿烂无比,“朔月你要嫁给一个凡人,不如嫁给我,我不仅是妖还是神。” 我想伸出指甲,想破开他的胸膛,我想为青桐报仇。最爱我的人,死在我的手下,他怎么可以这么残忍。 他含笑擦去我脸上的泪,似乎重新遇见我是他最开心的事情。喉咙间的鲜血从牙齿间滚落,半是泪水,半是鲜血,模样一定疯狂狰狞至极。 颜抬起红袖,仔细地帮我擦去血泪,袖口上绣着淡淡的花纹,华贵无比。 “不要哭,这才刚刚开始。”他的声音温润如玉,我却恍若听见来自地狱深处最恐怖的声音。 他要杀了慕濯。不!不可以!我在心底尖叫哀鸣,身体动也不能动。 “朔月你看着,谁也不能占有你,更不能伤害你”他侧过身,温热的唇印了上来,青丝垂下遮住他倾国的面容。 我眨了眨眼睛,似乎问到了彼岸花的味道。恍惚间又看见了幻境,翩跹绝世的神灵从彼岸花中走出,他说“我不能让你死”。 慕濯静静望着亲吻的两个人,眉头紧紧蹙起,自己做了那么多,结果却是这样。杜青桐死了,长安将被颜带走,留给自己的还有什么? 颜松开了嘴唇,将我轻轻搂在怀里,红袖中的素手盖在我的眼睛上。 “我要杀了他,但是我怕你见了会疯了。朔月答应我好好活下去,他伤了你,应该受到惩罚。” 红衣锦袖一晃,手中多了一把剑,他手指落在我的眼前。我却不能闭上眼睛。我听见破空的声音,听见刺入血肉的声音,听见慕濯的一声闷哼和倒下的声音。 时间被定格。慕濯缓缓倒下,他还是望着红色嫁衣的新娘,怎么也不肯合上双眼。长安我终于明白你说这句话的意义。 若是我闭上眼睛就再也没有力气睁开了,你是不是就要从我的生命里,视野里溜走了呢?你能告诉我怎样才能留下你? 我宁愿这一剑是你刺得,那样我还可以再拉住你的手,紧紧地贴着,死也不松开。 眼前一黑,长安将嗓子里的鲜血喷出,昏了过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九章 :我是谁? 傍晚的柔风穿过层层叠叠的帷帐,像一只温柔的手心静静地抚摸床上熟睡的人。脑子里一片混乱,无数张面孔在我眼前浮荡。微笑的,痛苦的,一个女子孤立站在翠碧色的湖泊旁,宛若一朵怒放的彼岸花。 佛说,有花无叶,叶落花开,千年更迭,永无相见之日。 青丝浮动,我只觉得女子的背影熟悉而悲烈。她笔直地站在湖边,望着远方的人世却永远也无法融入其中。周身散发出的顾忌和绝望让人窒息。 我犹豫着,熟悉而陌生,头疼欲裂。浮光掠影般的往事一一出现在记忆深处,碎裂成无数的光影。我伸出手艰难地向她伸出,紧紧攥紧那片红火。 她转过身。我倒吸一口冷气,一模一样的脸。她是我,我是谁?绝艳的面庞被泪水割裂,笑得凄美,如同盛开的浮屠花。汹涌的泪滴落在嫣红色的衣领上,缓缓地蔓延开,忽然变为了熊熊的烈火,将那一袭绝美的红衣笼罩在其中。 我怔怔地望着她,觉得熟悉无比,疼痛无比。浓烈的大火将她包围,在炙热的火焰中她不挣扎,对我露出绝望的笑。 撕裂般的疼痛击中我的胸口,我跪在烈火的面前站不起身子。 “不要,什么也不要告诉我,我不听!”耳边响起无数的声音,尖叫,呢喃混在一起,刺激我的耳膜。 我痛得跪下身子紧紧捂住自己的耳朵,嘶声大叫:“颜你在哪里?快来救我!” 所有的声音淡去了,幽暗透不进阳光的树林中走出一袭红衣。妖娆慵懒的姿态像极了一只高贵的狐狸。 修长如玉的手指凝着淡淡的光华,他绝美的面庞藏在昂贵的火红貂袄中不容亵渎,举止芳华。 “朔月,我就是一只狐狸啊,你忘了?”莞尔一笑,艳若红妆十里。 猛然睁开眼睛,望着头顶上轻沙织成的幔帐。光斑点点落在帐顶上,轻轻晃动像是不会落下的繁星又像是眼泪。 泪?我摸了摸脸颊,每次梦魇惊醒都是安宁的午后。窗外阳光甚好,荷花池边杨柳依依,温暖的午后风吹来馨香的菡萏气味。 一切都是一场梦而已。我穿上木屐,站起身子后便是一阵晕眩。服侍的丫鬟听见我起身的身影,急急放下手中的活计。 “夫人是不是又做噩梦了?”清脆的声音中夹着着急,一双细嫩的小手稳稳地扶住我。 我点点头,看她秀美童稚未退的小脸上满是惊慌不安,忍不住出生安慰,“只是梦罢了,炉子上炖的药好了没有?” 扯过一旁的轻纱盖在身上,我拖着孱弱的身子倚在门旁看着初夏的胜景。这具身体病弱无比,如今到了暑热的六月,怕是时日无多了。 “夫人,天热你莫要去日头下走动,若是再晕倒了少爷回来又要发火了。”想到颜发火的样子,小丫鬟在热天里打了一个冷颤。 邪魅妖娆的脸凝上一层冰霜,笑意不减,可是那双漆黑勾魂的样子却冷得怕人。周身都是迫人的气息,几乎要给他跪下才行。 身子懒洋洋的,话也不想说,由着她在耳边唠叨。蒲扇轻轻晃动,凉风阵阵,不一会我又有了困意。 丫鬟见了我这样子吓了一跳,“夫人刚醒又是困了吗?” 她淡粉的小脸微微苍白,我每天都是浑浑噩噩,醒来的时候不多。她怕我再睡下去就再也不能醒来了。 我轻轻摇头,安慰她“放心吧,我不睡。而且我要是真有个三长两短也与你无关。”着实不想再睡了,梦里总有个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子在痛苦。 那袭红衣,莫名的勾魂,像是一株罂粟。不由地叫我靠近,又让我恐惧。过去的事情,我没有一点记忆,像是做了一场冗长而痛苦的梦,醒来之后就对上一双疲倦却欣喜的眸子。拥有这双墨玉般眸子的人,他是我的相公,可是我却将所有的事情都忘了干净。 起初我是有些怀疑,如此俊美不似凡人的男子真的是我的相公吗?结果我问了府中所有的人,他们都一口咬定我是颜的夫人。一场高烧之后便失忆了,好吧,多出一个美男相公又不是什么坏事。 可是奇怪的是,我的身子一日比一日不济,只怕再过不久就不能下榻走路了。我一直生活在陌生的宅子里,不知道外面的都城的景象。 有一次我心血来潮说要出去转转,结果府宅中的仆人跪了一地,说我身子薄弱不能做马车颠簸,不能过于劳累。 他们惶恐害怕的样子让我觉得奇怪,不就是出去看看嘛!怎么弄得我像是要自杀一样。结果那天颜回来,俊脸黑了老半天也不曾转过来。只有我一人看清他微微颤抖的手指,我心里有些愧疚,自己气着他了? 奴仆跪在地上请罪,身子抖成一团,别人不知道还以为是他们犯下了大错。我每次做错事,颜从来不和我发火,真是可怜了这些做下人的。 时间一久,我摸清了他的脾气,只要我不谈要出去的事情,他都由着我,宠着我。就算要我天上的星子,他也愿意为我摘下几颗。 得此夫君,俊美,温和,我该满足了。闲来无事,让丫鬟给我买了几本戏本小书。里面讲的故事我似懂非懂,只觉得病了一次之后,我丢了很多东西,比如记忆,比如感情。 贵公子文雅风流,纵马奔驰引得满城红袖招。红颜几何,妾侍多娇,多是缠绵悱恻。我唏嘘中带着几分怅然。 丫鬟端着青瓷翠花的小碗,里面褐色的药汁像一面不会晃动的镜子。 “颜有娶她人为妻吗?” 丫鬟手一抖,还是将药汤平静地推了过来,“不曾,少爷只有夫人一人。”说罢,眼巴巴地望着我,似在乞求我赶紧把药喝了,省得颜回来他们挨骂。 我头扬起,颇为豪迈地将杯中的药一饮而尽。“为什么,什么味道也没有?”暗暗奇怪地自语,每日侍女都会端来很少却很精致的一些食物过来。 起先我颇为好奇会吃一些,发现它们都是一个味道,也就是没有味道。可是我不吃,她们又会可怜兮兮地望着我。 后来我会吃一些,每种吃一口,她们的目光从可怜变为了鄙夷,是有些浪费!谁让它们都是一种味道,除了形状,颜色不一样。 “怎么和书上写得不一样?贵族公子不多该娶很多女人吗?正妻,贵妾”我记忆力甚好,数着指头说了出来。 可怜的小丫鬟又抖了抖,头也不敢抬强装着镇定,“女婢也不知道,可能是少爷爱慕您甚,所以不曾娶过其他人。” 我想了想,总觉得哪里不对,却不想再为难她了。我躺在贵妃椅上,望着灿烂的阳光发呆,伸出五指比划着玩。 和煦的下午,不时有蚊虫飞过的声音,后来我靠在贵妃椅上沉沉睡去。等醒来的时候,身上多了一层锦被,薄薄的被褥绣着华美的花纹。 夜凉如水,晚风寂寂,此刻说话的声音就格外明显。我不想偷听,只是偷偷听见罢了。 清美的女声,哀怨中隐约透着华贵,像是大家的闺秀千金。 “颜你就这么不想见我吗?前几日我让内侍招你进宫,你却称病。”她顿了顿,明珠般华美的眸子望向颜,“你不觉得这个理由太牵强了吗?你明明知道我们都不会生病。” 竖起耳朵认真听着,她说我们都不会生病是什么意思? 颜含笑伸出手,笑意清远淡然,宛如青山中萦绕不去的雾气。他的手指抚在美人的发髻上,“素姬你要是再次僭越,我会毫不留情地杀了你。” 素姬望着眼前的男人,他那么完美,像是画中走出的人,一举一动都带着世人无法企及的高雅。她就是被他无敌的风华吸引的,如今他利用完之后却要杀了她。 她不停摇头,珠玉晃动,那些贵气的珠宝闪花了我的眼睛。 扑簌簌的眼泪落下,伤心绝望的样子,真是牡丹带露,华美可人,教人怜爱不已。我都心动了,我的夫君似乎也心动了。 修长如玉的素手,轻轻抚上她的面颊。我有些不开心,这双手帮我梳发过,为我描眉过,今日他却恋恋抚上一个绝色大美人的脸蛋。 而接下来的举动,令我尖叫出声,我的声音很小也很轻,但是他们俩都转过了身子望着我。 颜的手停了片刻,甚至在她贪恋他手心温暖的时候,毫不犹豫地甩了一记耳光。下手狠而快,在背后看去只像是在抚摸她的面庞。 “明白你自己的身份,素姬我答应你的是天下打乱之后,而且我从没有说过此生仅有你一人。” 泫然落泪的美人不可置信地望着颜,珍珠般明亮的眸子里噙满泪水。 我就在这个时候,很不适宜的发出了惊呼。颜在转头之后,俊颜上爬满了死灰。美人失了端庄的模样,指着我尖叫道:“你还是为了这个小妖,为她打我,为她舍弃了我!” 美人转身而去,她不是不想纠缠,而是明白原来颜的心里有了别人。她不允许!不允许自己被利用,不允许自己被抛弃。 她拾起掉落的发簪,紧握在手心里,棱角的花纹刺入细嫩的皮肉中她也毫不在意。 颜望着我,妖冶的眸子里藏着害怕和无措。这是我第一次看见,看见风华绝世的男人会露出如此小心翼翼的神情。 翩跹的红衣踏步走来,微凉的手心盖在我的眼睛上,他低声呢喃,声音颤抖像是害怕像是忏悔,“朔月莫怕,我永远不会对你如此。只要是你想要的我都会双手奉上,哪怕是我的性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十章 :强迫入宫 第二天我醒来的时候,身边的人已经走了,只留下淡淡的温度和彼岸花一般诱人的气息。只有他在的时候我不会做噩梦。 虽然是一片空白,却很踏实安稳。 我起身抱着锦衾,及腰的青丝垂下,与锦被上的并蒂莲交织在一起。端来热水的丫鬟看痴了,平日见惯了妖邪绝世的自家公子,其他的魅色都不再入眼。今日细看之下,也才发现夫人媚眼如丝,青鸦色的青丝下一张白皙的面容却也是百里挑一。 沉浸在昨日的回忆中就连丫鬟走来,我也没有发现。 他说只要我想要,他愿意奉上自己的性命。我怎么会杀了他?他对我这么的好,无论是吃穿,甚至不在意我病弱的身子。 天下男人三妻四妾,而他只有我一人而已。 “夫人,热水快要凉了,你洗一洗脸吧!”丫鬟跪着将毛巾递上来,我这才回过神。 “早上阳光甚好,你陪我走一走吧!”颜的话令我不安,我是不是忘记了很重要的事情。如果哪天我真的都记起了,是不是会杀了他,毫不犹豫? 早膳同往常一样,我依旧食不知味,加上心神不定,一顿饭在丫鬟好几次出声提醒之后才吃完。 走过凉亭就是满池的荷花,粉色,白色交错在一起,荷叶上盛着露珠在晨曦璀璨夺目。我端过鱼食,倚靠在栏杆边漫不经心将面团散入水中,看着金鳞翻滚。 好不容易熬到午饭的时间,知道每每午睡之后自己就会做噩梦。可是颜不再,我的生活连同生命都失去了色彩。 只要我睁开眼睛,他就会回到我的身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依赖,在乎,自己想来想去也没弄清楚。 正午刚过,就有宫里人来传话了,说是盛宠的玉贵妃想接我入宫中聚一聚。府中的人都愣住了,我也诧异,自己从未出过府邸,更没有见过什么玉贵妃。 丫鬟慌张之下竟将手中熬好的药汤打碎了,我默默不语,望着地面上蔓延开来的苦涩褐色。心头被谁蒙上了一层黑衣,不安,担忧徘徊不去。 年轻的内侍,想必刚入宫不久,在玉贵妃面前颇受宠信,穿着合身的官服,颐指气使。 “怎么贵妃娘娘的话也敢不听?如今除了陛下,就是贵妃娘娘最大。”他说的掷地有声,而府中的家丁都是一脸的为难。 见谁也不动,更不曾上来迎接他。 内侍一瞪眼,白瘦的手指一挥,“御林军将这些人都看管起来,你们的夫人是哪一个?”他一眼扫过去,这些女人都是平凡无奇,真是不知道为什么昨天贵妃娘娘回宫之后会发那么大的火。 御林军是陛下的长备军队,用来抵抗国内的叛乱或是逼宫之类,如今贵妃娘娘也能随意调用御林军,可见恩宠之盛。 看来今天这一劫是躲不过去的了,我缓缓站起身子,踩着碎步向内侍走去。不是我想故作优雅从容,而是现在的身体实在弱不禁风,就连快走也是不行。 “民女是颜的夫人。”我拜下身子,垂眉以待。 “抬起头来”这一声命令很是轻佻。周围的奴婢都幸灾乐祸地看向内侍,要是等颜回来,这个内侍绝对没命再活着。 我依言抬头,他眯起狭长不怀好意的眼睛审视了好一会,才轻笑道:“确实美艳动人,配杂家这种下等人也就算了。像颜这样俊美妖娆的男子,你是绝对配不上的,普天之下怕只有她吧。” 周围的奴才都是静静的,像颜那样的如花美男,确实只有富丽华美的贵妃娘娘才能匹配。可是他真心爱的是自家的夫人,感情上怎能只以相貌作衡量。 这奴才口出狂言,辱没夫人,估计下场会很惨。 他们想的事情我一件都不知道,只觉得眼前气焰嚣张的奴才很让我讨厌。再也不想和他多说半句,只是恭敬冷声道:“大人马车在哪?” 这句“大人”让他很受用,内侍已经不算是个男人,可自尊心却强的怕人。 “算你识相,就在门外候着呢,跟杂家走吧!”他转身踱步而去,我低头跟在后面。 走到外面我看见一辆颇为古旧的马车,撩开一看里面没有垫子,四周都是坚硬的木板,像个装货物的大箱子。 “怎么还不进去?”内侍尖声问道。 我看了看他的马车,车帘都是绣花的云锦,有淡淡青烟溢出,里面定是点了香炉。和我的马车相比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还不快进去!”他抬起手,但看了看我的脸,顾忌到我是颜的夫人,所以这一巴掌没有落下。 我真怕挨打,忙不迭钻进了冰冷坚硬的马车里。薄薄的一层木板,我坐着也不是,跪着也不是,真是煎熬至极。 当马车开始飞奔的时候我才明白痛苦的原来还在后面,我像是被装在箱子里面的货物,在马车疾驰之后就在里面摔得东倒西歪。只能怪颜平日里照顾我太好,撞了几次之后。这觉得自己浑身都散了架。 这样下去只怕还没入宫,我就会满身淤青了。几次碰撞之后,我寻到了一些规律,伸开两手紧紧压着两旁的车厢,只要这样才不会在颠簸中被甩来甩去,只是姿势实在太不雅观了一些,当然现在除了免遭罪,其他的都顾不上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十一章 :女人的战争 马车停下来之后,内侍潇洒地甩了甩衣袖撩开车帘走了出来。身上还残留着淡淡的檀香气息,他眉头蹙起,望着后面动也未动的马车。 “怎么还不下来?非要我杂家亲自去接不成?真是好大的架子。”他的声音又尖又细。一双狭长的倨傲的眼睛望着后面的马车。 不是我不想下来,实在因为身子被撞散了架子,好一会才缓过来。听到内侍冷酷尖锐的声音,我头疼地揉了揉脑袋。 “民妇这就出来!”我拖着裙裾,缓缓爬出了车厢,这是痛死我这把老骨头了。 他斜睨了我一眼,不屑地哼了一声,“还不快跟上,难道还要杂家等你不成?” 我不停掉头,做小鸡啄米状。踩着小碎步紧紧地跟在他的后面,生怕这个奴才一生气又想出什么事情来刁难我。 走到宫门口,被侍卫拦了下来。 “你是内人怎么私自出宫?”英伟的侍卫不把一个太监放在眼里。 没想到这个太监态度比他更加嚣张,鼻孔朝天,看也不看侍卫一样,径直从怀里掏出一个令牌。 “睁大你们的狗眼看清楚了没有?这是贵妃娘娘的令牌,她让我带人进宫。” 侍卫憋着火气,却不敢冲眼前狗仗人势的太监发泄。于是,瞪了我一眼,大喝道:“还不抬起头来。” 我害怕地抬起脸,很快又低了下去。这些人像是凶神恶煞,好是怕人。 侍卫打量了我几眼,铜铃般的大眼中闪过惊艳的色彩,“这个女子很是小家碧玉,容貌也不差,莫不是贵妃娘娘甄选来的宫女,想要献给陛下?” 内侍受了贵妃的恩宠,目下无尘的厉害。往后懒懒地扫了我一眼,轻笑道:“贵妃娘娘乃是国色美人,何须靠着别人巩固自己的位置。这是贵妃娘娘想要见的人,你们无须多问。” 女人对女人,不是拈酸吃醋,就绝对没有其他的事情。她不嫌麻烦的将我“请”来,绝对不会轻易放过我。 想起“国色”这词,也只有昨晚的璎珞美人能配得上。她喜欢颜,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而我是颜的妻子。这一次只怕是要醋淹后宫了。 况且昨日颜还给了她一记耳光,让她不要痴想云云。俩人儿女情长,八卦不断,何必将我这个无辜的人扯进来?想来是想给我一个下马威,正好将昨日的耻辱都讨回来。 我可不是软柿子,想捏就捏。得想个办法才行。 拖在月白色的裙裾,缓布跟在内侍的后面,经过侍卫旁边的时候,从香袖中掉出两个物件。明晃晃的令牌在宫门前闪烁着耀眼的光芒。初看之下还以为是一大块黄金,瞬间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我飞快地捡起香囊和令牌,在所有人还未反应的时候,塞入了侍卫的手里,轻声说道:“我是颜的夫人,这次进宫恐有不测,你将香囊和令牌带给他,让他来贵妃处救我” 还没等我说完,就传来了尖细暴怒的声音,“我让你好好跟着,你怎么和侍卫勾搭在一起。稍有点狐媚的姿色,你就敢这样放纵!” 这才反应过来,我还紧紧握着侍卫的手,只是俩人的手掌之间夹着一包香囊和一个令牌。我讪笑后松开手,快步走到了内侍的身边。也不敢回头去看内侍的表情和反应,只希望他把话都听见去了。 内侍脸色绛红还带着杀气,贵妃吩咐了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她的身份,要将她悄悄送入玉阁里。他刚才明白瞧见俩人相贴的手心里有个东西,莫不是事情败露了? 他声调低下,脸上带笑,眼神却阴冷无比。一步步向我逼来,“杂家问你,刚刚你给那侍卫什么东西?” 我装作不懂他语气中的阴冷杀伐,害羞无措地低下粉颈,将手指绞在一起。 “大人不要大声说,要是让别人听见可不好。”一幅小女人思春的动人模样。内侍一愣,眸子眯起,惊诧过后他反而想弄清楚面前的女人想要耍什么花样。 我强壮镇定,脸上急出的红晕不褪。 “宫中的侍卫高大威武,比起夫君也不差,所以民妇刚刚给了他我的贴身香囊,想要与他亲近、亲近。”我将这一句话说得断断续续,将小女人的娇羞通通表现出来。 内侍半信半疑,天下的男儿哪有人能比得上颜风华,这个女人放着自己夫君不爱,怎么会瞧上宫门守卫的士兵。 我瞧出了他的不信和猜忌,只怕再这样下去,他可能真要动手处置我。额头上冒出紧张害怕的汗水。 几滴眼泪就这样被挤了出来,我跪下扯住内侍的衣袍,苦求道:“大人求您千万不要乱说。民妇虽然和颜公子已成婚,可是在遇见颜公子之前。民妇已经有了交好的人,他就是刚刚那侍卫,他身体健壮如虎,粗暴而温柔,一日一夜不停都可,这是颜公子比不了的” 我还打算再细致描绘一下,到底是怎样的器大活好。只瞧着那内侍的脸青红交织,他不是个男人,当然见不得如此强悍的男人。 暴喝一声“够了,不要再说了!”他用瘦长的指头勾起我的下巴,眼神锋利而嫌恶,恨不能用目光将我凌迟处死,“果然天下的妇人都一样,贪图美色,贪图享乐。要不是贵妃娘娘要你,我死也不会去见你这样的女人。” 我在心里不屑地瘪瘪嘴,“我难道愿意见你这个人妖不成?”当然只敢在心里说一说。 他一甩衣袖踏步离去,也不管我跟不跟得上。见他动怒了,也不用担忧谎话会不会被揭穿,我优哉游哉跟在后面,报复一下刚刚让我坐破马车的仇恨。 走过金碧辉煌的大殿门口的时候,我不由张大了嘴巴,金柱上雕着腾龙的图案,大理石铺成的阶梯光滑可鉴。内侍厌恶的脸上露出了深深的鄙夷,我立马合上嘴巴,富丽堂皇不是让我惊讶的真正原因,真正令我惊讶的是这个地方我似乎来过,却怎么也记不清。难道也只是在梦中看过? 走到玉阁后,内侍对着门口的宫女恭敬说道:“人已经带到,小人的赏赐。”还没等如花的宫女露出鄙夷的神情,香气袅袅的房间中就传来一声珠玉碰撞般华美的声音。 “带他下去领赏。” 宫女行礼之后,带着内侍,聘袅优雅地走了出去。 我站在门口向里面望去,粉色的纱帐层层叠叠,偶有一阵风吹过,露出纱帐之后的富贵牡丹,瑰丽无比。可以想象躺在帐子后面,倾城女子的模样。 一定比牡丹更绝色,更富丽。 “你们都下去吧”珠玉散落的声音再次响起,宛若天籁,所有的宫女行礼之后鱼贯而出。 我心中的不安又多了一分。 “站在门外风凉,若是颜知道,一定会心疼的。”柔婉的声音,让我觉得那晚见到的是一场梦。来找颜的女子,华美艳丽却也尖锐,如同盛放的蔷薇。 而玉阁中的这个女子,大气又得体。莫不是那人的姐姐,想要向我道歉,或是 事实证明我想多了,她用如此华美的声线又说了一句“我就要他心疼。” 我听见自己身上的血液因为恐惧而冻结的声音。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十二章 :重见故人 我走了进去,手心一片冰冷。以这华美的宫殿作为我最后的坟冢,又能有什么样的遗憾。幔帐一层层散开,雕梁画柱之间不乏珍宝。 三彩的雕塑,浅白色的玉雕里面闪着水一般的色泽。匆匆扫了几眼,让我惊觉是不是陛下将整个国库中的珍宝都搬到了玉阁之中。 “怎么样,本宫阁中的东西够奢华吗?” 最后一层纱帐散开,我看见了惊艳的绝色。她穿着浅色的流纱薄裙躺在金丝编织的睡塌上,手中夹着玉杯,上等的翡翠竟然为她雕琢了一只酒杯。 若是旁人来用,不免有些暴殄天物。而如今翡翠玉杯夹在凝脂色的柔荑之间,只有一种说不出的魅惑,柔白色配上欲滴的翠绿,只叫人看花了眼睛。 杯中是暗红色的美酒,酒杯抵在朱唇上,杯中美酒轻抿一口。丹朱色的樱唇平白多了几分旖旎,若是一个男人在此,看到这样的美景早就忘了身份,忘了来意,只想求得美人,塌上欢。 可惜的是我不是一个男儿,反而是眼前玉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她睁开玉珠色的浅眸,天地失色。那一晚只觉得她贵气逼人,繁复的珍宝压在她的身上,不俗气反而衬托出她的雍容。 颜不在,此时的她雍容华美如云霞,再不复当日的憔悴和狰狞。国色美人,说起来真是名副其实。 直到此刻见了她,我才好奇颜怎么会舍弃了这般国色天香的美女,反而选择了病怏怏的自己? “你帮我看看墙上的画还像不像他?每次只有我醉了,才会感觉他从画中走下,走到塌前安慰我,同我亲热。”说到此,华美的声音中掺杂了苦涩与痴情。 我心里跌宕起伏,眼前是我的情敌,是欲置我于死地的人。可是见她醉酒伤情,每夜望着墙上的画入眠,我又有些同情。 “觉得我可怜?”她放下酒盏,眼中的泪光已经不见了。只有一片纯澈,如同上等的玉石。 我不摇头也不点头,等着她说出下面的话。 “你不需要可怜我,因为最可怜的人将会是你。”她望着墙上的话,缱绻的思念和杀意同时迸出,将手中的玉杯捏得粉碎。 我惊愕地望着她,望着她从华美变得诡艳。鲜红的液体沾染在她的袖口上,像是大块鬼魅妖丽的图腾。 “长安你知道我等这一天,等了多久?”我不知,踉跄着往后面退去。 她身上不止是杀意,还有毁灭的。 “贵妃娘娘请您冷静,你是陛下的女人,天下您有什么得不到,何必执着于一人”我绕着舌头解释,只希望眼前几乎疯癫的女子能恢复一丝冷静。 “哈哈”她扬起身上的轻纱在起舞,旋转,若是刚刚的淡色还教人赏心悦目,而此刻她身上的裙子已经被手心的鲜血和酒色沾染,扑面而来是沉醉的酒香,一片血红在旋转晃动,只有说不出的恐怖。 “你说的,天下我什么得不到,只有他,只有他”她像是又恢复了神智,刚刚的一切不过是醉酒后的忘形。 素手取下墙上的画卷,她小心翼翼地捧着,不让手上的鲜血沾染画中的人,“我是多么爱你,为你离开渊裂的桃源,为你毁了这天下。而我却只是你手中的棋子,你叫我如何安心!” 刚刚还惜若珍宝的画,在她的手上就被撕成了碎片。 我望着漫天落下的纸片,桃花下红衣潋滟的模样再也拼不完整,心中默然一痛。他是这样的美好,举世无双,怎么会被人毁了。 蹲下身子,一片片将纸片收拾好。指尖微凉而颤抖,好像真的是害怕,害怕红衣的他会消失。 一双镶着珍玉的绣鞋踩在我的手背上,用力地踩下去,直到骨头发出“咔嗒”的声音,骨节苍白磨破了皮。 剧痛之下,我的面色苍白。 她重重地扭转,动作优雅,恍若一舞未尽。 “你知道吗?就算我毁了他,他也只能是我的颜。”华贵不可企及的声音,此刻冰冷而狠毒。 我握紧碎片的手不曾松开,随便她怎么用力的踩踏。 费力抬头看向她,“贵妃娘娘,如果你想爱一个人,你必须首先明白什么才是爱!” 她抬起手,皓腕上的银镯响成一片,一个耳光重重地落下。我狼狈地滑出好远,耳朵里一片轰鸣,像是听不见了。 脸上有温热的液体留下,我疑惑用手擦去,才看清是血。她锋利的指甲套上还残留着血丝,我好像聋了,而且破相了。女人还真是狠毒!颜你喜欢我是对的! 费力撑起身子,毫不退缩地望着她,“你毁了我,杀了我,都不能改变颜喜欢我的事实。而且他很快就会来救我。”说出这句话之后,我心真是一片平静。 他会来救我一定! 换来的是贵妃耸肩的淡笑,她蹲下身子将手指按在我脸上的伤口上,一阵尖锐的疼痛。 “不,他不会来的”她收回手,舔了舔指尖的鲜血,动作优雅而妖异。 “你不是人!”我终于尖叫出声,在我失忆之后,从没有人告诉我这个世界上还有妖。初次见到如此鬼魅的景象,我跌跌撞撞向门口跑去。 身后却传来她银铃般悦耳的笑声,“莫怕,你也是妖。” 我定住了,转过身,惊恐,不可置信地盯着她,希望从这张美艳的脸上找出说谎的痕迹。 “你不信?”她勾起红唇,眼角的流光熠熠,“早知道你不会信,我特地找了人,让你明白妖和人的区别。” 纱帐后面走出许多人,我此刻才惊讶在房间被纱帐隔开,里面真正的空间大得惊人。他们穿着白袍,手中握着木制的宝剑。 而这些人之中,有一人穿着黑色的锦衣,衣角绣着小朵的红色花朵,乍看之下恍若染开的血色。 一个庄严的长者,端着一杯水向我走来,里面有黑色的沉淀。我望着满屋的人,忘记了思考,凭我混沌的记忆也想不明白他们想要做什么。 “喝下去”水端到我的嘴边,我才回过神。 我迟疑接过,扫视白色的人群。黑袍的人,就像是画卷中的点睛之笔,他眉眼如画,展开黑袍静静站在那里,漆黑的眸子笼着雾气。略显苍白的俊颜上没有一丁点的表情,他像个不懂爱恨的仙人,有些残忍。 接过水,我一口喝下,也不问里面有些什么。 那袭黑衣往前面走了几步,却被白色的人影挡住了,他眼中冰冷的光泽散去,是失而复得的惊喜,而即将失去的疯狂。 身体里窜起一股燥热的大火,像是要将我从里到外烧个干净。难以忍受的疼痛,如同一把刀,要将我的血肉分离干净。 疼痛到达顶峰的时候,我昏了过去。只是片刻,我伸出手来看,只剩下苍白的骨头,我不信抚上自己的脸上依旧是坚硬的骨骼。 看到地板上倒映出的人影,一具白森森的人骨站立着,我从没有见过如此恐怖诡异的景象。吓得跌坐在地上,瑟瑟缩成一团。 庄严的中年人在我身边不停焚化符咒,他念叨“尘归尘,土归土。尘世不待,莫强求” 这一句句话变为一条看不见的锁链缠绕在我的身上,骨头被绷紧,机会要被“锁链”绞碎。眼前开始出现大批的幻想,痛苦的红衣女子变为了笑容。 他们在闹鬼的森林下相遇,生命被扭成了一道解不开的结。 哦,我记起来了,我是枯骨女。我贪恋红尘,和杜青桐初遇之后红星鸾动,遇见慕濯后自废修行,化去妖气,只为留在他身边一年。 再往后,那场血色的婚礼,我亲手杀了杜青桐,看着慕濯中剑倒下,杀他的人是是我的夫君,颜。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十三章 :真实身份 耳边的嗡嗡念咒的声音不散,无形的“锁链”越来越紧,我几乎不能呼吸。 “妖物受死!”耳边一阵怒喝,虬木剑向我劈来,红色光芒吞吐,根本无处可逃。 我倒在地板上,等待骨骼分裂的时候到来。 一阵风从我身旁拂过,夹着我熟悉的梅香气息。只听见“咔嗒”一声,两剑撞击在一起,我睁开眼睛,黑色的锦衣挡在我的面前。 “慕濯!”我惊讶。 堂主指责的声音刺儿,在无人出声的大殿中回荡,“你为了这个妖孽,和我刀剑相向!”坚不可摧的桃木剑,在慕濯的格挡之下竟然断了。 小师妹从白衣的明镜堂的弟子中跑出来,一袭绯色的长裙,比起初见时多了成熟妩媚的气质,宛若一朵开的正艳的桃花。 她挡在堂主的面前,抓住慕濯黑色的长袍,“你不要伤害我的爹爹,你忘了是谁把你救回来的?那一剑本是极重的,若不是我爹爹用千年人参为你续命,你怎么能活到今天?” 慕濯垂下手指,清贵的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 绣着彼岸花的黑色衣袖中探出修长的手指,缓缓掐算时间,这一梦快要结束。这些人,跪着的人,想要杀害长安的人不过都是虚妄,虚妄而已。 清冷的眸子望着堂主,望着娇艳的小师妹,静静的不包含任何的情感,如同雪山上化开的清泉,如同泄下的月光。 “若是我真的是慕濯,我定会感谢你,可是我不是他。”薄如杏花的唇瓣中吐出这句话,所有的人都愣住了。 他闭上清明的双眼,黑丝飘扬,犹如神祗。 堂主不明白看着眼前的黑衣少年,“你怎么可能不是慕濯?你明明是慕侯的儿子,难道你也是妖物,只是披了一层他的皮囊?” 这句话落地有声,同时所有明镜堂的弟子都拔出了桃木剑,指着慕濯,准备随时动手。爱慕眼前男子已久的小师妹,花容失色,尖声叫道:“不肯能,绝对不可能!你身上没有一点妖气,怎么可能是妖!慕濯师兄是不是疯了?还是被这个女妖迷惑了?” 慕濯不回答,竖起两个手指开始低声念咒,我脚上的银铃开始响动,无数的梵文从银铃中涌出,竟是大悲咒。 金色的符文撞碎了我身上的“锁链”,现形水的药效已过,我缓缓长出了皮肉,变成了原先凡人的模样。 “你,你竟然破了我的‘锁魂咒’,你到底是什么人?”堂主没想到自己亲手培养出的弟子,使用的竟不是本门的法术。 他们师承南华,是正宗的道法后人。 我同样疑惑地望着慕濯,他明明是明镜堂的弟子,怎么用的是佛家法器? 一阵刺目的白光充斥在大殿中,他黑色的长袍变为了白色的弥纱,三千青丝垂下,容颜倾国而至。 “我非慕濯,我真实的身份是阴司神君,是佛主坐下弟子。”清贵的声音从白光中透出,不染凡尘,如同远古的钟声。 所有的人都跪了下去,玄朝的捉妖人一般都是道家,而佛家都是隐士,拥有无敌的智慧和通天的神力。佛家弟子的存在,犹如神话,因为世人从没有机缘见到。 我低声念叨“阴司神君,怎么会这么的熟悉?” 小师妹的脸上蒙上了死灰,原来自己喜欢的人,他一直都不是凡人,是高高在上的神君,而自己被欺骗了那么久,被他淡漠如云的气质吸引。 “长安”他伸手,想要扶起倒在地上的我。 我却毫不留情地避开,眸子被他身上的光辉刺痛,“那你告诉我,颜又是谁?” 堂主也期待地望着慕濯,能毁掉明镜的人,只怕也是个神仙。 白衣若云的男子,他容颜俊美绝尘,似乎不能再用言语来描述,却没有一点表情。他没有回答,反而问我“长安你真的那么在意?” 他点点头,“这是一个局,他是万妖都无法企及的一个人。” 明镜堂的人脸色瞬间失了血色,难道颜就是妖王?! “不,他是妖神。这个局很大,从他出现的一开始就开始布局。”慕濯轻轻自语,青丝之下的面容让人看不清楚。 明镜堂的人再也不敢多说一句。他是神啊,凡人怎么和神斗? 而轻纱后面没有出声的玉贵妃,涂着蔻丹的手握紧了纱帐,神又怎样?她的也曾杀过神,那个人是自己的亲妹妹。她们同为神女的后人,而她因为嫉妒因为不服,亲手杀了自己的妹妹。 是啊,神又怎样?哪怕颜是神,她也要和颜在一起。 慕濯周身的光芒淡去,重新恢复了黑衣,墨发的模样。谁也不曾想过在这个皮囊下寄居的是一个神君。 一袭红衣出现在门口,他头上的玉冠摇摇欲坠,黑发凌乱,那张妖魅的脸格外倾国。刚刚来玉阁的路上他用尽了全力奔跑,他想要施法,腾风驾云,又害怕身份被识破。 望见大殿中躺在地上的那一袭白衣,他不由松了一口气,朔月还在,没有被明镜堂的人杀了。 他皱起眉头,望着所有的人都在,慕濯在,明镜堂的人在。这一招请君入瓮,不用想,他都知道是谁的手笔。 那个女人还不死心,竟然用这样的方式想要除掉朔月,还好慕濯在,不然朔月肯定逃不过这一劫,等不到他来救她。 颜还不知道,他们的身份已经被识破了,只发现屋中所有的人都望着他,空气中还有未散开的仙气。 “朔月”他快步跑到我的身边,好看的眸子里盛满了焦急。 “我没事”我缓缓站起身子。颜的手尴尬停在空中,我望着他一字一句说道:“我都想起来了,想起来你让我杀了杜青桐。” 颜垂下眸子,“朔月这只是一个梦,梦里所有的人,所有的事情都是假的。” 这句话只有慕濯和他两个人明白是什么意思,活在梦中的人又怎么会知道什么是真实,什么是虚假。 “是个梦?”我低声念了一遍,还是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你快和我走,有大批的侍卫过来,朔月你是妖的身份被识破了。”颜来不急和我多解释,拉着我的手向着玉阁外跑去。 堂主完全被忽略了,他头上青筋暴露,大叫一声“你是神,请不要管俗尘中的事情,这个女子是妖,当初她毁了明镜堂中的圣剑,这仇一定要报!” 明镜堂穿着白袍的弟子举剑大喊“除尽妖孽,重建人世。” 慕濯站在前面,望着俩人相牵的双手,觉得很扎眼,一定要不择手段留下她吗?今日是一劫,假如她逃过,此生都不会和自己有任何交集。如果自己强行留下她,那么她的结局只有死。 我是妖,但是我不曾杀过人,也必须死吗?这个世界是人的,妖又将去往何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十四章 :死斗 玉阁之内是蠢蠢欲动的明镜堂弟子,若不是顾忌到颜是神的身份,估计早就冲上来将我抓走了。 玉阁外,大批御林军已经冲了过来,金属的盔甲反射出冰冷的光泽,边缘还有没有擦尽的凝固血痕。 一直没有开口的慕濯,望着门口的俩人,他第一次发现白色更适合她。白色的云纱之下,身姿窈窕,她站在红衣的颜身边,俩人这么的相配,似乎本该在一起。 慕濯眉头点了点,清冽眸子中凝起幽暗,如同深不见底的渊裂吸进所有的光明。 他清贵的声音响起,“神不得杀人,你今天是带不走她。除非你愿意犯戒,成为废神,接受无尽的劫难。” 靠在慕濯周围的明镜堂弟子都听清他说的话,既然神不能杀人,他们又有什么可担心的。 “颜”虽然我恨他,恨他杀了杜青桐,恨他伤了慕濯。可是现在才发现我看见的永远只是冰山一角,慕濯是仙人,他又怎么会死? 所有的一切都在他们俩人的计谋中,而我只是他们互相牵制的一枚棋子。 红衣的颜,纵是面对千军万马,依旧是风华潋滟的模样,他连眉头也不曾蹙起。 “将我留下吧,你是神不能杀生,和我在一起只会拖累你。”我想挣脱开他的手心。 他反手将我的手握紧,“慕濯他怕我将你带走,想来一早就和贵妃联手了,向帝王告密说宫中有妖物的人,怕也是贵妃。是我低估了她搅浑池水的能力,这样的女人”他没有说下去,嘴角兀自绽开迷离嗜血的笑意,如同罂粟花。 “她布下两层网,将你骗入宫中,暗地里安排了明镜堂的人,另一方面通知帝王。” 我微微诧异,“她竟然这么恨我。” 握紧的手蓦然绞紧,颜璀璨的眸子盯着我,“朔月永远不要低估一个女人的嫉妒心,当年你也是被你的妹妹害死的。不,你的亲妹妹,也只是帮凶而已,真正的罪魁祸首他却忘了自己犯下的杀孽。” 明镜堂的弟子已经靠近,大片的御林军也靠近,耳边只有整齐震耳的脚步声。 “朔月你怕吗?”他的语气温柔,手心一片温暖。 我摇摇头,“妖的下场往往如此!” 温暖湿润的嘴唇贴在我的额头上,轻柔的触感像是一根落下的羽毛,“长安,你活着,我陪你。你死,我亦陪你。” “可你是神”我迟疑。神怎么会死? 他拦腰抱起我,坚硬而温暖的怀抱,就是这个怀抱在我做噩梦的时候一次次紧紧抱着我,耳边是呼呼的风声,和他蛊惑低沉的声音,“神不会死,但神可以自戕。” “不!我不要和你一起死,你知道吗?我恨你,恨你让我杀了杜青桐,他是唯一个真心爱我,保护我的人。” “放箭!丞相之子叛变,与妖鬼同谋,诛之!”帝王站在密密麻麻的御林军后面,沉声发布命令。 一袭白色的长裙,裙裾绽开犹如一朵百合花,她与森然的御林军形成鲜明的对比,“陛下,不要伤了颜,他只是被妖魔迷惑失了心神。” 帝王一声冷哼,拉过美艳的贵妃,“美人莫要再为他说话,你曾为了他多次出宫,只怕你当初接近孤王也是为了他,孤王怎能不杀他?若是你再为他求情,孤王也不会对你留情。”第一次这个平庸的帝王露出尖锐威严的眼神。 玉贵妃用广袖遮住光线,望着站在楼宇顶端的两个人。一个红衣如火,一个白衣如霜,他是神一定不会有事的。这个狂妄的凡人帝王竟然想要射杀颜,真是痴心的可笑。 无数的箭矢飞来,如同一场密不可挡的急雨。在放箭的同时,明镜堂的弟子开始大声念出符咒。这一瞬,时间只剩下无数破空射箭的声音,冗长的念咒声响彻天际。 若是这个朝代,这个王朝,真的存在,就一定会记下今天发生的一切。明镜堂中所有的弟子触动,御林军调动,只为了猎杀一个小妖。 我挡在颜的面前,哪怕我恨他,恨他利用我杀人。可是真的面对生死的抉择时,我还是愿意挡在他的面前。 他没有动,只是轻轻地抱住我僵硬的身子,“朔月不要怕,谁也不会伤害你。” 眼角一痛,之前有谁也同我说过这句话。 诡异的画面出现了,时间仿佛停止,无数的箭矢停在半空中。咒术引出的金龙徘徊在我和颜的周围,却不能近半毫。 帝王惊讶地望着这一幕,越发肯定颜是妖,必须要诛杀。 当时间流动的下一秒,所有悬在半空中的箭矢都碎成了尘埃,像是重来没有存在过。咒术唤出的金龙也在挣扎中慢慢淡去。 而我依然保持着僵硬的姿势挡在颜的面前,“你真的是神?” “是的”他噙着临世俯瞰的笑意,“不然你的那层人皮怎么能和你的枯骨合二为一?” “你叫什么?颜只是个凡人的名字。” 他无奈捏了捏我的脸蛋,“我们第一次见面就告诉你,我叫羽狐墨,是羽狐中的第五只狐狸,只有你一人可以叫我小五。” “小五”眼中又出现纷乱的景象,绚烂花海中躲着一只孤独的小狐狸,“可惜我都忘了。” 颜摩挲我的长发,“等你从婆娑梦境里出去之后,你就会记起一切,到时候希望你不要恨我。” 慕濯望着屋顶上的两个人,眼中的黑色蔓延开来,嘴角抿起锋利的角度。他本是仙,无欲无求,可是遇见长安之后全都变了。 袖中的手指轻动,竟然凭空中多出了一把琴。 修长的手指一挥,拨出一串动听的音符顿时化为了白色透明的箭矢。 “伏羲琴!”颜一声惊呼之后,拉过我护在身后。音符化为的箭矢冲破了颜划出的光罩,直接刺入他的身体内。 伏羲琴是上古神器之一,没想到竟一直在阴司的手中。 饶是他是神体,不死不灭,可是被上古神器幻化出的箭矢击中还是极痛。他的胸前没有一滴鲜血溢出,可是颜还是苍白了脸。 “要不要紧?”我看不见,只能着急,刚刚没入血肉的声音我还是听了清楚。如果不是颜帮我挡了,这一箭就该是我受的。 “不要紧”颜站直了身子,青丝浮动,站在楼宇上俯瞰下面的敌人,恍若他才是天下间的君王。这样的气质让御林军的射手再也拉不开弓箭。 他本是绝美的风华,此刻化为了一把能开天辟地的利剑。 明镜堂的弟子发现自己的咒符在颜的面前不堪一击,都不再动手,纷纷看着慕濯,希望他能与神灵抗衡,将女妖正法。 灵动的手指拂动透明的青丝,这次音符从琴弦上迸出化为了淡蓝色的蝴蝶,穿过人群向楼顶飞去。 “幻蝶?”颜嘴角的笑意冷了几分。被蓝色蝴蝶碰到的地方都燃烧起蓝色不灭的火焰,蓝色的火焰像是有生命的怪物,用扭曲的姿态向红衣的方向匍匐爬动。 颜闭眼一挥衣袖,晴朗的天空顿时大雨倾盆而下,沾了雨水的蓝色火焰发出刺儿的嘶鸣,缓缓变回了蝴蝶,渐渐消失。 慕濯黑衣一卷,已是飞上了楼宇的顶端。 “今日能与妖神为敌,本仙已觉荣耀。” 颜点点头,“早晚我们都会有刀剑相向的那一天,我站在天地这一边,而你的野心却是统治六界。但是你不该将朔月牵扯进来。” 抚琴清绝的男子,沉默片刻,“这次我不会了。” “刚刚伏羲琴那一箭可以让朔月魂飞魄散,她现在是妖身。你赌我会救她,无果你每次都会赢,因为她真的比我自己的性命还要重要。” 话音落下,俩人开始斗法,琴声阵阵,光彩相撞,碎开漫天的光泽。出手皆是不留余地,竟是死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十五章 :美人在后 我迟疑地望着漫天的光泽,恍若是一场落不尽的烟花,五彩绚烂。 法术相撞的光芒,照亮了天际。 迟疑伸出手想要接住萤火般的流光,触手却是火苗一般的炙热感。他们俩,一个是神,一个仙,法术相抵的光辉亦是寻常人难以承受的。 一道流光逼近,带着滚滚的仙气。颜分心看向我,“小心!”这一声刚说完,他的胸口上开出一朵诡异的蓝色花朵,瞬间就凋零了。 俊美的脸上浮现出扭曲的痛苦。 脚下踩空,下一刻是身体下坠的感觉。我念了隐身诀,此刻掉下去,颜被慕濯拖住,下面都是明镜堂的人,我不被摔死,也会比死更惨。 手上的封印光芒大盛,狰狞的符印爬过我的脖颈,向心口蔓延。时日不多了,一次次强行再使用妖术,下场亦是魂飞魄散。 在剧痛之后,我成功隐去了踪迹,被一株繁茂的梧桐接住。这算是命不该绝吗?我擦去嘴角被撞击出的鲜血,休息好一会。 明镜堂的人看我掉了下来,却不见了踪影。 竹叶师叔焦急唤过几个白袍弟子,让他们仔细寻找。小师妹一双眉目,眨也不眨地望着屋顶上风华绝世的两个人斗法。 不论慕濯是什么样的身份,都不影响她的爱慕。原来她对慕濯的感情,比我想的还要真,还要深。 我浮起笑意,这也不错,等我死后,慕濯可以和她在一起。贵妃也一直痴恋颜,如果他们俩人能在一起,我也安心。 就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树下传来一声华美清冷的声音。 “你躲得过明镜堂,可是躲不过我的眼睛。” 一低头就对上了玉贵妃,阴狠的美目。美人就是美人,连嫉妒发火的时候都这么好看。 她心疼又愤恨地对我叫道:“你看到没有,颜为了受了伤。他是神,不会死,却也会痛,&12539;3这样的折磨你却要他承受。你不过是一个小妖,为什么会让神也甘为你付出这么多?” 她抬起光洁的手背擦了擦眼角的泪珠,“你知道我躺在那老男人身下的感觉吗?你知道每次颜拒绝我,我的心有多痛,今天我终于如愿了!” 我疲倦地抬起眼睛问她,“你想怎样?就算你不动手,我的大限也快到了。” “哈哈”她尖声大笑,“我不会做这么傻的事情,我要把你交给明镜堂!让全天下的人都来观望你,一个妖孽是怎么被烧死的。” 我忽然明白了颜的话,永运不要低估一个女人的嫉妒心。 “你不也是妖?为何要这么残忍地对我?” 她自傲一笑,扬起白嫩的手对空中一抓,我的身子一点点缩紧,像是被人捏在手心中,“我怎么会是最下等的妖?我是天女的后人,哪怕没了仙骨,我捏死你也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是谁告诉过我,神也是有私心的。 所以会有降仙台。剃去仙骨,被推进红尘的泥沼里。 浑身骨头被捏紧的疼痛,让我冷汗不止。一不留神从树枝上掉落下来,重重地摔在地上,五脏六腑感觉都被摔坏了。 抬眼就是她清月色的裙裾,没有一点瑕疵,真像是在水一方的仙女。我狼狈地倒在她的面前,嘴角的血迹混上了泥土。 “看看你这狼狈的模样,真是恶心,可怜。”她捏起我的下巴,用尽了所有的力气。 我痛得睁不开眼睛。 她幽幽说道:“你真以为这个世上有人会真心对待妖魔?他们只不过是在利用你,慕濯利用你毁掉圣剑,甚至他用上红衣的幻影。这个世上只有一人穿着红衣,让人惊艳而移不开眼睛。他想让你恨颜,可惜你太笨了,只是一味痛恨慕濯刺你一剑。怎么样被心爱的人捅上一刀的滋味怎么样?” “不要再说了,求求你”她残忍而满意地看着手心中的女子,满脸的痛苦。 不,还不够。她要把自己恨的,得不到的,都从这个女子的身上加倍讨回来。 “被人控制,杀了心爱自己的人的感觉怎样?看着他缓缓倒在自己的面前,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你怎么会不恨颜,反而心安理得的接受他对你的好?” 恨!怎么能不恨? 每次噩梦中的女子满脸都是破碎的泪痕吗,在一把烈火中将自己烧干净。看着杜青桐死在我的面前,看着慕濯倒下,我的世界坍塌。醒来之后,忘记了所有的事情。 而在那时候,只有颜一人尽心尽力的对我好。到我记起来的时候,反而恨不了,只能在爱恨之间反复地折磨自己。 “你到底是长安还是朔月,为什么会有两个名字?”她在尖锐地揭露之后,陷入了困惑。 我也不知道,似乎我和颜早就认识,那时我的名字叫做朔月。长安是慕濯唤我的名字,一是长安,我的境遇恰恰相反。 白袍弟子发现一件奇怪的事情,玉贵妃蹲在地上,和一团空气在说话。 一个弟子忍不住上前问道:“娘娘你有没有看见那个妖女?” 贵妃最后含笑看了我一眼,胜利的笑容,灿烂如花。 “她就在你的面前。” 白袍弟子瞪大眼睛看着地上,很快就明白过来,妖物是用了隐身诀。只是贵妃娘娘怎么会知道的,还没等白袍弟子开口相问,她摇曳着月白色的裙裾高雅离去。 “妖物受死!”桃木剑刺来。 我实在没有力气去躲,隐身诀几乎用尽了我所有的妖法和寿命。 桃木剑刺在我的手背上,缓缓流出滚烫的鲜血。隐身诀被破了,我整个人狼狈地出现在他的面前。 白袍弟子眼中只剩下兴奋,和猎杀妖魔的快意。他高高举起桃木剑再次准备落下,可被人叫住了。 沉稳的声音,“把她带回明镜堂,明日在都城中心,焚烧以告诫天下妖魔。” 我吃力地抬起脸,对上一双无情的眼睛,是第一次见面就毫不留情杀我的那个臭道士。冥冥中都是有注定的。 耳边响起冗长的咒文,我陷入黑暗中,永无光明。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十六章 :永远无法忘记的一天 我被绑在火刑架上,换上了火红的衣裳。天空是澄净的蓝色,似乎是灵魂终点最好的归宿。 白色衣袍的明镜堂弟子持着木剑,在下面围成一圈,一捆捆的桂枝放在我的脚下。世人都相信桂枝可以净化灵魂,可以将怨恨的妖孽送入轮回,放弃仇恨,来生再为人。 可是他们忘了,我本身就是人,只是死后怨念不散而变成了孤魂徘徊在湖边。 黑色的锦衣站在我不远处,如果昨日他不曾出手,颜就已经带我离开。我该怨恨他吧,他利用我,欺骗我,一次又一次。 此刻他的眼睛清冽如镜,静静凝视着火刑架上红衣摇摆的我。 胸口传来一阵刺痛,昨日被颜打伤的地方,出血不止。他用袖口挡住自己的脸,咳了几声。 昨日看长安被明镜堂的人带走,颜像是发了疯,招招致命,甚至不顾神祗不能杀生的戒律,是想要为长安报仇,将她抢回来吧。 望着火刑架上的人,慕濯想起了初见时的画面,她只是一具小骨头,躲在树妖的枝干中隐藏自己。那时的自己还没有恢复以前的记忆,差点杀了她,可是如今自己恢复了记忆还是将她送上了死亡的路上。 长安你恨我吧!我实在不能见到你和颜离开,哪怕你死了,怨恨我,也是记住我的一种方式,等到下一梦的时候我补偿你。 倾尽天下,我也在所不惜。 人群熙熙攘攘,男女老少皆有,大家像是赶庙会一般过来看妖魔是怎样被正义的力量铲除的。 “妖魔真可怕,要吃人心。”老叟哄着孙子。 孩子不明白,“绑着的姐姐好漂亮,为什么要烧死她?” “因为她是妖物,只能被烧死!”老叟想了想,也觉得架子上绑着的女子很是好看,似乎和传闻中的妖魔不一样。 孩子不依不饶,“她为什么要吃人心?” 老叟不再说话,他们只知道妖物要杀人要吃人心,却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是因为什么?妖魔也不想死去,只有吃人心才能活下去,还有一部分是源自对人的憎恨。 我嗅到了同类的味道,他们化成人形,混迹在人群中,同情或是恐惧。恐惧他们的结局会像我这样。 “日到中天!” 明镜堂的堂主看着日圭,只有正午的时候,妖气最弱,只有这个时候没有人敢来将火刑架上的女妖劫走。 我望着桂枝外站着的黑色锦衣,他永远用黑色隐藏自己,让所有人都看不清,看不懂。清俊的面容扬起,对上我的视线,一双隔着寒冷雾气的眼睛,教人着迷,却无法去爱。因为他需要的不是爱,而是自己的目的。 慕濯你对我的感情究竟是什么样子的?是你手中的棋子,还是你曾经真心对待过的人? 皇宫中,颜细细品着面前的茶水,对面坐着的是惊恐不安的帝王。御林军守在外面,却没有一个人敢进来救驾。 宫殿门口盘踞着一条巨蟒,赤红的眼睛望着众人,不停抬起庞大的蛇身,发出“嘶嘶”的声音,所有人在它眼中都是点心。 守在皇宫里所有明镜堂的弟子,都被颜送去喂了巨蟒。 “玉贵妃在何处?”他好整以暇地吹着杯盏中的叶尖,语气淡淡,但是年轻的内侍已经双腿发软。 “之前你对我的夫人,百般无理,怎么今日不见大人的威严了?” 颜绝美的容颜映在内侍的眼中,只比修罗魔鬼还要恐怖。他倒在地上,一路爬到颜的脚下,“求求你,求求你,不要杀我,这一切都是玉贵妃指示的。” 他抽出自己的衣袍,浅笑温和,内心越是痛恨,表面上越是温和若水。 “她的帐,我会算得,但是你也必须付出代价!” 说完这句话,颜转过身不再多看一眼,宫殿外守着的巨蟒,飞速游来。赤红的眼睛望着身子下面,已经失禁的人,毫不犹豫地张开嘴巴吞了下去。 龙椅上的帝王见到如此残忍血腥的一幕,两腿一软,从宝座上摔了下来。 “贵妃就在花园中”他本来还想护着美人的周全,直到此刻他才明白,自己的性命都被这个绝艳狠毒的男子捏在手心里。 “谢陛下”颜拜过,径直往后面的花园走去。 尖叫的声音传来,刺痛耳膜,已经与这和诡艳的男子没有了任何关系。 “你想清楚要带我走了吗?”贵妃眼中只有渴望,她怎么会感觉不到颜的杀意和怒气,可是她觉得自己的姿色诱人,还带着最后的一丝渴望。 颜眯起妖丽的眸子,笑得优雅而多情,“是,素姬我今天就带你走,若不是你在朝中周旋废黜帝王宠臣,股肱之臣,今日逼宫,夺去皇位也不会如此容易。只怕边疆的守将还没有收到消息。” 素姬柔柔一笑,百花失色,“为了你,我什么都愿意。”她抱紧了颜,俩人紧紧地贴在一起。 颜像是不信,又问了一遍,“当真?” 素姬点点头,眼角充斥着欣喜的泪水。 “那你愿意为我去死吗?”这句话温柔至极,像一根小羽毛在拨弄你内心最柔软的地方。 她点头,身子僵硬住了。心口处一片冰凉,绞痛的滋味,像是将她的灵魂穿透了,世界只剩下一片模糊,她望着远处的落花,眼角的泪水凝着不曾落下,朱唇翘起勾勒出极美极柔的笑意,十里烟霞,云开雨霁。 “颜你知道吗?我真的好喜欢你,哪怕到了现在。”她紧紧抱住颜,眼角凝成的泪珠,大滴滚落,沾染在颜的衣襟上,晕开朵朵暗色的点。 “我不能松手,一松手你就走了。你会去找那个小妖,再不会回来看我一眼。你的心在那个人的身上,我还能奢望从你这里得到什么?其实我早知道有这天,被你舍弃的一天” 俩人紧贴的胸口出,漫开大片的血腥,宛若一朵惊心的彼岸花,永远得不到救赎,到达不了彼岸。 颜的搂住她的双手有些僵硬,身上刺目的红衣被心头的血染得格外绚烂。美而致命,顾君一眼,竟是以一生相累,说到底只是一个“情”。 红尘滚滚,天地一世,铸炉为酒,名为“红尘酒”,酸甜苦辣尽在其中,浅尝之后便会沉醉,此生此世都是一梦,何为虚妄,何为清醒,不过是在红尘中点到来去,求不得,蹉跎一世。 明明此酒极为苦涩绵长,但世人依旧沉醉其中不愿苏醒,到底是为了什么?颜微微迷惑了,他通晓世间万物,也依旧看不透这红尘因缘。 “对不起”颜松开了手,没丝毫的眷恋。素姬像一只坠落的蝴蝶,翩跹向后倒去,青丝在空中划出凄美的弧线,绝望凄然的泪浇洒在尘土,即使开出卑微的花,也不曾被珍惜过。 清玉般的美目中一片空荡,心被撕裂,她的灵魂被眼前的男人洞穿,再没有力气渡过忘川,进入下一世。 “颜你爱过我吗?除了利用之外,有过一丁点的情爱吗?”她倦极了,胸口上的匕首,指着湛蓝的天空。 冰蓝色的苍穹,万里无云。世人都向往它的自由和广阔,而在素姬的空洞涣散的目光中,它只是一地冰蓝色的眼泪。 颜望着倒在地上的绝美女子,漆黑妖魅的眼中,看不出波澜,没有愧疚也没有欣喜。 “没有,我对你没有过一丁点感觉,只是利用。” 素姬含笑闭上了眼睛,她再没有勇气去多看一眼面前绝艳而无情的男人。自己的一生终是错付了,庆幸自己没有下一世,不用爱不得,恨不得的活着了。 颜抬起头,望着湛蓝剔透的天空,阳光毫无阻碍地铺满大地。他一袭红衣站在花园中,此刻绝艳的风华下,却是掩盖不住的孤寂。 他抬起自己骨节分明的手。上面粘在嫣红的血液,在琉璃色的阳光下,显得诡艳惊心。 神不死不灭,哪怕犯戒之后,成为废神,不受神命的庇护,遇劫之后不过也是千年的昏睡。永无轮回,永无忘记,活了千万年就有千万年的记忆,永远没有终结。 神之孤独,神之绝望,何人能知? 无尽的寿命亦是无尽的折磨,永无救赎。他累了,宁愿自己的劫难早些到来,可以继续睡上千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十七章 :妖神乱世 颜闭上眼睛,与身俱来的优雅仍是掩盖不了他的疲倦。 他沐浴在阳光下,墨色青丝垂下,闪烁着深青色的光泽,如同上好的云锦。犹如美玉雕琢出的容颜,没分恰到好处,犹如出自神灵之手,完美没有一丝瑕疵。 红衣展开,宛若盛开在彼岸的花朵,可望不可求,雍容优雅的姿态比光芒还要夺目。他张开双手,姿态决然而认真,天地之间没了色彩,没了光影,只剩下这一袭风华绝艳的红衣。 唇齿间泄出冗长而温润的念咒声,如淙淙流水,如古琴编钟,神圣的声音响起天地,令人心醉匍匐。 可是他招致而来的不是和平与安宁,而是战争杀戮。 宫殿前面的玉阶陡然裂开,一个狰狞高大的怪兽爬了出来,赤红的眼睛如同皓日,从口鼻间喷出炙热的火焰和气体,触及之处,生灵涂炭。 他就是消失许久的妖王,谁也不知道他竟然被颜封印在皇宫的下面。而封印之日,就是玉贵妃册封之日,那日借着浩荡威严的天子之气将妖气掩盖了下去,但还是被明镜堂的人发觉了,误以为玉贵妃或他,才是妖气的来源。 他步步为营,锋芒已经可以问鼎天下。但夺下天下又如何?不过是为了她一人,他千算万算,都没有将朔月算计在内。 这一点比不过慕濯,他知道自己的软肋所在,每一次出手,针对的都是她。 颜垂下细密的睫毛,落下一小块阴影,静思的画面,将花园中正艳的牡丹也比了下去。忽而,他无声笑了,要是知道慕濯会狠烈如此,一次次绝情相逼,他当日真应该将他的心脏一剑刺穿,哪怕朔月会恨他。 可是现在,他望向都城的中心,明镜堂的人已经点火了吗?看着自己心动的人,被自己一次次亲手推向绝路,这颗心真的一点也感觉不到痛吗? 朔月你真傻,从一开始就是飞蛾扑火的结局,你是不是早就料到,为什么还要为他去死?你以为他会愧疚,会因此不娶你的妹妹,你错了。 他握着栏杆的手缓缓捏紧,将漆红的栏杆捏碎成粉末,也不能缓解心中的恼怒和痛楚。那锥心刻骨的痛成了一种沉疴,从朔月在降仙台跳下之后,他就病了,这么多年,每每回忆起往事,他就痛得不能自已。一遍遍划破自己的肌肤,想以此缓解内心的哀鸣酸涩,神不会死,伤口愈合飞快,不会留下一点疤痕。 往事都过了,伤她的人被剃了仙骨,她在红尘中轮回那么多次,沉疴依旧,无法痊愈的人,只剩下他一个。 寂寞如斯,往事如云,过眼即散。只有他一人留在旧时光中,反复折磨自己。 颜敲打着栏杆,一抹淡笑如云如烟,迷幻至极,“人非木石皆有情,不如不遇倾城色。这句话,我至今才懂,可惜已经迟了。” 火刑架上,明镜堂的堂主看正午已到,拿过火把打算点燃我身下的桂枝。突然之间,一股浓黑的墨云,从宫殿方向蔓延开来,夹杂着凌厉的闪电,黑中泛红,竟是滔天的妖气,足以改变天象。 这样的妖气,旷古绝今,难道是宫廷之中发生了巨变?堂主握着手中的火把,愣在了原地,周身都是寒意。 百姓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望着那团逐渐扩大的黑色血腥云起,心里惶惶不安。几个孩子大哭出声,哭声之后人群乱了,大家都想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 拥挤的人群乱作一团,互相推搡,挤压,乱糟糟的声音里夹着几声凄厉的哭喊声。这个天下要乱了!化为人形的妖魔望着那团妖气,缓缓跪下身子,他们等了几百年,几千年,就是等这一天,妖王重新临世,夺取天下。 将人王统治的历史,永远终结,好在他们的寿命比人类更长,这一天终于来了。 望着混乱拥挤的人群,堂主庄严的脸上浮起了悲凉肃穆的神色。大难将至,天下苍生都系在明镜堂的身上,哪怕他明白这只是以卵击石,但是这是他的使命,也是明镜堂千余弟子的使命,宁可牺牲生命,也要保全这个天下。 人类不可以灭绝,哪怕用千余人的生命去做赌注牺牲,也要留下最后的希望。 历史的转折点,命运的齿轮,都在这一天契合在一起,就连上苍也在等待这场大战最后的结局。 我看见明镜堂的弟子,脸上露出惶恐的神色,我望着堂主站在人群的面前,露出苍然而悲壮的神情。 沉黑色的浓云,越扩越大,染着暗红色的血腥,如同一朵诡异的大丽花,在空中绽放开来。这是我最后逃脱的机会,如果用天下人的性命来换,未免太残忍了。 暴乱已经开始,血腥味蔓延。巨大如山的妖王,向都城方向跑来,口鼻间吞吐出烧毁一切的火焰。 它仰头嘶鸣,地洞天摇。澄澈的天空,瞬间低垂而下,云气搅动,将明日遮蔽。天地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世人仰望巨大的妖兽,一句话说不出来,喧闹的城市在灾难的面前只剩下了寂静,死亡之前的寂静,挽歌已经响起。 势无可挡,这一场浩劫因我而起,也会因为我的陨落而终止吗? 堂主站在我的身前,青衣缱绻,身形随风,这一刻他恍若是坠落人世的神祗,是浑浊世间,人类最后的希望。 飘渺而坚韧的气质,从他举手投足间显露出来。 洪亮如钟的声音,在昏暗的天空下响彻,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无辜惶恐的百姓,都看向了火刑架前面站着的人。 “我是明镜堂的堂主,妖魔乱世,黎民无辜。现在所有的百姓都往后面,退到我的身后。明镜堂的弟子听命,所有人上前,摆出诛仙阵,挡住妖王的攻击。不能让它伤害黎民百姓!” 话音落下,无辜的百姓,都望向了我面前的这一袭,挺拔坚韧的青衣,他像是一团燃烧的淡绿色火焰,是黑暗中最后的一丝光芒。 几个首先回过神的百姓叫道:“是啊,明镜堂的人都是捉妖人,他们是先师一定能打败妖魔!” 枯竭的眼中重新燃起希望,几个老人颤颤跪在堂主面前,神情带着敬重,浑浊的眼睛中却带着可怜无助的神色。 “仙师,我们的性命就交付在你们的手上了。” 所有的人看见这一幕,眼角都有些湿润。天下男儿,活着的意义再一刻都明了了。 馨薇望着自己的父亲,这一刻的他是如此陌生而高大,像是随时都能乘风而去。不,她只剩下父亲一个人了,母亲用尽生命将她带到这个世界上,她不想茕茕孑立于世。 黄色的罗衫,穿过人群,跪在一袭黑衣的面前。 “师兄求求你,我知道你是仙人,你不能眼睁睁看着这天下乱了,毁了。” 他一挥衣袖,白色的屏障升起,小师妹摔下身子,狼狈倒在慕濯的面前,娇媚的小脸上只剩下惶恐,漆黑的眼睛往日像葡萄,像珍珠,此刻它们像是看不见底的深潭,涌出不尽的泪,幽幽晃动人心。 “你怎么能这么的狠心,你看看,这些都是你应该庇佑的百姓啊!” 一直不曾开口的慕濯,面无表情望着这场灾祸,城池家园在庞大妖王的踩踏下,只剩下断壁残垣,妖火在四处燃烧,来不及逃走的人便死在妖火的灼烧下,妖王的踩踏之下。 “仙和人一样,只是我们生活在天宫之中,我曾见过更加惨烈的景象,源自仙人之间的交战。那是也不曾有人出手救过我们,神族一直作壁上观。只有自救。” 他眼神陡然变得冰冷,藏着一场永不会落尽的大雪,彻骨的寒,彻骨的痛,只属于他一人。 馨薇愣住了,如果,神,仙,都袖手旁观,谁还能救这个天下? 真的只有自救。想到这,顷刻间她变得强大,成熟起来。以前她愿意跟在慕濯的身后,乞求自己长大了能嫁给他,而如今战火蔓延,大家不在,何谈小家。 她走到前面,鹅黄色长裙随风飘扬,在昏暗的天幕下,如同沙场中的玫瑰,鹅黄色的玫瑰,亦是坚韧无比。 “大家跟着我走,不要慌乱,明镜堂一定会保护你们。”这娇脆的一声,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 一个年纪不过豆蔻的少女,脸上却有和年龄不符的坚定,沉稳。 堂主看着自己的女儿,心里百感交集,欣慰的是孩子在战火中长大了,哪怕他死了,也能安心闭眼。悲悯的是,孩子能不能活下去呢?她尚是稚嫩,肩膀上却要扛起明镜堂的责任,都是他这个做爹爹的太无用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十八章 :浴火而亡 妖王化成的巨大妖兽缓缓走近,它身后血色的天幕下笼罩着地狱般的惨烈,鲜血遍地,一片狼藉。 慕濯在心中微微感叹,还好这只是在婆娑梦中,所有的一切都是虚妄,不过是一场又一场连接的梦。 哪怕知道眼前的景象都是假的,但是想到颜的手段,他依旧惊叹。为了一个女人,他竟会置天下于不顾,与妖王联手,血流遍野。 他念及此嘴唇微微上翘,这一次的浩劫应该会更重吧。颜你再一次沉睡千年,只怕这天界就要易主了。 白袍的弟子已经摆好了阵形,手中持着桃木剑,念念有词,虚空之中升腾起一个巨大的法阵。站在法阵前的是年长的捉妖师,望着巨大的妖兽一步步走近,他们手心里依旧沁出了细密的汗珠。 杀妖无数,但是第一次遇见如此恐怖,妖力惊天的怪物,要是法阵抵不住,也是他们先亡,后面的年轻弟子还有逃脱的机会。 赤红如斗的眼睛望着地面上形成的法阵,发出刺儿惊天的笑意,妖王笑过之后,最前面的明镜堂弟子的耳朵里流下了鲜血。 耳里刺痛之后便是蜂鸣,最后什么也听不见了,时间一片安详。他们合上眼睛,不再去看巨大的妖兽,不再去看黎民脸上的惊恐,唇齿不停抖动,一连串的符咒涌出,法阵的光芒大盛。 妖兽抬起前爪趴下,落在法阵上竟是一痛,法阵竟然没有攻破。他仰天长鸣之后,庞大的身躯压了过去,金光的法阵闪了闪。 众人乞求着奇迹的到来,可是他们等来却是一阵惊呼,血肉被踩碎的声音,几百人的法阵竟然碎了,在妖王面前如此不堪一击。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惊恐的哀鸣,越来越多的人向城外逃去。城外多是荒野树林,如今妖王出世,明镜堂的人已是樯橹之末。 几个刚刚跑出城的人,还没来得及发出一声惊呼,就被黑影掠走了,从城门口落下刚刚那人的尸首,眼睛未闭,满满都是惊恐,胸前溢出大片的鲜血。 后面想要奔逃出城的人都停下了脚步,惊惧的表情,几乎奔溃,城门外挤满了各种妖魔,伸出尖锐漆黑的爪子,或是伸出墨绿色的长舌头,这都是他们的原型,妖魔的模样绝不好看,就连火刑架上的红衣女子也是一样,她脱去人皮,就是一具丑陋阴森的枯骨。 “啊,都是妖怪,怎么办?真是人惹恼了上苍,竟残忍地要灭世。” 无数的人跪了下去,满脸都是崩溃乞求的泪痕。他们只猜对了一半,确实是神灵要灭世,而他为的只是一个小妖。 她如果死了,就让所有的人为她陪葬。颜一袭红衣,纤尘不染,与凄苦的百姓形成最最鲜明的对比。 他从妖王毁灭的残垣断壁之中走出,一身的华美与周遭的一切格格不入。他优雅,无双的面容下,一双眼睛漆黑如墨,没有任何情感。 一个倒在血泊里的人扯住他红衣的下摆,留下一道狰狞的血印,“求求你,救救我”他苦苦求饶,满脸的哀望。 颜没有停下,俊美倾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瓷白色无瑕的面容在昏暗的天幕下,高贵而遥远,莫名给人安宁仰望的感觉。 “我连自己也救不了,怎么能救你?” 他继续往前走去,身形流畅,没有丝毫的停留。 那人匍匐跟在颜的身后,直到华美萧瑟的红衣走远,他才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颜走进市集街道的时候,仰望混沌的苍穹,漆黑的眸子冷了几度,再没有往日的神采,只剩下夜空般的深邃。 双手发麻,我此刻想着能动一动身子才好,火刑架极高,我又被绑着,城中所有的一切尽在我的视野中。 残破的街道上走出红色身影,他抬起眼望向我的方向,冰冷绝美的面容上,露出笑容,恍若世间的一切,都比不上他嘴角边的笑容, 慕濯转过身,他所等待的就是现在,如果得不到,那么就毁掉吧。如果恨也算是记住的一种方式。 他瞥了眼角刺目的红衣一眼,这样绝美的男人,就如同盛放的彼岸花,带来希望也带来毁灭。只是他在长安的眼中是希望。 妖王步步靠近,无人可挡。无论明镜堂的弟子怎样画符,念咒,在它的面前都如螳臂当车一般。 在节节败退的白衣中,一袭黑衣冲了出去,像是一把藏着黑夜飓风的利剑。 他站在妖王庞大的身躯下,显得无比的渺小而脆弱。 而同时妖王也在他的面前止住了脚步,俩人静静凝视,赤红的眼瞳中只有血腥和,而慕濯的眼睛里一排宁静和清远,如同整个世界都在他的中控之下,一切无足为惧。 修长的手指在空中划过,凭空多出了一般淡蓝色的古琴。 妖王吐了一口火气,往后面竟是倒退了几步,这个琴他认得,是伏羲琴。 慕濯不顾妖王的反应,精致拨动了半空中透明的牵线,音符跳动而出,竟通灵性一般,化为了一张淡蓝色的丝网,不是世间的任何介质,看上去如同光线,折射出晶莹的光辉。 巨大的爪子伸出,想要撕碎那一张网。可是瞬间,蓝色的光芒散开,如同萤火在他身边萦绕,慕濯十指翻飞,无数萤火的光线再次组合,缠绕在妖王的身上,紧紧缠绕。 无论网中的妖王如何拍打,发出整天的嚎叫,也无济于事。他妄图撕裂身上的束缚,一掌抓下,指甲穿透了淡蓝色的光线,生生抓开了自己的血肉。 “游戏结束了!”慕濯淡淡一笑,清美如玉。 身形一展向着巨大的妖王飞去,而此时,剩下的明镜堂弟子发出劫后余生的欢呼,稚嫩或是苍老的脸上,笑容中夹着眼泪。 颜穿过那些白衣,带着最最温暖的微笑走到我的面前,笑容中有愧疚也有解脱,一时竟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无论男女。 “朔月抱歉,我今日怕是救不了你。” 微笑的面具毫无瑕疵,只有那双浓墨色的眼睛,沉沉没了任何气息。他是想陪我一起死。 我也回他一记微笑,“不用救我,妖命中剩下的日子也不多了,如果你怕我寂寞,不如在黄泉路上陪我一程。” 他点点头,眼睛眯起,状若新月,叫人沉迷。 “好。我也想尝一尝死的滋味。神无人可以杀死,但是神可以自戕。” 我忽然又有些后悔了,“不要,你如果不在了,世人该怎么办?” 他走上前抚摸我的面庞,“我不知道世人会怎么办,我只知道如果没有了你,世界就剩下一片虚无。” 他静静地握住我的手,“这是我最后的忏悔,我毁了天下,亦接受惩罚。” 就在这是传来惊天动地的嘶吼声,巨大的妖王头颅轰然坠地,翩跹落下的黑衣一片湿濡。众人望着眼前清冷挺拔的身影,心里崇敬的同时也多了一抹畏惧。 待他转过身,众人又是一阵惊呼,慕濯浑身是血,黑衣也被血染透了,情形无比的令人担忧。 抬起手背,他轻轻擦去,淡然道:“这不是我的血。” 堂主接过火把,丢向了桂枝。等黑衣清冷的男子回首,安定绾天下之后,却看见这样的一幕。 红衣的俩人,手紧紧相牵,静静地站在烈火之中。痛心而美好的景象,世人惊恐消退,仰望着这一画面。 “似乎里面有两个人”一个人轻轻说道。 另一个静静看着,红衣被烈火吞噬,与绚烂的火光融为一色。 看到这一景象的慕濯,也不明白,自己为何当时失去了神智,疯了一般冲向火刑架。心痛的像是在滴血,有人拿刀在他胸膛里生生取走了心一般。 这样刻骨的痛,让他发疯发狂,他知道只要长安没事,他就不会再痛。 明镜堂的弟子拦住了他,他跪在烧尽的桂枝面前,痛哭出声,一遍遍责问那具烧焦的枯骨,“你为什么到最后选他?为什么不等一等我?” 所有人都觉得慕濯疯了,因为他们从没见过一个男人会流出这么多的泪水,会这样的痛彻心扉。 他是有私心,想要毁掉她,也不让任何人得到她。可是当这个世界真的没有她之后,慕濯才感受到无边的寂寥与绝望。 他以为颜最后会带走她,没想到他愿意陪她一起死。下一梦中,你的心里可还会为我留下一丁点的位置? 身子一软,他竟然站不起来。清冷如他,从没有想过会有一天为了女子,落得如此狼狈无望的下场。 小师妹躲在一旁擦着泪水,他匍匐着,如同失了双腿的人,一点点爬到枯骨的身边,抱紧了烧坏的尸骨。 竹叶师叔轻轻叹息,“仙人也会疯,我真是头一次见到。”小师妹上前想要扶他一把,却被他冷冷推开了。 烧尽的桂枝中只有长安一人的尸骨,根本没有颜的踪迹,难道还是一个局? 慕濯抱紧怀里的尸骨,嘶声叫道:“长安――”天地为之悲伤,天空中落下铅重的云彩,湛蓝色的天空重现露出,恍若是一场早到的雪。 馨薇泪眼模糊之下,终于明白此生无论自己怎么努力也走不进这个男人的心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十九章 :南朝后记 玄朝二百年之后易了主,年老的内侍怎么也想不到,信任登基的帝王竟是如此的年轻俊美,举手投足都是浑然天成的雍容,默然。 那双眼睛,琉璃色通透,又是琉璃般的冰冷,后宫空悬,他不近女色。 他以为丞相之子会谋取天下,结果他死于那场叛乱,妖魔被放逐,天下依旧是人王的天下。内侍心中有些可惜,更多的还是庆幸。 夜间风大,新筑的长安阁中没有灯火,只有翻飞的云纱。玄朝的王宫保存完好,年轻的新帝无欲无求,只是命人筑了一间楼阁,命名为“长安阁”。 建成之后,帝王从来没有去过一次,长安阁中什么也没有,只有宫人进来打扫。宫中人都猜不透,为何帝王要大费周章建一个这样的楼阁。 只是“长安”这名字不错,谁渴求的不是一世长安?可能陛下为的是纪念那场战乱,残酷的记忆还残存在脑海里,谁也不愿意提起,只祈求不要再有乱世了。 年老的内侍知道帝王不来长安阁,却在意的很,三天就让人打扫一次,只是顶上的楼阁从不让任何人进去。 狂风在宫殿的游廊中掠过,发出忽长忽短的悲戚风声。内侍披着斗篷匆匆而来,早日还是艳阳天,没想到晚间竟起了大风,长安阁中的窗子未关上,只怕夜里会有大雨。 内侍推开门,将窗子关上,黑暗中并未点灯,听觉比往常敏锐了一些。阁楼上传来清脆的声响,像是琉璃杯盏掉落的声音。 长安阁中空无一物,只有顶楼上的房间从未有人进去过。他半是担忧,半是好奇,不要进了歹人才好,内侍爬楼喘息时,在心中祈祷。 他站在悠长的走廊上,眼前一片阔然,都城的视野被一分为二,沉寂如墨的天空下是绵延的灯火人家,直到黑夜的深处。 这样的景象很少见,惊叹之后,平添了一份苍然。与地上的人烟相比,天空是如此的广阔而孤寂,人间更迭战乱,而苍茫的天依旧如此。日是日,月是月,生如浮游,一切因果,变化,不过如此,终究都会是过眼云烟。 想到这他叹了一口气,他老了,经历了两个朝代,看过了荣辱兴衰,经历过人、妖之间的动荡征战,此生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在平定的时代能颐养天年,已是万幸。他轻声慢步,走到阁楼的门口,大风从门缝中挤过,发出绵长不止的嚎叫,让漆黑的夜,多了一分恐怖。 内侍两手颤抖,不敢推开木门,静静站立在门口,发鬓间渐渐生了冷汗。房间中除了风声,再没有别的声响。 他安慰自己,“怕是风把里面的东西给吹倒了。” 门开了,窗边呼啸的风吹得他浑身发寒,接着昏暗的光线,他看清了窗边的人。黑色的衣服上绣着祥和的图纹,衣角边细细衬着红色的边布。背影挺直,姿态慵懒,而这慵懒透着贵气,让人不敢直视。 他从没想过会在这种情况下遇见帝王,帝王清冷无情,处理政事,手段狠烈果断,发现妖魔的踪迹之后,一律绞杀毫不留情。因此这天下才稳固下来。 天下无人不服,无人不敬,只有内侍知晓他真正的身份――明镜堂的捉妖师,身份特殊而神秘,一人取下妖王首级,结束了混战的乱世。 站在窗口的人没有转身,一袭黑衣像是要融入这个冰冷的夜里。静谧紧张的氛围,内侍两条老腿颤颤,扑通一下跪倒,耳边只有纸张晃动的声响。 好奇看去,墙上是一幅画,画中女子红衣凛冽,笑容缱绻,眼角中泻出诱人的光泽。且妖且媚,是一个惊艳的美人。 可是比起前朝的玉贵妃,依旧是云泥之别。风呼呼吹动纸张,画上的红衣也似随风飘荡,女子似乎随时会从画中走出来。这精妙的画笔,竟将画中人栩栩如生展现而出,若是帝王的手笔,定是他在乎的人,才会记住她的一颦一笑。 自己真是不走运,竟然撞破了帝王的秘密,他建造此楼原来只是为了供奉一幅画,纪念一个人。想到这,惊恐的内侍忽又平静了下来,内心中多了一分说不清的感情。 清冷如月辉的帝王,朝中大臣都怕他,惧他,都说他无情无欲。谁又知他的,他的伤怀,都给了一个可望而不可及的人,她只存在于画中,存在于他的记忆里,存在于无人知晓的暗夜里。 神女入梦,巫山夜话。饶是动人刻骨,也只是一梦而已。这份凄然无望,却是无人可知可晓。 窗边清冷挺拔的身影滑落,内侍一惊想要上去扶住,可看见地板上滑落出的晶莹酒水,才知道他是醉了。睡一觉也好。内侍停下了脚步望了一眼画中的女子,忍不住说道:“陛下思你久已,若你能感知,就入他一梦吧,好缓缓陛下的求不得。” 苍老的声音中多是无奈,将窗子合上以后,静静退出了楼阁。 次日,史官记录前朝末年,战乱一事,摸不清当朝帝王的态度,遂将已写成的书样呈到了帝王的书桌上。因听人说,帝王称帝之前曾爱慕一女子,但奇怪的是那女子竟被明镜堂的人施以火刑诏告天下,帝王抱着烧焦的尸骨痛苦不已。 说不通的是帝王前身便是明镜堂的人,如今明镜堂已被陛下掌控,却不见他报复,或是嘉奖,归入朝廷机构。这样暧昧不明的态度,让史官知道一些内情,却不敢乱写。 那个女子对于陛下而言,到底是重要呢?还是不重要呢?若是重要他又怎么舍得她死,若是不重要为何人死后会悲伤如此 果然圣意难测啊! 陛下审读之后,其他记录的地方都没有问题,唯有一处用朱砂笔改过,看到此处史官手心里捏了一把汗,陛下改的地方正是民间野史的地方。 史官大费笔墨,描写陛下的情深意重,对待死去的意中人,恨不能生死相随,也想在后世中传下一段佳话。可是帝王改了,这段深情中,他选择退出,没有留下一丁点的记录。只有长安阁中那人的画像,能证明他爱过,亦曾付出过。 玄朝两百年的时候,第五个帝王迎娶了倾城的美女。他册封她为玉贵妃,普天同庆。玉贵妃入宫之后,两年,玄朝灭亡。 有倾国之姿的玉贵妃下落不明。有人说她死了,是丞相之子颜亲手杀死。而有颜同年也死了,死因却不被百姓所知晓。 玄朝陨落了两位倾国倾世的美人,真是可惜至极! 人与妖魔之间的大战开始,而导火线是个红衣的女子,红衣烈烈被绑在火刑台上。全城的百姓都去看了,无一幸免而归。出世不知所踪的妖王突然出现,与埋伏的明镜堂的捉妖师发生了血战。 黑衣凛冽的公子,傲世群妖,单手拧下了妖王的头颅。 往事已逝,有幸目睹那场血腥混战的人脑海里还会时不时响起那声嘶吼,感天动地,绝美的公子眼中碎裂成了死灰,他抱着烧焦的女子,仰天嘶吼了一声“朔月――”撕心裂肺的嘶鸣过后,天地陷入死寂般的沉静。 ――南朝记事 后人猜测这个绝美,用情至深的男子应该是下落不明的颜公子,只有很少的人知道这个人就是南朝开国帝王慕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十章 :倾城忽至 “怎么样?”平房外边,一个穿着灰色长衣的身影在铺满红砖的院子里来回踏步,红砖上仍是湿润,几块青苔趴着,颜色格外鲜明。 院中的人撩起衣服的下摆,来回踱步不停。氤氲的水汽中有玉兰花的香气,他将院子绕了几遍,宽正的额头上蒙着一层细密的汗珠,融在湿润的空气中,身上长衣甚厚,裹着热气腾腾的身子,叫人烦躁。 一声婴儿的啼哭从雕着暗花的房间里传来,无漆的木门露出苍褐老木的颜色,在雾霭沉沉的午后,看上去格外阴沉无趣。 稳婆用蓝布擦干净手上的鲜血,喜滋滋踩着小碎步跑出来,对院中的男人道:“恭喜思药师,是个千金。” “好好,赏!”说完话,他才有力气用袖子将头上的汗擦干净。 穿着碎花小袄子的仆人拿出一吊钱中间用红线穿过,象征喜庆,递给了稳婆,男人淡声道:“我们是小门小户,在平成立足不易,实在给不起太多的钱。” 稳婆也是直爽人,朗声大笑“思药师可别这么说,当初我的腿可是你给治好的,没留下一点毛病,这比任何赏赐都让我侯菊华难忘。” 药师家住在平成以北,已是平民居住的地方,多是刚从外地迁来国都的人,与城东的钟鸣鼎盛相差甚远。 半旧的灰色长袍上染着淡淡的药香,姿态端正很是认真地对稳婆一拜,“多谢你了。”远山秀水的面容上,露出浮云散尽的一笑。 稳婆一愣,久久移不开眼睛,儒雅的气质真是赏心悦目。不过她亦是见过大场面的人很快回过了神,笑道:“岂敢受药师一拜。” 她顿了顿,记起呱呱坠地的婴儿,裙裾移动,“药师的女儿生得极其貌美,那双眼睛像极了您,如同黑曜石一般,很是讨喜。” 药师满脸喜色,墨色的眼睛眯成了缝隙,“快让婢女抱来给我看看。” 厚厚的被褥中裹着一个刚出生的小生命,她闭着眼睛,皮肤微红,皱巴巴的像朵没有开出的花朵。看不出有什么特别之处,不过是自己的女儿,药师怎么看也看不够。 “囡囡睁开眼睛给阿爹瞧瞧”他语气极其柔和,如同三月微醺的春风。 棉褥里的小婴儿像是听懂了一般,睁开墨玉的双眼,清透无瑕,好奇地盯着眼前的人。一双眸子极其生动,来回转动,像是要把所有的景象都看清楚。 “幼女果如稳婆说的,顾盼多姿,眼若清潭毫无杂质。”他满脸都是幸福自豪的笑容,将女儿抱在怀里轻轻摇晃哄弄。 稳婆也被他情绪感染,上了年纪的脸上笑开了花,“药师赶快给女儿起个名字吧!” “这个眼似浩瀚寰宇,嘴唇小巧如同杏花薄瓣,不等几年定是标志的人儿,真是取了我和拙荆的长处,就叫‘倾城’,思倾城。” “真是极好,定能倾倒众生,等到了出嫁的年龄,只怕东城的权贵也会来求取。”稳婆嘴角噙着笑意,眼前似乎已经出现了踏破门槛,名庭若市的景象。 药师哄女儿的手顿了顿,脸上的笑容也变得模糊起来,红颜倾城,真的会是一件幸事吗? 几日之后,婢女小心带着周岁的小婴儿去洗浴。脱下重重包裹的衣物,忽然手指碰到了轻响的东西,仔细一看女儿的脚上竟多了一串银铃,做工精致,每个铃铛上雕琢着繁茂的莲花和“”字。 婢女没有在意,只以为是夫人或是老爷,给小姐戴上以求平安的。 晚上略微一题,配药的思偕却愣住了,奇怪道:“并没有给女儿买什么银铃之物,念她年龄小怕磨破皮肤。” 婢女也觉得奇怪,“难不成是夫人?”想想也否定了,夫人正在坐月子,哪里有空给小姐买银铃挂件。 药师望着手中的药材,温和的眼神忽然间变得警惕起来,对婢女嘱咐道:“这件事你不要和任何人乱说,若是夫人问起来,你就说是我买给女儿的。” 婢女点点头,心里却怎么也想不明白,除了稳婆,夫人,药师,再没有别人接触过小姐,刚出生她是赤条条来到世上的,没有任何不同,怎么忽然脚上就多出一串银铃了?难道是冥冥之中,一切都有安排? 四岁之时,一家三口坐在梨树下,教女儿认字。思偕是药师,自然识字,肚中还颇有文涛。夫人亦是小家出的碧玉,琴棋书画说不上拔尖,却是样样精通。 倾城坐在思偕的膝盖上不安扭动着,娇小粉嫩的身子,桃花般鲜嫩的面容上已经瞧出日后惊人的美貌,一双墨玉眼,越发清澈如水,不染一点世俗尘埃。 药师夫妇,竭尽心思保护女儿,教导女儿,就是希望她日后不要被自己的容貌所累。红颜薄命,他们担心的就是这个。 幼女颇有慧根,不一会教得字都已经识全,还能咿咿呀呀背出一些简单的诗词。药师夫妇既是满意又是担忧。 一会便放她去玩耍,纤细的小脚上挂着的银铃发出悦耳的声响,晶莹璀璨的色泽却刺痛了思偕的眼睛。 他早前就去寺庙中占了一卦,女儿脚上多了一串银铃不知是福还是祸。卦象的解词,他至今还记得,“倾城忽至,岁月已昔。乾龙骄凤,亦荣亦损。” 女儿今生,情路坎坷,命中红鸾星宿竟会两动。结局如何,就要看她自己的取舍。思偕时常琢磨如何能化解,哪怕女儿平凡一世,亦是无所谓的。 可是他不是神,命该如此,他能更改一些什么。忧心无奈伴着倾城长成而越发浓烈,俊秀如他,两鬓却早早发白。 倾城不懂他的心思,只知道父亲看向自己的目光复杂,专注的眼神中难藏忧伤痛苦。思偕只能看着自己的女儿在命运写好的路径上越走越远,直到他再也不能张开羽翼护下自己的女儿。 待到院中樟木半人高,倾城只是豆蔻梢头,他就订下了婚事,是北城的裁缝店的儿子,家业不大,但可以让倾城一世无忧。 但终究是人算不如天算,姻缘的红线俩人各执一端,在恰定的时间相遇,而后纠缠一世。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十一章 :皇子初长成 中宣初年,濯太祖得有一子。待成年及冠登基之后,唤为濯宣帝。从生到殁。总二十一年,史书上描绘之语,只有零星数语,与历代帝王不可相比而言,在位期间也无大事,功勋。谓之庸碌帝,但他薨后却发生了一件大事。 九月事变。燥热的粉尘中,战马踏破国都,相爷叛变,与濯太祖的弟弟夺权。战火,阴谋持续了一年之久,丞相一脉尽数被诛杀,党羽被剪,濯政帝夺权上台,清明之治由此展开。这些大事件若非要和短命帝王濯宣帝扯上关系,那只有一点,濯宣帝在位期间不好女色,二十一年间妃嫔无一人有孕,才导致了九月事变。平成惶惶,战马金戈,阴谋暗流,只为了国都深深宫殿里那张寂寞的宝座。 透过菱花雕木的窗,外面是短而精致的小桥,两旁种着拂堤杨柳,清浅的池塘用鹅软石砌成,紫红色的睡莲掩着花瓣,情趣盎然。 白须官帽的老者见对面的人久久不曾落子,忍不住提醒道:“太子殿下该您落子了。” 稚嫩白皙的手指,执着一枚白色圆润的棋子,眼眼神已淡淡看向了窗外。一双清辉的眸子,显出与年龄不符的沉着,清贵,一眼看不透的幽凉。 “太傅,我今日想去见一见大巫。”清冷的声线带着上位者的魄力,并不是征询而是告知。 老者恭敬之中不失臣子的关心,“殿下可是有不适之处?” 对面的少年收回了视线,淡淡道:“否。” 老者已是宫中老人,是开国老臣之一,陪着太祖马背上夺得天下。何事该为,何时只能装作不知,别看他道骨仙风的模样,却是官场上的老手。 青衣跪下,张开双手抱拳行礼,官府上的白鹤几欲乘风。少年扫了一眼,虚扶了一把“太傅年事已高,不要行此礼节。”他将白子一一收回,宽大的袖口一点也没有碰到棋盘上密布的棋子,动作迅速又优雅,比太祖更有帝王者的气度。 “明日曦辉还等着太傅来对弈。”他交代一句,起身向太傅拜别。 待青衣白鹤走在绿荫成片的杨柳深处再也看不见之后,太子站起了身子,明眸在夏日光芒下折射出琉璃色的光泽,剔透中清辉流转。 巫殿在皇宫的最后面,建在半山坡上,是帝王祭司先祖,占卜问天的地方,传说巫者通晓巫术,能使白骨生肌,死者复活。所以得帝王,皇亲厚爱,在皇宫后面建了观星台,供奉着这些巫师。 观星台是后建的,故离皇宫中心很远,亦很偏僻。往日无人敢去打扰这些巫师,若非权贵也没有资格见到这些巫师,所以白色巍峨的观星台清冷异常。连上去的山道上都长满了草。 少年皱眉想了想,脚步抬起,绯色的下摆在阳光下划过优美弧线。将几个年轻的宫女看痴了,看清绯衣上精妙刺绣的蟒纹之后,恭敬畏惧地低下了粉颈。 是太子,他是太祖唯一的血脉,日后娶的必是贵女,高宅府邸中出来的嫡女。她们这些宫娥只是宫中开不尽的鲜花,谢了之后用会长出下一茬,永远没有个尽头,更没有奢望。 见到清贵优雅的少年之后,匆匆行礼,便不敢再多看一眼。 他点点头,顺着红墙下的阴凉,向着深宫内院走去。端茶的寺人见到之后,真是吓了一大跳,尖着嗓子问道:“殿下这是要去哪里,也不见身边有个随从。” 太子点点头,漫不经心把玩腰间的佩玉,“这几日父皇身体不适,便想去问一问巫师,看怎样才能化解。” 寺人也不敢多说多问,只讨好性问道:“要不要奴才给您找顶轿子去?这六月天气已经热了,奴才怕您累着身子。” 寡言沉着的少年不再说话,眸子中隐隐有了不耐烦,“不用,我自己可以走过去,今日的事情不要让我从第二个人的嘴中听见。” 寺人战战兢兢,以为自己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情,扑通一声跪下,不敢抬头。少年的绯衣在树叶间的光斑下越发绚烂,无论是用多么鲜亮的颜色相称,也掩盖不了他身上疏离冰冷的气息。 与濯太祖太不一样了,陛下是爽朗的豪杰,雄风威震天下,浑身都是阳刚豪迈的气息。而太子与他既然相反,好比一个是太阳,另一个是月亮,清冷令人猜不透,亦不敢靠近。 木屐踏过漫漫青草,不时有飞虫从草丛里蹿过。眼看日到西边,他用手拨开草丛快步向观星台走去。 他今年已是十六,那她呢?这一世,她会在哪?在什么时候以怎样的身份和他相遇?这次他不想自己一出手就害了她。 画着古怪巫文的大门一点点靠近,巨大的门环在赤红色的夕阳下显得沧桑而奇异,如同远古时留下的器物。他扣住门环轻轻敲响,木门上滚落许多尘埃,已是好久没有人来过了。那巫师还在里面吗? 他擦去头上的汗珠,一袭绯衣立在荒草之间,大气的龙纹图案和周围萧条的景色格格不入。少年站直了身子,静静等待,琉璃般深邃的眸子没有丝毫的焦躁与不安。 沧桑嘶哑的声音响起,像是喉咙间含着一把沙子,“真是个奇特的孩子,不愧是那人的孩子,你怎么知道我还在里面?太久没人来过了” 一双怪异的眼睛,眼皮垂着,黑瞳上翻,说不清的诡异。 “父皇还在,你是不会走的。”这句话很短,少年却说得很慢,脸上神情淡淡,带着某种笃定。 鬼魅的巫师点点头,伸出枯树枝一般的胳膊,却轻易将厚重的大门推开来。 “进来吧。” 绯衣一闪,少年没有一点迟疑,走进了黑暗之中,画着巫文的大门落下,又震落一层烟灰。巨大而空旷的神殿之中,合抱不过的柱子上刻着深冷奇异的巫文,像是交缠在一起的画。曦辉只是淡淡看了一眼,就不再注意。笼罩在绯衣下的华美少年,身上总有一股与年纪不相符合的沉稳,疏离。 “你不好奇吗?”苍老的巫者,满头银发,走在黑暗的宫殿里,找来火石点亮油灯。 曦辉不点头,也不摇头,“世上神秘的事物有很多,但对神灵要有敬畏之心,凡人不可妄为。” 老者持着灯盏,黑眼翻起,露出白色的眼球,恐怖至极。他听到曦辉的话之后,哈哈大笑,声音嘶哑如同一只破开的鼓。 “如果你不是太子,或许我会愿意收你为徒。”他对着灯盏,闭上眼睛,念出冗长,奇异的祝告之词。 当苍老的巫者吐出最后一个音节之后,灯盏之中明亮的火苗,毫无预兆的灭了。巨大而空洞的神殿再次陷入一片寂静之中。流动的清冷空气也隐隐透着不详。 “怎么,是大凶之兆?”曦辉环着胳膊,若清玉雕琢的脸颊上,面色如常。 巫者大笑,这一次声音更大更响,甚至将栖息在窗棂上休息的夜鸟也吓跑了。巫者睁开双目,不大的黑色瞳仁之中有敬畏也有嘲弄。 “仙尊既已知晓,何必再来询问我这个巫者。巫者不过也是个凡人罢了,凡人窥测不了天意。” 曦辉点点头,轻薄淡色的嘴唇抿起,似有不悦,“我的身份巫者不可说,天下间绝没有第二个知道的人存在。” 琉璃色清冷的眸子,闪过决然的杀意,配上他身上微凉的气息。巫者心下一沉,竟觉得惊慌不已。 “仙尊想知道什么?”巫者因为害怕,态度恭敬了起来。 “我想寻找一人,她与我命中有很深的纠葛,所以我看不透,算不出。”曦辉缓缓道来,声音汩汩若泉水,清冽之中夹着迷惘。 “她爱你一世也会恨你一世,命运之手很快就会把她带到你的身边。你们俩的命数真是纠缠不浅啊,我竟是看不到尽头。”巫者感叹,凡人命数有限,哪怕爱恨纠缠不过一世罢了,而他与那女子,竟是成了永恒孽障,解不开,断不了。结局只有天涯陌路,或是结成永夜之欢,没有第三种可能。 当初到底是怎样的情感,会将俩人的命数缠绕到如此境地啊!巫者不停摇头叹息。 “一直如此吗?爱恨交织”清明的冷眸中此刻蒙上了雾气,他还是少年的模样,这样迷惘之中带着失落怅然的神态,叫人心疼,不过只有此刻他才会露出这样的神情。 巫者点点头,嘶哑的声音在空旷的神殿中不停回响,“这一世如此,下一世也是,直到洪荒再现,世界归于终结,也只怕是如此”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十二章 :翻墙逃婚 窗户合着,罗帐中暖香阵阵。铜镜前坐着一个少女,柳叶为眉,秋水为眼,杏花为唇一颦一笑间都是说不尽的风情,她一笑忽如春来,她一悲天下同伤。 镜中的女子嘻嘻而笑,狡黠如狐,清水荡漾的眸子似要把人的心魂给勾走。手指利落地绑上一个结,换上了爹爹平日里穿着青色衣袍,淡淡药香萦绕之间,一个灵动清美的少年出现在铜镜里。 我不由含笑,“这个模样虽然女性化了一些,特别是这一双眼睛,太女气了。不过只要能骗过许佩那小子就行了,还好爹爹今日外出出诊,十几年了我还没有去过平成集市,真是羞人!” 许佩何人也?当然是我和思倾城订婚的未来夫君,长相不赖,清弱有余,阳刚不足,脸蛋比我还要白嫩,只怕换上女装之后,亦能迷倒一片。 为人勤恳耿直,平日唯一消遣就是读圣贤书,盼着一日能考上功名。如此良人和我甚是不配,我喜欢的人到底是什么样的,现在也没弄清楚,反正不是许佩那样的。 年关末,宜嫁娶,喜热闹,我年方十四就要被送上花轿,这真有些恼人。以后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枯坐在大院中,听他日日读什么四书五经,我岂不是要烦死? 这门婚事,反正我不同意,日后等遇到合意的就把许佩那小子一脚踹了。 拿起桌上的鹅蛋粉在脸上猛拍了一阵,好好一张白皙微粉的脸蛋瞬间变得苍白无光起来,镜中的清丽美人,一下子就落下了好几个档次,要不是这双会说话般的眼睛加了分,只怕扔到人堆里也只能算作一般人。 “不错!“我被铅粉呛出一个喷嚏之后,看着镜中苍白无色的面容只差哈哈大笑。推开门之后,听院中没有生息,蹑手蹑脚,猫腰爬上了那棵歪脖子的玉兰树。 树上大朵的玉兰花开得真好,隐约间清香袭来,正如关在深院之中的美人,绝色倾城却不为世人知晓,春光易逝,怎不可惜? 我神使鬼差地这下一朵,放进了怀里。爹爹的袍子太长,太大,我这瘦小的身子还没长开,后摆踩在布鞋下面,差一点被绊倒。 “真是碍事,若不等我爬出去估计就摔死了,摔死就算了。若是摔伤不就是顺了他们的心意,好让我睡个半年嫁给许佩那瘦猴子。我才不要呢!每次都假装拿着书在我面前乱晃,都是想趁机偷看我。” 我一边撕开身上的袍子,从下摆间一分为二,绑在我的腿上,这下子看下去的视野也清爽了不少。两脚踩在树杆上,一只手抓住院子的围墙,借力向墙外面翻去。 手心上都是汗水,不知道是害怕还是激动,害得我两腿已经使不上劲了。深闺中的女子果然不适合做这样高难度动作,思维一转又想着,袍子撕破了,爹爹会不会回来罚我抄书? 就在我与地心引力做斗争,努力让自己身轻如燕翻过围墙的时候。婢女出来倒水了,她手中端着的铜盆“哐啷”一声掉在地上,盆中的水全部散在自己的绣鞋上也浑然无知。只是瞪着眼睛望我,一时间竟不知道如何是好。 当我整个身子趴在围墙上之后,她才失魂尖叫起来,“不好啦!小姐翻墙要逃跑啦!”闻声,我娘亲也急急冲了出来,秀美的脸上满是忧虑。 “思儿怎穿着男人的衣服,怎能爬得如此之高?”秀美的脸上隐隐发白,急急向墙边走来,“思儿快下来,不要摔着。” 母亲眼中有了晶莹光芒,羽睫扇动,清透的眸子中藏着无限伤怀。我心头一阵刺痛,对母亲默默说道,是女儿对不起你们,但要我嫁给许佩那傻木头,我坚决做不到。 在母亲焦急担忧的眼神中,我从院墙上滚了下去 没想到摔下来竟不痛,用手一摸便触及到一张软软的垫子。再摸摸垫子还有形状,触手温热,还颇有弹性,于是在垫子上又扭了几次。 直到微弱的呻吟声传来,“思小姐,古人云,男女授受不亲。你虽是在下未过门的妻子,但是光天化日之下,你在我身上又摸又扭,怕是有伤风化。” 我站起身,诧异地看着身子的垫子,一袭素色的袍子,满脸是泥,看不清五官的人还能是谁?真是冤家! “你”我还没说一个字呢,后面的婢女就追了上来。 一边追,一边指着许佩大叫,“快拦住小姐,小姐要悔婚了!”这话一出,本来躺在地上装重伤的许佩立马诈尸一般地坐了起来,紧紧拉住我的手,脸上的泥土顾不得擦,就这样狼狈而慌张地望着我,“思倾城你为什么要悔婚?” “悔婚?”我也一愣,看着他清澈干净的眼睛,虽然我对他没有一点感觉,却也不讨厌。只要没遇见非他不嫁的人,我还没打算悔婚。 但是面对这双不安渴望的眼睛,我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不是悔婚!”我急躁解释,眼见婢女双腿跟风火轮似的,马上就要杀过来了。 “那你怎么会穿着男人衣服从墙上掉下来”他不信,咬着自己的嘴唇,有些不甘。忽然震惊害怕地望着我,“思倾城你这是要和谁私奔?奔者为妾,你跟着他不会幸福的,再等半年好不好?” 清亮的双眼在泥土斑驳的脸上显得格外晶亮,仿佛能滴出泪来。他手上的力道加大,没想到一向文弱的许佩,还真有点力气。 “别走”他放下所有的尊严,一切,向我低声哀求。 其实我心动了,能理解他的感情和在乎,可是要我用一辈子去守着一个我不爱的人。我做不动,心一狠,在许佩纤长的手指上一咬。 就在他吃痛放开的同时,我像兔子一样跳了出去,风一般地狂奔起来。 身后传来一声呼唤,不甘,伤心的呼唤,声音沙哑,“倾城回来――” 这一声像锯子一样划开我的五脏,无比的疼痛,愧疚。可是我依然不能回头,一回头我就会心软,就再也逃不过嫁给许佩的命运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十三章 :人生若只如初见 平成宽敞的街道上,已到了城东,两盘的街道上行人如织,店铺酒楼竟是一眼看不到头。城东繁华,钟鸣鼎盛可见一般。 六月刚至,黄河就决堤了,急报一道借着一道传来。刚刚继位不久的濯宣帝带着贴身将领官员去了黄河,亲自考察,救济。几天来不曾合眼,城东繁华如旧,俨然富贵如梦,只怕连黄河的灾情也不曾知晓。 丝竹声声,精致低调的马车中清贵华美的公子闭上眼睛,对车窗外的喧嚣毫不在意,只是一心一意地调养心神,颠簸了太久,他恍然不知,到底是滔滔黄河边的尸骨是一场梦,还是眼前的富贵之地才是一场梦。 被青丝带束起的长发下露出一张如玉雕琢的脸,如月开云岫,如雾中山河。说不出的清冷与唯美,像是画中的仙人,这般绝世而孤冷。此刻他疲倦异常,那双清冽如泉的眼睛中依旧藏着威严与明智,举手之间皆是大气与雍容。 天下能将隐士的清冷与帝王的华威完美融合的,普天之下只有一人,他便是当今圣上,只是知者甚少,能见上一面的就更是少有。 前面几个年轻将士谈笑风生,吐出了一口浊气,终于将黄河决堤一事给解决了。这次随着濯宣帝离宫的都是高臣,名将的后人。他们出身名门世家,从小含着金钥匙长大,一出身就注定要继承祖辈,父辈积累下的名望,地位。 品级虽高,历练却少的可怜,这次濯宣帝有意带他们出宫解决黄河祸患,让他们明白在其位就要谋其事,朝廷断不会白养一群高官子弟。二来更是要他们接触政权核心,知道谁才是一统天下,翻云覆雨的人。 走过红袖阁的时候,上面青楼妓女都望见了下面威武不凡的青年人,一时间红袖招摇,不时有玉佩,手帕落下,希望有心思的儿郎能够拾起,上楼来和她们相见。 这些公子,小将,正是少年风流的时候,虽然不敢当着车中帝王的面捡起这些女子私物,却是频频抬头,将众女子看了个清楚,暗暗记下几个姿容不凡的,等着回宫复命之后就出来好好宣泄一番。 “城东也不过如此。”干净清灵的声音传来,几个将军,公子一愣,往旁边看去。一个穿着宽大衣袍的小少年站在马路中,旁边几人都是鄙薄神色。他清秀的脸上微微泛红,却睁着一双毫无杂质的大眼睛,强装镇定地说,东城也就这样吧! 这样的画面还不多见,少年两腿间的袍子破了,被风一吹,布缕来回飘扬,样子还真是有些窘迫可怜。 一时间车队就这样停了下来,他们呆呆地等着下面事情的发展。就连马车中的帝王,也微蹙眉头掀开了车帘。看见的第一眼,他就莫名的心动起来,一个名字几乎要脱口而出。清美娇俏的模样是这样的可人,哪怕脸上扑了厚厚的粉,也遮掩不住她身上清灵秀美的气质。 她这一世竟是这样的美!曦辉定定地看着她眼神痴了,而脸上神色不变,从他微凉的眸子中看不出一点变化。 等众人反应过来之后,惊讶万分,没想到一向不近女色的濯宣帝竟也望着路中小少年,只是那张平静的脸上看不出喜怒。这下子,他们是继续走好呢?还是停下来看完好呢? 我眼巴巴跑断腿赶过来,就是想看看这和城北有什么差别。放眼看去是鳞次栉比的高楼飞檐,行人甚少,出门多是马车牛车,偶尔走路的行人也是穿着绸缎的衣裳,颜色也不见暗沉。果然是国都的核心,最最繁荣鼎盛的地方。 我边走边看,对这样的繁华奢靡,几次惊得比不上嘴巴,迎来的就是店家,行人鄙视的目光。 几个操手踏屐之人,方正的脸上露出了不屑嗤笑,“那小儿定是别的地方来的,看到东城繁华,竟像只老鼠一般缩头缩脑,真是可笑,可鄙。” 小儿?我看了看周围,几个人不屑地指指点点,只有我一人穿着破开的布衣,爹爹的这件青衣穿了许久,颜色淡了,绿中透着白色,我却觉得它清洁美观。 两袖一扬,只吹过了一阵风,没有一点铜钱的声响。眼见他们嗤笑的声音越来越大,鄙夷的话语越来越尖锐,我努力挺直了腰板,看上去多了一份稳重的气魄。 嘴里不屑叹道:“城东也不过如此。” 几辆马车从我和那些讥笑的人之间驶过,一阵香风卷过,细密的竹帘挑起,似有一双媚人的眼睛一闪而过。 “这个小儿不错,可以带回去调教一番,他日定能名动平成”男性低沉的声音多了一丝柔媚,喉咙间的沙哑好似碎沙缓缓磨过,叫人听了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一转眼马车已经驶远了,只有余香不散。那车里的人说的是我?想起那双媚人凌厉的眼睛,我脖子后面就是一凉。 几个男人若有所思望向那辆香车,眼神鄙夷之下又有倾羡,“不会是名动城东的花娘吧?” 另一个人啧啧叹声,“那个男人比女人还要妩媚,说他的腰像杨柳一样有韧性,皮肤白嫩如同上等的羊脂。难怪那些权贵被他迷得神魂颠倒,也不顾阴阳有序了!” “咄,不过是一个以色示人的童男罢了,尔等有何羡慕的。这样不男不女地活着,还不如死了干净!” 这几个人言辞咄咄,越说越起劲,声音高昂将周围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他们一脸的自得,似乎将那花娘批判得一无是处,就能增长他们自己的身价一般。 甚至连刚刚那辆坐着花娘,香风阵阵的马车停了下来,也丝毫没有发现。车中人淡淡说道:“那几个路人叽叽喳喳甚是讨厌,上去给他们一顿教训,让他们明白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几个剑客走了过去,围观的人群一下子都散了,只有那几人在瑟瑟发抖,哪还有刚刚雄辩的气势? 一个大声叫道:“我可是潮州县里的舅舅,你们也敢动我?” 香车中一声嗤笑传来,“不过是潮州而已,如此偏远之地。平成之中最不缺的就是权贵,不幸的是刺史大人亦是我的恩客,若让他参上一本,你觉得你侄子的县令还坐得安稳吗?” 三人瑟瑟发抖,无一人再敢开口。这个花娘定是认识不少权贵,打一顿就算了,在举家受累就太不值了。 我面色煞白地看着这一幕,石头一般坚硬的拳头打下去,闷声不断,鲜血不断涌出。我嘴唇颤抖着,想要找个地方躲起来才好,可两条腿却软了怎么也挪不动一步。 “刚刚那小儿不错,你们打完之后将他带来给我!” “啊!”我短促的一声尖叫之后,就跌倒在地上,踉跄着往后面退了几步,望着高大的剑客向我走来。 他们手上还占着鲜血,腥粘的味道传来,我一阵晕眩。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十四章 :俊美如仙的男人 “不,不要我不是”一紧张,一句话也说不完整,只能艰难挪动身子往后面退去。心脏剧烈跳动,几乎要从我的嗓子眼中蹦出来。 “住手!”骑着白马的公子缓缓靠近,脸上满是笑意地望着我,晶亮的眼睛中都是坏笑,“小儿,我以为你能多撑一会,没想到这么的没用。刚刚不知道是谁赌气说‘东城也不过如此’,哈哈” 看着我青转白的小脸,他满意地大笑出声,不管旁边围着的剑客将我拉了起来。还好心地帮我拍去屁股上的灰尘,他的手掌粗大,下手不轻。 我疼得龇牙咧嘴,扭着身子不让他碰了。 一个剑客喝道:“你是何人?连我们家公子看中的人也敢抢?” 骑着白马的人头昂起,直接掏出腰间的令牌递了过去。一时间几个剑士都没话了,连连致歉道:“不知是护国公家的公子,有眼不识泰山还望无怪。” 马车中出来懒懒的声音,细听之下这声音起伏不定,藏着不安与惊惧,“没你们的事情了,还不回来?贵公子,我们不是有意冒犯,只是想将这小儿带入清歌楼中培养,让他享受富贵容华。” 白马上气势昂昂的人冷笑一声,“他虽穷苦,但也是良家子弟,你这样当街劫人,还把官府,律法放在眼中吗?花娘你侍奉不少高官,人脉也广,但是我劝你还是要收敛一些,有些人你碰不得。” 这一番严词厉色之后,半晌马车里传来,沉闷的应答声“是!” “小儿你是哪里人?”刚刚的认真严肃瞬间就被嬉笑取代了,来回搓手的样子显得不安,他这样高官名门后人做出这样的动作显得好笑。 我咧嘴一笑,“不告诉你,我爹爹说出门在外不能轻言轻信。” “好个爹爹,那你怎么一个人溜出来在这大街上乱逛。要不是遇上我们太太公子,估计你早就被他们带走了。” “你们家公子是谁?帮我去谢谢他。”我望向那辆马车,没有上色,也没有装饰。只是那木材色沉发亮,如同琥珀一般,定是极为珍贵的材料。 低调的奢华,应该是一位极有名望地位的豪门公子。 “正好,正好,我们家公子正想见一见你。”他霍然一笑,露出满口洁白的牙齿。最初的不安也消失了,睁着一双眼睛等着我的反应。 “可不可以不见?我我怕回去晚了会抄书。”望着那辆华贵的马车,不知怎的,我的心七上八下,期待和不安交织在一起,甚至有一种流泪的冲动。 马车里的那个人似乎就将是我生命中的一个劫难,将会用我的眼泪去换。所以我怕了,惧了,想逃的远远的,一辈子都不要再看见这个马车。可是它又有着无穷的蛊惑,让我看一眼就舍不得移开,想要用一辈子这样静静地守候。 “小儿你怎么痴痴地望着马车,你明明不想见我们的公子。”他见我又想又怕的纠结模样,再次爆发出爽朗的笑声,“你这小儿,犹犹豫豫,心思弯弯绕绕,竟不像你这个年龄该有的。” “我”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眼睛憋得通红,心里酸涩难当,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委屈。 车中传来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这一声叹息像一根羽毛落在我的心上,奇妙的感觉溢满全身。是一种渴望,渴望陪在他的身边,不让他沉闷,不让他忧愁。我这是怎么啦?一面未见,却有了一生相伴的愿望。 “走吧”清冷高贵的声音传出,像一盘冷水从头顶浇下,我浑身冰冷,不住颤抖。死死咬住嘴唇,也止不住眼角滚落的湿意。 后悔又渴望,他就这样走了,从我身边擦过,我甚至没能见到他一面。要是这一辈子再也见不到,我该怎么办? “小儿,你怎么哭了?浑身颤栗,是不是病了?”旁边骑马的人动了动缰绳,没有离开,反而高声说出了我的狼狈。 我狠狠瞪了他一眼,往回跑去。像是真的病了一样,浑身都是寒意,骨子里散发出来的悲伤。到底是怎么了?我擦去眼角的泪,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瘫坐在荷塘边也不知道这是哪里,抱着自己的两腿发起呆来。 寒风吹过,我擦了去脸上的湿意,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叹道:“估计是病了,不然怎会心痛难忍,回去让爹爹把一把脉。” 一转身,肩膀上多出了一剑绣工精美的袍子,袍子上有着淡淡的梅香,迎风而至,如同醉人的烈酒。 “你”对上那双清冷悠远的眸子,我忘记了一切,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袭来,无比的熟悉,又无比的疼痛,一把烈火在四肢灼烧般的痛苦。 不知是因为疼痛,还是因为惊诧,我的面色变得苍白起来,手心也变得冰冷。 “回去吧,天凉。”他将我所有的反应都看在眼中,薄唇绷直,漆黑的眸子里闪过愧疚、怜惜的光芒,只是一瞬间,他又恢复了之前的清冷悠远。 “等等”我大叫了一声,看到他渐行渐远的身影,就会莫名觉得害怕,不安。爱恨交织的感觉又浮上了我的心头。 河滩外守着的人,脸上齐刷刷闪过震惊的神色,震惊过后又是极为复杂的表情,青白交织,很是有趣。 只有他一人淡定地转过身,清贵如玉的面容,毫无波澜,像是知道我会叫住他。 “以后,我可以去哪里找到你?”期盼眷恋的声音将自己也吓了一跳。 他薄唇优雅张开,清冷的面容上也有了一丝暖意,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借着温暖的风将他的回答,传到了耳边,“人生何处不相逢。” 我不解地望着他,到底是怎样的意思。看着淡金色的衣袍从我眼前划过,我出声有些急切地问道:“日后何时能再见?” 从河滩走向马车的身影只是顿了顿,金丝镶边的衣角在风中翻卷,像是随时会乘风而去。这个“谪仙”似的背影烙在我的记忆里,此去别后,日日难以相忘。 守在马车旁刚刚救我的年轻青年,哈哈大笑起来,晶亮的眼睛迷城了缝隙,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不想这个黄毛小儿看上去还没及冠,却又了这样的心思。果然公子的魅力不小啊,要不就将他收下,宫中养几个面首也不过分,只怕有几个老顽固会看不下去上本子弹劾。” 他说着,看了一眼另一个清秀少年一眼,眼中的笑意不减反增。清秀少年脸上一阵通红,反口相击,“小心回去我告诉爹爹,护国公家的公子一直认为他这一品文官是个‘老顽固’!” 白马上的爽朗青年拱手讪讪道:“只是玩笑罢了。我岂敢说你爹爹的不是。” “闭嘴。”给我披上外套的清冷公子扫了他们一眼,声音清冽依旧,却比惊雷还可怕,刚刚争吵不休的年轻人都低头不敢再言语。 他坐马车,这些人都是骑马而行。看来他真的是王孙公子,连护国公的儿子都对他毕恭毕敬,任他调遣,这个清冷华美的少年到底是怎样的身份呢? 我站在河滩边,望着他们走远。马蹄声,车轱辘声渐渐消失,只有温暖的风吹过我的面颊,伸手一摸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 “这一切真不是一场梦?”喃喃自语之后,我狠狠捏了自己面颊一下,“哟!真疼!”可是为何一切都显得那么不真实呢? 清冷如水的眼睛历历在目,他修长的指尖落在我的肩头,为我披上了他的外套。我低头看见自己淡青色的长衫外面套着的正是那件精致袍子,微风吹过,上面依稀残存着他身上淡淡的梅香。 不由捧起衣袍轻轻嗅着,满满都是他的气息。面颊上一暖,眷恋甜蜜的滋味涌来,“我在做什么呢?” 发现自己正对着手上的袍子发呆,刚刚聚起的悸动散去,取而代之的是羞恼和尴尬。 “只是见了一面而已,何以至此?”我出神思索这个问题,他是我见过最完美的男人。难道就是因为他的完美无瑕让我一见倾心?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十五章 :见君一面,终生误 等我走回城北的时候已经天黑了,脚上磨出了不少血泡,只觉得袜子已经和脚底黏在一起了。 满天的星光在我头顶上摇摇晃晃,我心里多了一个人,想起他忍不住嘴角上扬,想着以后不知何时能够相见,心情又失落下去。 就这样一会失落一会满足,交织不定的心思让我不曾在意到自己脚上的疼痛。直到走到了熟悉的大门面前,见到粉色的月季开得正好,心里才慌乱起来,完了,完了,回去一定是要挨板子了。 爹爹虽然从来不打人,但是见我女扮男装出去这么久,又跟许佩说我不肯嫁他,这一顿责罚肯定是躲不过了。 手抚在大门上,犹豫着要不要敲响,大门已经开了,竟是虚掩的!我低下头,望着自己的脚尖百般不愿地走进了庭院里。院中寂寂,灯火通明,母亲,爹爹,就连婢女都聚在大厅里,似乎一家人都在等我回来。 这会子一直平静的心才慌乱了起来,立马自己先承认了过错,“爹爹,娘亲,孩儿知道错了!”这眼泪说来就来,抬起青衣的袖子惶恐不安地擦去脸上的泪痕,无措地望着他们。 “还不过来。”爹爹的脸上暗沉一片,俊美的脸绷得很紧,嘴角微微颤抖,我还没见过如此恼怒的爹爹。 这次的祸真是闯大了。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厅中的,只见母亲不停擦着眼角溢出的泪水,秀美的面颊上一双眼睛已经肿成了杏仁。自己真是太任性了,让娘亲为自己哭成这样。 爹爹拿起藤条在桌几边抽了一下,凌厉的一声巨响将我吓了一条,清冷的脸上布满了铅重的铅云,一幅山雨欲来的气势,“还不跪下!” 熟悉的声音,带着我不熟悉的愤怒。两腿一软,直直地向座椅上的父亲跪了下去,“爹爹孩儿知道错了!”惊惧后悔交织在一起,眼泪不停滚落,用袖子怎么也擦不干净。 “你可知道你这一走,你娘亲为你流了多少眼泪?你又知道爹爹这颗心里是多么的害怕你很少出门,这一走到了天黑才回来,若不是婢女拦着,只怕你娘亲就要出去寻你了。你还年幼,我们怎么能放心你一个人出去。要是你回不来,非把我和你的娘亲急死!”爹爹的声音沉闷异常,说到这眼眶迅速的一红。 我望着爹爹失态的模样,甚至忘了擦去脸上的泪水。 因为愧疚,我无言再面对双亲,跪下之后重重地叩了头,“孩儿错了,孩儿不该不顾及双亲的感受。孩儿保证以后再也不擅自离开了。” 额头和冰冷的地面相碰,发出咚咚的声响。一阵晕眩和刺痛之后,我额前流下了温热的液体,父亲的手不可自主的颤抖起来。娘亲连连擦泪,求情不已“夫君孩子知道错,你就饶过她吧,若是因此破了相会误了孩子一辈子的!” “罢了,起来吧!”爹爹无力道,垂手不再看我一眼,额头上破了皮此刻已是嫣红一片,他做父母的,气恼过后便是无尽地心疼。 待我站起身之后,父亲望向我,眸子之中清辉熠熠像是能将我看透一般。 “思儿你今天怎能和许公子说那样的话?”平静的声音中听不出一点情绪,这才让我害怕不安。 “我也没和他说些什么啊”我缩了缩脑袋,只希望爹爹不要发怒才好。 “你”爹爹霍然伸手指着我,恨铁不成钢地问道:“许佩有什么不好,你为什么就偏偏不肯嫁给他?你今天压在他的身上,你可知你差点撞碎了他的腰骨。这孩子疼得那么厉害也不肯说一个字,只是求我们赶紧把你找回来。” 我一时没能回过神,半晌才结结巴巴重复了一遍,“我差点撞碎他的骨头啊!可是我又没有要他接住我,而且“爹爹的脸色越来越阴暗,将一旁的藤条都握在了手里。 “而且我又没有看见下面有人,要是知道那个呆子站在下面,我也不会跳下啊!”说完,我就躲到了娘亲的身后。 爹爹被气得猛烈咳嗽不止,俊美的脸上青白交织,“你你可知我们都是为了你好,你命中有一劫难咳咳” “什么命中一劫?”我望向父亲的眼神满是困惑。 他沉沉的眸子扫过我的脚踝,那里有一串银铃链子,银铃有时响动有时不响,也不知道铃铛里面是什么,很是特别。看着爹爹不安的眼神,我有些不安,难道和银铃有关系? “罢了,我多说无意,如果天意不可违。”爹爹说到这里就转过了身子,“你去看一看许佩吧,他现在还躺在家里,也不知会不会留下后遗症。你自己和他说清楚,这件事我不想管了!”爹爹一拍桌子就站了起来,再也不多看我一眼,往屋外走去。 娘亲双眼微红,看了看走出去的夫君,又看了看我,“孩子你会后悔的!”笃定,伤心的表情,如同一个诅咒,我呆呆地站在原地,望着双亲离去。 “我真的会后悔吗?”我努力睁大眼睛看着四周,隐忍着不让泪水流出来,朦胧之中又出现他的模样,清冷的眼,玉华般的气质,君子如斯,一见倾心。纵使后悔,我也愿意。 许多年后我每每记起母亲悲伤恼怒下说出的这句话,总觉得有一种宿命的味道,他们是不是已经知晓,他们想要改变这样的结局,却依旧无能为力。 我睁着眼睛,一直无法入睡,等天蒙蒙亮了。我就起身站在庭院里等婢女醒来,等许家的大门开了。 六月天已温热,早上的风还有些凉。我来来回回在庭院中踏着步子,不知道怎样和许佩开口。他对我百般纵容,一心一意守着我做他们家的媳妇,我该怎说才能不伤了他的心? “不行,不行不能这么说”我踩在鹅软石的小径上,急得满身是汗,风一吹又有些凉,汗水干了又湿,湿了又干,反复几次之后住在偏室的婢女走了出来。 “小姐你一大早在做什么呢?”她打着哈气问我。 “我要去见许佩!”早点和他说清楚,早点回来休息。 婢女无力回答,“这会子许公子肯定在睡觉,你再等一等吧!” “不行,我等不了!”说着,我又爬上了白玉兰树,在婢女满脸惊讶的神情下翻了出去。她怕惊醒老爷夫人,瞪大了眼睛看着我,张开的嘴巴又合了上去。 我站在许家的屋檐下,等空旷的街道上撒满了阳光,等安静的四周有了人声之后,许家的大门才“吱呀”一声打开,一个中年的胖子拍了拍嘴巴,困倦未消地望着街道。 一阵风闪过,眼前多了一个人,是一个穿着粉色裙子的少女。狡黠灵动,一双明亮的眼睛带着灿烂的光芒,臃肿的中年人哈气一下都散了,望着眼前出现的灵气少女,说不出话来。 她先开了口,“我要见许佩!”杏花色的唇瓣撅起,颇有些天不怕地不怕的气势。让人见了只觉得朝气蓬勃,却生不起讨厌的心思。 中年展眉一笑,“小姑娘来找许佩做什么?他昨天摔伤了,现在起不了身子。” 刚刚还雄赳赳气昂昂的灵动少女,转眼就低下脸头,望着自己裙摆上的绣花,有些不安自责的神态。 中年人立马猜出了一二,“你是思家的女儿吧,昨天许佩一直在念叨你。”他说话语气淡淡,没有丝毫的责备。 但在我听来,比责备更让我不安。 “你是许伯伯?”这个富态和蔼的中年人看上去和许佩长得一点也不像,许佩一股子书生气,清秀得像姑娘一样,整日之乎者也,没有一点意思。 “是!”他点点头。 我犹豫了片刻,开了口,“许伯伯,对不起我不想嫁给许佩,我我遇到意中人了!”对着中年陌生大叔吐露我的心思,还是头一次,感觉很是变扭。 “哦”他淡淡应了一声,竟没有反对。可能觉得我将许佩伤成那样,确实不是个贤良淑德的好媳妇。 “我现在想要去见他,和他说清楚。”我抬眼飞快扫了一眼许伯伯,希望他能快点应了我的心愿。 他沉默了一会才说:“是我们家许佩没有福气,娶不到你这样的好姑娘。” “什么?”我以为自己听错了,我性格难训,离经叛道,怎能是一个好姑娘。 开门的人深深叹了一口气,“我们许家只有这么一个独苗,你不要再伤他了。”语气中是长辈的无奈与怜惜。 我连连点头,飞快用衣袖擦了擦自己的眼角。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十六章 :情深不寿 我跟在许伯伯的后面,沿着许家宅子中的小径走了进去。绿色的树丛,小巧的石凳,比起自家的庭院多了许多生机与气派。 卖药的果然挣不到许多钱,我胡思乱想着。这时他的脚步停了下来,站在小阁楼的前面,“我儿就住在上面,你进去吧!” 他转身又看了我一眼,似有话还想说,最终只是摇了摇头,“上去吧!” 小轩之外种着爬墙虎,绿油油地将整个木质楼阁都遮蔽了起来。我左右看着,赞叹不绝,“这样文雅的幻境,难怪许佩的性格这样文弱。” 伸手敲了敲门,问道:“你醒了没有?” 里面没有人回答,我犹豫了要不要等一会?还是直接破门而入,这时响起了脚步声,一个年龄与我相仿的少女过来开门,鹅蛋的面颊配上远山的秀眉,看上去清丽脱俗,和我竟有几分相似。 “你”我们俩同时出声,我细细打量她,她也同样望着我,脸上露出谦和温顺的笑容。这句话之后,谁也不再开口。 她先笑了,鹅蛋脸上露出浅浅的梨涡,“你是来找许哥哥的吧?”温和有礼,让人挑不出一点毛病,竟像是大家闺秀,相比之下,我就显得粗鄙不少。 “是!”我回答的格外响亮,心里有些变扭,故而望着眼前如此古典精致的美人,没有半点赏心悦目反而有一种敌意。好在我今天登门拜访了,要不然他想瞒我瞒到什么时候,他住的地方竟还藏着一个标志美人,不是给我戴绿帽子嘛! “许哥哥还在休息,你请稍等一会。”她慢声细语回答,柔柔的语气叫人如沐春风。 这是这样的柔和,谦逊,让我嫉妒,气恼。许佩既然已有了青梅竹马的女子,还口口声声叫他“许哥哥”,那我的出现不是多余吗?眼前的女子比我强出许多,无论从教养还是礼仪方面,我我已经输了。 “不,我现在就要见他!”气恼嫉妒之下,我高声叫了起来,就要许佩那呆子听到我来找他了。 少女温柔的面庞上露出了为难,不悦的神色。 在重重帷幕的后面,一个朦胧的白色身影做了起来,熟悉而清雅的声音响起,“是思小姐来了吗?雅雅快让她进来。” 他叫我思小姐,叫眼前这个春雨般柔和的少女雅雅。我心里腾腾烧起了火苗,瞪了一眼坐在床上的人。 被唤作雅雅的少女,脸色也是一僵,但很快就收敛了下去,只是对我的态度明显生冷了一些,“昨日许哥哥被人撞伤了腰,今日身体不适,但求思小姐注意分寸一些,不要再伤了许哥哥。” 她说话的语气娇柔委婉,甚至还带上了委屈和恳求。我愣在了原地,敏锐感觉到这个少女对许佩的不同,她应该是喜欢许佩的,那许佩喜不喜欢她呢? “思小姐进来。”许佩知道我来了之后,没有一点的生气责备的态度,反而欢喜又急切。这让我想不明白,自责的感觉又强烈了几分。 掀开层叠的帷幔,终于走到了他的床榻面前,青丝被一根发带束起,露出一张干净温和的面容,清亮的眼睛里没有一点杂质,眷恋的感情被人看得一清二楚。 “思小姐,你为何一早就来找我?”他说着,白皙的脸上竟浮起了红晕。这样直白的话语,我一时间都不知该怎么回答。 “许佩,我”我犹豫又纠结,看他脸上苍白剔透没有血色,我怕自己再说要退婚,他会晕倒过去。 在我开口的时候,他迅速抬起眼睛望着我,清澈的眼睛如流水一般,荡漾起一圈又一圈的波纹,显得不安又期待。 “我不能嫁你了,我遇见自己喜欢的人了!”我一口气说完,不敢再看他的表情。 外面传来杯盏落地的清脆声响,将沉默与无措的气氛打破了。许佩着急想要起身,“雅雅将东西打碎了,我要去看看。” 他这样着急在乎的表情,像一根刺扎在了我的心头上,“许佩你那么在乎她,为什么还要娶我?” 闻言,他惶然惊醒一般抬头看着我,不住摇头解释“不是,不是这样的。雅雅只是我的表妹,思小姐我想求娶的人是你。” “许佩,对不起,我不能嫁你。”眼前的许佩,温和俊俏是不能多得的良人,但是和他相比,好似玉璧下的珍珠,失去了所有的光彩。 是我太自私,这颗心只能容下那一人,见君一面,误终生。 我不敢再多停留一秒怕自己后悔,怕自己会收回刚刚说过的话。脚步乱了,掀开帘幕就往外面冲去,身后响起嘶哑的呼唤,“思倾城你不要走,不要走!”浓浓的颤音和着悲伤眷恋,如同化不开的墨汁映在我的心头上。 不管不顾往外冲去,撞到了一个人,娇弱的身子上传来一股馨香,与她擦肩而过的时候,我听见她轻声的低语“谢谢你。” 原来她是真的喜欢许佩,我停下脚步,没有转身,“那拜托你好好照顾他。”没有等她的回答,我就跑出了许家的大院。 我知道自己再也不会踏入这里,与许佩的缘分尽了。 宫殿之中,朱色的窗棂上爬上了月光。空旷的大殿之中,只有烛光颤动,矮几上堆满了竹简。夜风吹过,竹影晃动,空荡的宫殿里只有竹简翻阅的声响。 绯色的锦衣下露出一截月白色的手臂,他闲闲地撩起自己垂下的长发,扶额看着竹简之上密密麻麻的文字。 到了三更天之后,一串急迫的脚步声在大殿外的回廊之中响起。宫人已经被调走,所以他畅通无阻地进入了宫殿,朱色的宫门被推开,一张熟悉的脸露了出来。 英挺的面容隐隐带着笑容,露出白皙的牙齿,这人正是前不久和太子一起出去治理黄河水灾的护国公家的公子――方。 “臣幸不辱命,已经查到了那个小儿的身份家族。” 矮几后面坐着的巍峨人影,动也未动,依旧慵懒自在地扶额看着手中的书简,“说吧。”语气平淡,无波无澜。 “殿下真是慧眼,她果然是一个女子,只是家族微末,不过是药师的后人,居住北城东巷。而且臣查到”说到这个的时候他顿了,抬眼看了看座椅上清雅绝伦的曦辉太子。 “有什么不妥?”他合上书简,终于是在意了一些,威严的气势逼来让人无处躲藏。 方一惊,赶紧说道:“她似乎与别家订了亲,订亲的人家也不是名门望族,若是殿下想要夺婚也未尝不可,” 他低下头,恭敬地等着太子的回答。 曦辉拾起竹简看了几眼又放了下来,“订婚了吗?既然你说夺婚也可,就等她十六那年,宫中选秀入宫的时候,将她选入宫中。” 方点点头,太子想要寻找的少女名作“思倾城”,上次见过一面,脸色苍白,还未长开,只有一双眼睛如同秋水汤汤,清冽皎洁,确是世间不可夺得。但是配上那张苍白的小脸,反而有些暴殄天物了,比她艳丽娇媚的少女天下无数,不知为何太子独独对她过目难忘?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十七章 :应诏入宫 两年之后,初春适合嫁娶。炮竹声响过,炸开一地碎裂的红色碎屑。花轿在许家的大门前停下,一下子聚集了许多的人。 许佩两年时间已经及冠,温润的气质越发出挑,清秀的面容少了女气,变得英俊阳刚起来。他穿着大红色的嫁衣,对着来客不停拱手回礼,俊美的眉宇间都是幸福的笑意。 他的雅雅终于如愿嫁给了他,当初的在意与誓言都随着时间消逝了。像是一场疾病的自愈,像是一场遗忘。 我站在人群里,许多人向我看来,目光之中不乏惊艳与着迷。两年的时间,我也长开了,这张脸如同我的名字一样,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梨花为肤,桃花为颊,秋水为瞳,见者难忘。而只有他喜悦的眉眼只看向那顶花轿,眼中再也没有别人。这样的欣喜在意,我似曾相识,如今却是物是人非了。 两年前遇见的那个公子,他还会记得我吗?只怕相见不相识。 “吉时到!”证婚人高声呼喊,许佩疾步走上前去,亲手挑开大红色的轿帘,蒙着盖头的娇美新娘盈盈出现在众人的眼前。 他紧紧握住雅雅白嫩无骨的小手,眸子里满满都是温柔如水的光芒,浓情惬意,只怕任何事情都不能把他们俩人再分开。 这份专注与柔情,让我羡慕。两年之间我从来没有后悔过,每当深夜醒来,总会记起他的身影。只是随着时光的流失,他的模样姿态越来越模糊,直到最后只有藏在箱子里面的那件锦衣外袍能提醒我一切都不是一场梦。 但我不能记着一个人活一辈子,母亲踩着碎步走到我的身边,无不可惜道:“许佩真的是一个好男生,如今他娶妻了,思儿你已经十六了,也必须出嫁了,北城的秀才想要见一见你。” “娘亲我想在再等一等。” 娘亲皱起了柳眉,小声尖叫出来,“女儿不要再痴心妄想了,你就当那是一场梦好了!” “一场梦?”我果断摇头,“不会的,不会是一场梦。”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起,穿着红色官服的人一只手高高举起,像是捧着一道明黄色的圣旨。 “嫁娶终了,不可进行!”官员骑马而至,远远就大声呼喝出这句话。 人群骚动了,所有人都吃惊地望着这一幕。许佩紧紧握住新娘的手,将雅雅挡在了身后面,“你们是何人,嫁娶本是天经地义,我本良民,已经及冠为何不可娶妻?” 枣红色的大马停下,穿着红色官服的人踏步走来,伸出手一挥,几个锦衣卫就冲了上去,“抓住新娘,圣旨已下,嫁娶不可进行。” 几个锦衣卫敏捷地跑了上去,还没等许佩反抗就架住了他的胳膊,另外两个人围在新娘的周围。 红色盖头下的新娘,虽然看不见,却将所有的事情听了清楚。她丝毫不慌乱,镇定对官员说道:“我许雅雅今生非许佩不嫁,若是帝王强行将我选入宫中,今天也只能带一具尸首回去。” 轻柔如雾的声音里是决然,是坚定。一旁被钳制住的许佩急红了双眼,他盯着官员,没有敬畏只有化不开的仇恨,像一匹陷入困境的孤狼。 马背上看惯风雨的官员都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今日若是我妻身死,我一定会生死相随,做鬼也不会放过那个夺我爱妻的昏君。”这一声怒喝之后,周围的人都往后退了一步。这样以下犯上,若是不死,只怕也不会被朝廷轻饶,他们只是来吃喜酒的宾客,都不愿被许佩大逆不道的话连累。 “来人将他押下,以十恶罪名论处。”他一挥手,锦衣卫狠狠踢在他的膝盖骨上,许佩闷哼一声就跪了下去。 一个人从怀里拔出了剑,准备将许佩就地行刑。 母亲拉过我的衣袍,这一年新皇登基,年号濯宣,世称濯宣帝。同年也扩充后宫,在民间甄选适龄少女,高官贵族之中如有年龄合适者,都不得嫁娶,一律送入宫中,受封之后,为新皇开枝散叶。 就在他拔出剑的时候,我挣脱了母亲的手走了上去,“大人今天是嫁娶之日,这一日都不宜见血,孔侑不详,还望大人能够宽恕一次。新皇刚刚登基,以孝德治天下。大人当街杀人,夺取新娘入宫恐会激起民怨,败坏新皇名声。” 马背上的官员听我说完之后,沉默了半晌,微微点了点头,示意锦衣卫退下。对我多看了几眼,眼中光芒闪烁,有惊艳也有思量。母亲在后面急得直叹息。 “你先退下”他转脸对我说道,将手中的圣旨展开宣读了起来。意思是北城有一女子容貌出众,品行贤良,特欲招入宫中侍奉皇帝。我没有听清,只觉得与自己没有瓜葛,不知许雅雅怎么会被皇帝相中的。 忽然人群中起了喧嚣,我起身一看,竟是母亲晕了过去,她两眼发直惶惶念叨“我就这么一个女儿不能让她入宫。” 马背上的大臣疑惑了,看了看新娘,又看了看我,松了一口气道:“原来你才是圣旨上要找的‘思倾城’?” 我点点头,扶起了母亲。一瞬间母亲像是苍老了好多岁,秀美的眼睛只剩下惶恐悲伤,“女儿你怎么会被皇帝相中?皇宫中女人无数,你要是得不到恩宠一辈子都葬送了。母亲不能再照顾你,不能再常常与你相见我实在是舍不得。”说完,母亲又哭得昏死过去。 这一刻我却十分镇定,转身对宾客说:“快去请我爹爹来,我爹爹是思药师。” 几个锦衣卫向我走来,不由分说将我拉到了红枣马的下面,“抬起头来!”高官曼声道。 我抬起头,不悲不喜地望着他,清灵的眸子,像是干净的水晶。 “果然是难得一见的美人,配得上‘倾城’二字。” 我跪拜行礼,却没有半点喜悦,“多谢大人的盛赞。” “你很有谋略胆识,但是这在皇宫中未必是一件好事” “大人的话,民女会谨记在心!” 母亲被送回之后,我坐上了选秀的马车。车中有许多与我同龄的少女,她们或是在哭,舍不得离家,或是在笑,想着一日飞黄腾达。 而对于我来说,这一切都像是命运安排好的一样,只能接受,无论悲喜。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十八章 :同是天涯沦落人 去皇城的路并不远,可是马车并没有直接去皇城而是在都城的周围转了一圈,一路上不断有新加进来的少女。 周围的城镇就比不上国都了,新进来的少女往往穿着布葛的衣服,面容,气质也差了一截。隐隐听见外面几个守着秀女的侍卫嘀咕“这些处子我都看不上眼,还比不上红袖阁里面的歌妓,皇上肯定不会多看她们一眼。” 几个靠近的姑娘听后,以袖掩面轻声地低泣起来。她们不是高官贵族之女,一进宫就能做娘娘,平民出身,长相一般,只能在宫中蹉跎老去,若是不犯错还能在二十五六的样子放出去,只是这样的老姑娘,一般都只能做妾了。 我听着,只觉得心里烦躁不安。皇帝身边有那么多女人,纵使我现在倾国倾城,待我老了,他也会宠幸别的貌美女子。我不要这样,日日夜夜等待皇上的到来,为别的女子争风吃醋,用一生去争夺一个永远不会属于我的男人。 外面又响起了脚步声,隐隐有着女子的哭闹。一个侍卫叫出了声“那个女子长得可真是艳丽夺目,像一朵春花一般,真看不出来是村野里面养出来的。这样的姿容也只有车上那个思家小姐可以媲美。” 听到有人在说我的名字,出于好奇,伸出手将车帘拉开,在穿着褪色布衣之中,有一个少女,眼角含媚,仿若天成。嘴角总是带着淡淡的微笑,令见者心情愉悦。粉嫩的肌肤吹弹可破,仿佛是盛放的蔷薇花。 这样的女子却是万中无一,当她出现的那一刻,自然而然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无论她是含笑,还是颔首垂眉,都带着一种吸引人的魅惑。 祸国美人,说的就是这样的女子吧。我在心中默默思量。她似乎感受到了我的目光,对着车帘的反向,嫣然一笑,这一笑极其美好动人,恍如所有的阳光都落在你的身上。 也是因为这一笑,我戒备的心放开了。她的笑容纯真而美好,只有毫无城府和心机的少女才会露出这样干净的笑容。 不知为何,我也对她微微一笑。两颗陌生的心就这样无声地贴近了。在民间又搜罗了两天,终于浩荡的车马向皇城驶去,车中的人数也由刚开始的几十人增至了几百人。 待走到巍峨庄严的红色宫门下面的时候,已经到了晌午天气闷热了起来,几个精心装扮过的败落贵女也变得狼狈起来,脸上的妆容都花了。 内侍的阉人走出,身上蓝色打底的袍子上绣着白色的祥纹图案,服装,礼节都体现出皇家的威严与富贵。这几车的平民都没见过这样的阵势,叽叽喳喳小声谈笑,将之前的愁苦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激动和憧憬。 宫中的糟粕都是宫外人渴望的香馍馍,能进宫侍奉天子简直是她们几世修来的福气。上了年纪的内侍总管,眼睛清亮,毒辣。一眼就能从这群花花绿绿的少女中分出高低来,他对身边红衣高官耳语,“大人这次辛苦了,几日之内就能找出这么多年龄事宜的良家处子来。” 官员亦是混久了官场,互相吹捧,给足面子这样的事情已是屡见不鲜。 “不过是胭脂俗粉罢了,只怕污了圣上的眼睛。”红色锦衣的官员,拱手无奈回答。 内侍总管却是一笑,“大人谦虚了,这百来个少女中,有两人如春花秋月一般,灼目非凡,只怕将后宫之中的那些娘娘妃子也比了下去”他伸手一指,就是粉色衣服的思倾城,和布衣朴素的昭柔。 官员脸上淡淡一笑,“公公好眼力,这个俩人就交给公公处置了。” 我望着高大的朱红宫门,望着门前石英石雕琢的威武雄狮,心里有说不出的感慨,一入宫门便如入深海,有进无出。他告诉过我,“天涯无处不相逢”但我即将成为帝王后宫之中的宫娥婢女之一,若是有幸便是自荐枕席,甘心成为贵人,妃嫔。而与他怎能再次相见,就算是相见也不能相守了。 没想到我等了两年,退了婚,守身如玉,依旧没能等来我的良人。 “姐姐你在看什么呢?这样入神,眼眶都红了。”俏生生的声音传来,一抬眼就对上了布衣少女灿烂的笑容,像是最温暖的葵花。 经历了两年的紧闭,我没有出过家门,唯一能够打发时间的只有书籍诗词。两年凭着书籍和静思,将我的心境,性格打磨了不少,也懂得了世情冷暖。 我捂住了她的小嘴,“有些话是不能乱说的,帝王家生来富贵崇高,能侍奉帝王怎会不欣喜,我只是眼干难受罢了。” &nsp;她似懂非懂,点了点头,笑眯眯道:“我叫昭柔,我见姐姐生得好看,看着温柔,想和你结成姐妹,以后在宫中也有个照应。” 看着她如此温暖柔和的笑容,我不忍心拒绝,点点头说了一句“好!” 昭柔和我年纪相仿,却没有一点心思城府,果真是山野中养出的儿女,心地纯真如同山林,水露。看着她无瑕的笑容,不知怎的,我有着羡慕和担忧,在以后的日子里,面对强权和诱惑,她的纯净又能保存多久。 我闭上眼睛,耳边都是她咯咯的笑声,心里默默祈求久一些吧,让这份友谊,这份纯真都能伴我走得远一些。 入夜之后,新晋的少女在大殿之中统一吃了晚饭,食物是白米配上蔬菜,有一锅小小的肉汤。我吃起来也只觉得味道一般,还不及娘亲的手艺。一转脸看见一旁的昭柔将米饭和肉汤吃了干净,只剩下一点绿菜。 她也看向了我,晶莹的眸子里满满都是惊讶,“姐姐你怎么不吃,这小锅里炖的可是肉啊!” 我扫了一眼大殿之中大多数少女都将眼前的饭菜吃了干净,只有少数家道中落,本是贵族的少女嫌弃饭食简陋不肯多吃。 “只是几日劳累,我没有胃口。”我不想让自己太特别,爹爹只是药师,家中有一面药铺,吃穿不愁,却也不富贵。 掌灯之后,深蓝色衣服的内侍总管捧着竹简阔步走了进来,“各位姑娘进了皇宫里,就要学习宫里的规矩,后宫之中分为六部,分别掌管珍宝、衣料、膳食、药材、典籍。这衣料司之中有分织就和刺绣。” 他顿了顿,扫了一眼站起的少女和桌上吃剩的饭菜。从剩下饭菜的多少和种类之中就能看出少女的地位背景。 见底的是平民,剩下饭菜较多的是有些财富身份的商贾之女,或是落魄贵女。 他随便指了一个锅子,上面还冒着热气,里面的肉汤几乎是一口未动,“这个座上所坐之人是谁?” 一个涂着胭脂的贵女走了出来,隐约觉得不好,怯怯的模样哪有大家闺秀的气派。内侍总管眉头皱起,面露不悦。 “你说你怎不把饭菜吃完,难道是不合胃口。” 贵女因为家道中落,已经没了富人贵族的骨气,但平日里的生活依旧是奢华无比,她无措回答“这汤中少盐,甚不合胃口。” 公公又问了几人,几个家中担任小官的少女,或是名门庶女,都有些紧张地说了自己的原因,也是她们将饭菜剩下许多。 所讲原因基本都是不合胃口,或淡或咸,甚至觉得饭菜太过简单,只有一素一荤。 内侍公公又看了看,就在我手指松开的那一刻,他指向了我的位置。 “思姑娘也为何剩下这么多?难道也是因为不合胃口?” 我摇了摇头,声音有些嘶哑无力道:“公公多心了,小女从未出过远门,这几日都在马车上颠簸,初来皇城身体不太适应,故而胃口缺缺,还请公公见谅。” 说完之后,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神情之中带着隐约的赞赏。 “来人,将这贵女的餐桌搬出去,明天都不给一点餐食。我就是想告诉你们,你们从踏入宫里的第一步起,你们都不再是什么贵女,和所有的平民一样吃最简单的食物,看宫里人的眼色行事。想要荣华富贵就要做好自己的工作,能获得娘娘,皇帝的赏识。这是你们唯一出人头地的方式。” 我松了一口气,好在没把自己想得太娇贵,不然就要挨饿受罚了。那几个穿着锦衣绸缎的贵女,眼中有了湿意和委屈,却不敢哭出声来。 这就是宫廷啊!弱肉强食,稍有不慎就会受到责罚,甚至将自己的性命也赔进去。站在我旁边的昭柔听到内侍总管说到“荣华富贵,出人头地”的时候,晶亮清澈的眸子里闪耀着渴望的光芒,毫不掩饰,如同山野中的生灵对食物的渴望。 同样这样裸的眼神也被内侍总管看在了眼中,他清楚思倾城和昭柔是两种不同样的美人,俩人的性格处事都完全不同。 要真真说起来,思倾城虽是懂事精明,识得大体,却没有渴求与野心。像昭柔这样的美人反而更容易控制一点,她单纯却有着深沉的,更容易被利用,被帝王所宠爱。 帝王想要的就是这样花一般的美人,胸大而无脑,不会利用美色对他的江山有所图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十九章 :勾心斗角 管事的公公一抖手上的竹简,展开后飞快看了一眼这些少女。这些少女脸上大多是渴望又紧张的表情,无非是想分到好一点,不要太苦的地方,最好还能有机会见到皇上。 这些人中,只有思倾城一人脸色平静如水,毫不在意,没有一点的渴求。他见过不少的少女,眼前月光般清美无求的少女还是第一次见到。据说皇太后刚刚进宫时也是如此特别,难道她还能是另一个皇太后?坐上万人敬仰的位置? “我将念出你们的名字和你们被分去的各司,所以请你们所有人都听清楚了!”管事公公捧着竹简大声念起,“陶双雁,司宝司。夏宝月,司膳司” 听着一大串名字,我有些走神,外面是温暖的夜色。不时有宫人提着灯笼,小心提着裙裾走过,没有一人敢向里面多看一眼。 一道匆匆的人影从门口边闪过,淡黄色的官府象征着自己的地位不低,应该是三品以上。这本是内宫,不该有官员走进来。可是当他走过大殿门口的时候,却向里面张望起来,只是装作不在意地瞥了一眼。 这张成熟的面容似曾相识。零星而模糊的记忆从我脑海深处绽开,我立马站起身子向前走了一步,他看向了我挑眉一笑,洁白的牙齿露了出来。 他就是当年救下我的公子,他护送马车里坐着的人。他应该知道那个人的身份,太好了,没想到他在宫中做官,而且官职不小。 见到我之后,他加快了脚步,从宫殿门口消失了。本来被俊朗公子吸引的少女,此刻都看向了我,公公也停下了声音,“思倾城你在做什么?” 等我回过神,他已经不见了。 “大人,刚刚似看见了故人,因而失态。请公公责罚。”我跪下身子,声音中却抑制不住激动。很快就能知道他的身份了,就能再次见到他了! “你本来能在司典司,如今看你沉稳不够,过于浮躁,你就去司衣司,好好历练一下吧!” 我恭敬道:“一切全听大人的指派。”心中却有些失落不安,这次失态只是被罚去了较为忙碌的司局,要不是公公对我印象不错,不然定会责罚更重。以后还是小心为好,我在心底默默提醒自己。 公公继续捧着竹简,将下面的名单全部念完。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昭柔竟然也在司衣司,她冲着我璀璨一笑,像是在安慰我,也是高兴能和我在一起。 刚刚的害怕担忧就这样烟消云散了,自己的心中甚至也喜悦了起来,能和昭柔在一起也算是因祸得福吧。 “今天就到这里,各位秀女请随着外面的宫人去各自的司局。” 少女们熬过了沉闷的气氛之后,等公公宣布完,就忍不住轻声说笑起来。昭柔跑来我的身边,“姐姐真好,我们能够在一起。” 我点点头,不知道和她在说一些什么。 “姐姐刚刚走过的贵公子,真的是你的故人吗?”她好奇问道。 我怅然看着他刚刚走过的走廊,轻声道:“不过是有过一面之缘的人罢了。” 昭柔听后,满是羡慕地看着我,“这样俊朗,华贵的公子能认识他真好。我就没有这样的福气。” 对于她的伤感我也没有太计较,还沉静在思考之中,自己该怎么去找他。昭柔拉住我的胳膊,剔透渴望的眸子盯着我,“姐姐以后若是富贵了,不要忘记妹妹我好不好?” 她期待又担忧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可是我此刻实在没有心思想未来的事情,况且我也不想靠着姿色去谋求地位,我宁愿平淡一世,等到出宫的年纪。只是随意点点头,敷衍地答应了昭柔。 走出大殿之后,随着宫人向着更加黑暗的深宫院子里走去,远远看见了绚烂的宫灯,将雄伟的飞檐琉璃照亮,是我从来没有见过的奢华。 只听见后面不断抽吸的声音,昭柔的惊讶表现得很明显。我刚想出声提醒她,又害怕将她养成畏首畏尾的性格,昭柔就像个纯真的孩子,我愿意自己一直保护她,不让她面对风风雨雨,能永远单纯下去。这是我没有的东西,所以我分外珍惜。 刚到了司衣司的门外,就听见有宫人传报,“各位秀女请稍等休息,掌珍已等候在殿堂中,请各位秀女前去听话。” 昭柔小声埋怨了一句,“怎么总有这么多的训话?我的两腿都有些酸了。” “大胆!”走在前面的年长宫女忽然转身,一声怒斥。将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她满脸寒气,高声问道:“刚刚说话的人是谁,这是皇宫没有主子的问话,任何人都不得开口,更不可以抱怨。” 片刻的寂静之后,昭柔艳丽夺人的小脸已经变得惨白。缩着身子走了出来,垂着头颤抖道:“是我,是我说的。” 年长的宫女大喝一声,“来人将这个秀女拉下去,剥夺她的秀女身份,明天一早就将她送出皇宫。” 昭柔跪了下去,死死拉着宫女的裙摆,“求求您,我知道错了,以后我再也不敢乱说话了。求您不要把我送出宫去,我弟弟还病着,双亲都指望我能呆在宫里获得富贵求求您了,我给您磕头。” 褪色的布衣下,小小的身体抖成一团,重重地将白皙的额头磕在冰冷的石板上,发出清晰的声响。我曾经也给爹爹磕过头,能发出这样的声响,一定很是用力。在这么下去,昭柔一定会破相,她这么娇艳的脸蛋毁了实在可惜,而且她将会失去所有的资本,没有机会获得圣上的宠爱,没有机会救济自己贫苦的双亲和生病的弟弟。 所有人都听着这“咚咚”的声响,无人敢上前阻止。年长宫女脸上露出鄙夷而嘲讽的笑容,“你以为这样就有用吗?我可是一等宫女吗,像你这样没有品级的秀女,你的前途未来都掌握在我的手上,我捏死你像捏死一只畜生一样简单。” 她说话的声音惊扰了侍卫,眼见着几个高大佩刀的侍卫走进,一等宫女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来人” 还没等她话说完,我走上前去跪在了昭柔的身边,“姐姐得饶人处且饶人,昭柔不过无心说错了一句话,您就放过她一次。况且我们都是司衣司以后的宫人,现在还没有见过掌珍,您就剥了一个秀女的身份,只怕有些逾越了。” “你”她伸出手指,飞快地一记耳光打在我的脸上,顿时火辣辣的一阵疼,“你不过也是一个小小的秀女,有什么资格来说我!” “来人!将这两个以下犯上的秀女都给我拉下去。”她得意望着我,满是不屑的神色。昭柔额头上的鲜血流下下来,娇艳动人的脸蛋凭着这一抹嫣红,多了几分诡艳的风情,格外动人。几个走上来的侍卫,看了昭柔一眼,久久挥不过神来。 我握住她冰冷的小手,低声安慰她“不要害怕。” 这时黑暗中走出赭色华丽的人影,头上戴的金叉垂下流苏来回晃动,富丽的头饰下是一张雍容的脸蛋,虽然并不年轻。 “春华何时在宫殿中喧哗?”夺人的气势迎面而来。 “我我”刚刚还趾高气昂的一等宫女此刻跪在地上不敢说话,“不过是教训秀女,大人不必在意。” 她声音一挑,威严尽显,“她们犯了什么错?” “是是以下犯上,妄言之罪。”她显然有些心虚,像是在隐瞒什么。 “春华你在宫里也算是老人了,以后不要再这么糊涂,她们不过是想借你的手除掉一两个威胁罢了。但是你又没有想过自己的下场呢?” 她瑟瑟发抖,“大人我知道错了,大人” “好了今天的事情到此为止,你们两个跪在司局前面一个时辰,也算是给这一届年轻不懂事的秀女们一个教训。”祥和而威严的声音响起,昭柔已经急急跪了下去。 “谢谢大人今日帮我们解围,谢谢” 掌珍闻言不喜不怒,眉头却点了点。 我也拜下身子行礼,“大人明察。” 她已经转身离去,雍容大气的声音传来似有困倦,“起来吧去领罚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十章 :暗流涌动 还好是六月的天气,台阶上不算寒凉。透过宫殿的大门可以看见两侧坐着今年的秀女,掌珍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一点也没有刚刚大气庄重的模样。 我眼前有些模糊看着掌珍就想起了我的母亲,里面断断续续有声音传出无非是要求新来的秀女学习礼节,做好司局中的事情。 和我一起跪着的昭柔发出隐忍哭泣的声音,她不时抬起衣袖擦去脸上的泪水,“姐姐今天连累你了。” 我摇摇头,“没事,只要你以后记着有些话不可以乱说便好。” 昭柔擦去泪水,将袖子下面的手指捏紧,“我不过是说错一句话,她就要赶我走。我不要再受这样的委屈了,我要庇护我的双亲给他们荣华,我要照顾我的弟弟,不能让他日日夜夜忍受折磨” 它在不停颤抖,眼泪一点点砸落在石阶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她带着浓烈的恨意反复说着这样的话,一双剔透绞痛的眼睛藏在黑色的云发下面,只能看清她颤抖的朱唇。 我从没有想过一个人的执念和恨意会这样的深,让纯净如水的她瞬间蜕变,变得阴冷而渴求,逼着自己强大起来。头上的血渍干涸了凝结成一朵诡魅的红色花朵,盛开在她洁白的皮肤上,狰狞又绝艳。 她将最后的纯洁褪去,变成一朵绚烂至极,荆棘遍布的蔷薇花。 我知道自己想要保护的昭柔已经不在了,这个皇宫比我想象中的更要残酷无情,我庇佑不了任何人,连我自己也保全不了。 “昭柔,你还有我。你记着你还有我!”我轻轻对他说着,希望不要让仇恨和蒙蔽住她的双眼。 她片刻之后终于笑了出来,“我不是一个人,我还有姐姐。姐姐一直在帮着我,如果最后连姐姐也背叛我,离开我,估计我会死在这个皇宫里” 唇边的笑容粘着泪珠,显得有些清冷。 不知为何,听到她说的话,我只觉得不详。“不要说这样的傻话,你不会有事的。昭柔你不会死在皇宫里,我会一直帮你,陪你。” 这时,宫殿里的人群散了,她们陆陆续续走向后面昏暗的偏殿里准备休息。估摸着只过了半个时辰,我揉了揉腿,无比的困倦却勉强打起精神。 打了几个哈气之后,透过朦胧的视线看见金线镶边的华衣慢慢走来,悠然而雍容,“这是你们明日要穿的衣服。” 没想到掌珍亲自过来给我们送衣服,看着手上白纱罩衣配上橘色的流云裾,只觉得一切才刚刚开始。 “姐姐这衣服真好看!”昭柔欣喜地抚摸自己手上柔软丝滑的衣服,喜悦的神情无比的满足。 闻言的掌珍笼着长袖回首看了一眼,笑容熠熠的昭柔,停顿了片刻才缓缓离去。 又过了很久,直到月到中天,昭柔已经开始歪倒在一边打瞌睡了。我唤她起来,“昭柔我们可以回去了。” 掌珍坐在殿中细细品茶,见我们跪了许久却不说一句话。我扶着昭柔起来,她也只做看不见,不知是有意刁难还是故意隐忍。 “你过来。”当我们走过大殿门口的时候,一直未开口的掌珍突然出声。 我看见她指的人是我,于是低下眉睫恭敬回答,“是!昭柔你先回去掌珍找我,你一路小心。” 昭柔望了望我,有些担忧。又看了看殿中盘坐着的掌珍大人,才松开我的手轻跑而去。 我走进殿中,她搁下精致的茶碗,眼神赏识的看着我,“你很聪明,很懂得审时度势。这一点昭柔完全不能和你相比,她无论是单纯或是狠毒,都是一个肤浅直白的人。而你不同。” “大人想说什么?”我跪着听她教导。 “你知道你最大的缺点是什么?”她盯着我,像是第一眼就看透了我的一切。 我摇摇头,“奴婢不知。” “你太善良,太容易相信别人。”说到这掌珍叹了一口气,“你最后会被她连累的。你们的美貌也是你们的灾难,你独善其身定不会有事,如果你再和她走进,就会将她的灾祸引渡到自己身上。” 我抬起袖口弯腰行礼,“谢谢大人教诲,但是我还是愿意这么做。因为在她身上有我渴望而欣赏的东西。” 保持跪拜的姿势许久也听不到掌珍的回答,直到杯中的茶水被她喝尽,“你退下休息吧,真是个固执的孩子。” 等我回去的时候,大家都已经睡下了,昭柔听到脚步声猫腰过来,担心地问我“姐姐,掌珍有没有为难你啊?” 我摇摇头,记起了掌珍的话,你帮着她到最后只会害了你。我望着眼前单纯而善良的昭柔,她最后真的会是我命中的劫难吗? 一夜无梦,早上天刚蒙蒙亮。宫人就过来敲响了寝殿的大门,“快点起来,现在都什么时辰你们还在睡!” 我起身穿上昨天发下来的宫装,几个宫女鱼贯而入,为我们梳起宫髻。铜镜里面映出清美灵慧的面容,青丝之下,秋瞳剪水。如同秋月一般,清灵美好。为我梳妆的宫女和为昭柔梳妆的宫女同时发出一声抽气。 “真是一个美人,就怕宫里的娘娘也比不上呢!”为我梳发的宫女赞叹道。 昭柔转向我,精致小巧的脸蛋上淡淡的笑意,“姐姐,你真好看。” 她娇艳的脸蛋如同月季,瞬间就吸引了你的目光,久久让我无法回过神来,我垂下眉睫 淡淡道:“你才是难寻的美人。” 梳妆完毕之后,我们走出了宫殿的大门。昭柔走在我的旁边,轻轻挽住我的手臂。其他的宫女看向我们俩人的目光中充满了嫉妒和惊艳。 “真是无双的俩人,一个净如秋月,一个艳如春花。如果传到皇上的耳朵里一定能获得恩宠。” 昭柔站在我的身侧,听到这些赞美声,像一只骄傲的小孔雀一样昂起了美艳的脸蛋,大大方方接受所有人赞叹的目光。 年轻天真的秀女随着年长的宫人走进了司衣司的宫殿,掌珍已经收拾妥帖,细细翻阅着手中的图册。 待我们坐下之后,她才端坐开了口,“司衣司向来分为两个部门,今天将你们找来就是为了按照你们的能力,将你们分为不同的部门。” 矮几上放着彩线和银针,还有白色的叠布。我看了一眼就知道掌珍的意思,是想考察我们的女红。 “现在起,你们开始刺绣,一个时辰之后我来验收!” 掌珍走后,殿中的宫女开始无声地劳动起来,只看见一双双翻飞的素手。我拿着手中的白布,不知怎么想起了漫山的桃花。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耳边响起桃夭清越的歌声,银针来回穿刺,不一会白布上就出现了灿烂的桃花。 坐在旁边的昭柔满眼都是羡慕,“姐姐绣的真好看!“她将自己手中刺绣的东西藏在了一边,“我们山野里长大的孩子都只知道狩猎,种地。看来这一次我难以获得掌珍的赏识了。” “其实获得赏识未必是一件好事!”我专心于手上的刺绣,随意道。 眼看一个时辰即将到了,昭柔脸上都是汗水,布料上面刺绣的图案全都乱了,“姐姐,姐姐帮帮我,我不能被赶出司衣司啊!” 她脸上溢出泪水,绝望害怕的神色让人心生不忍,我心中犹豫,却不想在这一次刺绣中大出风头。将手中绣好的手帕递给了昭柔,“你拿着。” 昭柔脸上闪过错愕,惊喜的神态,连连谢我,“姐姐,太谢谢你了。我以后一定会想办法报答你。” 果真像我想的那样,昭柔被分去了刺绣,而我被分去成衣后的织就。掌珍看到我手中白布上乱七八糟的线团,眼睛里闪过疑惑惊讶的神色,却什么也没说只是叹了叹气。 原来我的小手段都逃不过她的眼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十一章 :被人算计 “明日就是丽贵人的寿辰,特命司衣司缝纫出一件山河锦绣的宫裙出来。不可怠慢,不可以出现任何瑕疵,你们听明白没有?”掌珍站在殿堂中央,大声问道。 所有的宫人都低头答应道:“是!” 到了夜晚,整个司衣司依旧是灯火通明,可以看见不少宫婢穿插其中,手中捧着针线盘或是袖口,衣领之类。 我的面前堆满了各色的衣料子,刺绣局的忙着赶绣花纹,而我们则负责挑选衣料的色泽,和相配的衣襟,缎咯。 到了子夜,我守着油灯已经有了些困倦。才明白司衣司是后宫六部之中最苦,最累的地方,收手捶了捶自己的腿,暗暗叹息当日就不该那么莽撞,要不然怎么会平白多受这么多的罪啊! 之前刁难过我和昭柔的宫女,经过掌珍的教训之后,对我的态度缓和了不少。她看我还在赶活就劝道:“赶快回去休息吧!” 我对她疲倦一笑,“衣袖上的花纹还没有缝上,我怕赶不及出了问题。” 春华笑了,“不会的,这些贵人年年都要新衣服,寿辰要,宴会要,若是人人都这么赶,我们司衣司的宫女估计都要生白发了,你回去休息吧,下面的我来做完。” 穿针的手停了下来,双腿跪坐许久都有些麻木了,“这样怎么好?你不休息吗?” 她看着我眼中的血丝,摇摇头,“我已经睡了一会,这就交给我吧!”春华的语气态度都是诚恳,和善至极,如果我不答应反而显得记仇了。 “好”我放下手中的活走向了殿门,“那就麻烦你了。” 当我走出大殿之后,春华走到了我刚刚跪坐的地方,刚刚还是和善温柔的脸上露出了阴冷的笑容,她拿起一旁的剪子将上面的白纱全部剪碎,一件即将完工的袖子,就变得残破凌乱。 第二日我还在睡梦中的时候,一双手就将我毫不犹豫地摇醒,“起来不许睡了!” 生硬而陌生的声音吓了我一跳,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睛望着床边站着的人。是一个高大的宫女,之前没有见过。 “闯了这么大的祸你还敢睡觉!”她嘲讽冷笑道。 我坐起了身子将衣服披上,不解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到了这个节骨眼上你想抵赖也没用,快点起来和我去见掌珍!”她眯起眼睛,语气极为轻蔑和厌恶。我实在想不起来自己到底犯了什么错误,难道是丽贵人的衣服出了问题。 “请容我洗簌”在她张嘴想要呵斥的时候,我连忙补充道:“只要两息时间,我不想因为自己的污浊之相污了掌珍大人的眼睛。” 一边说,一边端来了水洗面漱口。高大的宫女在一旁翻着眼睛,“要是弄完了就赶快跟我走!” 跟着宫女走到了大殿前面,我刚一出现,本来争吵,辩驳的声音都消失了所有人都看着我,眼神中有猜疑和鄙薄。 坐在软垫上的掌珍扶额,看到我来了,才睁开双眼问道:“昨晚值夜的人是不是你?做这个袖子的人是不是你?”话音落下,她将薄纱破开的袖子往矮几上一扔,两个“是不是你?”几乎将我逼到了绝境。 耳边碎语声响起,“真想不到会是她,没想她看上去不食人间烟火的,心地却是这样的坏!”“完了,完了,这次药师丽贵人怪罪下来怎么办?依我看还是将她直接交给丽贵人处置,省得将我们也连累了!” 这些尖锐的言语如同无数把小匕首从我的心上划过,细微的疼痛凝聚在一起,让我无从分辩。 环顾了一圈,在人群里看见了春华,她脸上平静至极,没有一点心虚的样子。如果我现在贸然指出春华才是毁了衣袖的人,估计没有一人会相信我。 我跪了下去,“大人昨晚是我一人在殿中值夜,可后来春华姑娘接替了我。当时袖子已经快要完工,应该是不会出现这样的问题。不知春花姐姐有没有看见其他人进入过宫殿,如果那时袖子已经破损,我想春华姐姐也不会等到今天早上才来告诉掌珍大人。” 说这句话的时候我紧紧盯着春华,眼神中不乏已经了然的狠意。你能害我,我也不是随便任人欺负的。 果然春华不停摆手,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你不要乱说,不要乱说啊!我什么也不知道!” 掌珍已经看出了一些不对劲的地方,目光威严地盯着春华,“我也希望你不知情,但是如果这件事是你做的还想栽赃给倾城,我不会饶了你不管你后面是谁在指使!” 她严词厉色说完之后,春华已经跪了下来,不敢再争辩一句话。掌珍对我的态度柔和了许多,“既然此事与你无关,你也不要跪着了。” 掌珍虽然赦免了我,但是她脸上的焦急与疲惫之色还是没有退去。我认真看了一眼矮几上放着的衣袖,尽管外面的云纱已经被剪碎了,但是里面的底衣并没有问题,如果再缝纫刺绣出一只袖子,未免太浪费时间和人力了。 一定还有办法!我在心底一遍遍对自己说,沉思了片刻我记起自己儿时很是淘气经常会把身上的衣服磨破,母亲舍不得扔之后就在破损的地方绣上花纹,补上其他的图案。对这件破了的锦衣华服说不定也可以一用。 在殿里乱成一团的时候,我上前对掌珍徐徐说道:“大人或许可以让我一试!”这句话无比的沉稳和镇定,没有一点哗众取宠的意思。 所以掌珍轻蹙了一下眉头之后就抬起手免了我的礼节,“说吧你有什么办法,还有几日就是丽贵人的寿辰了,希望能赶上。” “还请娘娘把衣袖给奴婢一看。”我并没有十足的把握。 站在掌珍旁边的宫女将衣袖捧着小心地递给了我,我接过之后,反复前后看了几遍,又将剪子剪碎的轻纱认真看了许久,才继续开口,“不如将这些云纱缝合在一起。” 话音刚落下一个刺绣的宫女就大笑了起来,昭柔站在人群中着急地看着我,似乎也认为这个想法不可行。 “我还以为是什么想法,将破开的地方缝在一起谁没想到?你以为贵人是瞎子吗?她会看不出来,这也太可笑了!” 我依然笔直地跪着,对她们的讥笑充耳不闻,“大人我想将两个袖子都剪碎,再将云纱缝合起来,用金线缝合与底色相称,在破开的地方缝上细密的花纹图案,巧妙的将撕碎的地方掩盖过去。” 掌珍她沉吟了片刻,语气缓和了不少,“或许可行,只是这将破损的地方重新缝合必须要绣工精湛,因为这不是在绸缎上落针,云纱太薄太松,只怕常人难以办到。” 昭柔想起自己借用我的绣帕通过验收,脸上就泛起了红晕,呆呆地望着我的方向,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耳边是蚊蝇一般的声音,“在云纱上绣花简直是异想天开!”有不少附和声响起,“是啊,是啊,只怕掌珍大人都做不到,我们刺绣局里面只怕也找不到一人。” “大人如果你放心,请让我一试。”清越嘹亮的声音响彻大殿,所有人都震惊地看着我。 掌珍想起白叠布上面绣的桃花,何其惊艳,她或许能真的创造奇迹呢!珠玉响动,我看见大殿上坐着的掌珍微微颔首,唇边是赞许期待的笑意。 “多谢掌珍大人。”我跪下叩首,自己也忍不住开心起来,她相信我,或许掌珍从一开始就相信不是我干的。 等人群退下,我捧着两个衣袖慢慢的往回走。后面传来娇柔的声音,轻快的脚步声在走廊上响起。 我转过身看见昭柔脸上浮起两朵红晕,不知是走得太急还是别的原因。黑色的软发站在粉嫩的面颊上让人移不开眼睛,有些凌乱的模样比起往常格外迷人夺目。 “姐姐在看什么,整个人都呆了。” “在看你啊!昭柔你很漂亮,以后一定能获得恩宠。”这是我的实话,这张绚烂而姝丽的面庞,天下间只怕没有几个男人敢说不爱。 昭柔眯起眼睛,嘴巴嘟起似有害羞,“姐姐今日好威风,我还提姐姐捏了一把汗呢!姐姐绣工这么好,以后教教我好不好?” 看着她撒娇的模样,我真不忍心拒绝,“好,等丽贵人的衣服做成之后,我就教你。” 昭柔开心地不住点头,只是我们谁也没有想到,这件衣服完成之后我就离开了这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十二章 :丽贵人的赏识 整整三天,我都没有踏出过房门一步。掌珍为了避免这样的事情再发生,特地许了一件小房间给我,让我单独吃住。没有了打扰,我赶工起来格外不费力。只用了三天,就将两只袖子重新刺绣,缝补了一边。 望着云纱上金色瑰丽的牡丹,我终于舒了一口气,“太好了,我终于成功了。这下子掌珍一定能交差了。” 想到掌珍,我总有一种亲切的感觉,娘亲和她年龄相反,每次见到掌珍,我都会觉得亲切无比。我推开房门的时候,发现不少宫女围在外面,看见我出来之后又假装在做自己手上的事情,但还是偷偷看我。 看到这样的情形,我忍不住嘴角上扬,既然她们想看我也不要藏着掖着了,“姐妹们,我已经完工了,要不要看一看?” 话音刚落,几个宫女都放下了手中的活围聚到我的身边,看着我手上拿的衣袖,上面夺目的牡丹用金线缝绣,格外的富丽娇艳。她们瞪大了眼睛,嘴里惊叹不已,“真是好看!我从来没有想过原来轻薄的云纱上面也能刺绣出这样精致的花样来。” 就在她们围聚在一起的时候,掌珍撩起厚重的宫裙走了进来,一向庄重的脸上也忍不住露出俩人笑容,看来倾城成功了,这个孩子果然和我想象中的一样,胆大而心细。 外面的人看见掌珍之后垂手站到了一边,渐渐的只剩下最里面的几个宫女还在认真地看着云纱上的花朵。我看见了云鬓上的金钗,这一支钗子平素只看见过掌珍大人佩带,于是我捧着衣袖跪了下去,“不知大人过来,失了礼数。” 几个宫女一惊,也转身过了下去。今日掌珍毫不在意这些礼节规矩,尽管平日之中她也很在意这些,“你们都快起来吧!” 说完,她伸手接过我举着的衣袖,拿在掌心里细细看着,“果然是个灵巧的孩子,这样精妙的花纹我还不曾见过,丽贵人见了一定会喜欢。” 掌珍脸上都是满意的笑容,甚至亲昵地拉过我的手,正反看着。上面有几处是我熬夜的时候不小心被针扎破的地方,随意用白布裹了一下。 “真是为难你了,等寿宴过了,我就请旨提升你的位置。” 不等我回礼,她就转手对后面捧着裙装的宫女唤道:“快把衣服拿来,放在一起让我瞧瞧。”两个宫女捧着完成的山河锦裙走了过来,上面用琉璃为扣,翎羽为衬,无比的奢华艳丽,若再配上袖子,一定堪比仙女的天衣。 两个宫女小心地展开衣服,掌珍将袖子装了上去加上外面一层白色的羽纱,上面金色的牡丹花风一吹竟有花叶融动的感觉,真是华丽至极。 围着的宫女惊艳地望着这一件山河锦绣裙,久久合不拢嘴,就连掌珍也感叹道:“这样奢华艳丽的衣服,放眼整个宫里也只有这一件,只怕连独孤皇后的风头也要盖下去了。” 她放下袖子,让宫女拿走将袖子接上。 “倾城真是蕙质兰心,这一次多亏了你。丽贵人看见这件衣服一定会重重奖赏你。”掌珍拉着我的手,莹莹笑道。 掌珍是沉稳的人,她从不假言令色,不知今日怎么会对我说起丽贵人会封赏的事情。看着我的不解,她温暖的手心在我手上轻拍了几下,示意我安心。 “丽贵人是王家大族的女儿,只是此次家族中并没有做大官的人,所以只封了贵人。但是王家是王城第一家族,丽贵人又是嫡女,平日里被双亲宠惯了。帝王甚少来后宫,除了家宴或是后妃的寿辰,才会来一次。如今皇后是独孤氏,开国将领的女儿,颇受皇上器重,所以丽贵人一直咽不下这口气。这件山河锦绣裙就是为了在寿辰上艳压群芳,获得皇帝的垂青。” 听了掌珍的解释,我才明白丽贵人为何一定会奖赏我。后宫果然不是清静的地方,为了获得宠幸,也真是费尽了心机。 “莫怕六司不属于后宫,只要做好自己的事情,一样能立足。”掌珍看出了我的害怕,出言轻声安慰我。 我点点头,望着掌珍和善慈祥的面容,一时间百感交织,上天对我不薄。又给了我一个可以亲近,可以信任的人。 半个月之后在湖心亭上,丽贵人穿着山河锦绣的裙子亮相,一时间抽吸声无数,百官甚至忘记了呼吸。独孤皇后强撑着自若大度,但是握着酒杯的手还是紧紧地拧在了一起。就连主座上的皇帝目光也在丽贵人的身上停留了许久。 当晚皇帝夜宿丽贵人的宫殿,皇后败兴而归将要送给丽贵人的一对玉麒麟直接扔进了河里。这些都是听当晚在湖心亭上服侍的宫女说的,传到六司之后都当作奇闻一般,大家私下里谈论,都是一笑。 没过几日,扑粉穿着华丽的丽贵人身边宫人就来了。她捧着一盒子黄金,态度有些傲慢,“谁是思倾城?我们家主子有赏!” 她这一声将许多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我很是不喜这样高调的行事,但是碍于对方是丽贵人的心腹,只能硬着头皮迎了上去。 “奴婢正是思倾城。” “这是丽贵人赏给你的,真是一双巧手!”她将盒子递了过来,在我抬起头伸手去接的时候,却发现她正认真地盯着我看。 我的手停在了半空之中,她眯起眼睛,深不见底。“这张面容极尽轻柔秀丽,如同瑶池菡萏,放眼宫中也是少有的绝色。” “多谢姐姐的盛赞。”我垂眉屏息,害怕自己露出厌弃的神色。这样的赞叹之下又藏着怎样险恶的用心,我不想去猜测。 她将盒子递给了我,“是娘娘的赏赐就要好好接受,你要知道这是好多人都乞求不来的福分”在弯腰的时候,她附在我的耳边轻轻说道。 “是!”我面无表情接过赏赐,她给我的是一个暗示也是一个警告。 掌灯之后,司局中所有的宫人聚集在一起,点灯之后,便端上了饭菜。掌珍握着杯盏向我们敬祝道:“这次获得赏识,使我们整个司衣司所有宫人的努力。” 殿中的宫人同时举杯一饮而尽,望着矮几上的精致佳肴,昭柔露出满足的笑容,又看了看我,“有姐姐在身边真好!” 可就在这时,外面来了通传说是请我去丽香殿一聚,丽香殿正是丽贵人的寝殿,请我去的意思已经昭然若知。掌珍站起了身,有些无措地望着我,身边的昭柔担忧地小声念了一句“姐姐” 掌珍首先反应了过来,“她是司衣司的宫女去贵人殿中只怕不合理。” 走廊里亮起了几盏宫灯,一阵香风传来。一个盈盈秀丽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掌珍何必如此小气,不过是一个宫女罢了。”说话的人正是蒙着斗篷看不清楚模样的丽贵人。 “这”掌珍的手按在桌子上,看得出她是无比的犹豫和不情愿。 丽贵人站在一团光影中,衣带飘动,暗香盈袖。果然是大家闺秀中养出的女子,哪怕看不清楚容貌也毫不影响她出尘的气质。 “怎么掌珍是不愿意吗?难道还要因为一个小小的宫女而去请求皇上不成?”她的声音清冷而带着与身俱来的高傲。 “不敢,不敢”掌珍她无力地望了我一眼。 就在我起身的时候,昭柔轻轻拉住了我的衣袖,“姐姐一定要回来好不好?”我点点头,昭柔安心下来,她并不知道我在骗她。我知道丽贵人亲自前来就是有了十足的把握必须将我带走。 我走到丽贵人的面前跪下,轻声道:“娘娘。” 她不出声盯着我的脸看着,“果然闭月羞花,有了你想必独孤氏的心头又会多一根刺吧!”看着斗篷下丽贵人赞赏而充满希望的目光,我明白自己以后再也身不由己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十三章 :竟然是他 “走吧!”丽贵人解下斗篷,坐进了轿子里面。几个提着宫灯的宫婢走在前面,我跟在轿子走在旁边,轿子走得很慢,等到了丽春殿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香蓉带她下去收拾一下,将身上这件丑陋的衣服换下来。”丽贵人从轿子里面下来,对一旁的宫人吩咐道。 “是!”穿着粉色宫装的宫女走了出来,她正是早上给我来送赏赐的人。“跟我走吧”她转身向前走去,也不多看我一眼。想来丽贵人这样的手段已经用过不少,或是这件事策划的人就是这个叫做香蓉的心腹。 通过一条鹅软石的小径,走到一间偏殿里面,座椅上正放着一件月白色的长裙,云纱如雪。轻薄无比。我拿起衣服之后,几乎能透过衣服看清周围的一切景象。我吓了一跳,只怕舞姬都不会穿这样轻薄暴露的衣服,“是不是弄错了?” 转身的时候已经没人了,反而多出两个宫女,她们走上前来。一个帮我脱去身上的衣服,一个开始帮我解开发髻。我挣扎着,“是不是弄错了?不要解我的衣带!”两个人充耳不闻,只是回答我,“这是丽贵人的命令,希望你能遵从。” 我不再抵抗,“不用你们麻烦了,我自己来就好!”拔下头上的发带,青丝落下垂在洁白的后背上,拿过那件月白轻薄的衣服穿上,系好腰带。当我转过身之后,她们先是惊讶,久久不能回神,之后脸上浮起了两朵红晕。再也不好意思盯着我多看,洁白的皓腕和香肩都能看得一清二楚。除了里面的肚兜,简直是什么也没有穿。 她们拿来了胭脂水粉要给我化妆,我由着她们呆坐在铜镜的面前。看着她们梳起我的长发,用玉簪固定住,另一半批下,显得格外清雅魅惑。 将嫣红的胭脂涂在我的嘴唇上,镜中的女子立马平添了一份勾魂的妩媚,连那双清灵的眼睛顾盼间也显得多情无比。望着镜中人,我摸向自己的脸蛋,这个魅惑艳丽的女子还是我吗? “真好看,皇上一定会喜欢!”帮我上妆的女子满意赞叹。 我的手指轻轻颤抖,转头僵硬地望着她,“你是说皇上?丽贵人要将我献给皇上?” 她被我的反应吓住了,她见过不少女子只要她们提到“皇上”二字,都会露出憧憬,仰慕的表情,而眼前的女子是失望是惶恐的神情,甚至她的眼中聚起了泪水。 “为何我没有做过错事,上天却要这么惩罚我!”我揉了揉眼睛,镜中人双眼微红却落不下眼泪。 “你为何要伤心,只要被皇上看重就会有荣华富贵,这可是所有宫女都期望的事情啊!”为我梳发的宫女劝我。 荣华富贵又怎样?将天下送我又能怎样,都比不上他一人! “皇上应该来了”宫女站在偏殿前面向外张望了一会,对另一个人说:“带她出来吧,贵人一会就要有吩咐了。” 在丽春殿后面的小凉亭中,花影晃动,两个人正在对饮。小石桌上面的珍馐佳肴却没有动过多少,丽贵人伸出柔荑握着酒樽用广袖遮挡着一饮而今,露出纤长迷人的脖颈。 而对面坐着的清冷如玉石一般的男子却不为所动,将酒盏里面的薄酒喝尽,脸色不变,琉璃色的眸子能看清一切,包括丽贵人的心思。 “皇上不要用这样清冷的眼神看着臣妾,臣妾害怕。“她秀美的脸上浮起了胭脂色的红晕,好不诱人。 而只有她对面的人此刻依旧不动心。 “你怕什么?”他纤长的指节抚摸这酒盏,显得漫不经心。 “臣妾怕永远也进不了你的心里面,皇上的心里是不是已经有了这样的一个人?”丽贵人嘟起嘴巴,露出孩童般嫉妒失落的神情。 “你罪了”濯宣帝站起身子,准备离开,不回答丽贵人的提问。 “不要走,求你再陪陪我。”她忘了礼节,忘了身份的差距,只是一心想要留住眼前的男子。他的清冷华美是如此诱人,又是叫人如此的绝望。 濯宣帝站在原地,任由她握住自己的衣袖,从始至终不曾回头看一眼低声祈求的丽贵人一眼。 “臣妾为皇上准备了一个礼物,希望皇上能够喜欢。”丽贵人放开了手,贪恋地望着一袭红衣似火的男子。她拍了拍手掌,一场计谋无声开始展开。 我被人推了一下,隐隐看见花丛后面有两个剪影对坐着,在皎洁的月色下显得很是诗情画意。红衣男子的身形挺拔潇洒,我认真地盯着他的背影看,只觉得无比熟悉。 看到他转身离开,丽贵人俯下身子拉住他的一幕,我差点发出惊呼。原来丽贵人是这样的不得宠,而且又这么的大胆。看来她是真的喜欢皇帝的,那么为什么又要将我献给皇帝? 宫女附在我的耳边提醒道:“过会听到掌声就走上前去。”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掌声已经拍响了。我的后背被人推了一把,跌跌撞撞地从花树下走出来,胭脂色的花瓣落了我满身。 他抬眼看向了我,同时我也看向了他,四目交接之间,往事种种一一浮现。我停下脚步,甚至不能再往前走出一步。 比起两年前的相见,他更加严肃冰冷,高高在上的地位无形中总给人一种压迫感。我垂下睫毛,温热的泪水冲开了艳丽的妆容。我喜欢了那么久的人,原来从一开始就不是我能奢望的。我想过千万种方式与他重逢,却没有想过是这样的尴尬和卑微。 他是一统天下的帝王,而我是被人献给他的礼物。 我用手背擦去眼泪,没有勇气抬头再多看他一眼,一袭红衣似火似霞,带着最崇高的光辉,只能仰视。而我不愿仰视,如果这里不是皇宫,他不是帝王,我会毫不犹豫上前抱住他,再也不让他从我生命中离开。可是这样的情况下,我不能逃跑,没有选择的权利。我不愿,我不甘。 清冽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温柔,“你怎么哭了?”他的薄裙抿起,甚至连他自己也没有察觉自己的在意和担忧。 微醉的丽贵人睁着朦胧的醉眼惊讶地望着这一幕,给自己又重新满上一杯酒水一饮而尽。原来是因为自己没有这样倾城的绝色才掳获不了帝王的心。他是会在意人的,望着濯宣帝微微担忧的目光,丽贵人想哭又想笑。自己怎样为了他争夺,用尽方法吸引他的目光,都比不上那个叫做倾城的女子在他眼前一晃。握着酒盏的手扣紧,杯中清冷的水一不留心都洒在了自己的手上。 酒盏从手指间滑落,一声清脆的声响惊醒了对望的两个人。 我转过视线看着丽贵人,驼红的面颊在月光下显得醉态迷人,秀丽的双目间都是幽怨的神情,像一汪深水一般将我淹没进去。 她起身优雅地对皇帝拜倒,身如扶柳,裙裾翻飞似乎随时都会乘风而去,柔弱婉转的模样,我见犹怜更不要说是男人。 “皇上,妾身饮酒已醉就先告退了。”柔媚低沉的声音里夹着渴望,渴望眼前的帝王将自己留下。可是令她失望了。 濯宣帝只是点点头,语气比起之前温柔了许多,“回去喝一碗醒酒茶,莫要生病了。”他伸手拉起跪拜的丽贵人,美人抬首醉人的双眸定定与他交缠在一起。 看到两个人交叠在一起的双手,我一阵胸闷,心里扭起一个疙瘩,只觉得花前月下的美景让我痛恨。可是转念一想他是帝王,之前还曾夜宿在丽贵人这里,只怕俩人早已有过肌肤之亲了。 我深吸了一口气,撇开了眼睛。 这一幕被濯宣帝看个正着,他松开了丽贵人的手,嘴角不由上前翘起,像是无比愉悦的模样。正要离去的丽贵人见到濯宣帝的浅笑,又看了一眼花丛中飘渺的声影,她悔了。不过是一个姿色出尘的宫女而已,怎么会让他如此在意,甚至会被她牵动自己的喜怒。 不应该啊!他们应该只是初见而已。走过后花园的丽贵人招来了香蓉,“帮我去查一查思倾城,看她到底有什么能耐一见面就把皇帝的魂给勾走了!” 丽贵人伸出戴着指套的手将树枝上正茂的木芙蓉摘下,狠狠地扔到了地上。 “奴婢参见皇上。”我一遍一遍告诫自己不要妄想,喜欢上眼前的人,只会苦守宫殿等他来见我一面,我不愿,也不甘。 石径上响起的脚步声停了下来,他望着我,琉璃色清冷的眸子跳动着我不懂的光芒,喜悦失望交织在一起。 “你和我之间一定要这样生分吗?”他说的不是“朕”而是你和我? 我抬眼看他,仔细看着这个我等了两年,思了两年的男人。他的眉眼清俊雅致,我曾在梦里梦见过这样的场景无数次,却无法清楚记起他的容貌。 望着我害怕又欢喜的神色,卑微至极。濯宣帝轻叹了一声,将我拉起抱进了怀里,“不要这么看着我,我难受。” 他说他难受,一个高高在上的帝王因为我卑微的期望和守候而感到难受,我思倾城何德何能。 我紧紧抱住他,感受他的气息,他的温度,这不是一个梦,我等到了。眼泪在这个喜悦的时刻不期落下,落在他红衣的肩头上。 “留在我身边好不好?”清冽的声音颤抖,竟是在恳求。 “好”我不停点头,我想告诉他自己有多么幸福,甚至愿意在这一刻死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十四章 :留在他身边的代价 柔和的阳光透过门外的树荫落在我的床前,一夜都是颠倒的梦境。醒来之后我穿上衣服,愣愣地望着床边摆放的月白色的裙子,入魔一般将它拿起轻轻嗅着,上面残存他身上龙延香的气息。原来真的不是一场梦,我想到这忍不住笑了,真是傻。 当我坐在铜镜前面梳发的时候,外面传来了宫人的声音,“倾城姑娘醒了吗?贵人有请。”我想起丽贵人昨晚的表情,嫉妒而不甘,今日一早就来找我估计不是好事。 我开门之后,便随着宫人向丽贵人的寝殿中走去,没想到走到宫殿的门口却看见高大的宫门关的严严实实,一时间领我过来的宫女也犯难了。 这时香蓉走了出来,懒洋洋道:“昨日娘娘醉酒染了风寒,一时半会也醒不了,你们退下让她在门外面候着吧。” 看香蓉的态度我就明白,这是丽贵人故意在给我下马威。我已经决定和曦辉在一起,无论怎样的难堪和羞辱,我都愿意忍受。 对着香蓉拜道:“奴婢会等在这里,静候娘娘的醒来。”香蓉一句话不说,扭着腰就走了,将我一人留在六月的阳光下。不一会身上就出了汗,却不敢动,只能咬牙等丽贵人醒过来。 等到了几近晌午的时候,宫门才打开,几个宫女进去打扫整理,对大殿门前站着的我只做看不见。等到衣服被汗水湿了半透的时候,一个陌生的宫女才从丽香殿中走出来对我说:“娘娘有请。” 我擦了一把头上的汗水,恭敬地走了进去。在粉色的云帐后面备着一张凉塌,隐约看见一道纤弱窈窕的身影躺在上面。 “奴婢见过娘娘”我照例行礼。可是云帐后面却久久没有声音传来,让我以为丽贵人还没有醒来。 一声笑声传出,“这一声娘娘我可不敢当,你不就以后说不定就能和我平起平坐了。” 我慌忙解释,“娘娘多心了,奴婢绝没有这样的心思。” 丽贵人沉声道:“你有没有这样的心思不重要,重要的是皇上有没有这样的心思。本宫已经知道你很早就和皇上相识,而且他为了你甚至下旨夺婚,可见他是有多么在乎你。”说到后面的丽贵人的声音变得怨恨而飘渺。 没想到他早就派人寻找我了,而且为我下旨夺婚,这样的事情传出去对他的声望影响何其之大。我咬紧嘴唇,此刻我才庆幸自己的坚持。 “我原以为他是个无情无欲的皇帝,后宫的妃嫔少的可怜,无论是谁都进不了他的眼睛。原来,他仅有的一点感情都给了你。思倾城你知道你是多么幸运吗?有一张颠倒众生的脸,能初见就捕获他的心。” 她的声音变得扭曲而尖锐,心底的怨恨和嫉妒已经让丽贵人几乎疯狂。一声巨响,她将手桌上的香炉扫到地上,落下一地的香灰。知道滚到我的脚边才停下。 在这个时候,无论我怎么说都是错的。许久之后,丽贵人冷笑道:“既然他这么喜欢你,本宫就把你送到她的身边,现在你不用再去司衣司了,直接去前殿服侍吧。不过本宫也不是什么善心的人,我只是在利用你,无论你获不获宠你都要记着你是本宫的人,而且你要定时来和我汇报,皇上最近的动向,他宠幸过哪些人。” 当听到最后一句话时,我的心再次沉了下去。他是皇帝宠幸妃嫔是责任,可是无论自己怎样为他解释都不能排遣自己胸口之中沉甸甸的感觉。 “奴婢会谨遵娘娘的话。”我只想离开这个宫殿,出去喘一口气,这个沉闷的地方有他的气息,有丽贵人身上的香气,让我喘不过气来。 傍晚的时候,我回到了司衣司开始整理东西。昭柔知道我回来,欢快地跑了过来紧紧拉着我,一步也不肯松开。 “姐姐你终于回来了,吓坏我了。”娇美的小脸上晶莹的泪欲落不落看得我有些心疼,“姐姐不会再离开我吧?” 我停下了手中的活望着昭柔,说不出一句话来安慰,“对不起,姐姐要离开司衣司了。” “为什么?”昭柔紧紧地拉着我的手,不让我再碰床上的东西。 “我,我要被调去前殿侍奉皇上了。”生涩的声音挤出这句话来,望着昭柔被泪痕打湿的小脸,心里无比的愧疚,像是自己从一开始就骗了她。 “是因为姐姐的美貌吗?我我早就该想到这一点的,像姐姐这样龙凤之人怎么能和我一样”她不停抬手擦去脸上的泪水,强装出来的笑容凄美无比。 “不是的,昭柔,不是的。”我喃喃重复着,紧紧拉住她的衣袖,想告诉她这一切都是她想的那样。 “不,我不要听!你要荣华富贵了,还要我这样的妹妹做什么?”她狠狠甩开衣袖,向门外跑去。我无力走到殿门边,望着她仓惶逃离的背影,从这一刻起我们都回不到当初了。 背着收拾好的包袱,缓步走到巍峨的前殿,望着玉阶上面的龙纹,觉得威严而遥远。这一切都不是我熟悉的。 内侍看到我之后,立马露出熟稔的笑容,“是思姑娘吗?贵人早已吩咐了,你负责皇上的起居和书房侍奉,现在皇上正在书房里召见大臣,我先带你去安顿下来,明日再去伺候皇上吧!” 他说了一堆,我不停点头。脸上并没有一点笑容,而他对着我也不显得尴尬,甚至打趣道:“美人就是美人,就连不开心的时候也倾国倾城。” 我只是默默跟在他的后面,他带着我在前殿绕了一圈,将所有的地方介绍了一遍。有了他之后,我心中的难受也消失了一半。 掌灯用膳之后,我坐在走廊的栏杆上,望着大片盛开的海棠花。等了许久也不见他的人影,直到其他守夜的宫女告诉我,皇上今天可能夜宿御书房,值夜的宫女可以不必再等。 我点点头,却有些排斥眼前这些陌生的少女。昭柔现在怎么样了,她会不会还在恨我?她们见我不去偏殿休息,也不多劝就都离开了。 靠在柱子边上望着如水的月色,思绪宁静,这是我进宫这么久以来最为清静的一个夜晚,尽管前途未卜。想着想着我就睡着了。 朦胧中有人轻步走来就是怕将我惊醒。结实有力的臂膀将我抱起。在接触到他温暖的怀抱之后,我又闻到来了自己熟悉的龙延香,身子放松了起来,在他怀里找了一个舒适的位置睡了起来。 一夜梦甜,早上的时候,身边睡着的人轻身起来,下了床榻之后开始将红色的龙袍一件件穿上。端着铜盆进来的值夜宫女看见这一情景吓了一跳,差点将手中的铜盆打翻。 “皇皇上”她惊诧不安叫了出来,“奴婢来帮你更衣吧。” 他摇摇头,“你们退下吧,声音轻一些,不要吵醒她。”濯宣帝转身看了一眼床榻上睡的正熟的人,清冷的眸子也变得柔和起来。 等我醒来的时候身边已经没有人了,只有剩下的余温带着熟悉的气息。我断断续续记起昨天的画面,我以为只是自己的错觉,难道真的是曦辉抱我回来的?那么――我打了一个冷颤,四处张望,飘动的赭色床帐上面绘着龙纹。身下的床可以睡上四五个人没有问题。脑子里响起一阵嗡鸣,我真的是在龙床上面!我真的和曦辉睡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十五章 :四面楚歌 凤栖殿中,几个穿着华丽的妃嫔由宫女扶着,盈盈地向高位上的大气雍容女子叩拜,“臣妾等向皇后娘娘请安。” “众姐妹们平身,赐座。”金色雕凤椅子上的独孤皇后一挥衣袖,贴在额头前的金色吊坠轻轻晃动,将她的脸衬得格外富丽大气。 穿着紫色杜鹃花样的嫔妃站了起来,脸上是甜雅适中的笑容,真正是小家碧玉的俏丽模样,“昨日皇上匆匆从御书房出来不知道是去了哪一姐妹的宫殿?” 独孤皇后摇摇头,“今日本宫查了记录,皇上昨夜宿在自己的宫殿里哪里也没有去过,不知为何妹妹你会这么问?” 娇俏的紫衣妃嫔捂着嘴,装作不在意,“不是只是听闻今日皇上上朝之后,一直带着笑意,精神很是不错。” “哦?”独孤皇后怎能听不出她话里的深意,垂首询问身边的宫女,“今日前殿之中可有不妥?” 宫婢跪下,“并无不妥,只是皇上似乎宠幸了一个宫女。” 听到这丽贵人的手紧紧抓住座椅的摆手,脸色变得青白。 “皇上宠幸了宫女?叫什么名字?”独孤富丽的脸上不觉笼上了一层阴暗,只是表现得并不明显。 “回禀娘娘,她叫思倾城。” 紫衣的妃嫔笑了出来,白皙的脸蛋上露出一对小酒窝,“皇上真是好眼光呢!” 皇后看向她,“此话怎讲?” “今年选入后宫里的宫人,百人之中有两女姿容绝佳,有倾国之态。一个名作思倾城,一个名作昭柔,俩人是各有千秋,美态不同。甚至见过她们俩人的有心者,用这样的话来做比,‘月思花柔’。可见姿容是多么的惊人。” 独孤皇后望着袅袅的香炉失神道:“竟是这样美,能一见就抓住皇上的心。”紫衣的妃嫔看到皇后失落的模样,心里是说不出的痛快。 皇后表面仁德,可私下里做过的坏事也不少。她不好过,怎么能让皇后好过? “不过是多添一个妹妹罢了,今日若是无事你们就先退下吧!”独孤氏揉着太阳穴,一脸疲倦,尽管皇上常常来她这里不过只是坐坐而已,甚至没有一次碰过她。 等从凤栖宫出来之后,丽贵人露出妩媚的笑容,“没想到她的动作这么快,已经爬上了龙床。当初帮她的人是我,可是我也不愿看她过的这样舒坦。” 跟在她身边的香蓉轻声问:“娘娘想要怎么做?” “让后宫里所有的人都知道,思倾城获得了龙宠,我要让她成为众矢之的。”妩媚的笑容变得阴冷起来。 这几日昭柔常常走神,不然就是无意识地走到司衣司的门口呆呆看着,等她记起来才明白一直护着自己的倾城姐姐再也不会回来了。 晚膳的时候,她捧起碗的手抖了抖,早上刺绣的时候扎了自己好几次。自己的绣工不好,只是帮她们缝一缝边角之类。饶是这样,还是因为自己的走神,刺破了好几次手指。 小口喝着肉汤的时候,听旁边的人说,“知道吗?就是从我司局里出去的人,叫什么倾城来着,她昨晚值夜的时候被皇上临幸了!” 昭柔手上的碗哐当掉下,四周安静了下来,几个宫女都不安地望着她。只有她毫无知觉,一遍遍呢喃“她是要当贵人了,当娘娘了” 她用肿胀的手指捂住自己流泪的双眼,“我不甘,凭什么我和她一样好看,她能锦衣玉食而我却要每天刺绣,扎破我的双手,受这么多的苦!我也要见皇上,我要也要穿最好看的衣裳,不用再做这些累活。” 这些尖酸的话说出来,顿时大殿里响起了耳语声,还有嘲笑的声音夹在其中。掌珍从外面进来,看见里面乱成一团就高声喝道:“食不言,寝不语,你们这样子成何体统!” 大家都静了下来,只有昭柔一人还在小声的哭泣。掌珍皱起眉头走到她的面前,望着地毯上沾满的肉汤,冷声问道:“出了什么事情?” 昭柔跪倒在掌珍的面前,肩膀耸动,语气急迫,楚楚可怜的模样,“大人让我离开司衣司吧,我也要像姐姐那样受到皇上的恩宠。” “住嘴!”一声怒喝,将大殿中所有人都吓了一跳,从没见过沉稳宽容的掌珍大人会如此的生气。 跪着的昭柔不敢再哭,睁着一双魅惑的眼睛噙着眼泪望着眼前的掌珍。 “你怎么能和倾城相比?” 昭柔没想到掌珍竟会如此偏袒倾城,其他人也没想到掌珍会对倾城另眼相看。一时间谁也不敢开口,静静望着下面的发展。 “我她会的我都会。”昭柔小声回答,身子微微颤抖,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她,她们都听见掌珍说自己不如倾城。 为什么你如此优秀?明明你和我一样,不过是容貌出众而已,而且思倾城你还答应过我和我共享富贵,为什么将我一个人丢在这里受这些人的白眼?我恨你,我恨你! 大滴的眼泪落在地板上,将一小块地毯打湿。 “不,你只有美貌。而她有很多,比如让你进司衣司的那块绣帕就不是你绣的,而是她!”掌珍的这一句话如同惊雷落下。宫女碍于掌珍不敢说话,但是看向昭柔的眼神中多了鄙夷与不耻。 这一段风波就此结束,昭柔晚上回去将自己裹在被子里痛哭一场,死死咬住自己的嘴唇不让别人听见。 你说过你想要的不是荣华富贵,为什么现在在皇上身边的人是你而不是我?思倾城你就是一个骗子!故意出风头,故意用奸计,让皇上第一眼看重你,而忽略了我的存在。不,我不能永远呆在这里,我要出人头地,我要享受荣华富贵,将所受的怨气都报复回来! 唇角间有玫红色的鲜血涌出,在被角上蔓延开来,成了一道不可忘记的烙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十六章 :不求天下,但求一人 自从那事之后,曦辉将宫殿里其他值夜的宫女都调走了,只剩下我一人。我坐在宫灯下面守着他的归来,当月上中天之后,终于在摇晃的树影的后面看见了逼眼的火红。他步履沉稳,踏步走来,清冽俊美的脸上浮现出疲倦的神色。 看见提着宫灯站在廊下的我,快步走了过来,“夜间风大怎么站在这里,不去殿里等?” 我没有回答,只是望着近在咫尺的这一张面容露出满足的笑容,“我等到你了。”他没有说话牵过我的手,向大殿里面走去。 手被他紧紧握着,手指上的薄茧划过我的皮肤。手心的温度让我沉沦,没想到这双执掌天下的大手竟是如此的温暖,我望着他的背影,红衣烈烈,青丝浮动,无比的美好。这是我深爱的男人!如果能被他一直握着该有多好。 到了避风的大殿中之后,他松开了手,转身开始脱去身上的衣服。望着火红的袍子一件件落下,修长匀称的身材隐隐显露了出来。 我赶紧转身将殿中的宫灯都点燃了起来,等我再次转身看向他的时候,曦辉同时也看向了我,杏花色的薄唇上扬露出慵懒勾人的一笑。 没想到不爱笑的人笑起来竟是这样的要命,我的心在他这勾魂笑容之下变得急促起来。好不容易从他的脸上移开目光之后,才发现此刻他的身上只剩下一件红色轻薄的蝉衣,甚至连他胸前魅人的两朵绯红也隐约可见。这次我的面颊变得火辣,手心里也渗出了汗水,小时候也见过许佩光身子的样子,从来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没想到长大后的身子竟会是这样的迷人诱惑,再看下去我估计就流鼻血了。 “呆呆看着作甚?”清冽的声音中带着别样的沙哑诱惑,不知道是因为疲惫还是因为其他。 他这是在诱惑我吗?示意我应该上前做一些什么。我呆呆地站在原地,不敢乱动,静静欣赏着这一幅美男图。 “过来,帮我更衣。” “我?”我望着红衣之下颀长的身材,脸上腾腾的烧了起来。 “除了你,殿中还有其他人吗?” 我挪着步子,走了过去,喉结之下是冠冕的系带。触到他脖子下温热皮肤的手指颤抖起来,他的气息无处不在,让我颤抖。 巍峨的身影立在我的面前,清冽跳动的目光盯着我手上的动作。感受到他的注目,只觉得时间变得好长,周围的空气都沾染了龙延香的气味,让我沉迷。 终于好了,我往后退了一步,松了一口气。 “帮我把身上的亵衣脱了。”淡淡的吩咐,不容我的激动反应。 “还要脱亵衣?”我瞪着眼睛看他,白玉般的胸膛上火红的两点,如同最最鲜艳的朱砂。 我静立在原地,一步也动弹不得。他望着我,红纱诱人,薄唇勾起玩味的笑容,“怎么不愿意伺候我?”好大的身影步步逼人,将我锁在墙角之间动弹不得。 “皇上”身上好闻的龙延香的味道传来,我已经乱了心神。一抬眼就对上这双灿若星辰的眼睛,容不得我的逃避。 “为什么要这么躲我?”他的声音低沉无比,清俊冷然的面容上带着困意。 我摇摇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侧身站起,目光停留片刻之后移开了,将身上的红色绢衣解开,向后殿之中的水池走去。望着高大挺拔的身影走开,我又有一些后悔。 红衣凛冽他没有再转身看我一眼,偌大的宫殿之中只剩下我一人。是不是我惹他生气了?想起他高大的身影挡在我身前的那一幕,俊颜逼近,呼吸交缠。我不由捏紧了自己的手,身上似乎还有龙延香的味道。 被皇帝宠幸是多么幸运的一件事,更何况他还是我一直在找的人,可是当我真正面对那张完美,清冷如辉的面容,反而胆怯了。 一滴温热的水,滴落在我的手背上,“你在想什么?” 回首看见曦辉正擦拭着湿漉漉的墨发,姿态优雅又熟练。我慌张想要抢过他手上的绒布,“皇上还是让我来做。” 他点点头,目无表情地将绒布递给我弯下腰将带着幽香的乌发伸了过来。用绒布裹住他的长发轻轻擦拭,动作轻柔至极,害怕将他弄疼。一会,曦辉闭上了眼睛,似乎已经打起了瞌睡。 我松了一口气就连手上的动作也麻利了起来,当我缩回手的那一刹那,被一只修长的手指握了起来,“倾城”他在叫我的名字。 “是” “倾城,我不求天下,但求一人,你明白我的意思吗?”他的声音很轻,像是梦呓一般。 可是对我而言,却像是凭空的一道惊雷。 他后宫三千佳丽无数,却对我说,“不求天下,但求一人。”我抿住嘴唇,手指颤抖,久久不能开口回答他。 “倾城你可在听?”他没有回头,语气之中多了急迫。 原来真的不是他的梦话,“是,皇上,奴婢在听。只是奴婢不知皇上想求的伊人到底是谁?”我一时口快,竟然说出了这样的话,其实我想让他承认他在乎我,想要的也是我。 他站起手,一直没有松开我的手,微不可闻的叹息,清冽的眼睛中有无可奈何,一只结实的臂膀强横地搂住了我的腰肢,让我动弹不得,没有退路。 “你真的不明白吗?” 漆黑的深瞳中绽开花火般的光亮,片刻的晕眩,我在他的眸子里看见了自己的影子,只有自己一人的影子。 如果这双眼睛从始至终看见的都只有我一人多好,如果他不是帝王那该又有多好。 就在我失神的时候,温热的气息夹着梅香倏忽靠近,温热的唇瓣贴了上来与我的唇瓣紧紧相贴,没有留下一点空隙。 唇齿间都是他浓烈的气息,霸道又温柔,没想到清冷的帝王也有如此孩子气的一面,我不经想笑,声音没有发出口就被他的舌尖尽数吞没了。 这一吻绵长至极,好似最为绵长的酒,俩人都沉醉其中,欢愉无比。许久之后,他才松开了手,一双清亮微凉的眸子里隐隐含着笑容。 “这下子明白我想要的人是谁了吧?” “我”摸着微微肿起的嘴角,脸上露出怔怔的神色,心里却是暖的,像是喝了一大罐的蜜饯。 “奴婢知晓了”我败下阵来。 他如玉修长的指尖挑起我的下巴,让我看向他,“以后不要再用‘奴婢’来称呼自己,你我都是普通人。” 晶亮的眸子里面含着怒气,他是皇帝,我自称“奴婢”有何不妥? 像是看穿了我的心思一样,他轻轻拉过我,拥在怀里。若是有起夜的宫女看见这一幕一定会惊得半死。 “我不许你这样贬低自己,身份不是由我选择的,而我之所爱却是由我挑选的。倾城你与天下一样重要,千金不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十七章 :宫心计 深夜繁星满空,凤栖宫中的灯火也没有熄灭。座椅上的独孤皇后望着御书房中的灯火,呐呐叹息“皇上是有多久没有来过本宫这里了?” 身后侍奉的婢女接过了话,“娘娘是您多想了,皇上不久之前就曾来过。” “是吗?”一双姣好的凤目望向远方,“为什么本宫觉得皇上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再来看过我了,或是他的心从来就不在我这里。” 奴婢连连摇头,“怎么会?娘娘多心了,皇上平日里最宠爱的就是娘娘啊!” 戴着指套的手指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我也愿意是自己多心了,今晚皇上可有在哪个妃嫔那里过夜?” “没有娘娘,皇上从御书房出来之后就回了寝殿。” 本该松一口气的独孤皇后却警惕了起来,“听她们说皇上临幸了一个宫女,而且这个宫女还有绝色姿容,果然只有这样的狐媚才能留住皇上。” 手腕上缠绕的翠绿色的翡翠珠被她狠狠扔在柔软的地毯上,“以为自己稍有姿色就可以爬上皇上的龙床上?在我眼皮地下用这样的手段,一定后面有帮助的人,想要借此集聚势力与本宫对抗。本宫怎能让她们如愿!” “翠珠”她声音一提,转向了身后的人。 “是,娘娘。” “宫中还有什么姿容出色的美人,既然皇上喜爱绝色佳人,本宫不如也大方一次。” 翠珠想起紫衣的容嫔的话,“娘娘,奴婢听说司衣司之中有一个唤作‘昭柔’的女子与她的姿容相当,并称‘月思花柔’,或许可以一用。” 这几日,昭柔受了掌珍的斥责之后,几日以来都是魂不守舍,她不愿再碰针线一次,光影下这双手是多么的白嫩修长,将上面的绷带解去,指尖上有暗红色血点,也不影响它的完美。 “为什么我不能再这样等下去,不能”昭柔望着自己的手指喃喃自语,光线从手指间漏下,没有办法把握。 就在她自言自语的时候,身后多了一个宫女,“你是昭柔吗?” 她转过身,花一般的容颜在光线下灼目绽放,美得窒息,宫女忘了呼吸,被眼前绝美的姿容吸引,好一会才记起自己来找她的目的,“皇后娘娘找你。” “找我?”她重复了一句,一脸的无措“为何皇后娘娘会来找我?”她扣紧自己的手,紧张害怕的样子让人联系。 宫女安慰她,“不要害怕,你没有犯错皇后一定不会为难你的。”听了她的话,昭柔才放松了一点,小脸上还有惶惶的神色。 进了司衣司的正殿大门,就看见掌珍坐着的位置上,坐着一个富丽大气的女子,容貌差自己甚远,但身上锦衣,佩玉,手指上的红色玛瑙无一不显示她的身份地位,遥不可及。 昭柔怯怯跪下,像一只小白兔一样的无辜可怜,“参见皇后娘娘。” “平身,抬起头给本宫仔细瞧瞧,到底是怎样的‘月思花柔’能让皇上这么宠爱那个宫女。”庄严的声音传来。 昭柔抬起了脸,一张魅惑动人的脸,像一朵完全绽开的鲜花,层层叠叠展现在皇后的面前。 座椅上富丽端庄的独孤皇后点点头,“果然诱人,难怪皇上会喜欢。” 她转头对一旁恭敬站着的掌珍说:“这个宫女我要了。”掌珍毕恭毕敬地站着,恭敬回答道:“谨遵娘娘懿旨。”哪还有当日舍不得倾城离开的样子。 听到这句话的昭柔欣喜万分地抬起头看向座椅上的皇后,一抹喜悦的笑容绽开,给她娇艳的平添了几分动人之色,大殿之中亦是起来。 独孤皇后看见她这个模样,将手中的翡翠玉珠又转了几圈,嘴角翘起,笑得几分精明,几分讽刺。 不过是一般的狐狸精罢了,还想着一日凭着自己的美貌飞上枝头?只要有她独孤氏存在一天,她就会死死捏住这个棋子,不让任何人能压过她。 在御书房内,曦辉将两腿放在矮几上,红色的长袍垂落,两腿腿轻轻交叠,说不出的慵懒魅惑,手撑着头,在仔细阅读臣下送上来的奏章。 而我半跪着,轻轻帮他捏着腿,饶是这样还是把进入书房的老臣们吓了一挑。要知道御书房里可从来没有进来过女人,就连皇后娘娘也没被皇帝允许这样的特权。 一时间跪拜的老臣,都将目光偷偷看向了半跪着,秀发遮面的宫女。好奇是怎样的美人才能让皇上难得破例。 这些人中有一个魁梧俊朗的青年,剑眉星目,正向我不停挑眉。他正是那日我刚刚进宫,从大殿外走过的人,说来我和他真是牵扯甚远。 我与他对视了几眼,坐在檀香华椅上的曦辉就清冷不悦的出了声,“爱卿,今日可有何事来报?” “臣等是为了国宴,赛马大会而来,已经安排得差不多了,还请皇上过目。” 曦辉搁下手中的书卷点点头,我站起身子,奈何蹲得太久,两腿已经酸麻没了知觉,摇晃了几下竟要摔倒。 坐在檀香木椅上的人已经起身,一只手拉住我的腰,将我稳稳扶住了。 身前几个大臣已经看直了眼睛,没想到皇上这么在意这个宫女,甚至亲自出手将她扶住,御书房中都铺着软毯,就算她跌倒了也不碍事。 “怎么这么不小心?”清冷的眸子里隐隐有责备和担忧,就连好看的剑眉也蹙起了,等他松开手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已经接过大臣手中递来的竹简,走回木椅上认真查看。 一时书房中,气氛有些尴尬。 “倾城坐到贵妃塔上去,这里不用你伺候了。”清贵的声音不容置疑。 我不敢再看一眼,大臣脸上各异的表情,惊讶,奇怪,不少大臣的视线还粘在我的后背上,几乎是一路小跑地躲开,脸上已经微微烧红了。 曦辉合上了书简,这一会功夫他已经看完,琉璃色华美的双瞳望着面前站着的臣下,为首递上竹简的大臣目光还盯着我消失的地方,有惊艳也有好奇,只是透过白绢的帷帐再也看不清楚。 “爱卿对朕的女人很感兴趣?”清冷的声音不悦至极。 “不敢,老臣一时糊涂,还请陛下息怒!”他仓惶跪下,身子抖成一团,一旁站着的方用官府的衣袖捂住嘴巴,强忍笑意。 他往椅背上靠去,双目清冷扫过众人,对上皇帝视线的人都不由颤了颤身子,这样的威严真是天下少有,如同神灵。 “今天,朕也乏了,就按你们竹简上写得去做,都退下吧。”他一挥衣袖,显得恼怒而不耐烦。 老臣们战战兢兢退出了御书房,谁也没有想到皇上竟是如此在意那个宫女,不仅直接唤她的名字,甚至还让她坐在一旁休息,看来皇上是真心宠爱她,等弄清楚那个宫女的身份之后,得好好巴结一番才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十八章 :赛马大会 雕花的梁柱,双面刺绣的屏风,彩陶的瓷器,一切的摆设用具都显示了皇家的气度,皆是奢靡无比,甚至是天下独一无二的珍宝。 昭柔哪里见过这些,一双灵动的眸子来回顾盼,显然是看不过来。 翠珠将昭柔的所有神态表情都看在眼中,用绢帕遮住了嘴角,露出不屑的笑容,难怪娘娘会将这样的美人收到身边归为自用,除了姿色绝美之外,横竖看来这个昭柔再没有任何特色。不懂得察言观色,不懂得收敛自己的情感,一切都写在脸上,毫无城府,简直是被利用的最好傀儡。 想来呆在皇帝宫殿中的思倾城,也和眼前的女子一样,都是借着自己的美色笼络帝王心的无用草包。 “娘娘”昭柔对坐在桐木椅子上的独孤皇后叩拜,皇后用银勺子拨弄着香炉之中的香块,容颜淡淡。 “你与叫思倾城的宫婢相识吗?” 昭柔不知道为什么皇后要这么问,点点头,“奴婢曾与她是姐妹。” “为什么要说曾?”独孤放下银勺子,已经发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娇艳的脸色变得犹豫起来,“因为因为,她得宠之后就与我断了姐妹之情”昭柔的五指收紧,一点点握住身子下面的地毯。 “那你也想和她一样受到皇上的恩宠吗?”独孤皇后向身边站着的翠珠使了一记眼色,将准备好的珠宝盒子端到了昭柔的面前。 打开之后,刺目的华光逼得她睁不开眼睛。美若春花的脸蛋上僵硬着吃惊的表情,“怎么会这么多!” 独孤皇后很是满意她的表现,“多吗?皇上有的是天下,若是你能博得皇上的欢心,你能得到的更多。” 翠珠将锦盒放下,就退回了独孤皇后的身后。昭柔死死盯着锦盒里面的珠宝,双眼灿灿,若不是皇后坐在面前,她几乎要流出眼泪来。 “喜欢吗?”独孤皇后嘴角的笑容淡淡,显得无比的亲切和蔼。 “多谢皇后娘娘。” “如果你想要一辈子都富贵的话,就要听本宫的话,本宫不仅能让你获得富贵,而且能让你获得皇上的宠爱。” 昭柔哽咽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久久跪着。 “你好好准备准备,三日之后就是赛马大会,只要除掉皇上身边的思倾城,你将会成为下一个被皇帝宠爱有加的女人。” 六月底,阳光和煦,温度已经有些蒸人了。赛马场在平坦的草坪上,两列威武的士兵端起号角奏出绵长的锁号声。 曦辉就在六月灿烂的阳光下骑着马,汗血宝马上披着银色的盔甲,马背上的人,身姿挺拔而矫健,身上穿着金色的盔甲,配着红色的锦缎显得高大无比。 清冷俊美的面庞在阳光下折射出玉魄般的光泽,举手投足间的气质,睥睨众生,引人膜拜。他抬起眼睛,穿过人群望向挡光棚子里面的人,一袭粉色的长裙穿在身上,裙裾飘渺,青丝盘起露出一张干净如画的脸,见着难忘。 四目一对,他对着阑珊处的女子露出莞尔一笑。准备跪拜的大臣望到这一幕,惊得手足无措甚至忘了跪拜,都不由转身顺着皇帝的眼光看去。 他对我一笑,清冷的面容变得夺目无比,像是晃动的波纹。我不由也冲他展颜一笑,可是笑完之后我就后悔了,不少大臣都转过头看向我。 就在这时一辆花纹繁复,两边缀着流苏的华美马车也出现在了赛马场上。终于所有的人又收回了视线,看向出现的马车,上面雕着凤纹,看一眼便知这豪华马车之中所坐的是何人。 “臣等参见皇后娘娘。” 百官跪下之后,我也顺应着跪了下去。车帘被挑起一双素玉一般光泽柔美的手伸了出来,百官忍不住悄悄抬起头,看向车中走下来的人。就连濯宣帝也定眼认真看着,那一双玉泽光滑的手,有着惊心动魄的魔力。 车帘挑开,一双秀丽的宫鞋探出,紧接着一个娇俏灵活的身子也跳了下来,双眸含着笑容,灿若珍宝,雪色的皮肤上一张樱桃红色的小嘴,无比诱人。 所有人的脑海之中只浮现出这样的一句话,“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她伸出手将独孤皇后小心地扶了下来,满头戴着珠玉装饰的独孤皇后只显得雍容,却比不上身边宫女的铅粉之一。 “众卿家平身” 望着昭柔的大臣惊醒收回了视线,这才站起了身子。曦辉淡淡收回视线,脸上平静如水,不论眼前是绝色的红粉,还是枯骨在他眼中都是一样的。 今日看见满面笑容的昭柔,我心中只觉得百味交缠,只是我不曾想到她居然会成为了皇后身边的宫婢。她对财富,地位的超乎我的想象,凭她的美色说不定能获得曦辉的注目,可是一想到他不再属于我一个人,我的心里就难受到难以呼吸。 等我回过神的时候,独孤皇后就走到了遮阳的帐篷之中,身后有几个宫娥撑着伞。慌忙对着这一袭华衣跪了下去,“参见皇后娘娘。” 想起她是曦辉名义上的正妻,我觉得尴尬而难受,就算她是母仪天下的白皇后。目光停留在地面上,一袭粉色的裙子静静站在皇后的身边,我一抬头就能对上那张熟悉而陌生的脸。 一声怒斥在头顶上响起,“见了本宫何故躲躲闪闪。”一阵晃眼的翠绿闪过,尖利的指甲划过我的面颊,疼痛无比。 一双细长有力的手指钳住我的下巴对上独孤皇后雍容严肃的脸,“本宫有那么怕人吗?既然害怕本宫为何当初还要爬上皇帝的床?” 手指捏住我的嘴巴,让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等她松开之后下巴火辣辣的疼,应该会有淤青。沉稳有力的脚步走进,金色的铠甲在阳光下折射出刺目的光。 又是一片跪地的声音。我吃力地转向他,“参见皇上。” “都平身”干净的手掌落在我的面前,一只绿色的扳指熟悉无比,他对所有人说道都平身,唯独对我伸出了手掌。 独孤氏望着这一幕,被脂粉重重掩盖的面颊上再也挡不住震惊,嫉妒的表情,而同样粉衣的昭柔眼眶里蒙起了一层水雾,越发显得楚楚动人。可是曦辉眼中只有我一人,再也容不下其他舒丽的美人。 “皇上,臣妾认为这样做不妥,您是九五之尊” 她还没有说完,曦辉修长的指尖划过我的下巴,有点疼痛。我下意识撇开了脸,曦辉蹙起眉宇,清美的脸上凝成了一层薄冰。 “皇后为何要为难一个婢女,平日你宽容平和的气质都去哪了?”曦辉的话有些重。 独孤氏白了脸,“臣妾,臣妾”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够了”平日从不将自己情绪暴露出来的曦辉,这一次手一挥,浑身戾气打断了皇后的话。 青衣的太监急急慌慌跑了进来,“皇上到了吉时,百官已经候着了,等待您上马。” 他点点头,拉过我的手直接无视一旁候着的太监走了出去,擦过他身边的时候丢下一句,“为她找一匹性格温和的马。” 太监下意识的答道:“是!”等皇上拉着粉衣的宫女走远之后,他才意识到这个“她”不是皇后,不是任何一位嫔妃而是一个小宫女,甚至皇上还当着独孤氏的面, 独孤皇后也听清楚了这句话,她嘴唇不可抑制的颤抖起来,往日严厉的眸子此刻盛满了泪水,“他他怎能这样对我,我是护国将军的女儿,是一个的皇后,居然比不上一个稍有姿色的狐狸精!不可饶恕!” 她长袖一挥,将灯烛打翻在地,旁边的奴才皆是战战兢兢,许久望着剧烈喘气的独孤皇后,太监才小声提醒道:“娘娘到了吉时,您也要换上胡服和皇上一同面见百官。” 深吸一口气之后,她才接过翠珠递上来的精致胡服,望着缀满金银珠片的胡服,独孤氏阴冷一笑,“侧卧之榻岂容他人酣睡,昭柔你上前来今日到了用你的时候了。” 望着面色阴晴不定的皇后,她有些害怕还没跪下,就被独孤皇后扶住了,扶住的同时也在她的耳边小声说了一句。昭柔的脸色变得惊疑不定起来,独孤按住她的手,笑容淡淡带着蛊惑和恨意,“你难道不想除掉她获得皇上的宠幸,不想享受荣华富贵了?“ 昭柔这才咬住自己的嘴唇微微点头,“奴婢一定会办到。” 独孤氏这才含笑穿上胡服,又翠珠扶着走向帐篷外。昭柔的手微微颤抖,她用左手按住自己的手腕,“这是你逼我的,姐姐你不要怨我,要怨就怨你自己,要不是当日你违背誓言,将我抛弃在一边独获龙宠,也不会有今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十九章 :堕马 曦辉上马之后,宫人牵来了一品温顺的枣红马,我蹬着脚蹬也坐上了马背。枣红马踏了几步,竟自主地走到了曦辉的身边。 其他骑马而来的大臣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在下面议论纷纷,“这样不和规矩,一般都是皇后站在皇上的身边接受百官的祭拜,怎么今日会是一个没有品级的小宫女。” 皇后穿着紧身的胡服出现在众人面前,接受所有人的朝拜,紧身的胡服勾勒出她婀娜的曲线,骄傲的风采,艳如骄阳。尽管独孤氏的容貌比不上昭柔或是倾城,但此时此刻的风采是俩人都无法拥有的。 “我们的先祖就是在马背上打下国家的,永远不能忘记战马的力量,不能忘记骑兵的勇武!”独孤皇后举起手,身上的金银薄片在阳光下闪闪生辉,文武百官这一刻也都举起了手,口中高和回应皇后的号召。 曦辉望着这一幕,脸上平淡如旧,没有帝王应有的热血和激情,他的眼中只有倾城一人,不仅仅是因为她的容貌,更是躯体之中的灵魂,他熟悉的灵魂。 他收回视线,在众人的注视之下,扬起马鞭,勒紧了缰绳,轻喝一声之后,战马嘶鸣,踏风而去,只看见红色的身影快如闪电。独孤氏见到这样的情形,自己在宫廷中被磨灭的天性也被唤醒了,她望着曦辉的背影,蹬着脚踏也追了上去。原地只剩下我一人,俩人皆是御马的好手,只看见轻烟之中隐隐靠近的两个身影,如此贴切,般配。 曦辉背影潇洒高大,独孤皇后的背影干练,婀娜。所以所有人的目光都望着天造地设的俩人,此刻我才觉得自己真的没法霸占曦辉一人的宠爱。是他给予的太多,太特别,所以自己被他宠惯坏了。 昭柔就在所有人目光都集中在皇上和皇后俩人身上的时候,提起裙裾轻轻走进,拔下头上的金钗,在光芒下显得无比锋利。 突然胯下的枣红马发起了狂,在一声尖锐的嘶鸣之后,便开始狂奔了起来。我握着缰绳,身子在马鞍上不停颠簸,几乎将五脏六腑都撞到了一起。视野变得模糊而跳跃,隐约看见眼前有两个身影。 曦辉望见发狂红枣马上的粉色身影,心被狠狠揪了一下,也顾不得和不和礼数,生生将疾驰的战马停了下来,叫了一声“小心!” 身后传来一声呼唤,可惜我听不清楚,耳边都是呼呼的风声。前面出现一丛荆棘的灌木,枣红马高亢嘶鸣一声,蹬起后退跳过了灌木。 时间仿佛停止,视野倒转,耳边已经是呼呼的风声。而手中紧握的缰绳不知道什么时候滑落了,整个人像一只玩偶重重跌落下去。 没有预想之中的疼痛,面颊撞在坚硬的铠甲上,一个有力温暖的臂膀抱住我,一股熟悉的龙延香袭来。两个人顺着力道在斜坡上滚了几圈才停下来,曦辉穿着金色的战甲压在我的身上,一双漆黑的眸子像夜空一般深沉静谧,将我包围无从逃脱。 后来每每想起这双漆黑的双眼里面藏着太多的情感所以让它看上去格外浓烈,诱人。我清楚的明白自己就是在这一刻沉沦下去,爱上了一个我不该爱的男人。 近在咫尺的嘴唇薄如杏花,形状完美犹如弓箭。神使鬼差的我闭上了眼睛吻住了曦辉的嘴唇,轻轻地描摹,舔舐,无比的眷恋,无比的沉溺。 抱紧的人身子一僵,随即也若有若无的开始回应我,空气中都是他清香的气息,似浓烈的酒,叫我忘乎了一切,只想和他亲吻,和他纠缠,一辈子都不要放开手。 耳边传来独孤皇后焦急的呼唤,才将我拉回到现实之中。他看着我一脸的无措和羞愧,居然愉悦的笑了,晶亮的眸子含着笑意望着我。 “不必害怕,我喜欢你的主动。”他的声音嘶哑,蛊惑。我呆呆由他牵着自己的手,直到独孤皇后疾步走近,望着我和曦辉牵着的手,花容失色。 “皇上”她只是望着我们相扣的手,甚至忘了自己要说的话。 “朕没事”随即曦辉低下脸望着我,我也摇了摇头,只是手背擦伤而已应该算不得什么。他放开我大步走向了枣红马,从马臀上拔下一支簪子。 皇后看见之后,脸色变得紧张起来。曦辉看清上面的花纹之后,递给了皇后,“你认识这支簪子吗?” 她连连摇头,脸色苍白,“臣妾不知道。” 曦辉将簪子放在独孤氏的手上,“朕想要知道后面争风吃醋,不安分的人是谁,还请皇后查明之后,整顿后宫。” 他华美清冷的面容上此刻只剩下厌恶。独孤望着自己手中的簪子,久久不能回过神来,“臣妾一定会查清楚。” “走,我送你去避暑山庄休息,顺便让太医过来帮你瞧一瞧伤口。”他的语气有些自责和心疼,是怪自己没能保护好我吗? 原来什么都不能逃过他的眼睛。他从我背后拿出了藏着手,白嫩的手背上蹭破了一块,正流着嫣红的血迹。 他跨上战马之后,有力的手臂将我拦腰抱起,在我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我已经在他怀里了。独孤氏呆立在原地望着濯宣帝抱着怀里粉衣的女子,从眼前消失留下她一人,没有任何吩咐或是关照,从始至终,他在意的,心疼的,都是那个叫做思倾城的宫女。 独孤氏擦去了眼角不甘的泪痕,跨上战马将马鞭狠狠抽响与他们俩人北道而行,这一次她耳边响起呼呼的风声,第一次有了一种翱翔的感觉。可是不论战马跑得多块,也难以释放自己心中的愤怒,怨恨。 不行,自己不能输,自己是皇后,是开国将军的女儿,怎么能够轻易认输,何况对方只是一个小宫女罢了!在回到遮阳棚之前,独孤氏的心中有了更完整,更狠毒彻底的计划。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十章 :姐妹相见 曦辉的手从后面绕过来,一只手握着缰绳,一只手搂住我的腰。几个侍卫在马前跪下,他们刚刚听见了战马嘶鸣的声音还有惊呼声,便觉得不对,结果皇上无事,只是怀里多出了一个粉衣的宫婢。 只见她额头上沁出了几颗晶莹的汗珠,洁白如瓷器的小脸在阳光下闪着水雾的光芒,将灵动清美的气质发挥到了极致。对上濯宣帝不悦的冷眸,几个侍卫都慌张的地下了脸。 怀里的人腰背绷得笔直,从他的角度正好能看清倾城脖子上面的汗珠,不知是因为天气的燥热,还是因为疼痛。 “哪里摔疼了?”身后的人吐出清冽的气息,我只觉得脖子上痒痒的,心跳也快了起来。在温热的阳光下,他身上的气息蒸腾而出将我笼罩其中,甚至都忘记了手臂上的疼痛。 我结结巴巴对他说:“没有,没有”手臂被人抬起,破开的伤口显露出来,身后的人呼吸沉沉,再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谎言被拆穿了,我不敢回头去看他的表情,只是僵硬地坐在马背上。 “你打算骗我多久?”他从来没有用过这样冰冷的语气对我说过话,是真的生气了。还没等我解释,他望了一眼地上跪着的侍卫,眼神睥睨狠烈,威严而冰冷的气息围绕全身。 “下令,让御医来避暑山庄待命。” “是!”整齐的回答,马蹄声响起,急促无比,等他们抬起头的时候,濯宣帝已经驾马远去。 等下马的时候,还没等我跳下来,曦辉臂膀一揽就将搂进怀里,清新的香气如同梦幻。粉色的裙裾在眼前划开美丽的弧线,转眼已经被他抱了下来。 有几个守候在避暑山庄的宫婢走了过来,看了一眼濯宣帝之后,都不敢再抬头了,这张俊美无瑕的面容太过冰冷,让人望而生畏。 本以为下马之后,他就会放手让自己站着,没想到曦辉生气之后反而更加大胆起来。他紧紧抱着我,双臂有力,怀里的香气有他的温度,让我一点点沉沦。他就这样抱着我走进了避暑山庄的石阶,走进了清凉的内殿之中。 外面光影淡淡透过绿色的竹林照了进来,轻纱飘扬,冰纹的黑色地板冰凉无比,也不知道是用什么样的奇石做成。 就在我四处张望的时候,他轻轻松了手将我放在宽大的雕花床铺上,外面有两个御医走了进来。我暗暗松了一口气,还好没被他们看见濯宣帝抱我进殿的情形。 “你们帮她看看手臂上的伤痕,记着轻一些。”曦辉拢着衣袖站在几丈之外,眼神已经停留在床铺上粉衣女子的身上。 听到曦辉后一句的叮嘱,我瞬间抬起眼睛望他,冰冷的脸上难得浮现出一丝温柔的神情,玉色的面颊微微泛着粉色。 他是威严的帝王,冰冷如雪,却独独对我流露出这样的柔情。我伸出手臂任由御医为我清洗,包扎。目光依旧停留在曦辉的身上,他察觉到我的注视之后,尴尬地转过身,将修长匀称的背影留给我。宽大的龙袍下面腰身纤瘦而结实,我好想从后面抱住他,依靠在他的身上,不知道那会是怎样的感觉。 将手臂上的伤口包扎好之后,御医就退了下去,对于皇帝的事情他们一句话也不敢多说,多问。 “还疼吗?”他走到床铺边,撩开红色的锦衣坐下,手指轻轻落在白色的绸带上,语气无比怜惜温柔。 我摇摇头,温暖宽大的胸膛近在眼前,心脏在乱跳,好想要靠上去。他一动不动,靠在雕花的床头,青丝凌乱地垂在胸口,不羁而优雅。我抬眼看看他,发现曦辉闭上了双眸似在闭目养神,长长的睫毛落下在白皙的面容上映出一小片黑色的阴影,侧颜完美,清绝如画。 将头一点点移了过去,像是怕惊醒他一般,更怕会被他拒绝。只有温暖的光辉落进,外面树叶沙沙,午后静谧的时光恍若最美的永恒。 当靠在他胸口上时,清晰有力的心跳传进耳朵里,门外有一声娇媚的呼唤打破了此刻的平静与美好,“姐姐你在哪?” 我赶紧抬起头,从曦辉的胸膛上离开。宫殿的门槛处一袭粉嫩的裙子,好似三月里的桃花,灼灼浓烈刺伤了我的眼睛。而慵懒靠着的曦辉也有些烦躁不悦地睁开了眼睛,深若幽潭的眼睛里浮起了粉色的倒影。 “姐姐原来你在这,听说你受伤了。”昭柔艳若朝霞的面容上满满都是担心的神色,我望着她怎么也讨厌不起来,或许当初欠她的人是我,这一份愧疚一直让我难安。 她移开眼睛,看清了那团红衣之下清冽俊美的男子,对视的那一眼,他深黑色的眼瞳如同激流,一眼就把人吸了进去。昭柔听见自己胸腔里心脏剧烈跳动的声音,甚至他看向自己的那一眼自己忘记了呼吸,可是濯宣帝只是看了她一眼之后再没有了别的反应,注视的眼神之中没有惊艳,没有沉迷,只有昭柔看不清的漆黑与清冷。 危险至极,他清冷华美如同神祗,他高贵无双掌握天下。昭柔从不知道世界上还有这样清冽美好的男子,如同黑色的玉石,她一见钟情爱上了帝王。 将手中的绣帕扭了又扭,看了看濯宣帝,又看了看躺在他身边的倾城。俩人都像是画中走出的仙子,无比的相称。她以前只是怨恨思倾城没有将她一起带入荣华,现在她才发现自己不再是怨恨,而是嫉妒,发疯一般的嫉妒,真的想要杀了倾城,取代倾城。 昭柔脸上的笑容僵硬了片刻,忽而又格外魅惑的笑了起来,这样的笑容我觉得十分陌生,又十分诱人,像是黑夜中绽开的花朵,气味芳香吸引夜虫扑袭,无声的将吸引来的猎物吞没。我望着她,望着沉鱼落雁之色的昭柔,作为女人我清楚明白她的想法,何况她从来都将自己的喜怒写在脸上。 初见之后便心动了。曦辉这样优秀的男子,他又是帝王,天下女子见她之后有谁能够忘怀?我本该大度一些,可是我做不到 曦辉坐起了身子,伸手轻轻拂过我的面颊,掌心中有我心安的温暖,“我记起还有事情没有处理完,你好好养伤。” 我点点头,他才大步离去,红色的衣摆从黑色的地板上摇曳而过没有片刻停留。昭柔慌忙跪下,半是仰望地看着濯宣帝,笼着水雾的大眼睛好似江南春景,无人不留恋。 “奴婢恭送皇上。”这一声娇怯婉转,又含着丝丝的哀怨。入耳之后,只觉得心肝都酥了。 昭柔你当着我的面这样做,是要将我放在何种境地。或许当初我就不该救她,不该帮她,这样的念头一闪而过。 濯宣帝只是点了点头,垂眼看了一眼昭柔墨色柔顺的长发,“你的长发上似乎少了一支簪子。” 昭柔瘫软了身子望着红色的身影从眼前消失,她的嘴唇颤抖,久久不能回过神来。皇上,皇上已经看出来了?昭柔捏紧了手心,指甲几乎要刺破自己的皮肉。 但是转念之后她就笑了,他看出来又怎样?她帮着皇后办事,真的要怪罪皇后一定也会帮着自己。既然他看出来了也没有将自己治罪,想来思倾城在他的心目中不过如此。 “姐姐,我听说你从马背上摔下,特地带了药膏来给你治伤。”她聘袅走来,从怀里掏出了一只精致的小药瓶。 我坐起身子,“没事不过是破了一层皮罢了,御医上过药了,就不要妹妹再费心了。” 昭柔眼睛微红,涩涩道:“妹妹是好心特地从皇后娘娘那要来的,姐姐都不领情,难道是还在生我的气?” 眼睛微红,娇俏的容颜变得楚楚起来。好似雨后的海棠,零落之下更显得芳华绚烂。我也无奈,想着昭柔也是好心,若是执意不让她帮我擦药,估计她会一直记恨我。 我点点头,“就劳烦妹妹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十一章 :下毒 解开臂膀上的绷带之后,昭柔拨开了宝蓝色药瓶的塞子,一股幽香散了出来。我嗅了嗅空气中的幽香,赞叹道:“真的好香啊!” 昭柔的手轻轻抖了抖,差点拿不住药瓶,“是啊,娘娘特地赐给我的药自是珍贵无比,妹妹只希望姐姐能早点痊愈。” 我伸出臂膀,昭柔沾了一点药膏涂在了破开的伤口上,一阵刺痛传来,我下意识缩回了手臂。 “姐姐”昭柔担忧地看着我,估计是我的反应太大将她吓坏了。 “我没事”我捂住自己的胳膊,伤口上还在火辣辣的疼。“姐姐,让妹妹继续擦药吧。”她伸手想要拉过我的胳膊。我下意识往后面一退,捂住自己的伤口,药膏涂上去的感觉就像是将盐洒在伤口上一样。 “今日就不要涂了,反正御医已经为我上过药了。” 昭柔望着我,大眼睛扑闪,漆黑的眸子里闪着晶莹的光亮,“姐姐是不相信我吗?”不等我回答,她就起身找了桌子上放着的银质小刀。 “不要!”我的惊呼才喊出口,她已经将自己的手臂割开了。白嫩如脂的手臂上蔓延出嫣红的血液,看得人触目惊心。 “你这又是何苦”我垂下睫毛喃喃叹息。 “我不想姐姐猜忌我。”昭柔咬着唇瓣,将药膏涂在了自己的伤口上,火烧的痛感从伤口处传来。她强忍着痛楚,既然做戏就要做全,药膏里面放了乌首,虽然一次不会让人致命,但是日积月累就会慢慢让人中毒而亡。 只有除掉思倾城她才有机会接近皇上获得恩宠,这样的牺牲值得。 “姐姐还不信我吗?”她璀璨的眸子里隐隐有了泪光。我望着她手臂上鲜红的血痕只觉得不忍和心疼,她为何要对我这么好? 缓缓将臂膀伸出,“我相信你,你是我的妹妹。”昭柔闻言露出喜悦的笑容,将明眸中含着的委屈冲淡,这样的笑容无比明媚。 或许真的是我多想了,昭柔何其单纯,若是她有心要害我,一定不会将自己也搭进去。她重新沾上药膏,仔细地帮我涂在伤口上,火辣辣的痛从臂膀上传开。我只能紧紧咬住自己的嘴唇,忍耐着火燎的刺痛。 “姐姐忍一忍便好,俗话说‘良药苦口利于病’。”她细声慢语,抬起袖子帮我擦去头上渗出的汗珠,笑容恬淡。 待晚上曦辉归来的时候,我已经躺在榻上睡着了,不知为何昭柔帮我擦药之后,我总觉得浑身无力,怏怏的只想睡觉。 曦辉望着床上睡着的人,轻轻在床榻边坐下,“倾城不要睡了,等用过晚膳再休息。”可是床上的人并没有回答,他凝视的目光变得深邃起来,“倾城,倾城”轻轻摇晃熟睡的人,语气也变得急促。 我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头疼无比,“曦辉你回来了?” “你怎么睡得这样熟?”语气松了下来,只是还有些后怕。我无措地望着他,“你回来很久了吗?我不知道,不是有意不理你的。” 曦辉没有再说话,只是紧紧地将我搂在怀里,“以后不管怎样都不要离开我好不好?”他卸下了高贵的身份,忘记了帝王的责任,只是恳求眼前的人永远留在自己的身边。 “好!”我声音嘶哑,紧紧抱紧了他,“我不会离开你的,哪怕不要给我任何身份地位,只要让我陪在你的身边就好。” 赛马大会之后,独孤皇后也住进了避暑山庄里面,而濯宣帝却没有过来看过她一眼。那个叫倾城的宫女摔伤之后,他竟然守在她的身边一天,后宫之中从来没有一个女人能得他这样的重视,哪怕是知书达理的丽贵人也不曾有过。 “狐媚子,本宫倒要看看你能嚣张到几时!”独孤皇后身上的胡服还不曾换下,她纤纤玉手握着马鞭狠狠一抽,在黑色的地板上留下一道深痕,就连一旁跟随她入宫的翠珠也不敢喘气。 “娘娘”昭柔走进来之后就盈盈行礼,得手之后昭柔越发有信心获得皇上的恩宠,于是她脸上的笑容也变得灿人起来。 独孤皇后望着美艳无双的昭柔一眼,将手中的马鞭一扔,语气冰冷含着怒气,“怎么见过皇上之后你就忘了自己的身份了,没有本宫你还日日夜夜帮人缝制衣服,再美的容貌又能怎样?” 昭柔被她的一顿怒斥吓得花容失色,将刚刚的幻想都收了起来,“奴婢没有这样的心思,娘娘吩咐的事情奴婢已经完成了,还请娘娘息怒。” 独孤皇后闻言松了一口气,“既然她中了乌首的毒,只要吩咐御膳房在她的食物中每日放入一点,她的身子会一日日的差下去,不出几年就会毙命。” 几年再过几年思倾城才会死,可是她等不了那么久了。自己最美的年华也就在这几年里,若是得不到濯宣帝的宠爱,以后永远只能被皇后捏在手心里,昭柔在心中默默计划着,怎样才能借着皇后的手将思倾城除去。 “过不了几日就是国宴大典了,本宫近日事忙,你就留在思倾城的身边帮着本宫监视她,顺便在她的饭菜中加入乌首。” 她说完,翠珠就拿出一个瓶子,里面都是黑色的粉末。昭柔伸手接了过去,这一次,她没有一点迟疑。 这几日曦辉都没有时间陪我,听说是国宴大典将至,到时候将会开放宫门,平城中的百姓都能进入皇宫欣赏皇宫的威严和奢华,普天同庆。几日来我也不觉无趣,昭柔经常来陪我,只是她来的时间往往是午膳或是下午茶点的时候,避暑山庄内有大片的莲花池,所以这几日宫婢会熬煮莲子粥,只是我每次总觉得清粥十分苦涩,有一股淡淡的药味。 问了熬粥的宫婢她们也说不知,莲子已经去了芯,吃了几次之后我再也不愿多尝一口莲子熬煮的清粥。 “姐姐,今天我熬了药汤已经尝过放了糖,一点也不苦你尝一尝。”昭柔将汤勺里面褐色的药汤吹冷之后才递到了我的嘴边。 熟悉的中药味道传来,我皱起了眉头,莲子粥里有这种药香味道,就连昭柔熬制的药汤之中也有这样的气味。 “姐姐有什么问题吗?”她疑惑地收回了汤勺,自己抿了一口,“不苦,我里面加了几味中药能治好姐姐手臂上的伤口。” 我不再疑他接过了汤勺,“昭柔你知道吗?在宫里我最珍惜渴望的不是帝王的恩宠,而是你,永远单纯,不管别人怎么样,你都会对我好。” 昭柔低下头,脸上的笑容淡淡却不敢再多看我一眼,“姐姐莫要说笑,昭柔没有你说的这样好!” 用小勺将小盅里面煲好的药汤一点点喝尽,身边坐着的昭柔忽然坐起了身子,“姐姐我记起皇后娘娘还有吩咐的事情没有做完,今日就不能陪你了。”她脸色惶惶不安的神情,显得十分不安急迫。 “你先走吧,明日再来看我。” 昭柔粉色的身影飞奔着消失在门槛的外边,我扶着额头一阵晕眩,旁边的宫婢想要上前来扶住我,自从上次摔下马之后我经常出现头疼晕眩的症状,御医来过几次却查不出问题,身子越发虚弱无力了。 曦辉的身影正好出现在门外,见我晕眩之后,箭步走来推开宫女拦腰将我抱入宫殿之中,一脸的关切,双眸紧紧锁着怀里的女子。 “是不是又难受了?” 我无力点点头,嘴唇发白,浑身发冷说不出一句话来。曦辉深色的眸子颤抖,嘴唇微微颤抖似在隐忍着自己的情感。 “难受的话,我陪你上床休息一会”曦辉将我放在床上,将金色的帘幕放下为我挡去暖和的晚风,昏昏沉沉之间我睡了过去。 隐隐听见身边的人在不住叹息,他是帝王何事能让他叹息?朦朦胧胧我在想。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十二章 :似曾相识 濯宣帝年间,国宴大赦,开宫门迎万民,谓之天下大庆。同年琴师白绮入宫,冰骨雪色,被浔阳公主相中,囚禁为娈童。 国宴这一日,宫殿中挂满了五彩的灯笼,我走在被灯光照亮的宫墙下面望着未黑的天幕,灯影迷离映出一个盛世帝国。这一切都是曦辉带来的,想着我跑去乾殿的步子也快了起来,乾殿是皇宫中的主殿,也是宴请百官,欣赏歌舞的地方。 跑了几步之后,气结在胸口我喘不过气来,最近身子越来越弱了。扶着宫墙站稳之后,才缓步往前面走去。几个捧着膳食盒子的宫婢都停了下来,“倾城姐姐你没事吧?” 我脸色发白,倚着宫墙大口喘息,“没事。你们赶紧去大殿中吧,不要让王宫大臣等的太久。” “是!”她们端着食盒走远之后,我才勉强站稳了身子。“真是越来越不中用了,不知道能陪在他的身边过几年岁。”我努力站起身子,缓步蹒跚往大殿前方走去。 宫墙的阴影中出现一抹粉色的影子,宫灯将她的身影拉长不住摇晃,“倾城姐姐,我真希望你早点消失,我已经等不及了。” 等我走进大殿的时候,夜幕已经完全笼罩了下来,身边不断有人和我擦肩而过,孩子们拿着风车在皇宫前面的广场中奔跑转圈,欢笑声传入耳朵里,只觉得热闹无比。我站起身子,望着平民脸上挂着的笑容,忘却了自己的痛楚,苍白的面容上也浮出了笑意。 看了好一会,有宫人小跑出来疾步走到我的身边“倾城姐姐原来你在这里,快些进去,皇上正在发怒呢!” 我一颤,没想到时间已经过了这么久,只觉得自己站了一会儿。“我随你进去吧”我收回了视线,垂首望着自己的宫鞋快步走进了宫殿里。 主塌上濯宣帝面前的酒樽已经空了,清冷如雾的面容上依稀有了点点红晕,淡淡的冷眸望见我后露出了笑意。毫不掩饰自己的情感,温暖的目光紧紧追随着我的身影,我知道他是真的醉了。 “皇上,奴婢来迟了”还没等我说完,他修长温暖的手指就伸了过来,用力一拉我踉跄着就跌入了曦辉的怀里,扑鼻而来的龙延香淹没了我。 “皇上不可”我扭动着身体,两列坐着的大臣望见了这一幕,我瞬间就滚烫了脸颊,将脸埋进了曦辉的怀里。 大臣默契地转过脸,只有一个俊朗的男子抿着薄酒含笑看着这一幕,当初为曦辉找到这个女子让她进宫,是他做得最最正确的一件事。能让龙椅之上清冷男子如此大胆,如此耐不住的恐怕天下间只有她一人吧! 我僵硬地坐在曦辉的怀中,他一只有力的臂膀搂住我的腰肢。只觉得气氛暧昧无比,他呼出来的气体也染着淡淡的龙延香气,让我心猿意马,好在曦辉只是继续喝着酒浆没有其他的动作。 在殿前翩然起舞的歌妓美人一甩云袖踩着优雅迷人的碎步退下,就在众人疑惑的时候,一阵悠扬悦耳的琴声传来,琴声幽幽,时而如千军万马而来,时而萦绕离愁的幽怨,时而又如空谷之中响起的雨露之声。 众人闭上了双眼,都沉浸在琴声勾勒的情景之中。天籁之音,人间少有,群臣都认真倾听,觉得此生都没听见过这样悦耳特别的琴声。只有抱着我的帝王,将酒樽中的清酒一饮而尽,将青铜的酒杯捏在手心里,青筋暴露。 心里吓了一跳,抬眼看向曦辉,清冷俊美的面容上笼起了一层凝重的杀意。我不觉捏紧了手心,心里无端害怕了起来。 琴声绕梁许久才散去,一袭白衣如同月光,似瑶池之中的清莲。他捧着十二弦的古琴,缓缓走入世人的眼前,在他出现的那一刻,我隔着人群望去,心猛然缩紧,良久才松开。 一袭墨色的青丝,松松地用一只木质的发簪绾住。一张美若冰清的面容展现在众人眼中,翩然若仙,白衣胜雪。美的逼人的面容,模糊了性别,只是一眼难忘。但配上空谷幽然的气质,谁也不敢对他生了亵渎,占有之心。 美若冰魄,清若幽潭。只有这样的琴师才能奏出如此悠远空灵的琴声,只怕此生其他的音乐,笙箫再不能入耳一听。 望着这一袭白色的身影,我久久不能回神,封锁的记忆似乎被谁打开。烈火之中,有人叫我“长安”声音撕心裂肺,永不能忘记。一双温暖,缱绻的眼睛专注地看着我,他拉着我的手站在烈火之中,“朔月,一直有我陪你” 脑海之中无数零碎的画面闪现而出,望着眼前似曾相识的人,我难以喘息,心痛成一团,又带着重逢的喜悦。 曦辉搂着我腰肢的手松开,身子往后靠在柔软的锦垫上。他举着酒樽望着被人群围着的白衣琴师,笑容模糊而冷淡,“羽狐,你终于还是出现了。” “我不舒服,你守在这里吧。”他起身离去,不多看我一眼。疏离冷漠的态度,一时让我手足无措。 “曦辉,曦辉”我小声叫着他的名字,委屈又撒娇。这一点逾越了我的身份,每次我唤着他的名字,他的态度就会柔和起来。可是这一次没有一点作用,他一甩衣袖,绣着繁复花纹的衣袖打在我的手背上,冰冷而疼痛。 “众爱卿继续宴饮,朕已醉先离席休息了。”曦辉一挥衣袖,大步离去。 我依旧跪坐在原地,许久不敢乱动,捶了捶发麻的双腿叹了一口气,不知道自己哪里犯了错。方坐下下面喝酒,借着宽大的衣袖挡住自己嘴边的笑容。 昭柔走到殿外,在宫殿的大门后面露出了娇小的脸蛋,一双妩媚清灵的大眼睛中此刻藏着黑色的光芒。她将怀里的小药瓶拿了出来,里面还有乌首没有用完,但剩下的药量可以让宫殿里正坐上的女人慢慢昏聩而死,可是太慢了,她要一次性让倾城再也醒不过来! 将手心里的小药瓶握着,她碎步走到了殿中,眼见着离倾城越来越近,昭柔的心几乎要跳了出来。这是她第一次杀人,杀的竟是对自己关怀体贴的好好姐妹,看见濯宣帝的第一眼起她就知道自己有一天会陷入这样万劫不复的境地。这样清美无双的男人就是她的月亮,唯一的光明,为了他,自己宁可失去一切,变为恶鬼。 白色的身影从昭柔的身边轻擦而过,睡莲一般的幽香从他的袖口间散开。擦肩而过的那一刹,昭柔的手一抖,精致的小瓶子掉落在了地上,里面褐色的药品洒落了一地。苦涩的中药气味弥散在俩人之间。 “你怎么走路不看,将我的药都洒了!”昭柔赶忙蹲下身子,将地上的灰色药粉吹散到了一边,将药瓶重新收入怀里。 怒气冲冲地抬起头,对上的是一张月色般无瑕的面容,静静的笑容如同清浅的池水,双眸含着羞愧的笑容,灿灿好似星辰。 昭柔从没见过比他更加完美清秀的美男,好似美玉雕出的人儿,身上清淡飘逸的气质让他看起来如同梦中才会出现的仙人。 面对失神的昭柔,白绮先开了口,“抱歉姑娘,我不知道会撞伤你。药粉洒了,不知道珍不珍贵?” 昭柔连连摇头,“不过是平日里我治嗓子的药罢了,不珍贵。”还好不是一个懂药的人,不然一闻就知道褐色的药粉都是乌首,这些都是毒药。 “那就好,只是姑娘这药中含有乌首,还是少吃为妙。”白绮淡淡一笑,转身离去,璀璨的眸子里面含着通透的笑意。 昭柔打了一个冷颤,这样的美男在宫中从来没有见过,应该不是宫里的人,再说他也不知道自己是用来做什么用的。她安慰自己,快步向倾城走去,她早就想过自己如果没有勇气在倾城的酒盏中下毒,就设计毁了倾城的清白。这招出了,无论濯宣帝怎样宠爱她,也不会容忍身边睡着一个不洁之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十三章 :出手相救 “姐姐”粉衣的少女像只欢快的百灵鸟,蹦蹦跳跳来到我的身边。“怎么皇上不在?”娇俏艳丽的小脸上露出失望的神情。 “皇上醉酒已经先离去了。”我端过一杯温热的酒浆递给昭柔,“尝一尝沾点喜气,只是不要喝太多会醉得。” “谢谢姐姐”昭柔明亮的眸子眯起,像两颗温润的珠宝。伸出皓白的手腕接过了酒盏,靠近自己的樱桃色的嘴唇,一饮而尽。清亮的酒水从她嫣红饱满的嘴唇边留下,说不出的诱惑,好在我只是一个女人,不然一定会把持不住。 她将酒盏递还给我,“姐姐听说梧桐苑里面会燃放烟花,你陪我一起去看好不好?”一双娇嫩的小手拉着我来回轻摆着撒娇。 酒力上了后劲,白皙圆润的脸蛋上浮起了两朵红晕,双眼迷离带着魅色,一颦一笑都勾人心魂。这样惊心动魄的美丽,只怕是古今以来都不曾有过。 “好不好姐姐?我一直没有见过夜空之中的烟火。”娇媚倾城的脸蛋上笑容淡去,浮现出失落的神态。 看着她失落的神态,我只觉得不忍,在平成未进宫之前也曾在国宴的日子里见过烟火。黑色的夜幕上绽开五色斑斓的光影,比繁花绚烂,比樱花短暂。昭柔一直生活在乡野之间,对这样绝妙的景象有向往也是情理之中,陪陪她也好。 我点点头,站起身拎起了裙裾,“走吧,我陪你一起去梧桐苑看烟火。”昭柔跟在我的身后,俩人经过漫长的游廊,从灯火烂漫的地方渐行渐远,走入了一片黑暗荒芜的地方。 看着荒草过膝的梧桐苑,我转身担忧不安地问道:“昭柔你确定是在这里有烟花吗?这里漆黑一片,只怕是皇宫禁地。” 身后只有微弱的星光照下,哪里还有一点昭柔的身影,黑漆漆的一片。风吹过树林,荒草发出萧瑟的声音,“昭柔,昭柔――”我连声呼唤了几次,裙裾在荒草间拖拽而过,地上遍布着石块和草丛,我在黑暗之中摸索了几步之后就被绊倒在地。 远远的有脚步声传来,几个人提着灯火向这里走近,“听那个带着面纱的小娇娘说这里会有一个美人供我们享用,害得我今天都没去红袖阁爽一爽。” “听说是一等一的美女,我现在就有反应了,不知道会有多么惊艳”一个大汉搓了搓手,脸上已经迫不及待了。 看着几盏灯火缓缓靠近,我不停往后退去,强压着自己的害怕不发出一丁点的声音,可是梧桐苑只有这么大,里面的厢房都已经荒废了,就连房门也被封住了,几乎是无处可逃。 怎么办?能怎么办?在寂静的黑夜里我能清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慌乱站起身子的时候,我踩住了自己的裙裾,用力起身的时候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传出裙裾撕裂的声音,刺破了荒院的寂静。 “听见了,在那里!”不知是谁高喊了一声,嘈杂纷乱的脚步拨开了荒草,向我所在的方向跑来。 “真是一个美娇娘!”一个高大的汉子张开黄牙发出淫荡的大笑声。 我转身想要跑开的时候已经晚了,几个壮实的男人提着灯笼围成了一圈,将我包围在中间。他们裸的眼神打量着我,饥渴的眼神让我想起了饿狼。靠近我的几个男人甚至已经脱下了自己的裤子,将深黑色的私物掏出来在手心中搓弄。 “不要,求求你们,不要碰我。我是皇宫里的宫女,你们碰了我之后会有灾祸的!”我哀声苦苦恳请,因为恐惧几乎说不清一句完整的话。 一个男人嘿嘿一笑,“不过是一介宫女罢了,这样的美人就算是娘娘,我们也要尝一尝。俗话不是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嘛!”他说完,周围几个围着的男人都发出会意淫荡的小声。 一只只肮脏的黑手伸了过来,眼见着粗糙的大手即将摸向我的脸蛋,即将解开我的衣裳。这时他们的身后传来冰冷愠怒的说话声。 “你们谁敢碰她?” 一袭白衣好似雾气,在黑影憧憧的树林后缓步出现。一张纤尘不染,冰雕玉琢的面容出现在好色之徒的面前。一袭白衣,清冷不食人间烟火。 “乖乖,,居然有这样俊美的男人!”猥琐的男人死死地盯着白绮,几乎流下了口水。 “比女人还好看,上了他一定很!”几个离得远的男人,向白绮所站的地方跑了过去。 我不住摇头,不敢想象这样清洁如玉的男人被这一群登徒浪子压在身下会是怎样残忍的情景,“不要管我,快跑!”尖锐的叫声刺痛了我的喉咙,我闭上了眼睛不敢去看,眼角渗出了绝望的泪水。 耳边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响,没有打斗的声音,也没有挣扎的声音。当我睁开眼睛之后只看见了那袭不染尘土的白衣,身后的那一群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倒下了。 我吃惊地看着他,“你,你没事?”这样纤瘦,文弱的身体难道还会武功不成? “没事”,他扶住我。经过刚刚的时候我的腿已经发软了,不能站稳。曦辉不悦,清冷的眸子在我眼前一闪而过。我推开了白绮的手,“不用扶着我,我自己能走。” 他收回了手,脸上依旧是平静的笑容,“好,你小心一些。”春风朗月的笑容令人心醉,只觉得眼前一花,腿软了跌倒在地。 白绮转过身,伸手将我扶起,“我来背你吧”语气恳切,没有一点旖旎杂思。 “我”我摇摇头,差一点被他清淡优雅的笑容迷惑了,“我能走!”我强撑着站了起来,脚踝间传来一阵剧痛,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扭着了。 “嘶!”我吸了一口寒气,不敢再乱动。白绮望着我逞强的样子,没有说话,拉过我的胳膊将我背了上去。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已经撞在了他的后背上,没有预想中的疼痛,后背上的肌肉结实而柔软。晚风吹过,白衣上浮起诱人的冷香。 “谢谢你”我小声嗫嚅,不敢去看他的表情。这时白绮停下了脚步,离我们不远的地方传来女人的声音。 “今日的宴会不过如此,可惜本公主来迟了没有天下第一琴师白绮的模样,巧儿你看见了没有?” 守在辇轿旁的婢女掩着帕子笑了,“当真是好看,眉清目秀比芙蓉花还要标志。奴婢可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倾城无双的美男子。” “比起皇兄如何?” 唤作巧儿的奴婢想了想,才迟疑道:“皇上虽是清冽俊美,如天神降世,但太过于高贵冰冷。白绮就不同了,像是清莲化成的男子,身上还带着一股冷香,真真是要人命啊!” “真是这样的绝世无双?”坐在轿子中的公主将信将疑,心神已经荡漾了起来。“明日我就进宫向皇兄要了他,虽然我公主府里美男不少,但像这种谪仙降世的男子我还从来没有见过。” “公主”巧儿有些迟疑,“公主,皇上会同意吗?” 公主的脸上浮现出志在必得的笑容,“不过是一介平民而已,我还是有办法的。”说罢,她放下了轿帘,四个人抬着的凤鸾轿辇缓缓离去。 背着我的白绮身子有些僵硬,清洁如莲,道骨仙风,又怎能做公主陛下的面首。换做一般的男子为了荣华可能会同意,而能奏出金石之音的天下第一琴师,他又怎会选择以色侍人? “白绮,我会帮你的。”他救了我一次,说什么我也不能让他失了操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十四章 :帝王一怒 待公主走后,白绮才背着我走了出来。“今日的事情,你不要和别人说”我伏在他的背上,闷声闷气的说道。后宫本就是滋生流言的地方,若是传到曦辉的耳朵里,不知他会怎样生气呢! “我不是那样的人”他顿了顿,“他没有保护好你让你差点失了身,朔月你还是这样爱他吗?”白绮的声音很轻很淡,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又像是在说一句与我无关的事情。 迷迷糊糊我只听清了“朔月”这个名字,朔月是谁?感觉这个名字好熟悉。还没等我开口询问就听见了昭柔焦急的喊叫声,“姐姐,姐姐你在哪里?” 而在昭柔的身后跟着几个小宫女,“这里这么脏,这么黑,她怎么会到这里来?”语气之中嫌恶无比。 “我看不是她想来的,是被男人骗过来的吧?不知道在黑灯瞎火的地方能整出什么样见不得人的事情来。”另一个宫女的声音格外尖锐刻薄。 昭柔急红了双眼,跺脚道:“不许你们这么说我的姐姐,姐姐答应陪我去看烟火,一定是迷了路。我们四处找找看。” 这些话被我和白绮听得一清二楚,我在他背上不安挣扎,“快快,你快放我下来,不然待会就解释不清了!” 闻言他蹲下身子,让我站稳之后才直起身子,“还能走吗?”一张犹如细致描绘出的面庞,在淡淡的光影下,无比的清俊美好。 “我我”没事,看着他梦幻般倾城的容颜,我总会忘乎所以,随着的一语一笑而或喜或忧。 “啊!”一声尖叫从荒废的梧桐苑的前面传来,昭柔花容失色,“怎么会,怎么会”这些男人都是五大三粗,她以为思倾城这次怎么都是插翅也难逃,没想到这些男人都死了,而且死状惨烈,她一个弱女子是怎么做到的? “什么事情啊?”几个跟来的宫女听到尖叫之后也走了过去,望见几个高大的男人翻着双眼横死在梧桐苑的前面,满地的荒草之间夜风吹过沙沙作响,好不吓人。 “啊!”一个宫女尖叫了起来,提着自己的裙裾拼命地往外面跑去。昭柔被这一声尖叫惊醒,她害怕起来,万一被人查起来知道这些人是自己弄进宫里来的该怎么办? “小葵,不要叫,不要叫!”昭柔已经追了上去。 小葵跌跌撞撞,早已被吓破了胆子,一个劲地往外面逃去,“死人,死人,好可怕!”她嘶声叫喊,心神不定。 她从小山坡上冲了下来,跌倒在一袭华美的红色长衣面前,金丝银线绣出的花纹。而他身后站着不少人影,手中提着宫灯,皆是肃静无比。 小葵看清红衣上绣着的龙纹,就知道眼前站着的人是谁。她勉强压抑住自己的惊恐,身体颤抖不敢看抬头看一眼来人。 “皇皇上”小葵的声音有些哽咽。 “何事如此惊慌?”清贵冷淡的声音传来,让跪着的小葵打了一个冷颤。 “刚刚,奴婢”小葵还没有说完,后面的山坡上又冲下来一个粉色的身影,娇媚的小脸上粘着黑色的发丝,白嫩的小脸上泛着杏色的绯红,初见一眼就叫人心动。 “皇上”昭柔看清眼前的人之后,也慌张跪了下来。 濯宣帝站在光影之下,身形不动,绯色如荼的纱衣随风晃动。他抬起眼睛望着山坡后面荒废的梧桐苑,嘴角的笑意很冷很淡,“想不到今晚是这样的热闹。” 闻言的俩人都跪着瑟瑟发抖,小葵是因为见到尸体的恐惧,而昭柔是因为害怕被揭穿。 濯宣帝走到小葵的面前,声音淡淡传来,“说说看山坡后面都有些什么?” 小葵不停擦着头上的汗水,“奴婢,奴婢看见好多男人的尸体,好恐怖地躺在梧桐苑的门口,那里闹鬼!” 听着小葵将所有的事情都抖出来了,昭柔的身体抖得更加厉害了,手掌按在地上,石子刺入了细嫩的手心里,只有疼痛才能让她不软瘫在地上。 白绮拉着我的手从磕磕绊绊的树林中走了出来,没想到山坡外面一片光亮,突如其来的光明刺痛了我的眼睛。 濯宣帝看出了昭柔的异样,移步向她走去。“你在害怕什么,不过是尸体罢了。”濯宣帝的声音轻柔无比,却有着穿透人心的力量。 昭柔不敢抬头去看濯宣帝的表情,更不敢验证他是否知道了什么。“奴婢怕血,怕死人”娇怯的话还没有说完,昭柔的婀娜身躯就一软,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往濯宣帝的怀里倒去。 白绮陪着我走到被灯火照亮的小径上,第一眼看见的却是曦辉将昭柔搂进自己怀里的情景。一瞬间什么也听不见,看不见了,只能望见灯影下风华绝代的红衣男子将跪着的少女搂进怀里的一幕,灵魂被谎言欺骗,看见自己的最好姐妹和自己最爱的人在一起,心被生生撕裂成了两瓣,一瓣被扔在了冰池之中,另一半被烈火煎熬。 脑子里一片空白,甚至希望这一刻我瞎了,或是聋了,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冰冷颤抖的手指被温暖的掌心包裹住,白绮拉着我,轻轻说道:“倾城不怕,有我在你的身边。” 曦辉似乎感觉到自己面前有人,他看见的是脸色苍白的倾城和白绮双手紧紧相握,一个清灵似月,一个俊秀灵慧,看上去如同神仙眷侣,令人移不开目光。她还是选择和羽狐在一起吗?他记起上一世,在她死后,自己是怎样清冷无欲地度过了一声,在楼阁里挂着她的画像,夜夜醉酒渴求梦里再见她一面。 长安,你负了我一世还要再负我第二世吗? 三个人静静凝视了许久,濯宣帝沉吟道:“你们几个去梧桐苑看一看,将尸体都抬出来,朕要看看谁敢擅闯内宫,还是有人故意而为之!” 冷酷暴怒的声音像是地狱深处传出,他清晰感觉到怀里晕倒的女子小手颤抖了一下,没有任何人,任何事能骗过他。所有的事情他都清楚,怀里这个貌似无辜状若白兔的少女,险恶的心思,对自己的爱慕,他都明白。 他只是默许着这一切的发生,因为他在等,等倾城愿意留下,留在自己的身边再不会为任何人驻足。如果得不到,得不到呢? 每每念及此,他总不能克制住自己的情感,酸涩愠怒像是毒蛇在他浑身游走,哪怕他是仙人,是阴司,看破红尘,却也管不住自己的一颗心。 那就毁了吧!无数个夜晚,曦辉这样一遍遍告诉自己,毁了她,让妖狐那边也得不到。爱到最后只剩下了自私和残忍,可是无论如何他也做不到宽容和退让。 倾城你若愿意,我会将江山都送到你的面前。如果你背叛,或是离开,我送你去地府,再也看不到尘世的光明。不过这样的折磨与黑暗,我愿意陪你一起承受,地府之中只有你和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十五章 :为她求情 在国宴之后发生了另一件大事,几个宫外的平民竟闯入了内宫之中,虽已横死,但是一下子宫中的女眷都人人自危。这么多男人闯入宫里,难保不会做出一些伤风败俗的事情,谁知道他们不是进来私会宫中女眷的? 在汉白玉的皇宫大殿前面摆着这几个壮汉的尸体,尸体已经发黑,壮实的身体还是让人想入非非。 红色的身影坐在宽大流苏的巨大羽扇之下,将华美清冷的面容越发衬托得不食烟火,不敢靠近。 而他一旁坐着的就是穿着华服长裙的独孤皇后。 “皇后你告诉朕这事到底是怎么回事?”濯宣帝的面容冷清,含着薄薄的怒气,极其好看又极其逼人。 独孤皇后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连连摇头,“臣妾不知,还请皇上明察啊!” “你不知?”濯宣帝微微冷笑,凤目间含着薄凉的冷意,威严无比。“你又怎么会不知呢?你以为你可以骗过朕,之前马身上那只簪子也是你的竹椅吧?”曦辉的声音并不大,但是独孤皇后听得一清二楚。 自己的阴谋被拆穿,她再也没有力气,理由为自己辩解。 “皇上,上次臣妾只是一时嫉妒才会做出那样的事情,这一次的事情臣妾是真的不知晓!”独孤皇后脸色通红,她从来没有这样失态过。 “哦?”曦辉淡淡挑眉,“那你告诉朕,这件事会是谁做的?” “臣妾不知”独孤皇后连连摇头,“臣妾真的不知啊!”她环顾了一周,丽贵人正像是看好戏一样,不无嘲弄地看着自己。 “是她”独孤皇后伸出手指,指着丽贵人,“丽贵人一直与臣妾不和,说不定会以此来陷害臣妾!” 丽贵人没想到一时间风头目光都转向了自己,娟丽清秀的脸蛋上立马浮现出了怒气,“皇后娘娘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莫要含血喷人,臣妾为何要害你?将男人弄进宫里,难道臣妾能独善其身吗?这样下流龌蹉的事情,臣妾不屑去做!” 看着丽贵人义愤填膺的样子,倒是不像说了谎话。独孤皇后气得发抖,在这么多人的面前被小小的贵人给顶撞了,她慌张又看了一圈,只见昭柔依附害怕怯弱的样子。她记起自己对昭柔说过的话,只是没想到这个女人竟然这么笨这么胆大,竟然不跟自己商量就擅自让男人混进宫里,事到如今她也不能保住昭柔了,这样的女人一心在皇帝和荣华富贵之上,对她而言有弊而无利了。 “是你,本宫终于明白了,是你这个贱婢想要嫁祸本宫!”独孤皇后一拍凤椅,尖叫出声。 昭柔身子晃了两下就跪了下去,对上濯宣帝冰冷漆黑的目光,他没有吃惊,没有厌恶,只有清冷。自己像是他眼中的一粒尘埃,她颤抖着身子惶惑无比。 “不是我,不是奴婢,我没有理由这么做!”昭柔绝望害怕的为自己辩解。这样楚楚无辜的可怜模样,谁又能相信她使出这0000计谋只为了毁掉自己最好姐妹的清白之身。 她转身望向身后站着的倾城,“姐姐,快点救我,救我,我没有做过!”娇媚的脸蛋上都是眼泪,再也看不清原来的美貌。像是惊弓之鸟,瑟瑟发抖。 我迟疑地看着她,皇后恨我有理由,而昭柔又有什么理由恨我呢?虽然昨日她约我去梧桐苑有些蹊跷,可是她又回来找我。突然我发现我一点也不了解眼前人,她到底是无心的,还是恨我入骨了? 念及往昔种种,初次相遇到落马后她的细心照顾,不管怎样我都该救她一次。 “皇上饶过昭柔吧,我相信她是无辜的。”我跪在昭柔的旁边为她求饶道。耳边传来细碎的笑声,“还真是姐妹情深,谁知道不是她们俩不是一起的?” 曦辉坐在龙椅上,神情平淡,只是目光有些闪烁,“你真的愿意相信她?” 我不知他为何要这样问我,迟疑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姐姐帮帮我,昭柔求求你,你求情皇上一定会听你的话。”昭柔一脸的绝望,娇媚的脸上显露出疯狂,她紧紧抓着我像是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记起刚刚进宫的时候,她也是如此卑微的求着宫女不要赶她出宫,时间一晃,物是人非,此刻她跪在我的面前,一遍遍求我帮帮她。 定定望着龙椅上坐着的人,我沉声静气的回答道:“奴婢愿意相信自己的好姐妹。”曦辉点点头,看不出表情的变化,他永远像是笼罩在雾气之中让人看不清,猜不透。 “谢谢你姐姐,谢谢你”昭柔握着我的袖子,小声抽泣。 丽贵人瞪大了眸子。“皇上难道此事就这样完结了?”她不信皇上会如此宠爱思倾城,因为她的一句求情将这样的事情也一笔带过。 “今日爱妃们都累了,退下吧,此事以后也不要再提了!”曦辉一挥绯色的衣袖,优雅的起身,似乎一早他就知道了会是这样的结局。 “怎么会!”丽贵人看着我们,杏目久久不能移开,“红颜祸水!”她指着我和昭柔大声痛骂。而她忘了当初是她将我献给了皇上,是她一手促成了这件事。 皇后也是藏了一肚子的怒气但是碍于自己的身份地位,“罢了,罢了,妹妹们皇上都开了口,今日就到此为止吧!” 一群穿着锦绣的妃嫔阑珊退下,本以为这次能搬到一两个得皇上宠爱的女子,没想到哪两个狐狸精还是一样要风得风。 “姐姐”昭柔擦去眼角的泪痕,红着双眼拉住我,语气怯怯叫人心软。 而我挡开了她的手,“昭柔我心情不佳想要四处走走,你自己以后小心一些。”我真心实意地劝她,无论是被愿望的,还是真的做了这样的事情,我只希望她能安于自己的本分,不要太过招人。 她点点头,红肿的眼睛望着我,可怜似兔儿。我叹息一声,顺着高大的宫墙一直走下去,没有目的地,像一只无主幽魂徘徊在冰冷巍峨的皇宫之中。 “放开我!”一声清悦的低吼声,是我熟悉的声音。朝着声音传来的地方跑去,一袭白色的身影在不停挣扎,头上的木质发簪落下,一袭青丝垂落衬着清玉色的面容,倾国俊雅。 俊美的脸色微红,在和两个侍卫周旋。 “你们是何人?敢在宫中掳人?”白绮的声音嘶哑,亦是无比动听。 侍卫压住白绮的胳膊,白袖之间露出一截手腕,白皙如雪,竟分不出白衣和肌肤的差别。 “你是公主看上的人,只要和我们进了浔阳公主府保准你一辈子吃穿不愁!”侍卫嘻嘻笑着,亵玩一般伸出手指在白绮的面颊上划过,“真是细滑无比,难怪公主对你念念不忘呢!” “拿开你们的脏手”白绮眉头拧在一起,双眸之中盛满了怒气。 两个侍卫对视了一眼,一拥而上用白布堵住了白绮的手,将他强行塞入马车之中。“站住!”我穿着气,一声高呼。 他们已经坐上了马车,将马鞭高高扬起,轻蔑地看了我的一身装扮“不过是一个小宫女也想坏了公主的好事?” “你们放了白绮!”不知哪里来的勇气,从看见他的第一眼起,我只觉得温暖,像是故人的到来,像是有了一个依靠。 我不想失去他。闭上眼睛我挡在马车的面前,伸出了臂膀想要挡住疾驰的马车。 “找死啊你!赶快滚开!”一声怒喝,带着马的嘶鸣声。 巨大的黑影袭来,我倒在了地上,马蹄从我胸口上踏过,钻心的刺痛几乎要踩破我的五脏。一口浓郁的鲜血喷出,每一口呼吸都夹着撕裂的剧痛。 最终我还是没能救下他,一袭白衣从马车中探出,他看着倒在宫墙下的我,大声焦急的唤着“朔月,朔月” 一声又一声唤回了我已经飘散的灵魂。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十六章 :得一人,失一人 等我醒来的时候,空气之中又是弥漫的苦药的气味,挣扎着想要坐起来的时候胸口上一阵剧痛,像是我胸腔里面的骨头都被碾碎了。 一双有力的大手压住了我,“不要起身,胸口上刚刚换过药”清冽而嘶哑的声音传来,也不知身边坐着的人守了我多久。 外面的天已经完全黑了,摇晃的床帘外跪着一片穿着青色官服的太医。曦辉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对跪着不敢动的太医说道:“你们都退下吧!” “我睡了很久吗?”说话的时候,胸口之中都是一阵撕扯的剧痛。 身边坐着的人望着摇晃的灯火,“他对你来说真的很重要吗?甚至愿意让你用生命去抵?”说完曦辉发出低沉而压抑的小声,这样的笑声听得我心疼无比。 “让皇上担忧了”我不敢看他,不愿听他的回答。 “倾城”他转过身,漆黑深邃的眸子几乎能滴出水来,认真的模样我从来没有见过。“能告诉我你的心里有过我吗?” 我无措地望着他,“皇上天下都属于你,何况是我,从我入宫的那一刻起,我就属于这个皇宫,属于你。” 曦辉轻轻握住我的手,神色怅然,“你明明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我希望你真心属于我,真心的爱我,愿意留在我的身边。”这样患得患失的感觉不断折磨他,不断侵蚀他,他害怕自己有一天为了留下她做出不可原谅的事情。 “每一次你都会受伤,因为我受伤,因为别人受伤,倾城你让我怎么办才好?”面容上露出了无措和担忧,眉宇紧锁,锁着我一人的天下。 “曦辉我会守着你,陪着你一辈子,哪怕没有名分地位都可以。”他的真心让我放弃了最后的犹豫,只想告诉他,我也在乎他。 他不敢抱着我,怕牵扯到我的伤口,只能紧紧拉着我的手,再也舍不得松开。 我伸手抚开他紧锁的眉宇,“曦辉我还想求你一事,希望你能答应我。”我渴求地望着他,将最后的希望寄托在他的身上。 “为了白绮?”他松开了手,脸上的担忧,笑容都褪去了,一片清冷。 “是!”我心虚,愧疚,回答也显得无力起来。 他伸出修长的指尖挑起我的下巴,“倾城你能告诉我,我与他到底谁在你的心中更重一些?” 重一些?我从没有想过这样的事情,更没有将他们放在一起比较过。 垂下了羽睫,扑闪着像两只脆弱的蝴蝶,只是望着身上盖着的云锦被子,没有言语。久久的沉默徘徊在宫殿之中,只有灯影闪烁不定。 “倾城这个答案这么难吗?”他的声音这样温柔,飘渺,化为了看不见的丝线一道又一道密密的缠绕在我的灵魂上。 他起身踏步离去,走之前丢下一个令牌,金色的龙纹图案。“有了这个令牌你可以自由出入浔阳公主府,没有人会为难你。” 说完,脚步声走远,空荡的大殿之中只剩下我一人。抚着冰冷的令牌,描摹着上面的花纹,只觉得浑身发冷像是生了一场大病。 他身边有独孤皇后,有数不清的美人,甚至昭柔这样绝色美人也爱慕他。我陪在他的身边,真的不会有失宠冷落的那一天吗?到了那一日,我又能怎么做?年老失色,该如何做才能再次获得一个帝王的心? 望着空荡荡的宫殿大门,我问自己是不是该放手了?是不是真的失去他了? 翌日,我握着令牌闯入了浔阳公主的府宅,靡靡放荡的声音传来,男欢女爱的声音不绝于耳。侍卫忌惮我手中的令牌,远远望着不敢上前将我拦下。 玫红色飘渺的云帐之中,隐隐有的声音传出。我撩开帘幕看见一团一团白色的缠绕在一起,看不清到底谁才是白绮。心沉入了谷底,难道他已经了? 这样的羞辱只怕比死更让他痛苦。 浔阳公主并不在殿中,只剩下交欢的面首和宫女。我告诉自己,白绮不会出事的,他一定还在等自己去救他!我发疯似得跑出大殿,每一个房间都推进去寻找,两个穿着白衣的美男正在下棋,看见了满头是汗的我。 “白绮!”我轻声惊喜的叫了出来,再没有剩余的力气。 惊扰了下棋的人,白衣的男子抬起脸向我看来,飘逸纤瘦的背影看上去几乎一样,可是他们转过脸我才发觉,他们当中没有一个人是白绮,姿容相貌完全不能与白绮相提并论。 惊喜之后的失望铺天盖地而来,胸口一闷,一口鲜血呛了上来。 “对不起打搅了”我俯下身子吗,忍着喉咙间翻滚的血腥味道,眼前白影晃动怎么也抓不住那个人。 “你没事吧?”温柔担忧的声音传来,莹润的手伸出扶住了我。 “没事”话刚说完,一口鲜血喷在面前干净的白衣之上,点点晕开好似梅花。瞬间就恢复了力气,也顺过了气。 他急急扶住我,另一个白衣少年端来了一杯清茶给我漱口,“何事焦急到此,竟会喷出一口心头血来” 我摇摇头,这一刻我清楚的感觉到自己剩下的时日真的不多了。将清茶喝下,血腥味退了不少,望着眼前与白绮有几分相像的男人,就知道了他的身份一样也是被浔阳公主收进来的美男吧。 “你知道白绮在哪?”本只是随口问问。 “天下第一的琴师吗?他不肯伺候浔阳公主,应该还被关在柴房里。”他们也经历过黑暗的柴房,没有食物没水,戴上沉重的脚镣,手镣,不定时会遭受毒打,只有屈服自愿投入浔阳公主的床上。 想到这,他捏紧手心,叹了一口气,“你去找他吧,不知天下第一琴师是否还有往日的风采。” 放下茶杯,向柴房跑去,柴房大门被锁住了,任凭我怎样撞,砸都没有效果。我拿起令牌对旁边站着的侍卫喊道:“我命令你劈开这个锁。” “不不”他连连摇头,害怕公主的责骂。 “见令牌如见圣上,你连皇上也不放在眼中吗?”我一声冷喝,他迟疑了起来。在他犹豫的时候,我一把夺过他腰间的长剑,向锁砍去。 一阵火光闪过,柴房的门开了。光芒照亮漆黑冰冷的柴房,一袭白色静静地蜷缩在黑暗的深处,身上的衣服已经破开了,露出被鞭打过的深紫色伤口。 他遮住眼睛看向我,模样憔悴无比,再没有初见时的空灵气质,如同一个被抽去灵魂的人。 “白绮!”我扑了上去,隔着厚重的枷锁,紧紧地抱住他。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十七章 :救出琴师 他看着我,干涸失去血色的薄唇中吐出嘶哑的声音,“你怎么来了?浔阳公主有没有为难你?” 看着他焦急不安的神情,我眼睛酸涩得几欲滴下泪来,连连摇头,“没有,她没有为难我,是我求到了御赐的金牌来救你的!” 白绮脸上的笑容渐渐淡去,化为了浅浅的苦涩,“为了我值得吗?”他低下头将脸埋在自己的碎开的白衣之中,衣角沾上了灰烬像是再也洗不干净的肮脏记忆。 “不值得,为了我去求他不值得!”他纤瘦的身子轻轻颤抖,如同一阵轻烟随时都会消失一般。 我紧紧握住白绮的手心,白皙如玉的手指上面沾满了灰尘,谁也看不出来这双手曾经弹奏出清越动人的琴声。 “我带你走,白绮,为了你我这么做值得!”我扶起了他轻飘飘的身子,一步步向柴房门外走去。外面已经围了不少持着冷剑的侍卫,看见我扶着白绮出手,将手中的剑锋逼了过来。 “你们都给我让开,我今天一定要带走白绮!”我紧紧扶住白绮,将曦辉给我的令牌展现在所有人的眼前。 侍卫看清令牌之后都显得有些犹豫,这个令牌朝中只有三块,可以赦免死罪,见令牌如同见到皇帝,凭此令牌甚至可以调用军队,而有御赐金牌的人只有开国功臣,没想到濯宣帝竟将这样尊贵的令牌给了一个女人。 就在他们一时拿不定注意的时候,人群后面浔阳公主走出来,金色滚线的五彩流裙在地面上拖过,绣鞋上镶嵌着两颗灼目的南海珍珠可见其身份尊贵,平素生活皆是奢靡富贵无比,是平常人都难以企及仰望的。 浔阳公主从侍卫的后面走出来,眼神直直地看着我身后的白绮,神色痴迷,似乎是对白绮动了真心。而白绮看到她的表情,显然相反,有些狼狈的苍白面容上浮现出厌恶痛恨的神色。 “你终于肯出来见我了?”浔阳公主已经入迷,甚至忽略了挡在白绮面前的我。 “不”白绮的眼神越发淡然而冰冷,“今日我是和你道别的,我要离开这里。公主你死心吧,我绝对不可能成为你的入幕之宾。” 浔阳公主看着面前清冷淡然的男子,一袭破碎的白衣穿在他的身上依旧显得清冷飘逸,凌乱之中残破的美越发动人,可是这样倾城的美男却不属于她。在她将他强抢入府,看清他面容的那一刻起,浔阳公主就丢失了自己的心,她愿意遣散后院所有的面首,娈宠,就留下他一人与他朝夕相对,她愿意请求皇帝赐婚,让他成为自己的驸马。 可是从始至终他都不愿意多看自己一眼,将他送入柴房里不过是想磨去他的心志和傲骨,可是一日又一日过去了,他宁愿挨饿挨打都不肯向自己低头。 她是公主,从一出生开始就注定得到天下间最好的东西,注定高高在上将所有人都踩在脚下,只有遇到了他,她的高贵,富裕都没有了用处。只有折磨与侮辱,是她最后的法子,哪怕将他困在自己身边一辈子,终有一日她能走进他的心里,让他明白自己的好。 “不!不可能!我不允许任何人将你从我的身边带走!”她歇斯底里的叫道,高贵的面容变得扭曲。 浔阳公主难道疯了,我吓了一跳,“公主皇上已经将令牌给了我,见令牌如见圣上,此次放琴师回宫也是皇上的命令!” “不!我才不管什么皇上的命令,我是公主身上也流着帝王家的血脉,区区一个令牌还压不住我”她尖声叫道,手一挥,流云锦袖将我手中握着的令牌打到了地上。 我望着地上的令牌,吃惊地看着浔阳公主,她为了一个男子失了礼仪,不顾皇家脸面,一个公主能为平民做到如此,也是一片真心。可是从一开始她就用错了方式,盛气凌人,折磨羞辱只会让白绮越来越拒绝她。 浔阳公主痴迷地望着白绮,踏着碎步向白色的身影走去,“你知道后院里住满了与你相像的男人,他们或是眼睛,或是气质,或是背影和你想象。可是无论如何,他们都代替不了你,我已经为了做了这么多,白绮就算你是一个石头也该动心了不是吗?” 飘展的白衣轻若流云,白绮望着远方,似乎随时都会乘风离去,“我的心里一直住着一个人,而这个人不是公主你,如果你真的对白绮有心,请你放我离开。” “不要,我做不到!”浔阳公主抬起袖子,慌乱擦着泪水将脸上的妆都擦花了。“只要你肯留在我的身边,我愿意给你一切,为你做任何事情。” 谁也没有想过一日尊贵无比的公主会为了一个男人卑微到如此地步,她愿意放下一切,失去一切,忘乎自己的爱一个人。我同为女子,能深切明白浔阳公主的痴心,她爱得太深了,像是扑火的飞蛾,注定得不到任何。 白绮听完浔阳公主的话,将目光转向她,轻轻叹息之后无比认真的告诉痴情的浔阳公主,“如果公主执意如此就留下白某的尸首吧!”他飞快出手从最近的侍卫手中抽出了冷剑。 “不要!”我和浔阳公主同时出声,我转过身抱住了白绮,“求求你不要做这样的傻事,我会救出你的,哪怕用尽一切,白绮我只求你好好的活着。” 一滴又一滴温热的液体滴落在我的面颊上,血腥的气味弥散开来,我紧紧闭着眼睛不敢去看,挡不住的眼泪沾湿在他的胸前。 “白绮,白绮,不要不要”我已经忘了自己在说什么,他温热的掌心落在我的头顶上,让我无比安心,“你能来我已经很满足了!” “不,我还要陪你一辈子,陪你很久很久,答应我不要离开我。”我已经泣不成声,耳边一阵喧闹,有人惊恐的喊着“快点来人,公主昏过去了。” 而我静静地抱着白绮,想要一直到生命的尽头。他脖子间的血像一场不会尽的雨,滴落在我的头顶上,面颊上,一直流进我的骨头里,痛到生命深处,再也不能忘记。 等宫里的人得到禀报赶过来的时候,看到的是这样的一幕,柴房的门口一袭白衣之人已经倒在了地上,衣襟上血斑点点好似梅花,而一旁跪着一个女子疯了一般紧紧抱着不知生死的琴师,一步不肯离开。 宫里的人想要上前分开他们,倾城就会拿起地上的剑像母狼护着自己的幼崽一般,用生命守护着这个男人,不让任何人靠近,不让任何人碰他。 赶来的御医隔着老远看了看地上躺着的人,急得团团转,“血气失了不少,但是即时救治还是有一线生机,可是只怕思姑娘已经慌乱失了心魂,现在只怕无人敢上去,到最后只怕来不及救人了!” 想了一会,御医转身对后面的小厮说:“你赶快进宫去见圣上,或许圣上来了,思姑娘还能缓过来,这一会强行动手也许会将思姑娘真的逼疯不可。” 小厮点头,一溜烟跑出了公主府。 曦辉得到消息之后,匆匆停下了与大臣的议会,赶到公主府的时候,漫天的晚霞层层叠叠堆积在天际,温暖的色彩好似繁华落尽。而在这样天幕下一个女子跪着,长发垂落,赤红的双眼再也流不出一滴眼泪,好似随着怀里男子的死去,她的世界也会崩塌一般。晚霞如火,她紧紧抱着另一男人的背影刺痛了曦辉的眼睛。 失望,怒火,嫉妒,无措所有的感情积压在他的心头,他本该转身离去,不管他们的生死,可是心中转过无数的念头,他还是无力担忧的喊道:“倾城” 声音温柔似水,怕惊碎了梦魇中的女子。在晚霞的余晖之中,她转过了满脸泪痕的脸。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十八章 :再难回首 我以为自己只是做了一场噩梦,等梦醒了所有的人,所有的事都会变成原样。可是这一切并不像我想的那样。 “白绮,白绮该醒来了。”这几日我一直守在白绮的床边呼唤他的名字,可是他一直在昏睡着,脖子上裹着厚厚的白布。 “白绮不要让我等你太久好吗?”因为我怕陪不了你太久了,那日曦辉的到来他在我最无助,最害怕的时候,唤出了我的名字。 那一刻我像是从噩梦中惊醒,只要他来了,你就会获救,不会再沦落到以色侍人的地步。可是我从他漆黑的眸子里看出了彻底的失望和怒气,一汪深潭的黑色泉水包裹我,他能做到这一步已经仁至义尽了,而我和他从此就只能天涯陌路。 可是我贪心,我想守着你,也不想失去他。在我惊醒的那一刻,胸口的剧痛袭来,我几乎不能呼吸,我望着他久久不能回过神,错过了 鲜血从嘴角溢出,这具破碎的身子越来越差了,“白绮你知道吗?我现在睡的时间越来越长,我好怕自己会醒不过来,如果我醒不过来你该怎么办?你醒来之后再也看不到我,你会不会伤心?”我伸出手指轻轻抚在他的面容上,留恋地摩挲过,勾勒过。 “我怕我自己会舍不得舍不得离开这个尘世,离开你们。”我离开之后你会伤心吗?曦辉会伤心吗?不,他应该不会的,我伤透了他的心,他还有后宫,有无数的美人,而我只有他一人。 想着,一滴泪从眼角滑落滴在白绮的面颊上,顺着他白皙如玉的线条滚入脖子间白布里。 “倾城,不哭”在我慌忙擦掉眼泪的时候,嘶哑干涩的声音传来。 我惊喜的睁开眼睛望着床上的人,“白绮,白绮你醒了?我以为,以为等不到你醒来” “不要这么说”温暖的指尖按在我的嘴唇上,四目相对,望着他俊美无瑕的面容,他清澈如水的眼睛,忽而觉得无措起来,就连面颊也滚烫如铁。 我撇开目光不敢去看他,手指绞在一起不知往哪里放才好,“你醒了想吃点什么?” “随意”他收回了指尖,望着床帘。 “我,我只会煮粥不知道你介不介意?”平日里娘亲太宠溺我,加之家中有婢女做事,所以我到现在还太会生火煮饭,弄几个像样的饭菜出来就更不要提了。 “不会的,你煮的我都爱。”他艰难地转过脸,冲我温和一笑,春风桃花开。 拎起裙角,我脸红心跳地跑了,折腾了好一会才将白米粥做了出来,找来瓷碗将白米粥盛好,走过水缸的时候瞄了一眼吓了我一跳,脸上黑乎乎一片的人除了我还能是谁?怕自己的窘态被白绮看见,“他一定会笑我的,才不能被他看不起呢。”用袖子对着水缸的倒影将脸上的黑色灰斑擦了干净。 认真看了看脸上干净了之后,我才将白粥端进了房间里。他坐起了身子,费力地转身看我,“倾城是你回来了吗?”语气之中不烦忧心。 我心虚不已,不知道做了好久的粥会不会不好吃。 “是我,将粥凉了两才端来给你。”反正白绮他不知道,我说谎也不心虚。 床帐后面传来悦耳的轻笑声,“你没有火烧了厨房吧?” “才没有,我怎么会连粥都不会煮?”这一次我真有些心虚,虽然我没有烧了厨房,只怕这粥真的不太可口吧,我连粥都不会煮真是丢人。 “端来给我尝尝”白绮永远是一个温和的人,一张温润清秀的脸上总是带着柔和,倾国的笑容,谁看了都会动心。 我掀起了床帐,小心护着粥走到他的床榻边,“尝尝看。” 他接过的碗的时候,指尖与我碰在了一起,四目相触的一刹那只觉得手脚发软,心也慌乱了起来。手一抖,白粥竟洒了大半,粘稠的白色汤汁都洒在了白绮骨节分明的手背上。 “啊!”我端着瓷碗慌乱了起来,从怀里掏出丝绢,“我给你擦干净,烫不烫?”还好我搁了一段时间,不然一定会烫伤白绮的手。 “没事”白绮眉头只是点了点,随即又露出淡淡温和的笑容,“不用在意,搁下让我尝尝吧!” 我用丝帕帮他擦去手上的粥汤,才看清手背上微红的一片,“疼吗?”我后悔自己的鲁莽,心疼的看着白绮。 “不,无碍”他摇摇头,反而安慰我,“倾城不用在意,是我不好。” 我扔下丝帕不知为何胸闷的厉害,赌气坐在床边不再说话。看出我的气恼,白绮一脸无奈轻声唤我,“倾城怎么了?是不是我惹你不开心了?” “没有,白绮我不想你这样,一直为别人开脱,为别人着想,白绮你也自私一次好不好?”我望着他,生气他的温和,生气他的容忍和大度,就是因为这样才使得他陷入危险之中,还想着以死来逃脱,不让我操心。 久久的,手心落在我的肩膀上,熟悉的冷香若有若无,“倾城我错了,以后不好的地方,惹你不开心的地方我会改。” 听了他的话,我没有松一口气反而刚加气恼,清冷濯濯的男子竟是这样的单纯,他总是为别人着想,哪怕改了自己温和的脾气也是因为别人。 我长长舒了一口气,无力回答“罢了,你手烫伤了,我来喂你吃粥好不好?”转身拿起瓷碗,里面的白粥已经没有了热气。 他望着我,眼睛晶亮,无限的欢喜。我没有见过他这样开心的表情,像是温暖的光芒照进了你心底的最柔软的地方。 小勺盛起白粥,没有一点下饭的小菜,每次我送到他好看的薄唇边,他都会乖顺地张开嘴巴吃干净,漆黑含笑的眼睛恍若映入了漫天的星光,灿烂无比,深邃无比。 “好吃吗?”我问他。 他舔了舔自己的嘴唇,“好吃,这是我吃过的最美味的粥。”笑靥如梦,真挚无比。 看他吃得这样投入,欢愉,我暗暗高兴自己的厨艺有了长进,以后出了宫我就在平城开一家粥铺只要把白绮摆在门口,生意一定不会差。 “让我也尝一口好不好”我的语气不觉柔和了起来,如同哄幼童一般哄着面前的男人。 没想到白绮连连摇头,将瓷碗抢了过去,“这是倾城亲手熬给我的粥,我不让任何人再吃一口,它只属于我。”语气是不合年龄的稚气与霸道。 看到他不同往常的孩子气一面,不由的嘴角上扬。门外传来了脚步声,宫里的太监弯着腰恭敬谦逊地站在门口等着,直到白绮将最后一口粥吃完他才开了口。 “琴师醒了真好,奴才可以回去报信让皇上放心了。”他喜人一笑,显得八面玲珑。 我扶着白绮躺下,走到了太监的身边轻声问他,“是宫里出了什么事情吗?”表面上平静,可内心里激荡无比,害怕听到曦辉出事的消息。 “姑娘放心,只是皇上叫我来看看琴师,圣上也在担心”他说完欲言又止地看着我,观察我脸上的表情。 “公公请说”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其实这一刻我真的很想躲开不去听他下面的话。 “是柔妃娘娘想听琴师的琴声,而且娘娘她念着往日旧情,想要请您回宫见一见你。” 我听清了他的每一句话,却又像是听不懂他在讲些什么。 “你说柔妃娘娘,我不曾认识什么柔妃”我扶着门框,一遍遍告诉自己以后有白绮陪着自己,就不要再去想任何人。 他是帝王,他有权利册封后宫,有权利收纳美人,可是我做不到镇定微笑接受这一个事实。 “思姑娘离宫已经快半年了应该是不知道的,以前皇后身边的绝色美人昭柔姑娘受了皇宠,早就封了妃位,难道皇上他没有告诉你?” 我摇头,脑子里轰鸣一片,望着庭院外渐起的秋风才知道天时已经变了,物是人非,只有我还停在过去的记忆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十九章 :只见新人笑不闻旧人哭 过了几日,我随白绮入宫,半年的时光里宫中变了许多,又似乎不曾变过。远远就能听到欢笑的声音,高大的楼阁我在宫中时从未见过。白玉为栏杆,琉璃为瓦,上等的桐木为柱。宫中任何女子都不曾得到过这样的盛宠,为了昭柔竟不惜劳民伤财,为她建造出这样奢华高大的楼阁。 我抬眼费力地看去,被晶莹的石柱折射的光辉刺得睁不开眼睛。身边站着的白绮也停下了脚步,蹙起眉头望着这座华美新建的楼宇。 领着我们去见昭柔的太监显然有些得意,看到我们吃惊的神色,指着楼宇说道:“你们现在知道宫里最得宠的人是谁了?皇上是真心宠爱柔贵妃,不然也不会花费这样大的力气,为她建造这么一栋堪比天穹仙阁的楼宇出来。甚至现在连皇后娘娘也要忌惮柔贵妃几分。你们好好表现说不定能得到柔贵妃的赏识,也能获得不少赏赐。” “多谢公公提点”我的笑容苦涩异常,我原以为曦辉是真心待我的,将我放在最重要的地方,可是看见这栋楼阁之后我才自己错了,而且错得离谱。爱的不是我,或许不止我一个,他既然这样宠爱昭柔,那么之前对我的那些好又算作什么? 灰白的面色落入白绮的眼帘中,他左手抱琴,右手握住我的手,“倾城你还在意他?” 我点点头,记起自己在做什么的时候又连连摇头,“在意他又能怎样?他还是选择了别人,我不过是他在乎过的女人之一罢了。” 白绮伸出手指摩挲过我的手心,温暖的动作让我放松下来,“说不定不是你想的这样,或许濯宣帝真的爱过你。” 深吸一口气抬头对白绮露出灿烂的笑容,“无所谓,就算他爱过也只是过去的事情。我没有办法像后宫其他的女人一样,留在深宫里等到头发都白了只为了见他一面。从一开始就是一场错误,如果我们能忘记对方,一起放手或许才是一件好事。” 白绮看着我,目光闪动有着怜悯与宠溺,“不论他对你怎样,我都会留在你的身边,一辈子都不会改变。” 他的神情太过于真诚,像是在起誓。我不知道该怎样回答白绮,不知道怎样对待这一份誓言般的承诺。 “天下女子何其多,我不会是最好的那个,白绮你明明没有必要为我” 他松开我的手,白衣一闪已经行云流水地走到了我的前面去了,“不会,我的天下只有你一人,朔月等你记起一切的时候,你也许会明白我说过的话都是认真的。”声音随风传来,我只听清了一些,却不知他一再提起的“朔月”是谁? 走到楼阁下面才看清牌匾上面曦辉提的字,“花柔天下”。我无声冷笑起来,之前的自己太傻了,花一样的昭柔才是他的天下,或许从一开始就没有过我的位置。 “进去吧”太监在一旁小声提醒。 这一刻我才明白“近乡情更怯”的含义,故人近在眼前,可是我失去了勇气见他们。曦辉坐在里面,依旧是靠窗的位置,慵懒闲适地看着手中的竹简,床边放着一盆吊兰和御书房中的布制很像,只是陪在他身边的人变了。 白绮抬脚走了进去,抱着古琴行礼,“白绮见过圣上。”我跟在白绮的身后,出现在曦辉的书桌前,行礼道:“宫女思倾城拜见吾皇。” 他没有任何表示,目光仍是停留在书简上,似乎面对的人只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只有守在一旁伺候研墨的昭柔抬起姝丽精致的脸蛋,一双含着笑意的水眸盈盈好不勾人,她看着我笑,笑得无辜单纯,一如初见时的模样可是我觉得一切都不一样了,变得陌生,变得疏远。 曦辉显得无比清贵疏离,身子靠在椅背上,“既然爱妃喜欢,就麻烦琴师弹奏一曲为爱妃解解闷吧!”他说的随意一眼都没有向我投来过。 气氛显得有些尴尬,白绮盘坐在厚实的地毯上,我亦跪下身子呆在白绮的身后。琴声响起,一改初听时的空灵大气,绕梁不去的琴声显得婉转凄凉,恍若秋雨打在枯荷上,恍若分别时的情愁。 我听得入神,往事历历重新浮现在眼前。在前殿时的朝夕相对,落马之后他的担忧,他的怀抱,他看自己的眼神,他曾经说过的每一句话。 没有了,现在起什么都没有了。琴弦一转,白绮似乎知道触动了我的心弦,凄婉的琴声变得平缓起来。 不知什么时候曦辉也放下了手中做的事情,仔细听着白绮手指下传出的琴音。久久的琴声流转才停下,我跪在白绮的身后不敢抬头。 只觉得变扭无比,坐在镂空雕木上的曦辉一边听着琴声,一边将眼神投向白绮后面跪着的女子的身上,她一直笔直地跪着,将脑袋垂在自己的胸口,一幅小心翼翼的样子。 曦辉记得自己初见她的时候,她还那么小,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从什么时候她变得如此谨慎,周全起来的呢? 一次次被人设计陷入危险,还是因为她留在自己的身边,自己无形中让她不安。半年没有见过,他觉得面前的女子更受了,上次被马踏伤的胸口还疼吗?他突然记起,她身体内乌首的毒素已经淤积很多了,只怕没有太久的寿命了。 想到这,曦辉的心缓缓坠落,掉入一片虚无的黑暗之中。这一切都在他的设计之中,放任身边站着的美艳女子对他的长安下手,放任她险恶无比的嫉妒心。 后悔过吗?曦辉自己问自己,刺痛的感觉在胸膛里蔓延开来。曦辉望着跪在地上的那一抹娇小的身影久久不能回过神来,直到琴声停了,他清冷但深情的目光还停留在倾城的身上。 直到,昭柔她娇媚撒娇的出了声,“皇上您出神了。”说着眨着一双水淋淋的大眼睛看了一眼跪在自己面前的思倾城,心里暗暗得意,你如今就算还在皇上的心里又能怎样,还不是一样得跪在我的面前,听候我的差遣。 曦辉站起了身子,长长的红色衣摆在繁复奢华的地毯上轻轻拖过,“今日就到这吧,宫外不适合疗养身子,琴师你和倾城都在宫中住下吧。” 这一句话如同五雷轰顶,我惊诧地抬起脸,遥望着眼前站着的红衣美男,他一直都在乎我的,原来他还有心。 闻言昭柔身子一晃,几欲失态,脸上强装着体贴柔和的笑容,眼神闪烁不定地望着粉衣的思倾城,“真好,这样一来我就能经常看见姐姐,昭柔真的好开心。” 看着她佯装的大度,我没有心思与她客套下去,只有她不善伪装的这一点从来没有变过,一旦涉及到触及它容华富贵的事情,昭柔就难以再沉住气。 “柔贵妃言重了,你我现在身份有别,奴婢不可能再是您的‘姐姐’了。”我这一句话是提醒眼前的两个人,他现在就算是想要对我好也是枉然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章 :不愿为妃 白绮和我谢恩之后退出了楼阁,在走过长廊的时候,一双有力的大手拉了我一把。我惊诧回身,撞进了一个坚硬温暖的怀抱里。 熟悉的龙延香萦绕在我的周围,不要抬头去看也知道抱紧我的人是谁。他紧紧抱着我,力道极大,像是要把我融入他的身体里两个人再也不要分开。 “倾城”他轻轻念出我的名字,时光恍若在这一刻倒流,我们没有离开过彼此,生命中没有出现过别人。 他是帝王却对一个宫女倾心一世,而我愿意留在他的身边不求任何,可惜一切都变了,回不去了。 我挣脱开他的怀抱,跪在他的面前,“皇上来找奴婢所为何事?” 曦辉的眼神中闪过挣扎痛苦的光芒,“你一定要和我这样生分的说话吗?你知道我一直中意你,在乎你。”他的声音不再清冷,第一次对我这样的咄咄逼人。 “皇上”我咬着嘴唇,想到他宠爱昭柔,为了她建了最奢华的宫殿,对她极尽恩宠,蠢蠢欲动的心瞬间重回了冰冷。 “不要这样叫我,还像以前那样叫我曦辉”他的语气几近命令。 我鼓起勇气,眼神冰冷而尖锐的看着他,不变的清美的容颜,永远是站在最高点的帝王风华,完美令人痴迷,绝情又多情叫我绝望。 “曦辉只会宠爱我一人,曦辉只会待我一人好,曦辉不会纳别人为妃,不会为其他女人建这样的奢靡楼阁,还取名叫做‘花柔天下’既然她已是你的天下,你又将我置于何地?”我绝望的嘶吼出这一段话,静静等待他的回答。 沉默徘徊不去,他望着我眼神跳动,看不懂里面闪烁的情绪。 “倾城”他柔声呼唤我的名字,将我扶起,温暖的指尖凝着挥之不去的龙延香的味道,我曾痴迷于他的一切,身上的香气,清冷完美的气质,可以用来回忆一整宿难以入睡。可是,当他真的出现在我的面前时,我又茫然了。我不知道自己怎样留在他的身边,甚至和自己最好的姐妹分享拥有同一个男人。 “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封你为后,我可以为了你废黜任何一个你不喜欢的妃嫔”他有力的五指如同枷锁,牢牢拉住我的胳膊,不让我逃离,让我看清他严肃认真的神情。 这一刻,我承认我心动了。 而走廊的另一端一袭白衣隐没在光影之中,白绮抱着古琴,墨发下的一双清眸看向了远方。好似一阵青烟,一阵白光,衣袖晃动,神色怅然。 曦辉抱着我的时候,他看到了。曦辉对我说的话,他听到了。白绮如此寂寞的站在离我们不远的地方,姿态清冷如雪,不沾尘埃。看久了,看清了他的默然寂寞,反而觉得心疼。 “不,请你让我想一想”我挣脱开曦辉的手,跑向了白衣的白绮“我们走吧。” 他疑惑地转过脸看我,“倾城这不是你想要的吗?他承若给你,你为何要犹豫?”温暖的掌心抚上我的面容,他强装大度,隐忍着自己的失望,一切为我着想。 “我还有你”走在他的身边,嗅着空气中的冷香,我反而觉得轻松。皇宫像一个巨大的囚笼,我活在里面不快乐,尽管里面住着我爱的人。 站在楼宇门口的昭柔听清了走廊上所有的话语,皇上竟然要封她为后,皇上竟然对她包容到此,愿意为她废黜所有的妃嫔。到时候哪里还会有她立足的地方,现在呼风唤雨的生活是她渴求已久的。是她费尽心思才得来的,凭什么思倾城一回来就要通通抢走? 昭柔恨恨咬着自己的嘴唇,将白嫩的小手捏成了拳头狠狠打在了香檀的木门上,皮肉被划破滚落一串珊瑚色的血珠。 看着触目惊心,而昭柔似乎感觉不到痛。娇柔无辜的双眸之中燃起黑暗的光芒,变得阴狠无比。 几日的平静,后宫的妃嫔知道琴师白绮进了皇宫,早知道他风姿卓越,清风朗月,纷纷派人来请白绮去宫殿里演奏。而我亦跟随在白绮的后面,他抚琴的时候,偶尔会抬眼看向我。时常会露出和风细雨的笑容,有我在身侧,他安心快乐。 年关的时候,知名的戏班子进入了平城,渐渐不受皇宠的独孤皇后觉得无趣,便让戏班子进入皇宫,演几出戏曲来热闹热闹。也好让她缓缓,不去想皇上,也不要去劳神想法子对付新晋的柔贵妃。 穿上新发的白棉冬衣,想着今年可以陪着白绮一起度过,我思来想去觉得要办得热闹一些。他是江南人,今年被留在了皇城之中,不知他会不会思念家乡。 拿起银剪,铺开彩纸,剪出了几个漂亮的花样。等到了年岁的时候,就贴在纸窗上看上去多些色彩,热闹喜庆一些。 精致的福字在我手中剪成,仔细看了看觉得不错,捧着面颊笑了起来。离开司衣司已久,手上的功夫还是没有落下。身后不知何时来了人,脚步声很轻,她站在我身后许久才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一对小巧的梨涡出现在妆容精致的小脸上,越发的国色天香。 “姐姐好一双巧手,剪得福字真是好看”昭柔从我手上拿过窗花,含笑认真看着。 我面颊上一烫,想必自己刚刚发呆的模样也被她看到了,“奴婢见过柔贵妃”我放下银剪对她恭敬行礼。 昭柔弯下身子扶起了我,“皇上想纳姐姐为妃,以后我们就是平起平坐了,也是可以姐妹相称的,何必这样见外。” 她的这一句“平起平坐“让我心口一堵,不觉我的语气也变得疏离坚硬起来,“奴婢没有高攀的心思,只怕不会与柔贵妃平起平坐。” 听到这句话昭柔的笑容格外柔和娟秀起来,“姐姐明日戏班就进宫了,你陪我一起去可好?” 和白绮一起生活久了也不觉得生活无趣苍白,故而对唱戏也不太上心,只是昭柔亲自来找我,向我提及此事,如果直接拒绝只怕会以下犯上。 “好吧,奴婢会去的”我思量着若不想和昭柔走得太近,到时候像个理由拒绝也就算了。 昭柔双眸眯起,一脸的柔弱与凄婉,“这宫里只怕只剩下姐姐一人对我真心了,皇后一心想要除掉我,丽贵人之流嫌弃我是宫女平民出身都与我不亲近。姐姐我一人活在皇宫里真的是好寂寞,好害怕。” 说罢,用绣蝶华美的衣袖轻轻擦起了眼泪,看她这样我有些心疼。宫中生活不易,她一人独占皇宠,想必一定会招人怨恨,平日里除了皇上,估计也没有妃嫔愿意和她走近了。 她想让我陪她一起去看戏,也是觉得没有亲近的人,怕被别的妃嫔瞧不起,挤兑吧。不过是一场戏而已,我也没有必要设防太过。 我端来了热茶给她暖手,“贵妃不要哭了,明日我随你去看戏,你暂且放宽心吧。有皇上的恩宠,她们不敢欺负你的。” 闻言昭柔才止住了眼泪,将茶盏搁在了案几上,拉着我的手说了好一会话,多是自己在宫中如何被冷落,如何被欺负。 等到了天黑她才离去,只是案几上放着的茶水都凉透了,她一口都没有喝过。等白绮回来之前,我站起身将杯盏中的冷茶倒去。 不知是昭柔忘了喝,还是嫌弃茶水单薄不可口,亦或是怕我害她。无论哪一种,都让我觉得心寒无比。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零一章 :心碎了无痕 次日,风大。我穿上了斗篷去昭柔所住的楼阁,没想到白绮一早就已经醒了,还是穿着一袭白衣站在庭院中。 清晨的天空很是阴沉,天际边翻滚着墨色的铅云。他转过脸,淡若水墨勾勒的容颜隐没在阴沉混沌的日光之中,恍若天神。 “倾城你要去哪?”他的声音很淡很轻,嘴角溢出一团白色的气体弥散在冰冷的空气里。 我换上了厚实的棉鞋,披上斗篷,走到白绮的身边,“外面天寒,你还是进屋去吧。” 他点点头,目光流转,晶莹如水。 “今日有雪,你早点归来,我会一直等你。”他抬起手,帮我系好脖子间的斗篷丝带,挑开我的长发将斗篷上的帽子盖了下来。 眼前一片漆黑,耳边响起白绮温柔的话语,“倾城有你真好。”尽管他穿的很少,但是他的指尖温暖,如同火苗能照亮我的生命,一直将温暖传递到我的生命中。 嘴角不觉上扬露出笑容,“白绮等我回来。”顶着呼啸的北风走出了庭院,院中的石榴树已经凋敝干净,露出萧条的枝干。 冬日里,早上在宫墙下穿梭的宫人也是形色匆匆,谁也不愿在寒冷的冬风之中多停留片刻。一路上我不停搓着冻麻的双手,远远看见了高大华美的楼宇,门匾上的“花柔天下”字迹清晰依旧,无论看过多少遍,心都会痛会嫉妒,一次又一次的猜测,当时曦辉落笔写下这四个字的时候,真心有多少。 楼宇中灯火通明,已经有宫人陆陆续续走入走出。看着这样井然有序的架势,我疑惑难道曦辉夜宿在了昭柔这里。 想到这一点,我愣在了原地,双脚被呼啸的被呼啸的北风冻麻再也没有力气往前走去一步。寒冷的风冻麻我的耳朵,风中隐约有欢笑的声音,清脆如银铃,每一下都撞进我的心门中,几乎再也站不住。 纸窗被灯火照亮映出两个交缠在一起的身影,如此接近,毫无缝隙。投入的纠缠与亲吻,从窗户外边看得一清二楚。 我本不该来的,为什么要让我看到这个?为什么要对我这么残忍!我想笑,可是泪水顺着面颊滚落,滴在结冰的地砖上,无声隐没。 膝盖一软,就这样狼狈的,无助的跪在“花柔天下”的门匾前面。厚重的乌云遮天蔽日,冷风吹过之后,洁白冰冷的雪花落下。落在我的头顶上,落进我的衣领中,漫天的苍白凄冷至极,是一场葬礼埋葬了所有的过去。 雪水化开,流进我的衣领里。从我的长发间流下和咸涩的眼泪混在一起,再也分不清彼此,视野里一片迷糊,透过白色的雪帘,我看不清一切,所有人的嘴脸,所有人的真心。 他说愿意立我为后,他说愿意由我的喜好废黜后宫妃嫔。结果让我看见的是他和柔贵妃的缠绵,亲吻。黑色的剪影融合在一起,再也分不清彼此,哪里还有我的位置。 捂住脸痛苦,吸进了冷风,直到声音嘶哑变成了最后的嘶嚎。柔妃的殿宇前面聚集了不少宫人,她们端着水盆或是餐点看着我,却没有一人上前拉起我,安慰我。 从一开始,都是骗局。 听到外面哭声的曦辉披上了衣服走出了宫殿的大门,昭柔也追了出来,细声细语的说道:“皇上外面天冷,多披上一件斗篷”实际上她挡在曦辉的面前,不让他看清外面发生的事情。 头上多出了一把淡色的纸伞,冷香弥散在冰冷的空气中,好似有安神定心的作用。我声音嘶哑破碎至极,“白绮你是来接我回家的吗?” 温暖的语气中满满都是心疼,“倾城我来接你回家了,你别忘了你还有我。”漫天的雪花落在纸伞上发出细碎的声音,世界变得安静,变得空旷无比,只有身后的人站着用身体帮我挡去寒冷,帮我挡去漫天冰冷的雪片。也只有他一直守着我,陪着我。 曦辉靠在门边看着雪中的俩人,柔贵妃靠在曦辉的身边,画面温馨而美好。他们静静站着,透过雪幕望着我,对我承诺过的人只是静静的看着,没有任何反应。不忘了带上柔贵妃一起来看这场闹剧,没有人记得为我送上一把纸伞挡去漫天的雪花。 我知道我不会再去相信他,亦不会再去爱他。一个人的心是会痛的,被一次又一次的伤害,到了最后只会麻木或是绝望。 在年岁的冷风中,胸腔里跳动的这一颗心已经凉透了。 白绮伸出手拉起了我,将我搂进温暖的怀里。在冷风中跪了这么久,浑身已经凉透了,像一块寒冰。 他抱着我好久,我才缓了过来。温暖的吻落在我的面颊上,吻去了冰冷的雪水和眼泪,“不要伤心有我在,我一直都在。”他一遍遍说着,想要让我记住,让我振作起来。 “嗯,有你。我只有你。”这一次我不想回头,白绮搂着我的肩膀撑着伞在雪幕中走远。待两个人影消失尽了,再也看不到了,倚靠在门口的濯宣帝才回过了神,抬起手飞快的落下一记狠烈的耳光落在昭柔光洁的面颊上。 下手很重,她的脸蛋立刻肿了起来。容不得她震惊或是生气,慌忙的跪下了身子,瑟瑟发抖。 曦辉没有回身看跪着的贵妃,而是走进了雪天之中,感受着漫天冰冷的雪花落在他的脸上,肩头。真的很冷,他伸出修长的手指接住一片坠落的白雪,手心的温暖让它化成了水滴,像是一滴握不住的泪从指尖滚落。 “你知道倾城来了,才过来抱住我是不是的?”濯宣帝仰头看着雪天,语气清淡,但是谁也猜不透他的心思,到底是气急了,还是毫不在意。 但是挨了一耳光的柔妃知道,他从来没有动手打过人,为了一个女人他破例了,可见他是多么在乎思倾城。可笑的是她一直以为自己赢了,没想到原来她从来都没有得到过濯宣帝的真心。 从柔妃的宫殿前面被白绮带回来之后我就病倒了,几日都一直在昏睡着,时而有了意识勉强能睁开眼睛的时候,看见熟悉的白影站在床边,偶尔醒来看见的是另外一个模糊的人影。他眼神漆黑如墨,一声一声唤我“长安”熟悉的龙延香在空气中弥散。短暂的意识里,我悲喜交织,印象之中有液体沾湿在枕头上。 等我真正醒来之后,空气中没有龙延香,身边也没有令我忽悲忽喜的人。只有一袭绚烂的白衣在我床边扑散开来。不知白绮守了我多久才会沉沉的睡着,我轻手轻脚的下床找了一件外衣给他披上。当衣裳盖上的那一刻,他睁开了眼睛,朦胧的睡眼中带着喜色,“倾城你终于醒来了,真好!” 我疑惑问他,“我怎么了,之前的事情似乎不太记得了。” 白绮看向我的眼神多了一份担忧,随即安慰我,“忘了也好,你睡了半月之久,太医说你的高烧再不退下去就会再也醒不来。” “在我昏睡的时候,有没有人过来看过我?”我想知道我心中的疑惑。 得到的答案让我失望,“没有,倾城从始至终都只有我一个人守着你”他的笑容带着疲倦,瓷白色的面容上浮现了两个黑眼圈。我看着心疼不已,后悔自己不该问,会伤了白绮的心。 “你去休息吧,我睡了很久想要下床走走。”我起身披上衣服,强装做身体已经康复的样子好让白绮放心。但是只有我知道,现在的自己昏睡的时间越来越久,四肢变得无力,而且胸闷的迹象也越发明显。 身子病久了,我才怀疑是不是有人给我下了毒。爹爹是药师,我对药物还是稍有了解。可是我想不出会是谁这样做,自己一次次卧床诊治,难道没有一个御医知道我身体中了毒?还有一种可能我不敢去想,也不愿去相信,或许曦辉一直知道我中了毒,他不告诉我,亦是不想让我活着太久。 帝王饶是冷血无情,我也不想他能够这样的狠心。 在我穿鞋下地的时候,白绮望着我欲言又止。他不想说我也不想为难他,而且他不说一定也是为了我好。 待我要推开房门的时候,他还是开了口,“柔妃娘娘等了你许久,像是有话要对你说。倾城我怕她对你不利,你还是不要去了。” 该来的总是回来的,不是我想躲就能躲得过的。望着垂下的夕阳,我吐出了一口白雾,“白绮你放心,一切对我而言已经过去了。我不会再为他流泪,也不会选择留在这座囚笼之中。” 不敢回身,我走进了萧条的庭院,白绮照顾我几日不曾有时间打理过,没想到已经到了深冬,就连梅花也都开好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零二章 :柔妃有孕 朝着楼宇走去,夕阳将整个皇宫都染上了橘色的柔光,雕梁画栋越发显得气派夺目。而柔妃所住的楼宇之上用琉璃为瓦,在夕阳下绚人,可与天边的霞光争辉。可见帝王对她的宠爱之盛。 走过楼阁前面的广场,夕阳绯红再没有当日漫天的飞雪,可是我忘不掉。他身影淡淡陪着风姿万千的昭柔站在门前,冷眼看着我跪在冰冷的地砖上痛哭流泪。 曦辉你的心何其硬啊! 走到宫殿门外的时候,我有些犹豫要不要进去,正好走出的宫女看见了我,“你是思倾城对不对?”不等我点头,她又笑道:“她们都说宫里和我们家主子能够媲美的也只有思姑娘了,你快进去吧,娘娘正在等你。” 经她这么一说,我也不好在停在门口,只当是天意向楼阁中走去。殿中点了两个火盆,饶是冬日里面也是温暖如春,淡淡的龙延香气弥散在空气中,看来曦辉当真是对昭柔格外上心长长来楼宇中看她。 “姐姐”重重帷帐后面传来一声娇怯的呼唤,有些虚弱,亦是无比动人。 我转身看见模糊的人影躺在床上看不真切,出于善意,我问她“娘娘贵体无恙吧?”说着便行了礼。 淡金色的帘幕后面的娇俏身影连连摇头,“不知怎么这几日茶饭不思,经常还胃酸想吐,不知是吃坏了什么东西。” “娘娘没有找御医来看过吗?”不知为何我的手心生出了冷汗,害怕她告诉我心中想的事情。 “不过是小病罢了,不想去麻烦太医”她淡淡道。闻言我暗自松了一口气,忽而她又开了口,“只是这个月我的葵水迟迟没有来,不知是不是有”剩下的话她没有说,已经用绣帕捂住自己的嘴,害羞起来。 这一刻我只觉得天晕地转,满脑子都是昭柔已经怀上曦辉孩子的念叨声,我痛苦地捂住自己的耳朵。 “姐姐你是不是不舒服了?”昭柔在床帐的后面看得一清二楚,浓艳的朱唇上扬勾勒出恣意模糊的笑容。 胸闷无比像是压上了千斤的重担,我大口的喘息,一股血气在胸口里翻滚疼痛无比。外面的珠帘晃动,清玉俊美的容颜出现在我的视野中。曦辉看见我青白色无力喘息的面色,急忙冲了过来,抱住我的肩膀。 “倾城你没事吧?看着我的眼睛,看着我的眼睛。”他命令道,清冷镇定的声音让我平静下来。 慌乱的视线对上一双琉璃色流转的眸子,清澈无比,像是一汪深潭将我淹没下去。静静的对视,过了好一会我终于缓了过去。 “曦辉”我无力念出他的名字。 他扶着我,“是,我在在这。”我拉着他的手,问道:“昭柔是不是怀了你的孩子?” 曦辉的眸子里闪过疑惑,他望着帘幕后面躺着的女子,声音有些冰冷“柔贵妃若是你身体不舒服找太医来便可,何必对倾城胡言乱语。” “皇上”绰绰的人影在床帐后面掩面哭泣起来,声音越发娇弱无力,“臣妾没有这样的心思不过是想找姐姐来谈谈心而已,谁知道姐姐身体弱,柔儿没有故意出言刺激姐姐。” 听到这样凄凄苦苦的哭诉,我听了也觉得心生不忍,她这样说反而觉得是我小题大做了。留在这里又有何意义呢? “那奴婢先告退了”我捂着自己的胸口,跌跌撞撞走了出去。等走到了无人的宫墙下面,我干呕起来,心伤入骨,已经无力回天了。 大口喘息,吐出的只有嫣红的血迹将暗红色的宫墙染透。休息了好一会才蹒跚着走回我居住的地方,而我不知道的是身后一直跟着红衣的男子。他眉头紧锁,盯着在墙角边干呕的女子目光忧虑沉沉。几次他都想要上前去扶住她,可是自己挣扎了自己还是放下了手。 等我捂住胸口出现在庭院外的时候,白绮就迎了上来。目光沉沉,就连扶着我的手也变得颤抖了起来,“我不该告诉你的,我应该拦住你不让你去的。”他一遍遍责怪自己,希望能代替我的痛苦。 “倾城我扶你回房,我去给你找太医过来,倾城你不会有事,我也不能让你有事!”他扶着我走回了厢房。 梅花香气在空气中飘散,一年又是一年。我舔了舔自己干裂的嘴角,拍了拍他的手心示意他安心。 “无事,我自己的身体我很清楚。” 白绮转过脸,眼眶红了一圈,“怎么会,你常常半夜胸疼,咳嗽,倾城你都当我听不见吗?”他甩开我的手向门外跑去,“我给你找御医,我让濯宣帝来看你,倾城你一定要好起来!” “不!”我费尽力气大喊了一声,冷气侵入肺里又是一阵咳嗽,“我不许你去找他!” 闻言,白绮停下了脚步,寒风吹过白衣,冷香阵阵,他僵硬无措地站在门口。 “我和他之间已经没有任何瓜葛了,如果你想让我好好活下去就不要去找他”我顿了顿补充道,“算我求你,白绮留下来陪我,我只是染了风寒,熬一些汤药就能痊愈。” 背对着我的白绮,嘴角牵扯起苍白的苦笑,倾城你明明知道自己的身体已经撑不了多久了,也不愿让他知道,让他担心,他在你的心中到底是有多么的重要? 你宁愿用自己的一生去换。 待到了掌灯时分,白绮端来了一盅浓浓的苦药“倾城药已经熬好了,你醒醒来喝。”他轻轻唤了我好多声,我才吃力地睁开了眼睛,看是已经看不清眼前的人影,昏暗的光影下白衣晃动如同雾气。 “倾城,你要好起来。等到了我出宫的时候,我会带你去江南。那里有水乡,有乌篷船,还有白糖糕都是平城吃不到的,你和我一起去好不好?” 我微笑着点点头,“好,到时候我们就定居在江南再也不要回来。” 白绮将我搂在怀里,十指与我紧紧相扣,“那说好了,你要陪着我,不可以一个人将我先丢下离开。”温柔的眼睛里染上了雾气,他闭上双眼不让眼泪滑落。 等白绮离开之后,我轻步走到了庭院里,将药汤倒入了石榴树下。“没用的,石药无医,只不过是拖延时日而已。但是白绮我答应你的一定会做到,在我看不清的黑暗中,白色的衣物清白如雾。他久久凝望着院中娇弱的身影,捂住了自己的双眼。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零三章 :和亲美人 又一年,春。邻国的使臣来到平城,要求联姻。浔阳公主在白绮走后已经失了心魂,时而清醒时而疯癫。濯宣帝其他的几个妹妹都已经出嫁,一时间宫中没有合适的人选。 濯宣帝下了旨意只要宫中有年龄适宜,容貌端庄的宫婢,可以册封为公主,以公主之礼嫁与邻国和亲。 一时间宫里面沸沸扬扬,不少年轻的宫女都希望册封为公主,浩浩荡荡的嫁过去。可是一想到邻国地处边塞,不能再归家,而且他们那的习俗与中原不同,帝王死后,皇后还需要下嫁给大臣或是新王,简直是有违伦常。打听清楚后的宫女也打消了这样的念头,不如老老实实待到年纪可以被放出宫去自由嫁娶。 邻国几次催婚,濯宣帝也是无奈,总不能将宫女强行装入花轿里送入邻国吧。独孤皇后得知便想为曦辉解忧,说不定能借此再次获宠。 在妃嫔拜见的时候,独孤皇后将妃嫔们都留了下来。来的最晚的便是柔贵妃,她得了皇宠之后越发将自己打扮的娇媚无比,唯恐别人看出她是平民出身会排挤她。 今日昭柔头上戴了一只五彩的珊瑚宝钗,身上穿着湖蓝色的双扣刺绣裙,一眼看去清丽无比,待看清她的容貌后又觉得妖艳逼人。 独孤氏将手中的念珠转了转,她实在看不过昭柔这样的春风得意。想当初她为了荣华富贵投身到自己身边,也帮着自己做了不少坏事。可她凭着狐媚的功夫,竟然爬上了龙床,还令得皇上为她费尽心思。 真是妖妃,当初要是看出她是这样贪慕虚荣的女人,一心借着自己爬上高位。自己当初一定会想尽办法将她除去。 “臣妾来迟了,昨日皇上留宿在臣妾这里,早日皇上同臣妾说了一会结果耽误了来皇后娘娘这里拜见。” 昭柔脸上哪有歉意,明明是炫耀。她说完,早来的妃嫔脸上已经挂不住了,她们有的人已经快一年没有见过皇上了,而这个新得宠的柔贵妃几乎是能夜夜留住皇上,定是在床上有好本事。一时间看向昭柔的眼神各异,有厌恶的,有羡慕的。 只有独孤皇后面色不变,她要想办法将昭柔除去,她得宠日盛,已经威胁到了自己的位置。 “都坐下吧,咱们都是姐妹,在我这里无需多礼。”独孤皇后笑容得体,若不是昭柔曾帮过她做过一些事情,定会被她这样的外表所迷惑。 昭柔随意挑了一个位置就坐了下去,独孤皇后扫了一圈看人几本都来了才缓缓开了口,“前朝的事情,我们后宫本不该干涉的。” 众嫔妃频频点头。 “但是这件事却和我们后宫有关,关乎到我朝的荣辱兴衰。” 一个年长随和的嫔妃开了口,“不知道是何事?这样严重,还请娘娘告示,若是我们能帮得上忙,一定会为皇上排忧解难。” 独孤皇后颔首,“贤妃果然贤德,这一次吐番国来求亲。先皇一脉子嗣不多,皇上下面的妹妹几乎都出嫁了,本想找到宫女封为公主送去和亲,结果无人愿意。所以这一次皇上想要在后宫中找一妃嫔送去和亲。” 她们听完后都不由的花容失色,“这这可如何是好?我们都是皇上的女人,怎么可以一女侍二夫?” 娇俏刻薄的紫衣贵人接了口,“笨啊,将你送去和亲定然会剁了你后妃的民头,说不定还会将你封为公主。” 一番议论之后,几个美人都是可怜巴巴的望着皇后,只求她在皇上面前美言几句不要将她们送到关外才好。 独孤皇后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她扶额叹息,“本宫也是因为这件事伤身不已,本宫和各位姐妹相处已久,送你们任何人出去本宫都舍不得。” 她叹息一声,真像是担忧无比。 “可是这件事不是本宫说了算,不如这样做公平,我让画师过来为按照你们的模样临摹出画,送给吐番使臣挑选。到时候若是被挑选去,也算是天命的安排。” 几个妃嫔互相看了看互相笑了起来,她们此刻才庆幸自己的长相不是百里挑一。几个人望着湖蓝色裙子的昭柔,露出了落井下石的笑容。 昭柔将手指间的绣帕绞成一团,咬紧自己的朱唇。皇后说的话明明就是在针对自己,谁都知道她是后宫中一等一的美人,若是将她的肖像画送到使臣的面前,她几乎能肯定自己会被送出去,该怎么办才好? 独孤皇后瞥了一眼无措紧张的昭柔,嘴角微微上扬,心里真是解气。风光了这么久,应该会想到有这一天吧,捧得越高,她就要让不知死活的人摔得越重。 “姐妹们若是无事今日就都先退下吧,明日我让画师进宫。”独孤皇后起身离去,只要明日画师进宫,昭柔被送去和亲的事情几本上就是板上钉钉子的事情了。 回到自己的花柔阁中,她发狠摔掉了不少古董花瓶。 “贱人将心思都打到我的身上了,等我那一日当上皇后一定要加倍全部讨回来!”她眼神发狠,恨不能将瓷片都摔在独孤皇后含笑的面具上。 她坐在椅子上,闭目让婢女点燃了龙延香,这种香气和濯宣帝身上的一样,每次闻到,她都会觉得曦辉陪在自己的身边,尽管他夜夜都来花柔阁,可是他从来没有碰过自己,睡在柔软的椅塌上将她冷落在一旁, 目光一转,她想起自己无意看见的一幅画。画上的女子眉目含情,远山秀水,眸子盈盈含着灿烂的笑容,精致的脸蛋恍若天成美玉,不是思倾城还会是谁?当初她看见时几乎恨得不能自已,她费尽心思极尽讨好将皇帝留在自己的身边,可是他透过自己却在思念另外一个女人。 难道自己的脸蛋真的比不上思倾城?想到这,她颤抖的手指抚上了面颊,眼角流露出浓浓的恨意,“既然这样我就把她献给吐番,让你永远得不到她,就像我永远得不到你一样。” 说完她长笑不止,笑得狰狞,笑得癫狂。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零四章 :柔妃的手脚 湖心亭中穿着长衣的画师正拿着彩色墨笔绘画出坐在自己面前的美人,若换做平日,这些妃嫔美人都如同各色斗艳的花朵一般,摆出各种各样的姿态,露出迷人的笑容,好让画师将自己画得美若天仙。 可今日,她们都苦着一张脸,端端正正坐在画师的面前,想笑也笑不出来。于是,画师笔下千姿百媚的美人都变得几乎一样,都板着一张脸,显得严肃甚至有点凶相,说来只有五官上的细微差别。 画完的美人还不忘回头看一眼,若是画像上的美人勉强好看,她们都会变得愁眉苦脸。若是看上去模样平平,她们都笑得合不拢嘴,若不是皇后先吩咐过画师不得收礼,不得与妃嫔接触,她们早就重重打赏画师了。 等到昭柔走来,几个画的还算入目的妃嫔才算是松了一口气,只要有昭柔在,她们就算画得再好看也不会被吐番使臣选走。 今日的柔贵妃也低调了很多,一头乌黑的长发用简单的银簪绾住,身上也换上了一件米白色的长裙,裙褶上绘着淡淡的碎花,若不是仔细去看完全都发现不了。 看见昭柔的几个妃嫔都嗤笑一声,平日里不是打扮得像鲜花似得,就怕引不起皇帝的注意,今日素色反而像是哭丧一样,心机可见一般。 画师看清面前坐着的柔贵妃,只觉得眼前一亮,几乎是惊为天人。也只有这样的美女才能拴住任何男人的心吧,双眸盈盈,顾盼之间光芒流转,妩媚天成。柳眉,小嘴,朱唇不点自红,似是专为祸国而生的绝色妖妃。 画师微不可闻的叹息一声,将这样的美人送去边塞很亲岂不是太可惜了。皇上如此宠爱于她,失去这般美人定会伤情,我亦是性情中人,将心比心真是舍不得。为了成全一段佳话,做一次毛延寿也何尝不可? 他落笔将眼前的美女画丑了好几分,放入一堆美人画中一点也不起眼。完成之后,昭柔起身,盈盈走到画师面前一拜,蚀骨的媚香也随风吹来。 “多谢画师”她行礼的时候露出裙裾下的一双小脚,直把画师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 “娘娘,我可受不起您这一拜”他扶起了昭柔时,从昭柔的袖口中掉出一个画卷。她弯腰捡起,胸前勒紧的胸衣里露出一对雪白的香乳。 画师僵住了,只觉得血气上涌,为此美人失了江山又如何。就在他呆立的时候,昭柔捡起画卷递给画师,“画师你的画卷掉了。” 他疑惑,可是当昭柔冲他眨了眨魅惑的眼睛后,他明白了一切自然的将画卷接了过去。 “多谢娘娘”他恋恋不舍的看着白色婀娜的身影从凉亭中离去。 傍晚的时候,皇后摆架来了湖心亭。画师将画卷整理好,跪在了皇后的面前,“臣已将美人图画好,娘娘可以过目。” 皇后装作随意看了几幅图,果然都是姿色平平,偶然看见几个姿容出色她又有些担心害怕这一次扳不倒昭柔。 “将柔贵妃的画像拿来给我看看。” 画师捧着画卷递到了独孤皇后的手边,他早知道皇后会来亲自检查,所以他画了两幅画。一幅画姿色平庸毫无亮点,而另一幅,美若天人,将昭柔的媚色,姣好美貌都细致画了出来。 看清画上美人的独孤皇后松了一口气,这样的美人只怕整个王朝都找不出第二个来,其他稍有姿色的与昭柔的画像相比都变得不够看了。 “画得不错,今晚将画像都呈给使臣那边吧”独孤皇后对身后的内侍安排道。 画师害怕昭柔如此貌美的图画真的被送去使臣那,慌忙说道:“娘娘,有些画卷还未完全画成,待臣润笔之后再交给总管送去给使臣过目。” 皇后思索了片刻点点头,其他美人再怎么润色都不可能比得上昭柔,她还有什么需要担心的。 “去吧,到时候交给总管点查不得有失。” 画师擦了擦头上的冷汗,答道:“是!” 待皇后走远,他赶紧抽出昭柔的画像,将之前姿色平庸的一幅换了进去,顺便将昭柔悄悄递给他的画像也塞了进去。 掌灯之后,画师将后妃的画像都交了上去,内侍总管一数,微微疑惑,数目不少反而多了一幅。 “可有其他人来过?” 画师连连摇头,“没有,只有皇后娘娘看过。” 总管盯着他,又问了一遍,“真没有其他人来过?” 画师跪了下去,“臣下不敢欺瞒”一时间汗水已经湿了他的内衣,好在天黑看不出这一变化。 总管不再言语,他想了想猜测是皇后娘娘的意思,里面多加的那个人是谁他还是不知道为好。 “你起来吧”他对跪在地上的画师说道,眼睛一瞪对旁边两个小太监喝道:“还愣着干嘛?还不赶紧将这些画送到使臣那儿去!一幅画都不能少,不能出一点闪失!” 小太监唯唯诺诺将累得半人高的画卷都抬了出去,等人走了,画师才从地上爬起,风一吹身上凉飕飕的。 “真是吓坏我了”摸到袖口里面藏着的昭柔画像,他脸上又浮现出了笑意,在白皙的画卷上亲了一口,“为美人犯一次险也值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零五章 :祸不单行 在床上修养了好几日之后,胸口的疼痛终于止住了一些。这几日陆陆续续又下了几场雪,等放晴之后,经过庭院时梅花的香气格外浓烈了一些。 蹭白绮在房中擦拭琴弦的时候,我在院中扫开了积雪。这些事他从不允许我做,担心累着我的身子。扫了一小片后,便觉得身上出了汗,热热的粘着难受。 准备回房擦一擦脸的时候,外面来了人。小碎步踩着,踏在没有化开的积雪上“滋滋”作响。跨过门框露出一双黑色千层底的官靴,上面配着大红色的灯笼裤。 “思姑娘”他冻得通红的脸上露出了熟络的笑,见着也不觉讨厌,“怎么你在扫雪?厢房里没有配上一个宫婢吗?” 他忘了我本就是宫婢,不过因为濯宣帝对我宠爱有佳,他们都叫我“思姑娘”也是碍于我没有名分。 “卧床久了,我想要活动活动筋骨”我搁下扫帚,问道:“不知今日公公来所为何事?” 他依旧含笑看我,“不知琴师在不在皇上有旨意要让我传达。” 我点点头不敢怠慢,“公公您要不进屋来暖暖,我这就去喊他来听旨。” “不了,既然琴师在,老奴就在门口这儿候着就可以了”他知道事轻事重,做奴才的还是本分些才好。 我点点头也不强求,将帘子一挑就进了白绮的屋子。他擦拭着古琴,将上面的琴弦都换了一遍,“倾城是不是有人来找我了?” “是啊” 说话间,他指头挑起,动作娴熟而优雅,迅速将新的琴弦换了上去,“在外面扫了这么久的雪不累吗,快来坐下。” 没想到他都知道,我反而有了做亏心事的感觉,坐在白绮的身边不敢出声。 “倾城,我们之前说过的话还算吗?你答应过我,陪我回江南”他将琴弦一条,白丝震颤发出“咚”的一声长鸣,似有感伤。 “算,白绮我从来没想骗过你。” 他搁下了古琴,笑容淡淡,秋日深潭般寂静柔和的眸子看着我,“倾城陪你这么久,我很快乐。” 这句话似有深意,容不得我去品味。他已经起身走出了门外,而我坐在温暖的屋子里看着晃动的门帘暗自出神。 庭院里传来太监尖锐而绵长的声音,他说皇上有令,琴师白绮入宫的时限已到,宫中不能长久养着闲人,故遣白绮回乡,不允留恋宫廷。 宫中只有两种人,女人和太监,将如此俊美倾国的琴师放在宫里着实不安全。我知道终有一日会分别,可是我没有想过这一日到来的会这样的快,没有一点余地。 “草民领旨”白绮淡漠的声音响起,没有犹豫,没有留恋。而屋中的我如坐针毡,他走了我该怎么办?继续留在皇宫里去斗,等待着下一次的计谋? 太累了,我也想出宫,陪着白绮一起在江南水乡里泛舟,吃糯米饭,吃白糖糕。他早已知道自己不久会离宫,所以让我答应他,陪着他。还好我失去了一切,唯独还有他愿意留住我。 门帘被挑起又是一阵寒风,我闷声开口,“你要走了?” 他点点头,“等你到了出宫的年纪,我会来平城接你,去看江南的草长莺飞。”白绮温暖的掌心落在我的头顶,细细摩挲着我的长发。 落日之后,我知道此时曦辉一定处理完朝中的事情,所以我想和他谈谈。问了近侍的公公才知道皇上还没有离开御书房。 在薄暮之中又走了一段路,才到了御书房门口,只是没有想到值班的公公拦住了我。 “不要进去,皇上吩咐了今日谁来了也不见。”他到不像是在说谎,只是小太监看着面生应该是该当差不久,说话才如此直爽,不懂得宫里面弯弯绕绕的规矩。 我掀开披风的帽子,好奇的问他“怎么了,今儿出了什么大事了吗?”声音很小很轻,怕给他惹上麻烦。 小太监果然不认识我,看清我身上衣服的色彩就知道我也只是个小宫女,态度倒是友好了起来。 悄悄压着声音问我,“姐姐你是哪个宫里的宫婢长得真好看。” 我笑了笑,他果然还是个孩子,这样天真,口无遮拦。随口说了一句“我伺奉柔妃娘娘,可以告诉我一点消息吗?” “唉!”他一拍手叹了一口气。“他们欺负我是新人都不肯说,本来今日不是我当差,结果帝王发了火所以将我送来了御书房值夜这不是害了我吗?” “可知道皇上为何发了火?”我试探道。 他摸了摸头顶有些疑惑,“听他们说是因为一幅画,今日使臣来挑选和亲的人,结果将选好的美人图递了上去,气得皇上当场就撕了干净。到现在还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呢?” 我之前听到一些风声原是要在宫女中选择合适人选,不知为何后来又没了消息。“那美人图上的女子是谁,能让皇帝这般恼火?” 小太监一脸贼嘻嘻的靠了过来,“我估计就是柔贵妃,宫里谁都知道皇帝最宠爱的妃子就是她,肯定是使臣看上了柔贵妃,皇上舍不得割爱才会闹僵的。” 其实刚刚我心中已经猜出了几分,可是真的从别人口里听到这件事的时候,心里还是凉了凉。 表面上却还要强颜欢笑,曦辉宠爱昭柔是事实,所有人都知道,我经历了那么多事,终于逼着自己看清了这一点,如今我还期望什么? “今日不便的话,我也不为难公公,我改日再来面见皇上吧,就先告退了。”将斗篷重新盖在头顶,我才觉得温暖。 不知这一次该如何收场,到底是国家重要还是美人重要?想了一会,我的胸口又疼了起来,血气翻滚。这种情况越来越频繁,我从怀里掏出了手绢遮在嘴角咳嗽了好一阵,止住之后将丝绢叠好放回了衣袖里。 白色的手绢一角被风吹来,可以看清里面浓重的血色。 一觉醒来宫里已经闹开了,一则是皇帝要废后,二则是皇帝将画师斩首示众。而和这两件事情都息息相关的柔贵妃却听不见一点风声。 午间休息的时候,还是昨日来禀报的公公急急来到了庭院中,说是皇上要请我去。我跟在公公的身后,却想不明白自己和这一件事有何关联。 等见了御书房,公公退出去将门关好。我又看见了熟悉的红衣,他依旧气宇轩昂。墨发垂下,在红色的龙袍间轻轻摇晃。我想上去为他绾发,可是我又有什么资格做这样亲密的事情。 墙上挂着一幅美人图,画中人双眸似水,笑容浅浅,五官无一不精致,像是月光凝成的玉人,玲珑剔透。 而我知道画中的人不是别人而是我,细看之下纸张已经被撕裂,不知被谁又小心地黏贴好了。 “倾城,你可知昨日使臣来向我讨要的人是谁?”他依旧专注看着画中的人,画中人亦含笑凝视着他。 我心中一惊,将所有的事情联系在了一起,半晌才惊疑不定的问道:“难道是奴婢?” 他点点头,声音沉落下去,“正是你,所以我不同意。” “怎么会,我没有见过画师,怎会有画像传到他们手中?”我望着墙上的美人,一颦一笑与我十足相似,只是眉宇之间多了一份难以言语的娇怯专注,似对作画人有着不同一般的情愫。 “这幅画是我画的”曦辉说完这句话,看向我。 倏忽我红了脸,他什么时候为我画得?这又算是什么意思?明明他喜欢的人是昭柔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零六章 :远走江南 就在气氛凝滞,我慌乱的时候,他轻轻开了口。 “倾城我知道有人想害你,私下里她做了很多事,我不会放过她”红色的龙袍走进,他有力的手指托起我的脸看向他。 “现在有两个选择,第一你做我的皇后,第二我送你去和亲”说话时他的气息渗透过来,将我裹挟在其中无处躲藏。 我望着他,清冽的明眸,杏色的唇瓣,弧度优美的下颚。这一切都让我迷恋不已,可是在经历过太多太多的事情之后,最初以为不会改变的感情也变淡了。 以前我想做他的皇后,一直留在他的身边,那只是奢望而已。后来我想与他厮守,没有名分也罢,只要我们都为彼此守着最初的真心,可是白绮走进来了,昭柔也插进来了。 哪怕回到了当初的奢望,我也感觉不到欣喜与满足,而是疲倦。 “皇上,奴婢想或许还有第三条路,就是我离开皇宫去一个没有人认识我的地方重新开始。”我颤抖的看着他,眼眶酸涩。 他猛然收紧了手指,捏得我生疼。 “不可能,我决不允许你离开我!”曦辉暴怒,带他看清我发红的眼眶之后缓缓松开了手。起身走到了窗户边,推开木窗让冰冷的空气涌了进来。只有这样才能让他清醒一些。 “就连皇后之位也留不住你了吗?”手指落在窗台上,颓然垂下了墨色的长发,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只留下一道萧条悲伤的剪影。 嗓子发紧,流不出的眼泪淤积在身体内时时刻刻都在折磨我。 深吸了一口微凉的空气,我听见我在说:“是”如此干净利落,似乎没有一点留恋,回旋的余地。就连自己也被骗了,其实一切都刚好相反。 就是因为相爱才会觉得折磨,就是因为在乎所以无法原谅你宠爱别人。离开或许是最好的选择,他们说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之前我不懂,为何相爱就不能相守?现在我才明白爱太重,它包含了太多的东西,占有,,牵挂爱到最后成了无脚的飞鸟,一直在不停的飞翔。没有地方供它安息停留,所以我爱不动了只能选择忘记。 “倾城,我现在忽然明白,是我说的太迟了”飘渺无力的声音传来,带着可惜与留恋。像是最后一根丝线还在渴望能牵住彼此。 “如果一开始我就立你为后,你会不会愿意留在我的身边?” 我想了想,如果我们生命中没有其他人,只有最初相遇的美好,我一定会选择留下,陪着你年年岁岁,直到你老了再也走不动了。 可是这些话我都没有告诉他,我只是装作漫不经心的说:“或许吧” 自己持着冷刀将最后一道牵扯的丝线也斩断了,我和他之间真的再也不剩下任何了。 他点点头,“你退下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待思倾城走后他望着红色的斗篷在玉石阶上一步步走下,在苍白的地砖上步步走远,一直走到宫墙的深处,自己再也看不见了。 “倾城”这一声轻唤饱含思念与痛楚,这是他日日夜夜都走不出的魔障。“倾城别走,我在乎你,从第一世送你上了火刑架之后,我就悔了。我不该如此残忍绝情,你还能不能转身再看我一眼” 苍白的手指落在窗边,捏紧后又颓然垂下,一次次他给她的只有伤害。我爱你,却不知道应该怎样留住你。 “你留我一世凄冷,我许你后生无忧。这是最后一步棋,不为留你,只为了让你知道那人对你是否真心。这样我将你托付给他也安心了。” 铺开黄色的卷轴,他提笔疾书。 “宫女思倾城容颜出众,秀外慧中特册封为灵秀公主。五月春暖之时,送去塞去与吐番王朝和亲,愿永结友睦之邦。钦此。” 这一封诏书并没有在皇城内宣读,而是贴在了平城外边,老百姓都知道有一个叫做思倾城的宫女真是好福气,被册封为了公主,一世衣食无忧。不久还要代表自己的国家远嫁吐番,也是历史上浓重的一笔。 人群中不知何事混入了一件白衣,他头戴篱帽看不清面容,只能闻见他周身的淡淡冷香。他走进了人群里,修长如玉的手指按在金色的皇榜之上。 像是看不见一般,用手指抚过一个个字体,像是要把这些墨色字体都刻进自己的手掌里。 “既然你待她不好,那么我也没有必要再将她留在你的身边。你一次次的这样对她,待朔月醒来,你以为她还会选择你?” 白皙的手指夹住皇榜迅速撕扯下来扔在了地上,在周围的百姓还没有在震惊中醒过神的时候,他按住自己的篱帽,在金色的碎布上踩踏而过。 五月的时候,关塞的风沙正大,颗颗沙砾打在人的脸上生疼。驾着马车的车夫远远就看见了一人一马,烈烈的白衣在风沙中招展,姿态从容带着杀意。脸上带着篱帽,黑色的纱布飞起,只能看清一道白色优美的下颚线条。 马车后面的红色马车中隐隐传来挣扎,哭喊的声音。似乎轿子里面的人嘴巴被堵住了,风中只有断断续续的哭闹声。 马车车夫不再赶着马匹前进,反而停了下来等到来人抢亲。白绮只是片刻疑惑,很快他就一扬马鞭冲了过去,一个腾身就跳到了马车的车顶上,用粗糙凌厉的马鞭指着车夫。 “里面可是送去和亲的公主?”他的声音很冷,抑制不住的怒气几乎能将人吞没。 “是是”车夫连连点头,“求求大侠莫要杀我,先看一看车帘后面的人,若是你想要的人就请带走吧,她天天哭闹,我实在没辙了。” 白绮也不多言,用马鞭跳挑开了车帘。穿着红色嫁衣的女子被绑住了手脚,嘴里也被塞进了布条。一双流着清泪的妩媚双眸正看着白绮,显得格外柔弱动人。 里面的人不是倾城而是受到皇帝盛宠的柔贵妃。白绮一声放下车帘,毫不在意轿子里妩媚妖娆女子向自己投来的楚楚可怜的眼神。 “怎么样你还要劫人吗?”车夫问他。 白绮摇摇头,他跨上了自己的马对车夫说:“一定要把和亲的公主送去吐番,若是路上逃跑了,说不定会引起两国的交恶,他日一战就是你的原因。” 车夫看着眼前的白衣公子,心里好笑又害怕。之前来想要劫走和亲公主的人是他,现在警告自己不要弄丢公主的人也是他,真真是 不过经他一说,车夫倒是认真考虑了起来。之前柔妃一直哭哭啼啼,憔悴凄美的模样看着也让他心疼,况且她还答应自己若是将她送回皇宫,她会给自己重金感谢。 现在想来,自己若是将她送回去,说不定皇上不会放过他,说不定就连吐番也不会放过自己。若是征战起来,生灵涂炭都是因为自己的过错了。 他连连道谢,“多谢公子提点,公子皇上有一句话要我转达给劫亲的人。” 面纱下的白绮皱起了眉头,他的性格还真是一点都没有变,喜欢步步为营,计谋相扣。 车夫润了润喉咙说道:“倾城姑娘在皇宫中等您。” 听到这面纱下眉头紧锁的白绮终于勾起了愉悦的笑容,若是能摘下篱帽让车夫看清他的模样,一定会让车夫移不开眼睛。 发自内心的笑容直美过世间的一切,而他已经忘了自己有多久没有这么舒心的笑过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零柒章 思故里 三日兼程,我赶回了平城,还好倾城还在。她看见我的那一刻,粉色的裙裾扬起,娇小的身影飞奔而来躲进了我的怀里。 而在她身后站着另一个男人,红色的纱衣被风吹动,清冷无双,清朗如月。他负手而立,微凉的眼神看着我们,又像是在看向远方。 倾城紧紧抱着我,不留一点空隙。她说:“白绮我终于等来你接我了,我们一起走离开这里,离开平城,去江南看草长莺飞。”说着眼泪滴落在我的衣襟前面,晕染开来成了伤心的图画。 和她相处的一年里,她很少会哭,每次哭总是把小脸埋在我的胸膛里面,别人看不到。只有我知道自己有多少件白衣沾过她的眼泪,而她的泪有一半是因为身后站着的男人。 一代俊美清冷的帝王,拥有天下,却独独给不了她想要的安身之所。我不明白是他想要的太多,顾及的太多,还是因为他对倾城本来就是假的。 待我放开倾城的时候,他走向我,姿态依旧坦然,只是优雅中带上了一份落寂。他说:“白绮你赢了,没想到你真的一个人追去了关外想要带她离开。” 倾城显然不知道这件事情,她看向我的眼神中多了一份感激和心疼。随即将身子紧紧靠在我的怀里,眷恋的不想再次离开。 看到这一幕的濯宣帝扬起淡淡的苦笑,他自编自演了这一场好戏就是为了将自己最心爱的女人推入另一个男人的怀里,既然爱不了那就彻底的相望吧。至少她还能活得很好。他做到了这一点,可是怎么也笑不出来。 “走吧,带她走得远远的,我再也不想要看见你们。”濯宣帝转身离去,只留下最冰冷无情的话语,他走得很慢,每一步都像是用尽了他身上全部的力气。每走一步就远离她一分,直到最后天涯相隔,再也不能相见。 如果倾城再唤他一声,如果倾城有了动摇的心思。他会立马转身,跑回去抱紧她,用尽一切从白绮的手中夺回她。哪怕将江山捧在她的面前乞求她的原谅,用皇后之位将她囚禁在自己身边,甚至陪她同生共死。 可是一直等他走出了老远,身后也没有一点声音。濯宣帝忍不住侧过身子去看,倾城依偎在白绮的身边,剔透流转的眸子看向自己的方向,有不舍有眷恋,可是她还是选择了离开自己。罢了,罢了 濯宣帝收回目光大步离开,一袭红衣招展,不过是二十岁的年纪,可是在失去她的那一天起,他迅速的衰颓下去,心中只余下一捧烧尽的死灰。 我将倾城带回来江南,将她安置在四角飞檐的瓦房里。她常常喜欢在庭院中散步,闻一闻杜鹃花的味道。江南多是雾气,她初次见了觉得惊奇。往后细雨或是起雾的日子里,她就喜欢倚靠在石柱边看着雾中的繁花一个下午。 时而高兴的时候便会拉着我絮絮叨叨讲她儿时的故事。平城以北的小屋子里也种着许多花,院中还有一棵亭亭的白玉兰树,十四岁那年,她顽皮翻墙出去玩,结果就遇上了濯宣帝,成了她命中躲不过的一劫。 后半年她常常呕血,身子一日比一日虚弱。直到最会,她再也不能下床看看院中的花草。我就把杜鹃,芍药都搬进屋子里,好让她一睁眼就能看见。 在她离世前的几夜,我梦见了江水中跳出红色的鲤鱼。用手指掐算了一卦,知道身边人的命数要尽了。 “倾城,倾城”在她昏睡的时候,我常常唤着她的名字。只希望她能朦朦胧胧睁眼看一看我,最后守在她身边的人是我。所以我奢望她最后能记住,想起的人也是我。 在最后一日的时候倾城醒来,含笑地看着我,“白绮是你吗?” 我点点头,嗓子发紧说不出一句话来。她侧着脸向我身后微笑,像是已经看不见了。“白绮我想吃白糖糕,你帮我去买好不好?” 床铺上本来纤细的柔荑已经发黄变得干瘦,她想伸手抚摸我的容颜去扑了一个空。就在倾城尴尬想要掩饰的时候,我反握住了她的手。 “好,我帮你去买,你一定要等我回来。”将倾城枯瘦的手指贴在自己的脸蛋上,我爱一个人,不仅爱她如花的年纪,也爱她的垂老。 我起身走出了门外,屋里传来一阵猛烈的咳嗽声。乌首的毒已经入了五脏六腑,她一点点衰败下去,濯宣帝冷眼看着,我亦是知晓。 对于倾城,我们是不是都太残忍了一些。床铺上的女子颤颤擦去嘴角的乌黑色的血水。干枯发黄的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记忆又回到了那一年。 十四年,白玉兰开得正好,她忍不住摘了一朵盛开的白玉兰放进自己的怀里,然后翻墙逃了出去。东城的路那么远,她遇见了精致的马车和马车里清冷华美的男子。 “与君相见,终生误,但愿来生不要再见了。”她说完又咳了咳,无力地闭上了双眼。眼里还是大片的桃花,盛开不落,如同永恒。 等我买回白糖糕的时候,她已经睡着了。门外的阳光打在她枯槁的面容上,我捧着温热的白糖糕轻步走到她的面前。嘴角还有乌黑的鲜血没有擦去,从袖口中伸出冰冷的指尖帮她擦去干涸的血迹。 我说:“倾城醒来吧,白糖糕再不吃就要凉了。”伸手握住她冰凉的手轻轻摩挲,她没有想往常一样对我笑,柔软黑发下的容颜沉沉,再无了生气。 将白糖糕放在枕畔,我知道她再也不会醒来吃了。跌跌撞撞的起身,我双脚无力如同踩在棉花上一样。扶在门框边,我望着满园为她栽种的繁花已经开好了,而她却不在了。 我对着没有她的世界,天空大喊:“倾城,倾城我好想念你,我真的想要陪你一辈子,可是你还是丢下我一人先走了。” 空气中有微弱的花香,可惜再没有她的气息。她去了下一世,我愿意再去下一世找她,守护她,永永远远守护下去,直到一日她闭眼的时候会想起我,睁开双眼的时候会看见我。 薄暮的光线落在我的身上,明明温暖,我却依旧觉得浑身冰凉。倚着门框一点点的滑落,跪下,在没有她的孤单世界里嚎啕悲泣,倾城你能听到吗? 正在拟定废后诏书的濯宣帝手停了下来,宫殿外面的城楼上忽然飞来了大片的候鸟。它们盘旋不去,发出尖锐凄厉长鸣的声音。 一滴浓墨自笔端坠落,在他落款的地方凝成了黑色的句号。 濯宣帝久久不能回过神,无端的苦闷与悲然淤积在心肺里。他搁下了笔墨,一阵咳嗽,再也写不出一个字来。 “你都走了,留我一个人在世上还有何意义?”清冷如他,绝情如他,算计如他。在她走的那个夜里,一夜无眠,点灯枯坐。 倾城葬在了荒野的山坡上,无坟无碑。我常常会去看她,一年的时光很快就过去了,而我依旧觉得倾城是死在昨日。我一人捧着她的尸骨,她的身子那么轻,仿佛风一吹就会散了,我抱着她的尸首那样紧,一如她每次蜷缩在我怀里哭泣。 一路上我不曾落泪,等到了无人的地方,我小心地放下她。用手指为她挖出了坟茔,指头抓破了,露出森森的血肉骨头。我是神,完全可以不用这么做,但是我想借着难以忍受的疼痛记住一个人。 待她隐没在黄土里,再也看不到的时候。浑浑噩噩的我才惊醒,倾城是真的不在了。手上血肉模糊的伤口一点点愈合,我看着自己白皙如玉的手指,哪里都不疼了,只有心还在痛。 这一年中发生了很多事情,濯宣帝殁了,死得突然。后宫没有留下一个子嗣,传说他不近女色,这一生只爱过两个女人。一个是美艳绝伦的柔贵妃,可惜后来似乎死于宫廷斗争,而另一就是灵秀公主,可她被送去了吐番和亲。 只有我知道,我们爱着同一个人,因为种种最后都错过了。 许多许多年后,一个妇人带着小女儿在农地里干活。孩子顽皮,一会追着粉蝶,一会折下油菜花戴在自己的小辫子上。 半人高的菜花地里走来一袭白衣老头,他头发胡子已经如同身上的衣服一般雪白。而他佝偻着身子费力地在菜花地里寻找着什么。 小女孩把玩着手中的油菜花眯着眼睛看着奇怪的白衣老头,“娘亲你看他在做什么?” 妇人看了一眼赶紧捂住孩子的嘴将她拉到了一边,村子里的人都知道这个白衣老头,他日日都来找一块微微凸起的小山丘。有时候迷了路,他会来来回回的寻找不肯离去,非要找到之后对着山丘说好一会话才肯离开。那时候的白发老头皱纹密布的脸上就会露出灿烂的笑容。 村子里的人都以为他疯了,只有经常在地里干活的妇人才看出微微凸起的山丘下埋葬着他最爱的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零八章 :新娘跑了 热热闹闹的徐家宅子前面热闹非凡,红色灯笼挂在沧桑的门匾旁边。可见徐家家世底蕴深厚悠远,而今日正是徐家女儿出嫁的大喜日子。 “起轿”随着一声喜婆的一声高呼,娇小的身影钻进了红艳艳的花轿中。四个轿夫一起用力就毫不费力地将轿子抬了起来。 喜婆也跟了上去,乐颠颠地走在徐家大小姐的花轿旁边。路两边都是赶来看热闹的平民百姓,他们望着徐家花轿后面长长的送嫁队伍,啧啧叹声“要是谁投身在徐家真是好福气,等于一辈子就是吃穿不愁了,徐家的女儿的生活只怕比公主活得还要快活。” 徐家开得就是钱庄,也卖绫罗布匹,后来就连岸边的船只都被徐家包下了。可惜这一次徐家女儿没有嫁能嫁给高官之后,就连名家大户也没能嫁去。只是嫁给了刺史家的小儿子,刺史家多半看重的也是徐家的钱。 为什么会这样?这一说几乎是全城的百姓都有所耳闻,徐家女儿在闺阁中就已经破了身,和一个穷书生私奔过一次。后来被徐家的人抓住,让女儿跪了半夜的祠堂,后来日日都锁在后院里,不让她再和书生见面。 小姐怎么会爱上一个穷书生?这要还要从旧事谈起,徐家家业很多很大,层层叠叠的屋檐厢房几乎一眼看不到尽头,恍若是民间的宫殿。故而徐家也请了不少家丁,奴婢来管理,照顾。有一个年老的长工便带来一个容颜清俊的小男孩,是他在雨夜中捡来的,长了几年稚嫩的面容出落的越发动人,双眸若水,炯炯有神。粉白色的脸蛋上配上晶亮的眼睛,恍若是一个瓷娃娃,谁见了都喜欢。 徐家老爷,夫人因为膝下就一个女儿所以见了这小男孩亦是喜欢至极。直把他当自己的孩子对待,让自己的女儿经常同她一起玩耍。 这两个孩子便是从小一起长大,可算得上是青梅竹马。在徐府中经常可以看到这样的景象,穿着锦绣罗衣的徐家小小姐追在小男孩的后面,两个人常常一起牵着手去摘果子吃,两个人一起躲在厨房里吓唬那些厨娘。 小男孩别看稚气,却沉稳懂事的很,没有一点乡野孩子的粗野顽皮。不知道的来人,都以为是徐家的小少爷。这一点让徐家夫人有些害怕担忧,真的担心老爷宠爱这个孩子,将家业都给了这个来路不明的野种。 小小姐小时候亦是顽皮无比,看见树桠之间有鸟窝便让小男孩去掏。当真是听话的孩子,当下二话不说就帮着小小姐爬上了大树,在鸟窝里看见有几只嗷嗷待哺的小麻雀,开心无比,小心翼翼拿出一只护在怀里。 脚下一滑,他就从树上摔了下去,当场就昏死过去。手里还护着小小姐要的小鸟儿。徐家老爷气得当场就摔了一个白瓷的茶杯,拿着戒尺就要打自己亲生的女儿。夫人急得跪在女儿面前,字字句句都带刺,“不过是长工捡来的野种罢了,给女做个玩伴而已,你当真舍得为了这个野种打自己的亲生骨肉不成,要是老爷你想打就将我打死算了!” 这一句话将气头上的老爷惊醒了,不过是野种而已,只是这个孩子看着精致可人,处处懂事听话。他不过是心疼罢了。 “起来吧,都起来”徐老爷将戒尺一扔,亲自扶起了自己的夫人和女儿。 擦着眼泪的徐夫人心里暗自思索老爷果然是在乎那个野种,也不知到底是不是他亲生的?若是亲身的可不是要进徐家继承这偌大的家业吗?她怕,怕自己失去了正夫人的位置,怕徐家的巨大的钱财不再经过她的手心。 老爷在扶起自己女儿的时候说:“往日不可再这样任性了,他对你这样上心,自己摔昏了都不忘记护住你想要的雏鸟,可见那个孩子对你的真心啊!人一辈子能遇见的真心不多,万不可随意践踏。” 那时候的她似懂非懂,朦朦胧胧听懂了他是对自己真心的。男孩在长工破旧单薄的床上躺了几日,小小姐在他的床边也守了几日。 常常稚气而担忧地问身边的人,“他什么时候才会醒?”婢女端来燕窝粥来,她也不肯喝一口,非要人炖了两盅,喂了床上的男孩喝下,她才愿意动汤勺。 老爷夫人得知此事之后,老爷只当女儿懂事了有了感恩之心。而精明的徐夫人可不这么想,她担心女儿会爱上这个穷小子,长工捡回来的孩子也是个下人。徐家家大业大,女儿日后是要嫁给贵人的,不可给一个穷人孩子耽搁了。 待男孩醒来的时候,他模模糊糊看见了一个人影,脂粉味浓烈,坐着的身影挡住了漏风门口的光线。他揉了揉眼睛才看清面前的人,脖子里戴着几圈的红色玛瑙珠,盘着高高的发髻,发髻上缀着大大小小的白珍珠,身上的锦绣长裙亦是精致无比。 不是他预想中想要看见的娇小身影,无形逼迫的压力从贵妇的身上散开。她望着床上的男孩,眼神阴冷带着抹不开的厌恶。 “你终于醒了,果然是贱种命大。”涂着馨香胭脂嘴唇开合,吐出的却是比刀更加尖锐的言语。 “夫人”他脸上平静不显露出自己的情绪。 “我告诉你以后离我的女儿远一些,贱民永远都是贱民,不要妄想有一日想要跨入荣华富贵的大门里。徐家女儿以后是送入宫里做贵妃的,你只会耽误她,害了她。” 在他醒来的第一眼,看见的人不是她。听见的也不是她开心的笑声。徐夫人丢下一堆尖锐刻薄的话之后就盈盈离去,她没有看见小男孩握紧的拳头,没有看见男孩冰冷的笑容。 他望着那抹艳丽的背影,一字一句的说出“我会让你们后悔的。”恨意在他原本单纯的心灵上滋长。 十五年后,他来到徐家小姐出嫁的花轿前面。布带绾发,面容干净白皙,风姿翩翩。没有富家公子的贵气,布衣遮不住他清朗风雅的气质。幼年时稚气的面容已经长成,眉眼如画,笑容俊朗。 人群中出现了骚动,“这谁家的公子啊?怎么站在花轿的前面莫不是想要抢亲不成?” “不过是一个穷小子罢了,徐家的千金又怎么会愿意和他走?” 围观者的言语对他没有一点影响。他还是静静地站在花轿前面,温柔含笑,一如年少时候的模样。 吹吹打打的送亲队伍停了下来,几个高大的轿夫走了过来,“你是何人,竟敢挡在徐家小姐的花轿面前。” 他身形不动,对着停下的花轿说了一句话,“心儿我等你好久了,你还记得当初的誓言吗?白首不相离,今日你怎么能背叛誓言嫁给别人呢?” 周围响起嗡嗡的议论声,“原来之前的传言都是真的啊!没想到徐家小姐真的耐不住春闺寂寞已经与别的男人有染了。” 就在大家等着看好戏的时候,忽然花轿的帘子被掀开,娇小的身影冲了出来。她颤抖掀开自己的盖头,古典的鹅蛋脸上浮现出期待已久的笑容。 “周白,我知道你一定会来找我的。你没有骗我” 在众人惊颤的目光中,她扔下红色的盖头冲向了布衣文弱的少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零九章 :扫地出门 布衣的少年嘴角描摹勾起笑容,这个笑容有些冷意,他说过的事情就一定会做到。带着仇恨归来,毁掉他们最在乎,最珍贵的东西。 我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走向了他,他是我的周白。在三年前我们就定下了终生,我还记得那一夜月色清凉,游廊前面的牡丹都开好了。 周白亦是穿着一袭米灰色的布衣站在我的面前,月色如水,落在他的肩头让我着迷不已。少时他为我拿下一只雏鸟从高树上落下,从那一次之后,我决定用一生去感谢他对我的好。 在私会的那个晚上,我将自己完全交给了他。他微凉的嘴唇落在我的肩头,落在细密的发丝间,湿润的空气中都是牡丹花的淡淡香气。 他问我,“心儿你会后悔吗?”眼神清亮至极,幽幽如同晃动的深潭。我知道自己的一生都会陷在这双若水清澈的眸子里,再没有回头的余地。 但是我相信他,相信他还是那个帮我小心捧出幼鸟的男儿,相信他还是为我摘下桑葚自己舍不得吃的男孩。 我睁着眼睛,痴痴地看着他,红唇开合。牡丹上的花露滴落在我的肩头,一阵清凉。 “不悔,因为你是周白所以我不会后悔”我何尝不知这句话会葬送了我徐家小姐的一生,从此荣华与我无关,我背叛了父母亲人,用一生做赌注,赌他也会倾尽一切对我好。 周白薄如杏花的菱唇翘起,笑容浅淡,似乎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他褪下我冗长的裙裾,将我放在绿茵茵的草坪上。手指探入我两腿的深处一阵摩挲,直到它泥泞不堪的时候,他身子压了上来。 剧痛传来,似乎要将我生生分为两半。一半扔入徐家大宅的外边,一半埋入这晃动的月色下面,永远无救赎。 在他刺入的那一刻,我听见落花的声音。夜风吹过,湿润的雾气袭来,粉色的,赤色的花瓣,大片落下埋入泥土里,从此守在不见天日的黑暗中,年华流逝,光华不在。 当周白走后,耳边还回响着他与我立下的誓言。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他剪下的一簇墨发,与我的纠缠在一起,埋在牡丹花下。 我拢起凌乱的长裙,雾气笼起的夜色下再也看不见了周白的身影。微凉的月色下剩下失去贞洁的我一人。与他巫山夜雨之后,周白走了,他再也没有寻找过我。 而那一日母亲找到了我,狠狠扇了我一记耳光。耳朵瞬间轰鸣,我似乎又听见了落花纷纷从枝头跌落的声音。 她将一块染血的白布丢在我的面前,上面刺目的绯色,比牡丹的花瓣还要艳丽旖旎。我捂着自己的侧脸,呆呆地看着眼前的白帕。 罪恶羞耻的事情裸的被揭露在面前,任何解释都变得空洞而苍白。 那一夜只有我和周白,我们结发订下终生,我跪在月下花前发誓。而只是过了几日,他说会珍藏一世的元红,没过了几日竟被送到了母亲的面前。 “女儿你竟然做出这样不知廉耻的事情,让我好寒心啊!”说着母亲掩面哭泣起来。 我跪在娘亲的面前,脑子里一片空白,想到的竟不是我的清白,而是周白他怎么样了?是不是被娘亲他们捉住了,若是被母亲捉住,他一定会被活活打死。 “娘亲,这一切都是女儿自愿的,你不要为难周白,求求您放过他。”我跪着爬到娘亲的面前,紧紧拉着她绣着芍药的锦衣下摆,不住磕头跪求。 另一记狠烈的耳环落在我的面颊上,母亲尖锐的指甲划过我的面颊留下一道血色的印记。她发疯似的嘶吼道:“那个贱民只会毁了你,你和他在一起能得到什么?若是你执意要和那个贱民在一起,就从徐家滚出去,我权当没有生过你这个不知廉耻,不知好歹的女儿!” 我跪在母亲的面前,久久不能抬起脸来。血迹从面颊上滴落,和扔在我眼前白布上的元红凝聚在一起。再也分不清,凝聚成分不开,洗不尽的耻辱烙印。 那一日之后徐家外面不少走过的人都是指指点点,“听说徐家的女儿不守妇道已经失了贞洁。” “就是,没想到门第如此之严的徐家也会出了这样伤风败俗的事情。” 不知是谁传出了风声,一时间整个城里的百姓都知道了这样的事情。本来这件事只有母亲和我清楚,那一日她训我亦是退下了所有的下人。 不知是徐府中的哪一个下人无意得知的事情,为的就是毁了我的名声。 爹爹知道之后气得砸了一屋子的东西,娘亲亦是觉得丢人不肯为我说情。本来到徐家提亲的媒人踏破了门槛,可是出了这样的事情之后就再也没有人再上门提亲了。 我被罚跪了一夜的宗庙祠堂,可是在那清冷的夜里,我想起的人还是周白。不知他去了哪里,有没有被徐家的人抓住?他说过的誓言还当真吗?他还会不会再回来找我? 被锁在后院三年,我望着庭院里的牡丹,想起的还是那个清朗的夜晚。他挺身刺入,我们紧紧融合在一起,不会分离。 三年后,刺史过来提亲,爹爹怕我难以嫁出去,爽快的就答应了,甚至许了半个徐家的家业作为彩礼。希望的就是刺史的少子能够真心待我,不去在意三年前的流言蜚语。 我风光出嫁,以为这一辈子都不会再见到周白。誓言不过是过眼云烟,他不知生死,哪怕我爱他也不能与他厮守一生。 可是谁也没有想到,清朗俊秀的少年出现在花轿的前面。他眉眼如画,布衣招展,比起三年前更加成熟俊俏。 只怕城中未嫁的少女见了他都会动心,而他是我的周白,只属于我一人。 我扔下了盖头,抛弃了所有容华富贵奔向我牵挂了三年的少年面前。他含着浅淡温润的笑容,没有我这般的惊喜,一切又似三年前的那个夜晚。 他得到了一切想要的东西,理所当然。而我不知,以为这是上天的眷顾。更不知他已经不是当初为了我从树上摔下的男孩。 他带着仇恨归来,势必要将我作为报复的利器,毁掉徐家,同时也毁掉我。 我脱下嫁衣一个人走回了徐家,父母正坐在厅堂中饮茶,见到我回来,惊愕不已。爹爹扶起我来,一时间像是老了十几年。 “是不是刺史家又悔婚了,女儿啊,爹爹再为你找一门好人家。”他声音透着无奈,却在一直安慰我。 娘亲听清楚了爹爹和我说的话之后,被胭脂粉彩修饰的面颊再也遮不住脸上的不安与苍白。 “怎么会?怎么会?我女儿不过是失了身而已,我们徐家已经陪了千万的金银珠宝给了刺史,他们怎么舍得悔婚?” 我跪了下去,“爹爹,娘亲,刺史他们没有悔婚,是女儿不肯嫁了。今日女儿见了周白,决意要嫁给他为妻,哪怕离开徐家,一无所有。女儿做了这样伤风败俗的事情,已经再没有资格做你们的女儿。” 爹爹气得浑身发抖,娘亲将茶杯向我扔来。杯盏从我额角边擦过,疼痛之后,便有一股温热的液体流了下来。 我转身,将奢华的凤冠丢下。拿起袖子里藏着的银刀将及腰长发斩断,“从此女儿脱离徐家,再没有脸面面对徐家宗亲。” 从一开始我就想过,假如不堪忍受,就在花轿中自尽。好在周白来了,上天待我不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一十章 :红袖添香 等我脱下红色嫁衣走出徐家的时候,我听见里面传出嚎啕的哭声。母亲拍着自己的大腿跪坐在地上,“女儿居然不要我这娘亲,宁愿和一个贱民走,也不愿要徐家的家财。” 父亲看着坐在地上哭泣的娘亲,骂道:“哭,哭有什么用?当初就不该让那个穷小子进我们徐家的大门。都是你没有教好自家的女儿,让她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我留恋地转身看了一眼徐家历经沧桑的牌坊,不知何时周白出现在了我的身后,“还在留恋吗?” 留恋,我有什么资格,有什么理由去留恋? “不,我们走吧”我垂下眸子,失魂地走到了周白的身边。他抓住了我的手腕,语气温柔地说:“今日我就娶你为妻,可是我只有草房三间,但愿你不要嫌弃。” 我握紧了他的手,自己什么都没有了,从一开始起我就知道他拥有的本不多。可是我还是愿意留在他的身边,永远和他在一起。 “周白,我不介意,我一点都不介意。我只想和你在一起”我轻声地说,握紧了他的手舍不得松开。 陪他走到渡口边才知道周白所说的话句句属实,他什么都没有,只有三间草屋,破旧无比。 “这是照顾我的长工所住的地方,三年前他死了,就剩下我一个人还住在这里。心儿你介意吗?”他担忧地看着我,生怕我会不答应。 看着渡口边晃动的芦苇,夕阳沉到了江水之上,橘黄的色泽,光影一色。江边的茅草屋顶上的茅草在风中摇摆,这是我在徐府中从来没有见过的景象。 一贫如洗,家徒四壁。 就连我身上穿着的红色锦面的嫁衣,也成了与周围格格不入的贵族物品。那一夜,我脱下嫁衣去了城中的当铺里换了米和面粉。 当我一人拎着沉重麻袋走回来的时候,月已上了枝头,从来没有做过重活的我,细嫩的手掌心里起了几个水泡。 周白从河边回来,说是向来往的船夫买了一条鲜鱼。这一夜,我学着烧起大锅煮饭,家中的盐少的可怜,我将手中的玉镯子褪了下来藏在怀里,等到明日天亮再去换一些盐回来。 烧得乳白的鱼汤中只放了一小撮的盐,周白端着缺口的碗盛了一碗白米饭,将鱼肚子上最鲜美的肉夹给了我。 鱼腥味很浓,汤味很淡,配着夹生的米饭我一口都咽不下去,这和徐府中的饭菜差别实在是太大了。而周白却捧着碗吃得很开心,我望着他,心里有些酸涩。 草屋中的油灯还点着,晃动的灯影之下映着一个瘦削认真的身影。周白说他要考上功名,才能给我好的生活。 躺在坚硬的床板上,翻来覆去不能入睡。一层拼接,缝补的被单下面是一堆干草。徐家的雕花大床下面都是厚厚的棉花。睡惯了之前精致温暖的大床,第一次睡在干草铺成的僵硬床板上我整夜扭转不能入眠。 第二日天一亮,我就赶忙起身,帮周白起身熬粥去了。周白倒在简陋的书桌上已经睡着,我拿过一件洗得发白的布衣轻轻披在他的身上,将他枕着的书本都抽了出来,在书桌上堆叠放好。 几本翻看旧了的四书五经,几次的书页已经快要掉落了。我抚过蓝色的书面,渴望有一天周白能够扬眉吐气,金榜题名,到那时说不定爹爹娘亲能够承认周白女婿的身份。 早上等我拿着玉镯,首饰去当铺的时候,听见街道上有不少人在议论。我将徐家的传家玉镯递给了老板。 他仔细对着光源看了看成色,惊诧不已,又仔细看了看我的身上的衣着。 “你这镯子是哪里来的?” 当铺老板的眼光很毒辣,我虽然已经脱下了锦面的红色嫁衣,可是里面的衣服布料已经是平民难以穿得起的。 “我”我望着被他拿着的翡翠镯子,一时间不知道如何解释才好。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喧哗的声音,“刺史家这次算是赚到了,不仅不需要娶徐家破了身,失了贞洁的破鞋,而且还白得了那么多的嫁妆。” 一个人像是不信,“怎么可能?徐家老爷怎么舍得?这么多的嫁妆都够咱们全城百姓半年的所有花费了。” 另一个人嗤笑一声,“别提了,都是给他女儿气得,现在已经躺在床上起不来了。而且我听说现在徐家的钱庄越来越不行了,就连渡口的渔船都卖了,我看他们家的女儿真是扫把星,居然在新婚的日子里头跟别人跑了。若是我的女儿,我宁愿将她扔进河里面喂鱼!” 听着他们的谈笑声,我的脸色越来越白,几乎是站不住了。不知这一切都被柜台后面的掌柜看在了眼里,隐约猜出了我的身份。 只要这翡翠手镯不是偷来,抢来的,他们当铺都敢要。何况眼前的还是徐家伤风败俗的大小姐,看她样子应该是走投无路了,正好可以低价买来极品的好宝贝。 “小姐你这个手镯还卖不卖?”他出声提醒我。 爹爹竟被我气得卧床不起了,这可如何是好?我该不该回徐家看一看? “卖!”不卖怎么有钱买灯油让周白彻夜攻读,不卖又怎么能余出钱来补贴家用。这三间草房实在是太破了,我不敢想象周白是在里面怎样度过寒冷冬季的。 “镯子质地通透,翠绿逼人确实是难得的好镯子。”他顿了顿,竖起了三个指头。 我吓了一跳,“难道只值三百两?这可是我们家祖传的手镯,就算是买下这个县城都有可能!” 他笑了笑,“小姐只有三十两。”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想要从当铺老板的手中取回镯子。手伸出的时候,他不屑地裂开嘴唇,“徐家已经败了,你还觉得这个镯子能值几个钱?等徐老爷一死,只怕你再卖这个镯子的时候连三十两都没有。” 看着他脸上不屑嘲讽的笑容,我浑身都在哆嗦不止,“我不许你咒我爹爹!” 当铺老板立马换上一脸虚伪逢迎的笑容,手打在自己脸上,“瞧我这张乌鸦嘴,不会说好话,小姐你千万不要介意啊。这镯子你还卖不卖?” 迟疑地望着老板手上握着的翡翠玉镯,我犹豫了一会,如果不卖的话我和周白俩人都要饿肚子。咬牙不再留恋那只翠绿色的镯子,终是狠下心来点点头。 当铺脸上喜滋滋的都是笑容,高声呼喝道:“伙子还不赶去拿纸笔来,给徐家小姐立下字据来。” 出嫁那日娘亲她亲手给我戴上的镯子,就这样转手间就进了当铺里。我怀揣着几张银票和一张笔墨未干的字据,失魂般走在县城的路上。 随意走着,竟走到了徐家大宅的门口。门匾上的字迹依然苍劲有力,熟悉的景象浮现在眼前,似乎我未曾离开过。 “不知道爹爹怎么样了?”我走上前轻轻敲响了大门。 小厮开门之后,怎么也想不到是将徐家毁了一半,声名狼藉的大小姐回来了,一时间僵硬在门口没说不让我进去,亦没有退开身子让我入府。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一十一章 :恩断义绝 “小姐,这几日老爷病重,我们做下人的事情都做不了主,不如让我去问问夫人吧?”他满脸歉意地看着我,搓着手一脸踌躇不决地看着我。 我点点头,并没有反对,他既然做不了主,我也不能够为难他。 “你去吧”我站在徐府的门口,绿茵茵的草地和花丛从门缝间露出来,里面的景致我无比的熟悉,却无法再进去一步。 过了一会,开门的小厮跑了回来。 “真不巧,夫人出去了。小姐你还是离开吧。”他说话的时候,眼神躲闪,不敢正眼看我。我知道是娘亲,她不愿意见我。 可是爹爹病重,假如我做女儿的都不能看他一眼,实在是太不孝了。我跪在了小厮的面前,他吃了一惊,慌忙出手想要扶起我来。 “小姐,小姐这可使不得,不是我不让你进去,而是夫人她不肯见你。”小厮为难,又心疼地看着我。 我从没有想过自己一天会跪在下人的面前,只为了求他放我归家。 “求求你,让我进去看我爹爹一眼吧。只要一眼就好,我知道爹爹睡的厢房在哪,不会惊动别人的。”我看他犹豫不决的态度,赶忙将怀里的银票掏出来一张递到他的面前,“现在我不是徐家小姐了,也没有太多的钱,就请你看在往日的情面上,通融一次可好?” 他将我拿出银票的手塞了回去,“小姐这可使不得,我在徐家这么多年受了徐家不少恩情,再收小姐的钱我实在做不来。”他踌躇了一会,一咬牙道:“小姐你进去的时候注意一些,不要被夫人看见,这几日夫人常常想要寻死。这会子应该还在气头上,你见到她最好避开走为妙。” 没想到母亲竟是这么恨我。点点头,连声道谢:“我知道了,我只是进去见爹爹一面,一定不会惹出什么事情来的。” “进去吧”小厮叹了一口气将门轻手轻脚地拉开来。 一闪身,走进了庭院里,庭院深深,日光照在藤萝上绿意逼人。草地上几个婢女拖着裙裾走过,“这几日夫人的脾气越来越差了,只是汤的味道淡了一些,她就摔了汤碗发了好大的火。” 另一个点头道:“可不是,这几日老爷都咽不下汤药了,也不知道这个偌大的徐家能撑到多久。” 待两个人走远了,我才从高大的樟树后面走出来,她们说的话我全都听了清楚,没想到父亲的病已经重到了这个程度。 走过凉亭,和小桥。眼前的景色优美如画,可是我都没有心思再去欣赏,一心想要快一点见到父亲。 隐约在水榭前的树荫下看见了两个人影。穿着深蓝色的绘花长裙的妇人正是我的母亲,而她对面坐着的人,身上赭色的官府醒目无比,不正是刺史大人吗? 母亲怎么会见他?我躲在水榭的柱子后面,不敢出声,静静听着他们说一些什么。 “徐家现在一日不如一日了,就连我夫君也卧床不起了,我那不孝的女儿舍了我和一个穷小子跑了,这让我一个妇人怎守着偌大的家业活下去啊?” 她一边说,一边拿出手绢擦着泪痕。姿态雍容又带着成熟妇人才有的妩媚风情。 刺史坐在她的身边,有力的胳膊一拉就将娘亲拥入了怀里,“兰儿你哭什么,现在徐家一半的财产都在我的手里,待到那老东西一死,你就嫁给我,不一样是能坐拥荣华富贵?” 正擦着眼泪的娘亲,听到“荣华富贵”这四个字立马又喜逐颜开起来。“多谢刺史大人的厚爱,若不是您,我林兰花估计后半辈子都只能孤孤单单活下去了。” 刺史听了这几句吹捧的话,脸上露出了开心的笑容,“哈哈,好,我就等着那老东西早点死,将你娶回去。”说着抱住母亲,狠狠在她面颊上亲了一口。 若非是亲眼所见,我怎么也不会相信,这个谄媚,迫不及待勾引别的男人的妇人竟是我的生母。父亲病重,她竟然不去床前守着,伺奉,却在这里幽会别的男人,甚至巴不得爹爹早点死了,她才可以独霸家业。 温暖的风吹过,一声冷汗被吹干,全身发冷。我捂住自己的耳朵,一遍遍的告诉自己“这个人不是我的母亲,她不是我的母亲” 一阵阵的欢笑声,媚笑声还是不间断地传入我的耳朵里,让我裸看清这个事实。母亲端着酒杯,自己抿了一口,留下一道艳丽的朱红嘴唇。她纤细的手指端着酒盏递给了刺史,他拉着母亲包养精致的手指细细摩挲,然后对着朱红的唇印,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我揉抚着自己发麻,发冷的手指,从水榭旁边的小道轻步走开。爹爹的房间里很安静,甚至连一个奴婢也没有,难道母亲真的狠心如此?不管父亲的死活了? 挑开床帐,看见了床上躺着的人,薄薄被褥盖着的父亲苍老了许多。脸上再没有往日的慈爱或是威严的神情,他昏睡着,眼睛紧闭着。 小心翼翼地在他身边坐下,我拉过他苍老的手指,轻轻呼唤:“爹爹,女儿回来了,爹爹你睁眼看看我呀!” 昏睡的人似乎有了知觉,沉重疲倦地眼睛微微睁开了缝隙。他干涸泛白的嘴唇描摹着,,想要念出我的名字。 费力许久他也没能够真正清醒过来,我答应过小厮看一眼就离开。但是看到父亲瘦弱到如此田地,知道母亲的心里重来在乎的不是父亲,而是钱财和荣华。 晶莹的水珠在他枯槁的手背上汇聚,我泣不成声,后悔无比。我不该的,这样任性妄为,将父亲气成了这样。如果上天可以重来一次,我愿意选择没有见过周白,没有爱上过周白。守在父亲的身边,照顾他一辈子。 “父亲,父亲你会不会原谅女儿啊?”我跪在他的面前,低声哽咽。 久久的床上的人只剩下喘息,他手指动了动,却依然没有能睁开双眼再仔细地看我一次。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了脚步声,一股脂粉的味道弥散在空气中。 我惊醒,却来不及躲藏了。母亲脸上的笑容还没有褪去就看见了跪在父亲面前的我,脸上闪过错愕和惊诧,很快就被浓浓的恨意和失望代替了。 一张脸冷了下来。 “你还有脸回来?那就仔细看看你的父亲被你气成了什么样子?”她居高临下地看着我,浓妆艳抹的脸上露出嘲讽的笑意。 “娘亲,我错了,我求你救救父亲好不好?”我面对着她,面对着我高高在上的母亲,恳求她看在多年的情分上救治父亲。 她伸出修长的指头,指甲上的豆蔻在空中划过魅人的弧线。 她指了指自己,冷声笑了起来。 “你有什么资格回来求我?你别忘了你出嫁当日和我们是怎么说的,自己割下的长发还被你父亲好好保存着呢!你有什么脸回来见他,若是你不想他早死,就赶紧滚出去。” 为了父亲,我愿意做最后一搏。霍然站起了身子,目光冷冷,似乎能看透一切。母亲吓了一跳,甚至踩住了自己华美的裙子往后面跌去,好不容易才抓住了门框站稳。 “你你想干什么?”她抚着自己的胸口,不住喘气。 “母亲,今日刺史为什么会来我们徐家?”我直视自己的母亲不给她任何退路。 她抚着胸口的手停了下来,试探性地问我“你都看见了?” “是的,母亲只是我从没有想过自己的母亲居然会是这样的女人!”我望着她,眼神冰冷,像是从来没有真正认识过自己的母亲一般。 她脸上闪过几种交织的神色,尴尬心虚之后,面色变得平静起来。 “我不想受苦,我不想一个人孤孤单单活下去,这也有错吗?” “母亲,徐家的事情,你的事情我都不会去管去问,但是请你务必医治好父亲,不然我也不介意让您也背负上不知廉耻的骂名!” “你”她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回身又望了一眼自己的父亲,转身离去。徐家这样繁华,外面的人皆是向往无比。他们不知道的是繁华的背后都是黑暗的腐化。 徐家的荣耀,还能撑到何时?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一十二章 :陪他夜读 待走回渡口的时候,已经又到了傍晚。今日在街上买了几件布衣,给周白也添了几件。身上的衣服还是华丽了一些,只要出门都会迎来一些异样的眼神。 我现在的身份已经配不上这些华丽的衣服了。 等我走进茅草屋的时候,看见门口一袭白色的身影在晃动,乘着薄暮的晚风,越发显得俊美无瑕。若是周白能穿上精致的衣服,只怕公主见了也会动心。 “周白“我快步迎了过去,在看见他的时候,一日所有的愤怒和失望都烟消云散了。只有这样的男子值得我失去一切去换。 他温暖的手心抚上我的面颊,望向我的眼神中有些不安,“今日去哪里的?怎么这么晚才归来?” 我拿着几件衣服在他眼前晃了晃,“以后你不用再一直穿着身上发白的衣服了,换下来我帮你洗洗。”说着,我便伸手去拉周白的衣角,整个人钻进了他的怀里。 察觉到我的异样,周白轻轻环住我的腰肢,柔声问道:“怎么了?”我该怎么告诉他,父亲因为我和他私奔的事情,已经气得卧床不起了。 实在不想周白为我担忧,既然已经选择了和周白一起过着平民百姓的生活。我已经不再是以前的徐家大小姐了,只是风吹过,眼角还是觉得酸涩难耐。 “没事,周白你何时愿意娶我?”将脸紧紧埋在周白的怀里,嗅着他布衣上炊烟和淡淡的墨香气味,这一刻我安心无比。 而被我抱紧的人,脸上却露出了冷漠的神情。往日里,我痴迷,熟悉的清澈眸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看不透的漆黑与冰冷。 这一系列微妙的变化,我没有看见还是紧紧地搂着周白,将自己所有的委屈和伤心都重新咽了下去。 俩人紧紧抱着,我舍不得先松手。耳边是芦苇丛的沙沙声,江边传来渔夫的歌声,在温馨的傍晚传出很远。 若是周白愿意,我也可以陪着他过一辈子这样平民的生活。没有锦衣玉食只有粗茶淡饭,没有金屋羽衣,只有茅草干布。但是有周白守在我的身边,这样清贫的生活也让我满足无比。 靠在周白怀里的我,听见了一阵“咕噜”声。抬起头,抱着我的人,脸上浮现出羞愧的红晕,将白皙无瑕的面容越发衬得清俊可人起来。 “莫看,莫看!”他伸手遮住我的眼睛,而嘴角却微微上扬起来,露出含蓄的笑意。 “夫君是不是饿了?”看着他难得露出孩子气的模样,经不住心情大好起来。 他点点头,无辜地看着我,“我等你久已,肚中早已饥饿雷鸣,娘子可真是缓缓而归啊!”没想到周白已经等我这么久了,作为妇人,三餐不能给自己的相公按时做好,确实有违妇道啊! “周白,午膳可吃了?”我有些担心,都说是君子远庖厨,只怕他连午饭都没有吃过。 他点点头,“昨日的鱼汤剩下的我都悉数喝尽了,没有为娘子留下你会不会怨我?”周白看着我,脸上的红晕淡去反而显得局促不安了起来。 我的郎君就连一碗鱼汤也喝得如此不安,只怕他是心疼我,觉得没有为我留下一点来心中有愧。在徐家锦衣玉食惯了,从没有觉得一碗鱼汤有多珍贵,只怕昨日的鲜鱼是周白剩下的最后钱财换来的。 “中午,我在市集上买了大饼已经吃过。你不用为我担心。”我一边说,一边向一间茅草屋走去。今日用翡翠镯子换来的几张银票都藏在我的怀里,一张我都舍不得乱花。 想着要修一修茅草屋,等冬日来临还要为我们备至几件冬衣棉袄,余下的钱要留着买米买油,留着看病抓药。 最后一支金钗我藏在床铺的下面,等着明年周白上京赶考,给他留作路费。 这一夜,我支起大锅煮了米粥。只怕只有白米吃得不尽兴,我去草屋外面寻了几颗野菜一同放入锅里。等煮开之后,用勺子盛了一口尝了尝只觉得嘴里发苦,实在是难以下咽,只得放了几颗盐粒下去。搅拌之后,才觉得勉强可以入口。 而出锅之后,周白吃得却很香甜。他用竹筷往嘴里送着菜叶和米粥,动作有条不紊,让人看着也觉得赏心悦目。 “周白味道还可以吗?”我小心翼翼地问他,碗里的野菜苦涩,哪怕是放了盐也让人没有都吃几口。而周白迅速而优雅地将碗里的菜粥吃了干净,将破旧的瓷碗又递给了我。 他点点头道:“平日里我吃野菜,都舍不得放米,放入盐粒。刚开始觉得菜叶干嚼无味,苦涩难咽,可是时间久了,我也就习惯了。” 我端过碗,心里酸涩那当,从不知周白的生活这样辛苦不易。在下一碗的时候,我将整个瓷碗都装满了,再递到他的面前。 走了一日的路程下来,我也觉得肚里空空如也。不一会也将菜粥吃了干净。在渡口边,就着清凉的河水,将瓷碗都洗了干净。 待我收拾完再回到草屋的时候,周白已经又翻开书本仔细读着,思索着。这一次我没有离开,而是守在他的身边。 虽然世人都说女儿无才便是德,因为徐家是大家,母亲想要将我嫁入名门望族,更想将我送入皇宫中博得皇帝的宠爱。所以在我幼年的时候,家中就请了私塾,教我识字。 油灯烧了一会,便暗了下去。我拿过银剪将蜡烛上的灯花剪去,双手护着不让闯入的晚风将它吹灭。 在我做这些十的时候,周白才发觉我的存在,他抬起眼看着我,揉着疲倦的双眸问道:“怎么还不去休息吗?” 我摇摇头,“不,我要守在你的身边,陪着你一起挑灯夜读。” “好,有你在身边,我也不会犯困。”他说着,拉过我的手示意我坐在他的身边。 对着拨亮的蜡烛,他又一行一行地看了下去,不一会在我犯困的时候。周白起了身,轻轻拿过一旁的布衣外套披在我的身上。 他的手指在肩头停留了片刻,久久不愿移开。一双漆黑的眸子恍若无尽的星空,看不明白,看不到尽头。 轻声的呢喃声传来,隐隐的带着恨意,“为什么你是她的女儿。我身上背着仇恨,却舍不得对你下手,心儿你说我该怎么办才好?” 在睡梦中的我迷迷糊糊的听着,却听不清晰,更听不懂周白语气中的犹豫与恨意。勉强支撑了一会,再听不到周白说话的声音,我终是沉沉的睡去了。 明日醒来,我还要去坡头上砍来茅草,将破开的地方补起来。这一夜睡得极其不安稳,梦中一双陌生又熟悉的眼睛一直看着我,他对我说了很多话,可是我一句都听不清楚。 最后那袭白衣渐行渐远,将我遗留在荒野之间。任凭我怎么呼唤他的名字,怎么痛哭哀求,他都听不见一般大步离去,白衣招展,没有丝毫的停留犹豫。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一十三章 :父亲去世 大雁南去,蒹葭苍苍。 折下一片宽大的树叶,我尽心地擦洗着瓷碗和用来煮饭,煮菜的唯一口大锅。一片金色的叶子落在清澈的江水中,绽开圈圈的波纹,在水面上荡漾开来。 眯着眼睛看着清澈的江水映着蓝天的色彩,江水已经变得冰凉。我的一双手也因为经常做家务,泡在冷水中变得粗糙肿胀起来。 再也看不出当初它纤细白嫩的模样,甚至连我自己都忘了自己还有另一个身份,骄傲的徐家大小姐,拥有无尽的财富,和最难听的骂名。 我以为自己可以忘记的时候,有人用了最残忍的方式再次提醒了我。这个身份伴着耻辱,不堪的记忆烙印进了我的生命深处,这一辈子都无法摆脱。 “你是徐家小姐吧?”一个穿着白色丧服的男子礼貌地问我,脸上的神情却是在打量。他在想到底是怎样一个女子会选择放弃荣华富贵,守着一个男人活在残破的茅屋里。 没想到徐家小姐比他想象中要更加端庄,更加貌美。哪怕身上穿着朴素的布衣,也能看出她不同于一般妇人的优雅大气。 他摇了摇头,到底是怎样的优秀俊俏的男子才能捕获她的心,能让一个女人放弃一切,哪怕背负骂名也要和他私奔? “怎么?”指尖一滑,瓷碗就跌入了冰冷的河水里。 “你的爹爹去世,今日是你爹爹下葬的日子,作为徐家的女儿。你的母亲特地允许你去扶棺下葬。”说话的人将一件白色的丧衣递到我的面前。 我愣愣地望着眼前的白衣,站起了身子,指尖还在不停滴落着水珠。天空的大雁归去,发出凄厉的长鸣,响彻在空旷的寂野中。 “你说,你说他死了是不是?”我颤抖伸出湿润的双手,还没有碰到白色丧衣的时候,炙热的眼泪就先滑落下来。 我仰起脸,努力不让眼泪滚落。 “我爹在死之前可有说过什么?”我祈求父母的原谅,如今他去世了,无论我怎么去做,怎么弥补都已经晚了。 来人摇摇头,“这事得去问你的母亲,最后守在你父亲身边的人是她。棺材停在外边的官道上,我们上路吧。” 跪下身子,膝盖埋进冰冷的泥土中。 “不孝女徐心,此生为错,来世愿意做牛做马来回报父亲的养育之恩”响亮而悲伤的声音在荒凉的草原上徘徊不去。 不知何时,门外多了一个白色的身影。周白淡淡地看着这一幕,清俊的面容恍若凝固了一般。 曾几何时,他也跪在旷野之中抱着一具渐渐凉透的尸首。三年前,他哭到心肠俱断,也换不回他再看向自己一眼。 失去的只能失去,永远也追不回来。他用了三年冷却下自己的绝望和排山的恨意,重新带着柔和温暖的笑意回到徐家小姐的面前。为的就是毁掉她一辈子,毁掉徐家的所有,用他们所有人的幸福为他最在乎的人陪葬。 我站起身子,穿上丧衣,送我的爹爹最后一程。触摸到坚硬冰冷的棺木,我也不敢相信自己最爱的人已经睡进去了,他再也不会醒来,不会再叫我“心儿”从此阴阳相隔,我错过的实在太多了。 不曾尽孝在双亲膝下,没有尽到一个女儿的责任。父亲在离去的时候,都没能再看我一次,不知父亲有没有原谅我。 我抬起洁白麻衣的袖口,一次次擦去眼角的泪痕。母亲站在另一边,扶着棺柩,她从没有抬眼看过我一次。似乎真的从我离开徐家的那一刻起,她就当失去了我这个女儿。 对了,她还有刺史,还有她的富贵荣华。她什么都不缺,永远不明白失去的痛苦。我看着双眼绯红,至始至终都没有落过泪的母亲,终于明白她的心中没有爱,只有利用和依傍。 刺史死了,只要她美貌还在,她还会再选择别人。父亲不过是她生命中的一个过客,给过她最好的生活,最多的享受。 想明白之后,我的心里一片苍凉。这个贪婪无情的女人就是我的母亲。一路上徐家的下人都在不停洒着白色的纸钱。 看着漫天落下的白钱,一阵风又拖着它们飞起,徘徊在官道的荒草之中。再没有言语形容我心中的痛苦,像是整个世界都黑了,都暗了。 如果周白也离开了,那么我将一无所有,可是我相信他是真心待我的,他不会这么残忍的离开。 因为我已经没有退路了,只能告诉自己,自己赌的是对的,周白会对我好,一辈子这样好下去。 若是他走了,不爱我了。剩下的生活,我会死,会发疯。 看着黄土被挑起,一捧捧洒在棺柩之上。我看着什么也做不了,他走了就再也不会回来了,我怎么做都是徒劳的,可悲的。他生前是因为我才气病的,而他死后我再来他的墓前痛哭说自己悔了,是不是太晚了? 突然身边的母亲发出一声干嚎,如同失去一切的困兽。她赤红了双眼,向我扑来,抓起地上的黄土向我砸来。 “都是你,你这个孽障,你气死了自己的父亲,让我失去了一切。我做鬼都不会原谅你,我诅咒你,一辈子都得不到幸福,那个贱民会抛弃你,将你卖入青楼里。哈哈你以为你舍弃一切换来了快乐,我告诉你这只是噩梦的开始”母亲像是疯了一般,口中不絮絮叨叨念出尖锐刻薄的话语。 她的每一句话都像是尖刀狠狠刺入我的心头上,周白会抛弃我?不,不会的!我都已经失去一切了,怎么上天还要这样薄待我,我不能失去他。 我跪在父亲的墓前一遍遍磕头,直到尖锐的石子刺破我的额头,鲜血和泥沙混在一起。我却感不到疼痛,心里的恐慌几乎要将我淹没。 “父亲求你保佑我,我不能失去周白,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女儿错了,求求你保佑我,让我幸福,让我和他永远在一起。” 在心底一次次默念,头磕破了,泥沙粘着血迹伴着父亲的棺柩一同埋入看不见的黑暗之中。直到有婢女拉起我,用手帕帮我擦去头上的血迹。 “小姐不要再磕头了,老爷已经入土了,你让他入土安息吧。” 她小声安慰我,“夫人在老爷去的这几日太过伤心,变得有些疯癫,她的话你可不要相信啊!” 我望着头顶上的天际,脑子里一片嘈杂,谁的话都听不进去。耳边萦绕的还是母亲癫狂的大笑,“你以为你用一切换来的是幸福是快乐吗?这一切都是噩梦的开始” 一阵晃动,天际在我眼前颠倒划过,身子站不稳跌倒在黄土中。 真的是噩梦的开始吗?为什么,周白怎么舍得这样对我? 几个人合力将母亲扶上了马车,隐隐还能听见母亲尖锐的哭声。哭了一阵之后,便是传来一阵尖锐恐怖的笑声。 “你会幸福?不不,绝不”她喃喃自语的说话声传来,不知道是在自言自语,还是在对我说。 婢女为难地看了我一眼,“小姐,我们要回去了,你自己保重!” 我点点头,目送着额母亲的马车缓缓驶远,这才回过神来。沿着一路上飘荡的白色纸钱往回走去,天黑了也没能走回草屋。 而母亲的马车早已没有了踪影,我跪坐字地上,脱下自己的布鞋。脚上磨破了,伤口和鞋袜粘在了一起。望着漫漫的夜色,我没有任何力气再往回走去。 肚子里面的薄粥早已消耗光了,我第一次感受到饥饿是如此的可怕。周白,周白此刻在做什么呢?有没有想我?会不会出来找我? 他怎么会出来找我,爹爹的坟冢位置偏远,只怕他出来也不会认识吧?我坐在路旁的石头上,大口喘气,等着自己的力气缓过来再继续赶路。 让我没有想到的是,干净的布衣出现在我的面前。熟悉的身影静静立在只有月色的官道上,他向我伸出了手,“歇息够了,我们就回家吧。” 我以为是自己饿到极点出现的幻觉,直到他温暖带着薄茧的手心抚过我的面颊的时候,我才知道这不是幻觉。 “周白,你怎么来了?你怎么会认识这里?”我激动而欣喜地看着他,甚至疲倦至极的身子也充满了力气。 他拉起我,“我沿着纸钱一路找你,天都黑了,我怕你一人走夜路会害怕。” 站起来之后,磨破的脚心碰到地面依旧是一阵钻心的疼痛。我轻声吸了一口凉气,不想还是被白绮听见了。 他在我面前蹲下身子,“上来,我背你回去。”我看着他并不结实的肩膀有些舍不得,“不了可以走。” 在我吞吞吐吐不肯让他背的时候,周白直接抱起了我。他的怀抱很暖,很宽广,我将头靠在他的胸口上,心跳的声音让我觉得安慰。 如果这条路走不到尽头该有多好。在安静的月色下,他抱着我缓步走回家,那是我们的家。哪怕再破再旧,它也能容下我和我的周白,这就足够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一十四章 :离别在即 一觉醒来之后,大雪铺满了整个荒野。薄被已经耐不住了寒冷,被冻醒之后,我拥着被子坐起,望着从茅屋缝隙间滚落的白色的雪沫。 “已经到了冬季了?”我穿上布衣,单薄的衣服根本就挡不住寒冷。颤抖伸出手接住跌落的雪花,看着晶莹的白色雪片在手中融化。 一阵寒风吹过,衣服根本就裹不住温暖。往年都是在徐府中度过除夕,这一次同周白在一起都不知该要准备些什么。 想着大雪封路,去集市会格外难走而漫长。本来赏雪的心情顺就就失落了下去,等到茅屋里热气散了大半,我才慌忙关了窗户,叹息了一声。 早上起来想要洗簌,又需要起锅做饭。我拎着木桶走到了渡口边,粼粼的江水已经被冻住了,今日一早再没有一个渔船下了江。 看着渡口边的薄冰,我拎起木桶狠砸了几下,才破开了一个窟窿。几经周折,才勉强取了江水回来,而我已经是累得满身是汗了。风一吹,浑身冻得发寒。 就着冰凉的河水我洗漱完,推开周白的草屋房门,发现他仍是在认真。也不知道他是一夜没睡,还是早起了看书。砚台里已经结了一层薄冰。 “心儿你醒了?”他哈出暖气,暖了暖自己冻得冰冷的双手。 我点点头,想要帮他将窗户合起来。可是周白拉住了我的手,冰凉的手冷得我一颤,这样冷的天气他怎么还能握笔写字? “不要去关,让我醒一醒觉。”他的声音低哑,似乎还没有从困倦中完全醒来。 “手这么凉,是不是睡觉时候冻着了?”我担忧地看着他,除夕岁末,只怕医馆都不会开门。而且这一年下来,钱已经所剩不多了。 他声音沙哑道:“不碍事”随即从书桌上拿出一张书稿来,白底红色斜纹的纸上,密密写着很多端正有力的小楷。 我疑惑地接过,细细读着上面文章。字字句句都透露出关怀天下的气度和情感,配上华丽的辞藻,哪怕是我一介妇人读完之后也觉得浩气凛然,胸中涌起了血性之气。 “如何?”他望着我,眸子闪烁,只怕我嘴中会说出一个不好来。 这样的文章若再说是不好,只怕那些榜眼探花也写不出更好的文章来。“周白你安心,这次你进京赶考一定能高中的,我相信你。” 他点点头,脸上憧憬的笑意止不住,“真的这样吗?” “是!”看着他的笑容,我也止不住笑意布满了面颊。他从袖子间探出如玉光滑的手指,将墨汁想要研开。 “心儿,等我进了京城之后,就要将这些书稿交给那些达官贵人,让他们帮我引荐。”他将墨笔点了点,低头又开始疾书起来。 我有些担忧地看着他,“周白你不需要吃一些,再写文章?” 他连连摇头,“不,我没有胃口吃。眼见明年年初,我就要入京赶考了。得多写一些文章出来才好。” “好”我站在一旁,看着他认真书写的面容,久久舍不得离开。 周白暖了暖自己冻得发红的手指,在纸上飞快地疾书起来。眸子中闪着沉稳的光芒,似乎已经预料到未来飞腾的场景。他不会甘心安于人下,只有有了财富和权利,他才可以守护住自己想要的东西,才能让自己不用再受别人的控制。 在他准备再次研墨的时候,我抢先上去,握住了周白冰冷的手指。他疑惑地看着我,“心儿你还没有离开?” 我害羞笑道:“我想守在你的身边,帮你磨墨可好?” 他点点头,怜惜地捏住了我的手心,“心儿,还好有你在,如此红袖添香,才算得上是真正的儿郎。” 一阵滚烫从耳根烧灼到了脖子下面,再也不敢周白一眼,我慌张推开了墨色中的薄冰,开始碾磨起来。 他用笔尖点了点,在白色的书纸上落笔成风。不时抬眼看一看面前摊开书上的字句,片刻的出神,他就能琢磨出刚加精妙的语句来。 等到了午时,他才堪堪停了手,将素纸上未干的墨汁吹去。周白满意地凝视着自己笔下写成的珠玉锦段,脸上的神情只有满足。 仔细看了一遍,又一遍之后。他眼前的景物变得颠倒起来,“心儿,心儿”他连声唤我,紧紧握住我的手。 “怎么茅屋在晃动?莫不是起风了?”他望着我,眼神里凝着惊惶与不安。 茅屋未动,只有外面干冷的雪花不断被吹进来,我担忧地上前一步,将手掌盖在周白的额头上。入手滚烫无比,清白如玉的面颊上染着淡淡的红色,好似梅花点点。 我惊呼一声收回了手,“周白,你的额头竟是这样的滚烫?莫不是染了风寒了?”急急跑到窗子边,帮他将窗户关上。 他扶着破旧的书桌做了下来,“不要担心,心儿我坐下歇歇便好。”俊美的脸上浮现出两种色彩,苍白之上浮着红晕,如同醉酒一般让我移不开眼睛。 “好,我陪着你”将周白扶着在床上坐下,用暖被将他裹了起来。 想起儿时有人教过我,用凉水可以降温。我抚了抚周白炙热的脸蛋,安抚道:“我去弄些凉水来,你等我。” 在厨房里找来之前放着的一桶江水,用手放入一摸,果然冰冷无比。我拿来条汗帕,将它放入冰水中浸湿,这才急急走回了房间里。 周白已经昏睡了过去,“周白,周白”我坐在床边,连连唤了他几声也没有回应。将浸湿的手巾敷在周白滚烫的额头上,我坐在一旁手足无措。 一会他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睛,“心儿,我怎么了?”他显然不知道自己刚刚昏了过去,此刻他想要起身,手上却使不上一点力气。 “怎么会?”他看了看自己的四肢,软绵绵的感觉,整个人都无力坐起。 我按下他的身子,柔声安慰“周白莫要着急,你是发了烧而已。我去镇上给你找大夫,你不会有事的。”这也是在安慰我自己。 爹爹昏睡了一段时间后,便离我而去,若是周白也死于疾病。只怕我会绝望,伤心一辈子。他点点头,伸出微凉的手指将我耳边的碎发撩了上去。 “心儿莫要担心,我不会有事的。只是这一次又要你破费,我实在觉得自己无用,等到他日我飞黄腾达之后,一定不会负你。” 让周白躺下之后,将浸着凉水的手帕换了换,我才安心出门。外面不知何时又飘起了零星的雪花,落在我的头顶上,融化在我的肩头,一片湿意的寒冷。 狠狠打了几个冷颤之后,我才提起冻麻的双脚向城里走去。果然快到了年底,医馆早就关了门,而且今日还下了雪,街道上行人稀少。 我上去,用力敲了敲木门,震落下不少停住的雪团。久久没有听见里面有人回应,不可以,周白还躺在床上,我一定要救他,哪怕用尽一切。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一十五章 :跪在雪地里 敲了很久,“咚咚”声在空荡的街道上回荡。不一会隔壁的人打开门来,看了看我,犹豫了一会才说:“胡大夫早就已经不看病了,你要去城南找找看,不过那个大夫前几日喝花酒闹事被官府逮走了。” 他的意思是,现在城里已经没有一个大夫了?这周白怎么办?我不能看着他病着。不肯停下,又发狠似的敲了一阵。 旁边出来看的人摇了摇头,“估计是家里有人病重,也不知道胡大夫会不会帮她。”说着又掩上了门,挡住了飘落的白雪。 双手敲的绯红这才停了下来,我无力靠在门口,手指滑落,半跪在冰冷的雪地里。温暖的泪划过冰冷的面颊,“胡大夫你开门好不好?若是你不肯救他,我就一直跪在雪地里不肯起来。都说医者是父母心,你们怎么舍得这样对待病患?不问不顾?” 身子倒下,雪白的雪沫溅起。我跪在冰冷的雪地中,目光凝视着那扇大门,一阵阵钻心的刺痛传来。路上偶尔匆匆而过的行人对我侧目而视。 “这是谁家的姑娘?怎么大冷天的跪在雪地里?” 两腿已经冻得发麻,冰冷的雪花落下,沾满我的发梢和肩头。渐渐地意识开始变得模糊起来,我似乎又听见了落花的声音,恍若回到了三年前的春夜之中。 朦胧的雾气笼罩在我的身上,周白穿着一袭白色的布衣跪在我的身旁。他剪下一段长发递给我,“携子之手,与子偕老。”声音依旧回荡在耳畔,我的嘴巴里再也吐不出一点热气来。 可是身上却不再觉寒冷,似乎融进了一片白色的烟雾之中。 “周白,我救不了你。若不能同生,那同死可好?”就在意识模糊的时候,有人打开了木门。一位老朽站在我的面前,“我胡某已经十几年没有再给人看过病了,今日为你破例一次吧。我从没有见过这样有恒心,愿意吃这样苦的人。” 他摇摇头,从雪地里将我扶起。 “要是我再晚出来一会,估计是大罗神仙也救不活你了。”叹息的声音在我耳边一遍遍响起。 我哆嗦着嘴唇,手脚已经没有了知觉。等我缓过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坐在一个木桶里面,袅袅生烟的热水将我身上的寒气都驱除了。 一回身才看见屏风后面坐着的人影。他知道我已经醒了,“老朽无能,你的腿在雪地中跪了太久。风寒入骨,只怕以后会落下病根。” 用两条腿换周白的命,我愿意。他看我沉默不语,起身准备走出门外去,“到底是你的父母还是谁,竟值得你跪在雪地中不肯离去?” “是我的夫君,他发热不止,我怕他出事所以;来请大夫去救救他。”在木桶中沐浴,这样的享受不知我多久没有再次感受过了。 这一刻,感受着萦绕在周身的热水,我只觉得在仙境一般,无比的享受。 年老的医者摸了一把自己的胡子感叹道:“你可真是痴心,但天若有情天亦老”他眯起了眼睛,再也说不出下面的话。 我不明白他的感叹,为何苍天不能有情? “她亦是像你这个年纪嫁与我为妻的。那一年她生子,我却因为治病救人耽搁了,待我匆匆赶回来的时候,她已经走了。都是上苍有情,厚待良人。可是为何要这样惩罚我?从此我没有再给任何人看过病,直到今日为你破例,也算是天意如此吧。”他连声叹息,说起往事来,还是经不住眼泪氤氲。 没想到这后面也有一段故事,我和周白也会走到这一步吗? 想到周白,我慌忙穿上了衣服。从水里站起的身子,难道是大夫帮我脱下湿透的衣服,虽说他也是救人心切,可是想着我只觉得尴尬不安起来。 这时外面走进来一个少女,“爹爹,那位姑娘醒了没有?我的姜汤熬好了。” 医者接过滚烫的姜汤放在了一旁对自己女儿说道:“你去找一身自己的衣裳给她吧。”少女应声出去了。 我这才放下心来,原来医者还有一个女儿,想来我湿透的衣服应该是她帮我换下的。不觉愧疚道:“多谢大夫。” “不用,你穿着湿润的衣服才容易生病。”他将姜水放在屏风外边,“等会你穿上衣服之后,就将姜水喝了,将身体里的寒气除去。” 过了一会门开了,一个眉眼清秀的少女将衣服递给了我,“姐姐穿上不然容易着凉。”摸着淡绿色的棉袄,只觉得心里恍然,已不知多久没有穿过这样的衣服了。 在徐家富裕无忧的生活反而像是一场梦。 待我穿好衣服,将姜汤喝尽才走出了外面。少女惊讶地看着我,“姐姐真不像是穷人家的女儿,只是换了一件半旧的衣裳就如此的光彩照人。” 我半是害羞半是不安地低下脸来,徐家小姐的名声已经毁了,我不想他们认出我就是声名狼藉的徐家小姐。 胡大夫已经背上了药箱,对我道:“走吧,老朽尽力而为,能否将他救活也要看天意。”不敢再多说一句耽误时间,赶紧将胡代夫带去了渡口边的茅屋里。 寒风肆虐,饶是给穷人看病看惯了的大夫,看见在寒风中晃动的草屋还是叹了一口气。 “怎么会如此破旧?真是苦了你了,不知这样清贫的生活你还习惯吗?”他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份,这样问多半也是不忍。 点点头,脸上被寒风吹得生疼。 “早已经习惯了”单薄的声音一时间就被寒风淹没尽了。待走进茅屋里才看见昏睡在床铺上的周白。 姿容慵懒而迷糊,别有一番韵味。大夫赶紧卸下了药箱,坐在周白的身边替他认真把脉,“确实是风寒入体,加之”他扫视了一圈茅屋,才继续道:“加之三餐不济,食肉不多,他的身子很是孱弱,需要好好调养。” 大夫将随身带的要抱交给我,“这个你先熬煮了给他喝下,若是烧不退,明日再来寻我吧。”他收回了手枕,转身准备离去。 我拉住了他的衣袖,“大夫路途遥远,今日又是风雪交加。这次诊金您可以多收一些”我诚恳地望着他。 他看着我手上捧着的碎银子,不断摇头。 “你若是真的愿意,就给他买些肉汤回来补补身子。”说完,纤瘦,微微有些佝偻的身子就走进了风雪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一十六章 :母亲风光再嫁 我守在周白的床边,衣不解带一夜无眠。将苦涩的药汤熬好之后,用破旧的瓷碗装好,递到了周白的嘴边。 “周白醒醒,起来喝药了”我轻声唤他。 床上的人一直没有反应,脸颊上浮现出粉色的色泽。怎么也醒不过来,若是再昏睡下去只怕会越来越严重。 微凉的手心盖在他的额头上,只觉得烫人无比。慌张放下手中的汤碗,又去厨房中浸湿了手巾重新敷在他的额头上。 用汤勺盛了一口苦涩的药汤,喂进他干涸的嘴唇里。可是昏睡中的周白已经没有了反应,汤水又从他的嘴边滑落,一口也喂不进去。 望着浓黑色的药汁,我手足无措。不知从哪里听来一个办法,或许可以用嘴贴嘴的办法,将药汤喂进去。端起瓷碗喝下一口苦涩至极的汤药,对着周白干涩的嘴唇贴了上去,撬开他紧闭的牙齿,将嘴巴里的药汁尽数渡了过去。 他清咳了一声,竟是咽了下去。我大喜过望,用同样的方法,将药汤都渡了过去。松开他干涩的嘴唇,觉得自己唇齿间还遗留着他唇角边淡淡的气息,手指抚上自己的嘴角,感受着他的味道,无比的留恋。 昏睡中的周白说了一夜的胡话,他时而紧紧抓住我,时而会在睡梦中流泪。他说:“周伯不要离开我,以后阿郎一定会听你的话。” 我不知周白梦里说的人是谁,应该是收养他的徐家长工。周伯人很和善,整日蹲在院子中侍弄花草,偶尔也会用芦苇叶子叠一个小玩意送给周白和我。只是我很久没有再见过他,徐府中下人太多,我只为他是年纪大了被送出了徐府,没想到周伯伯竟然是死了。 周白眼角落了几滴泪,我帮他用绢帕擦去。忽而他紧紧抓住我的手,呢喃道:“苒苒,你还恨不恨我?” “苒苒?”我重复了几声这个名字,周白怎么从来也没有提起过她? 这样亲昵的语气,似乎是周白记忆中的一个女子。我不悦,想要抽回自己的手,而他紧紧抓着,一直不肯松开。 一遍遍,似念似悔的叫着这个名字,“苒苒,苒苒” 他瞒着我,说是爱我,念我。若不是这一场高烧,我还不知原来周白的心里还藏着另一个女子,那我对于他来说又算是什么? 好久,他从松开了紧紧牵着的手,低声说了一句“等我” 一句话让我浑身再也止不住地颤抖起来,何其熟悉的语气啊。温暖而又郑重,恍若他是对自己最珍爱的人说出这句“等我。” 之前我以为周白心里只有我一人,亦是让我一人等他。没想到的是,他的这句“等我”不是对我而言,而是对那个叫做“苒苒”的女子说的。 陪他这么久,抛弃荣华一切,亦是比不过他心底藏着的那个女子。我告诉自己不过是周白在说胡话而已,可是心依旧会疼,像是被谁撕下了一块,分给了别人,再也不能完整。 次日,雪霁初晴。周白依旧没能醒来,但是触手已经没有了昨夜的滚烫。准备再去给他换一条手巾的时候,才发现家中已经没水了。 守了一夜,我亦滴水未尽,起身的时候一阵晕眩。扶着桌子才勉强站稳,根本没有力气再往前面走出一步。但是看着床上躺着的周白,我一咬牙缓了一会还是提着木桶走了出去。 风很冷,江水上依旧覆盖着薄冰。被风吹过干枯的芦苇丛发出细碎的声响,苍白的天空挂在眼前。心里一片空旷,再没有力气去想任何事情。 弯身用木桶盛了一些和着薄冰的江水上来,艰难提着,胳膊几乎使不上一点力气来。踉跄走了几步,冰冷的江水溅到了自己的身前,刺骨冰凉。为周白换了换手巾,又熬了一锅白米粥放在锅里,担心周白若是醒来会饿着自己。 为了能有力气支撑到城里,我也逼着自己喝下一碗稀薄的米粥才出了草屋。没想到街道上热闹无比,红色的爆竹炸开,红色的纸片露在白雪之中,显目无比。 红色的花轿无比熟悉,上面的流苏晃动,嫣红无比。可以想象里面的女子是多么的妩媚娇娆,花轿后面跟着长长的送亲队伍。每个人手上不是捧着精致的衣服,就是捧着精致的盒子,我惊讶地站在一旁。这个送亲队伍,我竟是无比熟悉,里面甚至有不少徐府的丫鬟。 耳边传来男人耻笑声,“徐家真是个肮脏龌蹉的地方。没想到女儿刚刚和别人私奔了,徐家老爷已死,他的妇人就迫不及待又嫁人了。” 说罢狠狠吐了一口痰,“若我是徐老爷估计会被气活过来了,真是可怜的男人” 各种不堪的言论传入耳朵里,我不敢相信花轿里坐的人竟是我的母亲。父亲死了半年不到,她就这样迫不及待地嫁给了刺史。 或许我的婚事,从一开始就是母亲做的手脚。不惜将徐家大半的钱财送给刺史家,原来为的就是她日后能够一同嫁过去。 望着花轿走远,浩浩荡荡的送亲队伍从我的眼前缓缓走过。每个人的脸上都没有笑意,爹爹对他们不薄,想必他们也为我母亲的行为感到不耻。 徐家散了,从此我的母亲成了刺史的贵妾,甚至地位比正妻还要尊贵。她不仅拥有了荣华还拥有了地位,她想要的东西都得到了。 我转身离去,再没有心思看一眼,更不会再去刺史府上寻我的母亲。哪怕日后流落街头,我都不愿再和我的母亲相认。 对于她来说,我是抹不掉的污点,可是并不影响她获得富足的一切。而她对于我来说,已经成为了陌生了。 此生我的亲人,爱人,只剩下周白一个。但是他心中还记挂着别人,天涯无处再是我家。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一十七章 :离歌唱晚 春日来了之后,我帮周白收拾东西,准备送他去京都赶考。茅屋之中东西并不多,将他几件衣服收好,已经不剩下什么东西了。 他拉住了我正在收拾的手,“心儿你不必这么辛苦,待我金榜题名回来,就娶你为妻。” 我相信他,若是不信,又怎么会选择和他厮守这么久。“不论会不会考中,周白你要记着回来,我会一直等你,等你归来。” 说到这里,周白的眼神闪烁了一下。很快漆黑的眸子里面又溢满了深情,“心儿你不必担心,我一定会回来。” 他扫视了一圈屋子,叹道:“可惜我什么也没有留下给你过,还让你陪着我一起过这样清贫的生活。这一次上京赶考的路费” 还没等他说完,我就从怀里拿出一支金叉来,“不要担心,我早已都打点妥帖了。待我明日就去当铺将它换了钱,你就有路费上京城了。” 温暖的唇落了下来,这是周白第一次亲吻我。从三年前的那一次夜晚之后,他再也没有碰过我,甚至不和我睡在同一个屋子里。我只当他是为了刻,所以才和我分开休息。这一次,他的柔软的嘴唇,带着暖暖的香气,让我着迷无比。 当我的双手搂住周白的腰肢的时候,他停下了动作。淡淡地收回了给予我的亲吻,清澈的眸子里藏着我看不懂的疏离。 “为什么不”我问他,察觉自己失言之后又捂住了自己的嘴。为什么不继续下去了,在心底我早已以为自己就是他的妻子了。 可是他再也没有碰过我,甚至再没有任何亲密的动作。若不是周白看向我的眼神中还有一丝暖意,我会以为他真正并不爱我。 他听懂了我的话,也尴尬了起来。将脸撇到了一旁,“等我高中归来,将你从这里接走,到时候我会给你名分,亦会和你同房。”周白在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闪了闪,自己也觉得不自然。 “好”我依恋地看着他,相信他说过的每一句话。就算我察觉出了他的隐瞒,他声声念过的“苒苒”,我亦是骗自己不过是周白的妹妹而已,或是他曾经喜欢过的人。 现在他只有我一人,和我相依相守这么久,我应该相信他的。我带着金钗走到之前的那家当铺里,掌柜正坐在一旁喝茶。扫了我一眼,态度越发不屑起来。想到徐夫人已经另寻了高枝,怎么可能再要自己在徐家生的女儿。 “掌柜”我轻声开口,指望自己的最后一件饰品能卖出一个好价钱,让周白安心上京赶考。 他不屑将嘴里的茶叶吐了出来,“怎么还想将卖出的翡翠镯子赎回去啊?”眉毛一挑,扫了我一眼,发出一声轻哼。 三十两早就用光了,我哪里有钱赎回来?望着自己破开的鞋尖,尴尬道:“这次不是想来赎回镯子的,是想将这支簪子卖给您。” 说着我从怀里,小心掏出这支用手帕细心包裹住的金叉,上面是翅翼晃动的蝴蝶,精致无比。只是我现在的身份再也配不上这一支簪子了。 他看见了黄灿灿的金钗之后愣了一下,没想到这个和穷小子私奔的徐家小姐还带了不少好东西走。 “拿来给我看看”他的语气中极力掩饰着自己的喜悦。这支簪子给城里那些贵族小姐看了一定喜欢,之前那个镯子,被另一个夫人用一万两黄金买走了。 这支簪子造型别致,一定能卖不少钱!他几乎要开心地叫出来了,但是绝不能让徐小姐从自己这里多拿一点钱走。 我认真看着当铺掌柜脸上的表情,知道他一定是很是满意的。 “能给我多少钱?”期待又不安地看着他,周白这一次去京城的路很远,我不舍得他在路上吃不好,或是只能自己走路。 他脸上依旧是轻蔑的笑意,“簪子是不错,就是这黄金的分量少了一些,要不是看在这只金色蝴蝶的份上,我都不一定会收。” “这”我无措了起来,难道连一支金钗也卖不到一个合理的价格。我小声恳求道:“掌柜您再认真看看,这簪子从里到外都是黄金打造的,里面没有添过其他一点杂质!” 掌柜不耐烦地挥挥手,“我需要你跟我说嘛?我见过的宝贝多了,你这根黄金簪子也值不了多少钱!” “可是”还没等我话说完,他就挥了挥手,“活计拿十两银子过来。” 他冷笑着看了我一眼,“不要嫌钱少,若是不合适你可以将簪子再带回去!”这一盆冷水浇下来,我再没有机会开口。 回去的路上,看见有个老妇人插草卖鸡。想到周白这次走了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他,家里很少会买肉食,这一次一定要给他补一补。 “这一只鸡我要了”说着,我拔去了插在鸡身上的茅草。妇人不停道谢,“这样子,谢谢姑娘将它买下,这样我总算有钱让我儿子进京赶考了。”她脸上露出喜悦至极的笑容。 掏出银两的手顿了一下,“你的儿子也要上京赶考吗?” 她连连头,“是啊,我儿日日刻,这一次一定能当上大官。”这是教书先生跟她说的,所有贫穷的人家都指望着自己的儿子能一日出人头地,将他们从困苦中带离。 原来这么多人都要进京考试,这下子我心里的担忧倒是少了一些,将铜钱递给了妇人,“多出来的钱不用给我了,给他做盘缠吧。” 她双手接过铜钱,连连感叹,“小姐你人这么好,一定会有好报的!” 好报?我不期望。我亦不奢望周白一下子成为人中龙凤,我希望的只是他能记得我,记得我对他的好。 或许等他真的出人头地之后,还能娶我为妻,门第府宅里还有我的立身之地。 晚上,摇晃的灯影之中。我将十两银子递到了周白的手心里,“一路上好好照顾自己,我不能陪你,但是我一直都在这里怀念你。记得归来。” 他点点头,欲言还休。 待坐下将汤碗递到他的面前时,周白看清了我手指上磨出的茧,白嫩的手指因为经常洗衣而变得粗糙肿大,谁还能看出我原来的身份? “心儿,明日来送我吧”他柔声说道,温热的鸡汤周白并没有先唱。而是将汤勺递给了我,“心儿,你忙碌了一个下午来先尝一尝吧。” “不”我连连摆手,“周白这是我特地买给你的,去京城一路遥远,我不在你的身边,你可要照顾好自己。”说罢,无端的伤感萦绕而来。 周白抿了一口鸡汤,似无心相问,“若是我不再归来,心儿你会怎么办?”他俊美的脸上浮现出慌张的神情,不敢看我。 我在周白的身边坐下,轻轻依靠在他的肩头。 “你已经是我最后一个亲人,假如你也要离我而去的话。我会等你一直等下去。” 他没有再回答,细声喝着碗里的热汤。没有再抬头看我一眼,一勺接着一勺咽下去,也不知滋味如何。 我从没有想过这就是我和周白相处的最后一日,他闷声喝着热汤,青丝垂下遮住了自己的表情。 那一晚斜阳温暖,铺在粼粼的江面上。我再也不能忘记,周白你是我一生爱过的人,我亦会选择用尽一生来等待或是忘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一十八章 :渡口惜别 渡口上这一日站满了人,昨日卖于我鸡的老婆婆亦是站在人群中。裹着藏蓝色的头巾,显得无比苍老瘦弱。 船家们数着人数,开始收取登船的费用。而周白亦是站在人群之中,从渡口去往京都的大多都是平民子弟,有钱人家的儿子,一早就已经雇了豪华的马车去了京都。不必和这么多的人挤着一条渔船。 不少来送行的人,都抬起了衣袖擦着自己的眼泪。其中都是年迈的父母,也有几个新婚的少妇舍不得松开自己夫君的手。 “若是可以,我真想陪你一同前去”耳边传来嘤嘤的啼哭声,将气氛渲染得格外沉重。 周白看着这伤离别的场景,嘴角淡淡,并没有悲伤或是不舍。我们这一对在人群中反而显得突兀起来。我不忍心周白离去,而他却似乎相反。 清澈的眸子看着秋水一色的天际,眼神中有向往有解脱,只有偶尔看向我时才会闪过一抹纠缠不清的情感。 “船很快就要开了,交了钱的都赶快上来。”老船家隔着几年就能看到这样的场景,显然已经有些见怪不怪了。 我这才将包袱递给了周白,“里面有银两还有换洗的衣物。”目光紧紧凝视着他,这一刻想要将他的模样镌刻在自己的记忆里,再也不想忘记。 他接了过去,幽然的深眸盯着我,光影晃动如同深潭“心儿,我走了。”我忍着眼泪与不舍,抓住了周白的手,“我舍不得,周白我舍不得” 泪光模糊了视线,哽咽着说不出其他的话语来。翻来覆去,我只能告诉他,我的不舍。周白动了动唇角却没有说出一句安慰的话来,还是用这样看不底的眸子看着我。 “开船喽!”船夫喊了一声,将篙撑了起来,“都退下吧,来日亦可相见!”船夫粗重嘹亮的声音喊了一句,声音久久在江面上徘徊不散。 擦着眼泪的双亲一直恋恋不舍,等船走远了才稍稍止住了眼泪。我望着船头,周白身上的白色布衣似乎还能隐约看见,可是他的身影随着船开远后,变得淡了,小了。 脸上一片湿润,用手背一擦不知道何时自己也泪流了满面。他走了只剩下我一人,可是我愿意等他,等他归来,等他娶我。 可惜在他走的时候,什么也没有对我说。想起那双清澈流转的眸子,里面是我看不到底的浓墨色彩。想来总是觉得有一些心慌,他真的还会回来吗? 等回到了茅屋,觉得空旷了起来。他的气息还在,而熟悉的人影已经不见了。我收拾好一切,洗衣服,刷锅碗,可是我还是忘不掉他。 这一夜无眠到天亮,明明知道他是昨日刚走的,可是我还是来到了渡口,来来回回的望着船只。好期待能看见那件白色的布衣,只有船只在江面上飘荡,没有他,他现在还不会回来。 我强忍着思念和失望回到了草屋里,笔墨砚台都还在,就连破旧的书桌也还都在。在书桌上,他曾俯下身子,奋笔疾书,我曾陪着他,读着他的理想和抱负。 手指在砚台上留恋而过,我曾为他研墨,为他铺开纸张,可是现在他已经不在了。再也寻不到他的身影,空气中也只剩下落寂的味道。 站在船边的周白,回首望着自己以前住过的草屋。他记起了许多事情,自己在草屋中长大,长工周伯照顾自己。有钱的时候就买鸡蛋给他吃,放在大锅里煮熟,他很小的时候最喜欢的时候就是趴在大锅边看着蒸腾起来的水汽,只要锅盖被吹动了,他就可以有香软的鸡蛋吃了。 每每长工总是站在一旁看着,看着他吃得满脸,长工周伯脸上亦会露出欣慰满足的笑容来。现在长工已经不在了,茅屋中住着另一个女子。她笑起来,温良娴熟,可是已经不是他真正喜欢的那个人,从一开始的接近他就带着目的和仇恨。 现在终于可以离开她,不再做着艰难的抉择。一半要接受她对自己的好,一半要记起长工死的仇恨。周白松了一口气之后,却不由想起徐家小姐的眼泪来。 要她第一次的时候,她满脸笑意,目光羞涩而柔情。那夜之前,收养自己,照顾自己的长工死了,死在柴房里。 他赶到的时候,周伯已经七窍流血,乌黑的血迹布满他苍老的脸颊,看上去无比的恐怖,凄惨。那一刻,他心神俱裂,从来没有这么恨过一个人,痛恨过一个家族。 将脸埋在长工的胸口间,瘦弱的身子再没有儿时记忆中的温暖结实,可以给他带来一切,可以为他遮挡住一切风雨。 怀里瘦弱的人,似乎只有轻轻收紧臂弯,他就会碎了。 “周伯,周伯”幼年他从高大的树枝上摔下来的时候没有哭过,哭得人是周伯。此刻两个颠倒了一下,被灌下毒药的周伯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弥留之际的眼神依旧慈爱而祥和。他将手放在周白的头顶上轻轻抚摸,安慰无声。 “我恨他们,恨死他们了”他咬牙,双目赤红,似乎恨不能冲出去与徐家的人同归于尽。他清楚地知道这件事是谁干的,只有徐夫人那样讨厌他,惧怕他真的讨了老爷的欢心,害怕他真的娶了自己的女儿。 同时他也恨着徐家小姐,她间接害死了长工,他的养父,最后的亲人。儿时的他对徐家小姐的关怀照顾,也仅仅因为她和苒苒一般大小。 苒苒是长工收养的另一个女孩,她一口零落的奶牙,发黄稀疏的头发,看上去难看极了。初次见了徐家的小姐,他才惊讶于世间竟会有这样可爱粉嫩的娃娃。 明明她要比苒苒白胖,可是周白和她在一起的时候,想起的人还是苒苒。那个跟在自己身后丑陋的小尾巴。 可是等到他十六岁的那一年,在一夜间,他失去了一切。长工被毒死,养在草屋之中的苒苒被人拐走,等他抱着周伯的尸首走出徐家的时候,往昔温润晴朗的少年已经死去。他笑是因为仇恨,他爱上徐家小姐,也是因为仇恨。 他把长工放在自己睡的床铺上,用毛巾仔细擦去他脸上涌出的乌黑色血迹。十六年来他没有哭过,长工告诉他男孩子不要哭,哪怕在他幼年时醒来的时候,徐夫人对他说了如此刻薄狠毒的话语。真正躲着哭的人是床上躺着,没了生气的老人。 待他擦尽了长工脸上的血迹,才记起来身边安静的可怕,没有一点生息。平日里他回来总能听见苒苒的笑声。 想到这,周白站起了身喊道:“苒苒,苒苒你在哪里?” 回答他的只有单调的风声,他找了一圈,走到了茅草屋外面对着空旷的渡口大声喊:“苒苒,苒苒”,芦苇摇晃,月色寂静。 苒苒不见了,长工也死了。他想过徐夫人会讨厌自己,会希望自己离心儿远一些,可是他没有想过这个阴毒的女人会做的这样绝情。将他生命中在乎的人一一夺去,什么也没有剩下。 漆黑的夜晚,他抱着长工的尸体走过寂静的荒原,走过荒凉的夜路。从始至终都只有他一个人,他跪下,对着清冷无情的月亮痛哭,抱着冰凉的尸首流干了所有的眼泪。 绝望干涸的怒火在他胸膛中燃烧起来,带着毁灭一切的力量。他要让徐家也变得家破人亡,失去一切。他知道徐老爷最疼爱的人是心儿,他知道徐夫人在自己女儿身上寄托了厚重的期许。 只要毁掉徐心,徐家就会毁掉一半。 他望着茅屋渐渐消失在眼帘里,抱紧自己怀里,心儿收拾好的包袱。他癫狂的大笑起来,报复的快乐之中夹杂着他无可言语的淡淡失落与不舍。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一十九章 :梦里花落知道少 梦里又出现了白色的身影,在无端的月色之中,他缓缓向我走来,衣角划过大朵的牡丹花。嫣红的花瓣落在地上,沾满了露水,我想要捡起。可是不知为何,面前的牡丹花瓣又变成了殷红的元红,滴落在洁白的手绢上,成了不可磨灭的耻辱证据。 我一声尖叫从睡梦中惊醒,用手擦了擦泪痕。洗簌之后,走出了草屋,已经将所有能卖的东西都卖了,十两银子都给了周白,如今生活捉襟见肋。 望着江水滔滔,几个撑船的船夫向我看来,露出了灿烂的笑容。日日在江面上飘荡,他们的脸晒得很黑,笑容却很明朗。 一个坐在船头的渔夫喝了一大口酒,问道:“这是谁家的娇娇娘子?怎么天天都来渡口边张望?” 说罢,他笑了笑,“莫不是看上了哪家的渔夫了吧?” 另一个艄公鄙夷大笑,“少在这里得意了,人家小娘子怎么会看得上你?也不看看你黑炭一般的模样,只怕会将白净的小娘子吓走。” 喝酒的渔夫也不气恼,依旧是盯着岸边的布衣女子看去。往日,渔家女儿都是爽朗,会泅水,拉起渔来只怕比男人还利索。她们面色同样黝黑,脸上却总带着愉悦的笑意。 而岸边的小娘子,她恰恰相反。面容白净如霜,双眼明亮,望着江水的尽头,似在思念亲人。漆黑水灵的清眸像他脚下的江水一般,水色朦胧,这幅思念牵挂的模样让他越看越心动,越看越心疼。 “真是怪了,昨日我还回了媒婆说亲,怎么今天就对上眼了呢?”他慌忙起篙,移到了别的地方去,可是眼角还是瞄着淡白色的布衣娘子,这道纤弱萧条的身影像是刻在了他心尖上一般。 在河边忘了一会,淡淡收回了视线,现在多了一个习惯每日有机会总会来渡口边看看,等着周白回来。他现在到哪里了?有没有进京了?赶考之后会及时赶回来吗?我真的很思念他,甚至觉得时光都被拉长了,一日一日,等不到尽头。 无事便向街道走去,琢磨自己必须想出一个办法能挣到一些钱来,不然等不到周白回来,我就可能要饿死街头了。 在城中街道上转悠了一圈,手艺摊子上的小玩意,旁边的茶社或是包子铺都有不少人。可是这些我都做不来,闻着空气中的香气,肚子发出了咕噜声。 卖包子的小贩笑了一声,“小姐要不要吃一个包子?刚刚出炉热乎着呢!”我连连摇头,他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不过两文钱罢了。”他伸出手指比划着,可能他觉得两文钱并不多,可是我真的已经是身无分文了。 他笑了笑,一扫之前的尴尬,“若是姑娘你不嫌弃就拿去吃吧。” “可是我没有钱给你”我脸红着对他说道。 “看姑娘面善,不过是一个包子而已”他将包子包好递给了我。接过温热的包子,我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他才好。 轻轻咬了一口嗫嚅道:“谢谢你。” 卖包子的人连连摆手,“没事,没事” 待热乎乎的包子吃完,空空如也的肚子才舒服了一些,“老板,我有什么可以帮你的吗?我我想找一份工做,养活自己。” 他看了看我问道:“姑娘难道你没有家人吗?夫君怎么舍得让你这样如花似玉的小娘子出来挣钱。” 我摇摇头,“父母已经离世了,而夫君前不久进京赶考,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所以我想自己挣钱。” 他叹了一口气,“要不这样吧,你帮我卖包子。你长得好看,一定有不少人愿意来我这里买包子,到时候分你一些可好?” “谢谢你,谢谢你。”我只有一个劲道谢,再也没有其他办法回报他对我的收留和一个包子的恩情。 “不用谢我,你要将我包子卖出去,就算是还我的恩情了。”他擦了一把头上的汗,将位置让了出来,“你站过来,像我刚刚那样对着行人吆喝看看。” 望着路上来来往往的行人,我从来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一时间显得有些尴尬。卖包子的店主一直在鼓励我,“放开喉咙来,不必如此的羞怯。” 有了他的鼓励之后,我提起了一口气对着来往的行人叫道:“卖包子喽,新鲜滚热刚出炉的包子。”清越悠扬的声音一时间传出去好远,街道上的不少行人都停下了活计向我这边看来。 待看清卖包子的是一个年轻漂亮的小娘子,都来了兴趣。 “我要一个!” “老板,我也要四个肉包子” 一时间包子铺前面围聚了不少人,包子铺的老板脸上也笑开了花,“别挤,别挤,都有都有。” 一天下来,一间小小的包子铺竟赚了不少钱。待他要收摊的时候,数出了几十文钱递到了我的手上,“这是给你的工钱。” 这是我第一次靠自己挣来的钱,几十文钱在手心中掂了掂,只觉得分外的沉,“老板,我只是帮你吆喝而已,不能分得这么多的钱。” 他笑了,“若是你吆喝得好,只怕我包子铺一日也卖不出这么多的包子。正好还剩下几个只是冷了,若是你不嫌弃就拿回去吃吧。” 看着白嫩的包子,站了一日的我馋虫一下子就被勾了起来。嘴上说着,“不行,不行,我不能收。”可是一双眼睛不知怎么就舍不得从包子上面移开。 老板亦是看出了我的想要,大方地将包子往我手中一塞,“拿着吧,只要你明日再来帮我卖包子,便好。” 我伸手接过包子,点点头。既然可以赚钱,我又怎么会不去呢?回到草屋的时候,月色升了上去,江面波水粼粼,水天一色。 看着黑洞洞的屋子,我反而没有心思进去,往日看见里面明亮的灯火,或是周白的身影,我便如同倦鸟归林一般,恨不能立马投入他的怀抱里。现在他走了,屋子里再没有烛光漏出来,虫声鸣鸣,寂寥无比。 江面上漂泊着几个船只,已经靠岸。船篷中露出温暖的光线和笑语声,我坐在渡口边,吹着微暖的夜风,将手中冰冷的包子吃尽。 又是一日了,周白你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啊?我惆怅地在想,白嫩鲜美的包子也变得难以下咽了,心脏里满满都是他的身影。 船篷的帘子被掀开,走出一个高大俊朗的身影来,他正是早上那个偷着看河边女子的船家。年纪不大,只是皮肤稍微黝黑了一些,身上满是爽朗自然的气息,叫人看了忍不住想要亲近。 他听见河岸边有人叹息的声音,就忍不住掀开帘子向外面看去。果然是她,白色的布衣在夜风里招展,像是一朵盛开的睡莲花。她想来不知道有人在偷看自己,将自己的绣鞋脱下,露出白嫩小巧的脚丫来。 现在的天气已经不冷了,她白嫩的脚丫点着江水,来回摇晃。每一下似乎都点在他的心头上,让他心神荡漾,让他心痒难耐。 不知何时后面又站了一个渔夫,正顺着他的目光看着岸边玩水的小娘子。看着面前的人如此专注地看着,甚至自己来了许久也不知道,一阵笑声传来。 他一愣才放下了船帘了,看到身后的人一愣,脸上闪过不自然的尴尬,好在皮肤黝黑看不出浮起的红晕。 “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走路都没个声音?”尴尬之后,想到自己思慕的小娘子被其他人看了,他又忍不住气恼起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二十章 :悠悠知心 后面站着的人爽朗大笑起来,“怎么只准你偷看人家小娘子,就不准我看了?”说着他也将头凑近去看。 “九哥,莫要太过分。”他像是真怕来人会再去看她,这双白嫩的小脚,她脸上淡淡的笑容如同茉莉花一般,他舍不得同任何人一起分享。 “六弟,我说怎么好好在喝酒,你人就不见了?原来是过来欣赏小娘子的美貌来了,不过她确实生的粉面朱唇,好生俏丽。只怕六弟你再不行动,就要被别人抢先了。”他们这些船夫,渔人,多半都是孤儿。父母双亲不是染病早去,就是可能遇上了风浪,所以剩下的孩子,大人都是一家亲厚,将父母离世的孩子也一并看作是自己亲身的。 他们大多数人都没有名字,这些贱民有没有名字都是一样,甚至有些人都没有见过自己的亲身父母就被丢在了渡口边。 眼前被唤作六弟的男子,浓黑色的眉头皱起,一向爽朗大度的他也在情字上犯难了。 “我我怎去和她说,我们日日下江捕鱼的人往往都是嫌命短,不知哪日就把命又还给河伯了。而且,我只有渔船一只,没有金银彩礼去迎娶她过门啊!” 年长敦厚的九哥也认真思索了一番,“我看她也不是什么有钱人家的女儿,指不定是和哪个情人私奔到此被抛弃的,亦或是被人拐来的。她一个女子在荒郊野外怎么生活?说不定早就想要找个男人一起过日子,我看六弟你不如去试一试。” “我,我再想想。”六弟再没有多说一句,饶是平时和那些渔家女嬉笑怒骂玩作一团,可是他一想到自己要去面对小娘子,他心里就乱如麻。 九哥又笑了起来,“真是我这六弟真是不中用啊!” 他转身怒目而视,想着自己真是没胆去见一见小娘子,就连气恼的骨气也没了。对着九哥嬉皮笑脸,他只能生一生闷气。 停泊在岸边的渔船里传来爽朗愉悦的笑容,似乎将落寂的天空都点燃了。我有些羡慕地看着渔船,自己好久没有过家的温暖了,一个人独自在黑夜中入眠,独自守着这几间茅屋。不止一次,我梦到周白回来了,他拉着我的手,拥抱我,和我秉烛夜谈。每每知道这是一个梦境都舍不得醒来,只有在梦里才能重拾往日的温暖。 站了一日双脚都已经麻木了,只有碰到冰凉的江水才缓了过来。在江水中涤足之后,便准备起身回到茅屋中,明日一早还要再去市集里帮着卖包子。摸着怀里的几十文钱,心里踏实了许多。 睡在僵硬的床板上,月光透过窗棂爬了进来。和着晚风一同闯进茅屋里的还有口哨声,非丝非竹,每一声都刺入云霄,又跌落了下来。迂回百转,声音并不柔和清脆,却别有一番铿锵的感受。 它将我的睡衣都驱散走了,起身披着衣服来到茅屋的窗边向外看去。江上的船头上站着一个人影,身上只穿着破旧的麻葛衣服。可是高大的身影却如同山峦一般,投下黑色的剪影。他静默地站在船头,两手握着小小的一片叶子放在唇边吹响。 声震云壑,配上江天上一览无余的明月。我忽然觉得一生真如白驹过隙,不过百年,而真正长存的是江风,秋月。等待的寂寥是在是太痛苦了,若是白白耗尽我一生那又应当如何? 我闭上眼睛,一遍遍念起他的名字,“周白,周白”只有想起他,才能定下自己的心神。 “他才离开几日,我怎么能就动了这样的心思呢?”合上了窗户将乐声挡在了外面,同样挡在外面的还有渔船上的弄潮人。 一个黑壮的汉子从渔船里钻了出来,“六弟怎么不吹了?若是当年我也懂一些音乐,害怕娶不到媳妇吗?” 他将绿叶收入了怀里,怅然地望着茅屋合上的窗户。 “她都不愿听了,我再继续吹奏下去也没有意思。”黝黑爽朗的六弟望着茅草屋,久久收不回自己的目光,一双干净的眼睛将自己的和爱恋都写得清清楚楚。 九哥拍了拍他宽阔的肩膀安慰道:“今日不行,明日再来。只要她身边一日没有别人,你都有机会。” 这才让他又挺直了腰板,“是了,她一个人住在这里,我明里暗里都看看她,说不定她哪一日能注意到我。” “好了,六弟回去睡吧。明日一早我们还要去江滩。”年长的渔人这才将他哄去睡觉。而九哥望着茅草屋抽了一根旱烟,“若是别家的女儿也就罢了,可她偏偏是徐家的小姐,出嫁当日和穷苦书生逃跑到这里躲藏生活。这样名声败坏的女子,只怕六弟他还不知道,若是知道了又怕他会伤心。” 他一根旱烟抽尽了也没想出别的法子,只好明日再拖媒人给六弟寻一家干净出身的女儿。徐家小姐若是真能为一个穷苦书生放弃一切,又怎么会看上自己的六弟呢? 真真是一段孽缘啊! 这几日我都去包子铺吆喝,没想到基本上城中的人都知道包子铺中来了一个年轻漂亮的小娘子。天一亮就来帮着吆喝卖包子,声音清脆嘹亮,背地里城中的人都称她是“包子西施”。这样白净的女子,又勤劳肯干。不少还未取琴的小户人家都动了心思,在买包子的时候都明里暗里打听这个女子到底是谁家的女儿,若是清白人家,倒是有不少人愿意奉上一笔嫁妆将她娶回家做妻子。 可惜的是卖包子的掌柜也不清楚,只知道她愿意帮自己卖包子,人长得水灵,手脚也快。所以也就没有想着多打听她的身份住家。 问的人多了,卖包子的老板也想为我寻一户人家,晚上分发工钱的时候,便开口询问道:“你在我这干了几日,我都不知道你姓甚名谁,家住何处。若是你还未嫁人,父母又早丧,不让由我做主为你寻一户好人家你看怎样?你也不必每日都来帮我卖包子,女儿家抛头露面终是不好。” 我闻言吓了一跳,明知道包子老板也是好心。若是徐家小姐的身份被人知晓,只怕我再也不能出来招工干活了,“多谢您了。只是我已经嫁人,只是夫君去了京城赶考,不出几月便会归来,我不可再嫁他人。” 闻言他点点头,有些遗憾,“没想到你真的已经嫁了人,那些小户人家只怕要可惜喽!也不知是怎样的书生能娶到你这样温良娴熟的女子做媳妇,也真是好运气。” 听到他这样不加掩饰的赞叹,我烧红了脸,“今日,若是没事我就先走了。”他看着我满脸的羞红,大笑出声,“去吧,去吧,明日早些来。” 这几日,我每夜安睡都能听到江上徘徊不去的乐声。树叶吹出的乐音时而温和,时而昂扬,便如同吹奏人的心思一样。偶尔难以入眠,我也会推开窗向他看去,高大的身影被月色镀上柔和的光线。我从没有想过这样高大伟岸的丈夫也懂音乐,也有这样的闲情逸致。 他发现我在看他时,有时会手指颤抖吹错几个音符,每当这时他便会停下来,脸色带着尴尬的神色望着月色,装作不知情的模样。有时,他会鼓起勇气向我看来,在眼神快要交汇的时候,他就会急急收回自己的目光,继续吹奏着未完的曲调。 这个人真是有意思,我虽然不知道他的名字,可是在江上的渔人中我却能一眼看出他来。在每夜乐声的交流中,我与他之间渐渐熟悉了起来。 平淡无趣的生活也多了一些色彩,若是等周白回来,我一定也会拉着他听渔人吹奏的声乐,告诉他,在这段日子里我是有多么思念他。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二十一章 :走投无路 如往常一样,我站在街边卖包子。今日依旧是吸引了不少人过来买,一个装饰华美的轿子在包子铺的前面停下。一双包养精致的手伸了出来,对外面随性的丫鬟说道:“扶我下来。” 轿子压下,一股浓烈的胭脂水粉味袭来,吃着包子的食客都停了下来,转身看向来人。黑色的衣底上绣着大多的牡丹花,彰显她身份的尊贵。包养良好的手指伸出,每个指头上都戴着不同样的戒指,生怕别人看不出她富贵连城。 而这个华美高傲,不可一世的妇人就是我的母亲,父亲死后不出半年就迫不及待嫁给别人的母亲。 她握着玉扇指着我,“没想到我的女儿会沦落到一日当街吆喝的地步。”倨傲鄙夷的神态,让人痛恨。 铺子里所有人都停下来了,就连收钱的掌柜也惊讶地看着我。他不是没有猜测过我的身份,可是谁又能想到我就是那个名声扫地,出嫁当日私奔的徐家小姐。 看戏的食客们脸上露出各异的神色,有的幸灾乐祸,有的惊愕无比。他们没想到徐家首富,接连着出了这么多的变故,到徐老爷死后徐家算是完全散了。而他的女儿也销声匿迹,没想到竟是穷困潦倒,到了包子铺帮人兜售包子。 世事无常,这句话用在徐家人的身上最为贴切不过。我平静地望着自己的母亲,“夫人我的母亲已经早丧。现在您是刺史的贵妾,而我是徐家小姐,怎么会是您的女儿。” 我的不可一世的母亲,因为这句讽刺变得怒不可竭起来,“今日这里的包子我都要了,春兰都给徐家小姐一些钱,她不仅要养活自己,还要养活那个穷书生。不多施舍一些钱给她,只怕她日后回去卖笑。” 穿着下人衣服的婢女走了出来,和我母亲一样的不可一世,甚至忘记了自己只是婢女的身份。想来母亲在刺史家中过得相当春风得意。 这样的羞辱,换做往日的我一定不会接受。会大哭,会是冲上去与母亲厮打,撕下她倨傲的面容。可是今日的我不再是风光的徐家小姐,没有银两我就没法再活下去,就算是侮辱我也只能坦然,微笑着接受。 “多谢王夫人的好意。”我谢道,王姓是刺史的姓,如此称呼自己的母亲是真的想要听她划清界限。 可是谁都知道徐家夫人在丈夫尸骨未寒的时候另嫁他人,这样的称呼直接是一种羞辱。铺子里有这么多人在看,看昔日的母女怎样反目成仇。徐家的母女都是声名狼藉,这一幕显然是狗咬狗,所有的人都在兴致勃勃地看着。 我忘不了自己是怎样扶着自己父亲的灵柩走过那一段路的,所以无论如何我都无法原谅自己的母亲,更何况我知道,她在父亲重病的时候就已经和王刺史勾搭在一起。若是我与人私奔,她觉得没脸。她的改嫁亦是让我无法接受,只怕此生的母女情缘已经走到了尽头。 “孽障,你有什么资格说我?拿着徐家的宝贝都去养男人了,你比我好在哪里?”母亲破口大骂,哪里还有之前高傲的气质。 春兰将手中的铜板都扔向了我,冰冷的钱币砸在脸上,落在头发上。有的甚至滚落进了衣服里,冰凉无比。 “这是我赏你的,记着以后不要出来给徐家丢人,你父亲知道了,就算没死也会被你气死!”她涂着胭脂的嘴唇开合,吐出一串刻薄的话语。 这么多的钱币像是雨珠洒落在地上,店铺老板推了推我,示意我赶紧蹲下身子将它们都捡起来。可是在她嗤笑的眼神中,我实在不愿蹲下身子拿起她所谓的“赏赐”。 看到后面蠢蠢欲动,想要上来抢钱的食客,包子店的掌柜急了。他狠狠推了我一把,“你当初和人私奔的事情都做的出来,今日让你跪下来捡个钱怎么就不愿意了?” 我一个踉跄被推倒在地上,身子压在钱币上。耳边响起哄笑声,我站起身子,不敢去看包子铺老板气急败坏的脸色。在母亲居高临下的注视中,将铜钱一个个拾起。 经过这么一闹,外面围聚了不少的人。他们对我和我的母亲俩人指指点点,母亲看到这么多人来了,面容失色,立马用手帕遮住了自己的脸坐进了轿子里面。 “将这些包子运到刺史府中去”春兰对包子铺老板命令道,他连连点头。就算徐夫人是个不守妇道的女人,可是谁也不会和钱财和地位过不去。 华美的轿子慢慢走远,她不会再受人指指点点。而我却依旧跪在地上,将铜钱一一捡起,几个围着来看热闹的地痞,故意将铜钱踩在脚下,让我没有办法拾起。 众人看着这一幕,谁也没有想到圣贤书中的礼教,没有人愿意帮助被围在人群中的弱女子。 我低声恳求道:“请你移开脚,我需要将这些铜钱都拾起。” 地痞没有移开脚,反而叫嚣了起来,“你就是气死老爹的那个荡妇?”他这一声激起了周围看热闹人的激愤与恼怒。 “荡妇,不孝女真是可耻若换做是我,我早就死了干净了。”一声声嘲讽传入耳中,他们越演越烈,而我无处可逃。 这样的围观和喧闹持续了好久才停止,而地上的铜钱早已不见了。在刚刚的喧哗声中,有人扇了我耳光,有人拉扯着我的头发,甚至有人将我肩头的衣服撕开。 深深的耻辱暴露在人声鼎沸的街道上,暴露在郎朗日光之下。待我灰头土脸站起身子的时候,头发已经散了,就连后背上的衣服也被撕碎了。 荡妇没有名节,她的存在本就是一种耻辱。所以用怎样的羞辱对待她们都是应该的。我将手中紧握的铜钱想要递给店铺掌柜,可是他却嫌弃地往后面退去。 往日熟悉的人也变得陌生起来,他挥挥手,像是在驱赶要饭的一般,驱赶着我。 “你赶紧离去吧,不要坏了我的生意。这些钱你拿着吧,我觉得脏。也不知我造了什么孽居然找来了徐家小姐,只怕这一年包子都要卖不出了。” “谢谢你”我艰难起身,死死握着手里的铜钱,一瘸一拐地往城外的荒郊渡口走去。以后都不能再来城中了,这样肮脏耻辱的骂名,我要背着一辈子。 周白,等你回来,我们就搬离这里。寻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重新开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二十二章 :酒不醉人人自醉 走到茅屋边时,像是用尽了我一生的力气。一路上不时有人对我指指点点,这一身脏乱,我实在不想进屋去。 漫无目的地走到了江水的渡口,清新的风拂面而过。也只有在这里才可以远离世俗的喧嚣,可以有个容身之所。我呆呆立在江风之中,望着飘渺的苍穹出神。若是我死了,周白回来寻不到我会不会伤心? 可是背负着这样的骂名和他生活在一起,只怕周白也会活得不安吧?说来还是我连累他了,干净的江水奔涌不尽,我浑浑噩噩立在渡口边上,心里一片黑暗,看不到一丝光明。 六弟收网归来,他老远就看见了那一袭白色的身影。她静静立在江边,身影纤瘦,似乎只要大一些的风就能将她吹落进江水里。他脸上的笑容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担忧,“她今日是怎么了?”虽然还没有靠近江岸,六弟就已经察觉到了不对劲。手上撑篙的动作也快了起来,恨不能直接飞到河对岸去看个明白。 待到船缓缓靠了渡口,他吓了一跳。自己思慕的女子,竟被人欺凌成了这样。青丝凌乱,上面还粘着灰尘,身上的衣服更是被撕破了,尽管她紧紧护着自己的身体,但是洁白的玉肤还是从破开的布衣之中显露出来。 女子最注重的就是自己的仪容和贞洁,如今她被人这样欺辱,只怕会想不开。六弟看清她脸上浑噩绝望的神情之后,更加确定了自己心里的想法。 他急忙将船系在岸边,搁下渔网就想要赶到她的身边去。可是他被人拦住了,这一刻,他的心真像是被人扔在火上煎烤一般,这样的疼痛他从来没有体会过。片刻须臾他都不能再等下去了。 可就在他要跳下船的时候,被人拉住了。他气急败坏地回头,拉着他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他的九哥。 “快点放开我,若是她投江,这辈子我怕自己都要一个人过了。” 九哥面色沉重地看着自己的六弟,“你知道她是谁吗?她是徐家小姐,在成亲当日和别人私奔的徐家小姐!” 果然手中抓紧的人愣住了,“她是徐家小姐?”可就在九哥松懈的时候,手中抓住的人忽然一个转身挣脱了他的手。 “我不管她是谁?我只知道自己喜欢她,想要娶她过日子。所以我绝不允许任何人再欺辱他一次,也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她在我面前寻死。”六弟吼完这一句话,就发疯似的向河岸边的白色身影冲了过去。 我在渡口边蹲下,清澈的江水倒影出我的模样。灰头土脸的人出现在水影中,我探下身子想要掬一捧江水将脸上的灰尘洗干净。 可是这时,我的身后传来一声惊呼。“姑娘何必轻生,我不许你死!”这一声不啻惊雷,恍若是谁用尽全力喊出来的,有谁还在乎我的生死? 不由停下动作,想要转身看一看身后叫我不要轻生的人是谁?可是脚下一滑,还没有看清来人的身影样貌,我就已经掉进了冰冷的江水里。 江水呛人我的口鼻中,挣扎着不想沉沦下去。朦胧间看到渡口上有一个人影跳下,惊起巨大的水花。 在冰冷的江水中,有一只坚强有力的胳膊环住了我的腰肢。溺水的恐惧让我再也顾不得其他,紧紧抓住水里的人,环住他的腰身。 “抓紧了”不知是谁在我耳边说道,泡在水里的我来不及回答。他双脚用力瞪开,向河岸边游去。待他将我搁在河岸上的时候,我才看清楚了来人。湿透的衣服紧贴着他的身子,黝黑的身子孔武有力,一张棱角分明的脸上挂着温暖的笑容。 他擦了擦头发上的水坐到了我的身边,“为何要寻死?”身上强烈的男性气息袭来,我连连往后退去,对周白不曾有过这样的反应,倒是面对着眼前人尴尬万分。总是不敢看向他那双清亮如水的眼睛,香气自己刚刚在水下抱过他的腰肢,顿时就连手心也变得滚烫了起来。 来人看到我羞愧的神色,俊朗的脸上意外露出了喜悦的笑容,似乎我这一反应很是让他满意。 “我我没有寻死,不过是想洗干净脸上的灰烬罢了。”现在身上湿漉漉的,风吹过都是刺骨的寒凉,若不再回去擦干净只怕要生病的。 “抱歉”我对来人说道,“我需回去换一件衣服,你身上也湿透了,也赶紧换一件干净衣服吧。” 他站起身来,被水浸湿的黑发贴在眼前,一双漆黑的眸子格外摄人心魂。 “好,我这就回去换一件衣服”他看了看我,湿透的衣服紧贴在我的身子上将曲线都勾勒了出来。白皙的玉颈落在外面,上面缠着几根黑色的长发,为她平添了几分诱惑。六弟搓了搓自己的手心,从没有想过一个女子会如此媚人而别致,如同精致的玉瓷一般,叫人心疼呵护。 他看向我的眼神变得炙热起来,两团浓烈的火焰在眸子里跳动。我再也站不住了,急匆匆往茅屋里面跑去,只觉得身子上只要他视线停留过的地方都烧起了一簇小火苗。这样的感觉陌生又让我害怕。 待将身子擦干换上干净衣服之后,天已经黑了。有人站在渡口边,吹奏起我熟悉的曲调。他也换上了一件干净的衣服,衣角在夜风中烈烈作响,带着蛊惑人心的魔力。 看清他的背影之后,我竟推开门走了出去,脚步停在他的身后,静静看着他高大潇洒的背影。他似乎知道我来了,放下唇边的树叶,对我灿烂一笑。整个人从心底暖了起来。 “你在等我?”我看了看周围,似乎也只有我一人。 他点点头,从腰间解下一个酒壶,端着对着江水豪迈地饮了一口,“酒水可以去寒,你要不也尝一尝?” “不可,不可,我不会喝酒。” “喝酒可以忘记很多事,你真的不想尝一尝吗?”他转身将酒壶塞到我的手里,不容我的拒绝。借酒消愁,若是喝酒真的可以忘记一切,为何不试一试呢? 我早已不是循规蹈矩,注意身份教养的徐家小姐了。拨开酒瓶塞,一股扑鼻的浓郁酒香袭来,未尝已经醉了。 酒壶的瓶嘴上还残留着他的气息,浓烈至极,如同无处的阳光。我抬起袖口擦了擦,闻到他身上的气息,我觉得有些不自在。他看到我的动作之后也不在意,“喝吧,喝了之后会开心很多。我们渔人几乎每日都离不开酒水,可以用来驱除江水的湿气,最重要的是喝了它之后可以蒙头大睡,任何事情都不用再去想。” 仰头,凛冽的酒涌入了喉咙之中,无比的呛人。我慌忙将刺喉的酒水咽了下去,炙热的感觉一直蔓延到了胃里。顿时猛烈咳嗽起来,眼泪扑簌簌的掉落下来。 他看见我满脸涨红的样子吓坏了,走到我的身后,帮我轻拍起来。隔着布衣,我甚至能感觉到他手指间的厚茧,在我的后背上轻轻摩挲着。 皮肤颤栗起来,透过模糊的泪眼看着近在咫尺的面容,一瞬间的错觉,面前站着的人变成了周白。他温柔地看着我,手指轻轻落在我的背上,控制不住念出了他的名字,“周白” 停留在我后背上的手指僵硬住了,他问我“你在说一些什么?”我也愕然了,这个声音不是周白的,身后的人也不是周白。 闭上眼睛却也骗不了自己,我夺过他手中握住的酒壶,在他惊诧的目光中,狠狠喝下一口。炙热的酒水再次在我的五脏六腑间烧起来,意识变得模糊起来。渐渐适应了酒水的刺喉,连连喝下几口,视野变得模糊起来。面颊上滚烫无比。 身后的人看着我满脸的醉态,清丽的面容上浮现出昙花般的火红,他看着我的模样,也有些醉了。迟疑伸出手来,想要抚摸我的面容。 “周白,周白”眼前的身影变得模糊不清,记忆中的影响却越发清晰起来。周白淡淡的笑容,周白温柔的眼神,周白清秀俊朗的容颜,甚至眼前站着的人也变成了周白的模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二十三章 :渡口卖酒 他再次听到了这个名字,如同分惊醒一般,迟疑伸出的手停了下来。望着我的眼神中只有闪烁。 “周白是谁?”清冷的声音传来,似乎含着无限的失望。 我看不清眼前的人影,自顾自的低语道:“周白是我喜欢的人,他是我的夫君。”站在我身边的人发出一声轻叹,失望地问我“你真非他不嫁吗?” 已经半醉的我,哪里还能顾及到身边人的失望和他语言中的深意。望着在头顶上摇晃的月色,不可抑制的思念被调动起来,我不住点头,思维已经被酒水带走了。 “是,我真的喜欢他,牵挂他,只怕这辈子我都不能再爱上别人了。” 他浑身一颤,双手落在我的肩上,“假如他不再回来,你又该怎么办?难道你还要再他一辈子不成?” 面前的人轻轻摇晃我,似乎想要改变我的心思,要我清醒过来。他不会来?周白他怎么会不回来?我不信,不信烦躁地推开他的手,继续将酒壶中的烈酒喝下,只有醉了,才能清楚地想起他,只有醉了才能清楚自己是有多么在乎他。 “不要喝了,早知道就不敢让你喝酒,让你说出这些话来。”眼前的人想要从我手中夺走酒壶,而我紧紧握着不肯松手。 “不要,求求你让我喝醉了。我不愿意每日睡在空荡荡的茅屋里,我不愿自己每天都在等他归来。渡口边我来了一次又一次,可是我从来没有见过他。”说着,这么久以来的委屈,全部被宣泄而出,我抱着酒壶蹲下。 他拉着我,在渡口边的石桥上坐下,“你可以不用等他,若是你愿意,我同样可以照顾你一辈子。我不在乎你的身份,你的过去,只要你愿意和我在一起,我愿意将渔船卖了住在你的旁边,守着你一辈子。” 江风吹过,身子里涌起一阵暖意,酒也醒了大半。我看清楚了身边坐着的人,对我说他愿意卖了渔船和我共度一生的人。可是为什么不是你周白? 夜静了,渡口边的渔船都回到了渡口边,远远从船舱中传出谈笑的声音。他等着我的回答,而我望着远方出神。 “谢谢你今日救了我,可是,我真的下定决心等他回来。哪怕他一辈子都不会回来,我也会等在这里。” 他拿过我手中的酒壶,自己也喝了一大口,“你为何要如此固执,他哪里值得你为此付出一辈子?” 往事一幕幕都浮现在眼前。“在我很小的时候,他还只是一个小男孩,为了帮我拿下一只雏鸟爬上了很高的大树。他失足滑下来的时候,还将我想要的小鸟紧紧护在胸口。从那一次开始,我就觉得他会待我好的人。所以我放弃了一切,名节,财富,只想留在他的身边,和他相守一辈子,永远都不要分开。” 久久的他才叹息一声,“万物无常,他也是会变得。你执意等他,我亦可以执意等你一辈子。只要他不回来,我都有机会。只要日日能看见你,我就满足了。” 他起身拿起酒壶,跌跌撞撞走上了自己的渔船。远远的传来说话的声音,“六弟怎么样?可有获得美人的芳心?” “看他这个样子,多半是被拒绝了。” 月影随着江水淙淙,在江面上晃动,我看清自己倒影在河里的影子,呢喃道:“没想到世上的痴人还不止我一人。” 在江边坐了好一会,我起身准备回去,每走一步怀里的铜钱都会发出轻微碰撞的声响。响起早上发生的事情,羞辱,咒骂,撕扯。浑身就忍不住颤抖起来,我握紧怀里的铜钱,想要将它们扔进江水里,如同将耻辱丢尽。 久久握紧的手指才松了下来,不能动怒一时,将铜钱丢尽了,我再也不能进城里,以后怎么起锅做饭,岂不是要饿死在荒野之中? 想起他刚刚和我说的话,他们在江上捕鱼的渔人都会备一壶酒,可以用来驱寒,也可以用来忘记很多事情。若是我运来一些酒水在这里贩卖,是不是也可以解决自己的生计问题。 第二日一醒来,我就用锅下面的灰烬将脸涂黑,让人再也看不出我原来的样子,怀揣着这几日卖包子赚来的钱,来到了集市上。 在酒铺旁走了几圈,看着巨大的酒坛,犹豫着买下之后怎样将它运到自己住的茅屋那里。酒铺的伙计看我犹豫不决的样子,先开口问道:“小姐是想买酒吗?” 我点点头,看着眼前大大小小的酒坛犹豫不决起来。 “我们这里什么样的酒都有,不知小姐想要哪一种?”他客气问道。 昨日我已经数过铜钱的数量,只怕买不了多少,遂开口问道:“你们这里最便宜的酒要多少钱?” 他竖起了三个指头,“五文钱一壶,不知小姐想要买多少?” 若是五文钱的话,应该够了。“我要买一坛,不知能不能帮我运到家中?” 酒铺的活计连连点头,“可以,可以,过会我就帮你送过去。”买完酒,走回了自己的茅屋,在渡口边竖起一面旗子,不过是用我旧衣服改的,在上面写着大大的“酒”字。可惜的是我并没有太多的钱,只够买了一罐白酒在渡口边贩卖。 几个入江捕鱼的渔夫看清了飘扬的酒旗,却并不认识上面写得字,他们大多都没有上过私塾。只看清了一个小娘子坐在渡口边上,旁边还有一只酒坛,多半已经猜出来了。 “听九哥说,六弟迷上了一个江边住着的小娘子,是不是她?” 另一个摇摇头,拿起了身边的酒壶,“不管是不是?只知道我酒瘾上来了,美人渡口卖酒也是一件风雅的事情。不如咱们上前都去买一壶?” 旁边的渔夫撑着篙向岸边靠去,“好好,买一壶,尝一尝。” 远远听见江面上传来呼喊声,“小娘子,小娘子买一壶酒列!”粗犷豪迈的声音一直传出去好远。 就连坐在船舱里闷闷不乐的六弟也听见了,“小娘子?莫不是喊得人是她?”他急急撩开了帘布走到了船板上,果然远远看见渡口边坐着一个人影,白衣黑发,可不是昨日哄她喝酒的小娘子吗? 看着江面上两个比赛似的船夫,六弟脸都气绿了,咬牙道:“她可是我的小娘子,怎么能让这些人抢了先!”拿起一旁的篙也向着渡口边划去。 看到有船家来了,我喜悦地站起身来,将酒坛打开。诱人的香气就飘了出来。而在两只船的后面,也有个身影撑着篙急急赶来。撑篙的人双臂有力,身影高大,可不是昨日救我的人吗? 想起昨日他和我说过的那些话,不由的又尴尬羞怯起来,不敢再多看他一眼。 渔船刚停稳,一个渔夫就解开酒壶递了过来,另一个也同样。脸上带着笑意,“小娘子真好看,只怕这酒也会分外好喝吧!” 另一个也笑道:“我可先来的,五郎你可莫要抢啊!” 我接过酒壶,“莫抢,莫抢,都有!”用木勺从酒坛中盛出一勺,注满了他们的酒壶。“好了”将酒壶递了过去。 “赶紧喝一口,解解馋啊!”晶亮的酒水一线入喉,他一擦嘴角啧啧叹声,“酒味淡了一些,纯度尚好,只怕是小娘子买来的酒吧。” 另一个人也喝了一口,“里面参了水,不过看在小娘子的份上,这酒也好喝。” 果然是日日喝酒的人,一入喉就知道不同。我垂下了睫毛,不好意思再看向他们,声音轻弱至极,“确实是我买来的,若是你们觉得不好,也可以不收你们酒钱。” 五郎喝酒之后,脸上便浮起了红晕,声音也大了起来,“这怎行?要是六哥知道了,一定不会饶过我们的。” 旁边也应声道:“是啊,是啊,昨日六哥回去可喝了不少闷酒呢。” 我正想问他们六哥是谁?岸边又多了一只渔船,上面跳下一个人影。俊朗的五官上凝着坏笑,一双眸子格外清澈。 他看了看两个人,问道:“刚刚谁说我喝了不少闷酒的?”声音提起,明朗的五官也沉了下去。 握着酒壶的渔人赶紧撑篙逃走,“我可什么也不知道。” 五郎也嘿嘿一笑,“既然六哥来了,我们也不敢多加打扰了,酒钱搁在这了。”说罢,他也撑篙离去。 一时间,渡口上只剩下我和他两个人。 “你叫六郎?”我问道。 他点点头,一双晶亮的眸子闪烁不定,似乎在昨日袒露心迹之后也不敢坦然面对我。“船家渔人哪里会有名字,自是比不上富贵人家。”他想起最日,眼前女子口口声声念着的“周白”心里一痛。 不想再这个问题上再纠缠下去,他终是比不上那个男子。他可以为她拿下雏鸟,自己也可以为她赴汤蹈火,可惜似乎已经晚了。 六郎将身上的酒壶递了过去,“帮我盛一壶酒吧,醉一醉或许能开心一些。”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沉沉的目光落在江面上,灿烂的笑容也变为了怅然和迷惘。 我隐隐觉得他的怅然和我有关,再也不敢多说一句,只觉得心头也被沉甸甸地压住了什么,再也不敢坦然起来。 “你的酒”我递了过去。他接的时候,扣住了我的手指,一双俊朗的眸子望着我,神态认真。 他的手指上有厚厚的茧,是长期劳作,辛苦留下的。在这一刻,我又想起了周白。他和眼前的男子完全不一样,他白皙清俊,他温文尔雅,他身上有着淡淡的墨香。而六郎,俊朗深刻的容颜犹如五岳山河,是真正伟岸的丈夫。 六郎的指尖和我的相处,酥麻的感觉从指尖蔓延到了心底。我缩回了手,再也不敢看他。他望着面前面若桃李的女子,目光灼灼,舍不得移开。喝了一大口酒水,他们都说这个酒中参杂了水,不够刺人。可是他却觉得着一壶酒分外香甜,醉人,酒水入肠越发渴望眼前的女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二十四章 :归期无望 他终是不肯甘心,放下酒壶,他借着酒醉壮胆问道:“你真不肯和我走?一日又一日的苦等下去,你这又是何苦呢?” 眼前人望着我,眸子有一些颤抖,终是难以安心放下。 “六郎你的心意我都明白,可是我会选择等下去,他一日不回来我都不会嫁人。若是你愿意娶别人,我会为你祈福。若是你不愿,我亦不会选择嫁人,遥遥相守亦可。” 他没有再说一句话,转身拎着酒壶走了。回到渔船上,九郎已经回来,看到他失魂落魄的样子,忍不住又气又急。 “怎么她又拒绝你了?这样的女子有什么好的?不如让我为你选一良人家的女儿,为你打点一切不好吗?你为何心心念念,想的人都是她?” 六郎跪坐在船板上将酒壶中的清酒一饮而尽,半醉半醒的说道:“我何曾不想忘掉她,可是,可是我做不到啊!看过她之后,发现其他的女子再没有她的神韵,没有她的姿容。再没有人能够进入我的眼里,心里。九郎你不知,我的心里真的是好苦,好苦啊!近不得,也舍不得。” 仔细听的九郎嗤笑了一声,“罢了,罢了,都是魔障。她执意不肯嫁你,你难道还要为她一生不娶?” 闷声喝酒的六郎久久没有回答,其实他自己也不敢肯定是否能为了一个妇人费尽自己的一生。可是他现在真的知道,自己没有心思去在意别的女人。 光阴似箭,转眼一年已经过去了。来年春日的时候,游子归来,京城中也已经放了榜。回来的游子多半是消沉不得志,望着自己熟悉的故乡又觉得亲切而温暖。 这一日渡口上聚满了人,有些花甲的老人没能等到儿子的归来,待到他们下船之后才发现物是人非免不了痛苦一场。我穿着钗布裙站在人群中苦苦等候,一人又一人过去了,待到所有的游子都下了船,也没能看见周白。 怎么会!我不敢闭眼,在白衣游子中看了又看,等了又等,待渡口有又恢复了安静,也没能等到我熟悉的人。 他没有回来,没有回来我跪在渡口边,仰望着苍白的天际。为什么是他独独没有归来,“是不是他出事了?还是因为他没有了盘缠?”我眼神中只剩下了慌乱,跪在寂静下来的渡口边大声哭泣。 几个船夫远远的看着,渡口边有一个小娘子跪着痛苦,声音凄厉引来了归鸦的和鸣。他们面面相觑,谁也没有办法。每一年都会有这样的场景,有些人离开了渡口,就再也不会回来。而小娘子的夫君说不定是高中留在了京城,说不定是半路遇到了劫匪,说不定是染了重病,有无数种可能。这些载客的船家只知道一点,若是他今年不会回来就永远都不会再回来了。 六郎撑着渔船靠近,他看着沙哑痛哭的女子。只觉得自己的心也揪着疼,他跳下船板走到了她的身后,看着她瘦弱的身子蜷缩成一团,不住发抖。他想上去安慰她,可是心里又有些嫉妒,那个男人只和她相处了一年就离她而去,可是她却苦苦为他等候着,哪怕自己用尽了一切也没有能够走近她封闭的心里。 她的心扉锁上只为了周白那样的男子等待。六郎背着手一言不发,若是他永远也不回来说不定她再等几年也就忘了,那时候自己可以再和她提起嫁娶的事情,只要她忘了那个男人,自己就还有机会。 直到眼泪流干了,我才起身。面颊上湿咸一片,被风吹干了阵阵生疼。我如此狼狈,潦草地站在码头,“周白他会回来的,他答应我,他答应过要娶我为妻的” 我一遍遍的告诉自己,周白不过是错过了时候,说不定他明日就会到来。身后一只有力的手扳过我的身子,对上一双愠怒的眸子,深黑如同江上的夜空。 “你醒来吧,他不会回来了,真的不会回来!说不定他娶了别人,说不定他已经死了!”六郎摇晃着我的肩膀,似要将我从梦魇中惊醒过来。 双目已经肿起,涩涩生疼再也哭不出来了。我推开他,挥手便给了他一记耳光,待脆响声响起,我才明白自己在做什么。手心亦是火辣辣的生疼,我我竟然打了六郎。 他伸手轻轻拂过自己的面颊,力道并不大,可是这一巴掌却也将他打醒了。高大的身子踉跄着似乎要向后面倒去,他看着我,目光沉沉弥漫起了雾气,我再也看不透。 “六郎”我咬着嘴唇,无比的自责向他走去。而他却一步一步往后退。 “我只是不想你说他死了,我只是不想他出事,我”我再也说不下去了,刚刚是我打了六郎,打了一个尽心对我好的人。 他将目光移向了别的地方,装作不在意,装作一点也不伤心。 “没事,是我不该这样咒他,或许你是对的。他明日就会回来。”说完,六郎转身踏步离去。 我看着小船缓缓驶远,看着六郎沉静的面容,悔恨自责涌上心头。看着他一点点行远,消失在了江水的尽头,我的心像是被掏空了。 这一次天是真的塌下来了。我跪坐在渡口上,没有心思走回茅屋,没有心思再去期望着什么。 脑海里只有最后的一个念头,等下去,等下去。我不知道自己应该等谁,不知自己应该等到什么时候。我只知道总会有一个人会从江边出现,走向我,再也不会离去。 待渡口边的人影消失了,他才放下了竹篙,任由渔船在江水上漂流。六郎躺在船板上望着无垠的天气,脸上已经不痛了可是他的心还是在痛。 那个女人怎么能忍心打他,怎么能忍心一次次的拒绝他。望着湍急的江水,他的心里第一次有了绝望的感觉,如此强烈。如果一辈子也得不到她,自己该怎么办? 他不甘心也不愿意,或许他真的应该放手了,由着她一个人等下去。可是脑子里浮现出她跪在渡口边绝望痛哭的样子,他的心就难受,就会舍不得。 爱一个人到底能爱到什么样的程度?他不信她会为了一个归期无望的男人赌上她的一辈子,同样他也下定了决心要等下去,等到她愿意嫁给自己的时候。 六郎嘴角露出了笑意,应该不会等太久的,他相信。这样一个瘦弱的女子若是没有人照顾,没有人保护她,她的日子将会何等辛苦艰难啊! 待晚上归来的时候,九郎带回来了一个女子,白皙的面容犹如绽开的睡莲花,纤弱的身材,一样是有些羞怯不安的气质。 六郎还没有归来,先收了渔船归来渡口的渔夫看见九郎身边的女子都吓了一跳。这个女子温婉娇弱,真是有些像河岸边日日卖酒的小娘子。 只是她的脸蛋更加白嫩一些不如小娘子那样成熟,五郎挤眉弄眼问道:“九郎你这是从哪里找来的美人?莫不是九嫂不成?” 沉稳的九郎面色一沉,直接将脸色拉了下来,“莫要乱说,她也是船家的女儿,前几日渔船翻了,她落水,是我撑船时看见将她顺便带回来的!” “哦,哦”五郎一阵乱叫,麻衣的少女也害羞了起来,垂下了眸子不敢乱看,五郎早已看出这个少女其实对身边的九哥有意思,可他却像个木头人一样,阴沉着脸,让小姑娘好生尴尬不安。 六郎走到了船板上,夜晚归船他们都会将船扣在一起,一般都是来九郎的渔船里。这一次六郎挑开帘幕,发现几个兄弟都在,只是气氛有些微妙,谁也没有开口说话。直到他顺着目光看到九郎身边跪坐的女子,惊讶地久久回不过神来。 “小娘子”六郎出神唤了一句,少女抬起稚嫩的脸蛋看着她,几分相似,却没有她身上不安悲伤的气质。 六郎想起自己第一次看到江边站着的小娘子就是被她身上无助悲伤的气质吸引住的,她日日来江边渡口等待自己没有归来的夫君。 他从一开始的好奇变为了嫉妒,渐渐想要接近她,代替她心中思念的那一个人。而眼前的少女完全没她的感觉,只有稍许的稚嫩与无措。 “九哥你这是什么意思?” 九郎冷声回答道:“我不能看你再这么一天天的沉沦下去了,这个少女与她很是相似,你应该也会喜欢,她家渔船已经沉了无处傍身。六弟你得不到岸边的女子,也可以娶她为妻,不用一日日忍受着相思煎熬。” 六郎瞪大了眼睛似不敢相信地看着九哥,旁边的少女同样也是一颤,死死咬住自己的嘴唇。“我不会娶别人为妻,我想要的人只有小娘子一人,无论她长得有多像,我也不可能娶她!” 少女的脸色变得格外苍白,甚至娇弱的身子也瑟瑟发抖了起来。旁边的五郎看到这一幕按捺不住想笑,六郎不愿娶,只怕姑娘也不愿意嫁。 她站起身子捂着自己的面颊就跑了出去,九郎站起身来追了出去,临走时丢下一句话,“难道你还真为她守一辈子不成?我这都是为了你!”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二十五章 :相守到永远 九郎追了出去,少女正在船板上擦着眼泪。看到九郎来了,她嘤嘤哭泣道:“我不愿意嫁。” 九郎无奈问她“难道是觉得六郎不够好不成?”他饶是老成持重也依旧没有过任何感情经验。 少女摇摇头,“我我心中已经有了喜欢的人。”她揉捏着自己的衣角,看着高大的稳重的九郎站在自己的面前,无比羞怯。 九郎的心里跳了一下,说不出是怎样的感觉,有一些失落又有一些遗憾。 “哦是这样啊!是我乱点鸳鸯谱了。”他叹了一声,准备转身离开。少女急急出了声,“难道你不想知道那个人是谁吗?” 他稳定住自己不安的心,稳定住自己醋意的情感。停下了脚步问道:“那个人到底是谁?”此刻他也真的想要知道是谁能让她喜欢。 少女快步走了上来紧紧搂住九郎的腰,“我喜欢的人是你,在你从船上跳下救起我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经暗暗起誓今生非你不嫁。这就是为何我愿意和你一同回来的原因,不曾想你竟是要将我推给别人。” 九郎这才后悔起来,转身同样紧紧搂住了她,在她说出自己的心意之后,他才明白了自己的心意,也才懂得为何六郎会钟情于一人,一直不悔。 不想几日之后,九郎与他救回来的少女在渔船上成了亲。那一日喜庆的鞭炮炸了好久,六郎在道喜之后,就一人提着酒壶到了僻静的地方一个人喝酒去了。 穿上的老老少少都成了亲,现在就只剩下他一人了。想到九郎要娶的人与自己思慕的小娘子模样有几分相似,他又狠不下心去参加九郎的婚宴,只怕会惹起自己的相思。他望着不远处的茅草屋,温暖的烛火漏了出来,他抿了一口酒水忍不住露出了笑意。 不知此刻小娘子在想些什么,是不是还在思念她没有归来的丈夫。不管怎样只有能一直看着她,一直守在她的身边,这一辈子他也算是知足了。 许多年过去了,周白依旧没有回来,而我每日都会去渡口边看一看。等候他已经成为了我生命中的一部分,就像不远处坐着的人一样。 我忘却了他的模样,他的声音,可是我还记着最初的温暖。他和我一样都是顽皮的孩童,爬上高高的桑树为我摘下果子,和我一起躲在厨房里吓唬那些厨娘,亦或是抓一些毛毛虫放在灶台上。这些记忆越发清晰,可是我却渐渐走不动路了。 江风吹得我两腿生疼。若是他哪一日归来,我还是会原谅他。同我年轻时候一样,为他磨墨,为他跪在雪地中求药。 六郎从船板上跳下,他也不再年轻,可是身体依旧明朗结实,高大的身影落在我的面前,挡住我看向远方的视线。 他说:“回去吧,你腿脚不便,若是再吹一会冷风只怕又要疼一宿了。” 我固执地摇摇头。他挡在我的身前,帮我挡住微冷的江风,“我帮你看着,若是他回来,我会告诉你。” “可是你不知道他长什么模样。”我依旧望着天际的渔船,不肯离去。 六郎叹息了一声,将手抚在我的肩上,“你还记得吗?已经过去十五年了,他也变了,若是他归来只怕也认不出你来了。” 沉默之后,我才点点头,“他叫周白,六郎你记着,他叫周白。”我不放心地念了几遍,这才转身离去。 回到自己的茅屋中呆呆地坐着,往事一幕幕都浮现在眼前。十几年都没有再做过同样的梦了,月色朦胧之中一袭白衣缓缓走出,只是这一次怎么也看不清楚他的容颜。雾气染在牡丹上,夜风吹过,花瓣凋零,一片绯红。 待我醒来的时候不过是暮色西垂罢了,真是越来越不中用了竟然迷迷糊糊又睡着了,厨房里传来声响,我起身推开门看见六郎半蹲着帮我起锅添柴。 黑色的大锅里放的是一条鲜鱼,他看见我,已到中年的脸上依旧露出了灿烂的笑容,“你怎么醒来了,是不是我声音太大了?” 我摇摇头眼角有了湿润,“六郎,等我老了你还会不会留在我的身边?” 他将锅盖合上,半晌才站起了身子。他注视着我不再年轻的面容,每一眼都无比的认真与专注,“只要他没有回来,我都会留在你的身边。” “六郎,六郎”我擦干净自己的眼泪,唇角却上扬露出了满足的笑容。这一个拥抱迟来了好久,若是当年我愿意抱着他,嫁给他,说不定我们早已子孙满堂了。 又是三十年过去了,我真的已经老了,银发披肩,成了耄耋的老妇人。六郎同样也老去了,但是他依旧会照拂我,对我露出淡淡的笑意。 这一日他搀扶着我来到渡口边上,这一辈我没有嫁人,他也没有娶别人为妻。等他从黝黑的少年成了干瘪的老头,依旧愿意待在我的身边。 “今日只怕他也不会归来。” 那一年跪在雪地里冻坏了我的双腿,现在我已经无法利落的走路了,每日都是六郎扶着我来到渡口边看一看。 我没有说话,他只以为我是失望了。 “小娘子他要是永远也不回来怎么办?我怕你等不下去了,我也怕我再也扶不动你出来守在渡口边。” “不要叫我小娘子”我裂开了干瘪的嘴唇,“我已经老了。” 我颤颤伸出自己干瘪的枯手盖在六郎的手背上,手心已经变得麻木再也体会不到他皮肤上的温暖。 “六郎我到今日才明白一件事,其实周白回不回来已经不再重要了。我只希望死在你的后面,你能扶着我的棺柩,陪着我走过最后一段路。” 转头微笑的时候,才发现身边黑老头浑浊的眼睛里闪过晶亮的光芒。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二十六章 :折腰事权贵 日夜兼程终于来到了京城,花街柳巷一派繁华景象。这与我之前所住过的城镇完全不能相比,车马声喧嚣,买卖声不绝,同来的寒衣学子也为眼前富足的景象所震惊,久久不能回过神来。 他们不少人为这样的富足与繁华所迷惑,将自己身上所带不多的钱都投入了声色之地,投入了华美的餐馆酒楼里。 我摸着怀里的十两银子,眼前忽然闪过她含水的双眸,心心念念希望我回去。不,我不可能再回去,那个地方承载了我太多不堪的回忆。我要她用尽一生来等待,我要她爱上我却永远也得不到我,我要她带着这样苟且的名声活下去,永远受人指指点点。 只有这样我才能缓一口气,梦里不再看见长工血流满面的脸。找了一间位置稍微偏僻的客栈住下,从行囊中拿出准备好的诗词歌赋,明日要去高官权贵的府上投递,若是能被看重,以后富贵的日子指日可待。 我需要飞黄腾达,只有这样我才能一洗往日的仇恨,才能找回苒苒。我的苒苒走丢的时候,她那么的小,根本就不懂得照顾自己,徐夫人一定不可能放过她。 想到苒苒之后,我躺在陌生的客栈床铺上再也睡不着了。对前途有期望和迷惘,若是能找到苒苒,我就守着她好好活下去,将欠她的全部还上。 第二日,我得知了尚书的府邸,带着自己的诗词匆匆赶了过去。在经过明月楼的时候,我的脚步停住了,一个穿着红衣轻纱的女子懒懒倚靠在楼阁之上,小巧的瓜子脸上一双璀璨的眸子流转着,带着稍许的魅惑之色。 惊鸿一瞥之下,只觉得记忆里瘦弱的身影与眼前的女子重叠在了一起。我愣神地望着明月楼上的女子,她变得妩媚了,变得神态慵懒了,可是略微泛黄的头发还是与年幼时有些相像。倚靠在柱子边的女子也看清了我,她烟视媚行的眸子里闪过诧异,闪过倾慕,只是片刻,她看清了我书生的装扮之后,一挥手中的绢帕盈盈离去。 带她的身影消失了,我才回过神来,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装扮,洗白的布衣一幅清苦书生的装扮,也难怪苒苒不记得我了,对我这样的贫苦书生看不上眼。 就在我微微失落准备离开的时候,一个被脱光衣服的同行书生被丢了出来。脸上涂着厚厚的胭脂水粉的老鸨叉着腰在骂,“一个穷书生也敢进明月楼来,睡了我们的姑娘也敢不付钱,街坊邻居都来看看,亏他还是人居然做了这样的事情来。” 看清地上躺着的人,他瘦弱的身体上遍布着大大小小的淤青,可是在胸膛上,脖子上还依稀残存着女子的胭脂唇印,可以想象昨夜是多么的风流快活。 躺着的人动了动,抓起地上破旧的布衣遮盖住自己的身体。不一会他的包袱也被丢了出来,老鸨数了数手中的铜板,轻蔑地望着地上的书生,“就这么一点钱?真是穷鬼,赶快滚吧,不然就让你吃官司。” 周围聚集了不少行人,他们看着地上的书生,嗤笑声不绝于耳。我亦是站在人群之中,望着同行的故乡人,他缓了好一会才坐起身子来,将衣服一件件穿上去。 “亏他还是一个人居然去了妓院。” “去了妓院又怎样,他还没钱,真是丢尽了父母的脸。” 在众人的嬉笑声中,他手指颤抖拿起地上的四书五经揣进了怀里,推开人群蹒跚着一步步走了出去。 待人群散了,我还处于震惊之中久久不能回过神来。明月楼是妓院,那么苒苒她也是想到这里,我只觉得浑身爬满了虫子一般,恶心和撕心裂肺的痛苦袭来。我抚着胸口从明月楼下匆匆离去,找了一个无人的地方狠狠吐了起来。 待将昨晚的饭食都吐尽之后,我还是没能缓过来。跪在无人的空旷荒野里发出痛苦至极的嘶吼声,“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我指着苍穹问道,“苒苒无辜,为何也要落得这样的命运。”忽然觉得自己对徐家人做的事情还不够残忍,“啊――”一声怒吼之后,我一拳又一拳狠狠打在树上。 拳头破开,钻心的疼痛袭来才能唤回我的理智,不管怎样我一定要将苒苒救出来。久久之后,我才平静下自己的怒火和痛苦。 随手撕开自己身上穿着的布衣,将手背包扎好,只有走上仕途获得权利,才是唯一脱离这样命运的途径。走到尚书门口的时候,几个精致的马车才缓缓离开。 小厮目送着京城的官宦子弟离开之后,才回过神来,他回身看了看一身布衣的周白一眼,又看到他包扎后手掌上的血迹,鄙夷地蹙起了眉头。 “难道你也是来找尚书大人的?” 我点点头,知道他一定不会如此轻易让我进去。 “今日来找尚书大人的人实在是太多了,你还是明日再来吧。”他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想要早一些将穷书生给打发走。 没想到穷书生一下子跪在了他的面前,“我有才,请君告知尚书大人。”小厮见过不少大官贵人,谁不对对他呼来喝去的,往日里他喝退几个穷书生也是经常的事情,可是这是头一次有人会为了功名利利禄这样委曲求全。 小厮也觉得有趣,故作为难道:“如果你执意要见尚书大人,我也可以为你通传一声,若是他不愿见你,也不能再怪我了。” 我深深跪下,这是唯一的机会哪怕用我生命去换,我也愿意。 “多谢。” 他又回身看了我几眼,只怕从来没有一个人会对打杂的小厮跪下过。哪怕是穷苦书生,他们把名声看得比命还要重要,这样屈辱的事情他们不屑去做。 小厮跑进了府里,尚书已经闲了下来,在每年科考之后,都会有不少人来他的府上来投帖,请求他提携一把,可是这些人往往借着他爬上去之后,就像谋求更多的东西。 如今朝中分新旧两党,旧党以丞相为首,他们是开国功臣,仗着自己的地位和名望往往独揽大权就连新帝也不放在眼中。而刚刚接过玉玺的帝王想要的就是扶植自己的党羽,剪除这些和父皇打下江山的元老,因此尚书也很是头疼。 这些官宦子弟的帖子他往往不敢接,第一他不想被拉入旧派的势力中,又担心这些贵族子弟从政之后又会投入丞相势力里,反而糟蹋了自己的栽培之心。 现在朝中丞相的势力依旧很大,如果真的想要出人头地,不受排挤,更多的人愿意和老臣们联结在一起,这也是帝王头疼的事情。 就在尚书思虑不安的时候,小厮跑了进来回禀道:“外面有个穷书生想要见你。” 尚书扶着额头,不耐烦地挥着手,“每日都有那么多自命不凡的穷书生过来想要我看看他们的书文,我哪有这样多的精力?你去打发他吧。” 小厮迟疑了一下并没有走开,尚书睁开了疲倦的眼睛看着身边的人,“怎么你还不去?” “不是,不是”小厮连连摆手,“这个穷书生有点特别。” 尚书在椅子上坐好,有了那么一点的兴趣,“怎么个特别法?” “他跪给小的跪下了,求着小的让他来见见您。” “哦?”尚书一挑眉头,“看来他真的很想要进入官场啊!若不是走头无门也不会折腰至此,这样的人或许可以一用。” 他起身大步走到了门外,果然看到一袭落魄的白衣跪在门外,手掌上还缠着布条有点点的血迹渗出。尚书透亮的目光一看,便知道他不是和别人打架落下的伤,是自己打出来。到底是怎样的悲愤能让这个男人跪在一个下人的面前? “你想见我?”尚书出了声。 陷在沉思中的周白才抬起头来看着眼前福相的尚书,“是,求大人举荐我。” “可以”他点了点头,“进屋再说。” 小厮也没有想到自家的主子竟会对一个落魄的书生刮目相看。到底这个清苦书生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坐下之后,周白将自己的诗词递了过去。纸张白皙,没有一点皱褶,这一点让尚书很是满意。他仔细读了读,一拍座椅,大叫了一声“好!” 文采斐然,有治国的思想,确实是个可以用的人才。而且自己在他最困苦的时候伸出了手,这是一份难以回报的恩情。 周白听到尚书的夸赞之后,脸上露出欣喜的笑容。尚书这才有机会看清面前坐着的清贫书生,白皙俊朗的面容,书卷的气质让人喜欢。 或许他的利用价值还不只这一点,尚书一抿嘴唇,笑得格外开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二十七章 :以身相换 他手指伸出,将白纸压在了桌上,精锐的目光望着眼前的清俊书生。 “你可知道现在朝中的形势?” 周白摇摇头,他刚来京都确实对朝中形势一无所知。白衣一展,他跪在尚书的面前,“不管怎样,我都不会忘记尚书的知遇之恩,一定为尚书大人所用。” “言重了,言重了。”尚书伸出手扶起了周白,“这一次科考我是审卷官员,功名利禄你想要,也不是难事。只是” “只是什么?”周白紧紧望着眼前人,他的一句话就可以改变自己的一切。 “只是本官不足以让你登上状元之位,你若是真想要求得旁人无法企及的荣华地位,仅仅求我还是不够的。”尚书一抖自己的袖口,将眼前的人完全掌握在了手里。 周白不安地蹙起眉头来,“还请大人明示。”他要早些求得功名利禄哦,这样才能将苒苒从那样的地方里救出来。 “当今皇上还有同胞的妹妹,乃是长宁公主,若是你能求得她为你做保,你能得到的可不仅仅是状元之名啊!”尚书眯起了眼睛,饶有深意地看着眼前人。 面前的书生不仅颇有文采,就连长相也是长宁公主偏爱的那一种,若是将他献给长宁公主亵玩,一定能讨好到长宁公主,只怕日后得利的还不止他一人。 长宁公主出嫁之前最受先帝宠爱,不仅给了她封地,无数珍宝做嫁妆,就连调用军队的兵符也有一枚在长宁公主的手上。因此长宁公主是新派,旧派都像拉拢的对象。 他犹豫起来了,公主如此尊贵,自己的能否能被公主看重呢? “我应该怎么做?” 尚书摇摇头,“你什么都不用多做,明日我会将你送到公主府上,你只要带着自己的书稿过去便可。” 周白似懂非懂,只觉得尚书有事情在瞒着他,只是他不可多问,唯有点头应道:“我知道了,多谢尚书大人。 前面伸出一双手扶起了他,“我能帮你的只有这么多,更多的是靠你自己争取的。” 第二日,尚书大人府上送来了崭新的衣服,应该是看他昨日穿得太清贫了。小厮捧着衣服进入了客栈之中,周白早已醒来,正坐在桌边看书,看到尚书府中的小厮来了,赶忙站起身来行礼。 小厮将衣服放在他睡的床铺上,“没想到我们家老爷真的看重了你,他日可不要忘了报答恩情啊,这些是我们家老爷特地为你准备的。” 周白拱手行礼道:“多谢,他日周某一定竭尽犬马之力来报答尚书大人。” “今日长宁公主正好闲适,你穿好衣服,晚间的时候就去吧。” 他只觉得奇怪,“为何是晚间,晚上去公主府中只怕不妥。”小厮也说不出原因,只道是他们家老爷安排的。周白想了想,只以为长宁公主平日需要面见许多人,早晨需要入宫,只怕晚上才有时间。 “好,多谢尚书大人。”待小厮走后,他将床铺上的衣服展开来。白色的绸缎上绘着青绿色的竹叶,显得无比的风雅脱俗。周白急急脱下自己身上的布衣换了上去,他没有想到自己有一日能穿上这样精致的衣服。 没想到衣服之中还有一把纸扇,他展开之后轻轻摇晃,镜中的自己平添了一份潇洒自在的气质,他不经慨叹道:“尚书大人可真有眼光。” 哪里还有之前穷酸落魄的模样,尽管手上还缠着绷带,镜中的人想的清秀俊俏无比,真有些像翩翩的王孙公子。 待到了天黑,他胡乱吃了一些东西,就带着自己的书稿坐上了尚书大人派来的豪华马车上。车夫一扬鞭子,马车缓缓驶动,周白挑起了车窗帘望着外面的夜景。心中感慨万千,没想到自己一日也能平步青云,也能坐在豪华的马车里去面见公主。 马车在庄严的府宅门口前停了下来,周白从马车上走下,望着门前的一对石狮子,和牌匾上先皇亲笔题字,忽然一下子自己又跌落到了尘埃里面,眼前的这一切是多么的庄严奢华,每一处都是穷人难以想象的。 一个婢女盈盈走出,对周白行礼道:“周公子请进,公主候你多时了。” 周白吓了一跳没想到自己来晚了,竟让公主等了许久。他没有注意到身后跟随婢女看向他的打量眼神。此时,周白手中握着纸扇,手心渗出了汗水,应该和公主怎么说才能令她对自己刮目相看。 转过回廊,旁边种着桂树香兰,庭院中显得无比幽深静谧,月光下树影婆娑。望着偌大亭亭的院落,周白只觉得自己是在梦中。 灯火明亮的厢房中传来悠扬的古琴声,周白没有想到长宁公主竟也是多才多艺。待快要走到厢房的时候,婢女转身对他行礼道:“公主就在里面,周公子请进吧。” 不待他开口询问,婢女已经提着灯笼优雅地走开了。周白拨开了树影,从小径上走过来到了厢房的面前,里面帘幕重重,薄如轻纱,只能看见里面隐隐的人影。 他正要拱手行礼的时候,里面传来了优雅的清润的女声,“进来吧,不必多礼。”周白用折扇挑开帷帐走了进去,只隔着最后一层帷帐,已经可以清晰看清楚长宁公主的模样了。 比想象中要年长一些,头上带着金色飞鸟的发冠,垂下金色的璎珞。对襟的华服上绣着炫彩的花纹图案,层层叠叠显得无比华美动人。 “草民失礼了。”他一咬牙挑开了最后一道帷帐,长宁公主的模样完完全全展现在了他的面前,中庸平淡没有想象中的美貌,但比平民女子多了皇家的威严与贵气,让人不敢之时。 而面前的长宁公主也睁着一双秀气的眸子望着站着的周白,果然真如尚书说的一样,清秀干净,一举一动都显得谦和有礼,正是她钟爱的那一类型。 “坐下吧”长宁公主淡淡命令道。 周白在她面前坐下之后想要掏出自己写好的书稿,可是长宁公主却打断了他,“你会下棋吗?” 他擦了擦额角溢出的汗水,谨慎地回答道:“会,只是草民棋艺不精,只怕不入公主的慧眼。” 长宁脸上露出了笑容,“无碍,与我对弈一盘可好?” “好,好”他连连回答,稍稍定下了心神,才发现自己坐的软塌前面已经放上了棋盘,而这里也是长宁公主的香闺深处,他们的身后就是放下帷帐的精致床铺。 房中不知点着什么香料,他闻着只觉得心神荡漾,甚至有些无法集中自己的精神。 “公主请先落棋子。”他将白色的棋子递了过去,长宁公主接过的时候,不知有意还是无意,细嫩的手指从周白的手背上划过。 他一颤,心跳如鼓,只觉得长宁公主嘴边的笑意带着蚀骨的诱惑味道。想到她的身份无比尊贵,周白这才生生定下了自己的心神,不敢胡思乱想起来。 屋子里静静的,只有棋子落下的声音。不到片刻,周白只觉得身上出了一层汗,眼前看到的景象也晃动模糊了起来,眼中的长宁公主显得格外美丽,她一抿红唇,羽睫扇动显得娇怯无比,一段粉颈近在眼前他忍不住想要凑上前去嗅一嗅长宁公主身上的熏香。 不一会棋盘上败相已出,他的心思已经乱了,眼中能看到的只有那张诱人的红唇和白嫩的脖颈。 “你输了。”勾人的眼睛看着她,嫣然一笑。这张平淡的脸也变得千娇百媚起来。 “我知道”他的意识已经模糊了,甚至不清楚自己在说些什么。 长宁公主从自己的怀里掏出丝绢,缓缓凑到了周白的面前,“你怎么会流出这么多的汗水?难道是因为太紧张?” 一股诱人的体香袭来,他再也顾不得起来,一把握住了长宁公主白皙的手指。剩下的事情他都记不清楚了只觉得自己做了一个梦。 仿佛又回到了自己十六岁的那一年,他诱骗徐家小姐和自己订下终生,在夜雾迷离的月色下,结发发誓,然后他一寸寸的亲吻,抚摸,狠狠刺入她的身体之中,宣泄自己所有的仇恨和绝望。 昨日周伯死在柴房中,苒苒也被人带走了,从此世间只剩下他孤身一人。身体的颤动,贴合,每一下都只有痛楚隐忍没有丝毫的快乐。 待他醒来的时候,被眼前的景象吓住了,连忙披上衣服。他跪在公主的面前震惊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公主身上密密布着吻痕,甚至两腿之间都有他一次次宣泄而出的白浊。 “草民不知怎么会对公主做出这样禽兽的事情,草民”他两腿颤抖,声音哽咽,等待着床上人的回答。 长宁公主受了雨露之后,显得慵懒而妖娆,她随意扯过一件轻纱披在自己的身上,“起来吧。”竟是不治他的罪。 周白无措地站在长宁公主的面前,已经明白了一切,这是早已设计好的圈套。没想到尚书竟是将他当作礼物送上了长宁公主的香床之中。 他可以下跪,却不可以作为男宠。他有才情却沦落到以色侍人的地步,而且所有的人都联合起来骗他。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二十八章 :金榜题名 “怎么了,想哭?”长宁公主饶有兴趣地看着床铺前站着的男子,不少男子从她床铺走下之后都会是这样的表情,觉得屈辱,可是只有给了他们想要的东西,他们会甘愿一次次爬上她的床铺上来。 周白这才知道自己的双眼因为流不出的眼泪而变得赤红,他一言不发笔直地站在公主的面前。 长宁公主站起身来到他的面前,轻纱轻薄,一对粉乳也是清晰可见。可是周白再没有勇气抬头看上一眼。 她白皙的手指挑起周白的下巴,侮辱地逼着他看向自己。因为这个动作身上的轻纱滑落,一身大大小小的吻痕展现在空气之中,成为了抹不掉的印记。 “你看着清秀,想不到在床尾之间如此凶悍,颇得我心!”长宁公主大方赞叹道,看着周白俊秀的面容一点点变红,说不清是因为恼怒还是羞愧。 他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侮辱,自己似乎才是烟花之地的妓女。拾起衣服他一件件穿上,再也不肯看长宁公主一眼。 长宁公主看着他一件件赌气地穿上,只是云淡风轻地看着不说一句话。待她转身离去的时候,她才幽幽地开了口,“若是这一夜换你荣华富贵,从此衣食无忧,你可愿意?” 周白的脚步停住了,他一双幽然深邃的眸子望着公主府的大门,若是自己今日真的走出去,不止会失去一切,说不定还会惹恼了长宁公主,这一辈子翻身无望。 片刻之后周白转过身子,对着公主的厢房跪了下去,“只求公主帮我,草民愿意服侍公主殿下。”反正都失去了,不如彻彻底底的失去,放下一切。 厢房里传来公主慵懒平稳的声音,“我都知道了,你先退下梳洗,今夜再来陪我。你想要的我都会给你。“ 他忘了自己是怎么走出公主府又是怎么走回自己的客栈的,关上门之后,他要了一大盆热水将自己浸入。狠狠擦拭着自己的皮肤,可是再怎么擦拭也改变不了他已经是公主裙下之臣的事实。 在公主府中留宿了三夜,夜夜缠绵不休。从一开始的麻木到了后来的习惯,渐渐的周白再也感受不到耻辱,望着人人敬重的长宁公主在自己的胯下他第一次有了别样的自豪感。 入幕之宾的头衔他已经戴稳了,再也不会被摘下来。几日后再见尚书大人的时候,他见到自己的态度也变得格外客气,似乎他已经算是朝堂中的一员了。 周白亦是拱手,对尚书看向自己的暧昧眼神也只做不知晓。一月之后科举考试,他夺下了探花,发榜的那一日,京城之中到处都挤满了人。 无数的游子挤在皇榜下面看,若是有自己的名字大喜,若是无则痛苦。周白没有去看也不愿去看,可还是有人来告诉了他。 尚书来到了他的客栈里,笑意盈盈的恭喜他,“已经有了探花的身份,只要在殿试上不出差错,你一定能被皇上亲笔封为状元。皇上对你的认识看法很是赞赏啊!” 周白也是拱手相笑,“多谢尚书大人。”可是他的笑容却有一点苦意,能获得这样的荣耀实属不易。 尚书连连摆手,“不敢当你这一声谢啊,真正在皇上面前为你美言的还是长宁公主,你伺候她应该格外尽心才是。” “是”他实在不知道自己该有什么态度来面对这一件事,长宁公主是他一生洗不掉的耻辱,也是提携他的贵人。 三日后的殿试,他落笔生风,既然已经弄清楚了朝堂中的党派之争。他字字句句都向新派势力靠拢,向皇上表明自己的忠心。 这一次不用任何人再为他铺路,皇上阅卷之后就定下了周白,改革新政需要的就是这样的人,有忠心,懂得迎合。 放榜之后。他果然拥有了一切,骑在高头大马之上,换上了朱红色的官府。身前有不少人为他开路,风光无限。 这一次他忘记了耻辱,忘记了自己为此所付出的一切,坦然接受着所有人向他投来的倾羡的目光。一身红衣像火焰般刺眼,坐在白马上的儿郎是如此清秀俊美,如同画中走出来的人。 他这次巡游,不知有多少少女为此失了心神,想着自己如果能嫁给俊美的状元郎该有多好!从此衣食无忧,可以每日朝夕相对。 一路上不少女子向他投去了鲜花手帕,只希望能博得周白的注目,最好能入了他的眼睛。走过明月楼的时候,栏杆边也围聚了不少女子,其中就有苒苒。 看见一身官服俊朗的他,绯衣妖娆的女子向他露出了媚笑,恨不能直接跳入他的怀中。周白看着苒苒,同样也对她露出了笑容。 绯衣的妓女一惊,没想到状元爷也看上了自己,立马捂住自己的面颊露出了喜悦的笑意。周围的姐妹看着她,少不了飞来几个白眼,她姿色也只是一般,绝不是明月楼中的花魁美人,怎么状元爷就会看得上她。 到了夜晚,明月楼前面还点着暧昧的灯火,不时有男人搂着衣着暴露的女人从里面出来。周白换下了早上的朝服,现在他有了自己的府邸,不用再穿发白的布衣。 一身绫罗显得华美优雅,他摇着折扇,已经习惯了风流。再没有刚来京都时的局促和不安,刚一进明月楼,就有不少涂着胭脂的女子迎了上来。 其中就有他阔别了三年多的苒苒。绯色的纱裙穿在婀娜的身子上,腰间松松系着一条水粉色的腰带,混在一群妖娆女子中间,只觉得艳丽惊人却没有特别之处。 “客官新来的吧?快来里面坐”一个蒲柳之姿的女子迎了上去,将柔软的胸部靠了上去。后面的几个女子也紧紧跟在周白的身边,她们早已看出他就是今日在京都中策马游行的状元爷。 苒苒眼看着自己挤不上去,娇媚的脸蛋暗了下去。 “哼,她们个个都想着抢我生意,今日这个状元爷不是多看了我一眼嘛?我就赌一次,他还记着我。”说罢,她故意假装扭伤了腿,跌倒在了地上。 “哎呦,我的脚好疼。”高耸的胸部一挺一挺的,显得柔弱无比。周白听到了声音回过身看去,看到苒苒倒在了地上,柔媚的双眸正盯着自己。 身后穿着绿色衣裙的女子不服,一对翘挺的胸部在周白的手臂上乱蹭,“公子今日就让绿娘来陪你吧,一刻难求,不如我们早早去房间去敦伦享乐吧!” 可是没想到的是周白一下子就推开了她,绿娘没有想到状元郎如此绝情,她一下子就被甩到了台阶上。旁边几个紧紧跟着的歌妓舞女都用手帕遮着嘴角笑了起来。绿娘一时间羞红了脸,绞着手帕望着苒苒,“小浪蹄子,我就不信你能日日夜夜都霸着他,哼,这次的事情我记住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二十九章 :无情相负 令苒苒没有想到的是周白真的扔下了绿娘,快步走到她的面前将她扶了起来,关切问道:“你没有事吧?” 这一双眸子温柔至极,恍若是春日里的流水,恍若是温暖的夜空。在明月楼里从来没有一个男子真的对她这样好过。 躺在地上的苒苒愣愣地望着眼前人,甚至忘了要躲进周白的怀里,将自己的红唇送上去。这是她惯用的伎俩,对待来明月楼的恩客。 “我我没事。”她摇摇头,任由自己被周白拉了起来。柔似无骨的小手被他紧紧捏着,苒苒已是搞不清楚为何眼前人会如此温柔地对待自己。 “那就好”他轻轻将红衣的歌妓拉入自己的怀里,紧紧搂住。旁边几个明月楼中的舞姬都惊讶万分地看着这一幕,他倒是不像是来贪图一夕欢好的恩客,难道真的认识周苒苒不成?如此温柔多情地对待她,只怕真的会为她赎身。站在楼上看着这一切的绿娘撇了撇嘴巴,不屑道:“我怎么就没有这样的好运竟然被新晋的状元郎看重了,想来过不了多久还会送入府中做一个小妾。这个周苒苒也不知道是上辈子修了什么福?” 看到下面有一个肥头大耳的有钱大爷没有人招呼,绿娘立马扭着水蛇腰迎了上去,这样也好,她周苒苒仗着自己年轻懂得装柔弱,不知将明月楼里多少恩客都吸引走了。还得她绿娘都没能捞到一些油水。 “走吧”苒苒牵着周白的手,俩人上了楼上雅致的厢房里。老鸨看到这一幕乐坏了,“苒苒这丫头就是争气,想当初饿了她几顿就乖乖开始接客了,没想到几年越发出落得标志狐媚了。这次就连状元爷也被她勾住了魂!” 来到玫红色点缀的厢房里,她主动脱去了自己的衣裳,露出了里面艳丽的肚兜,白嫩的肌肤吹弹可破在暗淡的灯影之下格外诱人。 “公子喝一杯合欢酒,过会才能让咱们格外的尽兴。”她妩媚多姿地看了一眼周白,白嫩的小手握着玉壶为他倒上了一杯美酒。 周白望着她,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模糊的灯影下显得俊朗逼人。苒苒望着眼前俊美的恩客,若是和他有鱼水之欢也是她的福气,这样的人放在京城大街上不知有多少女人求着爬上他的床铺呢! “奴家先干为敬。”说完,她醉眼朦胧地喝下了酒水,双眸含情地瞄着他。 而周白拉住了她白嫩的小手,声音嘶哑带着歉意地问她,“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我是周白,和你一起长大的。苒苒你真的忘了我了吗?” 她手指间夹着的酒盏跌落在了地上,泪水迅速涌了出来,她没有想到自己还能再见到他,没有想到他们会在这样的地方相遇。 慌张擦去了眼泪,她起身扶着屏风不愿再看他一眼,“周哥哥你现在来找我已经晚了,苒苒已经脏了,堕落了,我再也不是以前跟在你身后的单纯少女了。” 一双温暖的手从后面抱住了她,“不,苒苒这次我找到你之后就不会再放手。害你变成这样也有我的原因,我不会让徐家人好过的。” “周哥哥”她哭泣着转过身抱紧了他,“我不想再留在这里面了,你帮我赎身好不好?” 她的哭泣声让他的心都软了,连连回答道:“好,好。我一定帮你赎身。”抱住周白腰肢的女子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这么多恩客每次都说要帮她赎身,但最后都是不了了之,不是嫌弃她的身份就是家中正妻不同意。 苒苒擦了擦眼角的泪痕,妩媚的笑容又浮现出来。帮着周白解开衣带,“我们上床歇息吧,周哥哥,苒苒这么多年真的好想你。” 周白望着她柔媚的笑意,第一次感觉到做男人的快乐与自豪。将她拦腰抱起放在了香软的床铺上,一夜缠绵不休。 他上任后不久,就终日留恋在明月楼之中。朝中人隐隐得知了风声,新晋的状元郎是靠着长宁公主的裙带关系才上来的。 日后看他的眼神多多少少有了鄙夷与嗤笑,他终日醉酒,只有在明月楼之中才能得到温暖,才能得到苒苒给予的柔情。 他忘记了故乡的茅草屋子里还有一个等他回来的女子,他只记得苒苒给予的柔情蜜意,甚至沉醉在其中。 朝中有人递了一本折子,说他留恋青楼,与长宁公主关系暧昧。不久之后他被贬官去了岭南,临走之后,苒苒再也不肯见他一面。那样又穷又苦的地方,她不愿去,不愿抛弃自己如今富裕的生活。 他苦苦求了一夜,也没能得到苒苒的回复。最后老鸨找人将他轰了出去,在去岭南夜雨的路上,他染了重病。在临死之前想起的依旧是与自己欢好,柔情的苒苒,一次次抚慰自己的明月楼中的美人。他叹息自己路途不顺,没能长久获得权利地位,所以才没能获得苒苒的芳心。而对他一心一意,守候了他一辈子的徐家小姐早就被他忘了。 他恨徐家所以毁了她一生,却不知道她爱了他一生,至死不忘。这一场孽缘之中到底是谁从一开始就错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三十章 :伽蓝寺还愿 处暑的天气异常的闷热。轿子来回的轻晃着,走在崎岖的山道上,两旁树荫深深。知了躲在暴晒的阳光下发出尖锐的长鸣声。 怏怏的气息弥漫在空中,同时弥漫在空气中的还有浓郁不散的胭脂香气,织起一张密布的大网在透不过的空气里缓缓弥散着。 四个轿夫抬着一只精致的小轿子在蝉鸣的树林间往前走着,几个轿夫连连擦去额头上渗出的汗水,这还没有到三伏天呢!已经热得叫人受不了,好在轿子的小姐体态轻盈,抬着一点也不费力,不然只怕要在山路上走一段歇一会才好。 在精致的轿辇旁边跟着一个面容姣好,体态轻盈的丫鬟。沉沉的青丝堆叠在头上,用一只雕花的木簪绾住,整个人显得清爽而灵巧。 她从袖口里拿出了绣帕擦了擦脸上的汗水,汗水沾湿了脸上的薄薄香粉,抬轿的轿夫们只觉得香风阵阵,心情也舒畅了不少。 丫鬟看着大热的骄阳,转身对轿子中的人小声询问道:“小姐可要休息吗?这天气太热了,眼瞧着离伽蓝寺还远,不如在树荫下纳凉一会。” 轿子里一双素手探出,一只翡翠的镯子落在树林的光影下,显得富贵无比。一双珍宝般明亮的眸子从帘幕后面露出,她看了看周围,安静无比,只有风吹过树林的声音。便安心下来,对贴身的丫鬟说道:“明月让他们停下吧。” “是”婢女得了命令之后便对抬轿的轿夫一扬手帕,“都停下吧,等日头稍稍过了再上路。” 前面两个轿夫一压轿子,明月走上前撩开了轿帘,一双素玉白嫩的手探出放在了她的手背上面。几个轿夫这才看清了张员外家千金的模样。 不愧是深闺之中养出的千金小姐,通身的气派就与身边站着的丫鬟完全不同。明眸皓齿,富贵之相,嘴角带着倾人的笑意,却不让人生了轻薄怠慢之心。 几个人站在树荫下面,偶有一两阵清风吹过带去了不少暑热。明月站在一旁帮着自家小姐扇着团扇,终于待到了日落的时候。 一身翡翠罗衣的小姐淡淡开了口,“上路吧,这边山路崎岖,夜黑无光只怕会有山贼出没。” “是了”一旁的丫鬟连连点头,催着轿夫们抬起轿子往伽蓝寺的方向赶去。他们前脚刚走,后面树林的阴影中就传来悉悉索索的声响。 几个穿着布衣,露着胳膊的凶相大汉窜了出来,为首的一个男子披头散发,额前裹着一条布巾,这是山上落草为寇的盗贼的标志。官府早已下令通缉他们,奈何几个山头都连通着,山路陡峭不容易捉拿,一时间这件事也被压了下去。 没想到这群穷凶极恶的贼人花光了抢来的财宝,又开始重操旧业准备再杀人越货一次。而这一次盯上的人正是张员外家的千金小姐。 这般明月繁花似的美人,若是能抢回山寨里爽一爽也不枉做了这么多年的贼人流寇了。不仅如此,破了她的身之后,还可以将她压制着向张员外勒索银两,岂不是一举两得。 旁边同样披头散发的盗贼,露出一口黄牙,色迷迷地望着轿子远去的方向。随行丫鬟的身影隐约可见,淡青色的罗裙之下,翘挺的臀部隐约若现,乌黑的长发垂在腰间来回轻晃,好不夺目。 “张家小姐是个美人也就罢了,就连她身边跟着的丫鬟也如此曼妙多姿,真是少有。这一次我们真是赚到了。” 凶煞的粗壮汉子抹了一把脸上的热汗,粗声叫道:“张家的小姐我要了,剩下的那个丫鬟嘛就让你们享受去吧。” “好好,多谢老大。”站在他身后的两个汉子连声道谢,看向明月的眼神越发如狼似虎,似乎已经预见到自己将她压在身下,一件件拨开她的衣服,看她求饶的景象了。 走出了树林山路之后,明月听见轿子里的小姐松了一口气,同时她自己也松了一口气。还好这一路上安全,不然只怕这四个轿夫也不能帮上什么忙来。 眼前一片湛蓝色矢车菊开得正好,淡淡的香气在空气中弥散,六月的暖风吹过蓝色的花海起伏不定,无比的壮阔迷人。 赶了一天路程的轿夫和两位娇弱女子看到这个景象之后都忘记了疲惫与暑热,伽蓝寺就建在这一片蓝色花海的后面,层叠隐翠,无比的深幽静谧,恍若是人间少有的仙境。 轿子里的小姐挑开了缝隙望着眼前美不胜收的景象,朱唇开合,声音清润悦耳,“果然是人杰地灵的宝地。” 旁边守着的灵巧丫鬟也顺口接道:“这次帮夫人来还愿,一定能保佑张家上下都平安顺畅。” 淡淡的笑声传出,“明月你越发会说话了,难怪就连娘亲也偏爱你。” 明月双眸眯起,灿然如同月牙,“还不是因为我同小姐一起长大,所以夫人她才厚待于我,这还是要归功于小姐你啊!” 轿子的帘子被放了下来,“好了,明月你这小嘴会说会笑,我可比不过你。上路吧。”这一群人才从眼前的胜景之中回过神来,缓缓踏进了花海的幽静之中。 傍晚古刹之上映着五彩的晚霞,恍若是祥云不散,峭壁飞檐之上,四个屋角上都挂着银铃,有风吹过便发出悠远不绝的声响。 刚一踏入伽蓝寺,气氛就变得静谧安详了起来。晚课的念佛之声不绝于耳,周遭的一切似乎都染上了佛家的灵气。 “让我下来走,佛家云‘众生平等’。我亦不想破了佛家的规矩。” 轿子压下,张员外家的千金就踩在了鹅软小路上。明月玲珑至极,小姐与自己一般大小,从小便陪着小姐一起长大,只要小姐闪过一丝一毫的表情,她这个做下人都能知晓。 “你们都下去吧,我来伺候着小姐便好。”说罢,明月上前扶着自家的小姐向伽蓝寺的大殿前面走去。 殿中点着无数只红色的蜡烛,金色的佛像垂目看着众生。殿中的沙弥闭着眼睛,口中不停念着楞严经,谁也没有注意到门外来了两个娇俏的美人。 只有敲着木鱼的方丈感觉到了,今日差不到也是张员外家夫人来还愿的时候了。他转过身果然看见门外站在的两人。 出现在暗淡的暮色之中,却好比一对珍宝将昏暗的暮色都点亮了。而白须的方丈慈悲的双目一颤,他看清了两个人的面相,微微叹息一声迎身上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三十一章 :桃花劫 方丈撩起黄色的袈裟走了出来,双手合十对着面前的俩人行了佛家礼节,“不知两位施主起来,老衲没有出门相迎失了礼节还望见谅。” 明珠和我一同行礼,“师傅乃是出家人不必拘泥于这一些。” 他点点头,数着手上的持珠,“今日不巧僧人在殿前做晚课,二位施主可随我去后面的禅房还愿。” 我合十后一拜,明月随我一起走入了后殿之中。殿中依旧点满了红色的蜡烛,将伽蓝菩萨映照而出,他双目淡淡,似乎看透了一切坐在莲花宝座之上,望着人间的芸芸众生。 方丈递来了香柱,“既然二位来了不妨给伽蓝菩萨上柱香吧。” 明月接了过来,将点燃的香柱递了给我。抬首望着面前高大金身的伽蓝佛,跪下身子拜了拜。一旁的明月也跪在了软垫之上,我心里默念着希望张家所有人的平安幸福。不知明月在佛前祷告了什么,我们俩人将香柱插入了香炉之中,明珠垂手立在了一旁。 我从袖口中掏出了纹银递给了方丈,“今日母亲不仅要我来还愿,还让我为伽蓝寺中添一些香油钱。” 他念了一声佛号之后就接了过去,“阿弥陀佛,夫人慈善,佛主定会庇佑。” “这样,那就有劳大师安排我和明月住下。” 方丈走到了门口弯身道:“已经空出了一间禅房可供两位休息。” 明月扶着我盈盈在方丈面前跪下,“那就有劳大师了。”他望着明月与我一同远去的背影连声叹息,“姻缘如此,佛曰‘不可说,不可改’啊!” 他转身走出了禅房,将手中握着的持珠转了一圈又一圈,恍若是在为谁祈福。第二日在伽蓝寺中醒来,小沙弥们早已起床挑水做早课了。 不少小沙弥望着我们,可能是伽蓝寺中很少会有女子留宿的缘故。早晨洗簌妥当之后,便有年少的小沙弥来到了禅房门口,敲了敲房门,对我们行礼道:“斋饭已经准备好了,还请两位姑娘过去用餐。” “小姐昨日睡得可好?”明月扶过我,帮我把发簪重新绾上。 “只是床铺硬了一些,其他都还不错。”幸好明月带了铜镜可以为我梳发,不然毛毛躁躁的出门只会让人笑话。 望着铜镜里的飞天发髻,我忍不住拉住明月的手,称赞道:“真是一双巧手,如此灵活将发髻梳得这样好看。” 她笑着撤去领子后面挡着落发的方巾,“小姐生得好看,怎么来赞叹奴家的巧手了,应该去谢谢夫人才是。” 看着她灿然夺目的笑容,忽然我才发现明月也已经长成了迷人的大姑娘了,不能再时时陪在我的身边,不知道是谁家的良人才能娶到明月这样心灵手巧的女子。 在出神的时候,明月出声提醒道:“小姐快些去前殿吧,再耽搁一会只怕那些和尚们又要催了。” 我搁下铜镜,“扶我起来,一同前去吧。” “是”明月垂首应声,模样娇柔安稳,我只是淡淡瞥了一眼。兀自忧心着明月的婚事。真想再留她几年,又怕错过了她最好的时候,会耽误她一生啊! 在伽蓝寺的雅阁中用了早膳,白米清汤。一桌子都是清清白白,果真是没有一点荤腥。我静默动着碗筷将膳食用尽了,再三要求明月与我同桌用膳。她却执意不肯,说是怕坏了规矩让别人看见落下口舌。 我只以为是明月太过于拘谨小心了,她同我一起长大。在我的心里却没有真正将她当作下人过。好的东西总想着分她一半,故而才对她的婚事担忧如此,若换做别个丫鬟,我也不用如此劳神费思了。 但我用完早膳,明月才肯落座,将我没有吃尽的剩菜捡了一些,捧着瓷碗秀气文雅地吃了起来。看她专心用膳,我站在一旁守着,怕她觉得不好意思。 早晨古刹中的空气清新无比,幽幽然带着芳香的气息。沿着幽静随意走了一段,不知怎么就来到了昨日跪拜的伽蓝寺庙之中。在晨曦微光之中,佛法精妙,淡香萦绕的佛像越发慈悲超脱,莲花座上的伽蓝佛通透的双眸静静注视着我,依稀带着怜悯。 不知为何,我浑身一颤,只觉得无边的冰凉与清冷包裹住我。就在我开始不安惶恐的时候,身后传来了一声厚重绵长的念佛声,“阿弥陀佛。” 这一声佛号将我惊醒,这才恍惚觉得自己刚刚做了一场悲妄的梦。 “师傅。”我亦用僧人的方式向他行礼。 “施主刚刚是不是感应到了什么?”他问我,慈祥的眉眼与座上的伽蓝佛如出一辙,隐约之中有着怜悯。 我不喜欢这样的感觉,自己的未来看不透,可是他们似乎都已知晓。 “是,刚刚我恍惚觉得自己做了一场大梦,梦中雨落不尽,轻雾萦绕,只有一股挥散不去的冷意。”我迷惘地望着佛殿的外面,有些分不清梦里梦外。 方丈转了转持珠,呢喃道:“如此应该是施主与伽蓝佛有缘,他以此为警示,是想告知施主未来将至的一劫难。” “劫难?”我重复了一句,心里不安起来,上前几步跪在方丈的面前,“还望师傅指点迷经,帮我化去这一劫难。” 他通透的眸子里映出面前女子如花般的美貌,此刻的她如此不安惊恐,一如几世之前的那个人。 停下了手中转动的持珠,方丈扶起了我,“劫难应缘而生,缘深或是缘浅注定了劫难是否可以化解。不如施主求签一支,让伽蓝佛为你做解吧。” 我点点头,拿过了伽蓝佛面前的竹筒。闭目后虔诚地摇晃起来,一支木签冥冥之中掉落出来,我伸出手指将它捡起,看着竹签上绘着的并蒂莲花,并不知道凶吉。 回身将木签递给了方丈,他看清之后叹了一口气,“缘字为根,根上却长出了并蒂莲。施主不久之后,你将会遇到桃花劫。” 他说了一句,半遮半掩,只告诉我不久将会有桃花劫,却不知是怎样的桃花劫。“师傅能否说得清楚一些?” 方丈将竹签握紧在手心里,“天机不可多说,多说多错。”他将握着的持珠转了转,撩起袈裟竟是要离去。 “怎么?竟是真的没有办法化解吗?”我跪下身子,抬头望着庄严的伽蓝佛,苦苦哀求,“佛主请为我指点,保佑我度过这一劫难。” 不知跪了多久,身边重新又笼罩起了一层白色的雾气。我不知道自己站在哪里,脚下是木板的阁楼,风铃晃动,屋檐外面是不尽的秋雨。 清冷的雨幕滴落在地上织起一层白色的烟雾,从走廊里面看去,一片白色的雾气无边无尽。身后的楼阁里传来木鱼的声音,温暖的烛火成了唯一的光明所在。 如同受了蛊惑一般,我推开木门走了进去。一个穿着白色袈裟的年轻沙弥正坐在烛火之下念着冗长的楞严经。 而我如同不存在一般,宽大的书房里堆满了经书,我轻声走在楼板上仔细看着周遭的一切。他紧闭着双眼,敲着木鱼,念着经文。 &nsp; 书桌前面放着一只巨大的水缸,水缸里种着白色的莲花,莲花之下隐隐可以看见游动的金色鲤鱼。只是水缸中的水深黑无比,看不到底。 看着里面游动的鲤鱼,我觉得有趣,想要伸手去轻触一下黑色的池水。身后念着经文的沙弥忽然睁开了眼睛。 “不要去碰它,这水是‘三恶’,触碰的人一生都将被贪、嗔、痴左右。”温润的声音,恍若是无数的玉珠落下的声音,极其美妙。 我惊诧之下慌忙缩回了自己的手,急急转身看向他。待看清他的面容之后,饶是我看过不少富家俊美的公子,也没见过这样清灵干净的人。 尽管没有头发依旧不减他倾世的容貌,清冷的眸子好似水晶,五官绝美精妙,没有一点的瑕疵。这样的纯净,只怕落入红尘的话会被沾染,他似乎就是为了佛家所生的人。 “抱歉,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来到这里的”看着周围陌生的一切,我却不觉得害怕,反而觉得和他呆在一起,有一种微妙的安全,熟悉感。 他不回答我的话,起身走到书桌旁的水缸面前,白色的袈裟从我的眼前拂过。幽静的清香拂面而来,一切自在,自得。 白色的弥纱之下,他伸出干净的手心,轻轻拂过黑色的池水。还没等我惊呼,就发现缸中的水变得清明透彻起来。 “不如不相遇,便可不相知。不如不相知,便可不相爱。”他折下一片白色的莲花花瓣,丢在清澈的水中飘荡,“一切随遇而安,随缘而喜。” 每说出的一个音节都击落在我的心扉上,“不相遇,不相知,如果这样就可以做到不想爱吗?” “若是不能,便随着姻缘而安而喜?”白衣沙弥的话让我幡然醒悟,世间可以执着的事情如此多,不过都是镜花水月,若是放开之后便能获得大自在。 待我惊喜地想要向他道谢的时候,才发现他已经走到了窗子口,外面的丝丝轻雨飘落了进来,打湿在他白色的袈裟上。他的面容,身影在雨雾中若隐若现。 “不,不要走。”我像是记起了很多事情,穿着白色袈裟的沙弥对我很重要,他是,是我还没有记起来的时候,他就消融在了雨雾之中,同着青烟一起散去。 在消失之前,对我浅淡一笑。恍若无数的莲花在那一刻一同绽放,惊人心魂,世间只怕最美的莫过于他的拈花一笑。 “伽蓝”一声尖叫之后,我醒来了。将旁边的明月吓了一跳,她快步走到我的身边,“小姐你没事吧?刚刚我见你跪在佛像前面以为你是在祷告,就没有上前唤你。” 我看了看周围,才发现自己还在伽蓝殿中,面前的伽蓝佛已经垂着眉宇,似乎人间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到底是怎样的牵绊,才得以让你进入我的梦中来啊!”我望着面前的伽蓝佛,深深拜了下去。 明月不知道刚刚我是睡着了,而且在梦中看见了伽蓝佛。 “小姐你到底在说些什么?怎么刚刚突然会叫佛主的名号。”她不安地左右看看,若是被沙弥们听见只怕以为自家小姐亵渎了佛主。 我站起身子,安慰明月,“无事,只是刚刚做了一梦。梦见了”想起那张倾城纯净的面容,我的心又颤动起来,竟是对佛主有了凡尘之念? “梦见了谁?”明月好奇为何我话只说了一半。 望着金身肃穆的伽蓝佛,我叹息了一声,“只是梦见了一个故人罢了。今日下午早些启程回去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三十二章 :仗义相救 轿子又来到了山路上,绰绰的树影摇晃。已经到了傍晚,天气依旧是闷热,可光影已经难以透过层叠的枝叶再照进树林里。 明月警惕地看着周围,不住催着轿夫,“快些走吧,待到了晚上天都黑了,只怕会遇见山贼猛兽之类。” 几个轿夫连连应声,他们望着绰绰的树影也觉得不安,也只想着赶紧从山路上下去,等看到城门口一切就安全了。顾不得擦去脸上的汗水,脚步都匆匆在落叶上踏过。 坐在轿子里的我,依旧回忆着清晨中的梦境。不知何时才会应了这一劫,就在这时,树林里惊起了一群归鸦,在赶路人的头顶上一圈圈的盘旋不去。 “不好!”走在前面的轿夫看清了树影之后埋伏的人影,发出了一声惊叫。旁边的轿夫也看清了来人的模样,头上绑着布巾,不正是官府通缉的盗贼吗? 晃动的后面传来洪亮的笑声,不少人影冲了出来。抬轿的轿夫看清了他们手上握着的明晃晃的冷刀,都吓得颤抖起来,再也抬不稳轿子了。 四个轿夫慌忙逃窜,将轿子丢了下来,也不管轿子里面的小姐会不会摔着。只有明月临危不惧,顾及着自家小姐的安危。赶忙掀开轿帘,将小姐扶了出来。 待明月将我拉出来的时候,几个轿夫已经跑得没影了。明月气得直跺脚,我们俩人都是穿着长裙,哪里能和那些轿夫们一样行动利落。 “真是两个绝色的美人。”几个盗贼走进,猥琐的面容上露出淫荡的笑容。 眼见着这一群人缓缓逼近,明月拉着我也已经退到了山坡的尽头,再往后俩人只怕都要滚下去了。 “嘿嘿这下子看你们想要往哪里逃!”说着一个高大的身影凑了过来,粗黑的大手眼见着就要摸向了我的脸蛋。 明月眼疾手快,将我一把拉过。俩人都没能站稳,从山坡上面滚落了下去,一阵颠倒之后,我只觉得浑身都散架了一般,山坡上的荆棘灌木割开了我的裙裾,头上的发髻也散落了,显得狼狈无比,明月也是这样,长发垂下挡住了自己的面容。在昏暗的光线之下,只怕来人也分不清,我们俩谁才是张家小姐了。 待我从晕眩中回过神的时候,才发现面前多了一个人。黑色利落的身影在几个盗贼之中穿梭着,只看见刀光剑影闪过,几个盗贼吃痛叫了一声之后就倒下了。 青丝缠绕,他侧过身子躲过了刀光剑影。身影潇洒,如闲庭漫步一般,以一当十,竟是将这些山贼击退了下去。 从地上爬起了几个人,对着来人喝道:“你是谁?竟敢坏了我们的好事!”说着,爬起来的几个人对看了一眼,一人忽冲上前去,劈刀就要砍。 他握着手中的剑,格挡躲过,身后的掏出了一把迷药洒进了他的眼睛里。“啊――”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局促地发出了这一声尖叫。 眼见后面的人拿着冷刀追了上来,对着看不见的他就要落下。身边的明月疾步冲了上去,挡在了仗义相救的来人面前。 冰冷的刀光划过,明月脸上被划开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我慌乱起身拉起他们俩人,在这些盗匪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从山路上跑了下去。 明月一直捂着自己的脸颊,不断有嫣红的鲜血从她的指缝中渗出来。而另一个人,他双目被洒了迷药暂时失了明。身后几个身上受伤的盗贼爬了起来,嘴里叫着:“他们跑了,快点抓住他们。”顾不及回头去看,我紧紧拉着他们俩人一路狂奔。 身后的男子开了口,并不惊慌,声音低沉而迷人,“将我丢下吧,你带着我跑不快。”旁边的明月也开了口,“小姐将明月也丢下吧,明月只是一个丫鬟,就算是受了辱也好过是小姐。” 我看着身后亮起的火把,低声呵斥道:“谁都不许再说话了,你们俩人我谁也不会丢下!”这样跑下去不是办法,现在天都黑了,一时间也无法回到府宅里。 看到旁边有一丛半人高的树丛,我拉着明月和他躲了进去。在树丛后面蹲下之后,我赶忙撕下身上的衣料帮着明月包裹上去。借着朦胧的光影,我才看清了身边的人,用银色发带绾住了墨发,一张轮廓深邃,玉树俊朗的面容在墨发下显露而出。 若是他的眼睛没有被歹人用迷药迷伤,应该会格外的英俊不凡,真是有些可惜。在我望着他的侧脸发呆的时候,前面的火光已经靠近了,“他们一定是往前面跑去了,我们赶紧去追!” 待嘈杂的脚步声走远之后,我才松了一口气,身边的明月望着我身边躲着的人影,轻声说道:“公子没事吧?可用手帕擦一擦眼睛,将里面的药粉擦去一些。” 她从自己的怀中掏出的绣帕,递给了陌生的公子。 “多谢姑娘。”他伸出手来想要接过,不曾想摸到了我的手臂。酥麻温暖的感觉从手臂上传来,我将明月手中的绣帕接过递给了他。 他碰到我的手臂之后,立马缩回了自己的手。而我亦是第一次亲密接触男人,幸好只是天黑看不出我的窘态。 “多谢公子相救,还不知你的姓名。” 用手帕擦了擦眼睛之后,依旧是昏暗一片什么也看不见。我看着不忍,出声安慰“我是张员外家的小姐,这一次你救下我有功,爹爹一定会帮你治好眼睛的,不必担忧。” “那就多谢了,在下一介武生,复姓公孙。这一次是回京复命,经过此地看见有尖叫的声音才赶来一看,幸好即时。两位姑娘都没有出事。” “那真是多谢公子救命之恩,不然我和明月只怕已经被这一群歹人掳走了。”看着越发黑暗安静的山道,我试探着站起了身子,“我去前面看一看,若是山贼没有回来,我们就抓紧时间赶快下山,说不定能在关闭城门之前赶回去。” 这一次明月没有出声阻止只是提醒了一句,“小姐要小心啊!” 我从树丛后面走了出来,顺着黑漆漆的山道走了下去,过了好久也没有听到人马吵杂的声音,心里猜测是强盗看着天黑找不到原路所以回了山寨,若是等他们大队人马再赶来,只怕我们三人一个也走不了了。 想到这,我赶紧跑了回去,想要通知明月和公孙公子赶紧离开。借着月光,我看见树丛后面的俩人紧紧地贴在一起,从背影看去恍若是在亲吻一般。 看到这一幕,我连连往后面退去。心里惊慌又有着说不出的酸涩不甘,怎么才这么一会,明月就和他做出了这样的事情来了。 一不小心踩着了树枝发出了清脆的声响,亦惊起了树影后面的俩人。明月慌忙往后退了一点,温柔娇怯的脸上闪过了一抹嫣红,“估计是小姐回来了。” 她放下了手,我才看清她手上握着的丝帕,原来是帮公孙公子在擦拭眼睛。尽管如此,我的心里依旧有些不安。 他转过线条优美的侧脸对着我的方向问道:“如何,盗贼走了没有?” 我点点头,“人都不见了,蹭着现在我们赶紧离开这里。” “好!”他急急想要站起身子,可是眼前一片漆黑,脚步踉跄了一下。明月慌忙伸出了手,扶住了公子,可是这一扶,整个人都贴了上去。娇小的身影伏在了他的胸前。 又是隐隐作痛的感觉,我回过身只当作没有看见,身后传来了明月柔柔的叮嘱声,“公子可要小心一些,若是不嫌弃可以扶着我的手。” 他沉吟了片刻,“这样只怕不好吧?” 再这样耽搁下去,只怕再也来不及了。不容分说,我上前拉住了他的手,温暖的手心紧贴自己的那一刻,一种温暖安定的感觉从我的心底蔓延开来。 “姑娘,劳烦了。”他这句话不知是对我说的,还是对明月说的。 “明月赶紧跟上!”我拉着他,快步向山下跑去。黑暗的山道也没有之前那样恐怖了,只要有身后站着的人,我就觉得安心无比。 不小心踩空了一脚,眼见就要摔倒在地。牵着我手的人,提醒了一句“小心!”可惜已经晚了,在我脚下一滑,将要摔倒的时候。 他有力的臂膀一揽将我抱进了怀里,脸蛋撞在他的胸膛上,只闻到一股温暖的味道。 “你没事吧?”这个动作保持了一会,直到他出声询问。我才脱离开他的怀抱,“没事,刚刚是脚下不小心。” “那注意一些,不要再摔倒了。”他看不到我,却对着我露出了柔和的笑容。 “好”这一次,我紧紧拉着他的手,往山下走去。心跳乱了节奏,只觉得俩人相贴的手心里渗出了汗水,不知他有没有发现。 这双温暖有力的手掌似乎能撑开一片天地,若是能被他这样牵着一辈子该会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不知不觉,我已经动了心。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三十三章 :为他上药 那一日终于是赶在了城门要关的时候进去了。奇怪的是守城士兵只是扫了我们一眼,就飞快地打开了城门,不知是认识我们之中的谁。 一入城中我就赶忙用身上最后的银两雇了马车,等三个人都上了马车之后,望着外面渐黑渐沉的夜色都松下了一口气。想起之前在山路上的情景,我至今都是一身冷汗。幸好身边的人及时赶来,想到这个,我不由回身又看了一眼端正坐着的公孙公子。 明月亦是侧身望着身边的人,她察觉到我的目光之后,慌乱地收回了眼神。我也觉得尴尬起来,不好意思再多看公孙公子几眼。 马车摇摇晃晃向府中赶去,而马车上坐着的三个人都想着不一样的心思。还没有到达府宅的大门,就远远听见了惊喜的叫声。 “有马车过来了,定是小姐她回来了。” “真的?”母亲踩着碎步就走了出来,再没有往日的端庄贤淑模样。我先从马车里跳了下来,紧接着明月扶着公孙公子也小心地下了马车。 母亲脸上欢喜的笑容渐渐褪去了,她狐疑地望着我,不曾想到自己的女儿还会带一个男人来到张家府宅中。 “这是?”母亲不安地看着我身后的人。 我走上前亲昵地环住母亲的胳膊,“这一路上发生了很多事情,待我们回府之后再慢慢说来吧。” 经我这么一提醒,母亲才定睛看了看我们三人。明月脸上一道深刻狰狞的血痕已经凝结了,可是也将她娇俏的容颜毁去了大半,而我接回来的公子也被人毁去了双眼。最后母亲的目光落在我的身上,仔细看清之后深深叹了一口气。 “还好菩萨保佑我的女儿没有出什么事。莫不是山上出了贼人?”母亲抚着自己的胸口,惊疑不定地看着我。 厚重的脂粉也遮不住她脸上的震惊与不安,如果是这样,真是不幸中的万幸了。若是真的被贼人劫走了,只怕她这辈子都看不到自己完好的女儿了。 在她惊惧不安的目光中,我缓缓的应声回答道:“若是公孙公子出手相救,只怕女儿和明月都再也回不来了。”记起山路上发生的种种,我也忍不住轻声抽泣了起来。 母亲看向公孙的目光里少了戒备和不善,变得温柔而感激起来。她将目光落在公孙泽的身上,刚刚只顾着惊慌失措,这会子定下了心神,她才有机会仔细看一看女儿带回来的人。 模样却是是百里挑一,更令人动心的是他身上阳刚内敛的气质,她见过不少的达官贵人绝对不会看走眼,出手救了女儿的人一定不是平民布衣而已。 “快进来,我这就安排人去请大夫。”母亲说着就招来了婢女,看到明月脸上的刀伤,她心疼无比,“好好一张秀丽夺目的脸蛋竟被毁了,真是可惜,若是抓住了那些贼人非把他们一个个狠狠处死才行!” 明月识得大体,连连摆手,“面颊上的伤并不碍事,只要小姐和公孙公子无事,明月就已经满足了。” 母亲迎了上去,亲切地拉住明月的手安稳道:“真是苦了你了,好孩子。”她看到我们几人虽有损伤却并不碍事,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的笑意。 “瞧瞧我光顾着和你们说话,父亲已经在前厅里等你们好久了。女儿你赶紧和明月一同前去。”说罢,母亲唤了一名婢女上前,“春晓你去收拾出一间厢房出来,让公孙公子赶紧住下,嘱咐大夫快些过来。” “是,夫人。”她行礼之后,就扶着公孙公子向后院中走去。明月似有不安心,回身又看了一眼渐渐走远的人影,这才快步跟在了小姐和夫人的身后。 前殿之中,父亲在来回踏着步子,一脸的焦躁,“怎么,怎么女儿还没有回来?”外面跑进来一个丫鬟,“老爷,老爷,小姐她们回来了?” “真的?”他一脸的喜悦之色,“快点让她们进来,从昨日起我就一直不安心。幸好有老天爷保佑!”说着张员外合拢双手,对着外面的夜色祷告起来。 当我从门中进来的时候,正好看见了父亲双眼闭起祷告的模样,心头一暖,定是父亲一直在担忧我的安危。 “女儿你没事吧?”他疾步迎了上来,拉着我仔细看了看,“还好无事,真是让我担心坏了!” “快坐下。”父亲拉着我,在椅子上坐下。脸上的担忧神色还没有褪去,他板着脸对我身后的明月训斥道:“你怎么不好好看着小姐,差点出了事!” 明月低下头,用长发遮住脸上的伤疤。眉眼垂下,低声回答“是,是奴婢没有能够照顾好小姐。” 我知道明月待我的心不假,若是真的在危机关头,她一定会舍弃自己的性命也要保护好我。 “父亲你就不要再说明月了,她也为我受了伤,若是没有她,只怕女儿也回不来。”我出声为明月做解释。 父亲深深叹了一口气,“我就你这么一个女儿,若是你出了事唉,我的心中真是害怕得很!” 他回身看了看我们,尽管明月一直低着脸,可是脸上的疤痕已经难以遮盖住。血色的疤痕狰狞地横布在脸上,让父亲也看着心惊胆颤。 “你的脸”他指着明月的脸,一时间说不出话来。明月下意识地捂住自己的面颊,垂下更多的青丝将脸上的伤口遮住,“无事,只是不小心被划开的。” “是不是路上遇见了什么事情?”父亲只以为明月没有照顾好我,并没有想到路上竟出了大事。 明月不敢多说,我只好安慰父亲,“遇到了山贼,差点我和明月都被掳走了,幸好是经过的公孙公子救了我们。” 父亲重复了一句,“公孙公子?”沉沉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光亮,“他现在在哪?带爹爹去见见他,好当面感谢他的救命之恩。” 我迟疑着拦住了父亲,“公孙公子为了救我们,眼睛被弄伤了,母亲已经请来了大夫给公孙公子医治,依女儿看不如让公孙公子修养几日,父亲您再去见他吧!” “也好,也好”父亲连连点头,“女儿你们一路上赶回来,也辛苦了,早些回去休息吧,我会命人好好照顾公孙公子的。” 我起身跪拜道:“那就多谢父亲了!” 见过父亲之后,我带着明月走出了前殿,经过后院的时候,忍不住停下了脚步。 “小姐”明月也顺着我的目光向后院的灯火处看去,烛火映照出他的身影,只是他双眼暂时看不见了,跌跌撞撞走着,后院的厢房里传出东西被撞碎的声响。 听到摔碎的声音之后,我快步走了过去,推开房门看到的是他摔倒在了地上,旁边青花的瓷瓶已经被摔破了,碎开一地的瓷片。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明月已经扑了上去。她不顾地上的冰冷尖锐的瓷片,将摔倒的公子扶了起来。 “公孙公子,你还好吧?”明月脸上的不安与担心同我一样,可是我能做的却是站在一旁无措地看着这一幕。 他烦躁地推开了明月,“不要管我!你们都走!” “可是”明月眼中依稀有了泪光,依旧死死拉着公孙的手不肯松开。我退出了门外,抓住一个婢女厉声相问:“怎么母亲还没有请人来给他看过?” 若是这样,未免母亲太不上心,显得薄情冷淡了。婢女不断摇头,脸上满是害怕的神情,“不,夫人已经找过大夫来看过了。” “大夫怎么说?”我的心里说不出的慌乱。 “大夫说公孙公子的眼睛没有大碍,只需要静修调理,需要经常换药便可。”听到婢女这样说,我才松了一口气。 放开她后,只觉得有些太过火了,“你下去吧。”母亲一直信佛,从小也一直教导我要温和娴熟,做一个大家闺秀。而今日,我第一次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是为了屋子里的男人。 站在屋子外面,看到屋子里的两个人影,犹豫之后,我还是选择不再进去。屋外月色清凉,隐隐传来明月的哭声,她应该也是真爱着公孙公子,想了想,已经几年没有再听见过明月哭泣的声音了。 “公子,让我帮你换药好不好?”她声音轻柔,带着祈求和哭腔。 他的心终究还是软了下来,“好,你为我换药吧!” 这一句话让明月破涕为笑,扶着他在床边坐下。一双素手拿过一旁的药瓶,将药粉调好之后倒在洁白的绷带上面。 细腻的指尖划过他的眼角,让他一颗不安的心也平静了下来。在黑暗中,只有她身上淡淡的香气萦绕在他的周围,抚慰着他焦躁的心。 当眼前碰到冰凉的药汁之后,他才完完全全放松了下来。橘色温暖的灯火下面,俩人贴得很近,可是他依旧不知道面前女子的模样。 在看不见的黑暗中,他尝试着勾勒出她的模样。定是个温柔贤惠的女子,肤若凝脂,眼若秋水,有一双灵巧白嫩的双手。 “这样可好?”温柔清脆的声音传来,才拉回了他的心神。 “好!”他握住了停留在自己眼旁的一双素手,小巧的骨节,细腻的触感和他想象中的一样。 他想要再往上摸去,用双手体会出面前女子的模样,却被她躲开了。隐隐摸到了一条疤痕。 明月撇过了脸,撤回了自己的双手,“今日已经晚了,明日我再来看望公子。”不等他的回答,明月已经疾步跑出了房间。 外面有一个水潭,明月照在上面如同一面清澈的镜子。她望着自己的面容,暗红色的疤痕布在脸上,再也回不到之前完美的模样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三十四章 :日日陪伴 我站在自己的屋子里,屋里没有点灯一片黑暗。我看着明月从他的屋子里冲了出来,我看见她伏在水潭边凝视自己的面容。 她捧着潭水擦去了自己面颊上的疤痕,翻开的伤口清晰地显露出来。久久她坐在水潭边不肯离去,我放下了纸窗,回到了自己的床铺上,盯着晃动的流苏,难以入眠。 脑海里回忆的还是早晨时的画面,拿着明晃晃的冷刀冲过来的山贼,握着长剑,青丝飞扬在盗贼群中游走的潇洒身影。 俊朗的容颜一次次在我脑海深处出现,这一次的救命之恩,我应该怎么还他?想了久久,再也无法入睡,推开窗户看着外面的冷月,明月已经不在水池边了。过了许久,我才回到了床榻上,一夜无梦。 次日,母亲将大夫再次请来为明月医治伤口。她看见我之后依旧是淡淡的笑容,无比的温顺,仿佛昨晚哭泣的人,呆在水潭边默默无语的人都不是她。 我拉着明月的手让她坐下,“让大夫为你好好看一看,以免日后留下疤痕。” 明月抬起脸,笑得淡然,若不是她眼睛深处流动的晶莹光芒,我都要被她骗过去了,“小姐没事,你不用为我担心。” 母亲听到之后,柳眉蹙起,“傻孩子怎么能这么说呢!你脸上要是留下疤痕,以后是难以嫁到好人家的!” 明月一脸认真地对母亲说:“明月不想嫁人,明月想要留在小姐的身边,只要小姐没有嫁人,明月都不会嫁人。” 说罢,她看向了我,认真的模样让我不安了起来。母亲拍了拍她的手心,“前不久侍郎大人还向我来讨要你来着,想要你去做他的填房小妾。” 她立刻瞪大了美眸望着我的母亲,伸手紧紧拉住母亲的衣摆,“夫人,夫人,明月不想给侍郎做小妾。” 母亲手心落在明月的发髻上,“傻孩子不要担心,我是不会让你嫁给他的。他那么老了还想着收罗年轻的姑娘给他做妾侍,我怎么能将你一辈子都毁了?” “那多谢夫人了。”明月收回了眼神,扇动的睫毛让人看不透她的想法。 “夫人”门外传来苍老的声音,母亲回身看到了请来的大夫,“快过来帮明月看一看脸上的伤口。” “是!”大夫背着药箱快步走到了明月的旁边,撩开她的长发,这一道深刻狰狞的伤口完全的显露了出来。 就连大夫看了之后也忍不住发出了叹息声,“这个伤痕实在太深,只怕以后就是愈合了也会留下疤痕。” 母亲有些担忧,“这,这怎么好?大夫你要尽力让她脸上不留下伤疤啊!明月还没有嫁人,没了容貌可怎么办呢!” 大夫想了想,低叹了一声,“我尽力而为吧。”说着提笔在纸张上写下一串药名,“将这些药煎好之后,趁热饮下可以淡去疤痕。” 母亲接过药单之后递给了身边的婢女,“你们按照药单上写的去抓药吧。” “那今日老夫就先告辞了。”他留下了一瓶金创药,就起身告退了,母亲出于理解将她送到了门外。 明月愣神地望着金创药,不知在想些什么。我拿起桌上的药瓶,走到了明月的身边,“让我为你上药吧!” 她才收回了神思,一双漆黑的眸子看着我,“小姐,明月真的不想嫁人。” “这”我为难了起来,“我也没有法子,明月只怕等你脸上的伤养好了,母亲就会为你寻一个好人家。” 她不再说话,由着我沾取药膏涂在她的面颊上,手指触到她面颊上的伤口时,我心中亦觉得不忍。若换做是我,只怕没有勇气帮公孙公子挡去这一剑。 晚间的时候,药汤已经熬好了,婢女将汤碗端到了明月的面前。黑玉般的眸子失去了往日的光彩,变得空洞而迷惘。 直到婢女小声提醒她,“明月姐姐,可以喝了。” 坐在床铺上的人才收回了望向屋外的视线,淡淡回应道:“你将汤药放下吧,我过会就喝。” “是!:婢女放下汤碗踩着碎步离去,待人影走远之后,床上的人坐起了身子来到桌边端起汤碗,看着瓷碗里褐色的汤药泛着苦涩的味道。静默片刻之后,她端着药碗来到窗边将里面的汤水尽数倒进了。 眼睛里闪过别人看不懂的光芒,“若是只有这个法子才能留在府邸里,我愿意做这样的牺牲。” 将汤碗洗尽,收拾完之后。明月换上衣服向后院里面走去,他今日也该换药了。还没有走进去就听见里面说话的声音,“公孙将军,您要是再晚几日回去复命,只怕皇上会怀疑您的忠心。” 倚靠在贵妃椅上的男人,用手轻轻拂过自己眼前的白布。 “我已经瞎了双眼,皇上还有什么需要担心的?你回去照实禀报给皇上便是。”他声音清冷带着难以言说的苦涩。 来人点点头,双手奉上了白纸,“这是边关送来的加急文件,如今将军没法看了,属下只能直接交给丞相大人了。”来人嘴角挂着嘲弄的笑意,威慑匈奴的将军,不可一世的公孙将军也会有今天!若是让主张议和的丞相知道,将会是多么欣喜解气的一件事啊! 在贵妃椅上靠着的人没有说话,来人心想一个瞎子再怎么武功高强也没法以手代眼啊!他嘴角边嘲弄的笑意更深了。 终于榻上的人挥了挥手,“你退下吧,我需要静修,以后不必再来找我。”语气里含着恨意,含着无尽的疲惫。 自己竟在这个时候瞎了,真是苍天无眼,让那边奸臣有了可乘之机,八万将士还守在边塞,还在与匈奴对抗,可是他现在却什么也做不了! 他摸索着,来到了书桌边,握起墨笔想要在他刚刚落笔的地方继续接下去,可是眼前一片黑暗,他摸到了未干的墨迹,却不知自己刚刚停笔的地方在何处。 怒火和不甘充斥在他的心里,拿起纸张想要全部毁去,门外出现了人影,她快步来到他的身边从他手上抢下了这些书稿。 “不要这样,不过是暂时看不到罢了,何必动怒将写好的东西都撕了。” 他扬起脸,颓然望着来人的方向,“你不会明白的我现在已经失去了一切。” 明月走到他的身后,将书稿重新放在他的书桌上,“你看不到,我也可以做你的眼睛啊!” “这?”他沉吟了一声并没有反对,身后站着的人已经拉起了他的右手,在纸上缓缓书写了起来。 带着淡香的墨发垂在他的脖颈间,纷乱烦躁的情绪也平静了下来,温暖柔软的手心包裹着他的手背,俩人紧紧贴着,似乎连呼吸也交融在了一起。 “公子你的名字叫什么?”她轻柔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 还没有带他反应过来,自己就已经说出了口,“公孙泽。” 明月浅笑如花,“那我握着你的手,写一遍你的名字可好?” 一直为公务差事,忧思不绝的他,竟为这个幼稚的行为忍不住露出了浅笑,“好。” 她握住公孙泽的手,在白色的纸张上落笔,黑色的墨迹迅速地晕染开来。每一笔她都写得很慢,很认真,似乎也想将他的名字刻进自己的记忆深处。 “那你叫什么名字?”他的声音嘶哑带着磁性,似乎是她身上淡淡的柔和气息让他放下了警备,让他也变得温柔缱绻起来。 “呵呵”耳边是她一串清脆的笑声。 “我不告诉你”她顽皮如同孩子,“我握着你的手来写,你猜猜看笔下写出的名字是什么。” “好”他越发觉得身后的女子有趣。俩人的手紧紧贴在一起,一同划开弧线。她一笔一划握着他的手勾勒出自己的名字,“明月”我叫做明月啊! 待她停笔之后,他沉默了许久,“我还是不知道你的名字,可否握着我的手再写一遍。”不知他是不是故意的。 明月嘴角挂起小巧的梨涡,“好,这一遍你可要记住了!”故作生气的样子,可是她也愿意握着他的手一遍遍书写自己的名字。 好让他记住,如果可以就再也不要忘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三十五章 :缘错 坐在闺阁之中,刺着手上的鸳鸯绣。自己的思绪却不知飘向了哪里,直到婢女推门进来说是药已经给明月送去了,叫我不要担心。 我当时只是坐着什么话也没有说,婢女待了一会见我无事吩咐,准备转身离去。不由叫住了她“公孙公子的药换过了没有?” 婢女弯身回禀道:“后院那里一直都有明月姑娘照顾着,小姐安心便是。” 安心吗?我回过神不知为何心口里总是有一样东西在堵着,让我难受的厉害,只觉得什么东西要失去了。 拉起冗长的裙裾我站起了身子,“你说明月在后院是吗?” 婢女不住点头,不知道为何我要这么问。“那她是不是在公孙公子那里?”出乎意料的,我紧张不已。 “是”婢女想了想,却搞不明白我为何要这么问。 她话音落下,我就再也坐不住了。搁下手中的鸳鸯刺绣就跑了出去,“小姐”身后的婢女只以为自己说错了话,连连在身后唤我。 跑过到后院的时候,仆人看到我都向我起身行礼,而我没有心思都看他们一眼。望着灯火通明的厢房,里面隐隐传来谈笑的声音。 我呆呆站立在门口,再没有力气往里面挪动一步。灯火映出俩人紧贴在一起的身影,温暖的烛光之下,她笑容如花,弯下柔软的腰肢,两个人的手紧紧纠缠在了一起。 明月脸上的笑容真是绚烂,若是他能够看见,也一定会为身后女子所倾倒吧!只是这一张娇俏的脸蛋上还用布条裹着伤口,若是他日他日明月的容貌恢复了,他还会再多看自己一眼吗? 蒙着双目,看不见的他脸上亦是余晖般温暖的笑容。我第一次见到他,他的笑容是淡的,冷的,只停在嘴边,不是真的在笑。而此刻他柔和的笑容,如此的迷人,仿佛在经历最开心的事情。 站在外面的我浑身冰冷,不由颤抖了起来。待明月温柔的眉眼,漆黑灵动的一对眸子似乎能够滴出水来。 仿佛她是他的妻子,她是他最爱的人,俩人举案投眉,言笑晏晏。我只是多余的,来晚的那个人。 明月轻柔似水的声音传到了我的耳朵里,“公子你叫什么?” 玉润修长的指尖夹着墨笔在白色的宣纸上划过,“公孙泽。” 我在外面亦是听得清楚,“公孙泽,公孙泽”真是一个好听的名字,可是无论我怎样记住,他也不会知道门外呆呆站着一个女子,此刻百转柔肠。 院落只为有光影晃动,原是有人来找明月,到了晚宴的时候,人手总是不够。她们看见我想要行礼,而我用手指靠在嘴边,示意噤声。 伸手做了手势让她们上前去,假装没有看见我便好。一个婢女敲敲门便走了进去,明月这才松开了手,顺势将那一夜所写的纸张藏了起来。 这一切公孙泽都都知道,他想知道一直陪伴自己,为自己换药的人到底是谁。他扣住了明月的手,轻轻从她的手心里拿下了那张笔墨未干的纸张。 “明月姐姐,前厅事忙,夫人命我们来寻你。”她点点头,蓦然觉得有人拉住了自己的手,轻颤之下,她轻轻松开,将纸张递给了公孙泽。 这才对来人露出往日的笑,“好,我马上就去。”姿态袅袅的走出了房门,而我一闪身躲在了柱子的后面,待他们走远之后我才走进了屋子里。 他铺开了明月递给他的白纸上面笔墨未干,我站在书桌的面前,清楚看见上面写着的“明月”二字,瞳孔收紧,每一次呼吸都有着嫉妒的味道。 因为看不到他的听觉格外敏感清晰,蒙着的双眼望向我的位置,不觉唇角上扬,浅笑如梦,他问:“刚刚不是出去了,怎么一会就又回来了?” 我没有说话,因为我知道只要我一出声,他就会知晓我不是明月。他见我久久没有开口,嘴边的笑容淡了下去,轻声问道:“你是谁?是哪一个丫鬟吗?” 望着眼前只穿着素色白衣,雕琢俊朗的男子。我们之间明明这般靠近,可是又为何感觉很是遥远。似乎我怎么也无法触碰到他,触碰到他的心。 见我久久没有开口,他似乎失去了兴致,靠在贵妃塌上清冷道:“我不需要别人照顾,你离开吧!”如果他的眼睛可以看到,此刻他的眼神一定清冷而带着疏离吧,就如同看不到底的幽潭一般。 我没有退去,反而走到了他的身边。 “你”他惊讶地看着我,却不知我到底是谁?有谁可以对他不敬?对他的拒绝也是恍若未闻。 我走到他的身后,将蒙在他眼前的白纱轻轻揭了下来。身后女子身上的气味和明月的不同,幽冷如同青梅,可是闻着也不让人讨厌。她的手指很暖,与明月相比却显得笨拙,解开布带就几次扯住了他的墨发。 可是他没有生气,甚至也没有出声提醒身后帮着自己换药的人。公孙泽也不明白为何自己不会排斥她,只是对这个不肯开口说话的人有些好奇,她身上的香气隐约有一些熟悉,却让他记不起到底是谁? 温暖的指尖划过他的眉头,划过他的鬓角。和他皮肤相触的一刹那,总是能打破我心湖的平静,让我手颤抖不已,几次扯住了他的长发。 而面前的人却恍若没有知觉一般,由着我为他换下纱布,我很想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在猜疑我的身份?还是隐忍着怒火? 将药汁淋在白布上,我又轻轻蒙在了他的眼睛上,突如其来的冰凉让他眼皮轻轻颤抖着,手指拂过他的眼睛,将白纱缠在他的脑后。每一步我都极尽温柔,细致,这是我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情,我希望他可以记住我,哪怕看不见。 松开手之后,我站到了一边,却久久地望着他,不想离去。他侧耳倾听了一会,嘴角勾起淡薄的笑意,让我猜不透他的心思。 “为我换好绷带了,为何你还不离开?” 我说话了,声音很轻,亦带着说不清的情愫,“你就这么想要我离开?”目光幽幽地紧锁着面前的人,风神华姿。灯影颤颤可以清楚看见他优美消瘦的下颚。 他没有再回答,不知是在想些什么?待到屋中的气氛变得微妙而尴尬的时候,我轻步退了出去。站在院子里深深吸了一口气,转眼又看了看屋子里的人,他一动不动恍若一尊静止的佛像。 我如此不受欢迎吗?还是他等的人,在乎的人,从头到尾都只有明月。是我不识趣,强人所难了? 还没有走出多远就有婢女跑了过来,“小姐,晚膳已经准备妥当了,快些去主屋吧!” 平日里晚膳都不会有婢女专门来通知的,定是又有贵宾来了府邸所以才急急来唤自己。我应答了一句,也赶紧随着婢女向主屋的方向赶了过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三十六章 :他的身份 进了主屋果然看见了一个面生的将军,他穿着淡金色的铠甲,显得好生威风。父亲指了指我,“这是老夫的女儿了。” “还不赶快向将军行礼。”父亲提醒道。 我弯腰行礼,穿着铠甲的人伸手扶起我来,“受不起,受不起啊!”说着他打量地看向我,一双眸子里面闪着我看不懂的探究光芒。 父亲与他互相敬酒,而明月在小心谨慎地布菜。将军看着面前晃动的一双柔荑忍不住抬眼看了看正在布菜的人。明月垂着睫毛,只当作没有看见,长发滑落半遮住了自己脸上的伤疤,他认真看了一眼,叹息起来,“真是可惜啊!” 明月只当作没有听见,手上的动作丝毫不乱。 父亲放下酒樽开口询问:“不知今日将军来所为何事?” 他夹了一大块肉吃下,脸上带着痞气的笑容,“无事,不过是来顺道看一看公孙将军的伤势罢了。” 我一愣停住了玉筷,没有想到他竟是将军。 父亲脸上闪过恭维的笑,“哦,是为了公孙将军而来的呀!公孙将军正在后院好生休息着,不知李将军要不要见一面。只是公孙将军他暂时双目失明,只怕” 李将军一摇酒樽打断了父亲的话,“无妨,用膳之后我便去见他。今日我也算是见到了公孙将军为之受伤的佳人了,果然是国色天香。” 说着他有意无意地看了我一眼。面对他的眼神,我低下了面颊,只觉得心里砰砰乱成一团,怎么别人都以为公孙将军是英雄救美?还是因为我? 可是后院中的人并不这么想,他也只是无意路过而已,况且明月帮他挡了一剑。他日后要是能够看见,真正要感谢的人只怕不会是我。 想到这我喝着甜汤,也只觉得嘴里淡而无味了。 “这公孙将军也是老大不小了,皇上正在忧心他的婚事。他常常守在边关,抵抗匈奴,若是膝下没有一儿半女怎么行?” “是啊”父亲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只是缘分这种事情勉强不来,不知将军他是否有了心上人啊!” 李将军含笑摇摇头,“没有肯定是没有,我与他共事多年,知道他是出了名的单薄性子,只怕到了今日还是个童男子呢!” “这,等将军眼睛恢复了,老夫再问一问他的意思吧。”李将军的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父亲再装作不知道也掩饰不下去了。皇上知道这事之后,只怕也是有心促成这一门婚事吧。公孙泽常年领兵在外,若是没有妻儿反而不容易控制呢! “好,那就麻烦张员外上心了!”李将军举起酒杯喝了一口,脸上的表情也松懈了下来,让他一大老爷们来说这事确实让他有些为难,可这也是皇上那边的意思。 一旁站着的明月听得清楚而明白,待他眼睛好了,只怕就要和小姐成亲了。到时候她再嫁人只怕,再也见不到公孙将军了。 她心里不舍啊!心里浑浑噩噩的想着事情,以至于手上一抖,将捧着的汤碗摔了下去。 明月立刻跪了下去,低声求饶,“奴婢该死,奴婢不是有心的。” 父亲挥了挥手,“你退下吧,让其他人进来服侍。”李将军别有深意地看了一眼走出门的明月,“看她并不像是毛手毛脚的人啊!怎么会出了这样的差错?” 我知道只怕是李将军看出了什么,举起酒樽笑意盈盈地看着他,借此岔开了话题,“将军今日来了府邸,小女还没有机会敬将军一杯。” 他望着我,举起酒杯,“多谢小姐赏脸了!”说罢,仰头喝尽,姿态豪迈。我愣神看着眼前的人,他的身影,姿态和公孙泽有些相似。 不知他喝酒又会是怎样的模样,想着在塞外的残阳下。风沙吹起烈烈的战袍,他端起烈酒饮下,该是怎样的潇洒醉人。 明月跑到无人的地方开始擦起了眼泪,她颤抖的手指抚上了自己的面颊,触手的是一片遮住伤口的纱布。 轻轻按下去疼痛依旧,只有这样的疼痛才能提醒她,她为之付出的,和即将失去的。宴会还没有终了,我起身找了借口就走了出去。 皓月当空,外面走廊的栏杆上坐着一个人影。她无力地靠在柱子上,头仰着望着月色,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只是她的背影看上去格外的孤单。 我走到她的身后,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明月错愕地转身看清我之后,慌忙从栏杆上跳下,想要对我行礼,我扶住了她的身子。 “不必拘束,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望月?”我问她。 她脸上浮现出不自然的神色,“没有,只是奴婢闲着无趣便想要看看月亮。” “哦!”我不知道和她再说些什么,明明她的心思我都明白,都清楚,可是我也有我的私心。她喜欢公孙泽,我同样也喜欢。我不是大度的人,可以让出自己的幸福。 “夜间天气冷,你早些回去休息吧。”我提着灯笼走在黑暗的回廊之中,想起今日的种种,只觉得自己的指尖还残留着他的温度。 晚上,明月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她对着镜子,缓缓撕下了脸上的纱布,铜镜中映出一张姣好动人的脸蛋,可是当她撕下纱布之后。就看见了脸颊上深刻狰狞的疤痕,触目惊心,留下了深色的印记,只怕日后痊愈了也消不掉了。 明月颤抖地摸着自己的脸,无声的笑了出来。这样的面容,她看着都觉得丑陋,狰狞,只怕那些王孙贵族再也不会多看她一眼吧! 这么说来她已经安全了,再也不用担心自己被夫人许配给别人了。若是她不能和公孙公子厮守一生,她愿意留在暗处,默默地守着他,陪着他。 小姐与自己情同手足,若是被她发现自己的心思,也不会到处宣扬。只有这样卑微的方法,她才可以留下。 想到这她重新将纱布包了上去,将灯火吹灭。一夜梦甜,明月觉得自己丢下了一样沉重的包袱。 早上她帮着长工收拾院子的时候,看见了穿着白衣,扶着栏杆走动的公孙泽。她站起了身子,丢下了手中的竹篮,装作偶遇走向了游廊之中。 空气中弥散开馨香的味道,他知道自己又可以见到她了。果然听见了轻快的脚步声向这边走来,来到他的身边时,明月微微屈膝向他行礼。 他着急地伸出了手,想要扶住她。 明月看清楚他的这个动作之后,莞尔一笑,心情愉悦就连声音也变得悦耳清亮了起来,“公孙公子清早起来散步吗?” “是!”他脸色淡淡带着浅薄的笑容,令人看着也觉得舒心无比。 “那不知明月能否陪着公子走一走?”说着,她姿态清雅地走到了他的身边。 公孙泽感觉到身边站着的人之后,笑容格外迷人了。 “好,能有姑娘相陪亦是公孙的荣幸。”他伸出了手,立即明月将自己的手心盖了上去,与他紧扣在一起。 公孙泽白净俊美的脸上浮起了一抹不易察觉的红晕,明月静静注视着他,看到他的羞怯之后,心里无比的满足。 面前的公子对自己也是有感情的!不由收紧了手指,恨不能将自己和他牢牢地扣着,再也不要分开,可是天不遂人愿。 明月看清走廊中站着的人影之后,慌乱之中狠狠甩开了自己的手。公孙泽一脸茫然地站着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他能清楚感觉到身边人的慌乱与不安。 心中只觉得不忍和心疼,他伸手在空中挥过,可是再没有人用温暖的手心和他紧握。他用看不见的双眼四下里寻找,“你,你去哪里了?” 我沉默地站在游廊的另一端看着这样的画面,两人交握的双手,脸上恬然的笑意,每一幕都在我的眼前挥之不去。 手指绞着手帕,我一直将明月当作我的亲人,可他亦是我中意的人。这样的打击实在是太大了,我该怎么做?装作什么也没有看见还是警告明月以后要和公孙公子保持距离,应为她和他之间没有未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三十七章 :半缘修道半缘君 在这僵持的时候,倒是明月首先向我行了礼节。旁边站着的公孙泽面容淡淡的,嘴唇抿着,似乎并不想松开明月的手。 眼前的一片黑暗让他不安,一个局促的念头从我的脑海中闪过。若是将我的手送过去,不知他是否能够发现? “小姐”她的话还没有说完,我就已经三步并作两步跑到了白衣公子的身边。一件月白的衣服套在他的身上,越发显得丰神俊朗。 在明月注视的目光下,我将手心递给了面前的人。 他握住我的手,微微一愣。转头就对上了明月惨白的脸,她看着我和公孙俩人握在一起的手,久久不能回过神来。可是我是主,她是仆,就算是心中有怨恨,她也说不出一个“不”字! 她低头咬住自己的嘴唇,水色蒙住了眼睛,转身就跑出了走廊。我牵着他的手,想要向前走去,可是他却停下了脚步。 依旧是清冷的语气,似乎还有薄怒。 “你到底是谁?”嘴唇抿成了冰冷的线条,我的手就和明月的手差别那么大吗? 我笑了笑,丝毫不介意他的不悦,“公孙公子既然想要走一走,那么谁陪在你的身边不是都一样吗?” 在我说话的时候,他的目光依旧停留在明月仓惶逃走的地方,可惜他看不见,若是知道我用自己的身份逼走了明月,他一定会更加恨我,怨我吧? 他猛然回身,狠狠地甩开了我的手,“你没有为难明月她吧?” “呵呵我怎么会为难她,只是像陪着你散散步而已。若是公孙公子执意不喜,我也可以再将她叫来。”这一次我的语气中夹着淡淡的苦涩与讽刺。 讽刺的人是谁?是他?是明月?还是我? 沉默之后他摇摇头,“不必,不要让她为难。若是你想要陪我,那就你陪我吧!”听到他这句话之后,我终于暗暗松了一口气。 伸出手握住了他垂下的手心,他微微一颤,却没有甩开。斑驳的光影落在藤萝上面,空气中弥漫着丁香花的气味。 如此光影他却是看不见的,我轻声叹息,看着身边的人话到嘴边还是咽了下去,公孙公子让我做你的眼睛好不好? 只怕这样的想法只是我一厢情愿罢了!他的眼睛从始至终都不是我。 “今日是个晴天?”身边的人忽然就开了口。 “是!阳光明媚,而且院中的花都开好了!” “花?”他重复了一句,手指抚上了眼前的白纱上面,“还要再过多久,我才能拆下眼前的白布?” “不久了。”我随口回答,只是不想让他伤心罢了,其实我宁愿他一直都看不见,这样我就可以一直都陪在他的身边,或许时间一久就能够代替另一个人的位置。 在藤萝架子下,他停下了脚步,伸出了手想要触摸眼前的花藤。一只蜜蜂从藤萝之中飞了出来,“小心!” 我拉过了他的手,自己的手背却和蜜蜂一碰。被蜇了一口,他错愕地收回了手问我“怎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手背上已经红肿了起来,我捂住手背,“无事,不过是有一只蜜蜂藏在后面,不巧差点蜇着你罢了。” 钻心的疼痛袭来,几乎令我难以忍受,他似有察觉到了我的异样。转身对着我,“怎么?” “无事,无事”我吸了一口气强硬地想要隐忍过去,“我还想陪你再走一段,不知道可不可以?” “可以”我怕红肿的手背被他摸到,这一次我没有握住他的手。而他似乎也毫不在意,找了一根树杆,作为眼睛,敲在地面上一步步向前走去。 而我亦步亦趋地跟在他的身后,被蜜蜂蜇过的地方红艳艳的,鼓起了一个很大的包。被金枝玉叶养大的我,从来没有经受过这样的痛楚,紧紧咬牙,几乎要呻吟出声。 而他没有再停下问过我一句,用着木棒探路,越走越远。像是已经忘了身后还有一个说要陪他的人。 大滴的汗珠从额头上滚落,落在葱郁的草地之中。视野变得模糊起来,就连眼前的白衣人影也随之晃动起来。 “不好”我心里默念了一句,身子摇摇欲醉。 这时,在院子里面帮着长工修理花草的明月发出了一声尖叫,“啊!”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有蛇,有蛇!”她连连尖叫,无措害怕到了极点。 公孙泽拄着木棍,想要快些走到她的身边才好。只有现在他才在意自己是一个瞎子,不能保护她,不能呆在她的身边。 看着那袭白衣快步走远,我身影摇晃再也支撑不住,像是一片落叶,翩跹倒下。他停了停步子,似乎听到身后有人摔倒的声音。 只是停留了片刻,他还是选择向明月的方向走去。脑子不住的想着,她有没有事?会不会被咬着了?丝毫不在意身后刚刚摔倒的人,她有眼睛,就算是摔倒了也能够爬起来。可是明月却不一样,她柔弱无辜,遇到了毒蛇肯定是逃不过的。 “公孙公子,我好害怕!”一个温馨柔软的身体躲进了他的怀里,他手落在她的肩头上,轻轻抚动似在安慰。 “莫怕,有我在。不知毒蛇去了哪里?” 明月依旧靠在他的胸前,闻到他身上阳光一般清冽干净的味道,她只觉得心安无比。“没事了,刚刚明月拔草的时候看见了一条毒蛇,现在它已经不知道去哪里了。” “没事就好,让我好担心。”他握紧了放在自己胸口上的柔荑,阳光洒下,恍若是一对璧人。 直到长工做完活站起身想要看一看明月姑娘,才发现倒在草地上的小姐,立马失声大叫道:“不好了,不好了!小姐昏倒了!” 这一声呼喊惊醒了沉醉在温暖怀抱里的明月,她挣脱出来,脸上还挂着迷人的绯红。“公子,我先告辞了!”说完快步跑到了草地边上,若是小姐出了事,夫人一定会责备于她的。 想到这,明月的脚步快了起来。 “小姐,小姐你有没有事啊?” 他茫然地转身看向草坪的方向,眼前依旧是漆黑一片,她昏倒了吗?怎么会刚刚不是还好好地跟在自己身后的吗?怎么一下子就会昏倒了? 不会是装的吧?她是为了什么,难道想要吸引自己的注意,呵呵,真是一个心机颇深的女子,一次次支开他身边的人,一次次强硬地闯入他的生活,视线里。以为这样就会得到他的注意吗?可惜她用错了办法,自己的心里已经有了喜欢的人了,再也容不下别人。 他拄着木棒来到了明月的身边,“怎么了?” 明月吃力地扶起了地上的人,轻轻晃了几下也不见她醒来,“怎么会这样?”她看清了小姐的面色吓了一跳,白玉绝色的容颜上绯红一片,整张脸都肿起来了。 “小姐,小姐”明月一边大声唤着自己怀里的人,一边在她的手腕上焦急寻找着什么。果然在手背上看到了一个红肿的大包,不,应该是整个皓白的手背都肿了起来。 “小姐被蜜蜂蜇了?这可怎么办?我去找大夫。公孙公子麻烦你在这里陪着她。”明月一脸的焦急担忧,转身对身后白衣招展的人说了一句,自己就赶紧向大殿跑去。 他伸出手,一把握住了明月的手腕,“不过是被蜜蜂蜇了而已,你不必这么着急。”说到底他担心的人只有明月一人,哪怕昏倒的人随时都有生命危险。 明月小脸煞白,明白公孙公子是为了自己好,可是小姐的体质和普通人不一样。她对蜜蜂的毒刺敏感,小时候被蜂群攻击过一次,差点要了她的命。 “多谢公子关心,明月先走了。” 听出了她语气中的焦急,似乎真是万分火急的事情。他愣了愣,旋即松开了手,让明月离开。 在和煦温暖的阳光下,他站着,一袭白衣随风舞动,高大英俊的身影立在万花之中,潇洒又迷人。 躺在地上的人发出轻声痛苦的呢喃,“痛,好痛” 在尖锐的疼痛之中,我蜷缩起了身子,忽然感觉身子一暖,不知是谁将我抱了起来。干净的气息带着淡淡的墨香,有意无意地传来,安抚着在我浑身游走的疼痛。 耳边有人在呼唤我,“是不是很痛?在忍一忍就好了。”语气极其温柔,朦胧之中只觉得像是一阵温暖的春风拂过心田。 身子一轻,他抱着我在园子里的石凳上坐了下来。脑子里记起明月刚刚说过的话,她被蜜蜂蜇了。他伸出手,在怀里女子的身上摸索着,嘴里说着“这是情非得已,若有冒犯还请姑娘原谅。” 他的指尖在身下女子的面颊上划过,凝脂般光滑的玉肤,他轻触的时候,浑身一颤。看不见的黑暗之中,他只觉得怀里的人身子格外柔软,纤腰瘦瘦,淡香萦绕。 “痛”为什么明月还没有过来救我?蜂毒已经走遍了我的全身,不可遏止的痛感让我感觉身上的每一寸皮肤都火烧似的剧痛,让我难以忍受下去。 “再忍一会,马上,马上就好!”耳边传来轻语声,像是飘零的轻雨,我死死咬住嘴唇尽量不再发出声音。 落在我身上的大手的动作也快了起来。他终于找到了我被蜜蜂蜇伤的右手,用指尖轻轻摩挲在我红肿的手背上,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在肿包中找到了一根刺,我痛呼出声,眼眶中沁出了眼泪。 温热的唇瓣落在了我的手背上,他用力吮吸着,眼睛看不到所以不能将刺拔出来。所以只能俯下身子用嘴吸出来。 我费力想要睁开眼睛,眼前是一片模糊的白色。是谁在帮我吸出蜂毒?会是公孙泽吗?不,怎么会?他刚刚一直走在我的前面,根本就没有回身看过我,对我的态度可以说是冷漠。怎么会愿意帮我吸出蜂毒? 伸出手想要摸一摸面前人,眼睛看不到,也只有这个办法才能知道他是谁?他每次吸一口都会吐一次,在意的只是救人,而不是在救谁。 手心落在他的脸上,一点点抚摸着,“不要乱动,让我将毒全部吸出来。”熟悉的声音,不同的沙哑和柔情。真的会是他吗? 我不敢相信。直到手指触到了白色的纱布,我才敢确定面前的人究竟是谁。他的眼睛还是看不到,手心落在他的眼睛前面,我没有力气说话,他亦没有动。 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我躺在他的怀里,他脸淡淡撇到了一旁错开了我的手。园子里响起了脚步声,“大夫快些,小姐她可能支撑不住了。” 其实身上的疼痛已经缓解了不少,至少没有之前那样疼痛了。还要多谢面前的人,若不是他帮我吸出来,只怕现在我已经凶多吉少了。 “公孙公子,小姐你们在哪?”明月看着空荡荡的草地,心提到了嗓子眼。 在这花藤的阴影下传来了他清淡镇定的声音,听到这个声音之后,明月悬着的心也落了下来。 “大夫这边。”明月带着大夫快步走到了石凳边,心里已经想到应该是公孙公子救了小姐,尽管她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可是看到眼前的情形之后还是心神一晃,若不是扶着桌子只怕要摔倒了。 白衣交织着淡金色的素衣,他垂着脸,似乎是在注视着怀里的人。俩人的青丝交缠在一起,若不是明月记起他的眼睛是看不到的,她真想去看一看公孙泽的双眸,是不是晶莹漆黑的眸子里也是心痛焦急的神色。 大夫疾步向前,看了看我的面色之后吓了一跳,“干净将她的嘴扳开,将这颗药丸放进去。”他从药箱中拿出了一个瓷瓶递给了明月,让明月将药喂进去。 明月走上前去,捏住我的嘴,想要将药丸送进去。蚀骨的疼痛让我死死咬住牙关,任明月怎么努力,我也不肯张开嘴巴来。 “怎么办?小姐她不肯张嘴。”明月焦急无比,就连声音也颤抖了起来。 旁边的公孙泽听着,心疼明月的慌乱害怕。他轻声开了口,“让我来吧。”语气中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 “那就有劳公子了。”明月将手中的药瓶递了过去。 他低下脸凑在我的耳边说道,一阵暖暖的热气喷在我的耳垂上,“你听得见我说话吗?” 温润的声音如同阳光冲破所有的阴云照在我的身上,听得见可是我却没有力气回答他。温暖浓烈的气息继续扑在我的耳垂上,“如果能听得见,就张开嘴巴,将药丸服下吧。” “不要让别人为难,你想要的不就是我的柔情吗?”这句话他说的很轻,声音淡淡不乏嘲讽。 忽然我很想笑,我想要的就是他,就是他对我的好?何时我已经沦落到这般不堪的境地了? 我张开了嘴,他的指尖触碰到了我的唇瓣,将药丸轻轻送了进去。捏住我的下颚扬起,苦涩的药丸就顺着食道滚了下去。 “大夫上来为她涂药吧!”他缓缓松开了手,将她从自己的怀里抱了出来,搁在一旁的石凳上,又恢复了往日里淡漠的神色。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三十八章 :透心凉 大夫这才醒悟过来,唯唯诺诺地走上前去为我上药。明月站在一旁,脸色有一些难看,刚刚他到底和小姐说了一些什么?他们俩人贴的如此相近,几乎鼻息都缠绕在了一起,如此的暧昧。 她伸手抚在自己的心口上,原来自己这里也是会痛的,可是他将来就会和小姐在一起的不是吗?甚至之前的晚宴就已经定下来了,老爷都已经默许了,自己还在期望些什么? 他还是转向了一旁,白布蒙着的双眼静静地看着她。明明知道面前的男子什么也看不见,可是她还是忍不住红了面颊,似乎自己的心思,表情都被眼前人看了明了。 若是他能够看见,这双眼睛里的流转光芒又会是什么?向自己解释,还是满满的柔情,她不知道,也不敢再奢望些什么。 直到大夫起身之后,对她开了口,“将小姐扶回房间里休息吧,这些日子她不能够吹风。”明月收回了神思,将我扶了起来,刚刚吃了药之后,我的甚至也恢复了一些,只是手脚还是无力罢了。 看到明月的侧脸,她扶住我,还是忍不住转身看了一眼石凳上坐着的人,“公孙公子,明月先行告退,若是你行动不便明月过会再来。” 我咧了咧嘴,终究是看到了他脸上不同于冷漠的其他神情,嘴唇再没有之前抿得那样紧了。他说:“好,我在这里等你。” 浮肿的脸让我这个笑容也变得丑恶而狰狞,他们俩一个是服侍的下人,一个是看不见的贵客,明月可以正大光明地留在他的身边,照顾他,陪伴他,可是我却不可以。 他觉得我处心积虑想要接近他,吃定我是爱上他了是吗?所以才会一次次支开明月,有意无意地为难明月。不知我已经在他心目中如此不堪了,或许他还不知道我的身份吧。若是知道我是员外家的千金小姐,知道我亦是他当初救下来的人,他还会对我如此薄凉生冷吗? 明月将我扶回房间之后,母亲就已经赶了过来。她看着我肿起的面颊,吓了一跳,立马就抹起了眼泪,“怎么会弄成这个样子?” 明月惊吓着,跪了下去,“夫人明月也不清楚,只知道是小姐陪着公孙公子散步,可能是被飞过的蜜蜂蜇了。” 母亲擦了擦眼泪,语气有些不善,“明月,我以前以为你是最在意小姐的。玲珑如你,怎么现在越来越大意了?难道真是女大不中留不成?你的心思只怕都不在小姐身上了!”母亲望着明月连连叹息,竟不愿再多看她一眼。 “明月不敢”她慌乱地跪了下去,“夫人明月从来没有想过离开小姐,离开张家,还请夫人能够留下明月。以后我一定时时刻刻都守在小姐的身边,不会让小姐再出一点事情!” 睡在床帐后面的我已经渐渐转醒了,听到明月的话,我幽幽叹息。她确实是不想离开张家,因为这里还有她在意的人,只是这个人不是我。想到这,心情沉落了谷底。我与她自小一起长大没想到,多年的友情还是比不过几日的见面,接触。 “好吧,起来吧。我也没有想真的怪罪于你,明月你在我的心中就和女儿一样,我舍不得责罚你。以后做好自己的本分就好,有些事情不该是你的就不要去奢望。”母亲意味深长地看着她,目光皎洁,恍若能看透一切。 明月终于有一些慌乱了,夫人她到底知道一些什么?难道她默默喜欢着公孙公子也被夫人知晓了?她会原谅自己吗? 母亲的话音落下,我和明月皆是一震,没想到母亲眼光锐利如此。平日里我只以为她信佛不问世事,没想到母亲的心里通透无比。 久久的,她姣好的薄唇动了动却没有说出话来。只是怔怔地望着座椅上的人,眼神漆黑凝着水汽,痛苦,纠缠,不舍,惊恐凝聚在一起,看着直叫人不舍,心疼。 “好了,起来吧。我不是一句话都没有说吗!”母亲凝视着跪在地上的人“只要你记着自己的身份就好,其他的我也不想再多说了。今日正好大夫在府中,让他也帮你看一看脸上的疤痕吧。” 明月垂下了身子,低声回答“好。” 可是她再没有勇气去看夫人那双精明通透的眼睛,只怕自己做过的一些手脚也不能瞒过她。真的没有机会留在府里了吗? 她只觉得浑身冰冷,好似有人从头上浇下了一盆冷水,身上没有一个地方不寒冷,不在颤抖。 母亲看着她这个样子也没有多说,自己径直起身离去了。等母亲走远之后,她才站起了身子,脸色煞白,咬着自己的唇瓣,直到血腥的味道弥漫,她才愣神地松开来。 这才记起床上还躺着一个人,不知道自己和夫人的对话她听到了多少。明月撩起床帐走到了我的身边坐下,“小姐你醒了吗?” 一双晶亮的眸子望着她,明月手颤了颤,险些将手上的瓷碗端不稳。她真的变了很多,没有往日的细心与稳重,甚至有些不敢看着我的眼睛。 “小姐将药喝了吧,喝了才会完全痊愈。” 身上的红肿已经消去了不少,只有手背上还是火辣辣的在疼。忽然想起在我晕倒之后,他帮我吸出了蜂毒,他温热湿润的唇瓣落在我的手背上,可是我却没有真实的触感,只觉得疼痛。 想到朦胧中看见的画面,我只觉得可惜。一直都是我一个人一厢情愿罢了,想想都觉得可笑。 “好!”我平静地望着明月的眼睛,接过她手上端着的瓷碗,将苦涩的药汤喝了下去。故意躲开她的目光,不想再多说一句话。 明月似乎察觉到我的不悦,淡笑如菊,不再多说什么。毕恭毕敬地接过碗,退了出去。我孤零零地坐在床上,脑子里一片空白,我该不该自觉一些退出去,成全他们,毕竟我不想在被他羞辱一次。 待到了下午,便有婢女快步跑了进来,说是要找明月。想来应该是母亲让大夫帮她看一看脸上的伤口,还有就是公孙泽眼伤快要好了。 想到他快要可以看到了,我又无端的紧张害怕了起来。他还会记得我吗?还是会记着明月,当初再怎么说也是明月帮他挡了一剑。 到了此刻,我才很是后悔,后悔自己没有能够为他做些什么。 在大殿之中,母亲伸出保养得当的双手,从锦绣中伸出,在空中划过了一道优雅的弧线,“大夫过来,帮明月看一看她脸上的伤口愈合的怎么样了。” 明月藏在袖子里的手指不可遏制的微微颤抖起来,她还是恭敬地走上前去,将垂下的青丝撩了上去,整块白色纱布就露了出来。 大夫并没有急着撕开纱布,而是问她,“这些天我配的药汤,你可一顿不落的喝了没有?” 对着坐上的夫人,明月不敢抬眼,只是将声音绷紧让人听不出她的慌乱来,“喝了,奴婢都喝了。” 大夫点点头,说了一句,“那就好。”便小心翼翼地撕开了她面颊上的纱布,可是出乎意料的是,白布下面的疤痕并没有淡去多少,仍是狰狞地横布在她的脸上,像是一个一道永远也不会消去的印记。 明月看了看他们脸上的神情就已经明白了一切,果然是没有褪去吗?这样真好。若不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真想笑。 夫人坐在正厅的椅子上所以看不清楚下面发生的事情,只知道大夫的脸色变了,他的嘴唇不停的轻轻颤动,甚至嘴里还一遍遍的念叨着“怎么会这样?不可能啊!” 坐在椅子上的人急急开口询问道:“大夫到底怎么样了?是不是明月脸上的伤口没有好?” 大夫沉默之后点点头,“是啊,疤痕并没有淡去,只是错过了最佳修复的时间,只怕以后也很难好了。”说着他深深看了明月一眼,他知道如果喝了药之后绝不可能还会留下这样深的疤痕只有一点能够说明,这个婢女从来就没有喝过自己给她配得药。 原因是什么,他这个府外的人就不想探究了。 明月垂下墨发,一言不发。就连坐在椅子上的府中管事的夫人也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只让他退下,去后院看一看公孙将军的眼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三十九章 :可以痊愈 他背着药箱风尘仆仆的又来到了后院里面,远远就看见一袭白衣坐在院子的藤萝花影之下,手中擦拭着一把宝剑,不知在想写什么。 缤纷的落花随风摇摆,落在他的肩头上,白色的纱衣上,远看竟恍若是谪仙一般,叫人不忍心上前去打扰。 大夫亦是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他何时见过这样的美景呢?花落无声,白衣胜雪,许久他才收回了自己的目光,轻轻唤了一声,“公孙公子。” 正在擦剑的人才停了下来,被白纱蒙住的双眼向他看来,阴影打磨在他的下巴上,越发显露出他的别样俊美。 他一把收回了宝剑,放进了腰间的剑鞘之中。身上萦绕着单薄清冷的气质,杀伐的寒意不减,尽管他已经离开战场很久了。 大夫止住了脚步显然是被他身上杀伐果断的气质所震慑住了,迟疑着再不敢上前一步。公孙泽听不到了脚步声之后,才对来人开了口,“怎么不再上前来?” 恐惧不安的声音传来,“小人,小人是按照夫人的命令来给公子治疗眼睛的。” 身上萦绕的杀伐气息才淡了下去,他径直转身向自己的房间走去,末了看身后的人并没有跟上来。他才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怎么大夫不愿进屋为我诊治吗?”这才提醒了院子里呆呆站着的人,他慌忙抱着自己的药箱跑了进去。 仔细询问了几句之后,他便小心地解开了公孙泽蒙着的白纱。淡淡的中药气味在空气中弥散开来,他试着睁开眼睛,微弱的光亮照了进来。 心中大喜,只要是微弱的光亮也好,他的眼睛并没有瞎了!大夫仔细端详了一会他的眼睛之后,有用手在他的眼前晃了晃。 “这样能够看见吗?” 他努力睁大自己的眼睛,看清了在自己眼前晃动的光影,低声回答“能够看清只是比较的模糊。” 大夫点了点头,将药汁重新淋在干净的白布上面,继续为他裹了起来。重新,他又从光明跌入到了黑暗之中,恐慌和不安包裹住他,无处可逃。 “为何要再次蒙上我的眼睛?不”他急急的起身,想要撕下眼前的白色纱布。他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成,所以他不可以这样一日日都待在黑暗里。 “不要着急”大夫安慰他,“再过几日,你眼睛上的白布就可以拆下了,到时候你就可以看清楚一切了。” 这才让他安静了下来,再等几日是吗?到那一日,他最想看见的是白纸上写着的名字,是陪在他身边的红颜的模样。 晚上,院子里亮起了灯火。其实对他来说,点不点灯都是一样的。只是他在等一个人,若是看到屋子里的灯是亮着的,她应该会过来的吧。 结果他一直记挂的人真的来了,这一次她的脚步很轻,像是有意在躲避着什么。若不是他认真的侧耳倾听着,都难以察觉到身边多了一个人。 一双温暖的手心盖在他的眼睛上,温馨的香味传来,他知道那个人是真的来了。 “怎么今晚有空来看我?”不觉他弯下了嘴角。 她没有说话,脸上的纱布已经被撤下了,露出了狰狞的褐色的疤痕。他见身后的人不说话,只觉得气氛有些不对,一颗心也提了起来。 是不是她受了什么委屈,还是又有人欺负她了。 “你怎么了?”不可察觉他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他伸出的手顺着她的胳膊一点点摸了上前,她的嘴唇,她的面颊。 可是她往后一躲,没有让他再继续抚摸下去。再往下一点就会是她的伤疤,她躲不掉的烙印。 “公孙公子”她的声音糯糯的,像是带着哭腔。 听清楚之后,他的心像是被看不见的大手提了起来,来回按压着,说不出的疼。她哭了,他应该怎么安慰才好? “何时?”思忖良久,他轻薄的嘴唇还是只吐出了这两个字。 “我想再握着你的手,向以前一样写下一些词句可好?” 今日的她有些不对劲,可是具体的,他又说不清到底是哪里不对。若是这个方法能让她开心起来,他千百个愿意。 “好,你握着我的手,你就是我的眼睛。” 世上最动人的情话也莫过于此吧,明月想着忽然又觉得有些心酸。研墨,砚台里淡淡的墨色晕染开,可是她怎么也不忍心欺骗眼前自己深爱的人,看不见的人。 就是因为他看不到,所以才可以拿来利用。她闭紧了眼睛和嘴唇,前者是不想让眼泪滴落,后者她不想自己说出反悔的话来。 见身后的人迟迟没有握住他的手动笔,公孙泽轻声问道:“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你告诉我好不好?”他是在恳求。 可是她依旧残忍的摇头,“没有,只是我在想今日写下什么样的诗句才好。”什么样的诗句才能表现出俩人的情投意合,矢志不渝。 最终在婆娑的眼泪里,她还是握住了他的手背,提着一只墨笔沾染了纯黑的墨色。提笔难收,在素纸上落下一个字都再难回头,可是从一开始她就没有回头的余地。 他不知道她在害怕犹豫一些什么,他只知道握住自己手心将要落笔的人,她在不安的颤抖。这一刻他有了一些悔意,不该答应她,为她写什么破诗词,明明从一开始她就是被逼的。 还没等他开口,握着他手背的温暖手心就动了起来,笔尖落在白纸上绽开了黑色的墨点。从这一点开始,她将会亲手将他推入另一个女人的怀抱里。 “得蒙相见之初,翩若惊鸿,此生难忘”她一句一句的念了出来,不,或许是按照另一个人的意思全部背了下来。 手被她握着,可是他的脑子里却是一片空白,恍若是一句话也听不明白。这一次,她丝毫不顾及他的感受。与其说是握着他的手在写,不如说从落笔的那一刹那,都是她一个人在书写。 陈述一个故事,在这个故事里。她只是看不见的影子,是成全他们两人花前月下的红娘,可明明不是这个样子的。 待她泼墨挥毫的写完,再也忍不住,一滴晶莹的泪珠盈盈地滴落在了落款的地方,终究还是无法忍受的,她爱了,冤了,一颗心送出去就再也收不回来了。 被她紧握的公孙泽愣愣听完了她口中的话语,她是说,自己于她初见之后,便深深爱上了她,夜不能寐,寝食不安。 他不知道文中的这个人是谁,应该是面前的女子不是吗?自己就对她一人寝食不安,就对她一人念念不忘,只是没想到她就是被自己救下的人之一。 还有一个怎么文章里没有提到?不过已经不重要了,自己心心念念,爱的人,想的人,从始至终都只有她一人,何来其他? 文章里自是不用再提到的了,她如此写,是不是一早就明白了他的心思。他对她的爱恋。想到这见惯了生死,在边塞餐风饮露的铁血将军也有了害羞的一次。 她落笔之后没有言语,而他亦没有开口相问。明月在静默之中早已泪流满面,可是近在咫尺的人却不知道。 世界上最远的距离不是我爱你,而你却不爱我。而是一个人知道即将要离开,即将要面对的痛苦,而另一个还沉浸在一生一世的幻想之中。 她小心擦去了自己的眼泪,尽量不让面前始终挂着浅浅笑意的男人发现。怕他会伤心,会毁了夫人精心铺垫好的一切。 虽说手心手背都是肉,可是一碗水终究是端不平的。她不过是一介卑微的丫鬟,又怎么能奢望自己在夫人的心幕中和小姐同等重要。 在她流泪出神的片刻之中,不由又想起了在前厅里,夫人和她说过的话,“你要记着自己的身份,有些东西不是你奢望就可以得到的。明月若不是看在你和小姐一同长大的情分上,若是别人我早已经她送出了府邸,甚至已经秘密处理掉了。你和他这一辈子都是不可能的!” 她不记得当时自己是怎么回答,又是怎么离开前厅的。夫人只让她去办了最后一件事,若是这一件事办好了,以前的种种都可以既往不咎,甚至可以纵容她留在张家的宅里里。 是啊,这一张被毁容的脸,就算是想嫁只怕也是嫁不出去的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四十章 :阴谋种种 喝完之后,我昏昏沉沉地睡在床上。晚风从未关上的窗户里吹了进来,淡粉色的床帘来回晃动着,半醒半寐之间,有人轻轻来到我的床边。 软底的绣花鞋踩在地毯上听不到一点声响,熟悉的檀香味从层叠的罗帐外面传来。我想要清醒过来,不知是药的作用,还是自己实在是太困了,不论我怎样努力睁开眼睛,都显得徒劳无功。 来人坐在我的床边上,将我的被角掖好。手中握着的翡翠念珠轻轻转动,在无声的黑暗中显得格外清晰。 “娘亲”声音堵在喉咙里,怎么也发不出来。 她静坐了好久都没有开口,娘亲只是过来看看我的身上肿块的吗?被蜜蜂蜇过的肿包已经消退了,就连身上的暗红色斑点,肿起的面颊都消退了。可以说,我已经没事了。 母亲拉起我的手,轻声开了口,目光沉沉,一双清明的眼在黑暗之中恍若是晶亮的星子。 “女儿”她凝视着我的睡颜,只轻声说了一句就没有继续下面的话了。 我提起精神,想要听清楚母亲下面还会再说些什么。一遍遍地告诫自己不要睡去,千万不可以睡去。 “明日你就可以得到你想要的一切了。”她的声音很慈祥,就连晶亮的眼睛也变得慈爱闪烁起来。 什么意思?我想要的一切,我想要的是什么自己都不甚清楚,母亲又怎么会知晓呢?而且是明日,心中疑惑万千。明日一定是要有什么很重要的事情要发生了。 就当我聚精会神努力听明白的时候,母亲站起了身子准备离去,她轻轻放下的帷帐,又转头看了看床铺上熟睡的女儿,“你弄成这样就为了那个男人,母亲会帮你得到他的。” “哗啦”一声帘幕垂了下来,母亲也不见了影踪,帮我得到公孙公子? 先是一惊,心里便是一阵欣喜。是不是母亲帮我向他说明了?是不是我不久就可以嫁给他了? 可是,不是还有明月吗?他怎么会同意?待母亲走了之后,我便在床铺上胡思乱想起来,渐渐的房间里的香炉中香气浓郁了起来,我也困倦地闭上了眼睛。 第二日,日上三更之后我才醒来,香炉里的灰烬已经被婢女们到干净了。今日三个婢女进来为我洗簌打扮,唯独不见明月的身影,往日她都是寸步不离地照顾我的。 “怎么今日明月为何没来?”我装作随口一问,透过铜镜在看婢女脸上的神色。 她脸上闪过一丝慌乱,待我定睛细看的时候,已经再也察觉不出丝毫的不对的地方了。 “奴婢也不知道啊,似乎是染了风寒,夫人让她回到房间里休息去了。这几日,都不需要让她来伺候了。” 这个原因倒也是合情合理,只是明月怎么会这个时候染了风寒。不容我多想,一个婢女就拿着一件桃花色的锦衣走了进来,衣服上绣着点点飘洒的桃花瓣,看着就已经是灵动华美至极,若是穿在身上一定是绚烂无比吧! 我蹙起了眉头,“怎么今日穿这一件?今天也不是什么大日子。” 婢女笑了笑,拿起精致的簪子为我绾住了青丝,“我们也不甚清楚,都是夫人她命令的。” “母亲”我念了一句,不知母亲在想些什么。镜中的女子,美若天仙,樱桃小嘴染上了红色的胭脂,白色的面容上轻扑了白粉,越发显得清白干净。 “小姐伸出手来。”婢女将桃色的长裙为我穿上,腰间环上银铃点缀的腰带,每走一步都会叮叮作响。 越是这样细致,精美,我心中的不安就越来越甚。母亲到底想做些什么?昨晚她对我说的话又是什么意思? 还没等我想明白,婢女就松开了手向后面退去,站在远处望着我身上的桃花锦衣。 “真是好看!奴婢不说假话,奴婢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人!”她们脸上都是惊艳的表情,我知道他们不会说谎,镜子中的人,一颦一笑都十足的诱人,粉色衬出面色清透如雪,我不由也看痴了,这样的绝色,不知道他看了会不会动心呢? 刚刚走出了闺阁就看到了母亲,她仔细看了看我,脸上浮现出慈爱的笑意,“我家女儿果然是天姿国色,难怪皇帝会下旨赐婚。” “赐婚?”我吓了一跳,怎么母亲从来都没有说过! 正想转脸询问母亲,就对上了母亲对我投来的目光,她示意我不要出声,也不要多问。于是我合上了嘴唇,没有敢多说一句。母亲不是向来不过问俗世的吗?刚刚那个眼神明明精锐至极,一点也不像往日里的母亲。 进了正殿才知道母亲为何不要我说话,原来是宫里派来了人,是伺候皇上的内侍。他手上捧着一卷明黄色的卷轴,公孙泽也来了,正坐在梨花雕木的椅子上,静静地喝着茶水。 眼睛上一直蒙着的白布已经解下了,露出一声深黑色的眸子,干净清冷恍若幽潭。他看了我一眼之后,淡淡的收回了视线,没有意想中的惊艳或是注目,淡然到了极致。 他这一眼像是浇下了一盆冷水,我怔怔站在了原地,再没有之前喜悦激动的心情了。母亲温暖的手心落在我的手背上,她在我耳边说了一句,“不要愣着,一切进去再说。” 我这才记起昨日母亲对我说过的话,她会帮我得到公孙泽的,我应该放心才是可是我的目光依旧离不开座椅上端坐着的一抹清月白色,他只是低头看着杯中袅袅溢出的热气,白皙的下巴在白雾之中显得格外美好。 内侍看清该来的人都来了,这才捧起明黄色的圣旨开始念。我捏紧了手心,手心里都是粘稠的冷汗。我只顾着盯着白色的人影,害怕他不愿意,害怕他抗旨。 可是出乎意料的是,到内侍念完了“钦此。”他依旧没有出声,消瘦的身影背对着我,散发着冷气好似一把待在剑鞘里的冷剑。 内侍瞥了一眼不动的公孙泽,出声提醒道:“公孙将军接旨吧!” 没想到跪在地上的人果断而坚决地摇摇头,声音清冷地对内侍说:“这个旨意我是不会接的,若是皇上强求,臣愿意一死。” 这将内侍吓了一跳,“将军你这是什么话?你不是与张家小姐情投意合吗?这才让皇上赐的婚。” “情投意合?”他念了一遍,轻笑出声。 跪在我身边的母亲急了,从自己的袖子里拿出了一张书信,“公孙将军难道我们还会骗你不成?这书信还好是被我捡到了,若是被旁人拿去,我女儿的名声岂不是要毁在你的手里了!” 他的眉头骤然挑起,望着母亲手中的白纸,声音也变得格外清冽无情,“怎么会在你的手中?” “这是你写给我女儿的情书,这些日子女儿日日都和你在一起。若不是昨日这封情书从女儿的袖子里掉落下来,我还不知你早已和我女儿情投意合了。怎么今日赐下圣旨,你反而不愿意娶我女儿了?” 母亲的眼神如刀,紧紧相逼。若不是亲眼所见,我真不敢相信这就是平日和颜悦色的娘亲。 “是你,一直陪在我身边的人是你?” 我没有说话,一双眸子笼着薄薄的雾气,似怨似羞地凝视着他。他以为我在怨恨他的薄情,不肯承认。所以他立马站起了身子,大笑着接过了内侍手里捧着的明黄色圣旨。 内侍望着他的转变,一脸的疑惑。母亲暗自松了一口气,而我捏紧了铺在地上的裙角,这一刻,没有人知道我是多么的绝望与痛苦。 如果不是母亲出声帮我隐瞒,为我说谎,只怕眼前冷凝的男子依旧不会愿意接下这明黄色的圣旨吧。 只是瞒得过一时,却瞒不了一世,以后他发现了一切真相,会不会恨我,恨我的娘亲。 内侍擦了擦头上的汗水,真将他吓坏了,如果公孙将军抗旨之后,只怕龙颜会震怒吧!丞相那边正缺一个借口除掉他。 “好了,既然这样杂家就回去复命了。” 公孙泽拿着圣旨,向我走来,脸上的笑容温暖而宠溺。似乎我就是他一直深爱的那个人,可惜我不是,我只是个冒牌的! 扭着手里的绣帕,不知道他会对我做些什么,说些什么呢? “刚刚你怎么不告诉我?”他身上的淡淡气息传来,我的心脏几乎要跳了出来。 母亲笑了笑,“既然俩人都情投意合,明日就成婚吧,我看过了明日正是黄道吉日,今日我就让人去安排了!” 看着母亲脸上的笑容,我却觉得害怕起来,浑身发冷。明月呢?被母亲送走了,还是被灭口了? 对上他灼灼的目光,我打了一个喷嚏。 “不会是染了风寒吧?这可不好,明日可是我和你的大婚之日呢!”薄如杏花的唇瓣翘起,笑容绝美,他轻轻搂着我,靠在他的胸膛上。 ,一下下有力的心跳传入耳里,我只觉得心慌意乱,从没有奢望过这一天。可以靠在他身边,可以获得他的宠爱。 温暖的胸膛,淡淡的墨香混着阳光般清冽的味道,无以名状。我颤颤地伸出了手,环住了他的腰肢,让我自私一次吧! 淡金色的光辉落下,将俩人拥抱的身影拉长。在我们都没有注意的角落里,有一个女子在哭泣,她一遍遍想要擦去脸上的泪痕,可是咸涩的泪水却如同擦不尽一般,浸湿了她的手背。 咬住手帕,她呜咽着,却发不出清晰的声音。 她的喉咙已经被人毒哑了,这辈子都没有办法和他相认,秘密永远成了秘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四十一章 :大婚成亲 自从公孙泽知道我是一直守在他身边的那个人之后,对我的态度完全不同了。他唤我,“如梦。”一声,一声,恍若是最最缠绵的呼唤,这是我的毒药,一饮而尽,终究一日会被他发现我亦不悔。 只要他是我的,爱我的人就好。 府中的一切都换成了喜庆的红色,红色的喜字晃花了眼睛。就连门外的两个灯笼也被换了下来,两盏红色的喜字灯笼在风中摇晃。 一切都热闹至极,就连不爱笑的爹爹脸上也挂上了笑容。我在闺阁之中换装,昨日母亲特地去了城东,让都城里最好的绣娘,连夜为我赶制出了一件华美浓烈的嫁衣。 珍珠为扣,碧玉为珠,上面的鸾凤更是栩栩如生,真不愧是最好的绣娘织就出来的嫁衣。它像一团火,在我心头上灼烧,让我惶惶不安,又无比的期待。 为我梳妆的人忽然停住了手,另一只手接过了木梳。我一转身看见的人竟是明月,我还以为再也不会再看到她,她弯了弯嘴角露出温柔的笑容,示意我安心。 她的手是府中最为灵巧的,不知是不是母亲让她来为我梳妆的。只是这样实在是太过残忍了,她应该知道我要嫁给公孙泽了吧? 那么,她会是怎样想的?痛苦,还是怨恨? 可是从铜镜里映出的面容上看不出一点情绪来,她垂着眉眼,恬静而温柔,露出一截淡粉色的脖颈,有些撩人的姿态。 握着绸缎似的黑色长发,木齿划过,一梳便到了底。灵活的十指绕起,用一颗镶嵌着明珠的发簪绾住,她捧过一旁的凤冠为我戴上。 像是有一个匕首划过,胸口尖锐的疼痛起来。这算是什么?我抢了她心爱的人,却要她最后来为我送嫁,这是何等的残忍? “明月”我拉住她的手,盯着她的脸,想要看出她的不甘,她的愤恨。可是什么也没有,温润的脸蛋上自始自终都是浅淡温馨的笑意。 黑发垂下,遮住了疤痕。可是看不到,就能遮掩住一切吗?明明一切都发生过,我拉住明月的衣袖,手指抚上了她青丝下的疤痕。 她张嘴“啊啊”叫了几声,疾步往后面褪去,撞在衣柜上。松散的长发散落,再也看不清她的表情。 “你恨我吗?”十几年都是和她一起长大的,这一点情分还是在的。我抢了她的幸福,终究是我理亏了。 闻言,她只是不住的摇头。我沉默地注视着她,在摇晃之中,一滴晶莹的水珠滚落下来打湿了她凌乱的长发。 我不再说话,逼着她说假话有什么意义?这样的询问不亚于在她伤口上撒盐,只能远走越远了。 拿起梳妆台上的胭脂纸片,在唇下轻抿一下,镜中的人越发妖娆。凤冠下垂下的珠帘摇晃,碰撞的声音清冷无比。 明月已经整理好了,垂下的长发遮住伤口,温婉的脸上重新挂上了柔和的笑意。到了现在我才知道,这一层微笑不过是假装的面具罢了,她的心里那么苦,怎能笑得出来。 “时辰到了。”门外一个婢女跑了进来,看到我一切都已经装扮好了才暗暗松了一口气。明月拿过一旁的盖头,为我小心盖了上去。 旁边的婢女想要扶我,却被明月不留痕迹地挡住了。最后是明月扶着我走出了闺阁,向前厅走去。 远远就可以看到一袭红衣的公孙泽在等待新娘的到来。俊朗的脸上有着急切,他想要快些接过新娘,和她拜堂成亲,这一刻他等待了太久太久。 “新娘来了!”不知道是谁叫了一声,他灼热的视线向我这边看来。看过身边扶着我的明月一眼,很快将视线定格在了我的身上。 明月握着我的手不由握紧,似乎是无比的紧张。到了现在,我才明白为什么她要过来帮我上妆,为什么要扶着我走到大厅里,这一切不过是为了多看他一眼。 “如梦你终于来了,我等你等了好久!”他深深注视着盖头下的女子,孩子气的话语让人心软。 明月愣神望着近在咫尺的俊颜,她曾经握住过他的手,从后背抱住过他的腰肢,曾经牵着他一起散步走在紫藤花的下面,可是现在他心心念念想着的人都是小姐,目光再也没有在自己的身上多停留一刻。 难以言说的酸涩涌上,她几乎憋住了一口气,惹得自己呼吸不畅。 他忍不住自己了吗?还是他本来爱着的就是小姐,从来就不是她。她想张口去问,咿咿呀呀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哦,她都忘了那个夜晚,她痛不欲生的漆黑夜晚。 那一晚她染了风寒,夫人派人给她送了一碗熬好的药汤。浓烈的味道,让人难以咽下,可是送汤的婢女没有走开,她告诉自己,“夫人一定要让她喝下,不然风寒不容易痊愈。” 她信了,夫人一直待自己极好。可是她却伤了夫人的心,医治疤痕的药她一口也没有喝,所以夫人才让人看着她,怕她又任性吧。 想到这个,明月的心头一暖,不疑有他。将浓黑色刺鼻的药汤喝了下去。婢女转身离去的时候,手中握着的瓷碗丢落在了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里面残留的药汁飞溅在地毯上,滋滋作响。 喉咙火辣辣的疼痛,让她痛不欲生。 “水,水”她喉咙嘶哑,就连声音都已经发不出来了。怎么会这样?她明白了是刚刚喝下的汤药的问题。 她扑到桌子上,将茶壶里面的凉茶都喝尽了,可嗓子依旧疼得要命。她蜷缩在地上,死死捂住自己的喉咙不发出一点声音。 本来夫人可以杀了她的,这一次夫人已经饶过她一次,也算是看在往日的情分上。若是自己再宣扬出去,只怕,只怕再也不能看到他了。 活生生疼了一夜之后,她再也没能说话了,可是她没有告诉任何人。只说是风寒弄坏了嗓子,脸上依旧是温和浅淡的笑容,只有她自己知道,那个漆黑的夜晚自己是怎样熬过来的。只为了能留在府里,只为了能偶尔看他一面。 可是看到他一身耀眼的红衣执着别人的手进入屋子里,她又有些后悔了。像是有人握着小刀在一下下割开她的心脏。 满地心伤,拼成了最绝望的姿态。 “小心脚下有台阶。”低沉温柔的声音响起,他握紧了新娘的素手,眼神了满是珍重。而她自己却分心乱想,若不是扶着小姐,只怕早已经摔倒了。 而旁边站着的公孙泽看了他一眼,脸上神情淡淡的,“以后走路注意一些。” 明月心头一颤,以为他是认出了自己,接下来的话只让她觉得自己是个跳梁小丑,“如梦顶着盖头看不见,你担心的人是她,不是你。” 她讪讪地收回了明光,给自己一个鄙薄的笑意。原来在乎的人不是自己,事到如今,自己还在奢望些什么? 两个新人站在屋子的中央,正堂上坐着笑容满面的老爷和夫人。明月脸上的笑容再也挂不住了,特别是坐在厅堂上的夫人用警告的眼神看着她。明月往后退了几步,放开了小姐的胳膊。 泪眼模糊,笑容却越发的灿烂。 看着他们一拜天地,二拜高堂,等夫妻对拜的时候。她听见了自己心碎的声音,红衣烈烈将清冷的人也衬托出别样的俊朗无双。他脸上幸福满足的笑意,像是强烈的阳光生生刺痛了她的眼睛。 她不知道他穿上喜服竟是如此的英俊不凡,让她看着,怎么也舍不得移开目光。 直到有人提醒她,“该扶着小姐送入厢房里了。”她才回过神来,怕夫人再对她落下那样冰冷的眼神,明月快步跑到了小姐的身边想要扶住她。 没想到自己走得太急,反而被裙裾绊倒了。她慌乱地闭上眼睛,耳边是惊呼声。可是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一双手稳稳地扶住了他。 熟悉的气息,让她不由抬眼看去。俊美天成的五官,清冷剔透的眸子好似水晶,没有一处不完美,温暖的手心和往日里的一样。 明月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不断地往下沉沦,她宁愿时间永远停留在这一刻。可是他还是松开了手,淡淡回眸又看了她一眼。 她伸手抚上自己的容颜,青丝已经散开,狰狞的疤痕重新显露出来了。她明白为何公孙公子会再次回身看自己一眼,看得不是别的,而是她脸上丑陋的疤痕。 鼎沸的人声都消失了,她觉得自己站在一片空旷之中,只有彻骨的寒意萦绕着她。忽而捏紧手指,指节发白的明月露出了迷惘嘲讽的笑容。 很丑吧?我为了你变成这副模样,而你却忘记了我!这真是最大的悲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四十二章 :新人笑,旧人哭 她扶着小姐在床边坐下,自己望着跳动的灯火兀自发起了呆。我捏着手里的红帕,心神不宁,今晚是新婚第一夜,他会对我做那样的事情吧。 隐隐期待之中又有不安,而一旁的明月似乎比我更加紧张,她一次次望着门口,似乎在等着那人的到来。 终于微醺的公孙泽走了进来,目不转睛地望着床上的人。薄裙轻展,露出暖旭般的醉人笑意,旁边的明月望着他,心里翻搅的厉害。 什么是咫尺天涯,现在的情景就是。她认得他,她爱他,而他的眼里只装得下床上坐着的娇艳新娘,哪里还有半分她的位置。 “姑爷应该要挑起喜帕了。”明月恭敬地递上了秤砣,寓意是称心如意。可是眼前的人并没有接过去,一双清透的眸子紧紧地凝望着她,杏花色的薄唇紧紧抿着。 明月察觉到了不对这才抬起头来,隔雾看花的眸子,微微流露出幽怨的神色。他就不明白了,自己和她只是初见,她怎么会用这样的神情看着自己? 目光自然而然地停留在她脸上的疤痕上面,依稀记起了当日。在他拔刀砍杀贼人的时候,用人用毒粉迷住了他的眼睛,朦胧中看见有刀光闪过却没有落在他的身上,现在想来当时应该有人挡在了自己的面前,才让自己躲过了一刀。 失明的这段日子里,他不是没有猜想过是谁。只是无尽的黑暗一直让他心烦不已,所以就将这件事搁了下来,等到今日见了如梦身边的贴身丫鬟才明白当日为自己挡去一剑的人正是她。 难怪她会用如此幽怨的眼神望着自己,是在怨恨自己没有补偿她吗?可惜了这一张姣好温婉的脸蛋,若是没有这一道褐色的伤疤,一定是个姿容出色的美人吧。他在心里默默思量着,以后自己得多拿出一些钱财来补偿她。 在俩人静静凝望的时候,明月死死咬住嘴唇,她好想哭。他看向自己的眼神已经陌生到了极点,怎么也不会想到那日握着他的手写下那么多情意绵绵话语的人是她吧! 终于他从明月的手上接过了秤砣,挑开了我的盖头。对上他深邃俊美的侧脸,我无声的笑了,他亦凝望着我,可是面色变得沉静再无半点笑容。 他是不是发现了什么?我只觉得不安害怕,看向了一旁的明月,希望她早点出去才好。 “怎么了?”我拉住他的手,将公孙泽的目光吸引了过来。 “无事”薄唇动了动,只随意说出了这么一句话,而目光依旧停留在一旁的明月身上。他伸出了手指在我脸上轻轻的摩挲,闭上了眼睛。 看到他露出这样的表情,我也闭上了双眼,在外人看来只以为我们俩人是情深无比。而只有我感受到了,他似乎在验证着什么。 细腻光洁的肌肤,吹弹可破,可是似乎与记忆中的不太一样。到底是哪里不同,一时间他也说不出来。 明月看到这一幕之后,再也忍不住了。用袖子遮住自己的脸,轻声抽泣了起来。他猛地睁开了眼睛,通透的眸子望着明月。 有一种预感,今日与自己成婚的人,不是一直陪在自己身边,自己想要找的人。 我吓坏了,明月嗓子里发出沙哑的声音,听着有一些怪异,而我的夫君望着她,目光沉沉,不知是想起了什么。 记忆中她的声音是柔和清越的,像是泉水能让身处黑暗中的他平静下来。而这个婢女的声音嘶哑干涩和他记忆之中的完全不同,可是为何自己有着强烈的预感,她就是自己一直在寻找的那个人。 几个婢女都从来没有遇见过这样的情况,在新房里哭泣是多么不吉利的一件事啊!其他的几个婢女七手八脚拉着明月走出了房间。 往日里明月是最大方得体的一个丫鬟了,可现在,自从姑爷来了府中之后,她就连连出状况,就连夫人也对她失望了。 等洞房的门关上之后,房间里就剩下了我和公孙泽俩人。可是他站起了身子,没有了动静。难道我们俩人还要枯坐着一夜什么事都不做? 明日娘亲来检查可如何是好啊? 我只好从后面轻轻环住他,用最最诱惑动人的声音对他说:“相公,时候不早我们可以上床休息了!” 而他却轻轻拉开了我的手,一双眸子再没有之前的温柔似水,我看见的只有冷淡和戒备。 “今日你睡床上,我睡在躺椅上就好。” “什么!”我难以置信地看着他,顿时一阵前所未有的屈辱让我流下了眼泪。“你是让我一个人守着洞房里?” 他看见我的眼泪有些慌乱,可语气依旧坚定而默然,“不是有我在陪着你吗?而且这件事你不说,我不说,没有别人会知道!” 我望着他决然的样子,无声的笑了,而眼泪依旧迷离落下。 “当初你为何要接下圣旨?既然你的心不在我身上!”我指着他,羞愤交加。 他还是忍不住将我抱进了怀里,下巴抵在我的头顶上,让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听见他的声音,低沉迷人之中带着薄凉。 “在我搞清楚一件事之前,我只是不想碰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守身如玉一辈子的,当初是我不对。” 多么让人心安的一句话,可是为何我的眼泪就是止不住呢?第二日天快要亮的时候,他从躺椅上面跳下,撩开了床帐睡了进来。 俩人僵直地躺着,什么事情也没有做。直到外面响起了人声,他才对我说了一句“冒犯了。”手伸到了被子之中,将身下的一块白布拿了出来。 就在我疑惑不解的时候,他才身上拿出了一把金错刀。割开了自己的手腕,将鲜红的血淋了上去。 干涩的眼睛里眼泪又涌了出来,我颤抖地问他“你这又是何苦呢?” 他撕了一块衣布将手腕上的伤口包扎了起来,藏在袖子里,谁也不会知晓。面对我的问话,他只说了一句,“难道让你割手,我做不到。这一切,错的人本就是我,你一个女儿家怎么能留下伤疤。” 说罢,他将白布放了下去,将俩人身上的被子合上。外人看来我们是一夜缠绵,而我眼睛肿起,竟是睡在床上哭了一宿。 不,从一开始错了的人不是他,是我!是我妄想能获得他的宠爱,是我妄想能代替明月的地位。是我错了这一切不过是自食恶果罢了。 过了一会喜娘乐滋滋的走了进来,对着重重叠叠的床帐行礼道:“小姐,姑爷还没有醒吗?” 身边睡着的人开了口,“醒了,你去吩咐下人进来伺候洗簌吧。” “好咧!”喜娘一溜烟就跑了出去。他坐起身,将衣服都穿了上去,只有一日,他又换回了月白色的衣袍。 颜色淡薄如同他自己一样。我倚靠在床边望着他,“换一件颜色的衣服可好?今日是新婚刚过,穿白色不太合适。” 他愣了一下才点头,“好。” 我目光落在一旁的嫁衣上,火一般的色彩,终究还是将放入箱子最底层了。起身将桃粉色的衣裙穿好,这是他眼睛痊愈之后,我穿的衣服。 只是穿了一日,拿去洗涤了我有些舍不得。衣角上的桃花灼灼芳华,就如同我,再怎样绚烂夺目,还是会凋零干净的。 我坐在铜镜前,为自己上妆,梳发。等到描摹眉黛时,手才停了下来,别人都说新婚第一日,新郎会为自己的夫人描眉,以示伉俪情深。 转身看看他,公孙泽正坐在椅子上,眼神飘忽,一颗心早已不在我这里了。不是我的,最终依旧不是我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四十三章 :伤心的人是我 等我们俩都起床之后,喜婆将床上的白布拿走了。上面的血迹已经干了,凝成几朵淡淡的红梅。 捧着白布就喜滋滋地出去了,我望着,知道上面不是我的血,仍是脸上绯红一片。丫鬟送来了干净的新衣服,是一件淡绿色的锦衣,上面绣着淡淡的竹叶。 他起身准备将身上的衣服换下,却被我按住了,“让我来为你更衣吧。” 握着腰带的人摇摇头,“不必,我自己来。” 而我指了指门外,“外面都是丫鬟婆子,你要让我难看吗?记着我们俩人已经成亲了!” 思索之后,他松开了手“你来吧”脸上没有一点温情蜜意。明月也过来伺候了,过了一夜,她已经将所有的痛苦和不甘都隐藏了下去。垂着眸子,站在屋外等待伺候,淡淡的像一道淡色的影子。 我为他将外衣脱下,手顺着他胸膛一路滑下,说不出的暧昧。外面的丫鬟都低着头不敢乱看,将外衣为他轻轻披上,将腰带系好之后,我才松开了手。 淡淡的绿色配他亦是潇洒无比,似乎比白色更加合适。人淡如竹,君子如玉,就是这样的感觉吧! “陪我去给双亲敬茶吧。”我握住了他的手,他手缩了一下,最后还是没有躲开。 大厅之中,母亲脸上满是满意的笑容。白布上面的血迹让她很是满意,就算日后,公孙泽发现自己被骗了,也没有办法了,那时候说不定女儿都已经怀上了孩子。 公孙泽是个孤儿,所以给双亲敬茶的时候,他显得有些紧张,却依然礼仪全备,没有一点差错。 宫里的人今日又来了,皇上知道公孙将军成亲大喜,赏赐了不少珠宝,绫罗。父亲也因为公孙泽的关系,受了龙恩,所以对自己这个女婿显得格外满意。 宫里恢复了他的职位,将边关的事务还是交还了他处理。在书房里,我端了一盅滚烫的参汤走了进去,哪怕他爱的人不是,可是我对他的心却是真的。 他扫了我一眼,手中的墨笔却没有停下来。 “趁热喝吧”我做好了一个贤妻的责任。 “搁在那里吧,等我手中的事情做完。”今日回到厢房里,想要找回之前自己写了一半的书稿。无意在纸张下发现了之前,女子握住自己手写下的名字。 凌乱的墨迹只写下了一个名字,不是“如梦”自己的妻子,而是“明月”一个婢女的名字。她在自己失明的时候一直陪着自己,甚至当初她还为自己挡了一剑,为此毁去了容貌。 自始自终他爱错了人,和错的人成亲结婚。他不能忘记,昨夜,她看向自己幽怨眷恋的眼神。不能忘记她失声的哭泣,自己伤了她的心,用最残忍的方式。 明月的风寒一直没有痊愈,站在外面伺候的时候,掩住袖子轻轻咳嗽了起来,声音嘶哑。听到她咳嗽之后,一直奋笔疾书的人停下了笔。 他看着明月,眼神里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担忧和心疼,“将参汤给她喝吧,我身体健壮不需要这些补药。” 我一愣,吃惊地看着他,外面的明月听清之后也跪了下来。一言不发,却也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她只是一个婢女受不起。 “这是我亲手熬的,你不喝,竟是要将它赏赐给别人。我真的在你心目中如此不值一提吗?”我搁下了汤罐,擦着眼泪跑了出去。 屋子里的人脸色暗了下去,他不知道是如梦亲手熬的。望着她跑走的背影,他还是没有开口叫住她。 一双白色的锦靴出现在明月的视野里,他伸出温暖的手心,扶起了她。 明月错愕的抬头,没有想到他会亲自来扶起自己。一双温暖如同琥珀的眸子里,印满了他修长高大的身影。 为了这一刻,她觉得自己所有的付出都值了。就算不能开口,他也能明白自己的心思,自己对他的在乎和爱意。 他问:“你就是明月?”明明已经知道了,可是他还想再确认一遍。想要的就是眼前人的回答,将记忆中的她与眼前的她联系到一起。 明月点头不语,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自己名字的。他有一种将眼前人按入怀里的冲动,好好疼惜她,不在乎她的容貌与地位。可是门外站着这么多的婢女看着,所以他垂下了手,装作淡漠的转过了身。 心里叫嚣着对她的渴望。明月站起身后,垂下了眸子,只有她自己知道心已经乱了,忍不住抬眼,偷偷看向坐在书桌后面的那一袭青衣。 待到了天黑,院子里点起了灯火。一直陪在他身边的娘子――如梦,依旧没有出现。在饭桌上一家人其乐融融,布菜的时候,明月小心谨慎,害怕被上座上的夫人看出一点端倪来。 只有我一直捧着饭碗,不想再去看公孙泽一眼。任由明月有意无意,将他饭碗里的菜堆成了小山丘一般。只是个温婉贤淑的女人,我无奈笑笑。 她倒是贤惠,反而将我这个正妻给比了下去。母亲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忍不住眉头轻点,对站着的明月吩咐道:“下去吧,这里不需要你伺候了。” 明月看了看公孙泽,一双美眸里面含着雾气,似梨花般动人。这里是张家的府邸,他一个外人自是不好说些什么,只是强壮淡漠,淡淡撇过了目光。 等明月下去之后,饭桌上变得安静了起来。大家都各怀心思,在这种的沉闷气氛里,我草草吃了几口之后,就对他们说已经饱了。 母亲再留我喝一口汤,被我婉言拒绝了。目光淡淡落在公孙泽的身上,他僵硬着身子坐在那里,心里可有一丝的愧疚?留在他的身边,饭菜吃起来都味同嚼蜡。 心里实有不甘啊! 坐在空荡的厢房里,看着帷帐被风搅动着,以为是他回来了。结果挑帘出去一看,屋子外面空无一人,也不知他究竟去了哪里。 不论去了哪里,他的一颗心始终都不在我的身上。身边的丫鬟将一件织花貂袄的大衣盖在了我的身上,“小姐外面风大,还是进去等姑爷吧!” 我靠在栏杆上,目光落在下面,那里是明月住的地方。里面点着淡色的灯火,隐隐可以看见人影。 她染了风寒似乎并没有痊愈,离得这样远,也可以听见了撕心的咳嗽声。母亲没有吩咐人拿药给她吗?这样咳下去,她还会有命吗? 想起往昔的种种,还是经不住心软。就在我吩咐身边婢女为明月送药的时候,一道熟悉的身影闯入视线里,淡青色的锦衣在月色下如同一道青雾,也似一道幻影,遥遥望去恍若谪仙临世。 看来我是多心了,明月身体抱恙,最担心的人自然不会是我。那抹淡色的身影如同一把匕首在我的眼帘中划过,冰冷的失望感爬满了全身。 他急匆匆的走入明月的房间里,她的每一声咳嗽都像是一根针一般狠狠地扎在他的心上,让他一步不敢停留。 推开了明月的厢房就走了进去,他是个习武之人什么时候警觉性变得这么低了,只要一回头他就可以看见身后楼阁上站着的妻子,奈何他的心里从来没有我,就算是这样近的距离,他也能视如无物。 嘴角勾勒出苦涩不堪的笑容,转身对丫鬟说:“回房吧,晚上风大,你也不需要守在外面了。” 婢女顿了顿,试探性的问了一句,“姑爷他” “他?”轻笑浮现,“你休息去吧,我来守着他,若是他回来的话。”婢女这才应声走了下去。 坐在房间里一杯杯买醉,冰凉刺喉的酒水入胃之后,火辣辣的生疼。只有这样的疼痛与迷离的滋味,才能让我忘记许多事情。 直到酒壶里的酒水被到尽了,我的意识依旧清明无比。为何不醉?不醉只能一个人担着所有的痛苦,不,我不要! 推开房门,我跌跌撞撞地往外面跑,我要去找他,找他问清楚。这一颗薄凉冷情的心里到底有没有过我? 到了门外,被冷风一吹,我的酒就醒了大半。再也没有刚刚横冲直撞的勇气了,百般无聊地趴在栏杆上,痴痴望着明月住的厢房方向。 里面有哭声传来,说不清道不明的百转柔肠。我兀自冷笑,到头来,我还没有哭,她为何倒是先哭起来了? 只因为那人在她的房间里吗?所以她可以委屈,可以柔软,可以无辜。而我什么都不可以,只能躲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里将眼泪咽回腹中。 这一夜,冷风不尽。我迷迷糊糊站着,守着,也不知自己在到底固执些什么。他果真是一夜没有出来,我忘了自己是怎样熬过一夜漫长寒冷的。 只觉得自己似乎在地狱里呆过了一宿,冰冷至极,寒风钻入我每一寸肌肤里,深入我的骨头里,如同相思之毒。 待东方露出了鱼肚白,他才从明月房间里走出来。脚步在我的面前停了下来,他一定没有想到,自己在和别的女子颠鸾倒凤的时候,我会守候他一夜吧。 “你回来了?”我回首对他露出破碎虚弱的笑意。 这个笑容深深刺痛了他的眼睛。眼前的女子黑发纠缠,破碎如蝶,似乎下一刻她就会化成一阵云烟消散了一般,这样的虚弱,柔弱。 但是公孙泽一遍遍告诉自己,这个女人都是装的。他们一家都是戏子,欺骗他好苦,让他娶了一个自己不爱的人,让他和自己喜爱的女子失之交臂。 若是没有明月,他说不定已经命丧黄泉了。而明月这样善良而无辜的女子却为他受了那么多的苦,甚至连嗓子也被毒哑了。 若不是昨夜明月苦苦拦着,他真的想破开这些人的心肺看一看,他们到的心是不是石头做的。能对一介弱女子如此阴险狠毒。 他望着我,脸上只有冷漠,无情。漆黑一片的眸子,像是一个破开的黑洞,能将人吸进去。里面翻滚着滔天的恨意。 我就无辜了,他一夜缠绵,又有什么资格来恨我? 转身踏步离去,与我想象中的一样。还希望他能为我解释,说到底依旧是我自欺欺人了。看淡绿色的身影消失在门口之后,我的身子晃了晃,仿佛油尽灯枯了一般。 一团火在我的身子里面燃烧,视野也变得模糊晃动了起来。我尽力扶住栏杆,可是一转身就看见倚在门边的淡漠声音,琉璃般的华美,清冷。 好看的薄唇里缓缓吐出最尖锐的话语,“不要在我面前装柔弱,这一招或许对别人有用,可是对我没有一点用处,这样做只会让我更加的恨你们,讨厌你们!”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四十四章 :相望不相守 “恨我们?很”我像是听见了最好笑的笑话,“哈哈应该恨的人是我不是你,昨晚你不是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了吗?而我呢?什么都没有!” 他的脸色变了变,没有说一句话。倚在门口的淡绿色身影一闪,待我回过神的时候,她已经不在了。 所有的力气都被抽去了,我缓缓倒了下去。眼前又笼罩起了一片雾气,隐约有雨落的声音传来,每一滴冰冷的雨水都流进了我的身体之中,将我浸泡在彻骨的绝望里。是谁在我的耳边说了最后一句无情的话,“还打算继续装下去吗?可惜我不会原谅你,就算你死在我的面前又能怎样?明月的嗓子会恢复过来吗,你们欠她的都能还上吗?” 在昏倒之后,我梦见了大雪,白茫茫的一片几乎要将我覆盖。雪花落下织成白色的帘子,将天地都遮在里面,我看不见归路,在一片冰冷的洁白之中奔跑。 直到最后失去了力气,倒在层层的白雪之中,大口的喘息着。白色的雪花扑簌簌地落下,恍若是折翼的白色飞蛾,漫天飞舞,将我覆盖在绝望的寒冷里。 就在我的呼吸都几乎凝固的时候,白色的身影撑着米色的雨伞缓缓走来,寒冷的空气里冷香四溢。无比熟悉的气息。 一直几乎看不出经脉,浑然似玉的手,将我从雪地之中拉起。雨伞之下,面容倾城而至,双目清澈如谁,完美的五官几乎是神来之笔。世间再没有能与他相较的容貌了,我痴痴凝望着他,一种熟悉的感觉涌上来,却说不清楚眼前人到底是谁。 双目清澈无比还带着怜悯,望着痴了的我,微微一笑,万物失色。 他将手里的伞递给了我,而自己穿着白色的弥纱站在洁白的落雪之中。我这才看清,他竟是一位僧人。 “走吧”他的声音空灵无比,恍若是风吹过寺庙风铃。 我不肯离开,执意将伞递还给他。 “你将伞给我,你该怎么办?”他一袭的白色融在风雪之中,显得无比的神圣而纯净。 他望着我递回的雨伞却久久没有接过来,“只要心中有晴天,哪里便都是晴天。”转瞬间,他就要离去。 我快步追了上去,可是看见的又是另一个场景。僧人不见了,另一个人穿着火红的嫁衣站在雪地之中,红衣墨发,说不出的妖娆倜傥。 听到我追来的脚步声之后,他转身对我莞尔一笑。笑容如迷迭花砰然绽放,是刚刚的僧人,他怎么会穿着红色的嫁衣? 看到我的疑惑之后,红色的靴子在洁白的雪地里踏过,诡艳无比,恍若彼岸花。 他说:“朔月你忘记我了吗?” “朔月?朔月是谁?”只觉得这个名字好生熟悉,可是我偏偏就给忘了。他妖娆惊人的目光沉了下去,眼前的人与刚刚给我伞的僧人容貌一致,可是气质,神态完全不同。 若是说他是清莲,面前的人就是火一般的罂粟。我不曾想到一张面容竟可以演绎出两种极致的美感。 他笑了笑,声音很轻隐没在飘落的雪花之中。 “朔月你又忘记我了。每一世我都陪伴在你的左右,可是你从来没有想起过我。这一世你竟和他成亲了,可惜他爱的人依旧不是你。朔月下一世,最后一梦里你选择的人还会是他吗?” “什么?”我完全不明白眼前人的意思,可是看到他眼中层叠的落雪般的寂寞悲伤,我就忍不住的心疼。 “他能与你成亲,我也能。”他笑道,红衣招展,强大至极亦是魅人至极。他向我伸出了手,“朔月和我走吧。” “不,不我不能。”我连连后退,脑海里闪过一个云烟雾绕的身影,他清美至极,看向我的眼神若水似冰,似乎天下任何都入不了他的眼睛,对他来说只是亵渎。 可是就是这冰冷无情的一眼,却让我惊艳万分,永世不忘。 穿着喜服的男子定在了原地,“朔月,一次次你拒绝我,我的一颗心被你伤透了。世间是否真的只有他可以一次次伤害你,践踏你对他的感情?” 他嘴角苦涩的笑容弥漫开,叫人无比的心疼。“到了今日,你选择的人依旧不是我。我守候万年,原来不过是你眼中的一粒尘埃。” 笑容碎裂,失望,痛苦爬上了他完美的面容。 “不!不是这样的!”我嘶声叫了一次,看着他身上的喜服化成了火焰,将他整个人包裹在其中烧为了灰烬。 “羽狐墨――”脑袋像是被什么敲了一下,我竟然叫出了面前人的名字,可是依旧记不起我与他有着怎样的过往。 在熊熊火焰之中,他冲我轻轻微笑,笑容如同晨曦的露珠,转瞬就被烈火吞噬了。而我的心似乎也和他一起在烈火之中消亡了。 痛彻心扉的感觉在身体里弥散。我跪倒在了地上,艰难地大口喘息着,熟悉的冷香在冰冷的空气之中飘转。 抬眼看清眼前人之后,我惊喜地抓住她的衣角喊道:“羽狐墨,羽狐墨你是不是没有死?” 而眼前白衣的僧人往后退了一步,“他是我入佛之前的幻象执念,今日见了你之后终于消散了,从此时间查无此人。” 我艰难地抬首望着他,“那你,你是谁?他去了哪里?” 他向我一拜,面容低垂,阴影打磨下如玉一般光泽剔透,“我乃伽蓝佛。” “伽蓝?”我惊叫了一声,才发现身边的婢女正在摇晃着我,“小姐,小姐醒来,你做梦了!” “做梦?”我陡然睁开眼睛,将旁边伺候的婢女吓了一跳。房间里,床铺,香炉皆是无比的熟悉,只是没有雪,更没有穿着喜服的俊美倾城男子。 “这一切原来只是一场梦啊!”我忽然怅然若失起来,忘不了他在烈火之中对我投来的微笑,一笑倾城也就是如此吧! “我这是怎么了?”身体酥软,提不上一点力气来。 旁边的婢女赶紧扶住了我,“小姐你发了高烧昏倒了,已经睡了好几天了,老爷夫人都来看过您。只是,只是”说着她红了眼眶。 “怎么?”我的声音沙哑至极。 “只是大夫说是病入膏肓难以医治了,夫人这几日,日日垂泪。好在小姐醒了,我这就告诉夫人去!” 还没等我开口她就一阵风跑了出去,我坐在床上抱着锦衾,想起的还是那个名字,“羽狐墨”。 他为何要穿着红色的喜服出现在我的梦里?难道也是想娶我为妻?还有伽蓝佛已经两次入我梦中来,也不知与我有何渊源。 就在我想不明白的时候,身后传来了嘶哑的声音,“你终于肯醒来了。” 不用转身我就知道来的人是谁了,忍不住冷笑,“你觉得我应该一命呜呼,然后你就有理由娶明月了,是不是?” “不是!”他咳了咳,脸上浮起两朵病态的红晕,我生病也就罢了,他怎么也伤了身子?就在我想要下逐客令的时候,他轻轻在我旁边坐下。 “你”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他握住了手,“如梦之前,是我不对,你可不可以原谅我?” 也就是几日的时间,他的态度怎么会变化如此之大?我想不明白,想抽回手,却发现自己被他牢牢握着,怎么也动不了。 心里有些气恼,可是看着他轻声咳嗽的样子,又有些心疼。 “那一日是我做错了,现在已经给你道歉了。怎么还不原谅我吗?”他虚弱地冲我露出温润一笑,让我实在狠心不下责怪他。 “嗯,我知道了。”最终还是妥协了,被他轻轻搂在怀里。在他的怀抱里,我闻到了淡淡的胭脂香气。不经疑惑,这几日他都没有与我亲近过,身上怎么会有女人的香味。 心中涌起了不安的感觉,他是不是在欺骗我什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四十五章 :不该出生的孩子 待我身体痊愈了之后,公孙泽对我的态度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不似之前的冷冰冰与嘲弄,与我之间也算是相敬如宾。 可是俩人同房的时候,他一次也没有碰过我。时间一点点过去了,母亲私下里找过我,拉着我的手,装作无疑地问我和公孙泽之间怎么样? 之前我发热晕倒的事情,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解释的。问婢女她总是躲躲闪闪的,不肯直白地告诉我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事情一久,我也就忘了。可是他们,似乎有什么事情在瞒着我。 “女儿这个月的月事来了没有?”母亲拉着我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命婢女端了一碗新泡的雨后龙井给我,一双清凉的眼睛用余光瞥着我。 我呛了一声,急急用手帕擦了擦嘴巴。母亲一定是着急了,我的肚子一直没有动静,可是他一直没有碰过我,怎么会有孩子。 “来了”我只能如实回答。 母亲深深叹了一口气,“怎么还没有动静,要不然下次让喜婆来看看。”我吓了一跳,喜婆来看不是就要穿帮了。 只能假装镇定地合上杯盖,“无事,母亲也不用担心,再试几次说不定就可以怀上了。” “也是,新婚也不久,是为娘的太心心急了。我一直想抱上孙子。” 我也不敢多说,这几日朝廷里的人常常来府邸里,似乎出了很严重的事情。这一日我去书房的时候,看见他正疲倦地靠在椅子上,似乎刚刚将朝廷里的官员送走。 “怎么?”我站在他的身后,为他轻轻揉着太阳穴。 公孙泽紧蹙的眉头终于浅浅松了开来,“你来了?我可能不久就要去边塞了,匈奴气势汹汹而来率领了十万大军,这一场战尤为艰险,我可能要留在边塞一段时间,或者就没法再回来了。” “什么?我不许你乱说!”我将手指轻轻盖在他的嘴唇上,不让他继续说下去。 公孙泽拿下我的手指来,放在唇边轻轻吻着,“你也知道朝廷忌惮我已久,一直都想着对匈奴诚服,我早已是朝廷中不少人的眼中钉,肉中刺了。所以这一次我去往边塞,若是能击退匈奴便可以加官进爵,若是不能的话,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我点点头,果然伴君如伴虎。生死都系在这一战之上,整颗心都悬了起来。俩人在书房中私语了一下午,直到明月捧着茶水进来,脸上带着淡淡的苦涩笑容像是落下的阴影。 她进来之后,书房里安静了下来。公孙泽抬眼望着她,漆黑如墨的眼睛里暗流涌动让人看不通透。 我才是多余的吧!想着像是吃了酸涩的橘子一般,整个人都变得酸苦起来。她可能有什么话相对公孙泽说吧,想着我就准备离开。 他抬眼,望向我的方向。指尖停落,终究还是没有说话。直到等我走远之后,他才望向面前的女子,青丝垂下,狰狞的疤痕隐约可见。 疾步走上前握住了明月的手,“怎样,夫人什么的最近可有为难你过?”眼睛里的急切与担忧,几欲滴出。 明月含笑摇头,楚楚明亮的眸子里有着苦涩,她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一句话来。公孙泽这才记起,明月已经被毒哑了。 握着明月的手更加的紧了,若不是门外有人,他真的想将她按入自己的怀里,死也不要松开。 “没事,明月你再忍一忍,等过段时间我就去和夫人讲,让她将你赐给我。” 明月璀璨的眸子里盛满了晶莹的眼泪,痴痴望着面前的男人,似乎这个男人就是她的一切。我站在门外,死死咬住自己的手背,隐忍着不发出一点声音,不知从何时起,已经泪流满面了。 他对我的好原来都是演戏做给母亲看得,只有对明月才是真心的。只有对我好,母亲才不会为难明月,这些弯弯绕绕的心思也亏他能弄清楚。 从始至终我都是局外人。婢女见明月进去了很久也没有出来,又看见我躲在门外不住地擦眼泪,一下子就明白了大概,竟是不敢相信。难道姑爷和明月姐姐有一腿? 她忍不住惊叫起来,“小姐,你怎么站在外面?” 我吓了一跳,同样里面的俩人也吓了一跳。公孙泽松开明月的手向门外看去,只望见了一个仓惶逃跑的背影,刚刚自己和明月说的话,是不是她都已经听到了? 如果这样去夫人那里一说,夫人一定不会放过明月。他的剑眉蹙起,似乎在考虑下面的对策,明月已经吓坏了,像一只小鹿一般紧紧躲在公孙泽的身后。他轻轻环住瑟瑟发抖的伊人,脸上的表情宠溺又无奈。 “不要害怕,没事的,只要有我在谁也不会为难你。”听到公孙泽清朗的声音,怀里的娇弱女子才稍稍安定了下来。 等到了晚上布菜的时候,明月端过蛋花汤的时候,突然将碗搁了下来,汤水都溅了出来,将座椅上的双亲都吓了一跳。 她慌忙捂住自己的嘴,冲出了屋子外面,一屋子人的目光都盯着慌忙落跑的明月,外面隐隐传来干呕的声音。 公孙泽定定看着门外颤抖的身影,我只觉得浑身冰冷。一种可怕的想法涌上心头,难道是明月有了身孕? 手心里沁出了密密的汗水,恐慌的感觉让我再也坐不住了。而一旁的公孙泽却拉住了我的手,示意我坐下,可是现在我怎么还能坐得住? 母亲的脸色也变得煞白,她望了一眼门外跪着的明月,将汤勺搁下。声音清冷像是一把利剑将屋子里愣神的人都惊醒了。 “去给她请个大夫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明月慌乱地跪了下来,娇弱的身子瑟瑟发抖。她无措惶恐地望着我身边的公孙泽,渴求庇护的神色像一只孤零零的小猫咪。 母亲看到她这幅模样更是怒由心生,若不是顾及往日情面,早已上前去给了明月几个耳光了。 她手指颤抖,对旁边的婢女喝道:“我的话没有听见吗?赶快给她去请大夫!”婢女吓得,赶紧跑了出去。 公孙泽站了起来,声音清冷的说道:“不用给她请大夫了,明月是怀孕了。” 这一次就连我一直没有开口的爹爹也不淡定了,他搁下筷子望着公孙泽,眼神如刀,“女婿你是怎么知道的?”语气极其不善。 我的夫君轻声开口道:“她肚子里的孩子是我的。”这一句话不啻惊雷,双亲一下子面容失色,死死望着门外跪着的明月。 不是碍于公孙泽的情面,我相信他们已经开始发怒了。 “怎么回事?”父亲重重一拍镯子,声音也高了起来,“女儿你可知情?” 眼睛瑟瑟的疼,“知情?我怎么会知情?难道还由着自己的夫君和自己的下人胡来不成?公孙泽你骗得我好苦啊!” 我搁下了碗筷跑了出去,再也不想多看这俩人一眼。这一晚真是天大的笑话,晚上来伺候我的婢女告诉我,姑爷向夫人求娶明月。夫人面色沉沉,不好发作,但是也没有答应公孙泽。听到这里我才松了一口气,可是明月肚子里的孩子怎么办? 一生下来,肯定是要嫁给公孙泽的。到时候,他明媒正娶了明月,哪里还会多看我一眼。想到这里,才觉得自己的可悲。 是夜,朝廷里传来了急报,说是要让公孙将军马上进宫,似乎是匈奴那边已经有了动作。公孙泽临走之前,轻轻吻了明月的鬓发,在我这个妻子面前。 这幅光景,不知道的人都会以为他们俩人才是一对即将离别的小夫妻。最大的悲哀莫过于心死,我爱恋了这么久,用尽手段和波折,到头来他的心里还是只有她。 “明月等我回来”他跨上了白马,在明月恋恋不舍的目光里疾驰而去。等公孙泽走后,母亲带着下人来到了后院里。 两个婢女将明月拉了出来,我站在楼阁上淡然望着这一切,这一刻我是有恨的!恨他们的背叛,所以母亲怎样做都与我毫无关系。 两个婢女架着明月扔到了地上,她的脸靠在母亲的绣鞋旁边,显得狼狈无比。 “你想要嫁给公孙泽?明月你太让我失望了,你明明知道如梦也是喜欢公孙泽的,你怎么还跟她抢?我们张家待你不薄,你就是这样回报我们的吗?” 母亲的眼睛在夜色下闪着精锐的光芒,慈祥如她,不代表她可以纵容一切。妄想的后果就是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四十六章 :明月之死 “来人撬开她的嘴,将这一碗汤药灌下去。”我这才看清母亲手里端着一碗药汤,随即垂下了眉宇,心里觉得残忍起来。 是堕子的汤药吧,这一碗灌下去,只怕日后明月也不能再有身孕了。母亲这是为我在铺路呢!就算他日,明月也嫁给了公孙泽为妾,她也不会仗着宠爱威胁到我的位置。 明月看着药碗越来越近,开始大力挣扎起来,嘴里发出呜呜的嘶鸣声。我闭上了眼睛不敢去看,明月不要怪我们狠心,这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的! 如果当初公孙泽一直不知道那人是你,或许你还能好好的活下去。可是事到如今,母亲也只能这样做了。 她跪在地上,地上的石块戳着她的膝盖,疼痛无比。从没有觉得过夫人是这样的狠辣,精明,明月心想或许自己从一开始就错了。贪心的太多,想要和公孙泽在一起所以才会落得这样的下场吧! 那一晚,也是同样苦涩的汤药毁了她的声音,难忘的蚀骨疼痛她永生不能忘怀。所以当婢女端着汤碗漫步走进的时候,明月只觉得害怕,无边无际的恐惧包裹着她。 “不,我不要!”她在心里嘶吼,嘴里只能发出破碎的声音。 “将她的最扒开!“母亲沉声命令道,两个夹住明月的婢女也不敢大意,赶紧用力捏住明月的嘴,她吃痛张开。 当汤碗接近嘴唇的时候,不知她哪里汇聚来的力气,狠狠推开了夹住她的两个婢女,将汤碗打落在地。 当我听见喧嚣的声音转身的时候,才看见明月跑了。母亲失去了往日的气度与仪态,她尖声大喊道:“快点,快将她抓住,我不能让她为所欲为!” 明月跑到了我的楼台下面不,看见我之后,跪了下来不住磕头,满脸都是雷横,是想求我帮她保住这个孩子吗?可惜我做不到,我没有那么大度! 眼看后面的人要追上来了,她拼尽全力用嘶哑破碎的声音对我哀求,“救我,救我”想起往昔种种,心里大痛。 转过身,逼着自己不去看她哀求不止的模样。知道听到一声破碎的惨叫,她被按住了,死死被揪住了头发。 我走进了屋子里,将门关上。可断断续续的尖叫声还是能听见,嘶哑的惨叫声在寂静的黑夜里回荡,是我后来夜夜不能走出的噩梦。 一遍遍告诉自己是她活该,应该受些教训的。可是我没有想到,她给我磕头下跪却是我们这一世的最后一次见面。 第二天,伺候的婢女告诉我明月死了。自己吊死在屋子里,脸上身上还有被打过的淤青。我不知道这一切是不是母亲做的,母亲信仰神灵的人又怎么会做如此残忍的事情呢! 在她尸体冰凉的第二日,公孙泽赶回来了。他心心念念想着的人成了冰冷的尸首,身上的衣服破烂,脸上还挂着淤青。 我不知道该怎样去面对他,好像我也是害死明月的刽子手之一。这一日,下了大雨,按照母亲的意思本来是想将明月随便用席子裹着,丢入乱葬岗里面。 可是下人都被双目爬满血丝的公孙泽吓坏了,没有一个人敢上前去。他一个人抱着明月的尸首走进了冰冷的大雨之中。 雨水打湿了他和怀里死去的女子,身影萧索而笔直,冰冷的雨水飞溅在脸上,似乎怎么也擦不净。 我拿起雨伞跑到他的身边,湿漉漉的黑发粘在脸上,他整个人像是被掏空了一般,往日里清冷剔透的眸子变得空洞而陌生,里面看不到一点光芒。 将伞递给他,他却不看我一眼。从始至终看的都是自己怀里的女子,她合上了眼睛,像是熟睡了一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四十七章 :梦里不知身是客 我站在原地,看着他渐渐走远,抱着他这一生唯一爱过的女子。骤雨停歇的第二日,在郊外多了一个荒冢,无碑无志,只有一把刺入泥土深处的利剑。 应朝廷的命令,他去了边塞,走之前都没有愿意再见我一面。明月死后,母亲似受了惊吓,日日念佛,可是依旧不能缓解心里的愧疚和不安。 年末的时候,母亲也走了。走的时候紧紧拉着我的手,泪流满面,说是自己对不起明月,也害了我。 将母亲的灵位带到伽蓝寺,让方丈为母亲的亡灵超度,这一次,我久住在寺庙了,没有再回过府邸里。 里面有太多的记忆,公孙泽的,明月的,让我难以喘息。方丈似乎早已知道了这个结果,特地腾出了一个厢房让我居住,日日念着佛经,远离红尘,心也平静了下来。 这一日方丈找到了我,手中摸着一个竹制的签。上面赫然画着一朵并蒂莲。我眼皮跳了一下,心里一颤。 “还记得这一支签文吗?” 我点点头,那一年,明月还在,还没有遇见命中的桃花劫,求到的签就是它了。 “之前我没有点破,没想到结局还是如此。”他的眼中悲悯淡淡。 “为何如此说?”我将手里的持珠转了转。 “莲藕为姻缘,而你与那人的姻缘都是一人,枯荣并同。她得不到,你亦得不到。” 我忽然就笑了,“命中早已注定了吗?”转身望着莲花坐上的伽蓝佛,他亦用着悲悯沉寂的眼神看着我。 “他欲渡我逃离苦海,我却害了他。”手中的佛珠忽然断落,我起身一颗颗捡起。 旁边的方丈将我的话听了清楚,却没有多问多说,念了一声佛号大步离去。缘生缘灭,就如花开花落,无可奈何。 这一年,领旨抗敌的公孙泽大获全胜。可是他却拒绝班师回朝,皇帝大怒,命令捉拿他回京,以蓄意谋反的罪名论处。 我听到这个消息已经过了很久,头上的青丝也被盘起起来戴在灰色的帽子下面。他是不是想要谋反,我不可知。但是他不愿回来,我能够理解。 自己最爱的人已经死了,京城不过是一片伤心地罢了,他归不归来又有什么意义?可是,我希望他能够回来,在滴漏打更的夜晚,对着自己心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根本没有跳出红尘。对他的思念从来没有减弱过。 常常在傍晚来到城外的官道上张望,若是他被押送回京,我还能看到他一眼。可惜的是,他用边塞的军队与朝廷对抗许久。 直到熬到我油尽灯枯的时候,他也没有回来。在那个夜里,我又梦见了伽蓝佛,绝美倾城的容颜叫人难忘。 他说:“我该带你走了。” 我不肯,反问他,“你是佛,可以让我见他一面吗?” 他无悲无喜地看着我,看着我的执念。 从他身后白色的弥纱里绽放出白色的光辉,澄澈睿智的眸子里多了一些我看不懂的东西,白色的光辉包裹着我,空间开始扭曲。我真的出现在了公孙泽的身边,他正坐在营帐里擦拭着贴身的宝剑。 “相公,相公”我已经忘了自己和他分别多少年了,他再也不是当初相见的模样,染霜的鬓发之下剑眉依旧,薄唇抿起,总在不经意之间流露出杀意。 可是他听不到,我都忘了,自己已经是一缕幽魂了。可是他似乎有所感应,向我这边看来,难道他能看到我? 不可能,他不过也是一介凡人罢了。他起身,几乎是踉跄着向我走来,眼神是我从没有见过的浓烈痴迷。 我心神一晃,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明月这么多年你终于舍得来看我了?是不是?”他伸出手,留恋的模样,像是要将我留下来。 我一晃身影躲开了他的手,原来他一直要等的是明月不是我。心里的失落难以掩饰,有些后悔让伽蓝佛帮我见他最后一面。 他急急向我走来,面容被边关的风沙打磨出了棱角,显得沧桑而英俊。我想伸手摸一摸他可是触碰他的时候,手从他身边穿过,再也触摸不到他的脸颊了。 “这一些年,我一直在想你。你不明白我的思念有多深,关塞荒芜而寂寥。可是每每我记起你来,总觉得再苦的日子也能够熬下去。明月,你知道这么多年,为何我一直不肯班师回朝吗?” 不是因为害怕想起过去吗?他应该还在介意母亲逼死明月的事情吧。 “因为我想为你报仇。”他语气见淡定,眼神更是如刀一样闪烁着嗜血的仇恨光芒。 报仇,我吓了一跳,没想到他心底竟是这样的介意。甚至愿意为了一个女子,将整个天下都颠覆了。 苦涩的滋味一点点蔓延开来,明月何德何能竟然一个男子为她做这么多的事情,十几年过去了,他还是不能忘情。 我不应该插在他们中间的,现在终于想明白了,感情上的事情终究是要缘分的。不再去看他炙热的目光,我轻轻走了出去融入了白光之中。 公孙泽看到蝴蝶飞走了,着急地追了出去,大叫着“明月别走,多陪我一会!” 几个巡查的士兵停下了脚步,“将军您在找什么?需不需要属下帮忙?” 他拧起眉头,怅然地望着荒芜的土地的尽头,天空带着灰暗。“你们刚刚有没有看见一只蝴蝶飞进我的帐篷里?” 旁边一个年轻的小士兵就经不住笑了起来,“将军这里是关外,连春风都不度,又会是哪里来的蝴蝶呢?想必是将军看错了!” 他拎着小士兵的衣领吼道:“不可能,我不会看错,是她来了,是她回来了看我了!快给我准备一品战马,我要回去!” 士兵都被他的反常态度吓坏了,谁敢说个不字?赶紧就将马匹准备好了,他有一种感觉,似乎京城里发生了一些事情,所以他才会如此不安牵挂。 奔行了几日几夜,他终于进了京城之中,似乎一切都没有改变。依旧是人来人往,络绎不绝,和他十几年前离开时一样。 若不是明月的坟头上长满了青草,他恍惚以为时间被凝住了,什么也没有发生过,出现过。当年留下的宝剑也生了锈,他伸出自己的掌心抚摸着宝剑,闭上眼,似乎在怀念抚摸她容颜的那个时候。 而回忆之中陡然跳出了另一个人。是他怎么也不愿意想起的人,若是没有她,明月就可以和自己在一起,就不会被逼死了。 十几年塞外的生活,他不是没有梦见过她,而是每次梦醒他都会强迫自己去忘记,一遍遍告诉自己记起她不过是因为恨意罢了。 直到今日听外面守城门的老兵说起了一件事,一个寺庙里面的修行女子,日日都来官道上眺望,风雨无阻。 可惜等到她死了,她的戍守边关的夫君也没有回来。 听到这个故事之后,公孙泽的心里一跳。那个傻女人,自己从来没有碰她的原因就是想要给她留下一跳后路,到时候她可以选择重新嫁人。可是为何偏偏她那么固执,等了这么多年。 公孙泽不愿相信,不愿相信她等了自己一辈子,不愿相信她已经死了,守门的老兵说她在伽蓝寺中修行。他便去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不久之前方丈病逝了,伽蓝寺里换了新的人。只告诉他,之前住在庙里的女子已经离世了,但是她的遗骨葬在何处却并不知晓。 那一夜,他破天荒没有急着赶回边塞。只觉得自己失去了目标,心里极为重要的东西,甚至连边塞他也倦了。 入夜,不知怎么就下起了雨。四角上挂着的铜铃在狂风暴雨中响彻不停,轻灵绵长的声音一直传出去很远,寺院里荷塘中的荷叶荷花都已经枯萎了。承接细密的雨点之后,声音细碎,天地间染上了一层水烟。 待黎明破晓之后,边塞传来了加急文件。说是朝廷又派人过来了,不久帝王将亲自来边塞与他相见。他手握重兵,又不听朝廷的命令,帝王畏惧他久已。国都外南边又出现了军队。帝王只有亲自前来,恳求他回归朝廷,不再追究他的谋逆之罪。 他等了这么多年,想要的就是朝廷的赦免。可是真的等到了,心里也无法快乐。这个天下,他已经不再想要,可是回归朝廷,归来国都。也没了意义,他没有家人,没有了明月,就连这么多年恨的人也不在了。 待访臣走了之后,他来到伽蓝寺的大殿之中。望着垂目静思的神佛,他不信神灵,杀戮无数的人也跪了下去。 此刻心里想的人竟不是明月,而是自己的结发妻子如梦。她几日前才离世,想必也容颜老去,发鬓发白了吧? 这么多年自己竟没有陪在她的身边,让她受尽了寂寥与苦楚。耳边的木鱼声与诵经声不绝,在慈悲善目的伽蓝佛面前,他流下了泪,只有一滴,钻入膝盖下的软垫里再也不见了。 其实他的心里还是有她的,她的隐忍,善良,贤惠。可是现在已经太迟了,若不是这么多年的恨意,只怕他也不会再记住自己的结发妻子。 “如梦”他低声念出,可惜江山已定,归期有望,而她已不在人世。无法与自己度过最后的岁月了,迟来的懊悔在心尖上蔓延。 进来取书经的沙弥站在了门口,没有出声,一双悲天悯人的眸子静静凝望着跪在伽蓝佛面前痛哭出声的男人。 这一生是他太执着了,也是她太执着了,所以注定无法在一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四十八章 :三年前的一个故事 今日是端午,满城都是糯米伴着茱萸的香气。今日也是三年前他答应我做的事情的最后期限,他是鸾凤阁里最好的说书先生,亦是当朝的状元,笔落风雨。 可我知道他也是酒鬼,所以我答应他陪他三年做他的酒伴,今年是最后的期限,我记起了一切。 我是朔月,上古遗族月神的双生之女。我还有一个容颜绝色,艳倾天下的“好”妹妹,姒月。 我找到他的时候,他醉倒在昏暗的地窖之中,狭小的空间里弥漫着浓烈的酒香味道,仅仅是闻到,我就已经有些醉了。 作为神族后裔,根本不需要吃任何五谷杂粮,可是我忘不了清酒入喉的感觉,清冽刺喉,疼痛又痛快。 这是凡人才会有的奢侈感觉,沉醉或者堕落。神不可以,他们只能无欲无求。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了? 是从他,天阴星君开始谋求天帝之位开始吧!神仙生出了私心,为了自己谋求的东西,费尽心思,用尽办法。 而我只是被他退出去的一个棋子而已。现在,想想自己还真是傻的可笑,他喜欢的人明明是我的妹妹,姒月。可是我却用尽一切办法想要留住他的目光,留住他的冰冷的心。 到跳下降仙台的时候,我也不曾后悔过。若是当初没有小五拼尽所有的修为护住了我的最后一丝心魂,只怕我早已魂飞魄散,化为乌有了。 想起羽狐墨,我的心里就是一痛,像是胸膛被利剑劈开了。等到从婆娑幻境里出去之后,我一定要把欠他的所有都环上。 沉醉如泥的人倒在地上,墨发凌乱,玉冠也滑落在了一旁。整个人显得潦草狼狈无比,若是这样的模样被城中的姑娘看去,不知要碎了多少闺中少女的芳心。 只有他浑然不觉,与往日风神俊貌,气质端庄优雅的模样判若两人。感受到酒窖的门被推开了,刺目的光线照了进来。一袭米白色的裙裾落在地上,清冷的空气萦绕在她的周围。 他眯着眼睛,用手背挡在自己的眼前。只有那个人才会有这样的气质与感觉,像雪一样冰冷,像冷剑一样简单,举手投足总与平常的女子不一样。 “故事已经写完了,你今日是来要它的吗?” 我望着他,不知道自己脸上露出什么样的表情来。枯叶已经不在了,他失踪了。想起前几个梦境里,他也为我做过许多逆天杀生的事情,命中的劫难应该快要到了吧。也不知道他能否躲过去。 已经记起了一切,还要这个故事有什么用处?提醒自己,月夜伤害过我吗?不,我不想再记起他。 面对他的问话,我没有回答,只是找来了凳子在他一旁坐了下来。 他坐起了身子,青衫滑落,一口敞开了一大片,露出了白皙光洁的胸膛。我不动声色的移开了目光,“还有酒吗?这是最后一年我做你的酒伴。” 眼睛里的光芒闪烁,他轻轻笑了,“这是最后一年了。” 半晌他才继续问我,“还会再等下去吗?” “枯叶吗?”目光落在他迷糊,微醺的面容上,这个故事我只告诉他一部分,还有一部分连我自己也忘了。 久久没有等来我的回答,他拿起了一个红色的酒坛递给我。嘴角一勾,露出一记风流不羁的笑来,“有美酒,有美人,这辈子还有何憾意?” 他也有自己的故事,可是我从来没有问过。状元及第,明明风光无限,为何要日日买醉。明明可以入朝为官,为何要在鸾凤阁里做一个说书的先生? 他不说,我也不会去问,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故事。或是明媚,或是忧伤,只属于自己一人。 晶莹的酒水从他的菱唇边滑落,姿态自在而豪放。我亦端起了酒坛,冰冷的酒水流了我满脸都是,嘴唇张开,感受着呛人火辣的酒水从喉咙间滑过的感觉。 心里清明之后,我喝酒再也没有醉过。而身边躺着的人又醉了,嘴里发出笑声,抱着酒坛吟起诗来。 “今宵不知何时归,灯火阑珊一夜愁。” 心里到底是怎样的愁绪呢?在他断断续续的酒话声中,我搁下了酒坛,抱着膝盖坐在了一旁。 酒意已经上来了,我此生喝过最烈的酒就是我腰间的那一壶,它的名字叫做“记忆”。喝下之后,我不出五步就醉倒了,从此错过了枯叶。 酒醒之后,我恢复了万年间的记忆。我知道枯叶就是羽狐墨,月夜就是无果――阴司神君。可是在我酒醉的时候,他松开了我的手,从碎落的叶子上踏过,再也没有回来。 晕乎乎的脑子里开始闪过万年间发生的种种事情。 在晶莹的雪花林中初遇,他一袭纤尘不然的天衣,抱着大瑟坐在冰晶的树下。放眼看去,整个视野之中都是雪白一片,若不是他一头墨色的长发,我都不会发觉有人在林中。 那一日,我也贪杯,醉了酒。雪花林中是天宫里最寒冷的地方,树木,花草上都凝结着白色的冰霜,永世不化。我去那儿是想醒酒。不曾想就惊扰了天庭之中的第一美男――天阴星君。 永远也忘不了,他纤长如玉的手指停下,清眸抬起,遥遥望向我的那一刻。知觉得,整个视野都变得明亮了起来,言语无法描述的绝美,像是用至纯至白的雪花凝聚出来的人。只是他的神色实在是太冰冷了,眸子里的光泽简直比冰霜还要清冷。 他只看了我一眼,继续低下头,拨弄着大瑟。玄妙的琴声回荡,雪花林中只有零碎的雪花飘落,无比的宁静悠远。 也就是一眼,惊鸿一瞥之下,我彻底沉沦了。到了跳下降仙台的时候,也觉得甘之如饴,现在想想也是可笑至极。 他的眼里从来没有我,从来都是我一厢情愿。渐渐的,酒意和困意一起上来,在昏暗的酒窖之中我就睡去了,等明日醒来,我就会去婆娑幻境的出口处。 和梦中的一切说再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四十九章 :一身戎装 等他醒来之后,她已经不见了。果真遵守诺言啊!他苦涩地笑了笑,回到自己的书房里,发现她让自己写的故事还在。 洁白的纸张上,黑色的字体缠绕着,像是一场永远不会醒来的噩梦。他抚摸着纸上凝结的墨迹,“不会再回来了吧?” 点燃了火盆,将他写了三年的书,扔入了跳动的火焰里。火焰瞬间就将白色的纸张吞没了,看着自己写的三年的书变为了灰烬,他脸上没有表情。 火红的火光照亮了他端庄清秀的面容,“一切都已经过去了,我也该放下了。”青衫晃动,摇曳而过,他已经走了出去。 风吹过,火炉里的灰烬四散开来。 夜郎城之中有个很神秘的组织叫做“南锤”没有人知道它隶属于谁手下,更是少有人知道它与夜郎城有关。但是南锤这个组织,江湖上却是赫赫有名的。 为何? 因为它每一次出手定能掀起一阵风波。甚至上当今圣上有时也需要求助于南锤,因为它是收藏天下各类珍宝奇药的宝库,只有你想不到的东西,没有南锤给不了的东西。 而最近的一件事,就是南锤开始捕杀洪荒四兽。传说这四兽从开天辟地之初便有了,灵气逼人,得到了四兽身体内的精元便能够获得永生,百毒不侵,青春不朽。 可传说,只是传说而已。这样的灵兽能见一次便是天大的机缘,更别说猎杀。可是南锤最近的任务里赫然就出现了这一条,不惜任何代价猎杀洪荒四兽。笔锋有力,力透纸张。 轩窗之下坐着一个女子,衣服胜雪。一头乌黑的秀发用同样颜色的布带绾住,简洁地束在脑后。 若不是淡粉色的红唇,剔透干净的眸子和鹅蛋形姣好的脸蛋。只会以为她是个清瘦文弱的男子,这样的干净简洁真是不多见。 在全城女子为俊美如神,不苟言笑的夜郎城少主,制作香包以示爱慕之心的时候,她却收到了那个人的笔书。 她不会刺绣,不会赶制香包。唯一会做的事情就是为他卖命。纤弱的手指夹着书信,搁在烛火之上,看着它烧化成了灰烬。 不惜任何代价,也包括她的性命吗?想到这,她淡然一笑,睫毛扇动恍若蝴蝶。将一旁的剑拿起,就匆匆出了门。 风一吹,桌上的黑色灰烬都散开了。 她日夜兼程来到了,洪荒四兽可能出现的地方。有人曾见过穿着一袭白衣的女子,翩若蛟龙,剑法精妙至极已经到了出神入化的境地。 而她常常出现在荒芜的山野之中,亦或是穷凶险恶之地。见过她的人都只以为是仙女下了凡尘,白衣烈烈,纤瘦的腰背看上去几欲乘风。 一次她猎杀杌的时候,受了很重的伤,在灵兽的不远处就躺着她。白色的衣袍几乎已经被鲜血浸透了,她大口喘息着,用手捂住自己胸前的伤口。 颤抖拔下药品,服用了救命的丹药,大口的喘息着。看着胸前深可见骨的伤口,她咬牙撕下衣服将伤口包扎了起来。 她躺在无人的荒野之中,在想如果自己在这里死去了。月夜会是怎样的反应,会为自己哭吗? 应该是自己多想了,在她的记忆里,月夜俊美出尘,清冷如月的面容上从来没有过一丝表情。一双漆黑的眸子更像是琉璃一般,闪烁着剔透冷漠的光辉。似乎任何人都不能走进他的眼里,心里,他是个没有情感的怪物。 可就是这样,只要他穿着黑色的衣袍,骑马在夜郎城中急行而过,就有无数的女子会为他驻足,会将鲜花扔给他。甚至不顾惜生命地跑到他的马前,只为了真切仔细地看他一次。 月光凝结成的无双容颜,确实是世间罕有的。而自己为他卖命,不惜一切学好剑法的原因却不是这个。 还记得那一年,她也是众多孤儿中的一个。在被送入南锤之后,握不动长剑,拉不开弓箭,常常被责罚,一饿就是一天,身体越发瘦弱不堪。 他是夜郎城的少主,只有南锤里面的杀手才知道他另一个身份,南锤组织的首领。她再一次在对战时,长剑从手中滑落。 被同龄人一剑刺伤,没有人安慰,没有人检查她的伤口,胸口奔涌出的血流将衣襟迅速染红。她像是垃圾一般,被其他人丢进了昏暗的角落里,任由她自身自灭。 疼痛煎熬着,看着自己的鲜血一点点流失,死亡逼近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可是她再没有离去去做任何一件事情。 她记得自己眯着眼,看见了黑色的人影走近。斗篷下面露出优美的下颚,如同最美的玉雕。他靠近自己,不嫌弃她满身的血污,不嫌弃角落里肮脏的味道。 他蹲下身子,按住她的伤口。声音清冷,却是一种蛊惑。 “你想活下去吗?” “愿意,救我”求生的本能让她咬牙说出了最后一句话,等她醒来之后,回到了房间里胸口上的伤口也被包扎过了。 而月夜坐在她的身边没有离去,他比自己大不了多少,可身上沉稳的气度,和幽冷的目光却让人畏惧。 “留在我身边吧,我将会把你培养成最好的利剑。”幽冷寂静的目光像是深水,将她裹了进去,渐渐沉沦。 她想自己当成一只火把,能够陪在他的身边,为他分担所有的事情。燃尽自己的一切,只为了能够温暖他,让他的眼神看上去不那么的寂寥而空洞。 经过十年的磨练,她做到了。真的成为了他最好的一把利剑,她将自己的软弱隐藏起来,甚至忘了自己是一个女人,只当自己是一把锋芒毕露的冷剑。 对他的一切命令皆是顺从,不问善恶,不管原因。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五十章 :无水胭脂 第一次杀人是在她十五岁的时候,为的是在邻国太子那拿回世间唯一一颗驻颜珠。太后日日对着镜子,发现自己老的太快了,于是就想到了世间还有一颗驻颜珠,只要每日含在口中就可以阻挡年华老去。 而这颗驻颜珠在邻国太子那里,时间唯此一物,而且是他们的镇国之宝。索要是不会给的,强多又会引起争端,唯一的办法就是暗杀。 她接到任务之后,才记起这一日是她的生日。可是却要在这一日,杀人越货,剑上染血。心里有些不安,可是她不是一般的女子,被月夜培养成了一等的此刻。 镇定,淡然,没有情感。 在鸽子盘旋的暮色里,她穿着白色的衣服,衣角上绣着点点夜来香花朵的图案,显得无比的优雅秀丽。坐在窗棂之上,她仔细擦拭着手里的剑。 目光柔和似水,没有人会将眼前柔弱淡然的女子与杀手联系在一起,可惜她是。月夜走进来的时候,浓烈如金的余晖落在她的身上,显得无比温柔。 他眼神中闪过了细微的波动,转瞬间又恢复了平静。窗棂上坐着的女子也看向了他,嘴角翘起,露出愉悦的表情。 她说:“你来了,是不放心我第一次行动吗?” 其实她不说,他都已经忘了。黑袍轻展,他上没有一点表情,完美得像一张面具,“是!这一次不可以失败,如果失败了,你应该知道该怎么做?” “是!”她垂下了羽睫,落下一小片阴影。脸上的笑容也淡去了。看到她失神,有些害怕的神情,藏在袖口里面的方盒抵在他的手掌间,有些生疼。 今天是她的生日,本是想将礼物送给她,可是话到了嘴边却变了。晚上她出去行动,他在南锤的地下宫殿里,监督杀手们的训练。 若是他平日里清冷惯了,一定会有人看出他的不同来。当然,这些杀手谁也不敢抬头多看面前一袭黑衣,清冷如雪的男子,他静静站在你的面前就会带来无形的压力,如同勾魂的死神。 往日里不少杀手接过任务,有的出去了安全回来了,有的再也没有回来过。不知她是哪一种? 琉璃般清冷的眸子里不经意流露出担心的神色。入夜之后,她还没有回来。月夜掏出袖子里面藏着的精致小盒子放在了桌上,里面是无水的胭脂,用雪天莲蕊制成,得之不易,只怕放眼天下也就只有这一盒罢了。 这么多年,她都穿着男式的布衣或是铠甲练习,从来没有享受到女儿闺中的事情。这一次买胭脂给她,也是为了能让她开心。 似乎没有机会了,沉沉的目光看着门外,好似倾城而至的墨色铅云,浓重得化不开。窗户忽然被人推开,一袭白衣闪了进来,衣领上的血迹像是暗夜中的雪梅,刺痛了他的双眼。 她从地上敏捷地翻身起来,灼灼的目光望着他。 月夜对上她的目光,只觉得心魂一颤,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涌了上来。他几乎是慌乱地蹲下身子,将她扶了起来。这是她第一次从他脸上看到了神情,漆黑的眸子里写着不安。 “你是在担心我?”她轻轻开口,声音细小而颤抖。 “不”他回答的很坚决,“有没有被人发现?” 她璀璨一笑,掩饰自己的悲伤。从怀里掏出了驻颜珠递给了他,“完成任务了,没有出任何事情。若是被发现,我也就不会再回来了。” 月夜望着眼前浅笑如花的人,只觉得她的笑容这样的不真实。如同镜花水月,他垂下了眸子,本就是一个清冷的人,知道是伤了她的心,可是他不懂得如何去安慰。 将驻颜珠搁在了桌子上面,她瞥见了一只绘着桃花的精致小盒子,只是看了一眼,她就匆匆收回了视线,转身准备离去。 月夜望着她微微蜷缩身体的姿势,眸子轻颤,已经猜出了大概,是受伤了吗? “等一下”他伸出了手,将桌上的盒子递了过去,“今日是你的生辰。” 看到他手心拖着的小盒子还是忍不住惊讶起来,“怎么会?”眼里的水汽氤氲了起来。她小心捧着盒子,打开里面是淡粉色的粉末,轻轻一闻有一股淡淡的幽香。 “这是什么?”她从来也没有见过。 月夜冰冷僵硬的脸上难得露出了一抹红晕,他转过身子,不让她瞧见自己的尴尬神色,“是胭脂,无水胭脂。” “胭脂”她重复了一遍,望着手心里握着的盒子,身子微微颤抖了起来。她在杀人的时候也不曾颤抖,却因为一份礼物而颤栗起来。 “谢谢。”她说完这句话之后,就从窗子口边翻阅离开了。他转过身,才看清楚地上聚起的一小团红色的液体,浓烈至极,恍如眉心的朱砂。 果然是受伤了,受了伤也要来他这里见他一面。若不是她转身之后,看出了她隐忍的动作,只怕他怎么也不会想到她受了重伤。 想到这,月夜的眉头微微蹙起,目光停留在地上的血迹之上。 杀手都没有名字,可是她有了。月夜告诉她,她叫“白马”。初次听到的时候,她微微一愣,不明白自己为何要叫做白马。 可月夜清绝的面容上没有表情,她也闭上了嘴巴,不多问一句。后来过了很久她才知道,月夜最好的伙伴,便是他的坐下白马,与他一起出生入死,是他唯一的珍重。 就是因为一个名字,她想过自己要永远留在他的身边,不惜一切为他做任何事情。而那一盒胭脂一直被她带在身上,从来没有用过。 她不知道该怎么用,她也舍不得用,想留着作为纪念。这是在她生辰里收到的第一件礼物,还是他给的,哪怕是一片树叶,她也会喜之若宝。 到二十岁那一年,她换上了白色的裙装。因为讨厌血色,讨厌黑暗,只有白色能够遮掩住自己犯下的罪恶。 第一次穿裙子也是因为他,南锤之中,第一杀手是个风华正茂,不染媚色的女子。她面容白皙干净,眉眼间染着英气,虽然不是绝色却让人过目难忘。 月夜看着身后跟着的女子,穿着一袭白色的布袍,显得月白风清。墨发上绾露出清冽如水的容颜来,乍看之下真像是一个姿态超凡的美少年。 跟他上了市集之后,竟有女子向她送上了瓜果花束。明明只是一个女子,他也觉得心里变扭,她是自己的利剑。生命,成就都是他赋予的,因此也只能属于他。 这个理由有些牵强可是,他还是让白马换上了女装。白色的长袍变成了白色的裙裾,多是无色,或是花朵淡淡,但也给她平添了几分清美。 初见女装的她,月夜愣了愣,才明白什么是万物失色。可面容上清冷依旧,什么也没有表现出来。 等到了二十年华,她的任务变得更多,更加凶险了,这一次是捕杀洪荒巨兽。不知道还能不能再回到他的身边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五十一章 :最珍惜的失去了 白马不知自己在荒野之中躺了多久,直到冰冷的雨水滴落在了脸上,她才醒了过来。自己昏睡了好久,胸口胡乱包扎的伤口终于止住了流血,但四肢都提不上一点力气来。 冰冷的雨水落下,白马张开了嘴巴,干涸的嘴唇终于得到了滋润。在雨中淋了许久,她才有力气站起身来,手抚上自己的胸口却是一震。 “啊!”她短促地一声尖叫之后,拿出了粉色的盒子,淡淡的清香在雨幕中浮现。而里面装的胭脂已经洒掉了。 一定是刚刚和杌决斗的时候,它一爪拍在了自己的胸口上,饶是避让即是,还是被它尖锐的爪子抓开了胸口。 她的剑还刺在不远处的灵兽尸体上,盒子已经碎了,里面绚烂的胭脂全部洒在了她的胸口上,和血液混合在了一起。 夜月送她的唯一一样东西也这样失去了。她知道这盒胭脂来之不易,雪蕊开在雪山之中,不知何年才开放一次,传说它有驻颜的功效。让天下药材商寻遍也找不到几株开放的雪天莲蕊。可想而知,夜月是废了很大的心思才弄倒了这一盒,用雪天莲蕾做的无水胭脂。 “啊――”她声嘶力竭地叫了一声,划破雨夜。 凭着满腔的愤怒站了起来,她一步步踉跄着走到杌的身边,面容冰冷隐藏着愤怒。握着刺在灵兽身上的冷剑,她重重劈下,从它的胸腔之中拿出了淡金色的精元用特别的瓷瓶装好。剑尖上混着雨水,嫣红的血水滚落下来。 她不知自己走出了多远,终于支撑不住,倒在了冰冷的雨幕之中。 视线里出现了温暖的光线,耳边再没有雨落不停的声音,刺骨的寒冷不在。她轻轻睁开了眼睛,看见的是一袭黑色的衣袍。 袖口上暗红色的花纹显得妖娆无比,“夜月?”她的声音出奇沙哑。 “嗯”黑色的衣袍闪动,他坐在了白马的身边。幽深的眼瞳之中有闪烁的光芒,熠熠如同烟火。 “我取到了灵兽的精元。” 他点头,刚刚帮她包扎伤口的时候已经看到了,同时看见的还有一个破碎的胭脂盒子,他认识,是他送给她的礼物,没想到她竟然一直带在身上。 早知道就送个镯子,项链什么,也好让她方便带着,帮她清洗伤口的时候,凝固的血迹上也有雪天莲蕊的香气。 现在看到她不安可惜的模样,只觉得心疼无比。 她低下脸,像是害怕他清澈微凉的目光,“我我不小心将你送我的胭脂弄坏了。”一脸的愧疚和心疼模样。 像是丢失了自己最珍惜的宝物。“没事”他淡淡开了口,“以后再送你一盒。”说得云淡风轻。 她的心里有一块疼了起来,他不知道,这一盒胭脂对她来说是多么的重要,多么的来之不易。或许在他看来容易得到,在南锤之中有什么是得不到的呢? 对她而言,天下只有那一盒,其他的都只是代替而已。可惜她不小心弄坏了,她躺下了身子不再说话,睫毛在颤抖,似乎在竭力隐忍着什么。 夜月看到之后,站起了身子从房间里走了出去。白马想要等他再多几句的安慰,终究是没有。 直到看着黑色的身影走出了门口,她才明白自己在意的一直不是一盒胭脂,而是一个人,她可以为他出生入死,可以为他不顾一切,不过是想要让他多看自己一眼。 躲在被子里,白马第一次流泪了,很快她就擦去,恢复了清冽如旧的样子。站在门外的夜月一直没有离去,他耳目过来,听到了细微,不同寻常的声音。 这个声音令他心神不定,伸手想再次推开门,可还是忍住了。在门外站了许久,直到里面没有了一点声音,他才轻步离去。 过了许久,她身上的伤疤终于愈合了,但是胸口上却留下了淡淡的疤痕。淡淡的粉色,似乎胭脂都凝结到了血液里,成了她一生都不会退去的烙印,记忆。 后来她去击杀剩下的其他三只洪荒灵兽就再也没有回来过,夜月经常会站在夜郎城的城墙上向远处眺望,可惜的是再也没有见到自己魂牵梦萦的白色飒爽身影。 她会不会出事?她是不是厌倦自己了。夜月会这样想,却没有和任何人说过。几个月,或是一两年,便会收到同样的小瓷瓶。里面存放着的就是洪荒灵兽的精元,他将瓶子握在手心里细细摩梭,在上面似乎能够闻到她的气息还有淡淡的血型味。 这是她用性命换来的。想到这个他的眉头总会蓦然收紧,就连手指尖的力道也变大了,发白的骨节似想要将手中的瓷瓶捏碎了。 五年之后,还剩下最后一只洪荒神兽没有被捕杀掉。在海边的草屋里,白马终于收到了他的来信。她脸上已经没有了表情,真正与自己手中的剑融合在了一起,冰冷无情。 白衣展动,一股淡淡的冷香弥漫开了。她不爱用香,可每次用剑之后,她一遍遍洗澡但身上的血腥气味似乎总洗不掉。 一次次终于成为了噩梦,她无奈开始用香料熏染衣服,想要盖掉沾在衣服上的血腥气味。白衣胜雪,只有白色才能让她的心归于平静,才能让她忘记自己手上沾过的鲜血。 屏风后面,她轻解开身上的白衣,曼妙的身体显露而出。洁白的之上,伤痕遍布,似乎没有一块完好的地方,新伤旧伤交叠在一起触目惊心。 而白马似乎已经习惯,将自己埋进了热水之中,清冷无情的眸子合上。神态与夜月如出一辙,直到如今她才明白为何夜月总是面无表情,眸子清冷如同琉璃,现在的自己也是这样。 因为厌倦,对生命的厌倦,对杀人的厌倦,对自己的厌倦。像他们这样的人不配有爱。她闭上了眼睛,静静地凝思着。 只要再杀了最后一只洪荒神兽,她就可以脱离南锤了。这是她这么多年,做梦都不敢奢望的事情,很快就可以达到了,只觉得不真实。 他终于打算放过她了吗?最后一点利用价值也没有了,所以会被抛弃吧。在南锤的地下广殿之中,他黑色的身影倚靠在蟠龙的柱子之上,修长的手指捏着一只粉色的盒子,目光明灭不定。 落下的光影将他的容颜打磨得俊美而邪魅。 传信的人跪在了他的面前。月夜这才收起了手中的盒子,将目光投向了来人,“她还好吗?” 这是他第一次关心一个人,小心翼翼的在乎,却不想让她知晓。 “好,白马姑娘那里一切正常。” 这些人一直都有暗卫守在她的身边,在她有危难的时候,将会不顾一切地救下她。可惜,她变得日益强大了起来,再也没有需要过这些暗卫的出现。 他看着白马变得成熟强大起来,再没有一丝破绽,就和眼前的主人一眼,就连身上清冷的气质都相似了。 微微的迟疑还是逃不过他的眼睛,“怎么有事在瞒我?”月夜的语气依旧平静,像是暴风雨即将来临前的海面,叫人惶恐不知所措。 “不,属下是看见白马姑娘背后的疤痕,有些”心疼?这个词他可不敢说,这些年,主人一直安排他们留守在她的身边就是在乎她的表现。只是面前这个幽冷如同死神的男子,自己不敢承认。 “为何你们没有和我说过?”他目光深深紧锁着眼前的人,漆黑之中燃起炙热的光线。 他忍不住颤抖了起来,不敢再抬头看一眼面前的男子。不是他不想说,是每次白马受伤之后都不会再回到茅屋里,任凭他们怎么寻找也寻觅不到她的踪迹,她应该早就知道了身边藏着南锤里面的暗卫,故意不想让月夜知道自己受了多重的伤吧。 “属下无能”他动了动嘴唇,闭上了眼睛。 面前站着的人没有再说其他的话,转身之后,冷淡如冰的声音传来,“下去领罚吧。” 他暗自松了一口气,受罚已经算是他网开一面了吧。月夜向来无情,公正,这一次格外开恩暗卫开始庆幸自己是守候在白马身边的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五十二章 :照顾她一辈子 一只白鸽扑棱棱地从窗子外面飞了进来,他飞快地一伸手,袖子绣着的红色花朵在空中一晃,自是妖娆无比。 他解下信鸽脚上帮着的纸条,任由它飞出了窗外。待他看清纸条上写的字,瞳孔骤然收紧,手指捏紧之后,纸条便化为了粉末从他指缝里滑落。 “这么快”不可察觉的失落与怅然。 黑衣招展,青丝在风中飞扬。他站在窗口,月色将银灰镀在他的黑色衣袍之上,俊冷如铁。匀称俊挺的背影看久了竟生出了一丝寂寞的感觉。 木窗摇晃,冷风吹过,站在窗口边的人影已经不见了。深蓝色的夜幕之下,一袭黑色的身影划过,身形矫健至极,宛如一只烈烈的飞鹰。 很快他就在一个院落里停了下来,花影重叠,他快步走过灯影晃动的走廊,闪身进入了房间里。 琉璃灯罩之下,火光晃动。高大的身影坐在铺着虎皮的木椅之中,无形的压力,无声地蔓延开来。 他转过身子,一张严肃沉寂的面容在灯影下浮现而出,身上自然而然流露出危险而倨傲的气息。 “夜月,今日你为何来找我?”他的声音不大,却回想不绝。 黑色的身影笔直地站着,没有一点害怕。冰玉雕琢的面容上只有平静和陌生,“城主,我想放南锤里的一个杀手离开。” 座椅上大山似的身影就笑了,端起旁边的玉杯,惬意地摇晃着里面的深红色酒水。 “任何人想要离开南锤,只有一个办法,夜月我想你比任何人都清楚。”他的声音嘶哑低沉,毋庸置疑。 “如果父亲,这是我这辈子唯一求你的事情呢?” 夜郎城城主手指,不可察觉地颤抖了一下,“你喜欢那个人。”不是疑问而是确定。一双犀利的眼睛,看着面前黑衣如影的男子。 这是他的儿子,可是从他会说话之后就从来没有叫过他父亲,更没有求过他。将他扔入深渊里接受训练,九死一生,他没有开口求过自己。在被大军追杀的时候,将他扔下,自己逃命而去,他过也是十岁。一双琉璃色的眸子,冷冷望着他策马离去的背影,亦没有开口求他救救自己。 他已经不再奢望夜月唤他父亲,可是如今,他为了一个女子,放下了自尊和一切来求他。 轻抿了一口醉人的葡萄酒,“我对她很好奇,到底是怎样的女子能让我的儿子唤我一声父亲,让她完成命令之后见我一面。” 夜月望着面前的人,眸子眯起,狭长的凤眼锐利如刀,“不愿意放过她吗?” “不!”他粗大的手指摩挲着杯口,“我想为你们赐婚,你可以照顾她一辈子,她也不需要离开南锤了。” 夜月长长的睫毛扇动,他从没有想过能够娶她。他以为自己经历过那么多的事情,一颗心早已冷透了,可是为何想到自己能够和她在一起,这颗心会跳得这样快? 就连冰冷的手心也暖了起来。 草屋之中,摇晃的灯影之后。一双素手摩挲着挂在墙上的戎装,银色的铠甲,白色的里子。旁边的墙上挂着一把乌木的弓箭,淬毒的箭尖凝着乌黑的光泽。 明日就是最后一战了,她可以离开南锤,但是再也见不到他了。有得就必须有失是吗?白皙而英美的面容上闪过一抹苦涩的笑,蜻蜓点水般,迅速又归于了平静。 这是她这么多年来少有的表情之一。 洪荒四兽中的最后一只灵兽是一只深海巨龙,这也是她为何一直住在海边茅屋里的原因。她在等待灵兽出现的时刻,将它击杀。 岸边的船民都已经习惯了她的存在,刚开始的时候还有人奇怪,她一个弱女子怎么会独自一个人生活在海边。后来有人看见她用削尖的竹竿刺鱼,身手敏捷,面对海浪也从不畏惧。纷纷猜测她的身份,可是看到她清冷秀丽的容颜之后,又打消了心里的念头。身上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寒意,让人畏惧。 这是杀手才会有的气质,舔血活下的人残留的杀戮味道。 这一夜她睡的很早,茅屋里面的等火早早就熄灭了。而在南锤的楼阁里,有个人还在孤坐着,望着眼前跳动的灯影。 听到城主说的话之后,他的心里很乱,眼前闪过很多光影。小时候,她奄奄一息倒在阴暗角落里的样子,她第一次完成任务对自己灿烂微笑的样子。那时候,他好奇过,同为杀手,她怎么能露出如此单纯无忧的笑容,也是因为那个笑容,他痴迷无比。像是一道阳光照射进了他阴暗的生命里。 可现在的她不会笑了,这些年他不是没有去偷偷见过她。经过这些年的猎杀,她经常会在自己的噩梦惊醒。明明两个人都是残缺的,而他忍不住想要留下她,而她忍不住想要接近她。 在她熟睡的夜里,他会站在窗子边静静凝望。过了半夜,或是南锤中出了事情,他才会离开。 夜月后悔过不该将她带入南锤里,当初不该救她一命,或许死比起这样行尸走肉的活着要快乐许多。 他知道每次在她受伤之后,她就会去悬崖下面的山洞里。悬崖很陡峭,经常雾气萦绕,没有人会想到下面会有人生活。 所以暗卫不知道她满身的伤口,他不怪罪,因为这一些他都已经知晓了。三年前,她杀戮麒麟的时候,他就站在不远处的地方,如果她有机会转身看一眼后面的山崖就能看见他。可惜她没有,一直握着冷剑与麒麟缠斗。 她没有想到它的嘴里会喷出烈火,不知它的血液滚烫至极。飞快结束战斗之后,她的胸口一大块都被灼伤了。她亦是强撑着回到安静,漆黑的洞穴里,将药膏涂在自己的胸口上。 看见她被烈火击中的那一刻,他也不可遏制的疼痛起来,似乎受伤的人不是她,而是他自己。 片刻的失神之后,白马的身影就不见了。他只是不明白,南锤里有那么多的人,女子也不在少数,可是自己怎么偏偏对她挂念如此? 这几年的时间里,他不是没有想过,却一直没有得到结果,时间久了,他也已经习惯了,习惯生命里有她,习惯自己默默地关心她。 在她消失之后,他几乎翻找了几个南海,不知寻找了几日,终于在阴冷黑暗的洞穴前面发现了血迹。 麒麟吐出的烈火非比寻常,伤口不会愈合,会一直一直溃烂下去,非一般烧伤药物能够医治的。 她手里还握着自己常用的利剑,剑身上还有干涸的血迹。他眼皮一跳,赶紧在她的面前蹲下,顾不得其他,将她的衣领用力地撕了开来,白皙的皮肤与鲜红的伤口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伤口实在太大了,在阴冷的山洞里也一直没有愈合,若是再晚几日的话,只怕是他也无法将她救活了。 南锤里最不缺的就是上好的药膏,或者说只要是南锤想要的一切都能够拿到。他飞快地将她放平在地上,将药粉悉数都洒了上去。 将她背出了洞穴,送到了临近镇上的医馆里。她昏迷了几日,他就守了几日,直到她快要醒了,他才离去。 胸口上纵横的伤口数不胜数,她向来都是咬牙忍耐,不告诉任何人。南锤需要的只是顶尖的杀手,不会留下弱者。 她这样咬牙强撑,想要的无非是留在南锤里面。只有留在南锤里,才能常常看见他。杀了洪荒四兽,拼尽性命,为的不是钱财,不是名利。只是希望他能多看自己一眼,一切都是为了他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五十三章 :杀戮之箭 黑衣的人静静坐在灯火面前,桌上放着的是粉色的胭脂盒子。上次送她的胭脂,在行动中洒掉了。他费尽心思,终于让人制成了第二盒。 只怕将天下本就不多的雪天莲蕊已经用尽了,也是因为这一盒胭脂的关系,她才一直不肯回南锤来的吧? 觉得心中不舍?还是因为对他失望了?粉色的盒子在柔和的灯火之下显得精美绝伦,还没有打开就能够闻到淡淡的香气,可是他再没有勇气去送给她了。 她还会接受吗?就算是一模一样的又能怎样?终归不是第一次送给她的礼物,意义上已经不同了。 一阵凌厉的风吹过,带着破空而至的声响。一粒药丸状的东西就被扔了进来,他伸出手,没有回头,手中多出了一个用红腊封住的丸子。 “红丸?”他剥开外面红色的蜡油,里面白色的纸张就露了出来。上面写的是南锤之中的暗语,不是绝密消息就不会用红腊封住。 上面只有短短的几个字,可是他却看了许久,将薄纸搁在蜡烛上,瞬间就被烧了干净。深海巨龙身体内藏的精元,据说有起死回生的作用,皇帝挚爱的女子死于后宫谋权之中。他心有不忍,竟打起了巨龙的主意。 秘密拍了几个高手去了海边,他们当然不会拼命,只要等白马成功之后。就会趁她虚弱的时候,将她杀了,坐收渔翁之利。 他深不见底的眸子微微颤抖了起来,第一次有了心慌不安的感觉。身形一转,黑色的长袍在空中划过凌厉流畅的线条。 可是在他刚刚将脚步落在栏杆上,准备飞身跳下的时候,身后传来了声音,“少主,城主有请。” 足尖点在栏杆上,姿态优雅。 “怎么会在这个时候?”他回身,眸子里流转的冰冷光芒逼得来人往后退了几步。想到明日朝廷就将要行动,他抿紧了嘴唇,沉沉不透光的眼睛望向了远方。 “少主!”在后面来人的惊呼之中,他就跳了下去,身上的锦衣呼呼作响,姿态宛如天神临世。 待来人来到栏杆边旁,向下看去,下面已经空无了人影。 夜月推开了房间的门,里面用十几种香料调和的熏香扑面而来,让人的心情顿时愉悦起来,仿佛身在花海之中。 城主还是坐在原来的地方,只是身上披上了一件洁白如雪的飞狐裘衣。他随手将面前的书合上,蜡烛台上还残留着黑色的灰烬。看来他也收到了消息,夜月明白了大概,自己的猜想让他捏紧了拳头,手背上的淡青色经脉显现而出。 “知道我为何要找你来吗?”城主严肃的脸上没有一点表情,书房里的空气几乎凝固。 夜月身子挺直,好似一把随时可以杀人的利剑。他笑了,笑意极其冰冷,甚至比他的眼神更甚。 “城主打算接受朝廷的命令?”嘴角的笑意有些锋利逼人。 “夜月,我们现在不能和朝廷对抗,至少现在不能。”他很少会解释自己的想法,但是因为他的那一声“父亲”,强势如他,也放缓了自己的态度。 “需要牺牲她吗?”他不知道自己怎么有勇气说出这句话来的。 “是!”夜月看着他的嘴唇,深红色的唇角吐出了这一个字。“你应该明白,我一直这么多年筹划的到底是什么。你从来没有让我失望过,我希望这一次也是。”他的眸子里闪动着深意的光芒,夜月看到了杀戮的血腥。 他从书房里走出之后,深深吸了一口气。一挥手,胭脂盒就从袖子里跌落了出来,嫣红的粉末散落一地,诱人的味道在空气中弥漫,竟把书房里的熏香味道也盖了过去。 最后一盒雪天莲蕊做成的胭脂也这样失去了,他深不见底的眸子望着地上散落的红色碎末,终于颤抖了起来。 白马换上了一身戎装,英姿勃发,这样的美超越了性别,只觉得惊艳无比。银色的铠甲反射出日光,刺眼炫目,让人睁不开眼睛无法直视她。 她拿着乌木的巨大弓箭,将箭筒背在了身后。翩跹的身影,灵动至极。深海巨龙只有闰年二月末的时候才出来,吸食天地的灵气。 也只有这一天才可以杀了它,破开它的腹腔拿出精元,只有这一天,必须要成功,不然还要再等四年。 岸边浮着一条小船,船不大却结实无比。这也是南锤特地为她赶制的,船身用沉香木雕琢,在海水里浸泡百年也不会腐朽。而且特殊的气味,可以混在海水中传出很远,不会散去。若是出了什么事,她也可以等到南锤的人来营救。 左手握弓,右手拿着银枪,姿态飒爽。她坐上了小船,不用木浆,靠着内力的催动向大海的深处漂去。 当小船离开海岸不久,从她的草屋后面跳出了几个人。黑布蒙面,只留下一双满是杀意的眼睛,手中握着火把将她生活了几年的小草屋一把火烧了干净。 在浓浓的黑烟之中,凝视着广阔大海上的那一叶小舟。没想到她一介女流,竟会是南锤里面的第一杀手,洪荒四兽,除了最后这一只深海巨龙,其他的都已经毙在了她的剑下。 不愧是南锤的人,剑法已经出神入化了吗?好在朝廷排出了几十个一等一的高手,怕的就是不能将巨龙精元带回去。 可惜了,如此美人很快就要香消玉损了。手中的镰刀一转,泛起刺眼冰冷的光芒。 巨龙出现的时刻就快要到了,本来平静如镜的大海突然翻起了惊涛骇浪,浅蓝的海水也变得深黑起来。 天际边堆起了铅重的乌云,大片的黑色云层飘至,惊雷响彻天地。 她握紧了手中的乌木长弓,机会只有一次,她不能错过。尽管如此,她的手心还是渗出了冰冷的汗水。手心里的厚茧紧贴在光滑的乌木弓箭上。 她闭上了眼睛,冰冷的海风吹拂在脸上犹如无数的小刀在切割。 伴着惊天动地的一声长鸣,翻滚如沸的深黑色海水之中飞腾出一条巨龙。双目如炬,血盆大口中吐出阴冷的毒雾。 龙身巨大无比,目光触及之处都是闪着金属光芒的坚硬鳞甲。白马的眼睛依旧没有睁开,在剧烈的海风之中,戎装飞舞,墨发张扬。 巨龙吐出毒雾,向她的小船扑了过来,惊起的巨大海浪让小船剧烈颠簸起来。她拿起银枪,阻挡巨龙的攻击。远远看去,在深黑色的海面上,一道白色的身影恍若雷电,敏捷的身手只怕天下也找不出第二人来。 手中的银枪舞成了细密不透风的网,将巨龙逼得连连退后。 银枪快如银蛇,每一下都带着雷霆的威力,竟生生刮下来他几片鳞甲。巨龙吃痛哀鸣一声,震耳欲聋。耳边上严阵以待的几十个黑衣人,有序地站着,同样的姿势,同样嗜血的眼睛,手中的镰刀已经握住。 只等她杀死巨龙,或是被巨龙杀死。 尽管如此,他们眼睛依旧闪现出难以掩饰的钦佩光芒。能将手中的银枪挥舞到如此境地,快如闪电,迅如疾风。还好她的对手是一条洪荒灵兽,就怕再来一百个人也不会是她的对手。 一人一兽争斗了许久,岸上的人紧紧凝视着,随时准备行动。终于巨龙败下阵来,巨大的身体拍打着海面,激起无数浪花。 白马也回到了船上,她取出乌木的长弓。将身后背着的箭筒里面的毒箭拿了出来,缓缓合上了眼睛,不用眼睛去看这个世界,而是用心。 这是武功的最高境界,用耳朵去聆听天地间的任何声响。海浪飞起落下的声音,巨龙嘶鸣的声音,她自己的心跳声音。 巨龙见她一动不动,张开了血腥大口向她咬去。就是这一刻,破空而来的箭羽也射了出去,带着毁天灭地的力量,天地为之失色。 它浑身上下都被鳞甲覆盖,只有下颚有一块软肉,她等待的就是这一刻。飞出的箭羽深深刺入它的下颚之中,上面涂了见血封喉的剧毒,只要沾上一点就会顷刻间毙命。 刺儿的嘶鸣之后,巨龙倒在了海水中,做最后的挣扎,不停的翻滚卷起排山而来的巨浪。白马稳稳站在小船之上,冷眼看它在深海里挣扎不已。 紫红色的龙血从伤口中溢出,将海水染红。过了许久,天际的乌云退去了,灿烂的阳光落在碧波上,粼粼闪烁。 她握着银枪跳到了魔龙的身上,间冰冷的枪尖重重刺入了巨龙的胸膛里面。一阵浓郁的血液喷涌而出,将她银色的铠甲染透。 英美的面容上也溅到了红色的血珠,嘴角间的血腥弥漫,似甜微苦。在龙腹中寻找到鸽子蛋大小的精元之后,在腹腔的旁边发现了另一个东西。 红色血肉一样的剪,隐隐看上去竟是一个人的形状。在之前猎杀的洪荒灵兽之中从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情。 白马想起,这条巨龙在海里生活已久,说不定这个包囊之中包裹的是被它吃入腹中的渔民。她想要收回银枪的时候,血色包囊之中的人形居然微微动了动。 “难道还有救?”她眼睛眯起,凝视着红色的包囊,发现这不是自己的错觉之后。用银枪的枪尖挑开了包囊,透明的液体涌了出来,没有意想中的腥气,反而是一股沁人的花香味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五十四章 :枯叶 蜷缩的人,缓缓睁开了眼睛,洁白的皮肤刺痛了她的眼睛。像是一朵即将绽开的明媚花朵,白马惊艳又惊讶,她没有想过巨龙的腹中竟然活着一个人。 黑色的长发包裹着他,如同黑色的锦被。纤瘦精致的肩骨后面绘着一朵振翅欲飞的蝴蝶,惟妙惟肖。 清澈的双眼,像是清泉汩汩,流入你的心田里。从没有接触过人世的眸子,干净浅澈,好似雨后的清空,竟是淡淡的浅褐色瞳孔。 他看见的第一个人就是白马,她满脸血污地凑近自己,英美的脸上没有一点表情。甚是手中还握着染血的银枪,他同样也静静凝视着白马,干净的眼睛如同琥珀,没有一丝的害怕,恐惧。 俩人之间横着一面时空的镜子,一个干净无比,一个狼狈至极,满身血腥。俩人静静注视着对方,却感觉不像是初见。 “你叫什么?”她站起了身子,用银枪指着他。 他坐起了身子,身上没有穿衣服,可是腰间却挂着一只酒壶。碧玉的颜色,可以看见里面流动的琼浆玉露。 “我不是妖怪”这是他说的第一句话,声音温润如瓷器间的碰撞,十分悦耳。白马缓缓放下了手中的银枪。 “我在这巨龙的腹中活了三百多年,却不知道自己是谁,怎么会来到它肚子里的。只知道自己后背上纹着一只蝴蝶,不如你就叫我枯叶吧。” “枯叶?”她念了一句,不置可否,准备跳回自己的木船上,已经拿到了巨龙的精元了,自己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等等”他同样也跳上了她的木船里,将腰间的玉狐拿了下来递到她的面前。 白马望着他手中的酒壶,目光落下一点便可以看清他最隐秘的地方。她淡淡撇开了自己的视线,英气秀美的脸上浮起了两朵绯红,径直将身上的戎装脱了下来。 “你穿上”不容争辩的语气。 枯叶将玉壶塞入她的怀里,“这是我随身带的酒壶,里面是世上最烈的美酒。在我苏醒的时候,就做了决定,将它送给救我出来的人。” 她英气的眉宇皱起,似乎有些不太相信,“你怎么知道里面是烈酒?” 他脸上露出了难色,整张温润美好的脸蛋变得生动无比,“不,我也不知道。只是记忆深处一直记得它是一杯美酒,喝下去可以让人忘记一切不快乐的东西。” 一下子海面上又多出了几个渔船,一瞬间,白马就握紧了手中的乌木长弓。无数次杀戮锻造了她敏锐的第六感,杀意在海面上弥漫开来。 “小心!”她将披上衣服的枯叶挡在了身后,银枪一挑格挡住了对面床上扔来的银色弯刀。可就在下一刻,他们的小船就被四五只渔船包围了。 渔船上站满了黑衣人,蒙住的脸上只露出一双杀气弥漫的眼睛。 “抱紧我!”她利落地说出这句话。 枯叶没有多问,他相信眼前的女子,不去问为何她为何会被人包围追杀,不问她为何要救下自己。 无数的弯刀向他们扔来,织成漫天绞杀的大网。白马背着枯叶在绞杀的弯刀大网之中来回游走躲逃,因为身上多了一个人,身形也变得缓慢了起来。 她衬着空隙拿起长弓,飞旋的弯刀向她身后的人打去,而旁边同样也抛来了一柄尖锐的弯刀,直直地打向她。 若是自己躲闪,一定会让枯叶撞上去。她身子一侧,堪堪躲了过去,可弯刀还是从她的腹部间割过,刺痛之后温暖的血液流淌而出。 可白马脸上不变,在生命攸关的时候,她无暇去管身上的伤口。拿起箭羽,搭在长工之上,拉满之后就对着其中一个黑衣人射出。 “嗖”的一声之后就有一个人倒下了,枯叶的嗅觉很灵敏,一下子就闻到了白马身上血腥的气味。 现在他不敢说话,不敢乱动害怕她分心,只是紧紧地抱住她。将自己的手心盖在她的伤口上,帮着她按压止血。 后面的渔船上的人发现,白衣女子很在意身后抱紧她的人。一声令下,几柄弯刀都向枯叶抛去。 白马听到了破风而来的声音,猛地转身,挑起银枪旋转起来。清脆的碰撞声不绝,枯叶听进了她的一声轻哼。 一柄弯刀深深刺入了她的胸口之中,嘴里血腥翻涌,可她生生咽了下去。忍痛拔出了胸口上的弯刀。 “不要为我挡了,在这样下去你会死的。”枯叶几乎是嘶吼出声,褐色的眼瞳也发生了变化,瞳孔渐渐变大起来,直到整个眼睛都变得漆黑一片。 她将三根箭羽搭在长弓之上,同时射出了出去,三个人同时倒下的同时,拉扯到了胸口的伤口,不可抑制地喷出了一口浓烈的鲜血。 身体透支到了极限,身上的白衣完全被血染透了。眼睛闭上之后,倒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枯叶披着白马给他的银色戎装,将昏死过去的白马紧紧抱在怀里。整个眼瞳漆黑一片,犹如鬼魅。 渔船上剩下的杀手看到这一幕,心里无端恐惧起来,他不是个人,不然怎么会有这样的眼睛? 首领一声令下,“杀!”他们还是将手中的弯刀向他砸去,可是碰到他的一瞬间,他的周身笼起白色的光芒,弯刀弹回,刺在了他们的胸口上。 顿时海面上,血型气味浓烈得让人呕吐。枯叶指着岸边,小船竟自动向岸边划去,这些能力是他记忆中残留的,可是他还是记不起自己的身份。 等白马醒来的时候,看见的是满目安静的霞光,天际炫彩一片。她的身上盖在自己的戎装,枯叶在一旁点起了篝火,她里面穿着的白色中衣竟被脱了下来,上面还有淡淡的血迹,正架在篝火旁烤干。 身上还剩下一件月白的肚兜,白皙的肌肤藏在戎装之下。 “是你救了我?”她的声音虚弱无比。 枯叶不知从哪里找来了一件衣服,灰色的布衣简单地套在身上,显得柔和而俊雅。长长的黑色长发垂下,没有绾起,从背影上看去竟被女子还要曼妙。 他没有回答,转过身对她露出了温暖的微笑,“再等一会,马上它就可以吃了。” 白马一愣,看着他笑弯的眸子移不开眼睛,翘起的嘴角,无比的温暖。她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有见过人会露出这样的表情了。 毫无戒备的,干净至极的笑容。配上他琥珀色的眸子,是她见过的最温暖的画面。就连刚刚问的话也给忘了,目光落在了他手中握着的树枝上。 烧烤的气味在树林下弥漫。 她披着身上的银甲戎装坐了起来,枯叶转过身将手中的烤兔递给了她,外面也被烤焦了,一看便知道味道不会美味。 自己撕下了一跳兔腿开始细细咀嚼起来,表情认真,像是从来没有吃过一样。看到枯叶这样的表情之后,她也将兔肉撕下了一块,放在嘴里细细品尝了起来。 没有一点调料,而且已经有些烤焦了,味道真是不太好。可枯叶像是没有感觉一样,仔细吃完之后,又撕下一些咀嚼起来。 看他吃得这么香,白马也觉得手中的难以下咽的兔子腿变得美味起来,俩人静静吃完了一只烤兔。 谁也没有开口询问对方,过去的经历或是未来的打算。如同某种难得的默契,她是个杀手,从来都只杀人,这一次竟然破例救下了他。 这也算是某种缘分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五十五章 :追杀不绝 她静静拥着戎装,靠在树下闭目养神。身边的枯叶却四处看着,对任何事物都很好奇。耳边只有枯叶走来走去的声音,她渐渐睡着了。 出奇的是这一觉,她睡得很沉,很舒服,再没有一点负担,等到自己醒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被人紧紧搂着。 她下意识想要推开,可看到熟睡中的枯叶脸上宁静温馨的表情,她的手停了下来。甚至伸出手,将他发丝间的落叶轻轻拿下。 从来没有人抱着她一起安睡过,这样的感觉让白马觉得奇妙而舒适。他的手臂紧紧搂住自己,就连睡梦中也舍不得松开。 像是害怕她跑了,害怕她睡得跌倒在泥土上。这份在乎,让白马眼眶猛然酸涩起来。她试着动了动,将戎装移开,发现身上的中衣竟然已经换上了,只是胸口上和腰腹间破开了两道裂口。 昨日没有注意,今天看到自己身上的衣服才想起自己的身上还有伤口,一觉醒来竟然不痛了,是枯叶帮自己上药的吗?可是他在哪里找的草药,二月天气寒冷,哪里会长出这样的药草来? 她刚想出声询问,就听见了落叶中响起的脚步声,四面八方都有脚步声,向他们这边包围而来。脚步极轻,一听便知道这些人轻功超绝。若不是她耳力过人,只怕不会察觉到危险。 到底是什么人,一波又一波的过来围杀他们? 身边睡着的枯叶还没有醒来,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她再也顾不上其他。抱起了枯叶,跳上了高大的树木之上。 透过四季不落的绿色树叶向下看去,果然很快他们刚刚熟睡的地方聚满了黑衣人。枯叶已经醒来,忽然发现自己呆在大树之上,一愣之后,惊呼声没有喊出口,就不被一只温暖的手心盖住了自己的嘴巴。 软软的嘴唇贴在她的手心上,只剩下一双有些惊慌的璀璨眸子。 她凑得很近,枯叶的目光定定落在她的樱唇上,浅色轻薄的嘴唇像是两片落花,他有种想要亲吻的。 而比起枯叶,白马就要显得要认真许多,她的袖口里藏着自己随身携带的匕首。以备不时之需,任何人只要发现他们的隐匿之处,下场就只有死! 绷紧的身体像一把待在弦上的箭羽,随时都准备着进攻。 下面的一群黑衣人看清地上燃烧过的灰烬,其中一人蹲下身子,用手指点了点灰烬。已经凉透了,他起身望着树下的一堆枯叶,有一种直觉,他们就在附近。 白马的呼吸声,下意识的变得轻微起来,旁旁边的枯叶不敢喘息,树上的两人都注视着树下人影的活动,随时准备出手或者逃离。 似乎他感觉到了什么,做杀手的人,五感都是非常的敏锐。凭着直觉他向树下走去,而身后的黑衣刺客也向着树下步步逼近。 就在他抬头的瞬间,白马掷出了袖中的利刃,拉起枯叶踏着树枝腾飞而且,如同惊起的白鹭。 她飘逸如蝶,拉着不会武功的枯叶,在临近几棵高树上飞跃而行,身手无比的灵动。枯叶看着自己脚下,手心里都渗出了冷汗,若不是她又踏雪无痕的轻功,只怕两个人早已摔下成了肉泥。 黑衣人中不知是谁喝了一声,“追!”密密的脚步声就在身后响起了,他们同样跳上了树枝,幻影迷踪,在几个树枝之上来回穿梭,追逐着前面的人。 枯叶闭上了眼睛,耳边只有呼呼的风声。不知在树林之中跳跃了多久,直到踩在了坚硬的土地上,他才睁开了眼睛。白马白皙的额头上蒙上了一层汗珠。 淡淡清冷的体香味道传来,他的心砰然跳动。昨日的伤口没有能够完全愈合,逃脱之下,伤口又重新裂开,猛烈的疼痛袭来,让她几乎不能喘息,原本就白皙的面容此刻如同白纸。 而身后追杀的人并没有停下脚步,只听见树叶拂动的声音,顷刻之间,无数的黑衣人就向着他们包围儿来。 &nsp; “将巨龙的精元交出来。”为首的黑衣人踏步而出,神情冷淡而倨傲。手指上都是厚茧,可以看出他用剑杀人的时日不短,应该是个一等一的高手。 身上的杀意不绝,白马的绯色樱唇间兀自挂起了冷笑,只怕她真的交出了巨龙精元,这些人也不可能放过她和枯叶一条生路。 而且这是她最后一个任务,她不能让夜月失望。十年过去了,她完成任务从来没有失手过,这一次也是一样! 眼神危险地眯起。两个人都在细细打量着对方,漆黑危险的瞳孔如此相似,一个是负伤的猎豹,一个是凶猛的狮子,杀戮一触即发。 就在他迅雷不及掩耳,将怀里的无数银针抛出的那一刹那,身后的枯叶将她狠狠推开了。无数银针刺入他身体的那一刻,一道白绫紧紧缠上了他的腰枝。 白绫迅疾如蛇,只觉得腰上的力量一收缩他就往后面退去,危险地躲开了射来的银针。白马胸前的伤口完全爆裂开来,铺天盖地的疼痛袭来。 她再也难以忍受,开始大口喘息起来。枯叶转身之后,一口浓烈的鲜血便喷洒在了他的脸上,白马如折翼之蝶,从他眼前滑落下去。 白衣配上鲜血点点,难以言语的心痛让他抿紧了嘴唇,眼睛变得深黑如墨。 “杀!”身后杀生震天,无数的银针再次向他们射来,似要将他们置之死地,不留一点的后路。 他将白马紧紧抱入怀里,灰色的长袍随风摇摆恍若烟云。漫天银针落下的那一刻,又出现了之前的情景。 枯叶的身上围聚起一团白色的光芒,银针刺入光芒之后,都消失不见了。被白光笼罩的人转过身子,温润绝美的面容变得冰冷又幽冷,“想要杀她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饶是杀手执行过无数任务,见过无数人,也被他想要毁灭一切的漆黑眼神吓住了。所有人都定在原地,竟都不敢上前去。 眼睁睁地看着灰袍的男子抱着怀里的女子跳下了山崖,而山崖的对面出了森林之后走不太久就是一望无际的雪原,没有人可以从里面走出来,就算他们跳下山崖不死,也很难再找到他们了。 “怎么办,首领?我们找不到她就没有办法回去交差,下场” 首领眯起了眼睛,一言不发。 “既然她是南锤的人,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既然已经有情报说南锤是夜郎城城主的手下,我们就守株待兔。暗的不行,就明夺。” 所有的黑衣人一瞬间都消失了,若不是悬崖边的淡淡血迹,谁也不会想到森林深处竟然发生了一场恶战。 等暗卫赶来的时候已经晚了,森林中安静无比,没有一点生机。 “难道已经晚了吗?”他走到悬崖边,向下看去,烟云雾绕,不可见底。悬崖边上隐约可以看出过打斗的痕迹,一点血迹落在地上,若不是仔细去看完全不能发现。 这是少主第一次背叛城主的命令,私下里调动自己的暗卫,告诉他们不管一切都要救下白马。 可惜消息被拦了下来,等他们赶来的时候,该发生的和不该发生的都发生了。悬崖深不见底,竟是尸骨无存。 城主应该会放心了,只有牺牲掉一个南锤里面的杀手,才能将整个南锤保护下来。朝廷的眼线也是遍布天下,想要查到南锤与夜郎城有关并不是难事。 这些年皇帝忌惮南锤所以并没有追查这件事,如今心爱的妃嫔死了,需要巨龙的精元,正好是正面出手的机会。 白马一死,朝廷得到精元,或许可以放过南锤一次。而且杀手死了,再没有证据能表明她是南锤中人。 他站在悬崖边叹息一声,或许白马死了反而是一件解脱的事情。不管怎样,她都没有机会再回到南锤了,若是她还活着,只怕城主也不可能放过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五十六章 :雪殇 若不是因为枯叶不是一般人,俩人跳下山崖早就该没命了。 枯叶紧紧抱紧了怀里的人,将她贴在自己的胸口上,感受着她微弱的气息。甚至不惜咬破自己的手腕,将血灌进她干涸苍白的嘴唇里。 他的血有治愈作用,每次受伤之后,都能看见伤口的快速愈合。所以上次在白马睡着之后,他也划开了自己的手腕,将血液滴入了她的嘴唇里。 两个人急速下落的身体在半空之中变得缓慢起来,一阵柔和的白光包裹着两个人。之前他从没有觉得自己的法术有什么作用,直到今天他才庆幸自己能够会这些,不然今日就是他的生死之日。 怀里的女子呼吸越来越微弱,落地悬崖下面,他便立下了契约,用血染在她的眉心上,将自己的一半生命与自己怀中的女子分享。 他说:“你是一个女子为何要舔刀嗜血的活着,不爱惜自己,别人也不会爱惜你。”温润的声音里第一次染上了怒气。 昏睡之中,有人紧紧地抱着自己。腰间多出了一样东西,她想收手去摸,可惜提不上力气。 “离开他吧,他不值得你对他的好。” 温暖的手指点在她的眉心上,一股热流就涌入了她的身体里。身上的疼痛也渐渐消失了,只觉得困倦无比,依偎在一个温暖的怀里,她沉沉睡去。 她不知自己昏睡了多久,是被无尽的寒冷冻醒的。 一睁眼就是白茫茫的一片,他们竟是进入了雪山之中。没有边际的落雪与山丘,仿佛一直连到天的尽头,走进来就再也无法回去了。 “枯叶!”她睁开眼的一刹那,看见的是一张明媚的笑容,干净无比犹如阳光。 她从来没有这样柔弱过,需要人抱着,背着,哪怕受了再重的伤,她都是一个人默默忍受着,从不向任何人诉说或是求救。 而遇见他之后,似乎一切都变了,自己不由自主地贪恋他的温暖,想要让他一直抱着,背着。心里某个最柔软的地方被触动了。 枯叶脸上的笑容很浅淡,也很迷人。在白马看不见的地方,他的手心在瑟瑟颤抖着,因为疼痛。 他立下了契约,将自己的寿命分与了她一半,而她所受的伤口都会转移到他的身上。没想到这样的疼,不知她是如何能承受的。 之前帮她换下的衣服的时候就已经发现了她身上嶙峋的伤口里,洁白的皮肤上没有一块完整的地方。 不记得自己当时的心情是何等的惊讶,无措,愤怒。他明显感觉到自己身边的变化了,一股暖流在身体里面流窜,眼睛变得无比疼痛,像是有什么东西要在他的身体内苏醒了。有一种直觉告诉他,她受的伤,经历过的一切都是因为另一个男人,枯叶恨不能杀了他。 望着怀里的白马,他的指尖忍不住抚她的眉心,订下契约的痕迹还在。她的眉心多了一点嫣红的朱砂,将眉宇间的英气冲淡了,平添了几分魅惑。 “你在看什么?”她浅唇勾勒,表情也没有之前的冰冷了。 他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而问道:“我叫枯叶,你叫什么?” “之前夜月为我取过一个名字叫做‘白马’,我很喜欢”说很喜欢的时候,她的眸子眯起,露出回忆中的温暖笑容。 枯叶觉得刺目无比,撇开了自己的目光。 白马挣扎着从他怀里坐起,力气稍大,差点将枯叶推倒。“怎么了?”她扶住他摇摇晃晃的身子,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柔弱了? 枯叶不动声色避开了她的手,“没事,可能是我抱着你走了太久,所以腿累了。” “为什么要进雪山里来?”白马闭上眼睛,运了真气,整个身子都变得暖和起来。 “因为我们被人追杀了,在你醒来之前我又遇到了一次伏击。”这样说,枯叶脸上没有了表情,目光沉沉望着连绵不绝的雪山。 “他们就这么想要我手上的精元吗?”英气的眉头蹙起,“是南锤出事了吗?” 枯叶站在一旁,,看她脸上担忧的神色。心里无声苦笑起来,就这么担心他吗?所以要一定赶回去,看她满身的伤痕,南锤一定不是什么愉快的地方吧。 她转身想要按照原路返回,却被身后的人轻轻拉住了,“等等。” 话音刚落下就听见了脚步声,踩在白雪之上脆响声不断,有人向这边赶来了。而且人数不少,白马的一颗心提了起来,会睡南锤派来营救他们的人还是继续来抢精元的人? 她身形闪过,拉着枯叶躲到了雪山的后面,寻了一块隐蔽的地方躲了起来。这一次,枯叶的心里没有一丝的恐惧不安,甚至,期望不是南锤回来接她的人。 他愿意守在她的身边,在雪地里面行走,背着她一辈子,也不想她再回到那个黑暗,地狱一般的南锤里面去了。 脚步声越来越近,两个人都屏息凝神不敢乱动,静静望着外面发生的一切。她侧头看了一眼很快就收回了目光,手心变得冰凉。 “不是南锤的人”说完,她就自嘲冰冷的笑了起来,“又怎么会是南锤的人来救我?他们向来都是只杀人不救人。” 旁边的枯叶像是没有听见她下面说的话,抿紧的嘴唇松了下来,不是南锤的吗?若是不能和她死在一切,他也愿意。 从她在巨龙肚子里救出他的时候,他的凡心就乱了,眼前的女子似与他有着极大的渊源。让他不由自主想要为她付出一切来。 所以他将红尘酒都给了他,当初将他送入巨龙肚子里的人应该也是为了这一壶烈酒吧。他没有喝过也不想喝,据说它能忘记自己最痛苦的事情,记起最快乐的事情,无论发生了多久,能够将你世世轮回的记忆全部记起来。 不知是好还是坏,他不知道自己为何要送给白马。她救下自己,一次次保护自己,只有这一壶酒可以作为答谢的礼物吧! 外面竟有了数百个黑衣人,白马实在想不出还有哪个暗杀组织能培养出这么多的死士,至少在江湖传言中她从来没有耳闻过。 思索了好久,她只想到了朝廷才有这样的实力。可是朝廷不是与南锤之间互不干涉的吗?这一次怎么会有了行动? 还没有等她思索出来,外面的人就发出了信号,竟是要收山。 白马咬住了自己的嘴唇,这一次真的逃不掉了吗?夜月在哪?他为何不来救她?朝廷这么大的动作,南锤应该早已知晓了。 看来他们早已想舍弃掉她这一颗棋子了,南锤之中最不缺少的就是杀手。这样一想,所有的一切都说通了。 可惜她还不想死!之前都是在被动的等待,这一次,她想要首先出手了。她将身上的衣服撕开,将匕首扣在了布条之上。 在枯叶还没有来得及阻止的时候,她已经冲了出去。一群黑衣的杀手里,一瞬间就混入了一个白色的身影。 快如飓风,在杀手之间不断的游走。她是想死!枯叶算是明白了,她想要让那个人记住她。在她闪现而出的时候,将一个温润的瓷瓶塞入了他的手里,上面还残留着她的体温,无比眷恋。 白色的布条上下纷飞,布条顶端系着的匕首更是快如流星。只要一道白光闪过就会有一个人倒下,白色的布条萦绕在她的左右,再没有一个人敢上前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五十七章 :化身 下一刻,一只箭羽射了出来。枯叶亲耳听见刺入皮肉深入骨髓的声音。白色的箭羽在白马的手臂上晃动,她的一只胳膊再也不能动了。手中的挥舞的白色布条也停了下来。 看到她已经丧失了攻击能力,下一秒,所有的杀手都围了上去,再不给她任何逃脱的机会。躲在后面的枯叶捏住自己手心里面握着的瓷瓶,用力一捏便碎了。 “我本是妖身却没有妖魂,与凡尘俗子无异,但如今为了你。成魔成妖又如何?”瓷片深深扎入了他的手心里,整个手掌都被嫣红的血液浸湿了。 淡金色的精元从他手掌里钻入,身体开始改变,他一念成妖,万劫不复。身上的衣服撕裂开来,身体,模样都发生了改变,难以言说的痛苦在身体内流窜。 而在外面,无数的冷刀向着她飞来,无数破空的声响密密麻麻。白马闭上了眼睛,就算是杀了她,他们也不可能从她身上找到精元,枯叶或许可以逃过一命。 事到如今,她已经是无比的满足了。 可是预料之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她睁开眼睛,顿时,无比的惊恐。一头巨大无比的龙出现在她的面前,深蓝色的鳞甲在阳光下闪着幽幽光泽,一双巨大的眼睛里是滔天的怒意。 向白马飞来的弯刀都落在了他的身上,刀刃与龙鳞相互碰撞,摩擦出火光来。白马望着眼前的巨龙,只觉得无比的熟悉,而且雪山周围怎么会有龙? 莫非她想起自己将巨龙的精元给了枯叶,精元对平常人而言毫无作用。眼前的巨龙到底会不会是枯叶呢? 一时间她心乱无比,他用自己巨大的身子为她挡去了刀光剑影。一声惊天的嘶鸣之后,他喷吐出浓烈的毒物,前面几百个追杀的刺客纷纷倒下。 首领见到这个情景之后,有些慌乱了,连连发号施令,“退,赶快退回,不要再追了。”他眯起眼睛望着深蓝色的巨龙和它身后渺小的白色身影,两者之间会不会有什么联系呢? 等所有的杀手都消失之后,他才变化回了自己的模样,身上的衣服都碎裂了。飘逸的长发遮住两腿之间的私密,长长的睫毛扇动着,无比的虚弱。 “真的是你!”白马扑了上去,紧紧抱着倒在白雪之中的他。 而他已经失去了力气,变化成龙耗费了他太多的精力。而且刚刚飞舞的镰刀打在他的身上,真是剧痛无比。可只要白马没事,他怎样做都愿意! 白马背起他绕到了雪山后面,将身上的外套脱下来给他披了上去。眼见着天色要暗了,她打算去找些吃的回来。 刚要起身,手腕上就是一暖。枯叶洁白的手腕从外衣中伸了出来,紧紧地拉住了她。虚弱苍白的脸上都是焦急的神色。 “你,你要去哪?”他不安心。 “我去找点吃的过来,顺便再为你找一件衣服回来。”总不能一直让他这样裸着吧,而且雪山附近实在是太冷了,不出几日,他就会被冻死。 枯叶抬起晶亮干净的眸子看着她,“你要早些回来。”这些追杀他们的人怎么可能会轻易放过,这一次他击退了他们,那下一次呢?她一个人出去岂不是很危险? “我陪你一起去”他挣扎着想要坐起来。 “不行!”白马一声厉喝,迅速地点住了枯叶的穴道。他眼睁睁地望着面前的人,一步步地走远,恐惧,恼怒,不安,总总涌上心头来,几乎要将他逼疯了。 双瞳变成了漆黑的色泽,像是滴入清水之中的浓墨,一点点扩大开来。巨龙的精元在他周身里面游走,想要找个出口。若不是他强行保持清醒,只怕此刻他又要变成了巨龙的模样了。到时候,就会将所有的人都引过来。 他死死咬住自己的嘴唇,牙齿深入皮肤,浓郁的血腥气味在口腔里弥散开来。在消散不去的剧痛之中,他终于昏睡了过去,不知何时才又苏醒了过来。 身边多了一个躺着的人,他身上的穴道不知道何时已经解开了,他伸手一摸,触手的瞻念与血腥的气味。 她出事了!想到这,枯叶猛然坐起了身子。发现自己身在一个山洞里,洞口并不对着风口的方向,里面铺满了干草,温暖无比。 适应了黑暗之后,他才看清楚了地上的血迹。一路蜿蜒在他的身边停下,她果然还是受伤了。 他心头一涩,眼睛眯起,冷光乍现。他们竟敢再一次伤了她,他要伤害她的人陪葬!小心地将她抱了起来,放在枯草上,身体很轻,似乎随时都能化为一阵青烟从他面前消失。 在干草的旁边多了一件衣服,一样雪一般的色彩,可上面沾了朱红色的血迹,枯叶的手指捏紧,攥紧嫣红的血迹。 低头吻了吻她额头上的那一粒朱红,这是自己和她定下的契约。蜻蜓点水的吻,是他无尽的留恋。 白马依旧在昏睡之中,英气的眉宇在他的亲吻下舒缓开来。 这一夜,守在雪山外面的杀手尽数被血洗了干净。随处可以看见被踩烂的尸体,还有紫红色的血液,这并不是人的血液,而是巨龙的。 在夜半的时候,值夜人听见了巨大喧嚣的声响,像是狂风吹过树梢的声音,林声如海。一个巨大的身影在树林之中疾行儿来,巨大盘行的身体如同望不到顶端的山峦。 直到在黑暗之中看见了一双猩红色如灯笼的眼睛,他才颤抖着发出了信号,是巨龙来了,是巨龙来复仇了! 下一秒,一条粗壮无比的龙尾扫过。他横空飞了出去,重重地落在地上,永远没有了声息。很多在帐篷之中没有来得及出来的杀手,都被龙尾拍成了肉泥。 只有首领披着中衣跑了出来,与巨龙对目而视。 “巨龙没有死,只有再杀了它才能拿到精元,赶快集合!”这一声运用了内力,传出了很远,声音不绝。 就连一直在昏睡里的白马也隐隐有了感觉,她睁开了双眼。 “枯叶!”这是她开口说的第一句话,“枯叶有危险。”冥冥之中,她与他之间形成了某种默契。 她捂住自己的腿,他们用镰刀砍伤了她的腿,想的就是不能让她再次逃走了。谁也没想到,腿上正中了一刀的人,身形也灵活无比,围剿的杀手没有一个能追上她。 不过,等白马逃走之后,她的腿很快就也要废了。一路上都在不停流血,血液呈黑色的色泽,她知道自己是中毒了。 只怕这条腿,再不医治就快要废了。用布条裹住腿上的伤口,她挣扎着想要站起来。伤口没有愈合,淤血堆积,已经失去了知觉。 这样子不能去,去了也只会是他的累赘,是为自己报仇去了吧? 白马跌坐在了地上,还没有人这样在乎过她。会不顾一切地出来保护她,会为她报仇。这是她在南锤这么多年都没有经历过的。没有任何人给过她这样的关怀和在乎,她却倾尽自己的所有为了一个遥不可及的男人。 现在才明白,互相在意的感觉是这样的美好,又叫人不安,因为在乎所以害怕失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五十八章 :吸毒疗伤 她提起匕首割去了自己腿上的腐肉,眉头皱起,匕首刺落的时候,她的手在轻轻颤抖着。远远传来呼啸的声音,龙吟声响彻天地。 匕首停下,她怔怔地望着远处的方向,眸子里闪过光亮。手中的动作也快了起来,要早点站起来,要去救他! 锋利的匕首割开黑色的皮肉,黑色的脓血涌了出来,的气味在空气之中弥漫开来。只有早一些割掉才能不让毒血走满全身,到那时候就算是夜月来了也救不了她。 这一刻她想着的人竟还是夜月。匕首一顿,她从怀里掏出白色的药粉洒了上去,咬牙撕开布条裹在了伤口之上。 这是虎狼药,可以让她在短时间内感觉不到任何痛苦,但是代价是她的腿可能再也不能行走了。 迅速将伤口处理之后,她缓步走出了洞穴的出口,望着身后连绵不绝的雪山。杀戮不绝,围剿不断,她的腿要是废了。他们还能再躲过几次的追杀? 一阵寒冷的风吹过,夹着几片落雪,她青云白鹤般伸开双手,优雅飘渺地踏风而去。 在森林的帐篷营地之中,几十个幸存下来的杀手围聚在枯叶的身边,一波又一波的进攻袭来,不给他任何逃脱喘息的机会。 一双双猩红色的眸子望着眼前的深蓝色的巨龙,只有杀了它才可以夺回精元,才可以免除一死。他们手上沾过无数的血腥,所以知道生命是多么的脆弱而可贵。 地上已经落下了几片龙鳞,在营地未灭的篝火映衬下散发着幽幽的光芒。枯叶身上已经破开了好几个地方,紫红色的鲜血不断涌出。 而且他现在才发现,这些杀手武器上都是带毒的。他们伤了白马,不知道白马也有没有中毒? 此刻,他有些后悔自己的鲁莽。应该留在白马的身边照顾她,陪着她,心里慌乱起来,再也无心恋战,只想着早些回去照顾她。 眼前的杀手已经杀红了眼睛,将巨龙看成他们活下去的最后一个途径。现在,枯叶想要离开也是不可能的了。 或许自己死了,精元离开他的身体让这些杀手得到之后,或许他们会放过白马。这是他唯一能够再为她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又一轮的攻击来袭,无数带毒的箭羽向它飞来,密密麻麻在半空中织成了巨大的网,让他无处可逃。 他一甩龙尾打掉了一些,而另一些刺在了他没有鳞片的伤口上。箭矢上的剧毒蔓延全身,他的视线变得模糊起来。 恍惚间看见了烟云雾绕的巨大宫殿,一个女子清冷地坐在角落里,与歌舞欢声格格不入。这个女子是谁?他不记得了,可是有一个声音告诉他,这个女子对自己很重要。 似乎自己在永无止境地寻找,追逐,就是为了这么一个人。他竟然已经将她给忘记了!无限的困倦涌上,枯叶想要闭上眼睛,而闭上眼睛之后,记忆深处被封印的景象也就越发的清晰明朗。 她穿着洁白的天衣,一脸的清淡疏离。像一朵别致的冰花。 同为月神的后裔,所有人的都是她倾艳六界,美艳绝伦的姐姐――姒月。和姒月相比,她的模样就平淡太多了,很少人会她,尽管她才有神格才能真正继承天神的力量,可是姒月的容颜实在是太美了,比月光皎洁,比明月姣好,是最美的女子。 他不置可否,美又如何。姒月身上的气质太过于招摇,恨不能所有男人的目光都停留在她一个人的身上。 所有的天神,仙人都觉得姒月楚楚可怜,秋水为瞳,不论何时总是带着淡淡的雾气,望向你时总显得脉脉含情。 不少的仙人,神君都隐隐动了凡心。美人如斯,谁能不爱,可只有他狐族的少年,飞身成为神君之后,对天庭里绝色美人不感兴趣,亦是狐族中不乏妖魅祸国的女子,而他的容貌亦是邪魅倾国,若为女子估计不比什么叫姒月的差。 进入他视线的反而是琉璃白花一般的清冷女子,朔月,她是姒月的姐姐。总被仙界忽略的一道淡薄影子,他初见朔月的时候,就想起了一个词,“月之暗面”她无疑就是永远照不到光明,被所有人忽略的暗面。 “枯叶!”在他倒下之后,一道白色灵动的身影跳了出来。 漫天的飞刀暗器落下,白马用了自己最后一个保命的利器,孔雀翎。漫天羽毛似的暗器,急速飞转而来,在皮肤上划过极薄却深刻的伤口,割破肌肤之后并不停下,依旧漫天旋转不定,如同绞肉机。 趁他们乱了阵脚之后,白马背起枯叶,身轻如燕,弹丸一般弹跳而出。若是这些杀手还是阴魂不散,南锤也没有接应的人,唯一的出路就是翻越过雪山,甩开后面尾随的敌人了。 支撑着走回了温暖的洞穴中之后,她终于用尽了自己最后的力气,扑通一声带着自己身上背着的人摔倒在了山洞里。 更糟糕的是,割肉处理过的那条腿,完全地失去了知觉。她忍痛转过身子,现在不是软弱的时候,从一开始她就打算用一条腿换回枯叶的命来。 “醒醒!”温暖的手指落在他的面颊上轻轻拍打,可是躺着的人没有丝毫反应。 “不能睡过去,这里是雪山,严寒之地,睡过去就再也醒不来了!”这是她第一次露出焦急,害怕的情绪,可惜枯叶没有看见。 她费力地翻过枯叶的身子,看见的他的胸口上,大腿上扎着几根箭羽,深深刺入他的身体内,黑色的淤血晕染在布衣上。 他们的武器上都有毒,但是她身上只有一瓶解毒的药。明显,枯叶比她伤得更重,若是再不救治,只怕他再也不会醒过来了。 第一次有人会在乎她,有人会为她报仇。所以就算是还情,她也要拼尽一切将他救回来。杀手漂泊无依,朝不保夕的生活她早已就厌倦了。死亡于她来说,并不是一件坏事。 趁着枯叶昏迷的时候,她撕下身上的衣服,一道道用匕首做成了包扎的布条。身上一件白色的中衣早已经破碎了,现在被用作布条,已经剩下不了多少布料了。 裙子已经短到了大腿膝盖以上,胸前和小腹前面两道裂口也没有缝补起来,若不是身子外面披着一件雕翎戎装,只怕早已春光外泄了。 在他昏迷,痛觉并不敏锐的时候。她点住枯叶的穴位,飞快地拔出了带毒的箭羽,大腿上刺中的几个箭羽已经被她拔下了,还有胸前的。 她细细观察了伤口之后,暗自松了一口气。还好是在他变化成巨龙的时候,不然这几根箭羽早已就要了他的性命了。 一咬牙,她飞快用力拔下了箭羽,暗红色的污血就喷了出来。昏睡之中的人发出了一声闷哼。 箭羽是拔出来了,可是箭羽上都是带毒的。只拔出箭羽是远远不够的,只有帮他把毒血吮吸出来。 箭伤的地方都是暧昧部位,几处是在大腿上,还有几处是在胸口上。白马碍于自己女儿家的身份有些犹豫不决,但是她明白若是毒物蔓延进入心脏里,她就再也救不活了。 昏迷中的枯叶,张开干涸的嘴唇发出淡淡呢喃的声音。 白马定下心来,她伸出手指在枯叶的腰间上摸索,寻找到腰带的位置。潦草地解开之后,他白皙无暇的身体就完全展现在她的眼前,好在洞里昏暗,没有照明之物,为她减少了不少直面的尴尬。 带着薄茧的手心在他的皮肤上抚摸而过,她耐心寻找着刚刚被箭刺中的地方,寻找到之后,温热的嘴唇就贴了上去,柔软如同花瓣,为他轻轻吮吸着。 苦涩的毒血进入嘴里之后,白马就不疾不徐地吐掉,反复几次之后,才将他腿上的毒素全部都吸了出来。 剩下的就是胸前的箭伤了。洞口外面是绵延的雪山和不会消融的白雪,黑夜也被漫野的白色点亮里,夜不够黑,不够沉沦。 所以当她看向枯叶的胸口时,还是忍不住移开了视线,面颊上滚烫如火。手指在他温热玉白色的胸膛上摩挲而过,若不是几个深色的点状伤口,手指下的身体真是最美的冰雕玉琢。 胸前两团淡淡的粉色茱萸,如同烈火在她眼前燃烧。洞里的氛围变得微妙而炙热起来,像是有谁点起了一把火苗。 白马的朱唇微微颤抖,手心里是湿润的汗水。在黑暗中,枯叶的眸子闪了一下,如同流星的光芒,很快又消失了。而白马并没有看见。 她闭上眼睛,嘴巴贴了上去,让自己保持冷静和清醒不去乱想任何事情,唇瓣吮吸,用力将他胸前的毒液吸了出来。 乌黑的血迹吐在了地上,一块块凝结成暗黑色的纹路,显得触目惊心。昏睡中的人动了一下身子,她的嘴唇温暖而柔软,为他吸出毒液,身上挂着重伤来救他,这些是他梦中也不敢奢望的事情。这一世只要有今夜,让他为她付出一切都是值得的。 白马不知他心中所想,看他有了反应之后,慌忙抬起了脸,有些害羞心虚。慌忙为他敷上了药粉,用布条包扎起伤口来。 “醒了?”她的声音很轻,略微有些沙哑,腿已经没了知觉,真的会废掉吗?那样她以后真的就是一个废人了。 “嗯”果然骗不过她,是因为她微凉的嘴唇落在自己的胸口上时,心跳的速度无以复加地变快了吧! “明天我们要赶快离开这里”说着她将目光投向了山东的外面,雪夜清冷而寂静,这样的夜晚暗藏着杀机。 她不说原因,他也能够明白,是因为那些杀手不会轻易放过他们吧?只是他们衣着单薄,而且食物缺乏,身上还中毒,只怕走不出雪山就会没命吧!他们想要等的就是这一个结果。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五十九章 :不离不弃 枯叶半拉起自己身上的衣服坐了起来,他舔了舔自己干涸的嘴唇,小声问道:“这个精元对你真的这么重要吗?” 他希望白马给他的回答是否定的,却事与愿违,她思索了一会,点头说:“是的,巨龙的精元对我来说很重要,因为它是我最后一个任务,只要拿回精元我就可以离开南锤了。” 因为后面一句话,枯叶本来暗淡下去的眸子又明亮了起来。思索着要不要将真相告诉她,自己是妖神,巨龙的精元已经与他的身体融合在了一起,若是想要分离,再次取出,唯一的方法就是杀了他。 让她离开南锤是他一直以来的愿望,要是自己告诉了她,白马她还能下的了手吗?空手回去一定会受到责罚,想起她满身的伤痕,到了嘴边的话语又被他咽了下去。 而旁边的白马也没有说话,两人只是在静默地对坐着,各自想着心中的事情。 “枯叶,可能我的一条腿要费了。”她说,声音很轻,像是落雪,毫不在意的样子。 听的人却吓了一跳,“是因为要救我吗?”他不忍心让她为自己受累,受伤,哪怕一丁点也不行。 他宁愿要拼尽自己的一切也要护她的周全。没想到的是,自己还是拖累到她了。 白马没有回答,更没有想要怪他的意思,这一切都是她想做的,愿意做的事情。第一次为了另一个人,将自己卷了进去。 “如果他们追上来了,你也可以将我放下,保全自己。”白马抬眼认真地看着眼前的人,神情果断而坚决。 枯叶露出淡而冰冷的笑意,温润干净的面容上第一次露出了恼怒的神色,“你觉得我会丢下你独自离开吗?” 她没有说话,只怕换做是她也不会这么做的。以前可能会,只有留着性命才能够回到南锤,回到他的身边去。可这一次,南锤的冷漠,与他的漠然,让白马完全清醒了过来。 那么多年的情谊,一直都是她在主动。他从未做过什么,也不曾向她保证过什么。是她把自己看得太重要了。 以为自己不顾一切的对他好,他就能明白,冰冷的心就会温暖过来,可惜是她错了。没有心的人,任凭你怎样点燃自己去温暖他,结果都是一样的。 “我知道你不会”她站起了身子,一脸的厌倦与烦躁,“但是我希望你能够这样做,我们两人非亲非故,你没有必要为我做这么多。” 得到她这么冷淡的回应,枯叶转暖的心顷刻间又冷了下去。白马再没有说别的话,只有这样冷落他,或许才能让他狠下心来。 抱歉,她只能这么做。不能眼睁睁看着,唯一在乎自己的人也因为自己而死去。枯叶没有再开口,只觉得嘴里都是苦涩的味道。 他抱起了白马,在她的惊呼声中,“不要睡在洞口边,这里风大,寒冷。” 闻言,她不再挣扎,任由枯叶抱着自己,将她轻轻地放在干草上面。“我帮你守着,你安心睡吧。”他的语气依旧温柔如水,似乎刚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白马执拗地想要说话,想要和他拉开距离。温暖而干燥的手指按在她的唇瓣上,“好好睡吧。” 柔和如同阳光的声音,她第一次有了心安的感觉,似乎只要有他陪在身边,一切都会好的。作为杀手,她从来都只相信自己,这一次她动摇了,因为遇见了一个可以保护她,和她同生共死的人。 在南锤的房间里,一盏幽幽的灯火亮着,还有人并未休息。夜月把玩着,手心里握住的粉色盒子,清幽的香气在空气里弥漫。雪天莲蕊果真是不同于一般的香料,只需要一丁点就能氤氲出诱人的芳香。 他本来想要送给她,可惜盒子里的胭脂已经洒掉了大半,而且她也已经回不来了。一切都与他希望的方向背道而驰着。 窗口一动,一只飞镖射了进来。扎在柱子上的飞镖下面压着一张纸条。外面的人影已经不见了,是他派出的暗卫给他偷偷回来报信了。 拔下来一看,手指颤抖差点拿不住手指间的白纸,她竟然被逼进了雪山里面而且受伤严重。这些暗卫难道从来没有出过手保护过她吗?竟会让她沦落到这个地步! 转身,黑色的袍子沉如玄铁。黑色袖子上描绘出艳丽的花纹,整个人邪魅而清冷,手掌伸出重重敲在桌子上,瞬间,桌子裂开散落在了地上。 桌子上放着的粉色盒子也掉了下去,埋在了碎裂的桌子残骸里。他没有回身再去拿,沉寂的身影让人喘不过气来。 外面守着的人听见了里面巨大的声音,却没有敢进去多看一眼。深沉漆黑的眸子里照不进去一点光线,冰冷流转如同深海。 “现在还不是和城主闹翻的时候”他在心底告诫自己,现在南锤的势力都还在他的手里,只要他愿意可以轻易取了白马的性命还有他的性命,尽管自己是他的儿子,可是当初为了自己的大夜不是也亲手杀了他的母亲吗? 这个男人冷血残酷,为了自己的不惜一切。想到这个,夜月眯起了眼睛。暗卫送来的信息上还提到了另一件奇怪的事情,白马的身边多出了一个男人。 这个男人是她从巨龙肚子里救出来的,而且巨龙的精元就在他的身上,他也可以变身成为巨龙。 真是稀奇,夜月轻轻摩挲着自己优美的下颚,他是是个完美的妖身,也可以说是个完美的容器。 如果让城主知道,他一定也会想方设法将这个“容器”得到。还好一直有他陪在白马的身边,不过他与白马又有什么渊源吗?怎么会愿意一直帮着白马? 幽暗的眸子盯着外面冰冷的夜幕,神色厌烦,越发现出谪仙一般的清冷风姿。 守在白马身边的人不知他,真是可惜!朝廷的追杀似乎还没有停止,真的只是为了巨龙的精元和躺在水晶棺材里皇上最心爱的女子?这一切只怕都是一个借口吧,一个可以动南锤,试探南锤的借口。换做平常,他或许可以忍受,可是这一次朝廷动的人是白马,他必须想出对策来,让白马躲过一的追杀。 睡梦中的白马不安地奏起眉头来,轻声说着梦话,守在一旁没有休息的枯叶轻声来到白马的身边,尽管声音很是轻微,但白马还是醒了。 这是她长期养成的习惯,时刻的警觉,就连睡梦中也是一样。她屏息,身上的肌肉也绷紧了起来。而在她身边的枯叶什么也没有做,时间恍若静止,她不明白他到底是想做什么。 他伸出了手指,下意识她动了动自己的手,想要挡住伸来的手指。记起身边的人不是敌人,她才忍住了自己的动作,等待他下一步的动作。 让白马想不到的是,他的指尖落到了她的眉宇间,轻柔而温暖,如同一根羽毛。引得她身子轻轻颤栗起来。 “睡觉都在说梦话”他笑得柔和而宠溺,“是不是做恶梦了?” 白马没有回答,她都不知道原来自己会说梦话,会蹙起眉头。他以为白马还在熟睡之中,就继续自言自语道:“你睡吧,我帮你挡着寒风,守护在你的身边,不要再蹙起眉头了。有我在,安心。” 在他的注视目光里,她皱起的眉头松了下来。白皙洁白的面容在黑暗中越发的迷人,像是一朵静谧绽放的花朵,像是一块雕琢出的玉璧,他有些砰然心动。 见他再没有别的动作,只是静静地望着自己,困意涌了上来。白马又闭上了眼睛,困倦地睡了过去。 迷糊间,有人轻轻握住她的手心,为她取暖。 第二天醒来,外面的雪山映着日光无比的刺目,片刻的晕眩袭来眼前的景象变得暗淡起来。白马强撑着身体,静等着这一阵不适的感觉过去。 昨日她只是挖去腿上的腐肉,并没有再做其他的处理,更没有用过解药。应该是毒素顺着血液流到了身上的其他地方,本该刺眼的白色也变得昏暗无比,这双眼睛应该快要看不见了吧! 自己很快就要成为无用的包袱了,想着,她的嘴角翘起挂着苦笑。 枯叶装作不知道,她不想说的事情,他绝对不会强求出一个结果来,只是拉起白马的手。 “走吧,早点上路,翻过雪山可能就会有出路了。” 她没有回答,一双暗淡的眸子望着外面。翻过这个雪山真的会是出路吗?或许还有想不到的绞杀等着他们。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六十章 :雪天莲蕊和千年灵参【一】 雪山之上徘徊着一只巨大的雪鹰,是朝廷那边来了消息。杀手的首领杀了一只胳膊,他抬头望着在绵延雪山上盘旋不断的雪鹰,英眉蹙起。 一挥手喊道:“撤退!” 杀手们不明白,他们今日还再准备一场血战,怎么朝廷忽然就下了撤退命令。杀手不同于别的组织,他们是不完成任务绝对不会放手的。 有人称他们为“附骨之蛆”,想来应该是朝廷里发生了一些事情,不然就是南锤有了动向。他们只听朝廷的命令,朝廷让他们死,他们会立刻自裁而死,朝廷要他们撤退,他们绝对不会多问一句。 森林里面所有的黑衣人像清晨里的浓重烟雾,一阵风响之后,就消散干净了。可是身在雪山里面的两个人并不知晓,他们准备翻越过雪山,从隐蔽的路径中逃脱出去。 枯叶背起了白马,她的一条腿已经半废了,如果不早点离开这里医治,可能下半辈子都无法再下地行走。 没有南锤的保护,她又废了,之前她得罪过,刺伤过的人一定都不会放过她。所以枯叶心里焦急无比,只想着早点翻过这一座雪山,将白马带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去医治疗伤。 趴在枯叶背上的白马,轻轻嗅着他身上清淡的气味,黑色的蝶翼纹身从衣服间显露出来,诡秘而妖冶。 一路往上都是冰封的雪地,再也看不见任何植物与生灵,恍若走进了白茫茫的世界里,永远也没有尽头。 到阳光刺目,照射在雪野上的时候,白马的眼睛什么也看不到了。彻底沉沦在了一片黑暗之中,她紧紧搂着枯叶,只有他身上的气息和温暖的体温才能让她感到安心。 枯叶擦了擦头上的汗水,将枯叶放在了背风的巨石后面,“我去为你找一些水和食物过来。” 出乎意料的是,一向清冷自持的白马,轻轻攥住了枯叶的衣袖。她哆嗦着嘴唇说了一句,“你不要走,不要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 她不怕杀人,不怕死亡,害怕的却是寂静与黑暗。漂泊无依的那些日子里,她点着烛火才能安睡,现在她的眼睛看不见了,睁开或是闭上都是一样的黑暗,再也看不到一点光明。 “你怎么了?”枯叶感觉到了不对。 白马犹豫了一下,还是开了口,“我的眼睛已经看不见了!” 干净的眸子里混沌一片,再也映入不了任何景象,像是暗淡了的珍珠,光芒不在。枯叶二话没说,蹲下身子继续背起了白马。 “我不会丢下你一个人,从现在开始,我会一直背着你,直到走出雪山。” 此刻,白马很想看到枯叶的表情,是无奈还是心疼。没想到南锤里不可一世,无人能挡的杀手也会有成为废物的这么一天。 枯叶转头看着静静伏在自己背上的女子,眼角泻出温暖的余光,心口隐隐有些疼。如果自己不问,是不是她就不会回答?准备装下去,等那些杀手追上来的时候,再将他推走,所有的事情,痛苦都是她一个人承担。 南锤到底是什么样的一个地方,能把一个女子变成这种模样!像冰一样寒冷,像铁一样强硬,总是想着用自己柔弱的肩膀扛起一切,他是个男人看着都觉得不忍,那个人又是怎么会忍心的呢? 白马在枯叶的背上动了动,“我会不会很重,你能这样一直背着我走下去吗?” 柔软的话语弥散在寒风里,“放心吧,白马,我会翻过雪山将你送回他的身边去。”她这样的执着无畏,不就是因为那个男人吗? 如果这是她的愿望,他会拼尽一切来为她达成。他背着她,在雪山上翻越,不知走过了多远,他的脚步有些踉跄不稳了。 他咬牙背稳了身后的人,宁愿是自己跌倒也不能让她碰伤了一丝一毫。刀一样的寒风吹在脸上,尖锐的疼痛,无处可逃。 &nsp; 溢出的汗水被冷风一吹,如同一层霜凝在了他的肌肤上,彻骨的寒冷。这些白马都不知道,她只是感激这个男人,在最困苦的时候没有丢下她,还说要将她送回去,这份情她应该怎样做才能还上? 在崎岖的雪山道路上他走了好久,才寻到了一个水池。将白马小心地从背上放下,在她耳边小声说道:“我只是去旁边取水,就在你的旁边,无需担忧。” 白马摸了摸他的手心,枯叶温暖的手心莫名地让她安心,“好,你去吧,小心一些。”自己成了包袱,再也不能为她做任何一件事情,白马第一次有了失望的感觉。 爽朗如她,直白如她,很多时候想来,宁愿自己被朝廷的杀手一招毙命,也不愿意他为自己做这样多的牺牲,因为她觉得自己不值得。 别人不知道她手上沾过多少人的鲜血,她自己清楚。她为了顺利完成任务,早就没有了仁慈之心。 当初一念之差,她才手下留情,不然面前对自己好的男子,也成了她手下的亡魂。越是清楚自己的过去,她就越是对自己无比的厌恶。 直到荒野的厚雪上响起了脚步声,她才收回了自己的思绪。 “白马”他坐到了她的身边,将手中的冰块递了过去,温润如同琥珀的眸子里有些沮丧,他寻找了很久也没有能够找到盛水的容器,好在水池里结了厚实的冰块。他用自己的体温将它消融了一些,做成了碗的形状,化开的冰水也盛在里面。 冻得嫣红的手指托着剔透的冰块,看上去无比的诡艳惊人。还好是她看不见吧,若是看见,她会心疼吗?枯叶暗暗在心里想着。 白马伸手接过冰块,一颤,“怎么会如此冰冷,是寒冰吗?” 伸手抚摸着冰块圆滑的外面,往上竟是有一个缺口,里面是彻骨的冰水。他没有工具,如何能将冰块做成这样?她托着冰碗,趁着枯叶不在意的时候,握紧了他的手,和寒冰相似的温度。若不是感受到他手指的形状,她会以为自己摸到的是另一块寒冰。 从未有过的感觉在胸腔里弥漫开来,想笑又想哭,讷讷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隐隐灼烧的恼怒,惹得她一阵心疼。 枯叶缩回了自己的手,看着白马喝下了“冰碗”里盛着的水。冰水刺喉,几乎咽下去的同时让她一阵刺痛,可是白马还是觉得自己自己喝过最美味的冷水。 “我不需要你对我这么好,你知道的我是一个杀手。我除了杀人别的什么都不会”白马的声音哽咽,只觉得风太冷,将她的眼角吹得生疼。 旁边的枯叶静默着,什么话也没有说。扫了一眼无边无际的雪野,今日必须要找到一个地方休息才行,不能俩人都睡在外面。就算不会遭遇到野兽,只怕次日太阳出来的时候,他们已经成了两座冰雕了。 忽然白马记起了自己腰间的那一壶酒,“枯叶我可以喝下它暖身吗?” 枯叶撇过她的腰间的酒壶,瞳孔颤抖了一下,他不知道给她这壶酒是好还是坏。红尘酒,最美,也最苦,若是她脑子里最美好的记忆不是他,那么他就会被她遗忘。 现在他还不想被遗忘了。 “等我离开之后,你再喝下它吧。着一壶酒很烈,我不想看到你醉了。”他的声音有些飘渺,喉咙苦涩,不知是否因为风太冷的原因。 白马不明白为何着一壶酒要等到他走了之后才可以喝,既然这壶酒是他送给自己的,他一定知道其中的原因。所以她不再追问下去,往后的日子里,白马回想起这一刻,都觉得自己傻得可怕。竟然没有发觉他话语间的苦楚不安,就这样傻傻地相信了他的话。到底是自己的眼睛瞎了,还是她的一颗心从来都被蒙蔽着? 如果可以,她愿意回到风雪交加的雪山之上,当着他的面喝下那一壶红尘酒,记起一切之后,与他远走高飞。 可惜,世间从没有如果这两个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六十一章 :雪天莲蕊和千年灵参【二】 朝廷里来的都督拿起面前红色的锦盒,盒子里面放的是一株千年的灵参,通体的色泽已经接近于透明,也只有南锤才能拿出这样的大手笔。 没想到他们这么快就向朝廷示弱了,都督摩挲着自己光滑无比的下巴,觉得事情太过轻易反而不是一件好事。 “夜月公子真是大手笔啊!这么珍贵难得的千年灵参估计也只有夜郎城才有。”他意有所指,脸上的笑意也变化莫测了起来。 夜月不去理会他言语之中的意有所指,眉宇间淡淡的凝着化不开的沉重与焦急,“皇上不过是想让爱妃起死回生罢了,虽没有千年巨龙的精元,但这一株灵参也有起死回生的作用。不知这一次都督都否可以罢手了?” 浅澈而冰冷的眸子眯起藏着不可忽视的锋芒。 没想到南锤的眼线真的遍布了天下,就连皇宫之中的事情他们都清楚。没错,都督才是真正的幕后人,他的身份与夜月一样,都是杀手的头领。只是一个为夜郎城效力,一个为朝廷效力,这一次爱妃离世不过是一个借口罢了。 既然南锤主动做出了让步,而且有意无意透露出一些,他们的势力亦不可小视的信息。都督手指停留在自己的下巴上,鱼还没有完全上钩,他还需要等待。 “既然已经有了能让贵妃复活的办法,本都督是不会去为难那些无关紧要的人的。”他笑着说,目光紧紧停留在夜月的脸上,希望能从他的表情中看出些什么来。 可惜的是面前的人沉静内敛,美玉雕琢的容颜上没有一丝一毫的表情,根本窥探不出他的一点心思。只有夜月他自己知道,听到都督的这句话之后,他的心里松了一口气。 等找到机会,赶紧派人将她从雪山里救出来!而她身边那个男人怎么办?只有杀了他才可以拿到精元,才可以让白马名正言顺地活下来。 送走都督之后,黑色袍子里的玉瓷色的面容望着眼前的一方晴空。他的瞳孔倏忽收紧,如果他们两人之中只能活下一个,那个人只能是她。宁愿她恨自己一辈子,他也要让白马好好地度完下半生,这也是他欠她的。 刚转身,身后就多出了一个黑衣人,他蒙着面低声禀告,“少主,城主他想见你。”夜月伸手揉开了自己紧蹙的眉心。 身上的气质恢复了往日里不可触及的冰冷与无情,所有人都不知道他为一个女人做过的事情。很疯狂,很胆大,他盗取了南锤宝库里的千年灵参,世上仅有一株,他选择去换白马的性命了。 他清楚知道自己将面临的是什么,可是再给他一次选择,他还是会这么做。因为白马的性命对于他来说,是世界上最重要的,没有任何能与她相比。 靠在楼台前面的玉柱上,他冷淡挥手,“知道了,你退下吧。”在微光照不进的阴影里,他的面颊显得紧绷。杏花般浅唇抿起,抑制不住的恨意与冷意流露而出。 只有黑色最适合他,可以遮盖住任何情绪,可以让他看上去清冷无比,可以遮盖住身上任何的伤痕。 一转身,黑色的衣袍缱绻缠绕。他像苍鹰一般划过,留下刀锋般的黑影,身子稳稳落在了自己熟悉的庭院里面。 推开门,座椅上的人望着他,锐利而幽深的眸子淡淡落在他的身上,小而锋利的眸子望着他,叫人不寒而栗。 顺手拿过一旁的玉麒麟朝他的脸扔去。夜月的薄唇勾勒出模糊的笑意,他微微偏过头就躲过了掷来的东西,可是坚硬的玉雕还是从他的额角划过,留下一道血痕。很快嫣红的液体割开他无双冷凝的面容,显得妖冶而诡艳。 “你还真有胆子过来”座椅上的夜郎城城主,笑得阴冷嗜血。 “我做过的事情从来都有勇气,有能力去面对”夜月面对他,脸色平淡,眸子里却闪着悲悯的光芒。 “你拿了灵参就是为了一个女人?”直到现在,他都不敢相信自己的儿子会做出这样的事情。他自以为了解他,他清冷孤傲,桀骜难驯。 从未求过他,更没有当他是父亲,可事到如今他居然为了一个女人动心了,还做出如此荒唐的事情来。 这一刻,城主觉得自己这么多年来的心血都是白费了。只有真正冷血无情的人才是胸有沟壑的人,拘泥于儿女情长就注定干不出一件大事来。 夜月没有回答,面无表情地与面前的人对视着。 城主摩挲着自己的手心做了妥协,“你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我都可以为你弄来。甚至比皇宫中的妃嫔还要美上千万倍,只要你喜欢,天下间所有的美人都可以属于你。” 夜月的脸上没有一点喜色,反而不经意露出厌恶的神情。 “但前提是你不能对任何女人动情,动心。没有心的人才不会痛,才能真正看清楚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么。”他教导着夜月,语气里凝着。 他不爱美人,不爱珍宝,唯一爱的就是这繁华的天下。只有坐在至高的位置上,次啊能填补他内心的寂寞与不甘。 “所以你亲手杀了娘亲?”夜月抬起幽静的眸子望着,恨意太浓烈反而显得平津无比。 城主没有想到他还记得那个没用的女人,一愣之后才答道:“不过是平庸女子而已,天下何其多,只要能得到天下,财富美色不是触手可及?” “不!”夜月抿紧的嘴唇轻吐出这个字,“这是城主的想法,对我而言,得到天下又如何。这不过是你得不到的罢了,娘亲何尝不知道她是个平庸寻常的女子,但是到最后她还是甘愿死在了你的剑下,你知道她在我怀里咽气的时候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吗?” “呵呵”城主笑了,嘲讽至极,“难道她就不恨我吗?我不信世上会有这么傻的人!” 夜月点头,“无论你信或是不信,我的母亲所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孩子不要恨他,他有自己的苦衷’若不是因为母亲这一句话,这么多年来我早就应该杀了你。你失去了世上最爱你,最了解你的人。哪怕得到了天下,你又能如何?” 座椅上的人没有回答,在烛火的明灭里他蹙起浓黑色的眉头,“得到天下又能如何?”心里反复咀嚼着这一句话,其实他自己也不知道。 只因为童年时候受尽了磨难和曲折,被自己的同胞兄弟活生生打断了双腿,最后将他扔进了粪池里任由他自生自灭,从那时候他就发誓要得到天下间最高的权利和地位,来报复他们,将所有欺辱过他,瞧不起他的人都将被他踩在脚下。 可是当他用尽手段得到夜郎城城主的地位之后,已经杀了当年的兄弟,将他的头悬在夜郎城外面,几年不曾拿下。 明明心里恨的人已经死了,可是病态的心里依旧燃烧着复仇扭曲的焰火。他时刻惦记着皇宫里的宝座,他要爬上去,坐稳了,让天下所有人都向他这个瘸子,磕头下跪。 “只有没有尝过权利滋味的人才会不去奢望,不论你怎么想,记着她还在我的手上。夜月你就必须听我的,等大事完成之后,我会选一个天下最美的女子给你成婚。” 他刚说完,从黑暗中就闪出了许多人影,将夜月紧紧地包围在其中,根本无处可逃。 “我不允许你为那个女子再做任何一件荒诞而愚蠢的事情,这些日子,南锤里所有的事务都不需要你来打理了,我要你一个人好好静一静,想清楚什么能比得上这个天下重要!” 最后一句话,椅子上坐着的人咬牙说出。若不是违背他的人,是他的唯一儿子,早该就杀了他。 城主心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这个女人会毁了他的儿子,而他的儿子会毁了他的大计。所有毁他大计的人,不论是谁,结果都只有一个就是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六十二章 :雪天莲蕊和千年灵参【三】 夜月没有动,任由别人伸手点住了他的穴道。只是在昏掉之前,他对着座椅上的人笃定说道:“你会后悔的。”幽冷的眸子闪着悲悯的光芒。 “后悔?”他哈哈大笑,“我宁愿后悔,也要得到我心中想要的东西。” 在天黑,大雪来临之前,枯叶才背着身上的人寻找到了一个可供躲避的地方。越往上,雪山之路就格外崎岖难以行走。 天色一点点暗了下去,漫天的风雪压了下来。只看见扑簌簌的大雪漫天落下,落在白色的积雪上沙沙作响,静谧而安静的世界让人昏昏欲睡,想要在这里长眠下去。 白马看不见,但是听到外面春蚕食叶般的细密声音,她就知道下大雪了。一阵冷风裹挟进来,可是他还没有回来。 在找到这个躲避的洞口之后,他就离开了,说是要为她寻找食物回来。她是凡人和自己不一样,他可以不吃,消耗自己身体内精元的力量,而她就不可以了。 不知过了多久,久得让她以为过去了几天。在黑暗的世界里,每一秒都被无限地拉长。终于听到了外面响起了单薄的脚步声,若不是聚精会神地去听,根本就不会发现。 她撑着自己的身体,爬到了洞口边。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若是他出了事情,她也难以活下去。 不知为何,心里隐隐有着喜悦,就像是每次完成任务可以回去看见夜月一般,枯叶的回来让她赶到格外的开心,放松。 还好他没有出事。若是他出事,她只怕会撑着自己残缺的身体爬到雪地里面找他,宁愿死在一起,也不想自己独自一人在黑暗里害怕地死去。 枯叶透过密集的雪幕,看到了洞口边匍匐前进的身影。脚下的步伐变得快了起来,三步并作两步,他跑到了白马的身边,重重地将她抱了起来。 将自己费尽精力捕杀的雪山野狐扔在了地上,语气带着责备与心疼,“你怎么出来了?你的腿和眼睛都不好,万一出了事情,我该怎么办?” 将怀里狼狈的女子紧紧地搂在怀里,用自己高大的身子为她挡去所有的风雪。将手心盖在她的头顶,不让冰冷的雪花落在她的身上。而他在雪天中行走了太久,若是白马能够看见,一定会被他的模样吓到,黑发上,眉毛上都沾满了落雪,这一会就连肩头上也堆满了白雪。恍惚间,他似乎一下子老了几十年,苍发雪眉。 白马没有说话,她本来就是一个冷淡的人,这么多年一个人的生活早就让她忘了怎样向别人袒露自己的心思,情感。 她一直活在自己封闭的世界里,里面有寒冷,有黑夜,有鲜血,有死亡,唯独没有爱。 他的胸膛坚硬而温暖,似乎只要躲在里面,就不会再有寒冷,风雪。是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白马第一次有了贪恋,贪恋从他的身上汲取温暖,贪恋他守护在自己身边的感觉。 习惯是一件可怕的事情,习惯一个人的时候,她抵制任何人的闯入。现在她习惯了枯叶对自己的好,对自己的照顾,如果哪一天他消失了 白马的身体微微颤抖了起来,她不要,不要再回到以前黑暗无助的生活里了,她要和眼前的人在一起。 “我们进去吧”他的声音温柔,怕自己吓坏了她。明明她不是一个柔弱的女子,第一次见到她,银色的铠甲上都是血污,她英气秀美的面容上还粘着血珠,眉眼间的杀气还没有褪去。危险至极,亦是迷人至极。可是他愿意这样去宠爱她,将最好的一切都送到她的面前。 那个人不能给她的,他要加倍补上。不求任何回报,不求她的驻足,只为了她能快乐地活下去。 回到洞穴里之后,白马只觉得自己脸上火辣辣的,第一次担心别人的生死,还做出了任性的事情,这一点真的有些不像自己。 枯叶将看不见的白马安顿好之后,才在洞口的附近坐下,有意地为她挡去了冷风。 “今日我已经探过了路,不久就可以翻过雪山的山顶了,只是外面下了大雪,这些日子可能不会停止。你愿意等吗?”最后一句话,他声音淡淡,有些感伤。 如果她不愿意等,想要早些回去,回到那个人的身边去。他会背着她,哪怕是在狂风暴雪之中赶路,也要将她送回去。 这一生,他的存在只是为了她。 “不,不急。”哪怕现在她处于一片黑暗之中,心里也是一片平静,他的声音能让她安心。恍惚觉得,若是能与他长久如此也是一件幸福满足的事情。 一年之后,她遇见了鸾凤阁里说书的状元郎。因为是状元郎说书,所以楼阁里日日爆满,不是女子倾慕于他。因为他端正儒雅的样貌,和他说书时的投入。 样貌上明明没有一点相似,可是看见说书人的时候,她似乎看见了枯叶的影子。枯叶温润俊朗,如同琥珀夕阳,哪怕是即将消散也要将自己最后的温暖留给别人。 白马望着桌子后面坐着的说书人,他眉眼间的儒雅下藏着淡漠,应该也是个有过故事的人。有故事的人才会写故事,红尘酒太烈,她渐渐记起了另一个人,而忘记了他。 她选择了状元郎,用三年的酒伴换来了一个故事,一边回忆一边遗忘。到她完全记起的时候,反而不敢再面对往昔的美好与纯粹,这是后话。 “外面风大雪冷,我实在是没有能找回来什么食物。”他将捉来的雪狐放在地上,琢磨着怎样才能让她吃上一顿。 “没事,我也不是很饿。”她随口说道,阵阵寒冷来袭,在阴冷的洞穴里她也没有胃口吃什么东西。 用匕首拨开狐狸的皮毛之后,他细致地割开了肌理。一阵淡淡的血腥味在空气里弥漫开来。白马在漆黑之中,又想起了自己第一次杀人的情形。 她的身上也落下了伤,一个飞镖狠狠扎在了她的胸口上,可是她没有直接回去医治。完成任务之后选择的却是来到夜月的面前,想要和他一起分享,换来的是他的不放心和冷淡。 想到这她开了口,嘴角上扬似乎是带着笑意,“枯叶你知道我收到的第一件礼物是什么吗?” 他不知道为何她会谈及这个,继续仔细切割着手中的狐狸肉,一遍遍用雪擦去血腥。 “是什么?” 她本来毫无光泽的眼睛也因为回忆变得灿烂起来,“是胭脂,无水的胭脂。用雪山莲蕊制成,天下少之又少。” 看着她幸福含笑的样子,他手里握着的刀一顿,差点割伤了他的手。她喜欢的,在意的,不是胭脂,而是送她胭脂的那个人。 所以枯叶低下头,继续着自己手中的活,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一次经过雪山,能否看见雪天莲蕊呢?我想用它再做一盒胭脂。”她喃喃自语,怅然而迷惘的眸子越过他,停在外面的风雪上。 枯叶只是静静地看着她,从始至终,一言不发。她的回忆只是属于她一个人的,他想为她找到雪天莲蕊制成无水的胭脂,哪怕让她用来怀念另一个男人,只要她快乐,他就满足了。 “等雪停了,我就为你去找无水的胭脂。”他用妖力点起了火苗,烧烤着匕首上刺着的血淋淋的狐狸肉。 “不”她含笑摇头,眉心之中的那颗红色印记恍若朱砂,饱满欲滴。枯叶透过火光,看着她,有些小女人的姿态让人无比心动。可惜她不知道自己是多么的诱人。 “雪天莲蕊百年难得一件,只怕我们没有这么好的运气。我只是随口说说罢了,你也不必当真。” 枯叶没有接过话,只是望着手中的狐狸烤肉有些发呆。她说过的每一句话,他都会记着。她的每一个心愿,他都会拼尽全力却为她达成。 雪天莲蕊百年只开放一次,几乎已经绝迹。他也想看一看,自己到底有没有运气遇到一朵开放的雪天莲蕊。 若是能够遇到,他将肉块切开,在心里下了一个赌注。如果能遇见开花的雪天莲蕊,她最终会爱上他。 直到肉熟的差不多了,他才递给了白马,“吃点东西吧,不然你的身体受不了。” 白马接过了肉,一股烤肉的香气在空气中弥漫,在翻越雪山的这几天里,她几乎很少吃东西,身子比起往常确实瘦弱了许多。 而且毒液还在她的血液中缓慢流淌,蔓延着,可能很快她会耳聋,会彻底瘫痪,或许会更糟。只有尽快离开雪山才是唯一的办法,不知是因为感动还是因为太久没有碰过荤腥,她觉得手中烤熟的狐狸肉非常可口。 寂静之中只有她一人狼吞虎咽的声音,这才疑惑地停了下来,“你不吃吗?” “不吃”他声音淡淡有些疲惫,“现在的我是妖,已经与巨龙的精元融合在了一起,到时候,白马你为了拿出巨龙的精元,你会选择杀了我吗?” 口中噎住,她咳嗽起来,却久久没有办法回答。之前他也问过自己,这个精元真的这么重要吗?她给的答案是肯定的,只有拿到精元才有资格回到南锤里面告别,其实,她私心着只是想再看见夜月一面。 大口吃着嘴里的肉,里面没有烤透的地方有着血腥的味道。她逼着自己咽了下去,只有活下去才能走出这里,无论自己变成了什么模样,夜月变成了什么模样。 她只想再次见到他一次,和他道别。 至于精元,她狠不下心,哪怕自己受罚也不能将枯叶推出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六十三章 :回忆不去 在幽暗不明的走廊里,一个妖娆貌美的女子穿着暴露,红色的菱纱披在身上,胸前的春光已经完全暴露了出来。每走一步,胸前的一对傲人挺立都会来回的轻颤。 与她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坐在轮椅上的男人。他阴沉,毒枭,与走廊里昏暗的光影练成一片,看一眼都让人心惊胆战。 妖娆的女子与阴毒的男人放在一起,说不出的鬼魅感觉。女子的素手落在轮椅的后面,一袭红衣在昏暗的走廊里,无比的艳丽刺目,如同洗不掉的血迹。 她是南锤里最美的女子,亦是最狠毒的杀手,这双素手上沾满了男人的血液。在雨水之欢的时候,将身上欲仙欲死的男人推入地狱之中。 而他喜欢的,需要的就是这样的女子,无情,冷血而妖娆。 从走廊的阴影里闪出了一个人影,没有看清他脚下的动作,轻飘飘的身子已经落在了他的面前。 “城主”一张脸大部分都藏在黑色面具的下面。 “嗯”他显得漫不经心,确实,只是对付一介女子罢了,他不需要太上心。“查到她的消息了吗?” 跪在地上的人说,是! “那就出手干净一些,让她再也不能回到南锤里,我绝不允许我的儿子动情,拘泥感情的人都是懦夫!” 身后的女子妖冶地站着,红色流纱的裙子里,一对嫩白的长腿能够一直看到大腿根。而地上跪着的人没有多看一眼,领命之后,又迅速消失在了黑暗里面。 “我只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比如你。”说着,他伸手在她的长腿上扭了一把。下手极狠,白皙的皮肤上立刻青紫起来,而妖娆的红衣女子不痛呼出声,反而大胆性感地贴了上去。她的大腿上绑着一把尖锐的匕首和一袋断肠毒药。 越是妖娆妩媚,就越是毒辣,如同罂粟。 等过了几日,风雪终于停了。枯叶这才背着白马走出了山洞,雪过天晴,阳光刺目万分。白马侧过脸闻着空气里的味道,都是干净的,风雪的气息,每一口吸入肺里都是冷的。 一步步往山顶走去,这一次枯叶走的很慢,他在寻找着什么。到快要日落的时候,终于抵达了山顶,而令他们失望的事情也随之而来。 这一座雪山的后面还有其他看不到尽头的雪山,蔓延下去,白茫茫的一片笼着雾气,似乎一直延伸到世界的尽头。 “枯叶”她的声音有些沙哑,“怎么停住了?” 枯叶垂下眸子,“白马,若是我们离不开这里,永远被困在雪山里,你会害怕吗?” 她一愣,没有回答。但是说实话,她的心里还是害怕了起来,毒素不解掉,她会一天天的衰颓下去,直至死亡。 心里还是有些不甘心,不愿意。 “枯叶,我想再看一看你的模样。” “我知道了”他继续向山顶走去,“我会带你走出这里,找人医治好你的眼睛,白马相信我,再等一等。” 她趴在这个男人的背上,身子越来越虚弱,已经没有了说话的力气。在一片黑暗里,往日的画面重新浮现在了眼前。 在南锤没有吃饱过,儿时握不住刀剑,经常会被南锤里哥哥姐姐们欺负,如果能抢到馊掉的馒头就是她最开心的事情了。 有几次见过黑衣的少年,他站在绘着血色图案的青铜门下面,绝美的容颜犹如冰雕。她从没有见过如此精致阴美的脸蛋,极致的危险又是极致的诱惑。 她以为他也是个杀手,可惜后来才知道他的身份。他是南锤组织的首领,不苟言笑,极其冰冷的少年,黑衣沉静,袖口间绣着大朵血色的花朵,说不尽的诡艳动人。 每次训练的时候,他只是静静的看着,薄唇抿着,从不开口指点。武师动手痛打他们这些孩子的时候,他也是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眼神平静如水,没有一丝的波澜。 饿了几天她,在训练中,被深深刺中了胸口,血流不止。如同垃圾被扔进了阴暗的角落里,来救她,带她离开的是竟是这个清冷如水的少年。 哪怕知道是利用,知道从一开始俩人之间的关系就是不对等的,可是她还是选择了相信和靠近。 他的冰冷,无情。漆黑幽深眸子里流转的寂寞,都对她有致命的吸引力。之后的几年,她没日没夜的练习,手心里被剑柄磨出了血泡,用绷带裹住之后,继续练习,除了休息之外,她唯一做的事情就是练习杀人。 用刀,用剑,用暗器,用弓箭所有付出的努力,都是想要回报他当年救下了自己,想要能听到他称赞的话语。 夜月,他的人就如同他的名字一样,月辉皎然,清冷如霜,注定她一辈子只能仰望而不能接近。 同年被夜月从南锤里带回来的女孩有两个,一个是她,还有一个 那个女孩很清秀很柔美,白马至今都不敢相信那样的女孩会选择成为一个杀手。她眸子晶亮,笑起来如同月牙,任何人看了都会喜欢,怜爱。 她收了长剑,从后山回来的时候,正好看见了这一幕。握着鸳鸯短剑的柔美少女,柔软的长发在和煦的夕阳下翻飞。淡粉的脸蛋含着羞怯,同面前黑衣清美的男子说这话。 长长的睫毛扇动着,像蝴蝶翩跹。 这个景象很美,却刺痛了她的心。她习惯收敛自己的情绪,淡漠的表情完美地遮住了内心的失望。 同为女子,她明白这个少女也是喜欢夜月的,而夜月看向她的眼神却冷得可怕。可惜少女一直没有勇气抬头,金色的夕阳洒在了柔和的侧脸上,优美动人。 再往下发生的事情,她没有看到,只是她永远也忘不掉夜月的神情。淡然,漠视都写在脸上,完全不为面前女子的娇羞可人所心动。 过了几天,这个少女竟然死了。这个消息让她震惊了许久,无意间听到的真想,更让她跌落进了深渊之中。 是夜月亲手杀的。少女在走廊里奔跑,粉色的裙裾在洁白的脚踝边摇曳而过。她跪在夜月的面前,梨花带雨,满脸都是惹人心疼的眼泪。 她攥紧夜月黑色的锦衣下摆,一遍遍恳求,不要将她送到皇宫里面去。她接手的任务是刺杀一位大臣,需要爱扮成一个舞姬混入,必要时需要交出自己的清白。 面前的这个男子怎么可以这样的残忍!明明前几天,她才鼓起勇气向他袒露了自己的心事,她喜欢他,想要留在南锤里陪在他的左右。南锤里有不少杀手倾心于她,可是她都没睁眼看过,心里想的都是他一个人啊! 可是让她更没有想到的是,夜月蹲下身子从她手里抽出了自己的衣摆。脸上的表情冰冷而带着不屑,你只是南锤培养出来的武器,没有喜欢的资格。 薄唇上翘,在她深深恐惧与不安之中,她被丢进了地道里喂了毒蛇。她颤抖害怕了好久,终于明白自己和夜月之间的距离,他是主,她是仆。无论怎样,他都不可能和自己在一起。 后来她将淡淡的喜欢化作了仰望与忠心,任何任务都愿意接手,拼尽一切去完成,只有这样她才能留在南锤里,能再见到他,守在他的身边。 这几日,枯叶背着她翻过了几座雪山可是已经没有能走出尽头去,越往连绵的雪山里面去,越是没有人烟,没有植物,到最后就连雪狐和狼群都看不见了。 荒凉和萧条之下,隐藏着杀机。而背上的女子,已经开始常常昏睡,在睡梦之中,呼唤着另一个人的名字。 时而声音急促,时而温柔呢喃,反反复复都是“夜月”。他的心沉落了谷底,再找不到出口,只怕白马就再也不会醒过来了。 她沉浸在自己的幻境里,记忆深处只有叫做夜月的男子,没有他。白马一次也没有呼唤过他的名字,想到这,枯叶只有淡淡的苦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六十四章 :花开百年 被软禁在房间里的男子,修长的手指拿起一个香块扔进了铜炉里。而很快屋子里就弥漫起了淡淡清幽的香气,香块上刻着的字迹也被火舌烧去了。 是他的人送来了消息,城主已经准备动手杀了白马。他绝对不能让城主这么做,想要说服城主是不可能的,为今之计就是 他转过神,淡青色的烟灰在空气中袅袅升腾而起。 椅子上坐着的人望着面前的书信,落款是白马。她一定没有想到南锤的事务已经不再是夜月打理了,所以这封传信被拦截了下来,送到了城主的面前。 身后妖娆的红衣女子依旧没有离去,这个女子是他最近的新宠,伺候他一切的起居生活,包括帮他杀人。 将手中的信纸撕了粉碎,南锤通信都是用的特制的信纸难以伪造。而且上面的字迹,信物都已经比较过了,确实是白马传回来的。 没想到那个女子如此胆大,或者说是愚笨。竟然想回到南锤,而且追踪他们的暗卫已经查明,她的身边还跟着一个活了三百多年的妖物。 若不是他一次次出手相救,白马早已命丧黄泉了。身后一双柔荑攀上了他的肩膀,一股诱人的香气随着传来,任何男人都难以抵挡她的美好诱惑。 所以他宽厚的肩膀僵硬了一瞬,随即又放松了下来,任由她柔似无骨的小手帮他不重不轻地揉捏着。 他满足地轻哼了一声,完全没有注意到身后妖娆女子眼中阴冷厌恶的光芒。 “夜郎城里不会容下她,一个可能会毁掉我儿子和我大计的女人。同样也不会容下一个活了三百年的妖怪,对于他们都格杀无论!” 手掌劈下做了一个杀的动作,对面的暗影杀手头一低回答了一声,“是!” 身后一直没有开口的妖娆女子,饱满红润的朱唇轻启,“这样一点意思也没有,小池有一个两全的想法。” 对于美人,男人们都是没有抵抗能力的。所以一向阴毒无情的城主,也忍不住侧身问她,“你有什么好的想法?” 红衣云袖的美人轻轻掩住了自己的嘴角,笑得倾国倾城,“不如让少主亲自带着南锤的人去绞杀他们。借此来考验少主是否忠心,也可以让他亲手断绝自己和那女子的感情。这不是一举两得吗?” 城主哈哈大笑,“果然是一举两得,果然是阴狠至极。让他亲手杀了自己所爱的人,一定能将情根从他身体内完整地挖去,让他一辈子都不会再有爱。” “传令下去,将少主放出来,我要他亲自带着南锤的杀手,将他们绞杀干净!”待暗卫走远之后,他扯过了身边女子的手,让她坐在了自己的怀里。 “像你这样美丽狠毒的女子,才真正适合我”隔着红纱,撕咬着她的粉乳。 怀里的女子猫儿般扭动,轻唤着,妖媚眸子里闪过阴冷得逞的笑意。夜月接到命令之后,丝毫没有意外,抚过自己修长的手指尖,他想要等待的机会终于来了。 几天之后,雪山上竟然落下了一只鸽子,幸好是一支灰色的鸽子,不然混在白雪之中还不会被看见。 白马已经大部分时间都在昏睡了,枯叶猫腰扑向了鸽子,抓住它正好给白马补一补身子。鸽子没有飞走,扑腾着翅膀被他抓住,在它的脚上竟然发现了一张纸条。 看完上面的话之后,枯叶整个人定在了雪地里。她口口声声呼唤的夜月将会带南锤的杀手来,杀他们灭口。 假如告诉白马,她会有多么的伤心,她不敢去想象。将纸条揉成了圆球,扔进了雪渊之中,他说过会让她快乐地活下去,就一定要做到! 他将自己的指尖点在白马眉头间的红点上,这是自己和她订下契约的地方,上一次他将自己的一半寿命给了她,这一次他要将自己的妖力分她一般。 眉宇间的朱砂分外血红,光芒流动。他头上的黑发一点点苍白下去,竟与白雪一般,温润清澈的容颜也枯槁起来,像是一个耄耋垂老的人。 失去了妖力与寿命,他已经如同废人一般,再无几日可以活下了。白马的眼睛过一段时间便可以通过身上的妖力化解掉,到那时候他已经不在了。 她不会看到他这幅丑陋衰老的模样,枯叶淡淡笑了起来,最后的尊严终究是保住了。在他颓然倒下的时候,看见了雪峰山顶上怒放的花朵。 白色富丽的花瓣犹如莲花,深红色的莲蕊却是妖娆无比。他合上眼睛笑了,干瘪的胸膛里发出阵阵回响。 自己下过一个赌注,假如真的能够找到雪天莲蕊,她最后会爱上自己。现在找到了雪天莲蕊,而她真的会爱上自己吗? 他支撑着自己的身子,一点点爬向了雪峰之巅。她喜欢雪天莲蕊,她喜欢无水胭脂,她喜欢夜月。他都一一成全。 白马醒来之后,眼前依旧是漆黑一片。耳边有人在和她说话,声音嘶哑而苍老,她耳朵灵敏还是听出了枯叶的声音。 他说:“我再也背不动你了,只能将你在这里放下了。等你眼睛恢复之后赶紧离开吧。” “等等你要去哪?”她不可抑制的慌乱起来。 枯叶转身留恋地看了一眼白马,姣好的容颜上染着英气,眉宇间的一颗红色印记烫在了他的心上。 他没有回答,径直离去,这个身体已经垂老,不知要走多久才能赶到遇到夜月的大军。拦下他们,不让任何人伤害白马,这是他心里坚定而唯一的想法。 可是他没有想到的是,一个温暖的身子从后面抱住了他。 “不要走,你说过你要帮我找到雪天莲蕊,现在还没有找到,陪我一起去找好不好?”她已经觉察到了不对,自己腿上的伤口开始疼痛,下半身开始有了知觉。一定是枯叶为自己做了些什么! 这个拥抱他期待了好久,心底从来没有奢望过它会成真。当她真的紧紧拥抱住自己的时候,枯叶的心里涌起了不舍,挣扎,还有心疼 “雪天莲蕊,我已经缝在了你的衣角上,等你能看见的时候,就能望见它了。”他声音沙哑,再也没有了力气说下去。 “我不呢个背着你翻越过雪山了,你喝下腰间的那一壶酒吧,等明日天亮的时候忘记我吧!” 他是在告别,也在用残忍的方式将白马逼走。 她一愣,果然缓缓松开了手。枯叶眉头点了点,压抑住自己内心涌动的失望与痛楚,她真的选择要放手了?是了,她这样骄傲清冷的一个人,自己和她说的这样明白,没有回旋的余地,她一定不会选择纠缠下去。 这一刻,白马觉得自己的眼眶里有泪。 枯叶就这样走了,没有和她告别,没有告诉她,他去了哪里,还会不会回来?心里隐隐有一种感觉,自己没有留住他是错误的一件事情,因为他不会再回来了。 看不见的白马,感觉不到日夜的变化,她一个人在寂静空旷的雪夜里坐了许久。解下腰间的玉壶,将诱人沁香的玉酿倒进了嘴里,大口咽了下去。 只要醉了就会忘记一切,只要醉了就不会记起枯叶,不会记起夜月,不会记起太多的过往,只有在醉的时候,她是纯粹而快乐的。 这一醉之后,她记起了一些,也忘记了一些,明明记得身边有一个人陪着自己,他很重要却记不清楚他的名字和长相了。 和夜月在一起的情景越发的清晰,她记得他每一个表情,动作。黑色的袖口上大多彼岸花的图案,灼灼浓烈。 为什么会这样?她真的要将陪在自己身边过,对自己很重要的人遗忘吗? 不可以!她从雪山上走下,回忆渐渐发现,更加久远的记忆,也浮现而出,在她脑海里面徘徊不去。 她记得自己遇见过一个蓝色眼睛的男子,他眉眼如画,双瞳剪水好似天空。他抱过自己从水面上掠过,衣服上的花纹暗淡,与衣服的色彩融为一体。 后来她死了,被无果带走。他青丝垂在脚踝,白皙的脚踝上戴着银铃,每走一步都发出靡靡的佛音声响。 她记得自己这一世是一个杀手,脚踝上也戴着一串银铃,不在这里的每一世,她的脚踝上都有银铃。 这是一个线索,她记起了自己是谁? 后梁的公主,不屈于世跳下了城楼。红色的花轿停在外面,质子的眸子颤抖,隐约有笼起的雾水。 梦?是了,这五世都只是梦,她都记起了。 第一梦,她是孤魂爱上了捉妖人,最后被架在火架上被焚烧而死。穿着红衣,绝代风华的男子为自己毁了天下。 第二梦,她是进宫的秀女爱上了清冷的帝王,最后被自己的好姐妹下了毒。一直守在她身边的白衣琴师,将她带回了自己的故乡江南。 第三梦,她是富家的千金小姐,却在新婚当日与自己的青梅竹马私奔,送他进京赶考之后,他再也没有回来过。自己日日守候在渡口边,是船夫陪着她度过一世。 第四梦,她是张员外的千金,爱上了救下自己的将军。而他所爱的人却不是她,是她身边的婢女明月,新婚之后就再也没有碰过她一次。明月被自己的母亲害死之后,他去了边塞再也没有回来。她带发修行,在伽蓝寺中离世,也没能见过他一面。 在这一个梦境里,她是杀手,为了他不惜一切,可是他却清冷孤傲,难以企及。 慢慢都已经想起来了,可是在所有的梦境了都有一个守候在她身边的人,她一直记不起他的名字,他的音容相貌。 白马不知这是红尘酒的缘故,枯叶送与她的酒,喝下之后能醉看红尘,记起自己最想要,最重要的东西,将不重要的人和事都会忘记。 三天之后,她的眼睛能够看见了。第一个进入她眼帘的是,衣襟上的已经有些凋零的雪天莲蕊。他真的找到了,红色的莲蕊,艳丽至极,有些刺痛了她的眼睛。 她居然忘了这个给自己找到雪天莲蕊的人! 走了好久之后,面前出现了大队的人马。她记得夜月,所以还记得自己的身份,还有这些人,他们都是南锤的杀手。 “巨龙的精元我已经拿回来了,白马我接你回去。”他的声音是难得的温柔,就连往日里清冷的眸子也变得生动了起来。 可是白马听见他的这句话之后,只觉得一股寒意在四肢上蔓延,身子颤抖了起来。他跟自己说过什么?精元精元,对了他已经与巨龙精元融合在了一起,除非他死,不然精元不可能拿出来。 难道?她抬起脸,紧紧地盯着夜月。他清美如月的脸上只有平静,似乎不觉得自己这一句意味着什么。 “他死了?”她的声音很轻,让人以为她只是在自言自语。可是在这句话里,含着她难以言语的情感,像是她在进行杀戮前的平静。 他没有回答,一双漆黑微凉的眸子望着面前的女子。 “如果是的话,我会杀了你。”她的声音很平静,亦很冰冷。身边的杀手们都吓了一跳,从来没有人敢用这样的语气同少主说话,而且她只是南锤里面的一个杀手罢了。夜月什么也没有说,其实他没有拿到什么精元,不过是想让她回到南锤,和他在一起罢了。 可是没想到的是,她竟然对另一个男人也动了心,而且对他说出了这样残忍的话。他在赶来雪山的路上,没有遇见过任何人,白马口中的他是从巨龙肚子里的那个人吗? 看见夜月没有说话,她大笑着,将手里的雪天莲蕊拿了出来。姣好的容颜上,一颗血红的朱砂在轻颤着,无比的妖娆绝代。 “我记着你,却忘记了送我雪天莲蕊的人。我喜欢的不是无水胭脂,不是凄冷的南锤,一切只因为你。现在我对你没有了一点感觉,若是枯叶死了,我会让凶手为他陪葬!” 说完她一捏手心,白色的花瓣和着嫣红的莲蕊化为了绚烂的粉末从她的手心里漏出。几百个人都无声惊讶地望这一幕,穿着血污戎装的女子似乎已经癫狂,不然怎么会对少主说出这样的话来。 而夜月只是眯着眼睛,静静凝视着面前的女子。她的倔强,她的情深,都和想象中的一样,可惜他已经不在是她心尖上的人了。 仿佛她手心里捏碎的不是珍贵的雪天莲蕊,而是他的心,是他们过去的记忆。 &nsp; “白马和我回去”这一次是命令的语气不容拒绝。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如果她不再属于他,一切都将是白费。 在南锤之中,帮着城主捏肩的妖艳女子,飞快从大腿根拔出了一把涂毒的刀横在了城主的脖子上。 他的反应很快,随即想要推开小池的手。可是她在接下他一掌的同时,将自己手里的匕首刺进了他的脖子里。 小池跌倒在地上,嘴角溢出鲜红的血。而同时城主的脖子里也被刺入了一个锋利的匕首,泛着黑色的血迹从脖子间的伤口里涌了出来。 他从轮椅上滚落到了地上,脖子间的剧痛让他难以呼吸。跌落在他不远处的红衣女子,妖娆如同蝴蝶,红色的衣衫衬着她嘴角的血迹,诡艳而妖娆。 他不甘地望着她,不明白自己一直宠爱她,相信她,为何会落得如此下场。女子眼里闪过报复的快意,红唇颤抖爆发出一串恣意癫狂的笑意出来。 “我受了你一掌也活不了多久了,同样我的匕首上粘着毒液,刺入你的脖子里之后,很快你就会下黄泉和我姐姐一起见面了。” “你姐姐?”他发出沙哑尖锐的声音,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他的夫人已经死去了很久,她的妹妹再年轻也不可能是面前这个模样。隐隐他嗅到了阴谋的味道,“是夜月,是我的儿子” 她吐了一口血之后,两眼上翻再也没有力气再多说什么。 “南锤里面最不缺的就是奇珍异宝,而当年那颗驻颜珠并没有给太后,他给了我,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让我混入南锤里面复仇。” “哈哈――”城主大声发笑,自己千算万算,到最后竟然是栽在了自己亲手儿子的手上,“当初就应该溺死他。”狰狞的面孔,如同鬼魅的野兽。 在地上匍匐的他还有逃出去,外面就响起了喧哗声音,滚滚浓烟铺天盖地而来,让他无处可逃。火舌四窜,竟是害怕他不死,下了双重的杀机。 夜月的心思比他更狠,比他更加缜密。南锤的大部分杀手已经被他带去了雪山围剿那个女子,其中亦包括他的心腹,这一次较量是他输了。 在浩荡的杀手队伍面前,她蹒跚着离去,自己明明很在意她他,很喜欢他,可是真的见面之后,才发现他在自己心里的分量也不过如此。 雪天莲蕊没有了,往昔不在了,就连守候在自己身边的人也消失不见了。 他骑在白马上,清冷的眸子微微颤动着,却说不出一句留下她的话来,杀手们议论纷纷,可是白马上的夜月没动,他们也不敢贸然动手。直到她缓步离去,在他眼睛里变为了一个消失的点,他才幽然说道:“全部回到南锤,这一次的行动取消了。” 知道他与城主向来不和,听到这个命令杀手们也没有太过惊讶,心里有些担忧少主会被城主责怪。等回到南锤之后,他们才明白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因为城主已经死了。 大家都知道是谁杀了城主,只是心照不宣,他下令解散南锤杀手组织。当初城主建立南锤是为了夺得天下,现在他不想要天下,也失去了她,所以南锤对他来说没有一丁点的意义。 她回到了夜郎城,如果枯叶回来找她,就一定会来夜郎城。她忘了枯叶的名字,可是记得自己要等一个人,他笑容浅澈而温暖,他不顾一切对她好。 在鸾凤阁里她遇见了说书的状元郎,他寂寞风华,需要有人陪他喝酒。他从不讲自己的故事,只听别人的,说别人的。 三年白马陪着他烂醉,可是酒窖里任何一壶酒都比不上她腰间的那一壶。极其的绵长,极其的浓烈,让她沉醉在醒醉之间。记着自己所爱的人却忘了爱她的人。 三年后的重阳,她不再去城门边等待。她知道枯叶不会再回来了,婆娑梦境开始坍塌,她所有的记忆都一点点记起。 自己要等的人是枯叶,肩膀上有黑色的蝴蝶。他还有另一个身份是羽狐族的神君,单名一个墨字。 他等了自己万年,而她始终爱的,记住的人,都不是他。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六十五章 :第五只小狐狸 洪荒神迹中有记载,上古神族于开天辟地之初便有,可随着年岁的变化,不知是过了几十万年,还是上千万年,这些神族逐渐凋零,仙道崛起。 如今执掌天宫的不再远古神族,而是仙人一派。神族通过血统传递下去,任何神族后嗣都能继承先祖的神力,上天入海。而仙人则要通过自身的修为才能达到这一境界。 更何况天宫早已修好,在九重天之上,如今的仙帝说起来倒是有些鸠占鹊巢了。所以对上古遗留下的神族后裔,分外敬重。 神族也只有与神族联姻才能继续将神力传承下去,可是神族的子嗣已经稀薄,能互相爱慕的就更少了。世间有一狐族很是特别,他们居住在九嶷山上,吸收舜的浩荡帝气,传说舜是炎帝的转世,帝气绵厚悠长,得神灵庇佑。 羽狐便是居住在九嶷山上的狐族,每千年,在天劫之时,都有一只羽狐可以褪去身上的皮囊,登上神位。 正是舜之帝气不绝,才可以让九嶷山上的令狐可以修化成妖神。随着时间的推移,九嶷山上的帝气渐渐稀薄了,能飞身成神,渡过天劫的羽狐越来越少。 不少狐狸都不愿意冒这个险,如果不成功,就会被千万个火雷击中,下场就是魂飞魄散啊! 在九嶷山后面的竹林下面有个铺满落叶的洞窟,一团火红的皮毛静静卧在里面,几只粉嘟嘟的小狐狸从她肚子下面滚了出来。狐狸产子,妖力都会变弱,不得已现出原形的模样来。 皮毛温润光亮的火色狐狸,发出一声长鸣。终于费力挤出了最后一只小狐狸,他很小巧,粉嫩嫩的缩成一团,就连啼哭的声音也显得十分微弱。 竹林里羽狐家的小五就此出生了,比起其他的兄弟姐妹来,他小巧有余,力气不足。就连喝奶也挤不上他的位置,火红色的母狐对此颇感无奈和心焦,每次都有意无意照顾着小五。 羽狐的灵力强盛,所以在成年之后不久他们就可以变化出人形。尽管每一次都有娘亲的特别照顾,小五的模样出落得愣是比四妹更加妖娆,秀气。 所以哥哥们都变着法欺负他,奚落他,叫他小五“妹子”。他也对自己的长相颇为心烦,直到兔子精将他唤作“姐姐”之后才彻底的抓狂了。 只有母亲常常安慰他,只要等张开了之后,他会变得像哥哥们一样。小五似信非信,只以为母亲是不会骗他的。 他的单姓是个“墨”字,因为满月起名抓阄的时候,他睡着了,等他醒来的时候,已经到了结尾,好东西都被哥哥姐姐们拿走了,只剩下一只黝黑的砚台了。他哭嘻嘻地抱着娘亲的胳膊,小眼睛迷城了一条线。 娘亲摸着他毛茸茸的小脑袋说:“就叫‘墨’吧,羽狐墨没有什么不好听的。”文艺的名字配上秀气的长相成了家族里的第一“美人”。 到底有多美?十里八村的狐狸们没事都爱往竹林里面跑,姑娘们喜欢看羽狐墨,躲在竹林外面偷偷看,撞上他一个笑容都能开心好久。闷骚的公狐狸们也喜欢往竹林里面跑,墨修练成人形之后,墨发翩跹,嘴唇抿起无比妖娆。一双眸子是狐族里面最勾魂的,剔透玲珑的墨玉眼,眉梢不经意就就会流露出倾国的神色。 他是羽狐之中最美的狐妖,可偏偏是个男人。公狐狸知道也好,不知道也罢,都被小五迷得神魂颠倒。 终于在第数不清次受到,公狐狸偷偷叼给他的鲜鱼之后,发飙了。每天都有鲜鱼送到他们的洞口来,一窝狐狸吃不完,仍在洞口外边都发愁了。 四妹好不容易有了相好,结果来竹林里面等她,在鱼腥臭味之中对小五惊鸿一瞥,华丽丽地扔下四妹,要娶他为妻。从此四妹看他的眼神,都是十二月里的飞雪,那个寒意啊! 三哥拒绝九嶷山小母狐狸的表白亦是简单,狠辣无比。 “你也不看看自己的模样,有我家小五好看吗?长成这个样子也敢过来向我表白?”从那次之后,三哥就再也没有见过捧着少女心来向他表白的母狐狸了。 小五知道这件事之后,倾国妖孽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然后就选择华丽丽的消失了。可是就在他离家出走的那一天,家里发生了巨变。 九嶷山上落下了一只毒龙,应是东海龙王的三子,修炼邪术之后乱了心智。变得强大而嗜血,不顾天地伦常。 他坐在九嶷山脚下的深潭便发呆,心里扑腾扑腾的跳着。不知道山顶上已经发生了一场血战,而他的娘亲在保护他的四个兄弟时,丧命了。 等他有了感应的时候,空气中已经弥散起浓烈的血腥味,山峰之上隐隐被浓烈的云层遮盖,乌黑的浓云之中泛着血管。 这才心里明白了不好,出事了!他化作了小狐狸的原型,四肢落在地上,发疯一般向山顶上赶去。 九天之上,一朵祥云飘然而至。上面的女子穿着素衣,洁白若雪,乌黑的长发垂在身后,干净皎洁如同月光。 在树林间穿梭的小五停下了脚步,疑惑地抬起了自己的小尖脸望着祥云缓缓而至。这是他和她第一次见面,她已经是年岁过万的月神后裔,身份无比的尊贵,神力高深,是天宫之中的女战神,这一点和她柔弱倾国的妹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一向子嗣凋零的神族很少会有双生子的出现,可是月神在离世消融之前,留下了两个孩子,都是女孩。一个继承了神格,一个继承了神命。 天神之力都在神格之中,而天神的荣耀与纯正的血脉都在神命之中。所以天宫里所有人都围着姒月转着,想着能娶她,生下一个有半神血统的后代。 而对于朔月,他们更多的是尊敬和利用。一旦有动乱,有战争,就会请她出手平息。这一次九嶷山上的血腥与杀戮之气被天宫中的天帝感知到了,于是有人来求她下去一次,顺手将妖龙收服了。 白色的祥云很快就到达了山顶,融进了墨色的云彩之中,下一瞬间,从她身上爆发出清冷华美的白色光芒,似要将大地照亮。 多么强大的神力啊!小五闭上了眼睛,他还只是一个小妖经不住这样浓烈纯正的天神之力。远远只听见山顶上传来尖锐的龙吟之声。 一股浓烈的杀意在空气里弥漫开来,待到他赶到山顶的时候看见了这样的画面。巨龙扑向云层上白衣清冷的身影,却被她身上的光梦弹开。 恶龙在地上奋力扭着身子却无法碰到她一分一毫,浓烈的血将山顶染红,只有她一身炫目的白色,出尘而冷漠。 几番颤抖之后,巨龙累了,却碰不到她一丁点。小五无心观战,在受伤的狐狸中寻找自己的亲人。他在茂盛的草丛里寻找到了自己的娘亲,她已经没有了气息,胸口被顶破,汩汩的鲜血流了一地。 他变回了人形,紧紧抱住怀里已经冰冷的狐狸哭泣。 身后的草丛被拨动,他转身透过迷离的眼泪看清楚了站着他身后不远处的人,白色的天衣长裙,无风也在轻轻晃动着。 一张极其干净清秀的容颜,小五不由自主地想到了洁白的梨花。她就是一树干净盛放的梨花,站在那里容易被人忽略,但看清之后就再也移不开眼睛了。 她静静地凝视着羽狐墨,眸子里有剔透的光芒流转,“她已经没有了气息,无论你怎样流泪,她都看不到,也感受不到了。” 这一句话极其残忍,一万年的时光里,她很少对别人说话,所以也不懂得安慰人。天宫里面所有的仙官对待她的态度只有尊敬与疏离。 小五一愣,没有想到她会这么说。站起身抱着自己的娘亲准备离开,她看着他的身影,第一次后悔自己不会说话。 “如果你想她活过来,我也可以帮你。” 他转过身,残阳将遍地的浓色血迹照耀得分外诡艳,她一身雪白站在嫣红的血迹里,阳光照在她的身上折射出柔和的光晕。 小五回忆起这一幕,自己的眸子里那时应该是有惊艳的神色吧。他久久望着天神临世的女子,她遥不可及却又如此的寂寞。 “你怎样才能救回我的娘亲?”他转过身,眸子里有琉璃色魅惑的光泽。狐狸的妖魅被他演绎到了极致。 朔月一愣,从没有见过如此妖娆好看的男人,只怕她的妹妹也比不上他。 “天命不可违。救回她必须一命换一命,用我的性命去换她的性命,你愿意吗?” 本来伤心不止的羽狐墨,艳红的唇角上翘,他竟是笑了,他说:“我不愿意,如果天命不可违的话。” 娘亲死了,他不想用自己媳妇的命来换。如此清冷纯洁的女子,他也从没有遇见过,但是这一次相见就走进了他的心里。 娘亲如果你有在天之灵,会保佑小五追到媳妇吗? 朔月有些吃惊他的回答,用一个陌生人的性命换他亲人的性命,他竟然不愿意。人世间与天宫里真的很不一样。 她转身离去,没有丝毫停留,只是捉拿妖龙遇见的一个小插曲而已。可是她不知道,从这一天开始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六十六章 :姒月妖娆 回到天庭之后,就有仙官守在了天华门口。一看到纤尘不染的朔月就慌忙赢了上来,笑眯眯道:“果然朔月神女是无战不胜啊!” 朔月眯起清冷的眸子扫了他一眼,这些曲意逢迎的仙官连妖界里的一只小狐狸也比不上,枉有仙人的称呼却无仙人该有的姿态。 “是想要邪龙吗?” 仙官连连点头,东海龙王放纵自己的儿子修炼邪术,如今走火入魔惹得生灵涂炭,居然还有脸来到天宫之中向天帝求情,期望能放过他儿子这一次。 混沌瓶子里装的不是一般的邪魔妖怪,只怕天帝也不会惩治他吧?朔月想起了那只在树林里急速奔跑的赤红色的小狐狸,抱着怀里红狐痛哭的男子。 羽睫颤动,一滴滴晶莹的眼泪滑落,滴入她的心里。我见犹怜的画面,真像是被迷惑了一般。 “不,他已经被我杀了,若是天帝真的要,你就让他来亲自找我吧。”说完,她白裙飘展,踏着雾气离去。 “啊?”仙官发出一声惊呼,往日里朔月神女脾气虽然孤僻冰冷了一些,可也是个好说话的人,如今东海龙王在大殿上闹着,这样他怎样回去复命啊? 可惜,白衣飘荡的聘袅身影早已离开了。将这个难题丢给了他。回到月神宫的时候,远远就听到了悦耳的笑声。 在外面的白玉雕出的亭子里坐着好几个人,应该是对妹妹慕名而来的仙官。外面的琉璃花开得正好,但是它们离开指头后瞬间就会化为粉末。 剔透如水,却不容触碰,就像她自己一样吧。永远学不来五颜六色的绚丽,姒月穿着粉色的云纱,据说是织女们送她的,用晚霞织成,可以想象出是如何的艳丽逼人。 这样热闹的场面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她没有稍作停留径直准备回到自己的房间里。 “姐姐”身后传来一声轻唤,如同啼鸣的黄鹂,极其动听。 她转身,看着自己的妹妹,脸上已经平静而清冷。姒月的这一声呼喊将亭子里的人目光都吸引了过来,几道灼热的目光徘徊在她们之间。 有了姒月的衬托之后,对面的人显得平淡了许多,如同是牡丹面前的一朵茉莉。他们看清楚天宫女战神的模样之后,不留痕迹的都收回了目光,将爱慕的眼神留在了姒月的身上。 她一颦一笑真让天下的红颜都失了颜色,只是不知天宫之中有哪个仙君有这样的好运气取得如此美人为妻。 “何事?”平淡清冷的语气一贯如此,甚至不为面前自己的亲妹妹有何改变。 心中还是有些羡慕自己这样的妹妹的。惊人的美貌,柔和娇弱的性格,擅长歌舞,简直能让整个天宫都为她癫狂。而她有的只是力量,除此之外,什么也不会。 试问哪一个男人会爱上整日舞刀弄枪,强势而冰冷的女人? 或许从一开始就注定了,她争不过自己的妹妹,无论任何。 “姐姐刚才看你匆忙出门,我做妹妹的实在是担心,现在看见你平安我心里总算是定下来了。”她轻声细语说着,娇嫩如花的容颜看着真让人心疼。 这一幕真是温暖至极,姐妹之间情深无比,特别是姒月,秋水荡漾的眸子几乎要滴出水来。如此担忧她的姐姐,真是一个难得的好妹妹。 不怪她刚刚和他们说话的时候,总是心不在焉的。 “我无事,谢谢妹妹关心。”她径直转身离开,就连一句话也说得的。让姒月身后的那些仙君好是心疼,有这样一个冷漠强势的姐姐,姒月的日子一定很不好过吧。 这样想,他们就更想要将姒月娶回家,给她温暖与柔情。 “明日天元殿中会有歌舞,不知姐姐会不会过去?姒月想和自己一起去。”她声音软软的,缠绕在心尖上,像一只小手在抚弄你。 歌舞,看自己的妹妹如何领舞,如何艳压群芳?她的心里有些烦躁,每次出现在这种场合里都像是一个笑话。 她不停饮着玉酿,从头到尾没有人注意过她一次。 “不去”她终究还是拒绝了,脚步不停,消失在了神月宫的门口。看到姒月一脸的失望神色,几个仙官都围聚在了她的身边,想尽办法哄姒月神女开心。 不知过去了几万年,还是更久。时间,年岁对她来说都是虚无的事情。如果她想,她会一直,一直活下去。前提是神骨不碎,天宫之中,无论是神还是仙,都有一个地方用来存放他们的力量。 神有神骨,仙有仙骨。神如果失去神骨就会变为废神,遇到劫难,再没有神命的庇佑。而仙失去仙骨怎会变为废仙,废仙的下场更为惨烈。空有不朽的身体,失去所有的神力。 这一次的宴会,她逃不过了。天帝的寿辰,她必须得去。冰晶凝成的衣柜,里面锁着的都是各式各样白色的衣服。织女们在送姒月衣服的同时也忘不了她还有一个姐姐,清高冰冷,她们无心高攀,只是做个顺水人情而已。 只要有姒月的衣服就有她的,可惜全部都是白色的。有祁连山中的雾气,有北国的初雪,无论是哪一种都是剔透无瑕的白色,最适合她不过。 随手拿过一件,竟是南海之上的碧波。绵延而下的裙摆上总有波涛的雾气涌起,将她整个人衬托得如梦似幻。 而她打开门的那一刻发现,自己无论怎样静心装扮过,永远也不可能抢走姒月的光辉。她一袭霓彩七色长裙,将世间的一切色彩都掩盖了过去。 流动的光泽映照在她倾国妖娆的面容上,哪怕此刻为如此美人死去也是一种荣幸。朔月看清楚自己的妹妹之后,眼里所有的光芒,顷刻间都暗淡了下去。 而姒月似乎不知道自己姐姐的心思一般,开心地扑了上来,环住了她的胳膊。这样亲密的接触,她心里一颤,下意识的有些抵触。 可是依旧没有推开自己的妹妹,“姐姐,姐姐,你今日真好看。”她的声音脆如银铃。朔月只是静默地看着她没有说话,好看?又能有多好看,怎么也不会盖过她的风头。 自己彻底沦为了陪衬。姒月亲昵地挽住她的胳膊,神月宫外面走去。外面停着龙马拉着的白色车子,裙裾上白色海浪翻卷着,朔月越发清冷沉寂。 一路上都是姒月在说些什么,叽叽喳喳好不热闹。她似听非听,淡淡的容颜藏在海浪云衣之中,叫人看不清清明。 这一刻姒月是满足的,有她的姐姐,还有身上如此美丽的衣裳。月神生下她们之后就消逝了,姐姐对她的态度永远疏离而不亲热。 所以她无时无刻都在展现自己的美好,想要让所有人的目光都为她而停留。这种在乎的感觉让她痴迷无比,像是内心里所有的空缺都被填补上了。 果然,刚一进入大殿所有的目光都落在了妹妹姒月的身上,她倒是成为了一道不起眼的雾气。 就连看破一切的天帝,目光也在姒月身上停留了好久,待众人醒过神来,想要向月神后裔打招呼的时候。朔月已经挑了一个不起眼的位置坐下,小口的喝起玉酿来了。 王母娘娘真是有一双巧手,这玉酿入口绵柔,清浅。似乎总是喝不醉一般,但是她知道,每次自己喝下四五壶之后就会觉得身子轻飘飘的快乐无比,将所有的一切在意都忘怀了。 这一次的宴会,她总是觉得有一道炙热的目光黏在她的身上。所有人不应该都看向自己的妹妹姒月吗?怎么会有人看向她。 出于好奇,握着酒盏的她向身后看去。一袭红衣的男子,让她惊艳绝伦,墨发随意用一支碧玉的簪子绾起。 妖娆祸国的容颜在墨黑色的长发下熠熠生辉,一袭红衣将他风流阴柔的气质发挥到了极限,若是一个女人只怕姒月也比不过他吧? 只是这样一个祸国妖孽为何要直直地盯着自己看?难道说她比姒月还要诱人?她不这么想,向来她比任何人都要清醒。 大殿中许多仙官都醉了,借着酒后壮胆不少人都向姒月的桌子靠近,为的就是能近前去一睹芳容。 浮躁酒色的气氛让朔月很不舒服,搁下酒盏,也不管一直看向她的人,与她有怎样的渊源。几万年的时光都过去了,记忆重叠在一起她哪里还记得清楚。 搁下酒盏之后,她只觉得肚子里烧起了一把火,浑身都热了起来。脚步提起,在浩大无穷的天宫中随意漫步起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六十七章 :雪中白衣 一阵冷风吹过,将身体内燃烧的热火消去了一半。她向着冷风吹来的地方走去,只想自己能够快些清醒过来。 一方面她贪杯爱着醉后的感觉,另一方面她又害怕自己醉了,会把这么多年的伪装都给扯下来。 又往前走了几步,入眼的皆是雪白一片。冰晶结成的树枝,白色落雪堆积成的花树,最纯净的世界缓缓展现在她的面前。 刺骨的寒冷让她醒了,又醉了。银色镂空的靴子踩在厚重的积雪上,来回旋转,竟开始不由地跳起舞来。 若是让别人看见了这一幕一定会惊愕的说不出话来,以清贵著称的朔月神女也会有翩然起舞的这一天。他们能够想到的永远是她一尘不变的白色裙子,冷漠姣好的容颜,和绝对压倒性的力量。 直到一阵灵动的琴声响起,才让她吃惊地停下了翩跹摇曳的身形。这片雪林之中竟然还有其他人,她拨开冰晶树枝向琴声的地方走去。 跳动的十指在大瑟上面翻飞若蝶,绸缎似的黑发服帖地垂在腰间。眼前飞雪落下,十指翻飞的情形,优美如画。 他听见了脚步的声音却没有抬起脸,拨动的琴声如高山流水一般倾泻而下。一个站在一旁静静的听,一个全身心投入,与手中的琴音融合在了一起。 俩人之间横着陌生的距离,却又显得无比的默契。一曲终了,手指在大瑟的琴弦上重重划过,余音不绝。 她没有想到会有一个像自己一样不爱宴会的人,一样喜欢白色,一样清冷若雪的人。有这么多的共同点,朔月对这个素未蒙面的人有了一丝的亲近感。 直到他抬起了脸来,瞬间她的心脏如同被麻痹了一般,尽管在雪林里还有有一股热流在全身之中游走着。 朔月想起了流风回雪这个词,而面前的男子的美任何言语都形容不出,任何词语用在他的身上都是一种侮辱。 恍若是一抹通透的白色,将它抹开之后又是千变万化的色彩。眼前男子给她的感觉就是如此,纯澈清美,月出雨霁。 是白雪凝结出的人,是冰晶化成的骨。 他看了一眼还在惊艳之中的女子,抱着大瑟,弯腰行了礼节。 清冷华美的声线,恰如他手中大瑟的琴音,“见过神女大人。”一曲终了,他转身淹没在了冰晶白雪的世界里。 而一只温暖的手心拉住了他,朔月还不明白自己犯下了多大的错误。她从一开始就不应该倾心的,谁先动了心,谁就已经输了。 “你是谁?”高高在上,清冷如月的神女也动心了。 他目光一颤,神情有些不悦地望着她握住他手腕的柔荑。“天阴星君”简单的回答,似乎不想再纠缠下去。 朔月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尴尬地收回了手,这是她几万年以来有过的第一个表情,竟是失态,真是无比的丢脸。 她默默地跟在后面不再开口,他抱着大瑟走在雪地之中,白色的长袍飘展,说不尽的道骨仙风。 没想到大殿里面的宴会已经散了,他们两个人同时走出来的时候,几个仙君都忍不住叫出了声,“竟是仙君和神女,他们俩人怎么会待在一起的?” 走在最前面的人,淡漠而清冷地开了口,语气之中说不出的厌烦,“若是仙君们非要如此肮脏地去想,不如再去凡间历练一番。” 她当时不明白,这只是他的厌倦罢了,不是因为她。此刻跟在后面的朔月,手指拂过冰晶凝结的树枝,隐隐有了一种愉悦的感觉。 他这样说清楚,也是为了她的名节吗? 没想到的是,她的妹妹也过来了,身边招展的红衣是在宴会是一直看着她的妖魅倾国的男子。此时,姒月和羽狐墨,站在一起,只觉得人间的春色不过如此。 而她与天阴星君站在一起,只让人觉得冬季之美亦是动人心魂。春色与冬景放在一起,让在场所有的人都烟花缭绕起来,只恨自己不多长一个眼睛出来。 姒月望着眼前清美如莲花的男子,再看看雪林之中站着的自己姐姐。一瞬间,她就从寒冷的空气中嗅出了一种不一样的味道。 原来像姐姐这样清冷无情的女子也是会有爱情的,她一直没有给过自己一丁点的关爱,只是因为讨厌她吧,讨厌她有一张完美的面容,讨厌她身边总是围聚着各种各样的男人。而这些是她这个可怜姐姐从来没有过的东西。 她想要奢望爱情,她对这个清冷的美男有不一样的感情。很好,姐姐想要的东西,她都要抢过来,让她永生永世恨自己。 同样这也是她姒月报复的方式之一。 而清美冷凝的男子,静静抱着自己的大瑟,似乎周围发生的一切和他没有一丁点的关系。在众人各怀心思的目光之中,他念起了诀,踏风而去。 众人也没有话语,各自离去,在龙马拉着的马车里。姒月含笑望着自己闭目养神的姐姐,笑容无辜单纯,而眼睛里的光芒却是冷而黑暗的。 “姐姐,你陪我说说话好不好?”她的声音娇娇柔柔让人不忍心拒绝。 她无奈睁开了眼睛,望着自己的妹妹,“何事?” “那个仙君好特别,美而出尘,我有些心动了。”说完,她真的娇怯地笑了起来。 朔月的眉心一颤,没想到自己刚刚动心,妹妹就已经喜欢上了他。她抚着自己颤抖的手指,说道:“既然你喜欢就让天帝为你们赐婚好了。” 她是一个喜欢将感情放在心底的人,没有爱上的时候可以不爱,可爱上之后就会是飞蛾扑火。不死不休。 姒月轻轻咬住了自己的嘴唇,看来自己高估了那个男人在姐姐心里的地位。不她要再等等,一次性让朔月,痛得永生难忘。 “姐姐,妹妹只是说说而已。一见钟情,我从来不相信这四个字。” 朔月若有所思地望着外面变化的云烟,一见钟情吗?她信!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六十八章 :求娶神女 不知道谁得知了这个消息,月神宫中的两位神女都喜欢上了天阴星君。这个消息一出来,整个天宫里面算是沸腾起来了。 被谁喜欢上都是万年以来的最大幸事,朔月神女姣好而清冷,可继承了神格。拥有无限的神力,光凭这一点就可以同天帝抗衡了。 而另一个更不用说,完美的面容,窈窕的身材,不知有多少仙君为她费尽了心思,博来的不过是美人一笑罢了。只是一面之间,竟让倾国的美人为他动了心。 也不知这个天阴星君到底是修了几世的艳福,才能获得这样的青睐啊!想到白衣胜雪的男子,仙官们有啧啧叹息起啦,他是除了最近一个妖神之外,最美的男子了。 一个魅惑祸国,一个清冽绝世。都是一等一的大美男,自从这俩人一个修成了妖神,位列神君。一个修到了仙君的位置,成了天阴星君,掌握夜间的规矩纲常。 整个天宫里的仙女们都没有正眼再瞧过别的男人,整个心思都放在这两个人的身上。 睡在九嶷山巨大山洞里的红色妖狐,魅惑地睁开了自己的眼睛,蓬松的尾巴在夜明珠下闪着诡艳的光芒。 “啧啧,这个仙君还真是艳福不浅啊!”他也收到了消息,姒月神女喜欢他也就算了,没想到自己预定的媳妇也喜欢她。 在宴会上,全程自己在乎的人只有一个,就是穿着白色长裙,整个人被雾气萦绕着的朔月神女。 而她除了转头看过自己一次,就再没有别的表现,甚至到后来放下了杯盏,翩跹而去。往日里自己还在竹林里的那一会,不知有多少可爱的小母狐狸来找他,可惜他都没有正眼去看过。 这一次他主动去看她,结果换来的却是她的冷漠。不过想想,她一直都是这么一幅冷漠无情的样子,也不知道以后会不会吓着孩子。 没事,他有的是耐心,有的是时间。不怕暖不开他媳妇这一座万年冰山,但是得先一步下手才行。 要不然这几万年的修炼,飞身成神不都白费了吗?他九死一生,受尽痛楚,为的就是能靠近她,用适合的身份出现在她的身边,最后就是能光明正大地将她娶回家喽! 他慵懒地从床上爬起来,一转身,魅惑倾国的模样又出现了,将火红的袍子穿在身上,将他的风流不羁完全衬托了出来。 一双勾魂的眸子轻轻眨动,“媳妇等我”说完一阵风离开了九嶷山,踏着祥云直奔着天宫中的天朝殿去了,那里是天帝居住的地方。 第二天另一个消息又在天宫里面炸开了。世间能够飞身成神的就剩下羽狐和金蟒这两脉了,金色蟒蛇渡劫飞身之后也只能变化为神龙,而狐狸就不同了,他们有英俊的相貌,也是神族后来通婚选择之一。 只是后来九嶷山上帝气凋敝,渡劫时没有帝气相护,往往后果都是魂飞魄散,越到近些年,越是没有能够成功渡劫成神的妖狐了。 就在大家都不抱有希望的时候,居然已经布满了青苔的神钟又响了起来,天地间又出新神了? 就在仙官们目瞪口呆望着神之灵气传来的地方时,他穿着火红如莲的衣服,招摇地出现在了所有人的面前。 眯起魅惑的眸子,勾魂一笑,无论男女仙官,仙子们都只觉得脸上绯红一片。仙人们喜净,喜素,平日里着装多为淡色。 而他成了天宫中唯一一抹赤炎之色,灼灼浓烈,极其招摇。谁也不知道他的招摇只是为了一个人,他想要寻找的一个人。 可惜那时候,他还不知道朔月住在神月宫里,只怕他知道之后会踏花而行,用最震撼,最惊艳的方式出现在她的面前。 无论是惊艳,还是厌恶。他都要朔月的心里有她,能够牢牢地记着他。 俩姐妹花同时爱上天阴星君的消息还不够吓人的话,下面这个就一定吓人了!在第二天,妖魅不可一世的羽狐神君也向天帝要求找人说亲,要天帝大人给个面子赐个婚,他要娶神女为妻了。 在大家都以为是姒月神女的时候,才弄清楚,妖魅闷骚的羽狐神君要娶的人竟然是朔月神女,天宫之中,最淡薄、最强悍的朔月神女。 这俩人在一起怎么看都觉得有些怪异,真的会是一个良配吗?羽狐墨才不管这些人是怎样想的呢!从天朝殿里面出来之后,他的俊颜上一直挂着有些呆傻的笑容。 为啥?还能为啥――天帝同意了呗。有些远古邪灵,仙族根本就不是对手,只能请神族出马,可神族的后人越来越少,而且神族只能再和神族联姻,生下的子嗣才能保证继承神格和神命,成为血统纯正的神子。 如今只有羽狐墨是唯一一个能和月神后裔相配的神族,天帝偷着笑还来不及,怎么会不答应呢? 面对第二天这样的事情,几个人都有不同的反应。 坐在月神宫房间里的姒月神女,紧紧握住自己的裙裾,同时也瞪大了自己的美眸。 “怎么可能不是我?为何不是我!” 她第一次有了挫败感,第一面见到羽狐墨,她只觉面前的男子有着惊心动魄的妖异之美,若是能让他诚服在自己的裙裾之下,她将会有无比的自豪感和满足感。 所以在离开的一路上与他说说笑笑,将自己美丽动人的一面淋漓尽致地展现了出来。没想到他没有心动,反而要娶她的姐姐为妻! 谁能告诉她,她那一步走错了?她比朔月美丽,比朔月柔弱,比朔月能歌善舞,比朔温柔知心,她比自己姐姐优秀的地方实在是太多太多了,而结果却让她难堪而不甘心。 一声脆响,她将自己身上的裙裾撕了粉碎,下一瞬间霓虹绚烂的衣服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就如此刻的她,脸上再没有刚刚的阴毒不甘,变得柔媚异常。 “哼,我得不到的,毁了也不可能让给你。” 而在凉亭之中坐着的白衣仙君,眉眼如画,说不尽的风神俊美。手指在琴瑟上来回拨弄,一串动人的音符流露而出。 天宫里面的一群仙鹤也被他的琴声吸引而至,与白衣清美如玉的男子相伴,徘徊着久久不肯离去。 一曲终了他将琴音挑起,破空而出的鸣响声将翩跹起舞的白鹤吓得仓惶而去。 清美的脸上所有的神情都淡去了,只剩下一双深黑看不透的眸子,浑身散发出寒冷的气息。从骨子里透露而出的寒冷,似乎要毁灭一切,谁也不会想到清风如雪的仙君瞬间会变得如此阴冷黑暗。 他真正的身份,和目的又有几个人知晓呢? 薄而冰冷的唇瓣开合,轻轻念出了两个名字,“姒月,朔月”眸子里清冷的目光几乎要流泻出来。 这一次是一个不错的机会,他可以重新夺回自己失去的东西。 手指在大瑟上面划过,一串清冷的琴音流泻而出,昭示着他内心起伏的恨意与。 今日早晨南海又出现了鲛人叛乱,所以一早就有人传了天帝的旨意,让她穿上盔甲戎装去南海平乱。 所以她错过了一些“大事情”,等她怀里抱着头盔,拿着轩辕剑走回来的时候。从天华门起,明明暗暗都有不少的眼睛在偷看她。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上,干净雪白的雕翎戎装上没有一点血迹斑点。不知这些人为何要偷偷摸摸的看她。 两个小仙女站在天华门的巨大玉柱后面,不知在说些什么。一个脸色涨红,怒气冲开了花容,另一个害怕不安地小声安慰着她。 当她持着轩辕剑,英姿飒爽的走过去之后,一个小仙女终于忍不住了,狠狠甩开了姐妹的手,向她跑来。 脸上萦绕着怒气,怨气。 目光直白,像两把匕首凝望着朔月神女,她已经是冒犯了。旁边穿着绯色天衣的小仙女赶忙拉住她的手,想强行将她拉走。 朔月不解地望着两人,眸子幽凉如水。平日里还没有人敢如此看着她,冲到她的面前来与她对峙。 这个小仙女倒是有一些意思。 “你明明喜欢仙君大人,又怎么会和妖神大人定亲?”仙女眸子里藏着深重的怨恨和嫉妒。 她疑惑了,自己征战在外,什么时候起就多出了一个夫君?而且妖神是谁,她见过没有?微微眯起冷眸沉思的模样,倒是将面前两个小仙女吓坏了。 “抱歉,我不认识叫妖神的人,而且我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被定了亲。”过会要去天朝店问一问天帝才行! 就在小仙女们还想再说些什么的时候,一袭魅惑的红衣飘然而至。两个小仙女像是被定住了一般,直直地望着她的身后,脸上浮起了两朵淡淡的红晕。 看到她们脸上害羞不安的神情之后,朔月诧异地转过了身子,身后出现的人也让她有些意外。 两个小仙女毕恭毕敬地行了礼,可声音里还是掩饰不住自己的激动之情,“见过神君大人!” 而羽狐墨的眼睛里没有别人,只有自己未来的媳妇一身雪白的雕翎戎装,亦如他们初见的时候。这么多年,她越发的清冷寂寞,英姿飒爽。 别人都说姒月倾国倾城,开始他偏爱眼前女子的清冷薄情。啧啧,真是孽缘啊! 这可不是一个好现象啊,得赶紧将媳妇娶回去,把这座冰山给暖化了才行。 “原来你就是妖神?”她的语气不善,隐隐有着杀意。旁边两个小仙女都被她的杀意吓得一颤,默默地跑走了。 羽狐墨翩跹而来,红色的长袍摇曳而过,绚烂无比。她隐隐记起了一个人,似乎和他相似,是自己见过的一个人。 可过去的时光太久,她再也记不清楚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六十九章 :十里桃花,灼灼其华 “为何要败坏我的名声?” 她柳眉皱起,吞吐着日月光辉的轩辕剑直接架在了他修长白皙的脖颈上,红衣之中白皙如玉的脖子无比的诱人,配上羽狐墨忧伤委屈的表情。只怕当年的姜太公也不忍心下手砍了他,而面前的这个冷血美人却敢。 他戏谑地望着眼前近在咫尺的美颜,秀美灵气,可就是面无表情,生生破坏了美感。 眨了眨狭长魅惑的眼睛,他无辜道:“我可从来也没有想坏过你的名声,我是真的想要娶你。” 她眼睛危险地眯起,冰冷的光芒闪过。手中握着的轩辕剑加重了一分力道,脖子被划开,嫣红的血丝流出,从白皙的脖颈上流过,显得魔性的妖娆。 他没有半分的惊讶,就连面色也没有一点的变化。只有朔月清楚,轩辕剑的威力,可以毁天灭地,可以杀戮成魔。 这一下,伤口不大却也应该是极深极疼的。 细密浓黑色的睫毛眯起,羽狐墨的妖娆眸子里光芒不减。 第一次在她面前如此的强势而逼人。他一把握紧了朔月拿着轩辕剑的手,只要她稍稍挣扎,抵在他脖子上的轩辕剑就可以毫不费力地割开他的喉咙。 这一次,她的手指颤抖了一下,却并没有挣扎。她有一瞬间的错觉,这个男人是疯了。他是在赌自己不敢推开他吗? 握紧她手的五指一用力,轩辕剑跌落在地上。而她猝不及防地跌进了羽狐墨的怀抱里,两个人的青丝缠绕在一起,再也分不清彼此。 她愤怒地抬起眼,却对上他异常温柔妖冶的眸子,春风清酒一般的醉人。愤怒不知不觉的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她从来没有过的一种感觉。 羞涩的,不安的。心脏似乎也不是她自己的了,强健有力的心跳生在她耳朵里面轰鸣不散。他的眼睛有摄人心魂的魔力,让她看着看着就沉醉了下去。 “走,我带你去一个地方。”他的声音醉人的温柔,配上摄人心魂的眸子,朔月觉得天下间在没有男人可以与他相媲美。 “去哪?”她的疑问还没有来得及说出口,身子一轻,竟是被他紧紧地抱在了怀里。 月神宫里面实在是太孤寒了,万年不会变更的景象,离开枝头之后就会碎裂成粉末的六界花。还有她到处招蜂引蝶的妹妹,没有一个人试图接近过她,去体会她的情感。 这一刻,羽狐墨无比庆幸自己的选择。选择成为了神,有了一个对等的身份和姿态站在她的身边。将她身上的寂寞分担,让她尝到快乐的滋味。 朔月从来没有被一个人抱过,他的胸膛结实而宽广,身上的气息温暖而诱惑,引着她不知不觉放松下来,有些沉沦其中。 谁也没有想过强大而冰冷的朔月神女会有这样一天被一个男人搂在怀里。他不觉得怀里的女子有什么不一样,她不是强大高傲的神女,只是一个普通的,需呀被爱的小女人而已。 所以羽狐墨想要不顾一切的去宠她,爱她,将所有最好的一切都呈现在她的面前。 腾云驾雾之后,她闻到了桃花的味道。桃花的气味很淡,但是这儿的空气中满满都是桃花芬芳的气味。 羽狐墨将她从怀里放下,脚尖踩在了柔软的土地上,她才看清楚了周围的一切。浓烈的粉色包裹着他们,无边无尽,恍若是粉色的海洋。 柔风吹过,桃花纷飞而落,氤氲的湿地上铺满了一层厚厚的桃花花瓣。 她久久地为自己眼前的景象所震颤,难以回过神来。羽狐墨噙着一抹温柔的笑容望着她,琥珀色的眸子里满满都是宠溺。 两人静静站在这一片桃花海洋之中,落下的芳菲不尽,恍若这才是仙境福地。她白色冰冷的雕翎戎装上也铺满了落花,粉色点缀着冰冷的银白色,她看上去柔和了许多。 伸出手,她摊开自己的掌心。几片粉色的桃花落下,静静躺在她的手心里无比柔软。冰封已久的容颜出现了裂痕,朔月第一次有了笑容。 模糊而缱绻的笑容挂在嘴角,犹如雾气中的芍药,倾城而至的国色天香也变得朦胧了起来。身边站着的红衣男子,一动不动地凝视着她,看见她的笑容之后。 他的心里涌起了惊涛骇浪,久久不能够平息下来。所有人都以为姒月才是一笑倾国的女子,殊不知,面前的人才是。 她不笑则已,一笑便是六界失色。 心口处涌起一股翻腾的热流,他修长的手指伏在自己的胸口上,能清晰感觉到它癫狂的跳动节奏。 这就是所谓的爱吗?他只知道,为了眼前的女子付出一切都是值得的。 “怎么会有这么多的桃花”她的表情里多了一分天真傻气。 他牵过朔月神女的手,缓缓握紧,“这里是九嶷山,我出生长成的地方。” “这和桃花林有什么关系?”她真的有些糊涂了。 “不明白吗?”他的妖娆倾国的笑意里藏着深意,“你嫁给我,我就告诉你,这两者有何关系。” 这一次,朔月猛然抽回了自己的手,本来放松的面容,又再次绷紧了起来。又恢复了往日清冷薄情,遥不可及的神女模样。 “为何要娶我?就是因为我是神族的后裔吗?那样或许我的妹妹更合适你。”她似笑非笑,眼睛冷得可怕。 羽狐墨知道她是误会了,可是一时间他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解释。他不是为皮相所惑的人,看来她已经忘记了他是谁。 “三万年前,你可记得自己曾经来过九嶷山?”他的声音无奈交织着不甘,他一直都记着,日日夜夜几乎已经融进了他的血肉里。而她已经将他给忘了,或许在她看来自己也只是不相干的人吧。 “九嶷山?”她似乎还有一些印象。 “怎么,我们之前相见过吗?”她这样问,果真是都忘了。 “那我给你讲一个故事你愿意听吗?”他的声音很温柔,淡淡地在征求她的意见。信手折下了一支桃花,别在了她的发髻上面。 她撇过脸想要躲开,却被他扣住了肩膀。红色的锦衣遮住了一般的光影,黑色的长发飘动着,璀璨的光阴将他衬托得无比美好而妖娆。 芳华少年,无尽妖娆。策马而过,满城红袖。她想到的只有这样的一个场景。 “很久之前有一个很自卑的小狐狸,应为他长得妖娆好看,不像个阳刚的男子汉,所以他很苦恼。哥哥姐姐们都喜欢取笑他。” 说到这,他魅惑阴柔的脸上真露出了一记无奈的苦笑。朔月已经知道,那只自卑的小狐狸就是眼前这个张扬的男人,真的完全想不到。 “后来一条恶龙来到了九嶷山上,他的母亲在战乱中死去了。他抱着母亲的尸体痛哭了许久,身后出现了白衣的女子,她像是一个战神,收复了恶龙,而且言语犀利地安慰了痛哭的少年。” 他一句话,一句话缓缓说出。记忆一点点拼凑,她果然还是记了起来。原来是他!万年间,很少有人同她说话,所以她不善言辞,可是看他哭得如此伤心又有些不忍。所以就想要安慰他,她已经忘了当初自己说了些什么,没想到几万年过去了。 那只小狐狸居然成为了妖神,而且还记得当初发生过的一切。 朔月转首,望着面前玉树临风的红衣美男。心中有些疑惑,难道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有这种可能吗? 哪怕是再冰冷的心也有了一丝的动荡。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七十章 :假戏真做 回到天宫之后,六界之中纷争不是很多,所以朔月有了难得的清闲。站在月神宫的庭院里,六界花都开了,冰洁一般凝结在枝头,在跌落的瞬间化为了虚无。 她怅然地望着这种过于骄傲纯净的花,以前她是喜欢的,总觉得六界花与她自己有些相似。但是看过那漫山遍野,浓烈如梦的桃花之后。她才觉得以前的自己有些孤芳自赏了。 除了绽放和死亡之外,其实还有其他的选择。 随意想着,她缓步走出了月神宫。大瑟的琴音传来,一样的熟悉,是他!朔月的心神遗产,尽管只在宴会上有过萍水相逢。可是自己对天阴星君有着不同寻常的情愫。 因为他像风一般随性,像雪一般纯净?还是因为他骨子里透露出的寂寞与孤芳自赏与她有些相似? 一种莫名的归属感,与亲近感在朔月的心头上徘徊不去。她的脚步有些快了起来,果然在天宫的瑶池边看见了熟悉的一抹身影。 纯白的长袍拖在地上,睡莲浮动,无比静谧的画面。她微微有有一些沉醉。 这一次弹琴的人没有忽视她,翠玉碰撞的清冷声音响起,他说:“久闻月神的后裔,精通音律,歌舞。今日想邀请朔月神女共弹一曲,不知是否有这样的荣幸?” 她有些惊讶和感动,所有人都只知道姒月神女能歌善舞,而不知她清冷薄情的姐姐也是如此。而天下间唯有他知晓。 知音少,琴断有谁听?她冰雪般的气息缓缓淡了下去,变得柔和容易亲近起来。 “久不碰大瑟,琴技不佳还望仙君不要介意。” 清冷如她,也对面前同样清贵不可亵渎的人有了一丝的羞怯。小少女般的情感,她还不曾有过,竟会紧张而无措。 她也不扭捏在他的身边坐下,靠近了才闻到了他的身上袅袅不绝的檀香气息,让她有些起伏的心一下子就平静了下来。 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自己的手指尖上,一串灵动而流畅的音符流出,虽不比天阴星君的绕梁不绝,却也悠扬悦耳。 他的眸子深处闪过了赞叹之色,没有想到武动弄枪的女子,也有如此高的琴技。他将修长白皙的手指也放在了大瑟之上,两人靠的如此接近,气息都交融在了一起。 檀香的味道无处不在,似乎一直渗透到了她的灵魂里面。两人的手指无意的触碰在一起,他的手指形状完美,如同玉器雕琢而成。 在晶莹的琴弦上跳动,几乎是晃花了她的眼睛。无意间的触碰,让气氛变得暧昧起来。他的手指细腻无比,这种细腻的感觉一直缠绕不去。 让她难以安心下来,继续弹琴。不一会身上出了一层细密的香汗,无意咬着自己的嘴唇,双眸含水,模样几分娇媚。此刻的朔月才与自己的妹妹看起来相似不少。 他也注意到了朔月的变化,清美如莲花的脸上没有丝毫的变化,可是他的内心却欢悦起来。佳人似乎也有意,不枉他如此的费心曲折。 两人共弹大瑟一曲,让不少仙君们都驻足围观。他们都惊讶地望着眼前的景象,往日里以为朔月神女与仙君之间只,是谣传而已,今日所见两人果然是琴瑟和鸣,无比的默契。只是不知道前不久才向天帝请求赐婚的妖神会怎样想。 大多数人都是抱着看热闹的心理看着这一幕,两人白衣招展,青丝浮屠,十分的赏心悦目。好似他们两人才是天地之间最相称的,仙官们也由最初的看热闹,变得赞叹起来。 神仙眷侣也不过如此吧! 当然赶过来凑热闹的还不仅仅只是他们,还有姒月仙子。她同样一袭,雪色的白衣,上面绣的是莲花朵朵,无比的高雅别致,不沾染一点烟火。 往日里在天宫穿白衣最好看的两人是天阴星君和朔月神女,两人将白色的清冷脱俗演绎而出。没想到一向娇艳倾城的姒月仙子,穿上白色的莲花长裙也是如此的曼妙高洁,不输给面前两人一分一毫。 “姐姐真是好兴致,妹妹久不听姐姐弹琴,没想到姐姐的琴技还是如此精湛。”悠扬软糯的声音响起,浑身在场的人骨头都酥了。 纷纷给白衣倾国的女子让出了一条道,看着她踏着莲步,款款而来。 朔月抬起眉眼,望着自己冰霜高洁的妹妹,手指颤抖了一下。拨错了一个音节,旁边的仙君流云白袖从她手背上划过,为她挡住了这一尴尬,同时手指一转,将她的颤音给掩盖了过去。 这一幕被姒月望在眼里,璀璨的美眸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波纹。 “姒月仙子果真如同传闻中的一样,美而不可方物。”他抬眼注视着姒月,像是在打量一件完美的瓷器。 围在周围的仙官们,在空气中嗅到了一种不一样的味道。直到后来发生了堕神的事情,他们才明白,这瑶池边的一聚便是命运转折点的开始。 姒月扬起妩媚有礼的笑容,“有琴无舞,不是一件憾事吗?不如让姒月为大家助个兴如何?”她话音落下,不少仙官都欢呼出声,能看见姒月仙子的惊鸿一舞简直是人生最大的幸事,往常只有在瑶池聚会上才能远远看见一两次,今日姒月神女竟是如此大方。 “那就劳烦姐姐和仙君了”她的笑声如同银铃般悦耳。 朔月的手一顿,她不喜欢这么多人,她讨厌在这么多人面前卖弄风情。若不是因为今日瑶池上只有天阴星君一人,她是绝对不会在这里坐下抚琴的。 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没有理由甩袖而去。反正清冷,不近人情的名声已经够糟糕了,她不介意让自己的名声更难听一些。可是眼前的人是她的亲妹妹,她没有理由拒绝。 琴声响起,白色的裙裾开始纷飞起来,衣角上缝着的莲花也在空中翻飞起伏着。云袖招展,足尖轻点,起舞的人儿几乎要乘风而去。 所有的仙官都屏息凝神望着这一幕,生怕自己声音太大会吓坏了空灵翩跹的美人。 就在琴声快要停止的时候,不知为何,空中竟然掉下了一只白鹤,眼见着就要砸在了姒月神女的身上,她不会一点神力,而且专心于舞步之中完全没有注意到。 真是应了沉鱼落雁这样的形容,今日盛景在天宫之中一直广为流传。 天阴星君白袍招展,在仙官们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将姒月神女揽进了自己的怀里。两人白衣交缠在一起,四目相对,她红颜倾城,他清若白莲。 英雄救美的画面有很多,但是从来没有一个如此美好的。在所有人没有回过神的时候,朔月只觉得这一幕深深刺痛了她的眼睛。 良辰美眷,哪里还有她存在的余地? 这一切都是她故意做的,故意用了简单的幻术让白鹤落下,故意想要在他面前装柔弱,故意想要拆散他和她的姐姐。 两个清冷的人坐在一起,也竟是如此的贴切。她心里羡慕又嫉妒,不!她绝对不会让自己的姐姐幸福。 没想到,清冷华贵的天阴星君亲自来救下了自己。他的青丝垂下,容颜俊美无双,幽静如玉的眸子里只倒映出她一人的身影。 不经意间,温润清澈的眸子里泻出了柔情。如同蜂蜜酒,醇厚香甜,她竟然有些心动了。更因为他是自己姐姐喜欢的人,将他夺走,她会格外有成就感。 纤纤玉指落在他的肩头上,明明没有了危险,两人仍是久久没有分开。他身上清冷似梅的香气传来,姒月的心一点一点沉沦了下去。 她布下的网,却将她一同捕获进去。放眼天宫唯有他能与自己相称吧! 既然姐姐有妖媚祸国的妖神喜欢,她自然也不能落后。如果能让清美绝伦的仙君喜欢上,也算是给她自己出了一口气了。 美眸一闪,她咬着自己的朱唇无比无辜,可是心底却打算假戏真做下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七十一章 :天帝恼怒 朔月站起了身子,身子渐渐变浅,一阵清风从摇晃的花影边掠过消失了。她的存在已经是多余的了,手指尖上还残留着他的温度和气息。 共同弹奏大瑟时无意的触碰,总是让她新潮难平。朔月摩挲着自己的指尖,化为一阵春风,身影无形,瞬间又回到了自己空荡而冰冷的月神宫里。 这一日仙官们败兴而归,最后一幕深深印在了他们的脑海里。姒月神女与仙君抱在一起,他修长有力的手指落在她窈窕的腰肢上。 莫非真如传言中的那样,他们两人早已倾心相许了。仙官们又是嫉妒又是羡慕,偏偏不能做任何事情。 同样这件事情也传到了天地的耳朵里,天朝殿中他坐在九龙拉起的金椅之上,脚下是一片翻腾的云烟。 “已经迫不及待了吗?”他撑住自己的额头,把玩着手中的异眼神珠,传说透过这颗神珠能看透过去未来,人心善恶。 天帝庄严肃穆的脸上没有一点表情,手中的异眼握紧。天宫之中,除了神族,所有人的心思他都清楚至极,既然已经生出了叛逆之心就不可再留了。 倏忽间将手里深红色的异眼握紧。天帝已经有了计划。 东海之中出现了毒龙,不知是有意而为之还是如何。本来已经收复的东海三龙子,已经被朔月放在了乾坤大鼎里面,不用太久便可以炼化,成为龙精之丹。 而收押毒龙的乾坤大鼎竟然碎了,再过些日子便可以炼化的毒龙也逃窜而出,回到了东海里面。 天阴星君来到天朝殿的时候,天帝正一只手握着橙红色的异珠在手心里把玩,异珠的颜色会根据人心的颜色变化而变化。 天阴星君看了一眼他手中握着的橙红色异珠,垂下了眸子,“不知天帝找我来所为何事?” 天帝笑了,笑容冷淡无比,“仙君是真的不清楚吗?还是在女色之中沉迷了太久,以致自己丧失了该有的敏感与仙力?” 他已经猜出了大概,就是因为他和月神双女走太近了吗?所以天帝再也沉不住气了,打算将这一层关系给捅破吗? 一袭白衣静默地站在天朝殿中,衣角晃动,冷香不断。 天帝抚着自己庄严肃穆的脸庞,“仙人就要守着仙人的本分,不要妄想高攀神族的血统。东海之中又出现了恶龙,你就为本帝去降服它吧!” 天阴星君应了一声,没有了其他言语。若想要他死,天帝还真要想一个名头出来才行。他领命走出了天朝殿,晶莹的梅花树下站着一个窈窕多姿的身影。 远远看去,他以为是梅花仙子,直到那一抹丽影转身,露出倾城娇丽的面容来。他才看清树下站着的人竟然是姒月神女。 她拖拽着冗长的裙裾走来,完美倾城的容颜上挂着柔和的笑容,如同吹拂而过的春风,让人心神一颤。 “你怎么来了?”他迎了上去,明澈的眸子望着她。 她走得很快,纤弱的小脚被自己冗长的裙裾绊了一下,差一点摔倒了。好在一双温暖有力的大手扶住了她,对上一双冷澈的眸子,满满印出的都是她的身影。 柔软如花的脸上泛起了红晕,如同滴入玉瓷之中的一抹胭脂红,蛊惑人心的美。 他也不能免俗,如此美人,天上有人间绝无,哪个男人能说自己一定不会心动?不由地手指握紧,将她的一对柔荑握在了手心里。 “来找我为何?”他的声音暖了起来,清冷的眸子里也有了流动的光芒。 “天宫雪山上的血梅都开好了,我想要你陪着我一起去看!”姒月的眸子晶亮剔透,神色无辜而美好。 任何男人都舍不得拒绝,他也是如此。 迟疑了片刻,“等我这一次的事情做完,我就去陪你。”他有些宠溺地看着她。 两个人之间的感觉,不知不觉之间已经悄然升温了。不再像是对待陌生人一样,他对面前的女子有了别样的感觉,哪怕是被她倾城的美色所惑也好。 她手心柔软,她黑发如瀑,她浅笑如花。像是世间最纯净的水晶,最剔透的花瓣凝成。他也想要将姒月神女捧在自己的手心里。 可是脑海里不由闪过另一个女子的身影,她一袭白衣干净利落,目光清澈而冰冷恍若琉璃。这种感觉很强烈很清晰。 他回首,在层叠的梅花花海深处看见了一袭白衣的女子,一动不动,静默站在花枝后面望着他们相拥的身影。 不知她来了多久,看到了多少?他下意识不想让朔月看见这一幕。 姒月与朔月明明是双生女可是无论从样貌上还是气质上来说,都截然不同。姒月是妩媚恣意的桃花,她就是清冷高洁的六界花,从枝头落下之后就会碎裂成粉末。 姒月这样的美人适合捧在手心上,而她适合适合被遗忘。 直到看见姒月美眸中闪过的得意神色,他才无声裂开了冷笑。是想利用他来刺激她的姐姐吗?真是有趣的一对姐妹。 原来她的温柔无辜只是表面,实质上和他都是一样的人,一样冷血,虚伪的人。这样想来,天阴星君更觉得怀里的女子与自己无比般配, 今日看自己的妹妹急匆匆地跑出去,甚至与她擦肩而过也没有注意,她有些担心地跟了出来,看见的竟是这样的一个画面。 他们两人抱在一起,手指扣在一起,如果这都不是亲密与爱情,那还有什么事情是?所有冰雪的寒气都顺着她的肌骨侵入了她灵魂之中。 原来失望的感觉是这样的,身上每一处都疼得不像是自己。手指上还残留着他留下的感觉,此刻他毫不留情地让她看清楚了事实。 “你要去哪?”怀里的姒月神女抬起水汽朦胧的眸子,恋恋不舍地看着她。 “去诛杀恶龙,东海三龙子不知又被谁放了出来。”他指尖轻轻在她的手心里摩挲而过,“等我回来就陪你去看血梅。 等他再抬眼去看的时候,梅花深处的白色人影已经不见了。 待他骑着灵鹤来到东海面上的时候,只看见了蔚蓝湖面上蔓延开的紫色血迹,恶龙已经被诛杀了。 胸口被白色的光带洞穿,巨大的尸首浮在海面上,血腥而狰狞。他皱起眉头,不知是谁在他之前动手了。 如果让天帝知道一定会继续对他下手,天帝一直知道他的胸膛里还燃烧着复仇,不甘的焰火。 在旁边的礁岩上,他看见了一抹白色的身影。她孤立地站着,俯瞰着浩渺海面上的一切,姿态决然,无人可近。 他从白鹤身上跳下,落在了她的身边,“多谢神女动手。”他望着面前的女子,神色平淡,一如陌生人。 忽然她就觉得不甘起来,之前在雪林中初次相遇,到后来一同弹奏大瑟,他真的对她没有一点别样的感觉吗? 她做了几万年时光里最大胆的一件事,伸出自己的手心握紧了他,紧紧地不留下一点空隙。他清冷的面容上浮现出了震惊的神色,一定没有想到一向以清冷高傲著称的朔月神女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吧。 这只手,是他刚刚和姒月五指交缠的那一只手。似乎温润白皙的手心里还有姒月身上划开的浓香气味。 她紧紧地捏着他的手,想要将姒月留下过的痕迹全部去除掉,可是她也明白自己这是自欺欺人。一瞬间他的手心里笼罩起了一阵白光,六界花的香气弥漫而起。这个味道是她的,她想要将自己的味道留在他的身上。 仙君静默地看着她做这些事情,目光极其淡然,无所谓。 她可以去除掉他手中残留下的气息,那姒月在他心里留下的痕迹呢?朔月颓然收回了自己的手,两人对立站着,耳边只有呼啸的海风。 “若是我愿意嫁给你,你会愿意吗?”她望着他,清冷悦耳的声音之中又一丝不自在。“我有纯正的月神血统,我有无上的力量,我可以保护你。” 她灼灼地望着他,等待面前清朗如月的男子的回答。 让她失望的是,面对如此诱惑的条件,他依旧是一脸的平静,不为所惑。 从婆娑梦境里面醒来之后,重生的朔月才明白自己当初是怎样的可笑。她自以为力量通天可以毁灭自己痛恨的一切,唯独不能用这无上的力量获得自己想要的东西。 女人只有柔弱才会得到男人的青睐和注意,从一开始她就用错了方式。所以天阴星君选择牺牲了她,将姒月护在了自己的怀里。 “哈哈”她自嘲的笑了起来,这算是什么?威逼利诱吗?她堂堂天神后人,何时变得如此不堪下作了? “当我没有说过吧!”她着急招来了一朵祥云,落荒而逃。 站在原地的天阴星君望着她狼狈的背影,眼神漆黑,光芒潋滟。 在天阴星君陪着姒月在雪山上欣赏血梅的时候,她烂醉在了自己的神月宫里。她为他解决掉了这么大一个麻烦,将东海所有的仇恨都成功拉到了自己的身上。 到头来是为了别人做嫁衣,他腾出了时间陪着姒月花前月下,不知羡煞了多少天宫里面的仙官。 姒月神女温柔如水,和善可亲,简直是所有仙官都梦寐以求的天仙美人。没想到神女到最后还是选择了清清冷冷的天阴星君,不过谁要人家长得清美无比,就算是一块千年寒冰还是有无数的仙子都偷偷喜欢着他。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七十二章 :付出是爱的一种方式 酒不罪人,人自醉。今日她才完全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她以为自己会醉,可惜偏偏没有。她比任何人都要清醒,清醒自己失去了什么。 她握着酒盏望着满园的六界花。以前这是她最喜欢的花,现在是她最厌恶的花,就如同厌恶她自己一样。 空气中弥漫起蘼荼的香气,一袭红衣闪过。她没有抬头,只以为是自己的错觉,直到温暖的手指按住了她的酒盏。朔月才彻底清醒了过来,不是错觉,是真的有人来了月神宫了,还站在了她的身边。 “借酒消愁吗?”蛊惑人心的声音响起。 她抬起水雾朦胧的眼睛,望着来人,红色的锦衣驱散了月神宫里面的清冷与寂寞。同样他也低下头,一双妖娆上挑的眸子看着她。 “你怎么来了?”她摩挲着酒盏不语,因为喝酒不想被人撞见,所以特地在门口设下了结界。没想到他还是传进来了。 他薄唇上扬,一笑倾城。不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反手从她的指尖拿下了酒盏,“一个人喝酒不觉得闷吗?我陪你怎么样?” 朔月没有再看他,朦胧的水眸望向了别的地方。他丝毫不介意地在她旁边坐下,将她没有喝尽的酒水饮尽,一个人自言自语说着话。 “做人不能太执着,做神就更不能执着了。因为神的生命实在是太长太长了,几乎看不到尽头。” 琥珀的酒水滋润了他的红唇,将他的嘴唇染得越发魅惑。 “喝酒只能一时痛快,如果想要永远的痛快下去,不如忘记。”他早已知道了这些天天宫里发生的所有事情,没有想到天阴星君还真有两把刷子,这么快就追到了姒月神女。确实是个难得的大美人,但是要和自己的未来媳妇相比还是差一些的。 果真是情人眼里出西施,两杯酒下肚,他就更加大胆地望着面前的冷美人。她坐直了身子,黑色的长发垂在白色的长裙上,说不尽的冷傲之美。 他还是真有眼光,幸好那些天君也是凡夫俗子不懂得欣赏真正的美,才让他没有太大的压力和竞争对手啊! 一直似听非听的人忽然转过了李安,纯净冰冷的容颜淹没在日光之中。 “如果妖神不想痛苦就将我忘了吧,我不可能会嫁给你为妻。”说完这句话,她起身离去,消失在一片六界花之中。 他愣神片刻,嘴角挂起了苦笑,酒坛里面见了底。自己本来想劝她不要喝酒的,结果是他先醉了。自己未来的媳妇脾气如此冷淡,如此不屑自己,他应该再做些什么才好呢? 天阴星君附庸风雅的那一套,他学不来。也不屑于去做,追求自己心仪的女子就应该拿出一点诚意来。 天帝得知姒月神女对天阴星君倾心,暗自恼怒不已,不能再放任他们这样下去了。天阴星君的身世,野心,别人不知道,可是他都清楚的很。 如果真让他与天神后裔结合,只怕很快天宫就将会被血洗一遍,帝位上坐着的人也不会再是他了。 既然击杀恶龙不死,还有一个远古巨兽,凶猛无比,能吞天吃月。这一次继续派他过去,就算他不死,也要废了他的仙骨,让他再没有翻盘的可能。 天阴星君再一次领命,暗流涌动,他与天帝对弈。儿女情长都不是他真正想要的,他想要的是六界的至高权利。到时候他要放出自己的先祖,共享盛世繁华。 这一次走出天朝殿,他没有再看见梅花树下的俏丽人影。心中微微有些失落,自己什么时候开始真的对她上心了呢? 从一开始两人就是互相利用的。他需要天神之血,而她想要自己不可一世的姐姐尝到失败的滋味。 再后来呢?两个人似乎都动了真情。她看似娇媚柔弱,其实内心复杂而毒辣。他也一样,他有自己的大计需要去完成。 等他坐上了天帝这个位置,一定会铺下十里云霞,娶姒月为妻。他站在梅花花丛里,之前姒月穿着冗长的裙裾站在树下,对他巧笑嫣然,裙裾绊倒跌入他的怀里。 不管她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他都愿意将她搂进自己的怀里宠爱。冷香四溢的梅花落进他的手心里,目光落在了花丛深处,再没有白色孤寂的身影了。 他捏紧了手指,浓烈的花汁在手心里蔓延开来。对于朔月,他有一种特别的感情,但绝对不是喜欢,更不是爱。 像是在照一面镜子,她的清冷孤寂与自己如出一辙,甚至更加的浓烈。 第二天他穿着铠甲离开天宫的时候,在天华门的门口看着另一个一身戎装的身影。她握着手里的轩辕剑,静静地看着他。 他有些吃惊,不知道她竟然也会来。 直到她走近了,他才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天帝让我一人去,神女还是请回吧。”她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望着他。 “我跟你过去不是多一个帮手而已,仙君何必拒绝,妖孽危害人间,人人得而诛之何必分清楚你我。” 手中握着的轩辕剑吞吐着绚烂的光辉,隔着很远就能感受到上面磅礴的神力。果然是与姒月不同的女子,她能独当一面,她能让所有的男人刮目相看。 可是他的姒月不可以,她的小心机,她的小恶毒,永远都是黑暗中开出的花朵。没有神力的她永远不能与自己的姐姐抗衡。 “你在想什么?”她望着他,想不到他在大战之前还能走神,是在想念没有出来送他的姒月吗? 想到这她心口一堵,气闷的感觉让她不愿再想下去。他没有说话,两人之间清冷疏离的可怕,没有一点叫做温情的东西存在。 在长白山上落下,巨兽在云海之中翻腾。巨大而恐怖的模样,他一遍念诀,一遍将灵犀剑拿了出来。 顿时剑身分开,变为了无数的子剑向云海中的巨兽飞了过去。在它周围萦绕的剑雨根本无法刺入它的皮肉之中。 他诀声念完,天色大变,千万惊雷奔涌而来。雷霆的力量似要将巨兽绞碎,令仙君没有想到的是,巨兽张开了自己的血盆大口,竟将天幕上翻滚的云层一口吞了下去。 果然天帝让他执行的任务没有一个是简单的,应该是期望他死在长白山上吧!可是天帝也没有想到吧,不止是姒月对他动心了,就连清冷的朔月神女也对他动心了。 在他准备握着灵犀剑冲上去的时候,一道白色的身影已经快了他一步。只看见巨兽身边,有白色的人影晃过,雾气中折射出冰冷的剑花。 完全看不清她是如何出手的,自天空之中落下一柄巨剑深深扎入巨兽的身体内,不给它任何逃脱的几乎,肉身被她刚刚的剑舞给分成了几块。 天阴星君震撼了,这才是真正天神的力量吧,如果他能将自己的先祖释放出来,只怕天宫之中无人可挡。 待她满身血污走回来的时候,往日不善于表达自己情感的他,也说了一句谢谢。 听到这一声谢谢,她就笑了,笑得无声又苦涩。她为了他做了这么多,只是想要他一声谢谢吗? 擦肩而过的时候,她一挥手,身上的血污瞬间消失了,恢复了往日素洁高贵的模样。 爱是什么?她以为是相濡以沫,她以为是相伴左右。现在她转身离去,他却没有再开口过,除了那一声可笑的谢谢以外。 爱是无条件的付出,这是她爱一个人的方式。可是朔月不知道的是同样也有一个人用这样的方式爱着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七十三章:不得不嫁 得知,朔月神女帮了天阴星君两次。帮他两次平乱,竟然没有人向天宫之中通报一声,不过想想她朔月又是什么人,她不想让别人知道的事情,任凭天帝力量再大也不可能知晓。 神与仙到底还不是一个等级的。 令他更没有想到的是天阴星君好本事,不仅让姒月神女沉迷于他,竟然连一向以高贵清冷著称的朔月神女也与他有着不一样的感情,不然她不会三番四次地帮他。 不能,假如再这样下去。天阴星君必定能娶到两个神女中的一个,如此他就完全可以打开神农鼎,放出里面的那个人了。 到时候,他已经不会再是天帝而是阶下囚。 为今之计只有他变化莫测的一笑,从袖口里飞出了一只灵鸽。 不一会该来的两个人都来了,羽狐墨一袭大红色的袍子,狭长的眸子上挑,勾魂又妖娆。而旁边站着的女子与他完全相反,白色的裙裾拖拽在地上,雪白的裙子上绣着大片的曼陀罗花朵。清冷,出尘,遥不可及的模样。 两个人的气质完全相反,可是天帝看久了反而生出了一种无比般配的感觉。一个似火,一个如冰,两个人像两个残缺的半圆,只有在一起才可以完美地补全。 九龙座椅上的天帝,慈爱又宽容的开了口,一双含笑的眼睛让人看不透。 “你们两人都是神族后人,神族血脉微弱,只有同为神族后人结合才能再将血脉传承下去。所以我准许你们两个人的婚事。” 羽狐墨眉眼低垂,这一切都是在他的预料之中。只有神族不会对他造成威胁,而且他还可以拉拢神族。 真是百利无一弊的决定,而且对他来说亦是一件期待已久的事情。而站在他身边的女子却苍白了脸蛋,使得清丽绝伦的脸蛋看上去越发的清冷,几乎是笼上了一层寒冰。 “多谢天帝厚爱,只是朔月不想与妖神成亲。” 天帝似乎早已料到她会说这样的话,“怎么朔月神女不想嫁给妖神,莫非是心有所属了?”通透的目光已经看透了一切。 她一顿,根本无从辩解。心有所属?现在只怕整个天宫里面的人都知道天阴星君与姒月神女的关系。总不能绕让别人继续看笑话吧!她和妹妹喜欢上了同一个人。 身边红衣倾国的男子,帮她解除了窘迫。 “这件事仓促了一些,不怪神女会拒绝,待再相处一段时候。我相信神女会接受我的。”薄唇翘起,笑容如同层叠绽开的彼岸花。 她片刻的晕眩,他有这样说的资本,这张绝美的容颜确实容易让人迷惑,让人神魂颠倒。可惜她不是一个停于表面的人,万年的岁月,她想要找的是一个能走进她心底的人。 而直觉告诉她,面前红衣妖娆的男人不是。 走出天朝殿的时候,她深深吐出了一口浊气。裙裾在空中划过,准身准备径直离去。不曾料想自己的手腕被人握住了,身后传来戏谑的笑声,“怎么你不该谢谢我吗?” 手腕上翻出白色的光芒,巨大的神力爆发将羽狐墨的手震开,“谢你什么?向天帝提婚这件事吗?” 她看他的眼神,与她的表情一般冰冷如霜。 他一点也不介意她的厌恶态度,手指点在自己的唇上,动作迷人。 “我们打一个赌好不好?最后娶你的人一定会是我!”眸子眯起,光泽流动。她懒得回应,直接化去了自己的身形消失在了空气之中。 留下羽狐墨一人,他忍不住抿嘴轻笑,“真是一个冷美人,这性格可惜我偏偏就是喜欢冷美人,这可如何是好呢?” 这几日,围聚在姒月神女身边的仙官更加积极了。有了仙君这样强大的对手,他们都感受到了危机感。若是姒月神女也嫁人了,以后天宫里面的生活将会何其寂寞啊! 而姒月神女却不为所动,这几日一直都是提不起兴致的模样。因为她真的对天阴星君有了感觉,明知道一开始喜欢他的人是自己的姐姐,这一点让她很不安心。 要是让仙君知道她一开始接近他的目的,像他这样清冷高洁的人一定不会容忍吧。而且听说上次他下界除妖灭魔的时候,她的姐姐也一起跟去了,而且还为他做了不少事情。 这样一来,她岂不是输给了自己的亲姐姐了。她看中的东西决不允许别人去抢,就算是自己的亲姐姐也不可以。 她美眸迷离,躺在玉座上露出优美的脖颈,这一幕让看到的仙官们都心痒难耐。端起的酒盏中映出她倾国柔媚的模样,还好,她拥有这张无敌的脸蛋,什么样的男人能逃出这种容颜的致命吸引呢? 她用冰晶墨在纸鹤上写了一些话,约好今夜,让天阴星君来月神宫外面相见。对于她来说根本就不是私会,她就要让她那个无所不能的姐姐亲眼看到,亲耳听到,她与天阴星君是如何的情深不悔。 竹林后面的木屋之中飞入了一只纸鹤,他打开之后看清了上面的字句。手指尖凝起火焰,将纸鹤烧了干净。 这么快就已经忍不住了吗?姒月神女可真是心急。不过,他清澈微量的眸子看着屋外面的竹林,他也有事情想对姒月说。 她的反应会是如何?愿意陪她一起将这天界逆转过来吗?还是会明哲保身呢?情爱,他禁欲千年只为修仙,一点不懂情爱的感觉。 对他来说,情爱比不上权利能让他癫狂。他牺牲的,隐忍的,不就是为了这一天吗?入夜,他如约来到了月神宫的外面,一个窈窕的身影提着琉璃的四角灯早已等在了那里。 身影绰绰,风姿无限。 “你来了”她水灵灵的眸子望着她,无可挑剔的娇媚。 他点头,“你有事情想要对我说,到底是什么事情呢?”仙君含笑的模样,温润又宁静。 看到这个画面,姒月开始后悔自己太鲁莽了一点。 她咬住自己的朱唇,欲言还休。 天阴星君也不觉得奇怪,温柔地看着她,眼里的寒冰融化成了春水。姒月心惊不已,沉沦在他的目光里,哪怕是他与自己同去雪山看梅花的时候,也没有用过如此温柔的眼神看过她。 他说:“姒儿我也有一件事情想要告诉你。” “何事?”她忍不住靠近了一些,远远看去两人竟像是紧紧贴在一起,亲密无间。 而在一墙之隔的庭院里,有一个白色清冷的身影静默地站着,望着黑暗的夜幕。她们住在月亮上,头顶是混沌的空间,再没有一点光芒。 “你知道我真实的身份吗?” 姒月疑惑,“真实身份?你不是天阴星君吗?” 他摇摇头,说出了没有人知道的秘密,“不,我是共工的后人,神不可以被消灭干净,但是可以被囚禁。神农鼎里面装的是我先祖的灵魂。” 姒月娇媚的容颜失去了血色,“你怎么,怎会是共工的后人。现任的天帝是祝融的后人,天帝知道你的身份之后一定不会饶过你的。” 她终于明白了,为何之前天帝会让他去捉拿两个难以降服的妖魔了。原来是想要除掉他。“你是共工后人,只怕天帝不会容许我和你结合的。” 仙君脸上的笑容格外清冷,“不,他不仅会不允许我们结合。他还会想尽办法除掉我,因为打开神农鼎放出共工英魂的唯一办法就是用天神之血,神农鼎上的封印只有天神后裔才能破除。” 她手中握着的宫灯掉下,咬牙望着天阴星君,花容上蔓延着恨意,“难道这就是你一开始接近我和姐姐的原因?” 他拉住姒月的手,不顾她的挣扎将她轻轻搂进了自己的怀里。 “姒月你不要害怕,我的身份是不会伤害到你的,我只是想问你,你愿不愿意帮我打开神农鼎。”他在她的耳边轻轻说着,犹如情人的呢喃声。 可是姒月震惊于自己听到的话,他毁天灭地的想法让她无所适从。 “得到六界之后,你会怎么做?”她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嗓音扬起,竟是激动的。 “我将封你为最尊贵的天后,将所有的繁荣与你一起共享。让你做无与伦比的最尊贵的女人。” 他的声音清冽如酒,姒月的心一点点沉沦下去了,而站在墙后面的人挺清楚他说的话之后,心也一点点沉了下去。 要让姒月做最尊贵的女人,这是多么动听的情话啊!可惜不是对她说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七十四章 :毁天灭地 等姒月回到月神宫的时候,毫不吃惊地看见了站在门口的人,白衣之下她的面容绷紧。而姒月毫不在意,娇俏倾国的脸上露出了甜美的巧笑。 “好巧,姐姐怎么会在这里?”妖媚的眸子扇动,无比的无辜可人。 朔月望着自己妹妹的脸,不知为何胃里一阵翻涌,让她有一种冲动撕开她完美的面具看一看她真实的内心。 强忍着厌恶的感觉,朔月笑了,这是她第一次在自己妹妹的眼前笑。恍若是六界花全部都开了,极致的璀璨。 姒月望着她,无比心惊,还好自己的姐姐不常笑,不然她这六界第一美人的位置只怕是坐不稳了。 “你与他私会,故意约在月神宫的外面就是怕我听不见吗?” 姒月笑了,牡丹一般娇娆,“既然姐姐听见了,那么姐姐打算怎么办呢?打算去天帝面前告发我们吗?我知道你舍不得,不是舍不得我这个亲生妹妹,而是舍不得仙君大人吧!” 朔月语塞,不知道怎么回答。她久久望着自己的妹妹,这张容颜极其艳丽,只怕是任何男人都无法抵挡的蛊惑吧。 “我不会去和任何人说,但是我希望妹妹想清楚了,若是被天帝发现了,这一次叛变不成,下场会是什么” “哈哈”姒月捂住自己的嘴唇轻笑,“姐姐,你让我如何信你?你看我与天阴星君情投意合,他要夺下六界让我做最尊贵的女人。而姐姐呢?明明有妖神喜欢,却偏偏不肯嫁给妖神。难道你还奢望天阴星君都看你一眼吗?你觉得自己的容颜比我如何?” 这一连串的问话说出,她已经哑口无言了。朔月本来就话少,自然是比不上自己善于蛊惑人心的妹妹了。 “你知道这么多年来,我为何和你不亲近吗?” 姒月朱唇上扬露出等待的笑容,美艳动人。 “因为月神在消逝之前,她留下一个预言,双子之中只能存其一。若是双子之间牵绊太深,就会连累两人,下场惨重。唯一的破解方法就是,双子之间疏离,接触甚少,才能长久地活下去。” 姒月震惊地看着玉阶上的人,“你为何不早一些告诉我?”转瞬,她又大笑起来,“我怎么又会知道你不是骗我的?为你的绝情冷血找借口,月神早逝,你这个做姐姐的从来没有给过一点关怀和爱。现在嫉妒有人爱我,所以才编出这样的借口吗?” 万年之间的疏离已经深深拉开了两个人的距离,此刻姒月的心里只有恨意。 “既然姐姐说我们两个人只能有一个活下去,姐姐你想是谁活下去比较好呢?”刚刚的尖锐都被她收了起来,又变得灵动妩媚。若不是亲眼所见,朔月不敢相信一向温柔似水的妹妹会有如此深重的恨意。 “我也不知道,一切顺应天意吧。”她负手而立,白色的裙裾轻轻晃动,身影落下无比的寂寞。 朔月离开月神宫之后,也不知道自己能够去哪里。六界之大,竟然找不到她可以容身的地方。 站在云端上思索了一会,她记起了羽狐墨带她去看过的桃花。心之所向,脚下的祥云也停在了九嶷山上,只是现在人间仍是夜色,她在山路中转了好久,才在雾气里找到了大片的桃花林。 可惜花期已经过了,漫山只剩下一片碧绿之色,再没有了粉色迷离的花海景观。心中有些怅然若失,其实从她来的时候就没有想过会再看见桃花,怅然的是身边再没有一个人陪着她了。 之前她只觉得羽狐墨,话多,嘈杂。现在身边少了一个给她说话的人,只觉得无比的寂寞清冷。 万年时光都过来了,她都不曾有过这样的感觉,是因为自己动了烦心,还是因为有了一个人曾经帮她驱散过寂寞? 就在她站在桃树下思索的时候,身边多出了一个人。修长白皙的手指拂过嫩绿的桃叶,浅笑如花。 “这么晚了,怎么会来九嶷山?” 朔月默然不言,想要掩饰住自己的尴尬。他妖媚一笑,似乎已经知晓,便不再追问下去了。 “桃花已经都凋谢了”她有些怅然,望着月色雾气中的桃木丛丛。 “你想看吗?”殷红的嘴角上扬,目光流转。 “已经过了时节了,想看也已经看不到了。” 羽狐墨手指伸出,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奇迹在下一个瞬间出现了,已经凋零的漫山桃花又重新开放出来,深红浅绿,无比的绚烂。 她的惊喜难以言表,如雪似蝶的桃花飞舞翩跹,他站在桃树下一袭红衣招展,望着她,静静浅笑。 温暖的感觉拨动了她的心弦,看向羽狐墨的眼神也变得柔和起来。激起姒月对她说过的话,嘴角边不由挂起了苦笑,是啊,自己还在奢望些什么? 转过身,月色太美,她对羽狐墨说出了一句自己也不曾想过的话。 “羽狐墨你真的想要娶我吗?如果是,我们就成婚吧!”说这句话的时候,朔月的脸上挂着浅薄的笑容。 “好!”他从震惊中缓了过来,惊喜地答应了。 天宫里又传出了两件大事情,第一是朔月神女居然真的答应了联姻,很快就要和妖神成婚了。这让天帝总算是放下了心,而另一件事情就有些扑朔迷离了,一向高洁正直的天阴星君居然得罪了天帝,自己居然自愿去看守神农鼎。 要知道,神农鼎里装的都是废神和远古的邪兽,滔天的力量常常冲撞着神农鼎的封印。所以常年需要人看守着,用自己的仙力加持封印,是非常损耗自身修为的事情。只有在天宫之中不安分守己的仙官,或是犯了大错才会被罚去看守神农鼎,不知一向目中无尘的天阴星君怎么也会被罚去了。 这件事本不是天帝的意思,是天阴星君主动要求的,可是天帝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份,又怎么能放心他去看守神农鼎。本打算找个理由拒绝了,没想到不久姒月神女梨花带雨的来到了天朝殿上,说是天阴星君负她,与自己的姐姐纠缠不清。 特别来请求天帝赐婚,将天阴星君放逐一段时间,让他想明白自己最爱的人是谁。天帝只觉得奇怪,但是望着姒月晶莹的眼泪布满花一样的容颜上,就连天帝也觉得不忍心了。 最后还是准了姒月神女的想法,让“多情”的天阴星君去看守神农鼎顺便好好反省一下,这是天宫中的第三件大事,姒月神女也要嫁人了,是仙官们意料之中的天阴星君。 只是姐姐的婚事刚刚公布,妹妹也马不停蹄地嫁了人。不少人从中嗅出了不一样的味道,总觉得两者之间有着微妙的联系。 朔月的婚事先举行,大红色的嫁衣送到了月神宫中,因为仙人大多都是由凡人修炼而成,所以婚嫁礼节与人间相似。 朔月看着红色彼岸花一般的嫁衣,眸子变得悠远而深冷,这是她第一次穿上白色以外的颜色。 “姐姐”清脆的声音自她的身后响起,朔月不用转身就知道姒月来了。“祝贺姐姐成亲了。”脸上的笑容如同最甜蜜的糖水。 朔月依旧没有笑意,双眸清冷,如同泉水。 “你也要成婚了?”她虽然已经知道姒月很快就要和天阴星君成婚,可是她还是忍不住想要问一句,是想让自己彻底的死心吧! “是啊!”姒月脸上是单纯,幸福的笑容。深深刺在了朔月的心头,如同一根利刺让她疼痛无比。 “这样,我也祝福你妹妹。”这句话是她真心想说的。 姒月柔柔地望着面前的人,“姐姐,仙君被罚去了看守神农鼎,我有些担心他。仙君让我带一句话给你,他说他想见你一面。我们都是一家人了以后,姐姐就去见见他吧!” 若是说心中完全没有企望也是不现实的。朔月的心里闪过无数念头,他来找她,是想和她说些什么呢? 当推开门的时候,她看见了已经微醉了的天阴星君。没想到如此清冷疏离的一个人也会有醉酒贪杯的时候。一方书桌的前面放着的就是神农鼎,周围萦绕着金色的光芒还有淡淡的仙气。 里面的神力,魔兽每日都在冲撞着神农鼎的封印,他们一旦放出来之后,就会天下打乱。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七十五章 :大错铸成 “你来了?”他抬起醉酒惺忪的眸子望着眼前的女子,清冷的面容似乎有所触动,变得温暖又多情了起来。 “是我”朔月垂下了眉眼,似乎没有胆量去认真看他。“你有什么话想对我说?” “坐下来陪我喝一杯吧”琉璃色的面颊上浮起两朵醉人的红晕,看样子他是醉了。不醉,怎么会用这样的眼神来看她,是将她误认成了姒月了吗? 可是看着他醉酒的模样,目光澄澈恍若孩童,朔月并不忍心拒绝。就在他的对面坐下了,她很少喝酒,因为感情清冷而理智,所以她借酒消愁的时候并不多。 装着琥珀色酒水的酒盏被推到了她的面前,她握着酒杯,深深望了一眼面前坐着的人才喝了下去。 酒水甘甜有一股沁人心脾的味道,初尝的时候不觉得醉人,喝下了几杯就觉得后劲很足。她与他本不是话多的人,他不说,她也不愿去问。 直到她也有了醉意的时候,他才幽幽开了口,“这一壶酒叫做神仙醉,喝下之后就会大醉很久。” 她问:“你为何想要醉酒?” “因为得到的东西并不是自己真正想要的。”他开了口,声音清冷,目光灼灼。 朔月在他这样的眼神注视下,心跳漏了一拍,“那什么才是你真正想要的?” 他没有回答,兀自将自己的酒满了上去。这句话像是咒语一样,朔月的眼前变得模糊起来,像是从现实里走到了梦境之中。 温暖的手心握住了她的手,真实而细腻的触感吓了她一跳。抬起眉眼,不解地望着面前的人。他温润的脸上,挂着春风一般的笑容。这样的笑容,她从来在他脸上看过这样的表情,他的手指与她的交缠在一起。 冰冷的酒水洒了出来,浇洒在俩人纠缠在一起的手指上。酥麻而陌生的感觉从手指上蔓延开来,她没有体验过这样的滋味。火辣而隐有期待。 他就这样静静握着她的手,双目对视着,炙热的光影在流动着。手指攀上了她的面颊,轻轻抚摸着,指尖留恋无比的缠绵。 朔月觉得自己将要一点一点沉沦下去,再没有清醒的时候。这时候,他清美的面容倏忽放大,柔软而湿润的嘴唇贴了上来。后面的事情她就记不清楚了,只记得,身子忽然变得火热无比,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自己还在月神宫之中,手指上有一道暗红色的血痕。 在她醒来之后,才发现变天了。 姒月正焦急而担忧地看着她,“姐姐昨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你竟然私自打开了神农鼎,里面的废神元神已经都被放出来了,现在整个天宫已经大乱了!” 恍若是一道白色的光芒,在她的脑海里面炸开来,她竟然打开了神农鼎?可是她真的什么也不记得了! 只有手指上的暗红色痕迹能提醒她发生过的一切事情,那么,天阴星君真的吻了她吗?还是一切都只是幻觉? 对了,是酒的原因,红尘酒,神仙醉,喝下之后不仅能大醉不醒,还能看见自己心底最期待的画面。 所有的事情都联系在一起,姒月,天阴星君。所有的都只是利用,利用她打开神农鼎,帮助他们夺下天下。 “哈哈”她癫狂大笑,“我昏睡了几日?” 姒月花容变得惨白,她清晰感觉到自己姐姐身上的浩然杀意,果真月神的预言要成真了吗?双子之间,只能活下一个?她,她不要成为死去的那一个! “姐姐昏睡了三日。”姒月小声的回答,生怕自己说错了什么。 她目光遥遥望向月神宫的门口,红色飘渺的身影正站在门口,凛冽的红衣如同一把利刀,他守护着结界,不让神农鼎里跑出来的亡灵冲入月神宫里惊扰了她。 心脏迅疾被利剑破开,不留一点痕迹,剧痛无比。 “原来今日是我大婚的日子啊!”朔月嘴唇上扬,锋利如刀,“这就是好妹妹送给我的‘礼物’吗?” “什么?”姒月的话还没有说完,脖子已经被人狠狠捏住了。她竟然被提了起来,悬空的两腿不停挣扎,倾国倾城的脸也涨红了,无法喘息。 她瞪大眼睛恐惧地望着面前的人,朔月的双眼变得通红,长发垂落,竟将月神的神力发挥到了极致。 就在姒月以为自己会被姐姐亲手捏死的时候,她松开了手。 身形一闪冲出了月神宫,天宫里的所有人都忘不了这一日,向来沉稳的朔月神女居然打开了神农鼎放出了里面禁锢的亡灵。 上前抵挡的仙官死了无数,琉璃的天宫之中四处都是鲜血,浓郁的血腥味道将天朝殿外面的梅花气息都掩盖过去了。 几个仙君在天朝殿外面死死抵抗,神族亡灵浮在半空之中,巨大的远古邪兽也在撞击着天朝殿外面的结界。 天帝垂手坐在宫殿之中,而下面站着的人,衣不染血,清高飘渺,正是不久前被他派去看守神农鼎的天阴星君。 “天帝想到会有这一天吗?”他展颜一笑,清美绝伦。 九龙拉起的座椅上的人已经没有回应的力气,他早该预见这一天的,可惜他没有想到最后打开神农鼎的会是朔月神女,最最不可能的人。因为她纯净无比,异眼反应出来的色彩都是最干净的色泽。 外面不时传来血肉被洞穿的声音,仙君再厉害也无法与上古的神灵做斗争。可是天帝还是不死心,他宁愿死在宝座上也不肯将它让出来。 争斗过去了许久,天阴星君也不着急,满意地看着天帝做困兽之斗。当天朝殿大门被推开的时候,天阴星君嘴角含笑,等到涌进来的先神亡灵将宝座上的天帝虐杀干净。神农鼎里面封印的人他很清楚,蚩尤,旱魃,刑天,共工任何一个都能将天帝杀戮干净。 可是谁也没有想到进来的人会是满身是血污,戾气冲天,无人敢直视的女人。天阴星君自信的笑容褪去,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同样天帝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神力到达了巅峰,长发垂到了脚踝处,清冷的容颜变得完美。她穿着大红色的嫁衣,双目赤红,甚至比神农鼎里面封印的邪神妖兽还要恐怖。 “神农鼎已经被我重新封印了”嫁衣之下无数的伤口,稍稍一动就会将嫁衣完全再浸湿一遍。羽狐墨也赶了过来,将昏倒的朔月扶住。 今日大战激发出了朔月的月神潜力,她的神力空前暴涨,不然也无法抵抗住无数妖兽邪神的攻击将神农鼎重新封印住。 昏睡中的朔月身上的伤口迅速恢复,长发不断生长,神力无法抑制。容颜完美,如同冰晶雕琢而出的艺术品。 剩下的仙官处理完天宫之中的尸身之外,都赶来了月神宫。因为这段时间,神钟不停在响,可是并没有神灵临世,灵鹤在月神宫之上徘徊不去。 整个天宫都被浩然的神气萦绕着,纯净的光芒彻夜照亮。天帝也来到了月神宫里,可惜一直没有办法上前去。 羽狐墨依旧穿着当日的喜服,手中握着羽扇,跪坐在朔月的面前。身影融在阴影之中,似乎已经凝固了,周围的空气因为他身上的杀意而变得扭曲。 天帝叹息了一口气,“她神力不退,再这样下去,她即将成为创世之神,与女娲相似。无法抑制的神力会毁掉一切,将六界重新塑造。到时候,除了神灵将再无生灵存在。”现在,天帝才明白神灵血统的重要性,只要六界还在,伦常还在,日月还在,神就不会彻底消失。 “那有什么办法?”羽狐墨转过身似笑非笑,红色的喜服将他的魅惑衬托到了极致,反而有了一种癫狂的美。 天帝望见他这幅模样反而犹豫不敢说了,“除非将她的神力封印起来,只是往后她与通常废神无异。再也无法使用出滔天的神力了。” 他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望着玉雕床上睡着的人,她的沉睡的容颜有着蛊惑人心的美。在月神宫之中的仙官们都向羽狐墨跪了下去,“求求妖神封印住她的力量吧,我们还都不想死。” 天帝同样也是一脸期待地望着羽狐墨希望他能够以大局为重。 “看破红尘才能为仙,既然已经看破了红尘为何还贪生怕死?”他轻蔑地望着地上跪着的人。 天帝终于急了,这个位置他也修行了千年,度过无数劫难才坐了上去,他怎么也不会愿意和凡人们一同灰飞烟灭。 “既然妖神这样不愿意,就当本帝没有说过。”天帝脸上表情淡然,但是将自己袖子里面的异眼悄然握紧。 暗红色的光芒在月神宫中闪过,羽狐墨疑惑地转过身子,看见了浮在半空中的巨大而妖异的红色眸子,下一个瞬间他失去了意识,整个人被异眼夺去了意识。 他没有想到一向严肃,以正道形象面对世人的天帝竟然会用异眼来对付他。浩劫并没有到来,天帝利用他封住了朔月的神骨,她彻底成为了一个废神甚至连姒月也比不上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七十六章 :姐妹离心 而同时密谋反叛,利用天神之血打开神农鼎封印的天阴星君不见了。天宫中传言,他被天帝剃掉了仙骨,扔下了降仙台,已经沦落成为了凡人,生生世世受尽磨难。 成为废神的朔月神女也不能幸免,只因为在天阴星君失踪后的一夜,姒月去了天朝殿对天帝说了一些什么。 第二日天帝便下了命令将朔月的神骨剃掉,将她一并扔下降仙台,以儆效尤,让天宫之中再没有人敢有反叛之心。 行刑的那一天,姒月也去了,娇艳动人的脸上都是悲哀之情,任何都想不到这件事会和她扯上关系。就连一脸平淡,空灵的朔月也没有想到。 她的神力被封印住了,所以她被强行剃去神骨的时候只有无边的痛楚,连一点反抗能力也没有。 姒月用云帕擦拭着眼泪,嘴角却是上扬的。假如月神的预言是真的,她很有可能是双生子中被诅咒的那一个,按照预言来说她是会死的。只有先下手除掉自己的姐姐,她才能够安心地活下去。 朔月依旧穿着一袭白色的裙子,模样清冷不变。只是看到自己妹妹哭得模样,她脸上闪现过一丝嘲弄的笑意。现在再来装无辜,是不是太晚了一些? “姐姐你怎么能那么傻?”姒月双眸含着水雾,楚楚的姿态让人动容。 “我傻?”朔月反问她,“是,只有我傻才不会怀疑我的好妹妹,和她的未来夫君。”这一次她不想再和那个人牵扯上一点关系了,天阴星君?是她的妹夫,是她永远不能靠近,不能企及的人罢了。 以前是她奢望太多,所以才会落得如此下场。 姒月一改悲伤不止的表情,脸上娇艳的表情砰然绽开。她靠近朔月的身边,用只有俩人能听得见的声音说:“昨日,我让他们剃掉你神骨之后,还再身体内封印进了一个诅咒,等会你跳下降仙台之后,就会忘记一切,永远地成为一个凡人,再也不能想起自己的身份。哪怕是你的夫君妖神也不可能在人间找到你。忘了我吧,也不要妄想记恨我,要恨就恨月神吧,是她说的,我们俩人之中只能活下一个。” 朔月望着她,近在咫尺的容颜,完美天成。 “姒月你让我真是怀疑,我们是否真的是姐妹。死在你的手中我无话可说,但是假如哪一日我记起了一切,我必定会加倍全部都讨回来。” “不会的,姐姐你跳下降仙台就不会有命活下去了,我早就知道自己做了这么多的事情,你不会饶过我的,所以下手一定要干净不是吗?那个封印不仅能封印住你的记忆,和你的身份,还能毁了你的肉身在跳下降仙台之后” 朔月望着她,眸子渐渐变冷。 押解着朔月的两个天兵说道:“前面就是降仙台了,按照天帝的旨意,还请朔月神女快些跳下去,完成刑罚。” “如果我不呢?”她反问道。 “那就不要怪我们了”现在朔月被剃去了神骨,只怕是连一个普通的仙官也能肆意欺凌她。 天帝透过异眼望着这一幕,脸上没有一点表情,要不是姒月求他,一定要将朔月处以这样的刑罚,他还是有些不舍得的。 这个女人对天宫有功劳,她跳下降仙台之后,天宫就会失去一名大将了,不过她的神力实在是太可怕了,竟然能与创世神媲美。 留她在天宫之中迟早都会是一个祸害。所以他也同意了姒月的提议,将她的神骨剃了,将她扔下降仙台,让她永远都做一个凡人。 被异眼控制而沉睡的羽狐墨从睡梦中醒来,一双妖魅的眸子透着动人心魄的深黑色。红色的身影闪过,他冲破了天华门,向降仙台的方向赶过去。 一袭烈烈的白衣被降仙台上的戾气吹得烈烈作响,普通仙官被推下降仙台的话,肯定是尸骨无存,但她是天神之身跳下去只会受伤而不会死,所以她的好妹妹,还在她的身体内打入了一个封印,让她必死无疑。 “姐姐还在等什么?以为会有人来救你吗?不会的,他已经沉睡了,没有几百年是不会醒来的。”姒月嘴角甜美的笑容此刻显得无比刻毒。 “姒月我是不会放过你的!”她说完,衣角展开,像一只白色的蝴蝶从降仙台上跌落下去,滔天的戾气瞬间将她的身子吞噬了下去。撕裂的剧痛蔓延开来,她听到自己的血骨被分裂开来的声音,剧痛之后,她的意识一点点变得涣散开来。 让她没有想到的是,一袭耀眼的红衣也跳了下来。飘扬的青丝之中,倾城祸国的容颜展露而出。她认出了他,双眼沉重,身子不停下坠,她闭上了双眼。 羽狐墨将她从降仙台下救上来之后,她已经没有了气息,肉身崩坏,灵魂也已经飘散了。他同样浑身都是被戾气腐蚀的伤口,不顾及自己,他生生将自己的神骨掏了出来,破开的血肉瞬间又复原了,似乎刚刚血腥的场面并没有存在过。 “朔月,朔月”他一声声呼唤,声音温柔而急切,将自己的神骨放入了她残破的身体里,血肉开始一点点拼凑复原起来,只是她的灵魂已经散了。只怕已经进入了轮回之中,只能去凡间寻找她的转世了。 姒月站在阴暗的地方恨得咬牙切齿,明明一切都要成功了,可是偏偏他苏醒了过来。竟然用自己的神骨去保存凝聚一具已经破碎的肉身,以后他也会是一个废神,天宫之中再没有人将是她的阻碍。 想要去反间找她的转世吗?呵呵,不可能的,没有人能够找到她。现在还有一个人下落不明,就是她喜欢的那个男人,天阴星君。 所有人都以为他死了,就连天帝也都不知道他的下落。果然是精明至极的男人,他想推翻天帝的统治,就早已给了自己退路。现在她唯一要做的就是寻找到他的转世,将他带回天宫,帮他重新找回记忆,然后再一次密谋大计,将天宫的政权拿过来。 妖神失去了神骨,朔月已经轮回转世成了凡人,可以再一次可以打开神农鼎的人只剩下她一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七十七章 :姐妹相见 我在人间漂泊轮回了好久,千年还是万年已经不再记得了。再最后一世的时候,我是后梁王朝之中的普宁公主,最后跳下城楼,香消玉损了。 可是没想到,遇见了无果――阴司神君,还有自称是天阴星君的人。他告诉我,他的名字叫做羽狐墨。 在地宫里,我遇见了另一故人,万年前她曾是将我送上降仙台的姒月神女,同样也是我的亲妹妹。 时间过去了太久,意志我忘记了我原来的模样和原来的身份。好妹妹在我的身体内打入了封印,就是希望我不能及其任何事情,可惜她忘了这个世上还有婆娑幻境,只要能通过幻境之中五梦的考验,就可以恢复生命的本源,看透世间的一切,包括过去种种。 所以我记清楚了一切,和我一同进去的两人,也明白了各自的身份。羽狐墨原来就是妖神,而无果,我想我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份,根本就不是什么阴司神君,他还有另一个身份,不然我亲爱的妹妹也不会在地宫之中出现了。 我说过的话一定会兑现,往日的种种,都已经想起,姒月对我做过的事情,我比任何人都要清楚。她倾国倾城的面容下隐藏的是一颗虚假丑陋的心。 醒来的时候,我并不在记忆里面的月神宫里。透骨的寒气在浑身游走,这才发现身下竟是一大块的寒冰,我记得自己跳下了降仙台,体内的封印炸开,理应是尸骨无存的。 正当我茫然地望着周围一切的时候,低沉而带着蛊惑的声音传来,“你终于肯醒来了。”一袭招展的红衣出现在我的面前,他墨发俊颜,如同盛开的靡荼让人难以直视。 我只是静静地望着他,又是万年的时光过去了,而他似乎没有一点变化。我身上穿的是一件红色的嫁衣,竟不是当初跳下降仙台时候的衣服,想来救下我的人是他。 意识里模糊有过这样的画面,一袭红衣的人紧紧抱着我,声声呼唤我的名字,似乎是无比的心疼,有温热的液体溅落在我的面颊上,温度格外烫人。 记得我的神骨被剔除了,伸手摸了摸自己琵琶骨的位置竟然发现神骨还在。不应该天帝会将神骨还给我,他害怕我再一次神力爆发毁天灭地。 面前站着的人脸上闪过疲惫的神色,“朔月你还愿意和我成婚吗?” 他忽然问我这个问题,一时间我都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 羽狐墨苦涩的笑了,“就当是我痴心妄想吧,记住在我走之后,不要再接近天阴星君也就是无果,他只会利用你。”说这句话的时候,他脸上是无比认真的表情。 我心头一动,问他“你要离开是要去哪里?”隐隐有不安的情绪,似乎他有事情在瞒着我。 “没有!”他在我身边坐下,手指落在我的发丝上,“你穿着红色嫁衣真是好看,朔月你以后要照顾好自己。”他的笑容变得模糊而清淡起来。 我忽然明白了一切,伸手想要抓住他,“别,别走!”话音落下,他的身影开始变得模糊而浅淡起来,红色的衣服化为了一团火开始燃烧。 他竟是消失在了半空之中,再没有留下一点痕迹。 “废神?他竟成了废神?是因为我吗?”心里的一个位置变得柔软而酸涩起来,成为废神之后会经受浩劫,忍受痛苦。 他可能是成为了凡人,或是被在某个虚空之中沉睡,要再等千年才会再次苏醒。羽狐墨消失之后,我走出了自己一直沉睡的地下宫殿。 里面有保存着我身体的千年寒冰,所以宫殿里寒冷无比,而外面竟是一片春意。满山的桃花纷纷扬扬,往日的记忆再次浮现而出,他陪着我看漫山遍野的芳菲落下,无比的绚烂。 现在桃花依旧,可是陪在我身边的人却不见了。伸出手握紧了一片桃花,柔软的触感,幽然的气味,我站在桃花树下久久不动,任凭桃花沾满了我的衣襟。 桃花树下有两个人在说话,“你说那个人会不会来?”| “不管她来不来,反正桃花也已经开了,有责罚也是妖神大人顶着。” 少女银铃般的声音在桃花林中荡漾,“真是羡慕神女大人,这已经是第三次违背节气开花了,妖神大人这番费尽苦心就是为了她一个人。” 另一个声音止住了她,“小声一些,神女大人说不定马上就要到了。” 原来现在不是春季,是他留给我的最后一个礼物。有一种感觉呼之欲出,心慌乱了起来,伸手一挥,身影淡了下去,径直从桃花林中消失了。 月神宫里所有的景象都没有改变过,六界花在枝头绽放着,我做人间公主的时候从来没有想到过自己竟然上天神的后人。 折下一朵六界花放在手心里,欣赏它晶莹的色泽。六界花又是天神之花,只有天神才可以触碰,其他人,其他物只要碰到六界花之后,它便会立刻凋零,化为冰晶的粉末。 而我此刻更喜欢的是桃花,染着红尘,异常绚丽的花朵。 天帝透过异眼得知我已经回到了月神宫里而且恢复了所有记忆,当年对我的惩罚实在是太重了一些,他的心里也过意不去。 一向严肃刚正的脸上露出了慈祥宽容的笑意,“月神宫里,我一直用仙力维持着不变的模样,不知神女还满意吗?” 他是想将功补罪,所以脸上的笑容格外真实而灿烂。 当年的种种我还没有忘记,用银刀剜去神骨的剧痛,被推下降仙台被戾气吞噬时血肉分崩离析的感觉,哪怕现在想起来都是痛不欲生,原谅?怎么会这样容易! 天帝猜出了我的心思,从宽大的袖子里面拿出了一个锦盒。哪怕是密封的盒子,也有金色纯正的神力逃逸而出,这股神力我无比的熟悉,竟是自己的月神之力。 他将盒子递给了我,打开之后,一道纯正的金色神气喷涌而出,一个白玉色的骨头静静躺在里面。是我的神骨,那我身上的神骨又是谁的? 不顾天帝惊讶的眼神,我伸手刺入自己的身体内,生生将自己身上的神骨给拔了出来。骨头上萦绕着暗红色的光芒,神气并不纯正,隐隐有妖物的气味,是羽狐墨的神骨。 原来我的肉身能够重塑,能够凝结都是因为身体内有他的神骨,没有了神骨,浩劫来临,他根本无法躲避。 多半是要被堕入轮回之中成为凡人了,我要找到他。 等霓彩半满天际,银河渐渐清晰的时候,有一个人也来到了月神宫里。长发及地,面容模糊,有些像天阴星君又有些像羽狐墨。 这个人就是无果,他没有自己的面容,降生在彼岸花之中。想来是用了一种禁术,让自己能够一直保持着仙力,不至于沦落为凡人。 “朔月”他声音清冷,唤了我一声。 我抱住自己的胳膊,望着他,“好久不见无果,还是该叫你天阴星君?” “非要变得如此生分吗?”他的声音里隐藏着我不明白的情绪。 “不然呢?难道要我唤你妹夫不成?对了我那个亲生妹妹在哪里,应该是还躲在你的地宫里,怕我去杀了她吧!“ 无果没有说话,“过去的事情能够忘记吗?我们重新开始。” 我诧异地望着他,“你是说我们,仙居莫不是忘了,我可不是你的未婚妻子,我的妹妹才是。” 他垂下了眉眼,没有再说话,静谧的空气几乎凝固。我想起怀里还放着一样东西,将它拿出来,递还给了面前的人。 手中的银铃光芒四射,一看便知道是佛家的宝物。 “这是我成了‘魅’之后,你给我的东西。现在我不需要了,你再拿回去吧。” 银色的铃铛刺痛了两个人的眼睛,他没有伸手接,艰涩的说道:“既然是送出去的东西,我是不会收回的,就留给你做纪念吧!” “纪念什么。我以前喜欢过你,然后被我妹妹和你两个人联合起来一起利用吗?”说完,我露出了清冷残酷的笑容,将银铃扔在了地上,转身离去。 后面传来了仙君的呼喊声,“天帝是否已经将神骨给你了?” 我不明白他为何要这么问,转身望着他,点点头。 “这枚神骨是假的,真的这一枚在我这里,如果你想要来地宫一趟吧。” “我为何要相信你?”那枚神骨我并没有仔细看,上面流动的神气十分纯正并不像假的。但是我明白,只要有姒月在,作假就很简单,她身上也有月神的灵气,想要做出一枚假的又有何难? “假的不是更好?你为何要告诉我?”我看不明白眼前男人的心思,当初利用我的人是他,如今又来帮我的人也是他。 他没有回答我,白衣招展的身影从月神宫的门口消失了。真是小看了姒月,没想到她做的事情还真不少,将假的神骨给了天帝,自己却带着真的消失了。 我是不是应该去见一见我的好妹妹了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七十八章 :恨意不减 来到地宫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竟是无比的熟悉,投胎成为普宁公主之后,我死后就在地宫之中生存了很久,一直想要等待后唐太子的到来。 在明镜之中才发现他有了自己喜欢的人,再不需要我的存在。经过三途河的时候,依旧是那个丑陋的撑船人,如今我已经恢复了神身,所以他对我的态度也分为恭敬了起来。 三途河中的亡灵感觉到神灵的存在之后,都远远的游离开来,不敢靠近船分毫。河边大片的彼岸花,深红如血,极致妖艳而绚烂。 在五光十色的地宫之中,远远传来大瑟的琴声。无比熟悉的琴声,在雪林之中初见他的时候,他也弹奏出这样的琴声。而现在陪在他身边的人又是另外一个女子了,她温婉如玉,她国色天香,是我无论怎样也无法相比的。 似乎感知到外面已经来了人,大瑟的琴音停住了。恢复记忆的我依旧是偏爱白色,身上染着淡淡的光影,看见我的幽魂都慌忙退去,没有一个敢上前来。 宫殿的门口站在一只白色的神兽,就是之前几次想要将我吞入腹中的谛听。这一次,它见到我之后态度变得恭敬多了,不停摇晃着自己蓬松柔软的大尾巴。 几个鬼妖侍女走了出来,手中停着幽兰色的鬼火灯笼。 “神女大人,阴司他已经等候你多时了。”往日里见惯了姒月的妩媚妖娆,难得见到了朔月这样清美至极的女子,两个人的反差很大,一时间也分不出到底是谁更美一些。 随着鬼妖走进去之后,才发现地宫比我想象中的更大,平日里只在外面看过,孤魂野鬼是没有资格靠近地宫。 穿过迂回的走廊和层层叠叠的幔纱,外面有一个巨大的花坛,花坛里面种着妖冶的彼岸花。地宫之中每一间房屋都极其精致。 在游廊的尽头,有一间屋子,鬼妖侍女停了下来,示意我,姒月和天阴星君就在里面。她们身份低微就不进去了,推开雕花的木门,便闻到了一股醉人的香气。 我知道这个香气只有姒月身上会有,一双素手挑开了珠帘,美眸含着盈盈的笑容望着我,“姐姐,好久不见啊!” 这个笑容里面有几分真实我不知道,只是恢复记忆之后,我对姒月再没有了一丝好感,若不是因为她是我的妹妹,早就应该将她除去了。 我不伤害别人,同时也不允许别人伤害我。 “原来妹妹还想见我?”我望着她,目光清冷。 “姐姐,你怎么会这么说?”娇艳的花容沉了下来,双眸也染上了雾气,无辜可怜的望着我。看着她这幅模样,怎么也不能想到当初她是怎样怂恿天帝剃掉我的神骨,在我身体内打入封印,想让我跳入降仙台之后灰飞烟灭。 珠帘一挑又走出来一个人,一袭白衣清冷如水,身上是萦绕不去的冷香气息。他的模样变了,可是气质,姿态都没有改变过。他才是真正的天阴星君。 姒月像一只小猫似得躲进了他的怀里,轻轻搂住无果的脖子,显得弱不禁风。他望着我,薄唇轻启,“朔月你终于肯来了。” 我不想多看他一眼,当初不是他利用我对他的感情,让我中了他们的阴谋,打开了神农鼎放出了远古邪灵。还被姒月陷害,丢失了神骨,跳下了降仙台,若不是羽狐墨即时来将我救上来,只怕现在我早已经不存在了。 “将我的神骨还给我吧”我不想与他们交流太多,以后只要姒月不再回到天宫,过去的事情我愿意放过她一次。 听到我说的这句话之后,姒月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起来,“什么神骨?什么”她转身望着无果,简直不敢相信他将这件事情告诉了我。 “姒月”他将手心轻抚在姒月的头顶上,“我已经告诉她了,你给天帝的那一根神骨是假的,真的在我”他还没有说完,姒月就急急打断了他。 “无果你为什么要这么说,没有那根神骨你是会死的!”姒月柳眉蹙起,美眸里隐隐有了泪光。 他们俩似乎忘记了,那根神骨是我的。原来当初姒月用假的神骨换下真的,是为了救他。我该说她绝情好,还是该说她多情好呢? 我只是淡淡地望着两个人,等待着他们给我一个结果。让我没有想到的是,姒月给我跪了下来,当她膝盖触及到地面的那一刻,我才知道她对天阴星君的感情是真的。 “姐姐我求求你,将神骨留给他吧,他没有神骨就会魂飞魄散的。”晶莹的眼泪在她娇媚的脸蛋上蔓延开来,这幅模样看着真心疼。 可是我忘不了在我跳下降仙台之前,她对我说过的话,现在对姒月的感情只有厌恶和恨意,之所以没有动她是因为她是我的亲妹妹。 “姒月,没有了神骨,我也是废神一个。这具肉身万年没有腐朽,是因为妖神羽狐墨将他的神骨放在了我的身体里。既然是我的东西,为何我不能要回来?而且我也借给了他这么久,不,是给你骗走了这么久。也该是我要回来的时候了。” 姒月娇弱婀娜的身子摇摇欲醉,“姐姐你好狠的心,当初你也是喜欢天阴星君的,如今你舍得看着他魂飞魄散吗?” 我勾起残忍的笑容,“你是我的亲妹妹,当初也不是想看着我魂飞魄散吗?” 她咬牙接下了我这一句话,忽然抬头,对我恣意癫狂的大笑起来,倾城的容颜在这一刻美到了极点。 “姐姐若是想要拿回,就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吧!”她说的毅然决然。 “你以为我不敢吗?”我抬起手,已经凝起了灵力。 这时无果伸出手将姒月抱起来,温柔的放在怀里,“姒月不要为我做这样的事情,不值得的。” 她扑在无果的怀里不住抽泣,“我不要你死,我要你好好活着。” 他安抚着姒月,“从想要谋取天帝之位的最初,我就已经想过了后果,会被剃掉仙骨,推下降仙台。成为凡人或者魂飞魄散。” 姒月的玉指按在他的薄唇上,“不要再说下去了,我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的。” “姒月不要执着了,我已经放下了,地位权利,一切都比不上一个喜欢的人重要。”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神看向了我。 “可是你不能没有神骨。”姒月的话还没有说完,他就伸出了手掌重重地打向了自己的胸口,嫣红的鲜血从他嘴里吐出。 看到这一幕,我也觉得心惊,只觉得不忍心。但是不能让羽狐墨白白牺牲,我要让这些人付出相应的代价。 “不!”姒月的一声尖叫划破地宫的沉寂,她死死抱住白衣的人,嘴里喷出的血色沾染在衣服上,如同妖冶的花纹。 他望着我,清冷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倔强一丝释然,“以后我不再欠你的了,等我死了,就在我的身体里将神骨拿出来吧。” 颤颤伸出手抚在姒月的面颊上。 “乖,不要哭,以后我不在里,你也要好好照顾自己。”他的声音逐渐衰弱了下去。 姒月紧紧地抱住他,舍不得松手,冲着我癫狂的大声呼喊,“现在你满意了吗?他要是死了,我也不会放过你的。” “怎么不放过我?妹妹你想杀了我,可惜上次你没有能杀了我,这一次也同样不能。”看着姒月又哭又笑的模样,才明白这个男人对她来说多么的重要。 曾经,我对他的喜欢也不比姒月少过。可惜他没有正眼看过我,现在我已经不再奢望任何。 “我要杀了你”姒月一声尖叫向我冲了过来。 我伸出手,手中凝聚起一团光辉,当她飞奔而来的时候。我手却是一顿,她是我的亲妹妹,我真的要亲手杀了她吗? 月神的预言真的成真了。 她手中握着的短剑跌落在了地上,她生生撞进了我凝成的光柱之中,肉身被打碎了。 “姐姐”姒月轻轻唤着我。 嘴角溢出的鲜血越来越多,天阴星君死了,她也不想活下去了。神不可能会死,她将会沉睡下去,千年或是万年,直到肉身修复的时候。 我蹲下身子抱起了她,“妹妹,你该休息了,等你再次醒来的时候,我去接你。” “不了”她执拗地摇摇头,“我对自己下了诅咒,肉身一旦碎了,我就会化为虚有。” “你是故意撞上来的?”我满脸的惊愕,她竟是自己来寻死的。 “是,你身上有妖神之力,我杀不了你,所以我只想去陪他。”姒月吐出了一口血,缓缓闭上了眼睛,“月神说的是真的,不过能死在姐姐的手上我已经满足了,就当我还给你的。当初我是真的想要杀了你的,双生子只能活下一人,我希望是你死。你死了,我就可以心安地陪在仙君的身边,现在他死了,我也不想一个人继续活下去了。” “几千年,几万年,无尽的寿命不仅是天神的恩赐,也是一种惩罚。我的心中已经是一片荒芜,活着和死无异,只是活着更痛苦一些而已。任何人都杀不死神,只有神愿意自戕而已”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七十九章 :红尘一醉 我抱着姒月的尸体走出了地宫,她已经安静而满足地闭上了眼睛。过了三途河之后,便是大片的彼岸花,艳红色的一片,无比的绚烂犹如烟火。 怀里的人身体一点点变轻,她像是一道月光从我怀里消失而去。世间再没有姒月这个人,我失去了至亲的妹妹,尽管我们从来都没有亲近过。 从彼岸花的花丛之中,我摘下了一捧嫣红如血的彼岸花,走回了地宫之中。无果穿着白衣躺在地上,面容沉寂如玉,似乎只是睡去了而已。 手指留恋地从他面容上抚摸而过,记得从第一次看见他的时候,他带着巨大的谛听缓缓走来,眼里只有悲悯与温和。 足间的银铃靡靡作响,无比的优美,自在。谛听似乎感应到自己的主人已经不在了,它跑到了地宫里面,用爪子轻轻拨弄倒在地上的白色身影,可惜他再也不会站起来,再也不会用手心抚摸它了。 将大束的彼岸花放在他的身边,将他的灵魂送入下一个轮回之中。身子已经凉透了,记忆一点点重现。 他与我一同弹奏的时候,手指间的触感依旧还在,细腻而微凉。现在他像是一块冷冰躺在地上,不会再与我弹奏大瑟,不会与我一同饮下神仙醉,不会将我从人间带回来。 手指放在无果的脖颈之上,轻轻用力就将自己的神骨从他的身上拔了下来。神骨上还有他身上的气味,他未干的血液。 在这里我不想多待一刻,早就预见的结果,早就想到的结局。可是自己真的做到之后,还是觉得无比的痛苦。 这些人想要害死过我,利用过我,本该收到惩罚的,可是为何自己觉得心里无比的苦涩。像是无法流出的眼泪都涌入了胸腔里,心脏里。 将自己琵琶骨里面羽狐墨留给我的神骨拔了出来,将自己的重新装入了其中,身体恢复了所有的力量,一股暖流流遍了全身。 剩下的最后一件事,就是我要找到羽狐墨,找到他的转世,帮他恢复所有的记忆。关于天界的,关于我与他之间的。 嫁给他也未尝不是一个好归宿,只是这场嫁娶迟了万年。 我站在月神宫里等待过了二十日,人间同样也过了二十年。二十几年间,他应该长成了一位风度翩翩的公子,也是我需要下去找他的时候了。 这一年同样小雨,我走在青石板铺成的小路上,过往撑伞的行人都奇怪地望着我。花花绿绿的油纸伞里,只有我一人在雨中悠闲漫步。 他们没有见过一个穿着白衣,面容清冷的女子,像一个疯子站在桥边淋雨。掐指算过,今日他会在石桥上走过,只是在这么多人之中,我并不知道哪一个人才是他。 一阵冷香传来,“姑娘”有人在唤我的名字。 我转过身,一袭白衣映入我的眼帘里。黑色的长发用一只玉簪绾住,白色的纸伞遮在了我的头顶上,容颜逐渐变得清晰起来,晴朗俊秀的容颜,清澈如水的眸子。 心里猛然一颤,像是记起了什么。白色云袖里的手指飞快掐算着,没有想到今日来到石桥上的人不止羽狐墨的转世一人,还有天阴星君的转世。 转世之后的他,同样偏爱白色,同样丰神俊朗,一瞬间只觉得又回到了从前。一种微妙的感情在俩人之间徘徊着,我没有说话,他也没有。仿佛是最熟悉的陌生人。 一顶精致的轿子在雨幕中缓缓出现,四个轿夫都没有撑伞,雨天路滑,他们都留心着脚下,可见轿子里面的人身份肯定是非富即贵。 没想到他们走到石桥中间的时候,也停了下来,轿帘被掀开。一袭红色的袍子在轿帘后面露出,低沉而蛊惑的声音响起,“有小娘子雨天无伞,让她一同进入轿子里面吧,你们顺便送她一程吧!” 他们的主子本性风流,这些轿夫已经见怪不怪了。谁让他是当今圣上的亲弟弟呢?这无不比尊贵的身份,让他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谁都不敢多说一句。 四个轿夫放下了轿辇,一个人向着我们快步走来。我知道这一世羽狐墨的转世必定尊贵无比,哪怕他是失掉了神骨的废神。神的身份终究是与天宫之中的其他人不一样的。 身边白衣的男子转过身冷冷地望着他,“怎么王爷又想来强抢民女了吗?” 看来羽狐墨的民声真是很差,但对身边白衣胜雪的男子,我同样没有什么好感。轿夫尖声叫了一句,“你又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竟敢如此对王爷不敬,小心自己脑袋。” 白衣的男子不再说什么,转过了脸,冷漠寡言的面容隐藏在纷飞的细雨之中。轿夫对我笑道:“既然是我们家王爷请你,亦是你的福气,就不要在伞下站着了,赶快来轿子里面吧。” 我点点头说:“好,让就请你们家的王爷送我回去吧。” 轿夫没有想到我会如此直爽地就答应了,平日里王爷请那些姑娘上轿子,都会遇见两种情况。一种是死活不肯进去的,一种是一听王爷身份就立马愿意倒贴的。 可是这个女子明明显得无比清冷,不是一般的胭脂俗粉,怎么也会这样轻易就答应了王爷的要求呢? 从细雨之中走过,撩开了轿帘,对上他的眸子,眸子里闪过一丝惊讶。没有想到我真的会坐进来吧! 径直在他的身边坐下,轿子里面有手炉,一袭精致的红衣之中隐隐有暗香传出。昏暗而狭小的轿子里,我们都没有说话。 只觉得这一世他变了许多,在月神宫里,若是我不说话,他总是会变着法子引我开口,让我的性格不至于如此沉闷。 这一世他是王爷,高高在上,不用再迁就任何一个女人。 他倚靠在柔软的垫子上,闭着眼睛,精致妖魅的容颜在光影中明明灭灭,蛊惑人心的妖异之美。 “你住在哪里?”声音蛊惑却疏离了起来,似乎刚刚盛情邀请我上轿辇是另有原因。 迟疑了一下,自己刚来人间还没有一个落脚的地方。 “我,我是一个孤女。” 他诧异地睁开眼睛,眼神流转,让人摸不清他的情绪,薄唇勾起一记魅惑的笑容,“既然这样,你愿意的话就和我一起回到王府里面吧。” “好”无所谓,等到了时机让他记起一切便好。 人间的王府比起天宫之中的月神宫要小了很多,但也很精致。轿子刚落下,就有一群美人迎了上来,用酥麻入骨的声音叫着,“王爷,王爷” 我诧异看着这一幕,果然与清心寡欲的天宫之中不同,凡间的女子十分的火辣又热情。 “怎么不敢下来了?”他的笑容带着戏谑,十足的蛊惑。 从不知道他笑起来如此好看,在我分神的时候,他的手臂搂住了我的腰。身子瞬间变得紧绷了起来,从没有人敢如此对我,手指间凝起了光辉,想着要不要废了他的手。 “怎么没有被人碰过吗?”就当我的手要碰到他的时候,他的柔软嘴唇轻轻落在了我的额头上,“不必害怕,没有人会伤害你的。” 伤害我?我是天宫里的战神,所有人对我的态度都只是尊敬,没有人会对我说过不会让别人伤害我。 手指之间的光芒淡去,任由他占自己的便宜。 等着王爷露面的女子,眼中冒着光芒,不曾想今日王爷又带了一个女子回来。穿着一袭白衣,清纯如雪,只是太过于冰冷了一些,脸上没有一点表情。 美人们压抑着自己的好奇,装作漫不经心地问道:“王爷这个女子是谁呀?”王爷不是一直都喜欢妖冶无骨的美人吗?什么时候换了口味了。 “她是我的王妃”声音低沉带着蛊惑人心的味道。 “啊!”美人纷纷花容失色,她们来到王府里面这么久从来不知道王爷娶妻过。怎么今日随便带回来一个女子就说是他的王妃了呢? “不可能,你们明明才刚认识!”一个美人尖叫出声。 羽狐墨的脸色阴沉了下来,“这件事与你们没有关系,我说她是我的王妃,她就是。”怀里满身寒气的朔月,眸子一扫,刚刚还不服气的女人们都安静了下来。 她本不是一般人,一把轩辕剑不知杀了多少妖魔,身上的杀意和寒气与身俱来。 “这些女人是什么人?” 羽狐墨拉过她,在她的脸蛋上落下一吻,“只是些不重要的女人罢了。” 这些女人惊的瞪大了双眼,她们虽然都是借着各种借口上了羽狐墨的轿子,而且也如愿以偿地来到了王爷府里,可是这个男人妾身虽多,却从来没有近过哪个。让这些女人争破了头,想尽了办法也没能获得他的青睐。没想到今日随便来了一个女子,就成了王妃,她们里面哪个人会服气啊! 我转身瞪了他一眼,“你这是什么意思?我怎么就成了你的王妃了?” “乖,今天算命的和我说遇见的白衣女子将会是情定三生的人,结果就遇见了你了。怎么不愿意吗?”他挑起我的一缕发丝,笑得邪魅而无害。 这句话似曾相识,我们初见那一次,他躲在我的嫁衣后面,也说了这么一句话。当初只以为他是说着玩罢了,没想到世上真的有这样的高人存在。 “可是你在轿子里对我的态度明明不是如此!” “哦,是吗?”他拉住我的手,穿过那些美人的目光旁若无人地走进了王府之中,“那你想要,我对你怎样?” “我”我下面的话还没有说出来,他的身子就已经靠了过来,浓烈的男性气息扑面而来。手指托起了我的下巴,一个吻印了上来。 守了几万年的初吻就这样交付了出去,茫然无措地盯着他,嘴角间一片湿润。 “我不喜欢玉墨,你以后不许和他在一起!”妖娆的双眸望着我,怒气的光芒在闪烁。 “玉墨是谁?”我刚来人间,还没有遇见过几个凡人。他说的莫不是天阴星君的转世,我与他之间可真是清清白白的啊!这次下了凡尘是专门来找他的。 “你真的不知道吗?”他疑惑地望着我,似有不信。 “我和他并不相识,只是他看见我没有撑伞所以好心为我遮雨而已。”我目光直白地望着他。 羽狐墨松了一口气,“原来是这样。”看向我的目光温和了许多,“之前我们相识吗?看到你的第一眼,就觉得对你无比的熟悉,又有一种珍视的感觉。” 我默然无言,不敢再去看他一双姣好的眸子。 “不说也罢,只要以后你留在我的身边,我会给你所有的荣华和无比的地位。” 手心里握着的是他的神骨,只要将神骨给他,他就可以恢复一切的记忆,恢复自己往日天神的身份。 可真的站在了他的面前,听他说出了这一番话,我已经失去了勇气将神骨给他。若是他恢复了遗忘的记忆,会恨我吗?还会这样珍视地对待我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八十章 :一场雨 月神之女的这个身份就让我拥有了无尽的荣耀,可是荣耀于我更像是囚笼,我从中从来没有得到过什么快乐,更多的是束缚和责任。姒月是需要保护的花朵,而我就是一株必须经历风雨的树木,所以当初天阴星君选择的人会是她而不是我。 “我不需要任何,只需要你陪在我的身边就好。”因为我找了你好久,你找了我几万年的时光,我同样愿意来到漫漫红尘之中寻找你的转世。 “好,我们就成亲好不好?”羽狐墨的脸上露出妖冶而灿烂的笑容,摄人心魂。 “嗯”这一场迟到的嫁娶就在人间补办吧! 这几日在王府里面发生了大事,一向美人来者不拒的王爷,将自己王府之中所有的美人都给遣散走了。这些美人哪里会肯,每一个都是哭哭啼啼地死活不肯出了王府的大门,赖在王府的门口破口大骂,骂的多是新来的王妃。 说来也奇怪,王爷在下雨天带回来一个穿着白衣的女子,竟就将她封为了王妃,不久就打算成婚了,也不问她的身份,家世。王爷风流成性,没有想到他在婚姻大事上也如此糊涂。当然这些都是下人的想法,王府里不少下人都借着法子想要看一看这位新王妃到底长得什么模样,能一次就入了风流无度的王爷的眼。 结果初见之下,只觉得太冷,气魄十足,也不像一般大家闺秀的气质,举手投足之间的气质让人难以企及,只敢仰望。 白衣衬着一张冰晶玉魄一般的小脸,若不是脸上总是少有表情,一定会是一个国色天香的美人。王爷大人果然是有眼光,比起那些胭脂俗粉起来真是惊为天人,只是抱着这样一块寒冰似的美人睡觉,王爷就不怕半夜给冻醒吗? 凡人一日都要吃三顿饭,这让我觉得多余而麻烦,神族可以靠自身的修为和灵力活下千万年,仙族也是吃点蟠桃或是喝点琼浆玉露便可抵上好一阵子。 他看我迟迟不动筷子,薄唇抿起,眸子里有漆黑的光芒流过,“怎么不合胃口吗?来人将桌子上的菜都撤了让厨子重新做一桌子上来,让他做完之后就收拾包袱滚出王府。” 伺候的仆人还没来得及回答的时候。我就出了声,“不必,我只是没有胃口而已,你不用为难他们。” “那你想吃什么?”羽狐墨也搁下了玉箸,一脸无奈地看着我,修长的指节搁在桌子上轻轻敲着。 “我我也不知道。”第一次有些心虚底气不足,竟是在凡人的面前,我根本就不需要吃这些东西,吃了五谷之后反而不能消化,反而要让我用法术再将食物吐出来。 “你们去城中将所有酒楼里面的厨子全部请来,让他们做出最拿手的饭菜,做好之后全部盛出来让王妃试吃,做到直到王妃满意为止。” 他话音落下,几个下人忙不迭跑了出去,可没见过主子对哪个女子这么上心过,以后要好好讨好这个王妃才是。 我手指握紧,有一种搬起石头打自己脚的感觉。 “夫人还满意吗?”嘴角翘起,艳丽的笑容层叠绽开,无比的诱惑。当初没有仔细看过他,现在才发现哪怕是转世之后的羽狐墨,都是妖精一般妖冶的人儿。狐族之中多是倾国倾城,妖魅无双的人,果真是不假。 他的手盖在我的手背上轻轻握紧,“怎么会这样冷?以后不要穿白衣了好不好?你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让我害怕,害怕哪天你真的会乘风离我而去。” 温暖的手指与我的交缠在一起,他的身子一点点靠近,甚至我能清晰听见他心跳的声音。瓷玉般华美的容颜在眼前放大,将他眼中流转的光芒也一并看了清楚。 “你”我的话又没有说完,唇瓣就轻轻被他含住了,柔软而又让人沉醉的触感出来,我一阵晕眩。 这番滋味竟比红尘酒的滋味还要醉人,我手脚不知往哪里放才好,瞪大了眼睛无措地看着他。 耳边传来一阵细碎的轻笑,他温暖的掌心盖在了我的眼睛上,眼前一片黑暗,俩人的舌头触及了一起。 我吓了一跳,还需要伸舌头,就连吻一次也是这样的麻烦。 “如此青涩,过几日成亲了可要怎么办才好?”他坏笑的声音响起,刚刚亲吻过的红唇显得格外嫣红而精致,简直像是熟透了的仙果。 这算是挑衅吗?当年挑衅我的妖物,都被我斩羽剑下了,哪怕是精神上的挑衅也不可以。不然一代女战神的名号是随便叫的吗? 就在他勾起薄唇,笑得妖娆的时候。我扑了上去,将他压在了身下,深吸一口气,将嘴唇紧紧地贴了上去。 找到厨子的仆人想要进屋禀报,没想到就撞进了这一幕。顿时,天雷滚滚,惊愕地站在原地,忘记了回避。 没想到冰山美人如此豪放,如此不凡,如此有技术,难怪阅女无数的主子也败在了她的石榴裙下。 羽狐墨抬起眼,不冷不热地望了一眼站在门边的仆人,仆人立马回神了,跌跌撞撞的就跑了出去。 “刚刚有人在?”我心里有些不安,自己还是有做凡人的记忆的,像这种事以后还是事先关上门比较好。 “夫人害羞了?刚刚还不是凶悍无比吗?”他似笑非笑地望着我。 看着他这幅得了便宜还不卖乖的模样,我立马站起了身子,再不想和他多说一句,只是脸上有些滚烫。 “我错了,夫人如此彪悍,我是喜欢的,而且喜欢的紧。” 我头也没回直接走出了屋子,做了凡人还敢如此嚣张,等他恢复了记忆,拿回神骨之后,我一定要好好教训他一番,让他懂得何为夫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八十一章 :不告而别 过了几日便要成亲了,羽狐墨让丫鬟陪着我一起去街上买些首饰和绫罗绸缎。我对香扑扑的胭脂水粉实在没有什么兴趣,只要我想要我可以变成任何模样,而且我也不觉得将这些东西涂在脸上有何好看的。 身边一直跟着一个凡人,也让我很不舒服。习惯了一个人独来独往,不论是杀敌,还是在月神宫里面生活。 姒月的存在倒是让月神宫热闹了许多,因为总是有许多自命不凡的仙官来找她,只为了博得美人一笑。 想起姒月,心里变得空落落起来,抬起眼才发现人间的阳光是如此的刺眼。手一挥,原本晴朗无云的天空竟然下起了大雨,这是我这么多年来的第一次任性,神无泪,这一场权当作是我的泪吧! 纪念过去的那些人和事。 丫鬟用手遮住自己的发髻,“真是奇怪,刚刚还是晴空万里的,现在怎么会下起雨来呢?夫人你不要乱走,在店铺里等我,我去马车里取伞过来。” 我没有回答她,只是细细看着面前碧绿色的翡翠镯子。 “夫人要脉镯子吗?我们这里都是上好的碧玉翡翠啊!”他热情地向我介绍着,我将镯子拿在手里细细看了看,晶莹剔透果然好看,只是我稍稍用力它就会化为粉末。戴上它,以后去诛杀妖魔也十分不方便,这些人间的饰品还是留给凡人吧。 “不了,我不喜欢。”不顾掌柜再说些什么,我转身走进了雨幕之中,雨水滴落在身上的感觉原来是这样的,湿润而冰凉。 人群四下躲闪,没有人愿意淋雨。我又成为了侧目的对象,只要我愿意随时可以再停止住这场雨,但是我不愿意,像是行走在自己的眼泪里,冰凉的感觉可以压抑住内心的伤怀。 身边不知何时多出了一个人,他脱下自己的白色外衣为我遮在头顶上。 一股清淡的香气传来,我已经知道身边站着的人是谁了。和他果真有缘,每次下雨都能遇见。 “不要站在雨中淋湿了自己,来屋檐下躲一下吧。”说着他就牵住了我的手,想要往药铺的屋檐下走去。 “不”我轻易就甩开了他的手,长发被淋湿粘在我的脸上,这一定是我恢复天神之位后最狼狈的一次。 “姒月死了,她在你死后,也选择了形神俱灭。你爱过她吗?你恨我吗?”我望着他,眼神冰冷,恨他又有些恨自己。如果没有他,姒月还会活着,还会是我的妹妹。 他完美如画的容颜静静地凝视着我,“姒月是谁?我认识她吗?” 天阴星君已经轮回转世了,他也不再是无果了。是了,我们都不是当初的人了,发生的事情哪怕我是天神也没有能力去改变它。 “你忘了,我也忘了”忘了你已经都不再记得了,所以我还奢望你能给我答案。 失落地转身离去,心里的酸涩涌起。我仰头,漫天的雨水从我的眼角滑落,彻骨的冰冷让我清醒。 “红尘酒,神仙醉,三生三世婆娑梦境不堪醒”声音变得低沉而嘶哑,到头来似乎我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一切,其实我还是失去了。 “要是我不是天神,只是普宁公主该有多好,永远轮回下去,不会记起任何过去。” 修长而干净的手指拉住我,“你怎么了?”他的语气关切,清澈流转的眸子里面有担忧神色。 “没有,只是记起了故人。你和我认识的一位故人很像。”我推开了他的手,在雨中走远。这里是凡间,根本就没有我可以去的地方,还是回到月神宫吧。 我可以再喝一次神仙醉,等我醒了之后再将神骨还给羽狐墨。 在街角早已有一个修长的身影等在了那里,红色的锦衣上绣着繁复的花纹可惜已经被雨水打湿了,看来他已经来了很久了。 犹豫要不要隐去身形,假装没有看见,直接从他身边走过,没有想到他扔下了油纸伞,白色的靴子从雨水中踏过,风一般来到了我的身边。 “不是说不认识吗?怎么不打算解释一下吗?”他紧紧地扣住我的肩膀,狭长魅惑的眸子里现在只有怒火。 他扣在我肩膀上的手指骨节发白,用了很大的力气,若我是凡体肉身一定会被他捏得疼痛不已。我只是平静地看着他,“你只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事情吗?” 杏色的薄唇抿起,他似乎在极力隐忍自己的怒气,手指缓缓松开,而一双深不见底的眸子还是紧紧地锁着我。 “你和他到底是什么关系?” “过不了多久,你就会知道一切。”留下他疑惑不解地站在原地,我走进了雨幕之中。“等等你要去哪,和我回府去!” 等他回过神的时候,忽然而至的大雨竟然停住了,而白衣的女子也不见了踪影。 “夫人,夫人”丫鬟也无比焦急,对着我刚刚消失的地方大喊,可是没有人回答。羽狐墨疯了一般,找遍了整个都城,都没有找到即将与自己成亲成婚的女子。 一切都像是一场梦,她就在那场诡异的大雨里消失了。 从那一日之后,一向风流成性的王爷竟然病倒了,已经筹备的差不多的婚礼也不得已被搁置了下来。 府中没有人再敢提起那个神秘的女子,她穿着一袭白衣,面容清澈若雪,有着世人没有的清冷风姿。 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砸掉了所有的东西,还是难以放下心中的那一个人,初见他便知道这个女子是自己追寻一生的人。 羽狐墨后悔自己的态度太偏激,将她逼走了,甚至还不知道她的名字,住处。天下之大,除了缘分,如何能再次相见呢? 在半醉之中,他想起了另一个人,眉头蹙起。 几日后画室的门被推开,玉墨修长的手指夹着墨笔,有些不悦地望着来人,他一袭红衣显然几日没有换过,满身的酒气,消瘦的面颊上也长出了胡茬。 羽狐墨的目光落在他手中的画上,画上的人就是他苦苦寻觅不得的女子。他发疯似得,推开了玉墨,将画拿下紧紧地握在手里。 “你知道她去了哪里吗?” 玉墨站起身,优雅地掸去自己身上的灰尘,“不知道,我与她并不相识。” 羽狐墨拧起眉头看着他,“那当日她和你说过些什么?” 白衣的男子站在微光之下,凝神思索了一会,“她说,我和她认识的一位故人很像。还提到了一个名字,姒月。可惜我并不认识。” “那你怎么会画出她的肖像来?”羽狐墨并不相信他的话。 雨墨俊颜上有了一抹绯红,“因为我经常会梦见一个女子,与她的容貌相似,所以就画出来了。” “你记住以后不要再画她,更不要打她的主意!”羽狐墨薄唇勾起,妖娆之下隐藏着杀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八十二章 :番外 百年好合 等我神仙醉醒来的时候,已经是黄昏斜阳攀上东篱的时候了。月神宫里面种的六界花全部都开了,在微醺的黄昏下璀璨一片,恍若星辰。 这一醉,我又睡过了三日,人间也已经过了三年。他是不是已经将我给忘记了呢?想到这我有些怅然,那还要不要下凡尘去找他呢? 手一挥一根晶莹的骨头出现在手心里,这就是神骨,神的精元力量所在,没有了它就成了废神,不再受到上天眷顾,会遇到生命中的劫难。 而羽狐墨就是因为用它为我凝聚了肉身,所以才没能逃过劫难,堕入了轮回之中,成了凡人。 将神骨还给他吧,以后再不相欠了。似乎和我牵扯在一起的人,都没有什么好下场。姒月死了,天阴星君永世都将会是凡人,而妖神也成了凡人。这偌大的天宫之中就只剩下了我一人,月神宫无比宏大,也无比的寂寥。 我叹息一声,走出了月神宫,招来了一片祥云又去了之前的那一座城镇。三年不来,城镇变得格外喧哗,只是没有了四处勾搭美人送到自己府中的风流王爷了。 他也知道收敛自己的心性还真是难得,好在对于我来说只是三日罢了,还记得他府宅的位置。 在漆红的大门外徘徊了好久,三年不来,突然来访,会不会吓着那些下人们?他这一世寿命不短,并不担心他已经离世了,只是担心他万一娶了别人,我再进去不是很难看吗? 在门外徘徊了许久,还好隐去了身形,并没有引起凡人的注意。纠结了许久,就到了天黑,趁着天黑无人,我轻飘飘地飞进了他的庭院里。 时辰似乎已经不早了,偌大的府宅里只有一间房子里面还点亮着灯火,纱窗上朦胧映出一个影子来。 我推开门进去,他依旧穿着一袭华美的红衣横卧在雕花的床铺上,曼帘趁着夜风风卷,画面说不出的艳丽动人。 红衣敞开,露出他胸前白皙的肌肤,十分的惹眼。 他说:“你来了。”醉眼迷人,红唇翘起,醉了的模样格外诱人。 “是啊!”难道他还能预料到我来不成?一点也不吃惊的模样。我往里面走了几步看见了墙上挂的画像,飘若回雪,白衣招展的女子,不是我还会是谁? 他怎么会有我画像的? 漆黑的眸子眯起,“酒真是好,醉了,睡了就可以梦见你。你如此薄情,这三年来入我梦中的次数屈指可数。”说到这真是流露出哀怨的模样,迷离的美叫人心碎啊! 这三年来他都是喝酒度日的?想到这,我不知怎么的竟然无端生起了怒气。凡人的身子完全不能和仙神相比,沉溺酒水的后果,他应该比我清楚,为何还要这么做? 难道就是为了能梦见我一次?心软了下来,就连郁结的怒气也发不出来了。快步走到他的身边坐下,这一次,我没忘记挥手将门关上去。 “他们都说你是仙人下凡,和我的姻缘断了是要回到天界的。所以所有人都劝我忘记你,就连皇上都出面要为我指婚了。可是我不愿意,天下间除了你,再没有别的女子能进入我的眼里。”他的声音低沉,酒水滋润过格外的沙哑,这样的声音在我听来有一种蛊惑的味道。 “所以呢?” “所以我一直在等你,如果这辈子等不到,下辈子,下下辈子都等下去。”他紧紧抱着我的腰肢,整个人都压了上来,将我钳制在他的怀里,是害怕我会再次消失吗? “上次是我不对,我不该对你生气,不该怀疑你。可是你已经离开我三年了,让我相思入骨,欲罢不能,这样的惩罚应该也够了吧?” 他的眼睛灼灼,跳动着两团炙热的火焰。 我没有回答,依旧平淡清冷地看着他。 “你好狠的心,是还想留下我一个人,独自消失吗?我这一次不会让你走的,哪怕是这段你的双腿,将你囚禁在我的身边。”他恨恨地说着,低下头在我的嘴唇上重重吮吸了一口,疼痛的感觉真不好受。 “羽狐墨你做妖神的时候可没有敢对我这样做过。”我声音冷了一些,他真是好大的胆子,还敢亲的这么重! 他俯身望着我,眼里浓黑聚起,杀意凛然,“羽狐墨是谁?我不管,你在我的身边不许念其他男人的名字,不许想别人!” “做凡人就这么霸道了?”我反而淡淡地笑了出来,他这个样子真是有些孩子气,是做神仙的时候从来都没有见到过的。 那时候他很清醒,我也很清醒,俩人都在追求自己想要的东西。 等我回过神的时候,他醉得更厉害了。手指在我嘴唇上摩挲,“你知道吗?你笑起来的样子很好看,很倾城。就算你是仙人,我也要逆天而行,将你留下来。” “哦?你想怎么做?”我想看看他能胆大到什么地步,不知为何我的心情很好,很喜欢他青丝和我的缠绕在一起的感觉,喜欢看他醉态魅人的模样。 我是不是已经喜欢上他了? “当然是洞房了,嫁娶迟了三年,你要好好补偿我。明日别想下床,更别想逃跑。” “唔”唇吻了下来,难舍难分。 吻得七荤八素的时候,他的手指在我身上游走,却不知道天衣如何解开。 “就这么想要我?”我笑着看他急不可耐的样子。 “嗯!”他想要撕开,可是织女做出的天衣岂是他能毁掉的。 身上白色的天衣褪下,床帘也滑落下来,我伏在他的胸膛上,“羽狐墨你会后悔的。”话刚说完,他就急切地想要将自己积蓄已久的思念全都释放出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八十三章 :番外 婆娑梦境 第二天醒来之后,他看到床上的污迹。而床上已经空了,当真只是一个梦吗?就在他怅然失落的时候,窗边走出一个人影。 一袭白衣,青丝垂落,皎洁的容颜如同月光。 “你醒了?”我望着他,嘴角隐隐有着笑容。似乎经过了昨夜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原来不是梦!你真的回来了,我们昨夜真的洞房了?”他望着床铺似乎不敢相信这一切。 我点点头,“是啊,可惜我今日还是下得了床,恐怕只有你恢复记忆之后才能做到自己夸下海口的那样。” 他绝美的俊颜上竟然有了一丝尴尬,痴痴地看着我,“你不走了吗?” “不走了,我有一样东西要交给你,它本来就是你的东西。”我有一些迟疑,有时候我宁愿自己忘记一切活着,他会想要找回以前的记忆吗? “是什么东西?”他望着我,眼神里都是疑惑。 我摊开手心一截晶莹的神骨暴露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回到月神宫之后,我又喝下了神仙醉。酒果然是好东西,可以让自己看见想要的,忘记不悦的。只是羽狐墨恢复记忆和妖神之身之后并没有来找过我。 提着酒壶在花丛中穿梭,碰落了无数六界花,它们从枝头跌落之后便化为了虚有。在月神宫外面的凉亭里坐了下来,曾经这里有姒月欢笑的声音,如今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他在世的时候,我爱的人是天阴星君。他为我做了很多事情,我的心却不在他的身上,我欠他的实在是太多了。 在婆娑梦境之中,要是爱上了梦中的人便会永远留在梦境里,生老病死,永远也记不起自己是谁。 而在我跳下去之后,羽狐墨也随着我跳进了梦境之中。 梦境里,我爱的人一直都是天阴星君,他的一次又一次转世,他的不同身份。为他死,为他伤,为他失去一切。 而陪在我身边的人,为我一次次牺牲的人却是羽狐墨。第一世,他是为我毁了天下的妖神颜。第二世,他是将我带回江南安葬用一生陪伴的琴师白绮。第三世,他活在渡口边,看我为了另一个男人耗尽一生,他同样为我守候一生。第四世,他是伽蓝佛的前世,想要指引我走出劫难。在最后一世的时候,他是枯叶,想要背着我走出雪山,最后为了我死掉的男人。 想想我竟然欠了他这么多,什么也没有为他做过。 在我醉了的时候,一道红色的人影出现在我的面前,温暖的手心抚在我的面颊上,“酒醉伤身。” “只有酒醉才能见到你。”我笑了,终于明白当时他说的话了。 “你想要见我可以来九嶷山。”他叹了一口气,将我抱起,没有喝完的神仙醉洒了一地。 浓烈的酒香四溢,羽狐墨觉得自己也要醉了。 “当晚你说我会后悔的,现在我真的后悔了。”他在我的耳边轻轻吹气,让我一动不敢动。 “为何?”我迷离地望着他,显然不知道自己的醉态很迷人。 “因为那时我还是一个凡人,还不能真正得到你的身子,那个哪里算是洞房。” 我漫不经心拨弄着他的头发,“你想怎样才算?” 他抱着我向月神宫的方向走去,“当然是让你一天无法下床,然后给我生出一窝小狐狸。” “那就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喽!” 羽狐墨薄唇含笑,风华绝代,“很快你就会知道我有没有那个本事了!” 整本书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