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长歌》 第一章 兄妹罹难入汉宫 (1)洛水 “瞻彼洛矣,维水泱泱。君子至止,福禄如茨。韎韐有奭,以作六师。 瞻彼洛矣,维水泱泱。君子至止,鞸琫有珌。君子万年,保其家室。 瞻彼洛矣,维水泱泱。君子至止,福禄既同。君子万年,保其家邦。” 这首《小雅·瞻彼洛矣》时当周宣王北伐玁狁,南征荆蛮、淮夷、徐戎,诸侯听命,四方来朝,史称“宣王中兴”,诗中写的就是周宣王于洛水之滨会同诸侯检阅六军,好不气派威风,洛水一片浩荡祥和。 此时是汉桓帝建和三年,距周宣王已近千年之久,汉光武皇帝中兴定都洛阳,便在这洛水之北。这时的洛水却是波涛翻滚,如马奔,如蛟腾,裹挟着树枝石块,涌向洛都郊外的田野农家,正是八月天,大雨更将城郊不结实的房屋压倒一片。 却是这城中皇宫占地已过一半,故而百姓多在城外居住,这大水毁损了他们的家园,一批批百姓流离失所,都围聚在洛阳城门外。而水势不缓,是以城外的流民越聚越多,更兼本是暑热之季,大灾后必有大疫,河南尹更是加紧了各城门盘查,不敢让这些流民进城滋生瘟疫。 便在这城门之外,男女老幼,一个个横七竖八躺了一地,大雨过后甚是闷热,加之蚊虫甚多,所携粮食更是吃一口少一口,也不知这水灾何时过去,当真是苦不堪言。 城门不远处的一颗大柏树下围坐着一堆流民,其中一个三十左右的中年女人穿着粗布衣衫向不远处伸手招呼着。却见女人所望之处竟有两个少年,一男一女,两人看着皆是十三四岁年纪,衣服破烂不堪,脸上也沾着东一道西一道污泥,已是看不清面貌。两人躺在离城门较远的一处空地上,显是疲惫不堪,少年恍惚间听到有人在唤着什么,昏昏沉沉地醒转,发现是在呼唤自己,唤醒身边少女拉着她一步一晃的走到女人跟前。 “孩子,饿了吧,我这有吃的,你们先吃点,当家的……”那女人对着走来的少年两人说完便朝着身边一个身材壮硕的中年大汉索要吃的,那汉子赤着膊,满脸胡须,神情微憨,一听女人这话显是吃了一惊,两人自己的粮食也不多了,看了看少年两人叹了口气,才犹犹豫豫地从一旁摸出一个口袋,拿出张饼,本想撕一半给两人,又叹了口气把整张饼全给了两人。 少年两人刚听到有吃的,两眼都放出了光芒,仿佛向前的疲乏一扫而空,少女看到大汉掏出来的饼不禁咽了口口水,只见那饼黑黢黢的却也厚实,这几天大雨饼竟有些发霉了,可在少年两人眼中如同绝世的珍馐。少女不好意思一直盯着饼,转向望着少年,一双大眼睛充满了期待。 少年便也向女人和大汉露出征询的目光。女人满面慈祥点着头道,“吃吧。”少年这才兴奋地接过饼,把饼撕成了一大一小,把大的那块递给少女到,“妹妹!咱们有吃的了!”女人和大汉这时方知两人原是兄妹。 少女也开心地拿过哥哥手中的饼,又一滞,说,“哥哥,我吃的少,你吃大的。”说着便去拿少年手中那块小的。女人和大汉见此不觉心中感慨,这兄妹是这般相亲爱护,实是难得,大汉不由得接着说,“吃完了这还有……”说着又从包里掏出半块饼给了女孩,兄妹两人对望一下,就狼吞虎咽起来。 “孩子,你叫什么?你叫我樊大婶吧,也是这附近县邑逃难来的吗?”女人一边抚摸着少年少女的头。 “嘿嘿,我姓夏侯,叫我夏侯大叔就好。”还没等少年答话,一旁的大汉咧嘴道,却遭了樊大婶一个白眼。 “啊,樊大婶,我叫赵忠,我……(嗝)妹妹叫赵嫣,我们……从冀州来的……”赵忠满嘴塞着饼回着话。 “那你们的爹娘呢?”却是那姓夏侯汉子问的,谁知竟又被女人白了一眼,正自纳闷,只见赵忠放下了手中剩的饼,神情悲伤,“我爹爹死的早,我娘拉扯着我和妹妹,却是两年前得了重病,家里值钱的东西全卖了买药给娘治病,一个月以前瞧病的医者说不行了,亭长便说让我们把家里的田卖给乡中大户给娘买点好吃的……和寿衣棺材……”说到这,赵忠已是声音哽咽,一旁的少女听着哥哥的话也是“哇”的一声伏在哥哥身上哭泣,看着让人不忍。 一旁樊大婶却也早已跟着一起抹着眼泪,却是因为女人和那大汉也有一子,和这少年赵忠年纪一般,前年朝廷强征兵丁去防御西羌,每家需出一男丁,儿子不忍父亲服役,便偷去应了伍,先前女人看到赵忠两人便想起了儿子,才把两人叫来,此时听到这兄妹俩的遭遇,加上对儿子的思念更是泪如泉涌。 那汉子听了这兄妹两人的遭遇,也是心中伤感,却见眼前三人哭的实在悲伤,一时间没有停止的意思,自己又口笨舌拙不知如何劝慰,突然灵机一动,想起少年刚才所说,“小兄弟说从冀州来,一路这么远,可是在这洛阳有什么亲戚啊?” 这一问真止住了三人哭泣,“没,没有亲戚,我准备到这当……宦……官……”这一答真是让夏侯氏夫妇吃了一惊,大汉马上怒道,“男子汉头顶天,脚踩地,干什么不好,怎去当那阉人!那些阉人坑害……” 还没等那姓夏侯的汉子说完,樊大婶连忙捂住丈夫嘴不让他继续说,却见赵忠已吓得呆在原地,不敢再说一言。 那少年赵忠生在乡里,从小只耕作砍柴,对宦官宫廷等知之甚少,还是当时帮他家购置棺材的亭长告诉他的,说宦官是服侍皇帝的差事,油水不少,一月的赏钱能赶上种一年地,若是给皇帝服侍的好了,给你封个官,封个侯,一生荣华富享之不尽。还说他们自己是不行的,太老了,宫中只要这十三四的少年才能担任这职位,还在一旁叹息说早了父母怎么不把自己送去之类……赵忠先前听的是心潮翻涌,想到要是能像亭长说的如此,妹妹和自己以后就不用再忍饥挨饿,还能过上好日子,吃饱穿暖,这是好事啊,为什么这夏侯叔叔竟责备起自己来了,实在是想不通,却被汉子刚才的话语吓的愣住了…… 啪!正当这四人沉寂不置一词之时,一声马鞭声从不远处响起,转眼间一辆马车却已到了近前,哪只那马一声长嘶竟两只前蹄高高扬起停在道中,马蹄下竟有一人跌倒在地上,竟是那姓夏侯的大汉。原来刚刚听赵忠说话,那大汉神情激动,竟不知觉站到了入城门的官道之上,一心正自愤怒,没注意竟有马车驶过,也是那马车催的太快来不及反应已到了近前。 饶是那车夫勒马快,才没撞上那夏侯大汉,可马车骤停,颠的车内的人可是不轻,大汉心中暗叫不好,看那马车车梁雕着精细的花纹,便知这车中坐的人物非同一般,今日可是命途未卜。 果然便是一声怒喝,“狗东西,不要命了!”却是车夫喊得,接着一道鞭影闪过,马鞭抽到大汉身上,一道血痕便出现在大汉身上,那夏侯大汉一声惨叫。 那车夫连忙下马,心下忐忑地绕到马车后,揭开车帘一边说道,“老爷,您和小公子没伤到吧,这有个贱民挡在官道上惊了马,当真该千刀万剐……”说着便进去要将车内的人扶了出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进城 只见从马车中探出一个头,这人脸皮白净,没有胡须,五十左右年纪,鬓发有些已灰白,面色却显阴鸷,看不出喜怒。跟着走出马车,才见这人手中还牵着一个孩童,却是睡眼惺忪之状,左手牵着大人,右手去揉眼睛,似是被刚才马车骤停震醒,却并未受什么惊吓。 “大人,小人已经给这贱民一鞭子了,您消消气。”马夫对那白净面皮之人谄媚道。 那人却不置一言,只一双眼睛盯着夏侯大汉,夏侯汉子本不敢抬头,但半晌不见动静,才两眼微抬偷瞄过去,目光一对大汉却如同坠入冰窟一般,这眼神凝厉无比,身子不由打了个寒颤,连忙撇过眼去再不敢看,口中结结巴巴地说道,“小人,小人……”却是没一句整话吐出。 又是一阵沉寂,大汉忍将不住,感觉方才的片刻安静有如一日之长,心想若是冲撞了什么大官大不了被关进监牢一死,也比现在这般好受。心里想着壮着胆子抬起了头,可仍是缓缓而抬,直到目光看到那人,发现那人竟不是在看自己了,心中不觉长舒了一口气,但不觉好奇心起,想看看那人在看什么,便顺着那人眼光看去。 这一看一下,发现那人竟在看着那叫赵嫣的少女,不觉也看看了那少女,这一看竟是一惊。只见这少女生得唇红齿白,双目含羞,温婉秀丽,说不出的好看,怎的刚刚没看到,心下很是诧异。 原来起先赵忠兄妹俩一路奔波兼着大雨泥泞,脸上沾了污泥,赵忠提起家中父母,那少女伤心,泪水不止,伏在哥哥身上揉蹭,竟将脸上污泥洗掉,虽仍不甚洁净,却也遮不住娇艳的容颜。 看到目光看过来了,那白净面皮之人才收回目光缓缓说道,“你叫什么名字?”这字字说得缓慢,却声音尖厉,让人听着极不舒服。 “小人,小人夏侯安,适才…适才冲撞了大人车驾,罪该万死。”夏侯大汉说完又把身子伏了下去,跪倒在地。他刚听得那车夫叫此人大人,便知此人是个官,更不敢怠慢。 “夏侯,夏侯……”那白净之人口中喃喃道,接着又说,“那一旁三人可是你的妻女啊?”刚这人看向旁处,这大汉跌坐在地,就这三人对其神情最为关切,是猜想他四人是一家。 夏侯大汉心下一惊,想这人问他妻儿作甚,不知想干什么,但怎敢发问,只唯唯道,“是……是,这是……小人的婆娘樊氏,那两个不是小人的儿女,是从冀州逃难来的一对兄妹,小人家的婆娘看他俩可怜,给了他们些吃食,小人的……” “哦?原来不是你的儿女,你夫妇俩倒也心善,哼,今儿就免了你的惊扰之罪,看在你姓氏的份上。”这最后一句却说的声音极低。 “大人,您说什……啊!谢大人宽宏大量,不和小人见识……”本来汉子没听清最后一句,反应过来后心中大喜,知道一条小命没丢,也顾不得其他,连连告谢。 那白净之人却不在意,转过来对他手中牵着的孩童问道,“嵩儿,你看看这小女孩儿,你可喜欢?让她去回去陪你玩好不好?” 这被叫做“嵩儿”的男孩只十岁左右年纪,这时已清醒过来,一双大眼睛冲着赵嫣直眨,随即一脸兴奋地转过头对白净之人说,“爹爹,这姐姐好漂亮,嵩儿喜欢!”这白净男子竟是这孩童的父亲,年岁相差可谓悬殊。 少女赵嫣听见男孩这么说,脸上现出一抹红晕,把头藏在哥哥身后。刚这一切樊氏与赵忠兄妹都看在眼中,但并不敢插嘴。这时却见少年赵忠抢在妹妹身前,满脸防备地对着那白净男子颤声说道,“你们想对我妹妹做什么?”虽是赵忠再没见过世面也知道那男子说的意思是什么。 “放肆!敢对大人如此说话,你可知这是谁,这可是……”竟是一旁车夫喝到,还未及说完,就被白净男子拦住,男子说道,“小公子不必害怕,你是从冀州过来的吧,怎么称呼啊?”想不到自家老爷竟对这小子这般客气,自是自讨没趣便不再说话。 赵忠还是一脸戒备并不答话,身旁的樊大婶却在他耳边低声说,“孩子,别怕,说与他听吧,他问你叫什么名字,从哪来,他不像是坏人。”原来这女人樊氏旁观许久,看到丈夫惊了这人马后却并未被为难,想是此人并非跋扈强横之人,再者这人似是官身,语气中也客气,这孩子硬语相撞只能这兄妹二人受苦,故而劝他好言相对。 赵忠迟疑的望向樊氏,却见樊氏对他点了点头,这才对白净男子道,“我叫赵忠,和妹妹从冀州来的。” “哦,小公子和令妹远道来到洛阳,所为何事啊?咱……老夫是城中一名商贾,颇有些家产,若是小公子和令妹忙完,能否赏光到府中玩耍一些时日,老夫可以尽一下地主之谊啊。”白净男子又说道。 “这人问你来这干什么,是不是想到他家玩,他家在洛阳城中。”樊氏刚才就看到少年听不懂这人说话,于是一直在旁对赵忠解释。 她心中明了,这人虽说的如此客气,可话里的含义分明是想强要将这兄妹二人带走,从跟那小男孩所说的话中想来只怕当时不追究自己丈夫也是为了这少女赵嫣。本来她之前听这兄妹二人的遭遇心中动了把赵忠兄妹带回自己的家中像儿女般抚养的念头,谁知竟横插出这一档子事,但又一转念,自家房屋被大水冲毁,却哪有地方与力财抚育这两人,何况对方是官家,自己这平头百姓,如何还能争得过那人,想想不觉心中愤懑哀叹…… “我……我……我想去皇宫当……宦……宦官”赵忠这一句说的吞吞吐吐,到最后竟声如蚊呐了,是以刚才说出被那夏侯大汉劈头盖脸一通数落,仍自心虚不敢再说,但左思右想却不知还说些别的什么,只有照实说了。 却见那白净男子脸上突然露出古怪之色,似是差异,似是愤怒,似是怀疑,心念转了转摇了摇头,随即笑道,“有趣,有趣,竟想当……”却没说出后面的字,笑声有些阴森,让人不寒而栗,但笑声一滞,又问,“那差事虽表面风光,其中之苦常人却是不知,何况还要遭那一刀……,小公子若是不弃,来我府上做一个仆役可好,若是你进了宫中,令妹如何安置,难不成也要跟你入宫当个宫人?不如让令妹陪犬子一同玩耍读书,你二人衣食用度全由老夫承担如何?” 一旁樊氏听着也是觉的若能如此比让这少年当个宦官好了百倍,心中虽是千般想将这二人留在自己家中,可自己现哪还有家,想想不觉两眼垂下泪水,对着赵忠兄妹二人说,“你兄妹二人若是能在这位大人家中,想是他定会对你们很好,不会亏待你们。”实则这话是对那白净男子说的,又道“若是以后为难,大婶家在河头村第四家。”这句却是悄悄对兄妹二人所说。 赵忠和赵嫣听了樊大婶所说,也跟着留下泪来,赵忠还有些迟疑,不知该不该答应,又听那白净之人说,“小公子若想独自进城恐也不易,现下城门盘查严密,你要进宫想也是进不去的,若是在在这荒郊呆上几日,受饥挨饿,即使小公子强壮恐怕令妹也是熬不住的。” 这人这句说的颇为阴损,将赵忠后路堵死,又抬出少女,这少年再如何也得顾着妹妹,果不其然,赵忠果然如同当头棒喝,“你说的对,好,我们跟你走,只要你让我妹妹能吃饱穿暖。” 直到这时,那白净之人脸上才露出一丝喜色但也转瞬即逝,说了几声好,转身对一旁车夫说,“老夫今日心绪畅快,跟嵩儿和这两位客人步行进城,你独自赶车回府吧,哦,对了,拿些银钱给这对夫妇。” “你俩进城之时就跟在我身后吧,对了,我姓曹,叫我曹伯伯就好。”说着转头仍是拉着男孩像城门走去不再回顾。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 洛阳城 夏侯安径自不敢相信,捧着手里那车夫送来的几两银钱发呆,冲撞了一个大官的车驾没被治罪竟还得了好处。一旁的樊大婶却双目流泪,怔怔地望着远去的兄妹,赵忠二人也不停地回头看着樊大婶,一边抹着泪,直到兄妹两人跟随前面的曹姓一老一少走到了城门。 守门的兵丁一见到姓曹的白净之人,都恭敬地迎上来,说道,“大长秋大人,您老今儿来视察城门,我等弟兄荣幸之至。”说着便要叩头。 “这人怎么叫大长秋,曹伯伯不是姓曹吗?”赵忠兄妹并不知这大长秋是什么,腹中满是疑惑,却不便发问。 “恩,你等不必多礼,我也是前几日因私出宫,去接犬子回府。这两位是我府上的客人,烦劳各位给个方便。”姓曹的白净之人道。 “既是大人府上贵客,放人!”一声呼喝,守在门口的几个兵丁闪向两旁,让出了一条道路。 白净之人也不多说,见了见礼后就拉着男孩进了城,后面的赵忠兄妹也是羞羞怯怯地跟在两人身后,边走还不停用双眼打量着这些兵丁,满是好奇。 直到四人远远进了城门,那守城的一个士兵悄声对身边另一士兵嘀咕道,“史大哥,这大长秋大人还有子嗣?不可思议,难道是他进宫前生的,不对啊,这公子这么小……” “欸,不是,这曹大人年少便入了宫,哪有什么子嗣,我之前看过这小公子,据说是曹大人表亲之子入嗣曹家的,这曹大人待之比亲子还甚……”那姓史的兵丁也低声说道。 “你知道的可真多,咱这守城之人可是得眼尖心明点,这些达官显贵的公子亲戚可要记清面容,要不然连自己……”先前那兵丁又道。 “禁声,又有人进城了……”史姓兵丁打断了说话,便去盘查进城之人了…… 赵忠兄妹二人以少年少女的心性又是从小在乡村成长,邻里乡亲皆是淳朴心直之人,自是多将其他人也看作良善之人。 这一路来跟着白净之人,赵忠心中在想,这位曹伯伯虽然看着有些怕人,话也少,似是冷冰冰的,但刚才给了夏侯夫妇银两,心地不坏,而且这人说能让妹妹吃饱穿暖,自是大大的好人。如此想着,心中也敌意全消,而且刚刚看这人只是跟这守城的士兵说了几句,他们就进城来了,而那些叔叔婶婶在城外许久也不允进城,不觉对白净之人还有些许崇拜。 而赵嫣从小就跟着哥哥,有什么事都是哥哥拿主意,做决断,自是始终不多一言,全听哥哥的,看到哥哥能跟着他们一起便相信这人便是对他俩好的人,而且看到那叫曹嵩的小男孩儿也如同从前乡里一同玩耍的小弟弟般亲切,心中也是有些喜欢。 却说那曹姓父子和赵忠兄妹已进了城门,刚行至不远处,只见一个仆役模样的老者在一颗树旁不断张望,看到白净之人现身,如同见到救命稻草般径直向前走来,走到离四人数步之距喊了声,“老爷!” 白净之人心中一震,知道有事发生,自己走出和那仆役走出到一无人之处,留得赵忠兄妹二人和叫曹嵩的小男孩在不远的原地,看到四下无人,才低声道,“长秋宫有旨意?”虽然声低仍掩不住尖厉。 “正是,一个时辰前刚搬下旨意宣大人入宫,老奴片刻不敢耽误就来城门口守着大人,幸得大人回的及时。”仆人道。 “曹福,我马上回府进宫见皇后娘娘,你可知是什么事这么急?”白净之人脸色凝重问道。 “那传旨的不敢隐瞒大人,说似乎是……又跑出来玩了……”曹福声音极小。 “什么!我马上进宫,对了曹福,你去陪小公子在城中逛逛,我自先进宫。”这白净之人不觉尖呼了一声,随即马上低声吩咐道,回望了一眼小曹嵩,看到他正跟赵忠兄妹说着什么。 “老爷,这有轿,轿中有朝服,您在轿中换上径直去宫中吧。”曹福拦住白净之人手指一侧说道。 “对,还是你办事周全,考虑的好,我这就进宫,你去看护小公子吧。”说着白净之人上了一旁的轿子便逐渐远去向着城中而去,而那叫做曹福的老奴目送着轿子消失说便转身向曹嵩走去。 原来刚才白净之人与曹福说话之时,小曹嵩感到无聊便主动找赵忠兄妹说起了话,少女颇为羞涩,只是看着他们,而赵忠却问道,“小少爷,刚才那些兵叫曹伯伯大长秋,曹伯伯名字叫长秋吗?”赵忠虽没见过什么世面,却也知道大户人家的老爷公子之类的叫法,忍不住想起刚才的疑问,就问曹嵩道。 “啊,我爹爹名讳是腾,龙腾四海的腾,大长秋是爹爹的官职,那些叔叔伯伯都这么叫他。”小曹嵩得意的说道。 “啊,曹伯伯是大官啊!怪不得这么厉害,那些兵都这么听话,那大长秋是管什么的官啊?”赵忠又问,一旁的赵嫣也是好奇地看着小曹嵩。 “这个,这个,好像是管皇宫里的事,我也不太明白,等一下曹福伯伯过来你问他好了,喏,那个和爹爹说话的就是,他是我们家年岁最大的仆人,什么都知道。”说着指向远处和曹腾说话的老人道。 “欸,曹福,爹爹为什么走了,还这样着急?”小曹嵩看到老仆曹福走过来问道。 “老爷有急事进宫了,小少爷,老奴陪你在城中逛一逛吧,欸,这两位是?”曹福说着就要拉起曹嵩的手要带他走,却看到了曹嵩身后的赵忠兄妹二人。 “啊,这……姐姐和哥哥是爹爹找来要陪我在府上玩的,我们也带着他们在城中看一看吧。”说着曹嵩转脸对着赵忠兄妹笑着。 “既然是老爷请来陪少爷玩的小客人,那就请跟老奴一同来吧。”曹福蔼地对着赵忠兄妹说道,他看到两人衣衫破烂,又蓬头垢面,心下怀疑,但听少爷如此说,心下有些明白老爷的心思,当下又说,“两位小客人定是一路上遇了险阻,老奴斗胆为两位添置些新衣可否?” 赵忠兄妹不解,小曹嵩笑着对他们说,“曹福伯伯说想给你们买件新衣服穿。” 赵忠两人这才发觉原来这老伯伯是看自己衣服破烂,不由都羞愧地低下头。“嗯,那就去给他们买点新衣吧。”原是小曹嵩替他俩应承了,兄妹俩虽有些仍有羞愧,但心中感激都点了点头。 “如此甚好,随老奴来吧。”说着四人便往城南集市走去。 赵忠兄妹二人虽说也曾去过县城小镇,可哪能与这都城洛阳相比,这洛阳城中有三大集市,分别是位于城西的金市,位于城东的马市和位于城南的南市。 这金市顾名思义,主要经营金石之物,珍珠、翡翠、碧玉、玛瑙,用作女子首饰,如头钗、耳环、项圈、手镯,男子腰间所别,扇中所坠,或为钩型、圆形、镂空、雕纹,有的刻作白鸽、作熊、作马,更有酒器、碗筷、笔砚,不一而足。马市则不仅贩卖良驹骏马,更有猎犬、斗鸡、促织,各地的奇鸟异兽,供京都子弟消遣玩乐。而这南市则是最大,所贩卖之物最全,无论是衣食玩乐,应有尽有,全国商贩云集于此,络绎不绝。 赵忠兄妹看着这城中的繁华样样都新奇,件件是从未见过的物事,小曹嵩给他们介绍这些东西,有的也不懂便让曹福讲,让兄妹二人耳晕目眩,便也忘却了悲伤,也有了笑容。 不久,四人便来到了一家店铺,上书“织绣坊”,老仆曹福转头对赵忠兄妹说道,“两位请吧。”说罢四人走进了这“织绣坊”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织绣坊 “呦,原来是大长秋府的曹福总管到了,还有小公子,一块请,一块请,这两位是?”这“织绣坊”共两层,四人刚进到这店中,一位三十岁左右的美**人便迎上来,对他们招呼着,妇人就是这纺织铺子的掌柜,一身大红直裾深衣垂地,上绣仙鹤花纹,白衽白袖,腰间系一条黑色丝带,却颇为不俗。 一旁还有些少女或坐或站,一个个或穿针引线,或量裁衣布,忙个不停。 “哦,这是我府上两位小客人,劳烦‘织绣西施’为他俩裁上两套衣服如何?”曹福微笑道。 “您老还拿我开玩笑,这‘西施’如何当得,我亲自就为少爷小姐裁衣,来人,为客人看茶。”曹福这句引得这女掌柜咯咯娇笑,想是颇为受用,看这少年少女两人破衣烂衫的,秀眉微蹙,却知是曹府贵人,也不怠慢,去屋中去拿尺子剪刀并吩咐一旁少女上茶。 只见这“织绣坊”中货台上摆着一匹匹布帛,绫罗,薄绢,细纱,绸缎,织锦,绣线,天青、湖蓝、杏黄、驼色、胭红,五颜六色,看得赵忠两眼圆睁,赵嫣毕竟是女儿家,对这些更是喜爱不已,忍不住多瞄上几眼。 不一会儿那“织绣西施”端的一个竹篮,里面装着木尺铜剪等物,说道,“请二位到里屋除下衣衫。”兄妹两人都是脸上一红跟着妇人进了里屋,脱下衣衫让妇人为自己量衣。 “公子小姐,这有清水净布,二位先洗面吧,还有中衣,你们先换上吧。”量完衣服妇人对赵忠兄妹说,原来她先前已经安排好了。待得二人擦洗穿戴完毕,妇人的一双眼不禁盯的直了,看着少女赵嫣脸上一阵羞红。 “哎,我也不用当这绣坊的掌柜了,真是眼拙,这一个千娇百媚的美人我却没看见。小姐稍事,容我去去就回。”这掌柜看了片刻方转过神来,实则方才她忙着招待曹福,又看这少年两人脏兮兮的,这绣坊女掌柜本来好洁,也不多看,而赵嫣也躲在他哥哥身后,更没看到几眼,后来更是专注量衣并未注意。 兄妹俩都换上了白色中衣,赵忠脸上瘦削,两眼有些略突,常年受饥所致,其他五官倒也周正,但一在妹妹身旁就相形见绌了,看着妹妹的面庞,嘿嘿笑道,“我家妹子真是漂亮,来了这皇城脚下我看这皇帝后宫也找不出妹妹这样的。” “哥……你”正当二人说话间那妇人已回来,手中却多件水蓝襦裙,上身短衣是用绫制成,对襟直领,颜色略浅,却镂刻着花鸟条纹,下身长裙深蓝色裁成,堆叠有褶。 妇人说道,“小姐快穿上试试吧,这样的美人方得配上这样的衣裙。”赵嫣显着迟疑,看了看哥哥,赵忠点点头鼓励,赵嫣眼中兴奋地拿起这襦裙进里屋去换。其实妇人一进屋,赵嫣的目光就被那襦裙吸引,她想不到这世上还有这般好看的衣服,她可从来没见过,心想若是能穿一次这生就够了,不成想妇人竟让自己换上,一颗心砰砰跳动。 “公子,我也给你找见外衣,稍候。”说着又去为赵忠找衣服…… “啊!”正当赵忠去换衣服一声惊呼从屋中传来,未及赵忠换好衣服马上急着奔了进来,问道,“怎么了?” “啊,没什么,真是仙子下凡啊……”妇人口中喃喃,赵忠一看,竟是妹妹换好了衣服,只见得妹妹上身短衣及臂,浅蓝衬着白色中衣,蓝色长裙及踝,腰间白色系带更有一个蓝色绸结,清丽而不失娇艳,素雅而更含妩媚,不是仙子是何人。 “快出去让小公子,曹老总管看看,真是绝美的人儿……”还在喃喃叹道,赵嫣被说的更是娇羞无比,双手垂在腰间,低着头,看着地面就走出去了。 “小妇人自作主张未经主人允许就给小姐公子换上这两套衣服,望你老见谅,只是这做衣服需些时日,店中这两套衣服是小妇人无事所做的,没成想竟合身,当真配这仙子端的合适。”那掌柜先出来便对曹福说道。 “哈哈,你可真是会算之人,又多添了两套衣服,不过我曹府还是能偿的起的。”曹福笑着说道,随即看到这少女一身竟如此不凡,也感穿上亦会给府上增光,便笑着允了。 “姐姐,姐姐,你可真漂亮!”那一声竟是小曹嵩呼出,他早已在屋外等得烦了,这时一看到赵嫣如画中仙走出屋,小孩子哪管这些,吵着嚷着夸着赵嫣。 “不错,不错,真是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好一个美人。”突然从门口传来竟一个男子的声音,先前众人无不被赵嫣所惊艳,竟没注意门口已进来一人。 众人一看,竟是个青年,十七八岁左右,面目俊朗,眉如凤,眼似星,唇齿分明,身材挺拔,衣着华丽,倒也是个玉人。 赵嫣前几句并不明白,却能听懂最后的美人,想来前面也是好语,不觉抬头想看看这人是谁,两人目光一对,心中都是一震。 这青年看的不觉痴了,本来少女低着头,不曾露出真容,只这身材衣裙便看出佳人如玉,没想到这容颜更胜百倍,“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不觉将这《诗经?卫风?硕人》中后句喃喃念出。 而少女也是心中翻腾,想她自小于乡野,所见青年多是身材黝黑健壮,浓眉粗声,而进城时也一路低着头,哪里见过如此公子,脸上好似被灼烧。他刚说我什么呢,都是四字的,真好听,想到这里心下更羞了,把头低下,她也不知道这听不懂的话语怎会好听。 “在下,在下唐突了,小姐勿怪……”这青年一抱拳说道。 “你是何人?跟你有甚么关系?”竟是小曹嵩在一旁撇嘴说道,曹腾原说让赵嫣陪他玩,内心早已把少女当作自己的,就如同小孩粘着娘,爹爹对娘好也会吃醋,看见竟有个陌生哥哥如此,不忿说道。 “公子,不可无礼!”却是一旁的曹福出声劝道,他在一旁旁观许久,看得这青年一身贵气,气度不凡,又是穿着华贵,想不是一般人物,但却不知是谁家公子哥,劝曹嵩谨慎。 “公子来我坊中要看什么?”掌柜一看势头不对马上岔开了话题问那青年道,可那青年仍自呆呆看着少女,这才回过神,“你说什么?哦,在下想来看看贵坊可有寻常百姓的衣饰,准备购置一套。” 妇人颇为诧异,这人衣着华丽,怎会要穿什么百姓的衣物,只不过这坊中衣饰都颇为不俗,虽有棉布衣衫,也是做的精良,便转身去取,一边对曹福道,“公子少爷裁做的后两套衣服本坊定会用最好的料子,您老放心,那这几套衣服还记在府上账中吗?”听得此言,那青年忙连忙在身上掏来掏去,不一会儿只掏出些散碎银钱,不禁皱起了眉头。 “正是,那我等就不叨扰了,”曹福又说了几句客气的话后便要带着曹嵩和兄妹二人便要告辞,赵忠兄妹对曹福和曹嵩谢了又谢,曹福笑道,“谢就谢老爷吧”,说着便走出门外。 这青年听说赵嫣要走,大感叹息,可还要换试衣服,仍望着目送赵嫣走出,很是不舍。而少女赵嫣自从看见青年后心里便翻涌不断,可又不敢看青年,直到出门经过青年身侧之时才偷瞧了一眼,又是四目相对,只因青年一直看着少女,少女更是无地自容,不再看了…… “少爷,我们还去哪里?”走出一会曹福问曹嵩道。 “去‘醉仙居’吧,我走就饿了!”曹嵩两眼眨了眨说道。 “啊,对,想是两位客人也是饿了,府上已备好饭食,既然少爷想去,咱们便去‘醉仙居’”说着,一行人又向着城中走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 游城 “大长秋原来是这么厉害的官啊!”赵忠想起曹嵩的话便在路上问起了曹福“大长秋是什么”,曹福想若是进得府中,这也不是什么秘密,便给赵忠兄妹俩讲起来了…… 长秋宫,汉皇后居所,长者久也,秋者万物成熟之初也,皇后母仪天下,福泽长久,端正持重,以为宫名。而这大长秋则是皇后近侍官之首,掌管长秋宫中事宜,宣达皇后懿旨。 “老爷可是历经五朝,宫中之事想必没人比他更清楚的了。”曹福说起曹腾之时,神色满是尊敬,听到赵忠称赞他家老爷,也心中喜悦,便忍不住多说了几句。 “当今皇帝,便是老爷和大将军拥立的,这大将军的二妹便是当今太皇太后,而三妹是当今皇后。老爷便是因迎立新皇有功,被封为大长秋,费亭侯。”曹福继续说道。 “欸,怎么太皇太后和皇后是姐妹?”赵忠虽说不懂那么多宫廷之事,可这皇后和太皇太后还是知道的,这太皇太后是皇上的祖母,怎么会…… “小公子你这就有所不知了,当今太皇太后乃是顺帝的皇后,而后顺帝少子冲帝即位,却早早夭亡,后立质帝,这质帝却不是顺帝的亲子,但仍是和冲帝同辈,而后冲帝也早早八岁就……”曹福说道这里,不觉语气有些含混,似是不想提起。 “之后顺帝和冲帝一脉都无后嗣了,大将军和太皇太后只得再寻另一脉河间王之孙也就是当今天子为帝,而当今天子和顺帝是同辈,太皇太后就把妹妹嫁给了圣上,这太皇太后历经多朝,故而成为太皇太后……” 曹福倒是对着皇家之事知之甚详,可赵忠就听得云里雾里了,这东一个皇帝,西一个皇帝,他可不知道谁是谁,但可算听懂了当今皇帝和太皇太后是同辈的意思,便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只因自顺帝后几位皇帝都早夭亡,朝政都由太皇太后秉持,当今天子也未行成年之礼,故而朝政还是听太皇太后的,然太皇太后需得倚仗母家,实则如今天下是大将军掌理,而老爷与大将军亲厚,是以哈哈……”这几句话说的声音极小,本是悖逆之言,但看对方还是少年,说也无妨,还是忍将不住还是悄声说出。 听得此话,赵忠不由震惊,想不到认识的这位曹大人竟是这般厉害人物,自己如在云端有些飘忽,清早还是和妹妹差点饿死,不到一日光景竟…… 赵忠听得认真,可一旁赵嫣却心不在焉,一心都飞到了方才遇到的少年身上,听得零零碎碎,小曹嵩却已听过多遍这些宫中事情,更何况孩子心性哪愿意听这些,早听得不耐烦,东张西望只看这南市之中熙攘叫卖的热闹景象。 “姐姐快看,这个人会喷火,还有那个人竟能站在这么细的竹竿之上。”却是几个在市中卖艺之人,曹嵩每次看到什么好玩的,好看的,便“姐姐,姐姐”的叫着赵嫣,早先他还不太情愿如此,可当赵嫣换上这如仙子的衣裙,心中对她更是喜欢,一声叫过就收不住了。 赵嫣期初被小曹嵩如此呼唤,脸上微红,可看着这稚嫩天真的面庞也就心中真把他看作弟弟一般,心房一开,便不时答几句曹嵩的话语,时而笑语,两人不由亲近了些许。而一旁曹福还在大讲特讲,赵忠这学生也是听得认真,已将另两人抛于脑后,竟忘了一个是要看护的公子,一个是要保护的妹妹…… “姐姐,快来,这是我爱吃的‘火烧云’”曹嵩也不见外,小手拉住了赵嫣的手,要把他拉到一个货摊之前,赵嫣先是脸一红,随即也不再挂怀,由着他拉着,只觉男孩小手娇嫩。 只见这货摊前围满了人,不知在看什么,两人挤进去后,却是一个铜圆鼎,鼎下烧着柴火,鼎后是一个老头须发皆白,老者右臂很是粗壮,正卖力地摇着连在铜鼎上的一个铁杆,而左手拿一竹签,悬于铜鼎之上,手指揉捻着竹签。 接着神奇的事情出现了,只见从鼎的底部喷出一缕缕似棉絮之物,这棉絮见了这竹签,便缠在这竹签之上,随着老人搓动竹签,这棉絮竟一缕缕一团团缠在这竹签之上,到最后这棉絮有蹴鞠般大小,如同一小团云朵在这竹签之上,随后老人拿一木勺,在一旁另一个铁锅之中舀出一勺汁液,这汁液是深红色,将这汁液均匀涂洒在这棉絮之上,果真是红包裹着云,如同“火烧云”一样。 老者刚一完成,围在周围的人连着拍手叫好,老者把这“火烧云”交给一人,那人给了老者几枚铜钱,满意而去。一旁的赵嫣也是被这神乎其技的手段吸引了,一旁紧盯着不放,而小曹嵩看了眼少女,眼中很是得意说,“姐姐,好玩吧,更好吃,让曹福给你买一个。” “少爷,少爷,你在这儿啊……”曹福正说得兴起发现小少爷没了,四处张望才看到,连忙跑过来。 “曹福伯伯,我想吃‘火烧云’了,给我和嫣姐姐一人买一个吧。”曹嵩满眼放光对曹福说。 “少爷,这种东西,哎,好吧。”说着便向老者买了两个,赵嫣称了谢,吃着这手中的“火烧云”,果然如云如棉絮般入口即化,还甜丝丝的,更分了些给赵忠吃,赵忠说,“好甜,好吃。”众人笑着又朝前走去,终于到了这“醉仙居”。 进得厅堂,店伙马上过来招待,知是曹府贵客,迎向了二楼雅位,待四人坐定,是一张大圆桌,足可供十余人一同飨食。店伙上来问询,“曹总管,来些什么,是否还按原样?” “我要吃‘八珍糕’‘鲫鱼稻米羹’‘烤鹿肉’。”却是曹嵩先自嚷道,他是早已饿了,一路早想到要吃什么了。 “都有,都有,少爷。”曹福在一旁呵呵笑着摇头,心想毕竟是小孩子心性,转头对赵忠兄妹说,“二位可有什么想吃的吗?” 他兄妹二人哪里会点菜,连这些名字都为听过,都支吾摇头脸红,曹福笑道,“那就客随主便,还是先前那些吧。”对着店伙说道。 “好嘞!”店伙一声吆喝便去后厨吩咐菜肴,过了一炷香时间,店伙就端着一碟碟菜肴上来,一边报着菜名,“羹六品,牛肉羹、野鸭肉羹、乳猪肉羹、鳜鱼藕羹……精肉三品……鱼腹肉……”这一道道菜竟有数十之多,铺了满满一大桌,看得赵忠兄妹都呆了,何曾吃到,甚至见都没见过。 “两位请吧!少爷请!”曹福对三人说道,曹嵩先拿了块“八珍糕”吃了起来,对两人说,“姐姐快吃吧,很好吃的。”两人也不再客气,一起吃了起来,当真是皆是山珍海味、玉食珍馐。 食至半酣,赵嫣放下竹箸,手伸到桌下,轻轻地扯了一下赵忠的衣角,赵忠正吃得不亦乐乎,丝毫不觉,赵嫣便又扯了扯,赵忠这才发觉,转过头,问了句,“妹妹,怎么了?”赵嫣突然脸上一红,悄声在赵忠耳边说了句什么。赵嫣嘿嘿一下,对曹福说,“曹伯伯,我这妹子想去方便一下,哪有……?”一说完赵嫣脸更红了。 “啊,店伙,这位小姐想方便一下,在何处可以……?”曹福明白这是人之常情,也不以为意,对店伙问道。 “啊,我这就引姑娘去,在后房……”说着便要带赵嫣去。 “妹妹,我跟你去!”赵忠也放下筷子道。 “哥……女儿家……”赵嫣有些羞恼,娇嗔对赵忠道。 “那你自去吧,小心点。”赵忠也感不妥,便不再说了,曹嵩也担心赵嫣,可自己爱吃的菜肴还没吃尽兴,一边瞅瞅赵嫣,一边看看手中饭食,都显不舍,颇为有趣。 半刻之后,赵嫣方便完毕,准备回前厅,却突然见一个人影窜进涸藩1,闪到她身后,一手将其拉住,一手捂住她口鼻,这一下吓得赵嫣是花容失色,连忙挣扎,心想才脱贫饿又入虎口,心下泣然…… 注:1涸藩:古时厕所之名,或称“圊”、“轩”。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奔逃 此时这涸藩之中除两人外并无旁人,赵嫣有些目眩,险欲晕倒,只听背后那人说道,“小姐请蹲下,莫做声,在下并非凶恶歹徒,无礼之处望见谅。”却是一个男子说话。 “咦,这声音好熟悉,似在哪里听过,是他!”赵嫣本已打算听天由命,突然听到这说话声,心中一震,听出这声音似乎是在绣坊中看到的那位青年,心绪急转,不知是激动还是惊吓引起,身子竟微微颤抖起来。 看着少女不再挣扎,背后男子缓缓松开了手,赵嫣转过身来,“是你!”还未及赵嫣心中说出“果然是你!”那男子却先一惊呼出,赫然正是在秀坊中那翩翩青年,只不过此时却穿了一件白色布衣。 少女脸色羞红,也不说一句,空气如同凝滞一般,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实是这涸藩中光线昏暗,而且青年急闪进来,也并未细看这人是谁,只知道是个女子,这时才看清是那仙子少女。 而曹福、曹嵩、赵忠三人仍在前堂二楼,见赵嫣久去未回也都担心,却听得楼下吵吵嚷嚷,似是金属捶地之声,又似多人踏步之声。他们所坐位置靠近窗子,能看到窗外集市中景象,三人好奇便走到窗前向外张望。 只见得这“醉仙居”外已站着一队兵士,有二十人左右,见他们全身铠甲,皆手执长戟,腰间挎刀,头盔之上别着一根羽毛。 “是羽林郎!”曹福心中大惊,“他们怎么到这来了?”心中暗自嘀咕,一旁的赵忠也说道,“这么多的兵是干什么的?”也自纳闷。 “莫非是……!”曹福突然想起了什么,拉着曹嵩就往楼下走去…… 那涸藩之中,赵嫣一双眼睛望着青年虽不语,眼波如水似在问,“你怎会在这儿?”青年仿佛能看懂少女的双眼,柔声说道,“在下自从见了小姐一面,觉得这是只天上有的容颜,看那一眼心中已是满足,便不应再有多念,可人心不足,总想着再多看小姐一眼便是更好。也顾不上穿戴整齐,给了掌柜钱在下便奔出那秀坊,可还是失了小姐的芳踪,心中懊恼,可这集市只南北通向,便是二中选一,幸得老天垂怜,在下走着走着便真看到了小姐,当时似在吃着甚么美食……”青年声音虽小赵嫣却听得出话中满是赤诚。 “他竟是为了寻我……他初见我时我穿的华贵,他自然以为我是贵族小姐,可我是乡下来的粗鄙丫头……”赵嫣先听到青年为了找她之时一颗心砰砰乱跳,可想到自己身份却心中委顿欲哭,恨不得没活在这世上,可当听到青年说看见她吃东西之时心中想的却是“糟了,他看到我吃那‘火烧云’了,别是出了甚么丑相让他看了去……” 青年哪知少女这些复杂心思,仍自说道,“本是远远看着小姐已无憾,可两腿却像被施了法般像个登徒子只知跟着小姐走……”赵嫣听着青年这火热的心中之言,双颊早已红的不能再红。 “禁声!他们来了!”赵嫣本是听得青年之言有些晕晕乎乎,这时只听青年这一声低呼冷冽严肃,似还带着些愤怒,当下清醒了许多,想问“他们是谁”,可一只手已被青年攥住,听得青年说,“小姐跟我来!” 赵嫣就被这么拽着同青年奔出了涸藩,这手掌温暖宽大,她本该挣脱他,去找哥哥,却心甘情愿就这么被拉着一直跑着,去到一个再无别人的地方,只有他们二人。他还只是个陌生人啊,我甚至还不知他的姓名,怎会有这些想法,不觉大羞,忍不住一边望向青年面庞。 青年却一脸严肃,带着少女奔逃,从后院一扇小门奔出,外面却是一条远离集市的小路,七拐八绕才来到一个无人的僻巷才停下,少女已是喘息不停,待得少女气息喘匀,才鼓起勇气问道,“他们是什么人,为何追你?”这是她与青年说的第一句话,心下突突。 青年听此,眉头一锁,似在踯躅,思索片刻却叹了口气,欲言又止。赵嫣看他神情不悦,心想难道自己说错了话,心中难过,只听青年缓缓说,“是在下的家人派来的要抓在下回家,我是偷跑出来的……刚才在路上我发现了他们,便一躲躲进了酒楼后院,不想能遇见你……” 少女听了也是心中大奇,一双明眸盯着青年,“他们不是我真正家人,只是我祖父一脉的亲族,我祖父的兄长,只有一子一孙,却都已亡故,他一脉断了后嗣,可他家家大业大,祖上规定这家业只能同姓继承,便寻了我去……”少女愈听愈奇,“我只能住在他们家中,而我母亲和弟弟都住在别处,他们不准我跟母亲相见……”说到这时,青年表情凄苦,似悲愤,似无奈。 “他们是谁?怎不让你见你妈妈?”赵嫣听得不禁为青年不忿,忍不住脱口而出,“他们,”青年一声苦笑,“是我那远房哥哥的嫂子和她哥哥,这家中各事全是他两人掌控,不,还有……他们将妹妹嫁给了我……便是她一家三口”说到此处,青年有些语滞,吞吐道。 “什么,他竟已经娶了亲……可……与我又何关……”听到青年已有家室,赵嫣心中凄然。“可我却丝毫不喜欢这女子,容貌粗陋,哪里及得上……她不过是那两人掌控我的手段,我就像那提线木偶一般……”她听了青年遭遇本心生怜意,可闻知他竟不喜欢自己的妻子,不知为何却有些一丝欢喜,大觉不该,又听青年说着。 “我这才跑出来正是为了见我的妈妈,他们害怕母亲和我住在一起会坏了他们的权力,可我已有半年没见到母亲了……”说着青年勾起想念,泫然欲泣。 少女心下不忍,掏出绢帕想为青年拭泪,虽隔着一层绢布,青年脸颊却能感到少女柔荑的触感,一抬头收住心绪,“让小姐见笑了,在下刘志,还未讨教小姐芳名?” 少女娇羞,“我叫赵嫣……” “巧笑嫣然,美目盼兮。”真是人如其名,“真是惊吓到你了,我怕那些追我的人盘问你损了小姐清名,那我……这就送你回府,再去看我母亲。”刘志见赵嫣为自己擦泪,心中温暖,感觉很是亲近,就不再“在下、小姐”了,以你我相称,他当时只下意识拉着赵嫣出来,此时也没什么再挽留的理由。 可赵嫣听说他担心自己名节,心下划过丝丝甜蜜,突然说,“我跟你去!”声音虽小语气却颇为坚毅,她不知自己怎会说出这话,说话时心中一颤。 “什么!你要跟我一起去,不可,让人看见……”刘志心中喜悦想劝阻可话到嘴边竟说不来。 “现下如果我俩……回去也是旁人众多,不如晚上天色黑了我再回去。”赵嫣也不知道要去哪里去找哥哥,想起哥哥心中难过,却不舍得与青年分离。 “说的是,那跟我走吧!”刘志喜形于色,他本是喜欢跟少女在一起,若是还推辞倒真是虚伪,便不再推辞,带着少女走出小巷…… 而还在“醉仙居”的三人到得楼下,见到一个将军模样之人一身金甲正在盘问店家店伙,好像在寻找着什么人。听得似乎是找一个衣着华丽的公子,八尺左右,听到此处,曹福心中一震,“是他吗!” 赵忠却和小曹嵩去后院寻赵嫣,可一个人“妹妹”,一个人“嫣姐姐”的呼唤却是无人应声,心下大急,不断在后院找寻,可不知赵嫣早已离开了这里……… 少女两人一路循着小路、僻路行走,行人不多,两炷香时间后来到城郊一处僻静的宅院,占地颇广,想是富贵人家。远远望着,看着这宅子正门却围了十多个兵士,“不好,他们来这里了!”刘志惊呼。 “还有个门,跟我来。”刘志拉着赵嫣向着侧墙绕去,行至一半墙边有块大石之处便停了下来,只见这墙面与周遭相同,皆是灰突突的,并无不同,可青年却在墙上敲了敲,那墙却开了,竟是一个暗门,一个四十余岁的妇人正立在那头,脸上满是惊喜,还带着紧张。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7)探母 “少爷,你可到了!不,皇……”那妇人对青年惊呼道,可被少年连忙止住,这才看见青年背后竟跟着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女。 “明芳姑姑,在家中还是叫我少爷,这是我的朋友赵姑娘,你不必避讳。”刘志说着带着少女走入了门中。 那叫明芳的妇人与“是,少爷,今日午后那些侍卫就守在门口,却也不敢放肆进到府中,夫人赐了些酒食给他们,便一直站到现在,夫人便吩咐奴婢在这等着,说少爷可能会来,果然到了,少爷……和小姐去里屋吧,夫人等着公子呢。” “姑姑先莫做声,我去看看母亲。”刘志不让明芳声张,悄悄携着赵嫣走向内屋,并不进屋,屋中有扇窗开着,两人便站在窗外向屋中看去,见一个三十岁左右的****正坐在于卧榻一侧,一袭白色蜀锦上袍,上绣着朵朵红梅,似梅花傲雪;下着大红罗裙,端庄素雅又不失富贵,却更掩不住美貌姿容,手中却捧着针线活计,做着女工,一会儿停下,用手轻轻地摩挲着上面的图案,双眼中满是爱怜。 赵嫣看到刘志眼中似乎渗出了泪水,不禁也想起了自己的娘,心中悲伤又望向了屋中妇人,神情是如此慈爱,她识得当时母亲也是为自己绣着衣鞋…… 突然却听到一阵咳嗽声传来,连咳数声不止,“娘,娘,你怎么了!”却是刘志再也抑制不住,冲进屋中,“志儿,咳……咳,志儿,是你吗?”妇人听到这叫声,连向窗外张望,却是没了人,转眼间青年已站在自己身前。 “志儿,你长高了,倒是瘦了,咳……”看到自己日夜思念的孩儿站在眼前,妇人欢喜万分,想一把把他搂入怀中。 “娘,你先莫说话,怎么咳嗽了,什么时候的事?!明芳姑姑,快倒水来!”明芳刚刚也是在屋外,这时从外屋端了参茶进来,一边说道,“就是年前夫人惦记少爷,非要为你绣这龙凤呈祥的图案,一直绣了一夜,那粗笨丫头夜里睡了,忘了添煤,夫人便染了风寒,早先还甚怎地,这一阵却有些重了。”说着连连叹气。 “那使唤丫头在哪?”刘志愤愤。 “已让我驱出府了,自此便不敢再用她们,都是奴婢照顾夫人。”明芳说道。 “娘,以后这些粗活让奴婢干就好,你何必亲自呢……”刘志说着眼又红了。 “自己的儿只自己才知道,她们哪里做的好,咳……知道这些东西你都不会缺,不知能不能穿在你身上,可还是想给你做出来,咳……”美妇温柔地刘志说道。 “娘,都是那兄妹三人,害的我们活生生的母子分离,你这才想念孩儿害的这病啊!孩儿不想当这劳什子……”想到此处,刘志都觉便是自己害了母亲,泪水止不住流下。 “儿啊,你需隐忍,直到……咳……直到你羽翼丰满之时,我母子便不再分开了……”美妇亦是伤悲,却强自不发,不想让儿子再伤心,一边为刘志抹着泪,一边指着刘志身后,“那俊俏丫头是谁啊,给娘看看,来,姑娘,到我这儿来。”便转开了话题,她早就看见儿子身边站着一个少女。 赵嫣来时知道会看到刘志母亲,早有些忐忑,可真正见到之时,却倍感亲切,便像自己的娘一样,可此时仍是害羞万分,低头垂手,听到妇人叫自己,便怯生生移步过去。 刚看见少女只一眼,美妇惊喜道,“天底下竟会有这等妙人,好,真好,咳……”说罢笑着看向刘志,听母亲如此喜欢赵嫣也是心底高兴,忘却了悲伤,却看见母亲的目光似另含深意,不觉有些讪讪,美妇却心想,在娘跟前还害羞,不觉有些好笑。 美妇转过来看赵嫣,却看她正出神地望着她刚做的绣活,心下一动,问道,“孩子,你也懂些女工?”赵嫣点点头道,“以前在家中跟母亲学过一些,做的不好,夫人这凤凰绣的双眼如神,羽毛颜色鲜丽明艳,就像要飞出来一般,引得众鸟来见。” 听见赵嫣的话语,美妇更是笑着点头赞许,又问,“孩子,你也懂得诗书吗?” 赵嫣脸上一红,“本是小时父亲教过些,可家父过世,母亲又病重,……便不曾学了。” “虽说女子无需有多少学识,但懂些的好。”美妇笑着说。 “嫣儿自当谨记妇人教诲。”少女乖巧答道,美妇越看赵嫣越是喜欢,“孩子,你叫嫣儿么?” 正当此时,却有一个婢女走进来,对着美妇恭敬说道,“夫人,门外是大长秋曹腾大人,想要进府求见贵人。” “咦,那可是曹伯伯吗,他怎来了,难道是知道我在这里,这怎么可能……”赵嫣一听分明是今天刚认识的曹腾,却无论如何也想不通他怎会到这,心想自己不告而走还是不要让他看到,须得躲起来。 “志儿,他们还是来了,你们快走吧,还是从侧门出去吧!”美妇却急对刘志说道。 “是,娘,却不知我们母子何日再能相见,我定不会让娘久等。”刘志说得十分坚定。赵嫣也是惊疑,“他为何也要躲着曹伯伯?” 美妇又搂住了儿子,哪里舍得他离去。终于刘志和少女辞别了美妇,出了那暗门,拐了几拐避过了守门的兵士。这时刚过戌时1,天已擦黑,却有乌云飘过,想是这大雨又要来了。 走了片刻已近了那“织绣坊”,这是两人初次相见之所,两人谁都没说话,却不约而同地对视了一眼,四目相对都觉脸红,都低下头心中却只感甜蜜,这时少女仍穿着那件襦裙,天色虽暗却更显照人,刘志看着赵嫣不觉眼睛直了,温声如玉,“嫣儿,你真美!” 少女脸色大红,含糊道,“你怎叫我……嫣儿?”说完更是羞涩,心中却在问:我哪里美? “你在我娘面前自称‘嫣儿’,娘唤得我也唤得,嫣儿便是哪里都美!”青年冲着赵嫣嘿嘿笑道,自己心中悲伤也是冲淡了不少。 少女不答,可心中甜蜜,心说,他能听见我心里的话吗?听刘志又说,“对了,到现在我还没问你是谁家的小姐呢?瞧我这……” “嗯,我须得先找到哥哥,才知我兄妹俩要安顿在何处,可能我哥哥现在已到了大长秋府,我俩本是流落在……”少女想到自己出身卑微,暗自羞惭,可到此时也不想隐瞒,便鼓起勇气想要全盘托出。 可还未待赵嫣说出那后面的话,却听见一声尖吼,却是一旁刘志发出的! “什么!你是曹腾府上的小姐!你们都是一伙的吗?要合起伙来!你们……好啊,枉我……”刘志口中叫的尖厉,想是吃惊之极,转而脸上写满了愤怒,随即又转为凄苦之色,似是心中极为痛苦。 “你走!你走!你走……我不愿再见到你……”刘志口中嘶吼着,嗓音都竟沙哑,到了最后嘴里带着哭腔,转过头不再看赵嫣。 少女却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说不出一个字,只是口张的大大的,却发不出音,心中也是悲痛难鸣。她想不到青年刚好端端地笑着怎会突然如此,看着青年对自己咆哮,她的心有如刀割,如同一把把钝刀戳着自己的心脏,上一次有这种感觉还是在母亲亡故之时,她有说不出的委屈却难以发泄,却又看到青年如此难过痛苦,想上前去安慰青年,却被青年一把推开,跌坐在地上,而青年却双脚踉跄地向前走着,再不回头,少女跌坐在青石地上,却起不来了,她感觉自己仿佛全身赤裸,被冻在一块结实地冰块中,而这冰块永远不会解封,她感觉她的心死了…… 天上开始掉下了雨点,一滴两滴滴在路面,转而连成线,连成片,漫湿了整个洛阳城,一个个行人连跑着避雨。接着这雨变成了瓢泼大雨,大雨如柱般灌在赵嫣身上,可她却丝毫未觉,只是那么坐着,一动不动,那蓝色襦裙已被浇得透彻,不一阵少女竟径自挣扎地站了起来,往前拖动着双脚,一步一挪,一个不小心竟跌在雨水的水潭之中,摔得漫身泥污,却见少女又站了起来,又拖着步子向前移动,竟又摔入了泥潭,也不知摔了又站,站了又起多少次,少女已是在路面爬行了,那一身襦裙哪还有个样子,竟比早前所穿那破衣还脏…… 1戌时:现代19点~21点之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8)大长秋府 “曹福伯伯,那里有个人!”一个稚嫩的声音在雨中喊道。 “少爷,快到伞下来,别着凉了,哎呀,那是个叫花子,管他作甚。”正是曹嵩和曹福二人。 “不,是嫣姐姐,是嫣姐姐,她的衣服我认得!”曹嵩惊呼,不管这雨如何大便冲了上去,“曹福,快去叫赵忠哥哥来!快去,别管我!”曹嵩也不顾赵嫣身上泥污去想要扶起少女,可总也扶不住,少女总斜在一旁。 “快去啊!把下人全叫来!”曹嵩又冲着曹福喊道,曹福却怕曹嵩淋雨,原地不动。 “哎!”曹福使劲叹了口气就赶快去叫赵忠和那些家奴了。 原来曹嵩三人不见了少女,便一直在附近寻找,无果后只能去府中找家奴在南市中分头来找,这般找将下来竟过了两个时辰,曹福相劝曹嵩回府,让下人寻找,可无论说什么这小少爷就是不听,硬是要自己找,这时方在雨中看到赵嫣。 “嫣姐姐,是我呀!”曹嵩在赵嫣耳边大声喊道,却是看到少女已经神志不清了。 “是……你”“你”字刚出口,赵嫣就便昏了过去…… …… 赵嫣醒来的时候已是躺在一张暖榻之上,穿着白色中衣,身上覆着柔软的被子,似在一个大屋之中,这空气中竟带着一丝幽香,竟是屋中摆放着香炉,身边还有个女子拿着一个团扇给自己扇着风,这女子似乎是个侍女,她挣扎着想要起身,可却丝毫无力,“小姐,你终于醒了!我去告诉少爷!”那侍女高兴地说道。 “这……这是在哪里?少……爷是……?”赵嫣虚弱的吐着这几个字。 “这里是大长秋府呀!少爷当然是曹嵩小少爷了,这几天少爷有空便守在小姐身边,还亲自给你喂过药和参汤……”说道此处这侍女的话中竟有些酸溜溜的。 “是他……”赵嫣口中喃喃,这才有些恢复一些意识,可还是头很疼,记不太起什么。 “那小姐再休息休息吧,我去叫少爷,再给您准备饭食。”说着便退出了屋子。 赵嫣突然感觉心口一紧,强烈的悲伤瞬间侵蚀了整个身体,一个青年的身影突然出现在她的脑海,“他……为什么……为什么……”身体剧烈的抖动,竟一个机灵又晕过去了。 “妹妹!妹妹!你醒了!”“嫣姐姐!你醒了吗?”赵嫣似在梦中听到了两个男子的声音,她想循着那声音去睁眼望去,可无论如何睁不开眼,却似朦朦胧胧地听到,“你这奴婢乱说什么,嫣姐姐哪里醒了,定是你这丫头偷懒睡着了梦见的。” “没有啊,刚才小姐明明是醒了,少爷你看那手原来是在被子里的!现在在外面!”一个女子声音焦急辩解道。 “好像是啊,妹妹!妹妹!”赵忠在一旁喊道。 “嫣姐姐,你能听见吗,你不知道你已经昏迷了三天了,我和赵忠哥哥每天都轮流喂你喝药,你却你一句话也不说,我俩都盼着你能早点醒过来,好陪我玩,呜……到时……候,我把所有的好吃的都……呜……让给你,我不吃,只要你能睁开眼看看我……”曹嵩说着说着竟呜呜哭起来。 “是啊妹妹!你看看哥哥啊!”赵忠无论怎么叫唤赵嫣却也没睁开眼,可这些话却都听到了耳中…… 翌日,赵嫣又醒转过来,竟然还能勉强地撑起身体,倚在榻旁,这一次却没有再昏倒,可却不说话,只是眼睛怔怔地看着前方。一旁的侍女却将信将疑地盯着赵嫣看了许久,看少女不再倒下,便急忙跑出屋去了。 不一会儿,数个脚步声在门外响起,紧接着门一开,先进来两个少年和两个老者,正是曹嵩和赵忠,另一个是曹福,最后一个老者却须发有些白了,背着一个木箱,带着皂色布冠,竟是个治病的大夫。 本是那雨夜,曹福看少女竟如此心疑少女糟了欺侮,便想劝曹嵩不要管她,可小少爷却如此看重这少女,只能将少女先抬回府中,夜里禀告了老爷,曹腾派老妈子给赵嫣清洗检查,却发现少女并没被欺侮,便找了大夫为赵嫣看病。 “妹妹!嫣姐姐!你真的醒了!”一进门赵忠和曹嵩便呼喊着,却被那老头喝止,走到床边,坐在侍女搬来的木凳上,从木箱中拿出一个巴掌大小的布袋,放在床沿,将少女掌心向上放在这布袋之上,一手为少女号起了脉,一旁的人都不敢说一句话。 半盏茶的功夫过后,老者将少女手放回,对着另三人缓缓道,“小姐风寒已祛,然气息消损甚重似是大悲所致,肺气受损,需开些补气的方子调养数日便无大碍,而后再行一些进补便可痊愈。”说着又从木箱中拿出纸笔写了些药材及煎药所需时辰、火候便收起物什告辞,曹福对其连连称谢把大夫送出了门。 “妹妹,大夫说了,你快好了,太好了!”可少女仍是直盯盯地看着前方,不吐一字,“嫣姐姐,嵩儿来看你了,你可醒过来了!你怎不说话!”赵忠和曹嵩看着少女如此,又重新担忧起来。 “少爷,想必赵姑娘还没恢复好身子,等过几日便好了,我们先出去吧,让赵姑娘好好歇息,明日再来。”曹福已回来对两人说。 “好吧,那我等明日再来看嫣姐姐。”嘴兜着颇为不舍的和赵忠两人从屋中走出。 接连几日,少女已能坐立在榻上,喝药也是如常,所食之物也逐渐多起来,面色也恢复了一些,只仍是一言不发,双目发直。曹嵩和赵忠每日都来相陪,初时看见少女仍是这样,小曹嵩“哇”一声哭了出来,赵忠也是急的还要央求去请大夫,可看了并无大碍。过后几日,小曹嵩便不哭了,却是一直盯着赵嫣也不说一句,两人都不说话,只是一个盯着地,一个盯着人。 又过了几日,曹嵩却是再也忍将不住,怯生生说道,“姐姐,今日洛都旁地动了,你可感觉到了?”“前日集市上来了一群西域人,他们竟然手舞长蛇,那蛇却不咬他。”“嫣姐姐,那‘醉仙居’又出了一道酿鸭,我让他们给你买来吃好不好?”便如此,曹嵩每日对赵嫣说着他看到的好玩的、好吃的,奇闻异事,虽是自言自语,小家伙也是说的颇为高兴,可是看到赵嫣仍是这般沉默,说说也撇着嘴出去了,可第二天又咧着嘴来找她…… “姐姐,你看这是什么,环儿,给嫣姐姐瞧瞧!”又一天却听着曹嵩满是得意的对赵嫣说道,“是,少爷。”那叫环儿的侍女却从一旁捧出一袭衣裙,赫然正是在“织绣坊”的那件水蓝襦裙,竟同当日女掌柜新拿出之时无二。 “‘织绣坊’的手艺真是不一般啊!竟然把能把那么……修补如新。”却是环儿说的,当日她看过少女那衣裙已是被泥污染得如同破布了,过了旬日却能变成这般。 赵嫣这时却突然转过了头,盯着那那襦裙,胸口却剧烈地起伏着,这些日头次这般,如此身体又抖动了几下,却是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情感,一声嘶号,泪水连珠般的从两颊滚滚落下,哭声凄厉,竟如此哭了足足有半个时辰,好似要将泪水哭干。 “嫣姐姐,你!……”曹嵩大惑不解,姐姐看到这衣服即使还像先前那般不理不睬也不至于像这般痛哭,欲要询问劝慰,可一旁环儿却拉住曹嵩手捂着嘴示意曹嵩无需劝,她同是女儿家,这些天日夜不离地陪着少女,便觉这少女有心事,以致郁结不快,可不知如何劝慰有身为下人不便多嘴,她知今日少女这一哭病就要好了,便劝曹嵩。 “妹妹!”门外赵忠踏足进来,几步就到了少女跟前。却是在赵嫣痛哭之时已派人知会了赵忠,赵忠本也是每日来陪妹妹,可见妹妹终日如此又无大恙也不知该如何,近日却同曹福在一起又是识字,又是学这府中规矩,曹福对这少年颇为喜欢,尤其是赵忠喜欢听曹福给他讲这皇宫以至这民间发生的故事,曹福老来有这么个小友解闷,把他当成徒弟一般,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哥……,嫣儿没事了,嫣儿……呜……让你们担心了……”赵嫣伏在赵忠身上抽泣着。 “没事就好!”赵忠拍着赵嫣的肩膀,欣慰道。 一会儿,赵嫣松开了哥哥,对着一旁的曹嵩脸色微红说,“你……过来……” “嫣姐姐,你好了!嵩儿好……”还没说出后面的话就被赵嫣一把搂在怀里,曹嵩却听见耳边赵嫣轻柔地说着,“谢谢你……”听在曹嵩耳里温柔而快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9)后嗣 这些时日赵嫣虽如雕像般,可曹嵩为她做的一切都看在眼里,更是刻在心中,此时心结一解,除了难掩的感激,更是一种亲切之感,心中早将曹嵩看得如亲弟一般。 看到赵嫣心境恢复如常,曹嵩兴奋地活蹦乱跳,过后的几天更是天天缠着赵嫣说这说那,似有说不完的话,刚说完什么好看物事还未及赵嫣思索马上又变成什么美食,而赵嫣开头几天只点点头或只对什么称“是”或不喜,渐渐两人相处愈久,话便多起来了。而待得赵嫣身体康复,架不住曹嵩每日央求,便和曹嵩在府中玩耍,这大长秋府有了少男少女的欢笑之声…… 如此数日之后一日,大长秋府中,一个白净面皮之人看着花园中嬉戏的少年少女,细嫩的面皮向上微微咧出一个笑容,却十分古怪。 “老爷,好久没见您如此心情舒畅了,少爷也许久没这般玩乐了……”说话两人真是曹腾和曹府总管曹福,曹腾的笑容虽怪异,可只曹福知道这是老爷真正心悦之时。历经五朝,常侍君侧,熟不知伴君如虎,竟能一路青云直上,更是升官封侯,曹腾的谨慎厚重非常人能及,顺帝为太子之时,更是邓太后钦选的“温慎者”陪太子读书,时曹腾刚愈弱冠之龄,谨慎可见一斑,自是言笑少,多冷面。 “大人不在府中这些时日少爷与赵嫣姑娘相处甚欢,而这丫头也真是姿容绝佳,却看不出出身贫苦……”曹福原想说“乡野”二字,心觉不妥。 却说这曹腾身为皇后长秋宫的近侍之首,平日自是多在宫中,而太皇太后梁氏一族念起有功,赐下这大长秋府给曹腾,曹腾告假之时便可休憩,故而今日才回府。 “莫让嵩儿自此荒芜了学业,请先生一同也教习那丫头吧。”曹腾也不多言,曹福已明白曹腾对此女甚为看重,想是为了少爷今后…… “对了,嵩儿那病没再发吧?”曹腾沉吟片刻后突然想起一事,突然低声问着曹福,本来两人说话声并不大,此时又压低了些声音。 “禀告老爷,自那雨夜少爷犯了一次,之后这月许并未有异……”曹福在曹腾耳旁说道。 “嵩儿……”曹腾心中暗叹,不觉思绪飞到十多年前…… ………… 汉永和三年,公元一三八年,洛阳城皇宫北宫中,一人长脸细眉,却是一个二十余岁的青年正坐于书房之中手执朱笔,盯着身前绢帛,突而眉色转喜,“好啊!好啊!好一个护羌校尉!好马贤,真不愧马伏波之后!”这人正是后汉的第七位皇帝――刘保(史称顺帝),正在批阅奏章。 “季兴,你快来看!这马贤又破烧当部三千骑,斩首四百余,获千四百马,真是朕大汉栋梁也!”原来顺帝看到这凉州金城发来的急报,护羌校尉马贤击破叛羌,自是喜不自胜,想找人分摊喜悦,便向一旁招呼着。 “老奴不懂这些军国之事,只是这马贤能击破叛羌全赖陛下识人之明,马将军才有建功之机。陛下,用些茶吧。”说话之人却是在顺帝身边服饰的内侍,竟已是中年之像,正是曹腾。 “季兴,你也太……(咕噜)……恭谨了,想到朕为太子之时,太傅考朕这朝中之事,还是你在身边提醒朕,你这家伙比谁懂得都多,哈哈……”顺帝喝了一口茶水,对曹腾说道。 “不过,这伏波将军之后真……”还未说完这句,顺帝便收住了脸上喜色,和声转过对曹腾说,“季兴啊,你服饰朕多久了?你年岁几何了?” “老奴自陛下太子之时而今已十八年了,却是刚过了不惑之年。”曹腾恭顺回到。 “你竟然都已四十了,年岁无情啊,只是你现在无后,待到老时何人将养你啊?”竟是顺帝刚才说道马援的后人,竟想到了身边这个内侍。 “老奴残破之身,怎期有后,能服侍继续陛下已是老奴之幸,只愿常伴陛下身边。”曹腾虽知皇帝与他亲善,却不知此话何意,答的更为恭谨。 “季兴啊,你对朕最忠心了,朕五岁之时你在在朕身边,对朕来说真是为如兄如父,如此唤你竟这么久了,你却还是有个后嗣为好,朕准你一月之期,回老家宗族入嗣一子入你曹腾一脉,无需多言。”顺帝很是感动说道。 “老奴死罪,谢陛下恩准,老奴万死来报!”曹腾听顺帝竟说出这“如父如兄”的话连忙磕头,心感顺帝是真心而发更是磕头如捣蒜,领谕谢恩,他原已不指望能有后人,此时皇帝下旨,心中更是百个感激,谁人不想传延香火,第二日便辞了顺帝,向老家沛国谯县而去…… 数日已到了谯县,想他少时入宫,如今已四十年岁,儿时所居村落虽未大变,他却已不识得,一路打探问询,终于寻到了家乡,却并不急着进村,来到村口一处酒肆,想打探一些消息。 这是他儿时父亲常带自己来的一间小馆,如今却还在,店家却不知已换了多少,叫了酒肉,又叫了一些下酒的豆子小菜便坐定,不禁口中喃喃,“竟还要找个本宗的来入嗣,却也不知曹家还有无适龄之子,若是生的一两年的婴孩便是更好,可哪有这么巧的事……”却是皇帝口谕中说得要找一宗族之子入嗣,想是顺帝为了让曹腾更加顺心,说了“宗族之子”,若是外姓则欺君之罪,想想心中发苦。 “客官,你刚说婴孩?”端着曹腾叫的酒菜送上前来,这伙计却是个颇为好事之人,总是爱与店中客人攀谈,幸而酒肆中并无太多客人需招待,便要与曹腾讲话。 “是啊,婴孩怎地?”曹腾有些不喜刚径自嘀咕却被这伙计听到。 “要说这村中也无大事发生,可有一件事却是进来传的很广,便是和这婴孩有关……”这店伙也不管曹腾爱不爱听,竟移了一旁长凳把毛巾搭在肩上就给曹腾讲了起来。 曹腾心想自己也是为打探消息而来,便不再发怒听伙计讲了下去…… “村中有户人家正是半年前新得了一子,却是一个从外村落难来的女子来投亲,丈夫已受难而死,她却大着肚子,若不是有书信为证,想来那家人是不会认的,请了稳婆接生,生了个大胖小子,那女人却难产死了,那家的老夫人念及是他家血脉还是个男丁,便养着那婴孩……”伙计的嘴如同连珠炮般。 “你也来一杯。”曹腾一边喝着酒也给伙计倒了些。 “谢谢客人了,小人不客气了,(咕),说来也怪,一般的婴孩儿虽是啼哭,一天中也是哭的时辰少,他却是哭的时辰比不哭的多,扰的四邻睡不好。更怪的事还在后面,不哭的时候就是婴儿在睡觉,这时候他家人才得安静,可有一日竟发现从前的哭声没了,如此一家人心中高兴,一看那婴孩还在安睡也不在意,谁知一整日都没动静,才发觉不对,看着那婴孩竟直挺挺躺在榻上,一动不动,他家人一惊,以为婴孩死了,探那孩子气息发现虽然气息甚弱,却还活着,可老也不见醒来,急忙去县中请了大夫……” “那大夫看完说虽然气息弱却是康健的很,那家人都大骂庸医,谁知再一日正午那婴孩却自行醒来,气息如常了,却又大哭了起来……如此便每隔半月会发生一次,那家人找来了方士给婴孩儿驱邪……也不知后来怎地了,听说这家人姓曹,小人也都是道听……” “什么!你说曹家,可是村正中曹家!”曹腾听到此处大惊问伙计道。 “是啊,还哪有别的曹家啊……客官,还没付钱!”未待店伙反应过来,曹腾早已拿起包袱准备走,却被店伙叫住。 “啊,这是酒钱,这些菜你吃了吧!”抛给店伙酒钱曹腾已踏出了酒肆,飞步向村中走去。 这村中正是曹腾儿时一家所住,曹家正是自己家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0) 双玉 “娘!娘!孩儿不孝,多年未归家看望母亲,孩儿不孝……”曹腾听说村中曹家便知家中老母并未迁移,便马不停蹄地赶回家中,一进门便看到一个花甲之年的老妇正坐于厅中,正是曹腾的母亲,虽经年未见,但母亲怎能不识,却是脸上褶皱横爬,心中难过,跪倒在地。 “你是腾……儿!?”老妇话到嘴边已老泪纵横,手拄拐杖颤悠悠地去扶曹腾,她未想到离家多年的幼子竟会突然出现,心中波澜起伏。 原是曹腾老父曹萌早已辞世,只留老母在家中,母子虽不见面却有书信来往,曾多次劝老母去洛阳安居,可曹母安土重迁,不愿远客他乡,曹腾便不多劝,只每年往家中寄许多银钱供家人花销,这次归家想稍书信告知母亲却只恐书信来的比人还迟,便未写信。 “儿啊,别这么说,你这些年在外受苦了啊……是爷娘对你不住……”曹母拉起曹腾,心中难过。 “当年大旱后又是水灾,又是蝗害,村中人饿死不少,想你二哥……,爷娘便让你入宫,可天下哪有爷娘甘愿自己的孩儿进宫为那……”却是曹母想起当年往事。 “娘,都是孩儿自愿的……咱家中人多,二哥染上瘟疾……大哥和三哥还需劳作养家,只孩儿年幼不能给家中贴补还与爷娘争抢饭食,于心何忍……”曹腾和老母忆起往事也已泣不成声。 “只因咱家中贫苦,你父为人仁厚,平素周济乡里,更爱购许多诗书,不积钱粮,便是苦了你们兄弟了……”曹母悲戚。 “如今孩儿发迹了,只盼接娘入洛都与儿享福……”曹腾竟再一次劝说母亲。 “不,儿,娘只盼能葬在故土,只你们兄弟好便心足,你三哥前日来信说已在许县任了县令,想也是你推举之劳,你兄弟这般扶持,娘……娘很开心……想你大哥已有鼎儿……娘对你不住……呜……”原来曹腾大哥数年前诞下一子名为曹鼎,只因曹母未告知过曹腾此事,一时想起说出,想到曹腾子嗣无望又悲从中来。 “娘,莫再伤悲,孩儿此次归家便是奉旨寻一族中之子,入我一脉!”曹腾欲劝母亲,破涕为笑道。 “此话当真?可我曹氏谁可……”曹母亦是转悲为喜,便思索这族中孙辈何人适合。 “娘,孩儿刚在酒肆中听闻家中正新添一男丁,亦是族中之子。是在这里屋之中吗?”曹腾听那伙计说这婴孩啼哭不止,可他进的屋中却未听得一声哭闹,心中暗忖,“莫不是那伙计为了骗些酒食,故意相欺。” “你说这孩子……”曹母说完这句便沉默不言。 “听说这孩子似有些怪异,便真如外人所传?……”曹腾看出母亲犹豫,已猜出原因。 “你已知道了?那……”对屋中吩咐道,“红儿,把孩子抱过来吧……这是老身幼子,你来见过四老爷。” “是,老夫人。”里屋一个侍女便抱着一个婴孩来到外堂,对这从未谋面的四老爷见了礼。 只见那婴孩手捧一样物什把玩,那物什却是由一根线串着挂在婴孩脖颈之上,婴儿看到有生人非但不哭,竟还冲着曹腾笑着。 “那人果真是骗我。”曹腾心下暗道,却还是心有疑虑,便对母亲问道,“听闻这孩子啼哭不止,可……?” “我知你心中疑惑,十天前这孩子还似你说的那般,只是前几日来了个方士……”曹母说道。 “什么!方士,那这孩子患离魂之症也是属实?”曹腾本已认定那店伙骗他,这时听母亲竟和那伙计说的一样,一惊打断了母亲说话。 “是,娘怎会骗你,这婴孩之父是你祖父亲弟之孙,便是你的从弟,却是受灾死了,他家妇人也是剩下这孩子后也去了……这孩子自下生之日便嚎哭不止,又患上那似离魂一般的症状,想必你已听闻……哦,刚说道那方士……”曹母看曹腾不信,解释道。 “你也知道,你父崇信‘孔孟之道’,对这游方之士向来厌恶,不信这鬼神之说,虽说这婴孩诡异,但家中怎会去请这方士,是那人自己寻上门的……”曹母絮絮道。 “哦?竟是那人自己来的?”曹腾也是心中疑惑。 “那方士说,‘你家中可有啼哭的婴儿?’娘当时心想,家中这婴孩啼哭谁人不知,这人想是来这骗吃骗财的,便叫小红给这人些饭菜想把他打发走。那人却不理,径自循着那哭声走去,娘和红儿拦他不住,跟他前去,却不知这人从何处掏出一对双玉,戴在婴孩身上,便是这孩子手中捧玩的这玉,这孩子立时便止住了哭声……红儿那时也在,你若不信可问她,后来那方士说的我也听不甚懂,你听红儿说罢……”曹母看曹腾仍是一副不信的样子,对一旁红儿说道,侍女猛地点点头。 “四老爷,确是如此,若非奴婢亲眼所见只是听说也断不会相信。老夫人见到婴孩竟不再哭了,也不阻拦了,谁知那方士却不知如何割破小公子手指,把手里的一滴血滴在那玉上,滴完那玉闪闪发光,闪了几下便不闪了,只是那人出手太快,老夫人和奴婢都来不阻拦……”红儿细致地说着,生怕遗漏什么。 曹腾心中好奇便向那婴儿手中之玉看去,却见那玉与其说是双玉,不如说是一块圆整的整玉,两块玉作太极的两仪之形,亦是一黑一白,黑者如墨,白者剔透,竟不知怎的竟合成一块,中无牙齿相咬,又无胶黏,一根丝线却是穿在一块玉上,另一半却紧紧贴在上面,细一看闪着淡淡微光。 看着那玉,曹腾也是啧啧称奇。 “那方士还说,小公子佩戴这玉须长达一年方能止啼哭,而他的离魂之症却不能除去,只能靠这玉压着,还说什么邪祟、什么魂体,什么分离,奴婢也听不懂,他还说若是放任不管小少爷每次发病的时间会越来越长,昏迷不醒,有了这玉外须在小少爷十岁前在外姓之人家中寄养,改成外姓,这病方能渐缓渐消……”红儿虽说的不清不楚,但曹腾也大致明了。 “却如红儿所说,娘让人已备好酒菜想招待那人并给他这些费用,可这人说完那些话就飘然离开,竟分文不取,自此这婴孩也不再啼哭了,娘便真信了那人的话,盘算着这几日将这孩子送到你夏侯叔叔家中,便姓夏侯,待他长到十岁……”曹母点头以示红儿所言皆实。 曹腾知道夏侯家与曹家是通家之好,儿时听人说起,夏侯家是与曹家原是毗邻而居,夏侯家丢了口猪,怀疑是父亲所偷,父亲却不辩解,让夏侯家牵走了家中仅有的一头猪,直到夏侯家的猪自己回来,他家家主才知冤枉了父亲,羞惭万分,却更佩服父亲的仁厚,还回了猪,送了谢礼,并与父亲结为异性兄弟,自此两家亲如一家一般…… “娘,孩儿决定将这婴孩收为养子!”曹腾果决说道。 “什么!你可当真?”曹母不敢相信曹腾所言。 “孩儿心意已决,陛下让我寻一族中之子入嗣,实是圣命难为,而今孩儿刚归家便遇到此子,说明我俩有缘,这便是上天赐我之子。而我身为陛下内侍,无暇照管这孩子,十岁前便寄在夏侯家,待到十岁我再来接他……”曹母看到曹腾已然决定,想到幼子老而无后心中不忍,如此机缘便顺遂天意吧,便不再多说。 “这孩子还没有名字吧?”曹腾突然想起便对母亲说。 “家中皆是妇孺,并未取名。”曹母说道。 “‘高山仰止’,愿这高品雅行能驱除我儿身上的邪祟,便叫‘嵩儿’吧……” 那之后曹嵩便居于谯县夏侯氏家中,十岁一满曹腾便接了曹嵩回到洛阳…… ………… 想起这往事,曹腾看向了在一旁玩耍的曹嵩,眼中却是少有的爱怜…… “嫣姐姐,我给你看个好玩的!”说着,从脖颈处摘下一物,晶莹闪亮,正是那双玉,“嫣姐姐,你看看能不能将这两块玉分开。” 赵嫣看着这玉黑白分明,定是两块,又煞是好看,之前曹嵩也拿许多好玩的物事给自己赏看,今日也不见怪,拿在手中,想是曹府贵重之物,听曹嵩让她分开,她怕弄坏,初时不敢用力,却发现这玉似长在一起,直到用了最大的力气,这玉竟完好如初,便摇着头笑着还给了曹嵩。 曹嵩颇为得意的对赵嫣说,“先前我住在夏侯爹爹家中,那些哥哥个个力大无比,却没一个能分开,你看我……”说着曹嵩两手各执着双玉一块,只轻轻一拽,这玉便开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1)静好 只见这双玉一分开分别都光芒大盛,那白玉却因在白日只淡淡发着微光,而那黑玉却墨气缭绕,两块玉似不喜被分开,如同有了灵智般互相吸引这,颇为诡异。赵嫣在一旁张大了嘴巴,连用手捂住,站在远处的曹腾也从未见过此等景象,纵是经历过无数政治漩涡,大风大浪,眼前之景却极匪夷所思,不禁皱起了眉。 “小黑,小白,听话,别吓着人了。”曹嵩却似对这什么小猫小狗吩咐着,这两块玉却极为听话,只一闪,却见那白玉上一个迷你龙影闪过,黑玉上一个微小凤形晃了一下,只是这虚影太小又闪的太快,谁都没有注意,双玉便都收住了光芒,不再动弹。 赵嫣啧啧称奇,曹嵩把那两块玉交给赵嫣把玩,赵嫣拿着看了一会也看不出个所以,只道是个宝贝,便还给了曹嵩,“欸,嵩儿,这玉是曹伯伯给你的吗?” “这玉听夏侯伯伯他们说,从小就戴在我身上,怎么来的我就不知道了。”曹嵩摇摇头也是不知。 “你刚说你以前住在夏侯家,是怎么回事?难道你不是从小在府中的吗?”赵嫣看曹嵩也是说不出什么的样子,便说起了别的,这时却想起了当日刚到洛阳之时的那対夏侯氏夫妇,也不知他俩怎样了,那些流民也不知怎样了,又突然想起一个青年,心中一疼…… “哦,我小时候,嗯,十岁前一直住在夏侯伯伯家,以前我还以为我是夏侯家的的儿子,伯伯说我得了病,要到十岁才能回家,他们一家人待我可好了,但爹爹每年都去看我给我带好玩的好吃的……”就这样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时而传来些笑声…… 如此赵嫣兄妹便在这大长秋府中居住下来,算是两人生来最和平美好的日子。兄妹俩并非忘恩负义之人,两人在曹腾府上吃穿用度自是现成的,两兄妹过意不去,赵忠不忍妹妹辛劳,自己便跟在曹福鞍前马后,事先倒也说好是在府中做仆役,便什么活都抢着多干,虽是少年,却做的比一般仆役都多,曹福也是极喜欢他,什么都同他讲。 赵嫣不忍哥哥一人辛劳,便去买了些针线布匹,准备为曹府中人做一些衣鞋,虽然府上都有,但亲手绣的才表心意,直到过了些时日来了个夫子,原来是要教习曹嵩读书,还让自己也跟着学,赵嫣记得曾有个刘志的母亲叮嘱她学些诗书,她虽不想忆起那青年却知美妇为她好,便每天少绣一些,跟曹嵩读起书来…… 一日曹府书堂中,一个老先生摇头晃脑,“‘其一曰:’后面是什么啊?”只见这老头身前有一书桌,书桌后站立一个少年正是曹嵩,“曰,曰”却是“曰”不出来,原来是夫子在考曹嵩背书。 “咳,‘皇祖有训,民……’”夫子看曹嵩背不出,便出言引导。 “‘民’可……可……”曹嵩还是说不出。 “‘民可近,不可下,民惟邦本,本固邦宁’”却是一个少女在曹嵩背后低声提醒,正是赵嫣。 “啊,‘民可近,不可下,民惟邦本,本固邦宁’”曹嵩如同抓住救命稻草般,忙说了出来,心中却奇道:嫣姐姐昨儿下课后也是一直跟我玩耍到很晚,便安息了,也没背书,她怎会呢? “哼,坐下吧,女儿家都比你学的多!”夫子教训了曹嵩一句后连连叹气摇头,这个小公子平日贪好享乐,他本想借这典故劝诫曹嵩好好读书,不能贪乐,想是白教了……可这白饶的女学生却聪明乖巧地很,这《书经》中的话却背的通顺。 “嫣姐姐,谢谢你,让我少了一顿板子。”曹嵩偷偷转头悄声对赵嫣感觉,又回头趁夫子不注意做了个鬼脸,“你呀!”赵嫣心中好笑也是摇摇头…… 说这汉朝之时,这四书五经虽都为儒学经典,可这官宦子弟学的却以五经为重,这《书经》又称《尚书》,便是五经之一。 这一句出自《尚书·五子之歌》说的是夏启的长子太康在位之时生活腐败,只顾饮酒游猎,不理政事,一日在洛水旁打猎,有穷国君主后羿,因人民难以忍受太康,便去抵御太康,不让其归国,太康的五个弟弟便在洛水旁等待其归来,却埋怨太康,叙述先祖大禹的教导写下了这《五子之歌》。 第一首歌说的就是“先祖曾有明训,百姓可以亲近却不能轻视,人民是国家的根本,根本牢固,国家才能安宁……”赵嫣本是穷苦出身,当读到这一句,只觉这话说得对得很也妙得很,实是至理名言,读着读着便已记在心中。 赵嫣本来聪慧,只因儿时无缘读书,这些时日陪曹嵩读书却识得了很多道理,有的是说治国安民,有的是说修身立命,有的说仁义礼智,都感觉很有道理,若是人人都像这书中所说这般规范自己,这天下不是国富民强,又怎会有人挨饿呢? 却说书读的多了想的便也多了,赵嫣心想便如同自己从前一般,百姓无缘读书,这些道理是不懂的,可读书人官吏是懂得的,想到那日洛阳门外那聚集的流民,这官家为何不管,皇帝为何不管呢?听说皇帝还未亲政,是那个叫大将军梁冀的人在管理,他却为何不理百姓死活呢? 这皇帝和“梁冀”这名字却不是听夫子教的,而是哥哥跟自己提起的,赵忠在府中随着曹福跑前跑后,这朝廷上的见闻也知道了不少,平时兄妹间无所不谈,赵忠便多说着这些故事,赵嫣本不爱听这些这时忆起哥哥所讲…… “妹妹,你可知这大将军梁冀生的是何模样?”一日赵忠问赵嫣道,赵嫣摇着头。 “哥哥本以为人须长得英拔俊挺,武艺高强才能做当大将军,曹福伯伯却偷偷告诉我说这人两肩像鹰,眼睛如同豺狼般竖着,却没有神,说话也是含混不明,学问嘛也只能抄些东西记记账,但射箭、喝酒、弹棋、蹴球、博钱这类却无一不通,只是靠着自小是皇亲国戚,才能当上大将军,要是你哥哥也能有这般的家室,做的肯定比他好,到时候让妹妹你……”赵嫣当时本是当成趣味听着,想到天下竟有这样的将军,兄妹俩还一起嬉笑,现今想起不禁对这叫梁冀的感到气愤异常。 若是执掌天下的人便是这样只知享乐的人,那百姓会变得如何,那些流民后来如何了,夏侯大叔和樊大婶,他们还没有家吗?他们吃的怎样?赵嫣又惦记起来,再绣一些衣服给他家送去!有了打算这日便出府去补一些布料准备再做套衣服…… 习完书,赵嫣便由环儿陪着出府买针线,这环儿自赵嫣病好曹福还让她跟着赵嫣,两人年纪相仿,赵嫣自把她当做姐妹相待。 “环儿姐姐,为什么街上这些贵妇小姐有的皱着眉,有的似刚哭过一样,妆容都花了?”赵嫣来到街市上,却看到很多妇人皆是打扮怪异,跟从前不同。 “小姐,这是‘愁眉’和‘啼妆’,‘愁眉’眉细而曲折,色泽浓密,眉梢上翘,便像少女皱着眉,让人怜爱,而这‘啼妆’便是将眼睛化成刚哭过一般,楚楚动人,这些都是大将军夫人孙寿发明的,很受这些小姐贵妇追捧。”环儿说道。 “哦,环儿姐姐,不是说好没人的时候叫我嫣儿好了,欸,那位小姐头发斜在一边,莫不是也是那夫人的杰作?”赵嫣又看到一女的发髻竟偏着。 “是,那是‘坠马髻’,像从马上摔下时发髻偏到一侧,小姐,不,嫣儿,你看那家夫人走路像猫一样两脚像在一条线上,这叫‘折腰步’,也叫‘猫步’,便像是腰细的好像要折断一样,还有那‘龋齿笑’,要女人笑时像牙疼样捂着嘴,那人就是。”环儿一路给赵嫣说着这些城中流行的装扮。 赵嫣初时还觉得新奇,可看得满洛阳城中的女人一个个都故作媚态,显得娇弱可怜,想想令人厌恶,心道女人不应是贤良淑德,却作此姿态,去诱惑男人,竟还是那梁冀夫人所创,想这两人一个只享乐,一个只顾去魅惑男人,实是一丘之貉,便不想与这些人为伍,便唤了环儿去一旁行人较少的道上走着。 正在两人左右旁顾这市集中商货,一辆马车从远处急奔而过,紧接着又是一辆,竟有五辆,却见车中装些树木沙土,在路上激起一阵尘土,扑的两女身连连咳嗽,那马车却一路扬长而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2) 疾苦 “咳,咳,是谁家马车敢在这洛阳城内这般放肆!”却是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男子同样也被马车的尘土呛的不轻。 “咳咳,袁公子,轻声,你没看出这是梁家的马车?”同是一个书生模样的青年,较一旁那姓袁的青年矮了半头,却是低声在同青年说话,似乎怕让旁人听见。 “哼,大将军梁家?也就是他敢如此,不过也没几天了,听说太后已经快……”姓袁青年虽语气还不客气,可还是压低了声音。 “大将军?”却是赵嫣在两青年的身后,只因方才马车来时闪到了一角,两个青年并未注意,“这些时日总却总听到这大将军的传闻,听听也好。”赵嫣对两人的话颇有些兴趣,以手示意一旁环儿不要说话便躲在两人背后听着。 “太后若是……,那还不是有皇后和大将军吗?这兄妹三人怎会让这大权旁落,这皇帝不过是……”矮个青年说道,赵嫣在一旁突然心中一闪,这兄妹三人类似的事她似乎听谁人说过,又听了下去。 “不过是个傀儡而已,李兄怎话到嘴边却不敢说了?嘿嘿”袁姓青年嘲笑般说。 “谁像你袁家家大业大,门生故吏遍天下,我还是小命要紧……”那李姓说道。 “天下事有什么事他梁家做不出来的?前一个小皇帝不就是梁冀毒死的吗?听说还是和常侍曹腾密谋的……”那姓袁少年又说,颇不以为意。 “小声,我的袁公子,不要命了!”姓张青年慌张道,还左右看看。 “这事朝中谁人不知,只百姓不知,哼,看他们还能猖狂到几时……”姓袁青年看到张姓青年似不想再说下去,兴味索然,两人便离开了…… 赵嫣在一旁听得心中震动不已,“他们两人竟敢杀皇帝……曹伯伯竟是那样的人吗……”口中喃喃,看向一旁环儿,环儿也是满脸急色,“怎么可能呢,小姐,老爷怎会是这样的人,定是这两人信口胡说……”显是不知更是不信…… 赵嫣虽仍在思索此事,见环儿如此神色也不便再说,便出言劝说,“我们走吧,环儿姐姐……” 赵嫣两人一路不语,却是到了一家布行,两人也失了兴味,选了几匹步两人便回大长秋府中。 “妹妹!你出去了!听曹福伯伯说大将军正扩建自己的将军府,我前几日跟曹福伯伯去过一次大将军府,你肯定想象不到竟然能有这么豪华的府第,若是再扩建,真不知会建成怎样,怕是比皇宫……”赵忠一看妹妹回来,便迎上去跟她讲今日见闻,赵嫣已明今日所看到那马车便是向梁冀运送土木的。 “怎么又是这大将军……”赵嫣心中不悦,竟看见赵忠口气中似带着艳羡崇拜之情,便说,“这大将军身为武官之首,而今各地遭难,百姓受苦,他不知抚恤也罢了,却还大修自家宅院……”赵嫣一连气说了好多大道理,赵忠被这妹子吓得楞在原地不动。 赵嫣说完却忍不住哭了出来,便不理哥哥转头回了屋中,赵忠自是一头雾水,看妹妹哭泣想要上前安慰,妹妹却已进到屋中,从前总是和妹妹说些见闻却也不见其如此,忙问一旁环儿,看环儿也心中有事,更是疑惑,只自讨没趣的走了。 赵嫣回到屋中忍不住伏案哭泣,她从小便依靠着哥哥,什么事都听哥哥的,想哥哥这所说定皆是对的,可如今读了书,所见所闻皆与以往不同,竟和哥哥的意见相左,她本不想违逆哥哥与他争吵,可又觉哥哥那样羡慕那梁冀心中气恼,忍不住便说了出口,一出口又自伤心后悔,便不再与哥哥说话,回到屋中独自哭泣。 哭了半晌觉刚对哥哥言语重了,便拿出针线筐中未纳好的鞋,是她之前想为曹府上下人做衣也顺便为赵忠做双鞋,心想哥哥经常跑腿,便需有双好鞋。 转眼不知过了多少日,天气转凉,竟要入冬了…… 屋中赵嫣伸了个懒腰,脸上显着喜色,“终于全做好了!”原来是为曹府上下所绣衣服全都绣好,心里很是高兴。 那日一下课赵嫣便从袖中拿出一物,递给曹嵩,温柔道,“便要入年了,嵩儿又要添一岁了,《礼记》说‘衿缨,以适父母舅姑’嵩儿以后见长辈要戴这衿缨才行哦。”竟是一个香囊,这衿缨便是香囊,说的是青年人见父母长辈要佩戴香囊。 “哇!好漂亮的香囊!嫣姐姐,是你为嵩儿做的吗?嵩儿好喜欢。”见那香囊蓝底黄边,中间绣的白色仙鹤图案,仙鹤头在下,脚在上,在空中翻飞,似活了一样。曹嵩拿着那香囊爱不释手,竟凑到少女脸庞轻轻地亲了一下,赵嫣虽说已与曹嵩熟络异常还是脸上羞红,有些羞涩便转身跑了。 赵嫣又准备把一双纳好的鞋给了赵忠,还有曹腾与曹福的,只因这一干人均不在府中,便交给了奴仆代为转交。而为那夏侯夫妇做好的衣鞋也已备好,便想午后便去寻他们,本想和哥哥一同去,可这些天皆不见哥哥踪影,话也少了很多,不知在忙些什么,心想这些衣鞋须得入冬前给他们送去不好再拖,便准备自己去了。 吃罢午饭,告诉曹嵩后,赵嫣便带着环儿和一个熟识路的曹府马夫去寻之前所说的河头村,三人坐在马车中出城行了十数里方到那河口村,赵嫣时常撩开车帘记着这来路,却一路看到沿途的村落如同荒村一般。说是荒村也不为过,水灾过后这些或茅草房、或木屋多被冲塌,即使未倒的房屋也是被河水泡的发潮,也无干燥草木来修补陋室,便只待日晒足了挑些较干的草木略作补救,图个聊胜于无。 赵嫣看着这荒败的景象心中凄凉,忍不住想起儿时和母亲哥哥在村中若是遇到水灾,到了冬天便会忍饥受饿,冻得哆嗦,小时不知为何会这样现在一路看来便已知情由。又想到那洛阳城中的繁华,官宦贵族家中火炉燃的热气十足,更有暖衣热食,住的更是深宅阔院,却怎能想到仅十数里之外的洛阳百姓竟生活如此,那梁冀竟还花重金扩建自己的府院,心中更是对这些达官显贵深自痛恨,想到自己也住在阔府之上,竟连自己也恨上了…… “小姐,可是这村口东边第四家?”赵嫣兀自思索着竟不知不觉已到了目的,一旁环儿也一旁说,“小姐,到了!” 赵嫣下了马车,却见眼前房屋与一路之来房屋虽样子差不许多,但竟比先前那其他村的房舍好上一些,便进了屋,却见正是那樊大婶在一旁锅中煮着水,见到有人进来心中一惊,看的这些人中竟无一认识,拿着木勺,提高了警惕。原来赵嫣在曹府中自是穿着华贵,早已不是那满脸泥污,衣衫破烂的小女孩儿,这樊氏怎会认得。 “樊大婶,是我啊,数月前洛阳门外那对受难的兄妹,是夏侯叔叔和你给我们饭食,才救我兄妹一命!”赵嫣忍不住哭出,看到这樊大婶这村妇打扮竟想起了自己的娘。 “孩子,是你!”樊氏惊得握木勺的手竟有些不稳,“想是你这些时日过得很好……”樊氏看到竟是当日那小女孩也是眼中有些湿润。 “大婶,你这些日过得……好吗?”赵嫣有些抽泣道。 “唉,说来还是要谢谢那位大人,要不是那大人给了我们这些银钱……”樊大婶便像赵嫣诉说着那日几人分别后的事…… 原来那日后,那些流民仍在城门盘桓了半月之久,只因水患未退,若在从前,官府需在城外搭些棚子,熬些稀粥去救济流民,听樊大婶说在她祖辈之时,官府还会给些铜钱,或派小吏去助他们修葺草房,也不知是真是假,也只是听说。 可这次等了许久,亦没人管他们,一些流民早已吃光食粮便饿死在门前,那些兵士只管把死尸抬走还不断咒骂,剩下的流民只待水患退去便都各自回了家,家中可算能有些东西果腹,却只能够在见阎王时不被判为饿死鬼,他夫妇二人有了那银钱不忍独用,便分给了邻里,众人便用这钱修理房舍,又买了些吃食。 樊大婶讲到如何修补房屋,丈夫去野外打柴未归这些自是不提,说完赵嫣已哭得如泪人,“孩子,看你过得好大婶很开心,先前我和你夏侯叔叔还念叨你兄妹俩……” “对,大婶,这是我为你们做的衣鞋”适才赵嫣只顾听着樊氏所说自己也听得悲伤,竟忘了此行目的,这才把那衣鞋拿出。 “孩子,这些都是你做的?可真是有双巧手啊!这尺寸竟也颇为合身,我们冬日便不会挨冻了……”樊大婶感激地道。 “若不是你们,我兄妹俩早便饿死,这些又算的了什么,当日我看到叔叔大婶的身形只模糊记个大概……”两人又说了半个时辰那夏侯大叔还不归家,看天色已晚,赵嫣便告辞回了曹府,只是想着这一路所见,感伤百姓疾苦竟凄惨如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3)来客 汉桓帝建和三年除夕即公元一四九年,洛阳城中各家张灯结彩,爆竹声响,城中不管达官显贵,抑或是平头百姓,皆衣着喜庆,欢腾喜悦,城中一派祥和。各府各家中家人仆役,也都忙得热火朝天,或忙着挂灯笼,或帮着贴桃符,更有庖人在后厨手脚并用,一碟碟冷热菜肴接连由人递出,有给家人做的年夜饭,更有为祖先准备的祭礼…… 大长秋府中各人更是忙得不亦乐乎。 “把那个香炉摆好,对,香备好……”“还有烛台、香碟,呦,当心,老祖宗的木排位别给摔了!”“还有供果贡品,怎么还未拿来,你去催催……”却是曹福在指挥着府中仆役在未曹府祭祖准备。汉朝以孝治国,祭祖自是家家年节必行之义。 将近亥时三刻,原本喜庆的街巷却已没什么人了,所有人都聚在家中准备祭祖仪式。只见曹府中人在正堂前后跪了整整一列,为首正是曹腾,一旁跪立在供桌一旁地却是曹福,曹腾后面跪着曹嵩,曹嵩后是赵嫣、赵忠,再后则是奴仆侍婢,皆都衣着干净,神情恭敬肃穆,都不敢言语一声。 只见这供桌上多是鱼肉碗菜,盛以高碗,取钟鸣鼎食之意,还有五色点心、寿糕等,贡品后是香炉、红烛,再往后便是曹府祖先的排位,却是木质,而后墙上挂着曹府祖先的画像。 待得子时刚到,曹腾点头示意曹福,曹福便大声道,“祭礼开始!按长幼上香!” 便看到曹腾取出三根香,左手持香,右手拿烛,将香燃着,左手在上,右手在下,两手只中指和食指夹住香杆,大指抵住香底,双手握香居于头前,举香齐眉,再作揖,揖后将香插入香炉之中,便回到所跪之处叩头跪拜,再后依次是曹嵩等人一一上香叩拜。 待得上香完毕,又听曹福道,“读祝文!”只见曹腾双手捧出早已备好的祝文,读了起来,“南岳苍苍,江淮泱泱。忆我宗族,源远流长……敬慰列祖,不负炎黄。躬身献上,三杯琼浆。” 这祝文读了有半刻钟之久,接着更有“献食”、“奉茶”、“献帛”、“献酒”等事宜,皆由曹腾领着按辈分大小完成,好不繁琐,最后烧掉祭文称为“焚祝”,辞神叩拜,待到完毕已近新年。 祭祖完毕,曹腾连忙对身边曹福说,“快为我更衣,进宫!”曹福称是连忙去准备。原来曹腾忙完家中祭祖还要去陪皇帝于正日寅时到太庙祭祖。 实在这次一是为祭祖,二是为太皇太后祈福,这梁太后久病多时,早已不能下地多日,这次只盼为她祈个好兆头,但众人皆知只怕这梁太后要时日无多了…… 文武百官皆都于正日子时前后陆续赶到宫中,随同皇帝皇后一同前往太庙。这汉时自光武之后,光武修“高庙”,以祭先汉五帝,而后明帝又建“世祖庙”以祭光武皇帝,但这两庙却同在一处,是为同殿异室。 这皇家祭祖自是非百姓府中可比,一个个仪式更是繁杂时长,百官却都恭谨地一直跪立,待得祭祀完毕,竟已到了午时。 正值正日,桓帝便下旨大赦天下,举国欢腾,是以为皇家祈福,并改元为“和平”,是为和平元年。 又是一月过后,是为二月二,相传是为轩辕黄帝所诞之日,起于伏羲之时,重农桑、务耕田,周朝之时,武王率百官亲耕,以求丰收平安。这日梁太后的病却越来越重,皇帝便又率百官去为太后祈福,太后亦自觉时日无多,搬下懿旨还政桓帝,不再带行皇帝之权。 待得二月二十二,梁太后崩,时年四十五,谥号顺烈皇后,与顺帝同葬入宪陵。这梁太后虽大权独揽,却也能重用贤能,自身也饱读经史,虽纵容梁氏亲族,宠信宦官,却仍较算贤名,但此后朝廷便落入梁冀之手…… 这日正值三月春暖,大长秋府中花木吐芬,一片春意盎然之景。 “嫣姐姐,我摘下这花给你带上。”说话之人正是曹嵩,与赵嫣习完功课便在府院中玩耍,这时却偏要攀上假山将一朵桃花摘下给赵嫣。 “嵩儿,莫要摔了!”赵嫣在一旁叮嘱。 “皇帝驾到!曹府中人快来接驾!”一个尖厉的声音从曹府府门外传来。 “皇帝!”曹福惊得叫出了声,他虽见过无数达官,可这皇帝可从未见过,只因他无缘进宫,又因皇帝从未临幸过曹府,心中嘀咕,“这小皇帝怎么突然到曹府来了?此时老爷不在府中,该当如何?”曹府一干人也是惊慌失措。 曹福只得硬着头皮吩咐众人按顺序跪倒在门前,打开府门,便要迎接皇帝,却见得门外跑来一人,转过身去跪倒在众人身前,大呼,“臣大长秋曹腾率府中众人恭迎皇帝陛下,吾皇万岁!” 曹福听得声音只道原来老爷跟皇帝是一起来的,众人却不敢抬头,全都眼睛看着地面,直到那招呼迎驾的内侍喊道,“免礼平身!”众人这才站起身来。 只见这时才从门外走进一人,却是一个不到二十的青年模样之人,身长八尺,面相俊拔,只穿着寻常贵族公子的衣饰,正是桓帝,只见桓帝却眼睛盯着眼前不远一个衣着翠绿衣裙的少女看了片刻,才缓缓说道,“都抬起头来说话吧!”原是平身后众人也不能抬头看皇上,是以都低着头。 众人一抬头却听到两声低低地惊呼,一个是老者模样,看到皇帝的相貌忍不住道,“是!是……”却是曹福,他看到这小皇帝竟然是半年前在“织绣坊”所见那青年,他身为管家,识人断面自是看家本领,此时便将所见之人认了出来。 “曹福,在皇帝陛下御前不得无礼!”曹腾在一旁厉声喝道,心中惊奇这总管平日老成持重,今日见到皇帝怎的这般失仪。 “是…皇帝陛下。”却看到皇帝并未看向自己,心想这小皇帝似乎早已忘了当日之事,已不识得自己了,心中松了口气。当日他得知宫里传来旨意,说小皇帝偷跑出去了,还有在那“醉仙居”所遇羽林卫,今日联想起来便都已明了,而曹嵩却早已将曾遇见过这青年之事忘在脑后了。 另一个惊呼之人却是赵嫣,此时她胸口剧烈起伏,口中喃喃,“是他!是他……”,竟险要晕倒,这皇帝不是那日自称“刘志”的青年竟还是何人?不是那日让她心动又弃她而去的人还是何人?不是那让自己心如死灰跌入雨中致使患病月许之人还是何人?她怎能忘了他! 那初见时所穿天蓝襦裙,随青年一同去看他母亲,被他拉着手穿街越巷,竟连那“醉仙居”见面时的涸藩皆一股脑涌入脑中,“他竟是皇帝……他竟是皇帝!”赵嫣脑中突的一闪,青年曾告诉自己的话逐渐在脑中清晰,“我那远房哥哥的嫂子和她哥哥”“这家中各事全是他两人掌控”“他们将妹妹嫁给了我”“便是她一家三口”“我就像那提线木偶一般”“他们害怕母亲和我住在一起会坏了他们的权力,可我已有半年没见到母亲了”…… “那还不是有皇后和大将军吗?”“这兄妹三人怎会让这大权旁落,这皇帝不过是傀儡。”还有在市集上听那青年说的话,“当今皇帝,便是老爷和大将军拥立的,这大将军的二妹便是当今太皇太后,而三妹是当今皇后。老爷便是因迎立新皇有功,被封为大长秋,费亭侯。”还有曹福曾说过的话。 所有这一切话语在赵嫣的脑中连成一道线,瞬间她什么都明白了,她什么都懂了,泪水从眼前滑落,一颗,两颗,滴在衣裙之上,“你是曹腾府上的小姐!你们都是一伙的吗? 你走!你走!你走……我不愿再见到你!” “他那时只当我是曹府的小姐,疑心我与曹伯伯一起骗他,监视他,让他见不着他娘。”此时的赵嫣已泪如泉涌,可是却不是那雨夜中心死般凄凉,而是如同这三月的春风吹到心中,冰雪消融…… 可是人人只关注着桓帝刘志的一举一动,谁也没看到赵嫣已哭成一个泪人了。 “陛下,请随臣去正堂歇息。曹福,准备府中最好的宴席!”曹腾恭敬地桓帝说道,随后转过身对曹福吩咐道。 “是!陛下!是!老爷。”曹福唯唯,不敢多说一句。 那桓帝刘志又看了一眼赵嫣,叹了口气,便和曹腾进入了曹府正堂之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4) 诉衷 “呦,那个是曹府的管家吧,先别吩咐你的庖子了,这几位是宫中的太官、汤官、导官、庖人,食材也从宫中备下了,你府上只需提供灶具即可。”却是那刚喊话的内侍对曹福吩咐道。 曹福哪敢不从,只得引这几位去后厨,这几个官同皆是少府属官。少府,官职名,始于战国,汉属九卿之一,掌宫中御衣、宝货、珍膳等皇家手工制造,是为皇帝的私府。这太官专司宫廷膳食、酒果,汤官则是专司面食的官,导官则负责皇帝的米食,庖人则专管牲畜禽鱼,各司其职,互有不同。 “嫣姐姐,你怎么哭了?”待得众人进屋的空档,曹嵩却看到赵嫣似乎哭了。 “没,许是风沙迷了眼,我刚又不敢揉。你看我不挺开心的嘛!”赵嫣笑着对曹嵩说,此时少女的心中已原谅了青年,欣喜中带着娇羞。 “妹妹,原来这皇帝这么年轻啊!”赵忠也在一旁低声跟赵嫣嘀咕道。 进得正堂,桓帝脱去大氅,自是居于正中主位,曹腾在下座陪同,待得众人坐毕,连忙吩咐各桌摆上各式府中果品,“陛下来访,臣准备不周,死罪……”曹腾惶恐之极。 “朕突然造访,恕卿无罪。”桓帝淡淡地道。曹腾仍不敢大意,连称“谢陛下!”他到现在也不明白这皇帝怎么突然想到临幸自己府上,从前小皇帝嫌自己是皇后宫中之人,对己甚为疏远,怎的今日想到自己府上来了。 只片刻仆役便端来鲜桃、甜瓜、葡萄、柰,有的是南方温热之地进贡,有的则是西域传 来。 “来人,准备舞乐!”这舞乐人手还是刚在宫中听到消息后,吩咐随从去京中“彩凤阁”叫那最好的歌舞伎来大长秋府,只因自己内侍之身,又对这美色无甚兴趣,是以府中并未养歌伎。 见那乐手隐在角落吹奏乐曲,只五个舞伎上前献舞,只见这五个舞伎个个姿容绝丽,不似庸粉,皆身着粉白留仙裙,腰部却束地颇紧显得腰身极细,裙袖却有五尺长,竟是要舞“袖舞”,五人离得稍远,显是这袖子舞动时所需空间稍大。 奏乐声响,舞伎手中长袖缓缓抬过,拂过面庞,一抬又一掩,似欲遮还羞,摄人心魄,那乐声忽而变的轻快,那舞伎也舞地灵动起来,一甩又一绕,体态袅娜,双袖流动;忽而乐曲又变柔缓,舞姿又转而娴静飘逸,再而折过腰肢,舞的正是那“翘袖折腰舞”,变化无穷。 曹腾心中也是赞叹不已,想不到这“彩凤阁”这班舞伎竟这般善舞,却见桓帝对这袖舞竟有些不理不睬,心中忐忑,却没注意桓帝竟不时瞄向远处席中一个少女…… 待得数支舞舞罢,一个内侍悄悄绕到桓帝身边的传旨内侍身边低声说着什么,那内侍听完转到桓帝身边低声询问,“陛下,御膳好了,是否现在上膳?” 桓帝点了点头,那内侍走到门外喊道,“宣太官进膳!”那太官便带着一行属官给桓帝上食,一边喊着,“羹二十四品,精肉十二品,烤肉十二品,鱼干九品,涮肉九品,大块肉十二品,酱十二品……”这一次宴上就有几百道饭食。 “上酒,果酒三品,米酒三品,桂花酒三品……”接着是酒。 这一道道菜先为桓帝上完,接着依次给曹腾、曹嵩等人上食,饶是赵忠在曹府中过活半年之久,也没见过这么多道菜,不禁艳羡无比,心中暗道,“原来这就是皇上吃的啊!” 赵嫣却并不在意这些,却时常偷偷抬头望向桓帝刘志,却不觉竟和刘志四目相对,只一霎赵嫣便低下头去,脸羞红了一片。 这酒宴之上只曹嵩、赵忠两人吃的香甜,“这可是御膳啊,还这么多,每样都这么美味。”两人恨不得撑破肚子,曹腾却时常陪桓帝说话,问皇帝这歌伎如何啊,果品如何啊,可还有什么想看的啊,却皆被桓帝不甚理财的“嗯”一声,“照你说的办吧!”越是如此曹腾心中越是不安,不知这皇帝要干什么,筷子也没动几下。 桓帝刘志却时不时看向角落一旁,待得酒至半酣,赵嫣抬头看向刘志那,刘志看到有目光看来,一看竟是赵嫣,却看赵嫣又是低下头却站起了身,悄声向门外走去,只因赵嫣坐在角落,无人注意。 待得赵嫣已出得门去,桓帝突的起身,曹腾等人也是一惊,连忙问道“陛下欲……?” “朕要在这府中逛逛,对了,你们谁都不准跟着朕,抗旨斩!”刘志凛声说道,极有威严。 “让奴婢侍候您啊!”那传旨内侍道。 “陛下不识得路,让臣下派人陪您……”曹腾也道。 “无须多言!”刘志不再理会众人,一个人便走出正堂,众人也再不敢跟着,只能在屋中等着。 刘志出门看到少女并未走远,也顾不上什么帝王之尊,几步奔上前去,待得两人离得稍近些,才放慢脚步,直到两人走到府中一个偏僻假山跟前。 刘志走到少女跟前,少女看到有人,抬头一看,是刘志,脸又羞红地低下头,颤声说了句,“陛,陛下……”便停住脚步,也不再说一句。 “我还能唤你‘嫣儿’吗?”刘志见赵嫣仍低头不语,便叹了口气,接着说道,“那日我听说你是曹府的人后,极是愤怒,却更是伤心,想必你也知道梁冀和曹腾迎我上位所为是何?想不到我喜欢之人还是我那对头家中之人,我当时真是急昏了头,竟对你说了那样的话!我竟还把你抛下,是我太懦弱了,却不敢回头再看你,只能在雨中奔走,咒骂这苍天,连你也欺弄我,我算什么真命天子!”当刘志说道“喜欢之人”时赵嫣心里止不住狂跳。 “后来羽林卫寻到了我,朕……我竟染了风寒,在宫里病了数日……”当刘志说道身染风寒,赵嫣连忙抬起头看向刘志,满脸担忧之色,可转念一想这都是半年前之事,自己竟这般糊涂又羞红脸地下头。 桓帝看到赵嫣望向自己的目光充满关爱,心中一喜,又说了下去,语调却显得兴奋,“我在病中日夜都想着你,恨不得马上好转去见你,不管你是谁人家的女儿!”赵嫣听着这诚挚的表白,不由渐渐抬起了头。 “可是待我好转,他们只因我偷跑出宫,又更严令我不得出宫去,我又想起母亲曾让我隐忍,我又每每想到你是曹府的人,心又自怯了……”当赵嫣听刘志如此说,心中也是略感失望。 “可是我却每日对你的思念更甚,终于决定要再见你。可渐渐梁太后的身体不行了,我便看到了希望,那些时日便为讨她欢心,每日乖巧异常,也不偷跑出去,更对她嘘寒问暖,她便对我放心了,不再防范着我了,我却痛恨那样的自己,可那么做只盼再见到你。”赵嫣听到青年如此说,又双眼看向了他。 “终于在二月二她把那皇帝的权力给了我,我到那时才勉强称的上是个皇帝,待得月末,她终于去了,我却不那么恨她,反而有些感激她,我从她身上学到了很多,她的果决专断,她的知人善任……我更恨那梁女莹和梁冀!他们二人才是钳住朕的魔爪!待得前些日安葬好了梁太后,我便迫不及待地来寻你了!管他什么皇帝,我只想见到你!嫣儿!原谅我吧……”说道此时,情之所至,刘志已哭了出来。 赵嫣掏出绢帕,为刘志擦去眼上泪痕,那绣着自己名字的淡蓝手帕散发着少女的幽香,听得赵嫣说道,“陛下,嫣儿原谅你,嫣儿一早便已原谅你了,嫣儿也一直想着陛下……”直到说道最后两句已是细弱蚊呐,说的脸上通红。 “真的!嫣儿你说这些都是真的!你也想着我!我真是太……”刘志心中喜悦,竟一把握住了嫣儿双手,睁大双眼看着赵嫣,赵嫣撇过头去。 “陛下,当心别被人听了去……”语气中颇为含羞带嗔。 “那怕什么,我这就去找曹腾下聘礼,娶你入宫,我现在一刻也不想再与你分离!你怎还唤我‘陛下’?”刘志说得豪气最后却柔声对赵嫣说道。 “那,那我叫你‘志哥哥’吧……”这“志哥哥”一出口羞得转过头去。 刘志却两只宽厚的肩膀将赵嫣转过身来,就这么看着少女,柔情似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5)质问 “志哥哥,我并非曹府中的小姐……”赵嫣看着刘志的眼睛,终于将这引起两人误会的缘由说了出来。 “嫣儿!你说什么!”却是刘志满脸惊愕,瞪大眼睛看着赵嫣,他心中早已将赵嫣当成曹府中人,此时听此不由吃惊。 “是了,你姓赵,我也曾想过此事,只道你是曹腾的外家侄女。”刘志仍是一脸疑惑的看着赵嫣,赵嫣便将自己的身世,如何和哥哥逃难,又如何被曹腾收留等等告诉了刘志,听得刘志满面惊喜。 却忽的听见赵嫣语气变冷,“陛下身为天子,天子须以民为本,为何在天子脚下放着那许多流民不顾!”原来赵嫣说及逃难之时,说到夏侯夫妇,想起之前樊大婶对其所说官吏竟对这些流民视而不见,如今隆冬已过,她也曾派人送去过些棉衣,可想来这些流民一冬过得是极其艰难,不觉为他们气不过,眼前便有正主,她如何能不问。 刘志本听得赵嫣不是曹府中人心花怒放,可听赵嫣如此质问他流民之事,不禁有些委屈说,“你怎又叫我‘陛下’了,怎么?京城脚下竟有这许多流民?我实是不知啊!” 赵嫣看他说得诚恳,便知他真的不知,便缓和了语气,“那志哥哥,你身为天子,为何不让负责的官员去救济那些流民,嫣儿也是贫苦出身,若是连这些流民志哥哥都不管,那嫣儿定有一天也会被志哥哥抛在一边……”赵嫣说道此处心中真实有些悲戚。 “我怎会不管你,你无论是何出身,我都会一直疼爱你,到时候给我生个皇子,让你做皇后……”刘志听赵嫣此话,心中大急,连连诉着衷心,话中竟语无伦次。 听到刘志如此说,赵嫣脸上大红,低低羞赧道,“谁要给你生皇子,真不害臊……”又别过头去。 “嫣儿,你也知我刚亲政,之前梁太后病重,政事皆有梁冀负责,你可知负责这京中政事的是谁,那河南尹便是梁冀亲弟弟梁不疑,他虽较他兄长跋扈不足,却亦是同等货色,怎会管百姓死活。嫣儿,你放心,我回宫后定马上派人去赈济灾民!”听刘志说得信誓旦旦,赵嫣自是相信,便又转头看向刘志。 哪知刘志说道悲愤处,竟开始数说起梁冀的罪行,一桩桩,一件件,真是罄竹难书。赵嫣听人说过一些,有的却并未听过,梁冀的父亲梁商因将女儿和妹妹嫁与了汉顺帝,以国丈身份被封大将军,梁商病逝后,梁冀便袭了梁商的侯爵,接任了大将军。有一事便是十余年前之时梁冀任河南尹,在任残暴放肆,胡作非为,雒阳县令吕放与其父梁商亲善,吕放感念梁商之恩,不想梁商为其子所累,告知梁商梁冀恶行,梁商责备梁冀,而梁冀怀恨在心,路上刺杀吕放,还嫁祸他人,让吕放的弟弟将那被自己嫁祸之人尽皆灭族,真是丧尽天良。 “我那时只四岁,是听父亲后来谈及此事。”刘志愤愤道,赵嫣听道此处不禁心中发寒。 “嫣儿,不说这些了。我这就去跟曹腾说接你入宫,你先再在曹府待些时日,待到黄道吉日,娶你入宫!”刘志看到赵嫣身形有些颤抖便引开了话题。 “不,志哥哥,我……我先不入宫了……”赵嫣却是听得梁冀如此丧心病狂之举,事前还听闻梁冀似还毒杀过皇帝,心中害怕,中宫皇后是梁冀妹妹,若是她进宫,不知会被如何炮制,而她则更忧心因此会牵连刘志,让他遭难。 “嫣儿!难道你不愿与我厮守?难道……难道你已喜欢上旁人了……”刘志大惊,而后语气转为悲戚。 “志哥哥,怎么会,我心中便只你一个,自那时你拉着我……”赵嫣又怕被刘志误会,岂不知上一个误会竟让两人伤心至极,实不想再发生一次,故而连连否认。 刘志知道了赵嫣心意,心中大定,便疑惑道,“那又是为何?”赵嫣这才将心中忧虑告诉刘志。 “怕什么,朕是天子,他们还敢动朕的女人!……”刘志虽如此说,可仍自心虚,他虽已亲政,但朝廷仍由梁冀把持,后宫有皇后梁女莹把持,那女人姿色平平,又见识浅薄,却出奇善妒,宫中若有个稍有姿色的宫娥甚至侍婢便会被其打发出宫,若见得哪个宫女跟皇帝亲近,总找个借口将那宫女打个半死,自是宫中再无容貌稍好的宫婢再出现在刘志眼前,更别说刘志要娶如仙子般的赵嫣入宫。 刘志说到后来也是没了底气,他心知赵嫣所虑并非杞人忧天,可一心想与赵嫣厮守,便大着胆子说出,思来想去若是赵嫣进宫便会遭皇后毒手,也不坚持了,只又悲叹,“嫣儿,既如此,不知我二人以后何时再能相见……”赵嫣也是心中酸苦,想不到两人刚一再见,就马上要分开,她亦想与爱郎再不分离,可心中理智劝自己不得不如此。 “不如!不如我们以后在母亲府中见面吧!他们既已还政于我,我日后出宫说去看望母亲,他们也不好多做阻拦,你便还从那侧门进入,我去告诉母亲!”刘志突然想到什么,霎时转悲为喜,向赵嫣诉说着。 “太……嗯,好!”赵嫣也想起刘志所说母亲是谁,若在他母亲的府上便不会再遭人戕害,便觉此法甚好,“太好了!”三字脱口欲出,又转念一想这去却是与情郎私会,又是在未来婆婆家中,不觉羞红了脸,只说了个“好”字,心也转喜。 “那如此便这般,我们每初一、十五去母亲府上,我母亲的府第叫蠡吾侯府……”两人便商议起以后会面之事。 “志哥哥,不早了,我们先回去吧,让他们看到会起疑……”商议好后,赵嫣说道。两人自见面说了这许多的话,将什么也都忘了,已过了半个时辰,若起疑只怕早就起疑了,只桓帝事先吩咐不让人跟着,众人只能在正堂中等着。 两人回了正堂,赵嫣跟在刘志身后,“朕在后院游赏,遇上了赵姑娘,便由赵姑娘引朕在这府中游览了一番,曹大人这府中的景致倒是颇为雅致。”刘志进得正堂便对曹腾说道,实则他哪有功夫看这府中景观。 “陛下过奖了!”曹腾等人本自等得心急,却看桓帝回来后心情大好,自是心中也松了口气。 “时辰不早了,朕要回宫了,曹大人不必回宫了,今儿不是你的假吗?在府中好好歇息吧。”刘志说完便欲要走。 “陛下,老臣送送你!”曹腾仍是送桓帝出了府门。 “起驾回宫!”那传旨内侍又喊了一声,曹府中人皆跪下恭送桓帝出府,刘志上龙辇前又看向了赵嫣,赵嫣嫣然一笑。 待得桓帝走远,赵忠拉着赵嫣问道,“妹妹,你看到小公子了吗?” “嗯?嵩儿吗?没有啊,他刚才出去了?”赵嫣适才一心只在刘志身上,并未发觉曹嵩自与刘志回到正堂之时,并未见过。 “是啊,皇帝离席之后,小公子发现你不见了,想出门找你玩,也已出去两炷香时间了,还以为你们在一起呢。”赵忠在席间一直坐在曹嵩身边,故知道他出去多时。 “什么,嵩儿出去这么久了!”赵嫣心惊,想到若是曹嵩在府中玩了这么长时间,会不会听到他和刘志的对话呢,不禁心中忐忑,曹嵩虽于她便如亲弟弟般,可这些事还是不要让他知道为好…… 桓帝已离开曹府一个时辰了,曹腾在书房中倚在藤椅上仰卧着,心想可算把皇帝送回宫了,他本以为桓帝在宫中受气想在他这大长秋府上发泄,便一直提心吊胆,可却并未发生什么。难道小皇帝准备交好于我了,思前想后却也想不出。 突然房门一开,一个少年却闯进书房中,对着曹腾喊道,“爹爹,为什么梁冀那样坏,那样鱼肉百姓,挟制皇帝,扰乱朝纲!你还与他那么交好!与他狼狈为奸!你不是教儿要仁爱宽厚吗!为什么?爹爹!”曹腾一惊,抬头一看正是自己的爱子曹嵩,此时却满脸悲愤地望着自己,心中说不出的滋味。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6)入狱 “放肆!是谁教你的这些风言风语!”曹腾也是心中惊怒,但又十分心痛,不曾想爱儿竟会跟他说出这话。 原来曹嵩席间想出去寻赵嫣玩,皇帝虽下旨不让人跟着,但曹嵩趁着父亲正和一干内侍攀谈,凭着自己身形小又无人注意便溜出门外。 先去解了个手,后在府院中四处游逛却找不到赵嫣,只听得假山后有人低语,听得是赵嫣的声音,刚想去招呼却听见一个男子声音,心中一惊,伏在假山后偷听,他怕被发现亦不敢离得太近,故而两人说话内容也听不太清。却只听那声音竟是刚在宴席上的年轻皇帝,心中疑惑皇帝怎会跟嫣姐姐在一起。 接着却听到皇帝在痛骂着什么“大将军、梁冀”“咦,那不是跟爹爹很好的梁大将军吗?”曹嵩久在曹府,自是知梁冀是谁,只听得后来皇帝数说那些梁冀的罪行,真是让曹嵩听得咬起了牙根,只因为曹嵩年幼,这些官场朝廷上的龌龊之事从未有人向他提起,他那时便觉着这梁冀是天底下最坏的人了。 听着听着却发现两人不说此事,却说起什么“入宫”,“是谁要入宫?是嫣姐姐吗?”曹嵩大惊。却又听见“喜欢”之语,“难道嫣姐姐早就和皇帝熟识吗?”想到此处,曹嵩心中竟感到一丝酸楚,他也不知为何。之后又听见“朕的女人”,心中一震,如同被一个铁拳重击胸口一般,眼泪扑簌地从眼角留下,这时才明白之前那“入宫”是什么意思。 他这半年来一直和赵嫣一同习课、玩耍、共尝美食、穿新衣,还有赵嫣送与他的香囊,两人不知一同度过多少欢快的岁月,直到此时曹嵩才发现自己对赵嫣竟有说不出的依恋,有一种心爱之物被人夺走的心被撕碎之感,他虽一直把赵嫣当作姐姐一般,赵嫣也像弟弟般疼惜他,可这时曹嵩才知自己是多么喜欢赵嫣!“嫣姐姐!”曹嵩哽咽地心中唤着赵嫣。 “嫣姐姐,她不喜欢我了吗,她不要嵩儿了吗?她为什么要跟皇帝入宫?为什么不要在曹府中了?她害怕梁冀那坏人,爹爹与梁冀好,她也觉得爹爹也是坏人?觉得嵩儿也是坏人?便要离开嵩儿吗?嵩儿不是坏人,嵩儿喜欢嫣姐姐!嵩儿要待嫣姐姐好!一定是因为那叫梁冀的,一定是因为爹爹!我去找爹爹……让他不要再和那梁冀……”少年未经男女之情,不知刘志和赵嫣二人两情相悦,曹嵩只以为一切都因为自己的爹爹和梁冀,此时心痛和疑忌交加,哪里还再听得进去那两人说话,便不顾一切去找曹腾了。 那时曹福看到曹嵩也是就去未回,既担心又怕他扰了圣驾,便在府院附近寻曹嵩,果然看到曹嵩气鼓鼓地走过来说要见自己的爹爹,曹福看出曹嵩不对,不敢让他去找曹腾,便将曹嵩带到了自己屋中,不让他出来,因此桓帝离府时才未见两人。 这一老一少在偏房中,曹嵩也镇静下来,却向曹福询问梁冀之事,问他是否欺凌百姓、残暴不仁,曹福纳闷曹嵩从前从不爱听这些事,可现今为了拖住这小少爷等到皇上离开便好,况且少爷大了,也是时候让曹嵩知道一些朝中之事,便一五一十讲起了梁冀所作所为。 “嫣姐姐他们说的果然是真的……”曹嵩听着曹福所讲口中喃喃心中却无比难受。 待得皇帝走后,曹嵩这才无比激愤地去质问曹腾…… “老爷!小少爷他……”曹福给曹嵩说完只出屋去拿个水的功夫便看到曹嵩不见了,心道,“不好,一定是又来找老爷了!” 便匆匆跑到书房,一进门便听到了他父子对话,听到曹嵩说梁冀的话心便虚了,听到曹腾说,“谁教你的这些风言风语。”只道是曹嵩听自己说的,更是不敢再说一句,曹腾看到曹福如此,哼了一声,心知这话原来是这老管家说的,又想到那梁冀的恶行想想曹嵩也并未说错,叹了口气道,“曹福你带少爷出去吧,让他冷静冷静……” “是,老爷,您休息吧……”曹嵩也从未和曹腾有过如此情状,适才只是难抑悲愤,才这般无礼,天晚了,也不便再和父亲说这事,便被曹福拉着出了门。 “少爷,老爷与那梁冀并非你所想那样……”在路上曹福又给曹嵩讲起了十年前的往事,而此时曹腾在书房中一边叹息一边忆起了往事…… ………… 汉顺帝永和四年,公元一三九年,正是曹腾刚将曹嵩收为义子后,便赶忙回京,谁知刚一到洛阳城门,便被兵士拦住,曹腾拿出腰牌,显示自己中常侍的身份,谁知那兵士拿着那腰牌看了一眼道,“中常侍曹腾,就是你,各位差大哥,交给你们了。” 那守城军士转身对四人说道,见这四人身着捕吏官服,腰间挎刀,对曹腾说道,“我等是廷尉府的衙署,奉皇帝圣旨廷尉令捉拿中常侍曹腾。” 曹腾心中一惊,心想自己并未犯何罪,此时刚才老家回来,不明就里,看这几人却是廷尉府的公人,不似有假,问道,“不知在下所犯何罪?” “我等也不知,等你见了廷尉大人自会知晓。”曹腾也不再分辨,虽知被冤枉却知也是无法反抗,心想等见了廷尉自有分晓,便被这四人带走了。 曹腾跟着这四人在城中走来走去,却不见他们走正道,七拐八绕,天色已晚,他也看不太清所走路径,只知最后进了个小门,进那门中,却见一个个宫室极为熟悉,却不知到了何处。 走了一会儿,便到了一座宫室中,进去才发现这宫室竟被改成了一个个囚牢,一个衙役将其中一扇牢门打开,将曹腾关了进去。曹腾自进那小门之时便心中疑惑,此时进了这宫室心知这绝不是廷尉府,便大嚷起来,“我要见廷尉吴雄、吴?父子,我要见皇上!”谁知那衙差早将牢门锁上,冲曹腾冷笑一声,也不说话,和那三人径直走出了宫室,只剩的曹腾仍在牢中叫嚷不停。 “曹大哥,是你吗?你也被……?”正当曹腾叫嚷之时,却听不远处另一监牢里有一人正对他说话。 “你是孟贲!?”曹腾细听那声音有些熟识,再一听正是与他同在顺帝身边侍候的中常侍孟贲。 “是我,曹大哥,你怎也被抓到这来?我与那些小黄门博钱时被些个衙役就被带到这了,曹大哥,你不是回老家了吗?”原来这孟贲也是被不明所以的带到这来,也说不出什么,曹腾则将如何被抓到这来告诉了孟贲。 “大哥,你看你身旁关着的是谁?”孟贲对曹腾一旁的一个牢房指了指。 曹腾向一旁一看,这才发现这旁边的牢房还关着一人,这人五十多岁光景,不说一句,双眼只瞪的大大的,怔怔看着前方,不时叹一口气,对曹腾、孟贲两人视若不见。 “莫不是梁商梁大将军!?你怎也?”曹腾连看向孟贲,孟贲点头示意曹腾这人正是梁商,说道,“梁大将军被关在这之后一言不发,只是叹气……” 梁商,便是梁冀之父,凭外戚身份先做郎中,后因女儿妹妹进宫为顺帝妃,升为侍中,后女儿被册立为皇后,封执金吾,这人为人却与其子为人真可谓天差地别,梁冀嚣张跋扈,他却极为忠正恭谨。 顺帝欲封梁冀为侯,梁商却谦让不受,再封梁商为大将军,梁商却成病不上朝,直到顺帝派太常将将印送到梁商府上方受,而后更谦恭温和,只道自己的大将军是因其外戚身份才得来,竭力为朝廷推举人才,名臣李固、周举皆是梁商所荐,于是京中无人不称其贤。若遇灾年,将自家所收稻谷去赈济百姓只说是皇上的恩德;更是约束家人亲属,不得借自己权势胡作非为。 曹腾虽只在朝上见过梁商,并无私交,心中却对这位身居高位,却贤良恭谨的大将军崇敬已久,却是顺帝严禁外戚与宦官勾结,两人皆是恭谨之人,自是无缘私下相见,曹腾此时见梁商竟与自己关在一处,心里不知是喜是悲。 沉吟片刻,只听曹腾大声对梁商说,“梁大将军,我等皆是被陷害至此,我与孟贲一死无妨,难道你要眼见汉室江山落入奸人之手吗!?”这话说得言辞悲切,却见梁商缓缓转过头,看向曹腾。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7)陷害 梁商却只看了曹腾一眼,又转过头低声叹气不语。 “大将军可知此处是何地?”曹腾见梁商有了反应继续问道。 梁商却仍不答他,那边的孟贲却说,“这里仍是皇宫内院之中!” “哦?你怎知道?”曹腾奇道,看向了孟贲。 “我被他们押着只没走了多远便到了这里,而且我儿时进宫时曾误打误撞来过此处,这里原是含翠宫。”孟贲说道。 “什么!含翠宫!”曹腾一声惊呼,这含翠宫原是明帝之时一位妃嫔的寝宫,因犯了巫蛊之罪被明帝幽禁宫中,这里便成了冷宫,又因离得偏远,几乎无人再来此处,更怕沾了晦气,却不知何时被人改成了囚牢。 这时曹腾才想起怪不得这宫室的样式看着眼熟,和宫中那些宫室颇为相似,知道此事,曹腾更觉此事不对,忽的想起一件事,不觉惊得一身冷汗,对孟贲说道,“我到城门处便被那四人扣住,说是要到廷尉府,如今却到了这冷宫里,想来定不是圣上下旨,定是有奸佞从中作梗。”这句看似是对孟贲所说,却是对身边梁商所说。 “圣上曾说,自明帝之时,马、窦、邓三家外戚干政,却唯有梁大将军却忠贞无二,恭顺有礼,为朝廷选贤举能,而又心系百姓,那篇《劝农》的奏章深得景皇帝之风,朕心甚慰。”曹腾又说道,但这话明显是对梁商所言。 梁商这才有些动容,转来对曹腾说,“你是何人?怎知这《劝农》?”这奏章是梁商密呈给顺帝的,只因文中谈及权贵私占土地之事,影响较大,想来只顺帝知道,眼前此人怎知。 “大将军,小人叫曹腾。”曹腾镇定说道。 “什么!你就是中常侍曹腾!”曹腾常伴顺帝左右,却只于寝宫、御书房之时,而朝见大臣、传旨等事则由其他常侍负责,故而梁商未曾见过曹腾几面却早有耳闻。 梁商听说这曹腾在顺帝五岁时便陪其读书,直到登基至今,此人却与其他内侍不同,不爱权也不贪财,虽是皇帝身边大红人,却不嚣张跋扈,恭谨谦和,也并非在皇帝前一套,在人前一套,表里如一,亦能推举贤能,有人弹劾他,他却劝顺帝重用那人,真是与众不同。 他俩一人为外戚,一人为宦官,历来这两个基团为士人所唾弃,而他两人却受到百官称赞,此时同而身陷囹圄,竟有了些惺惺相惜之情。 梁商此时知生死未卜,又知曹腾为人,便也放下了架子,“曹贤弟,你道是被诬陷,我却看到了圣旨,我本来在府中,两个内侍深夜来我府中说圣上诏我入宫,我便到了宫中,却未见到圣上,两个内侍却给我看圣旨,说我谋反,准备另立新帝,我才知被冤,可转念一想,会不会皇帝看到梁家势大,又如当年窦家和邓家,便趁我梁家羽翼丰满之前杀掉我梁商,便定我个谋反的罪名,陛下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说到此时,梁商声音似哀鸣。 “小人残败之身,怎能让大将军屈尊唤我‘贤弟’!”曹腾看梁商唤自己“贤弟”,心中既惊且喜,又说,“不会的,月前圣上还说要赏赐大将军的,断不会如此!”曹腾说的果决。 梁商又想到那两人深夜传旨,又没见到皇帝,心中此时也觉蹊跷,只是之前先入为主,便心疑皇帝准备除掉梁家,便心如死灰,并未多想;又想到若是皇帝要定自己的罪,也需入廷尉大牢,如此不按礼法,却是不妥;还有历朝皇帝势弱,要么需借外戚打压宦官,再便是借宦官压制外戚,如今连最得宠的两个宦官也同自己关在一起,自是疑心大生。 “欸,贤弟,愚兄对人只重人品,不看出身,那些达官显贵想让我叫他‘贤弟’还不配呢,如今我俩命不保夕,哪还有什么‘大将军’?你若再谦倒是看不起愚兄,贤弟,依你的意思这不是皇上的意思,那圣旨是假的?”梁商摆手道。 曹腾也不再推辞,刚想再说,门外却进得四人,对着梁商三人笑吟吟说道,“想不到大将军和曹常侍也颇为熟络嘛,你们一起到黄泉也有个伴,如此甚好,甚好。”说着便哈哈大笑起来。 “张逵、蘧政,果然是你们两个奸佞小人!”曹腾见到进来之前两人一眼便认出,这两人亦是皇帝身边内侍,这两人先前被他发现与宫女“对食”,上报给皇帝,皇帝让曹腾处置,曹腾杖毙了宫女,将两人各打了五十板子,这两人怀恨在心。 张逵、蘧政月前还密报顺帝,说梁商、曹腾、孟贲三人联络各王准备废帝另立,顺帝哪里相信,一笑置之,还把这两人训斥了一番却告诉了曹腾,而梁商却不知此事,曹腾又把此事告诉了梁商。 “本将军和你们无冤无仇,为何设这毒计害我!”梁商知道情由后对这两人怒目而视,眼中似滴出血来。 “大将军勿怪,我们两人也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望大将军下了地府不要找我两人麻烦,哈哈。”两人笑的阴险。 曹腾看着两人如此放肆,想到这两人身后必有大人物撑腰,厉声喝道,“你们若是害了大将军,难道皇后、贵妇会放了你们,皇上会饶了你们?” 却仍看到两人颇不以为意、有恃无恐,更证实了曹腾的猜想。 “行了,时辰不早了,三位上路吧!”那叫蘧政的颇为不耐说道,三人这才发现两人后面跟着的两人端着一个酒壶和三只酒杯,想来里面装的是毒酒。 “慢着,你们说圣上治我们的罪,圣旨我还没见到,圣旨在哪里?”曹腾一心想拖延些时辰,便问那圣旨。 “你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啊,这便是圣旨,‘圣上有旨,大将军梁商,中常侍曹腾、孟贲,阴谋造反,行废立之举,罪不容诛,然念汝等先时之功,赐毒酒,夷三族,钦此’,曹腾,你看看吧,也让你死的明白!”却是那张逵拿出了圣旨递到曹腾等人身前给他们看着。 曹腾见那果然是圣旨,却不知这两人如何弄来的,思索如何再拖延,便道,“既如此,那拿来吧!”曹腾这一句说的凛然,不似有惧意。 “什么?”张逵两人也是一怔问道。 “皇上的信物!”曹腾冷冷说道。 “哈哈哈哈,我等不知杀大将军还要什么信物。”两人对视一眼,哈哈大笑。 “不是大将军的,是给我的!”说着曹腾便从怀中拿出一块玉佩,晶莹翠绿,一看便不是凡品,接着说道,“这是陛下赐我的玉佩,说若要杀我时,这玉可免一死,如若陛下真要杀我,需得拿另一块同样的玉来,那另一块在陛下那里,拿来!”曹腾伸手向这两人讨要。 张逵、蘧政二人哪知有这一出,张逵曾见过顺帝似真有这么一块玉,有些不知所措,“大哥,这人不过想拖延时间,我两人莫要上了他的当,再说,咱俩这也不是真的圣旨……”却是一旁蘧政提醒,最后一句只张逵能听见,张逵这才大感自己糊涂,哼了一声,“赐酒,请吧!”也不想再与曹腾耗下去了。 “陛下,臣冤枉啊!只愿来世臣再为陛下效命!”梁商此时看已难逃此厄,不住大喊。 “陛下救命啊!”却是孟贲在一旁喊道,曹腾只自叹气…… 却说顺帝这天忙于公事,要传诏梁商,去请却说已被深夜诏入宫中,不觉大惊,再寻孟贲也不在,心觉不妙,便让常侍李歙在宫中寻找,那李歙是却是宫中的老人了,这些禁地冷宫无一不知,正常查不到便在这些地方查找,果然看到那含翠宫有异动,便派人知会了圣上。 “大胆!两个阉竖!吃了熊心虎胆了!”正当三人坐以待毙之时,门口却出现一人,身穿龙袍,正是顺帝,那一声,只让张逵、蘧政二人魂飞魄散,将那酒杯跌在地上。 “大将军一家皆是朕的亲人,曹腾、孟贲皆是朕喜欢之人,朕倒要看看除了朕谁敢杀他们!”这一声怒吼让那四人扑通跪在地上,屁滚尿流。 梁商、曹腾对视一眼,心都放在肚中,这命是保住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8)玉佩 永和四年正月庚辰,公元一三九年,张逵、蘧政等人因假传圣旨诬陷大将军梁商,中常侍曹腾、孟贲获罪伏诛,弘农太守张凤、安平国相杨皓连坐处死,追查之下,竟然牵连朝中大员,一时间人心惶惶,朝政不稳。 “臣梁商有奏!”朝堂之上,梁商上奏顺帝。 “大将军有什么话?”顺帝问道。 “按《春秋》之义,功勋归于将帅,而罪责则仅惩办恶首,大狱一起,势必会株连众多无辜之人,如此众多的囚犯囚禁在监牢中,不利于顺应和气,不利于平政教化,应该及早结案,停止追捕。”梁商恭谨说道。 “既然大将军自己都不追究了,好罢,此案既然元凶伏法,便结案吧。”顺帝见梁商竟为这些人求起情,便不再株连。 “伯夏兄,你一副菩萨心肠,眼看就要揪出朝中元凶,怎不继续追查?”却是下朝后曹腾与梁商一起走出大殿,梁商字伯夏,原来两人自共患难后竟结拜为兄弟,亦是两人志虑相同,性格相投,梁商更是感激曹腾先前拖延时间之功,否则自己早就饮鸩而亡了。 “季兴贤弟,不是愚兄软弱可欺,只是梁家凭着外戚身份位高权重,已有很多人看梁家不顺眼了,这次之事便是教训,想我梁商半生如履薄冰,却仍是如此,哎,若是大肆牵连,恨我们梁家的人会更多,冤家宜解不宜结,若是他们子子孙孙找我梁家报仇,冤冤相报何时了……”梁商叹气对曹腾说道。 曹腾不得由心叹服,想不到梁商不仅谦虚恭谨,还有这般大智慧,不住连连点头称是,却听梁商说道,“今日贤弟正好得空,不如去愚兄家共饮一杯?” “如此便叨扰了!”曹腾正准备在和梁商畅谈一番便欣然答允。 两人便一同坐轿来到了梁商府上…… “父亲,您回来了!今日可将那些贼人尽皆诛灭了?我梁家今后可……”两人一进府上梁冀便迎了出来,此时梁冀仅三十岁光景。 “逆子!整日只想着杀违逆你的人,这天下之人可是你杀的尽的!这是你季兴叔叔,不得在客人面前无礼!”梁商怒道。 “是!父亲!季兴叔叔!”梁冀对曹腾见了礼,他却不知曹腾身份为何,只道是朝中新来的官员。 饮宴间梁冀敬了梁商和曹腾酒后便离开了,只听得梁商一声悲叹,“哎,此子极不安分,借我之名在外胡作非为,想愚兄曾屡次约束,亦是无果,只怪愚兄训导无方,若是今后梁家遭祸定是由此子所致,哎……” 曹腾见是梁家家务事,也不便多言,对这梁冀却早有耳闻,此人身为河南尹,行事却真如其父所说不肖,但也只能劝慰几句。 “贤弟,咱不说这些,却说说你那玉佩真是圣上所赐?”梁商心中不乐,便转开了话题。 “这玉确是陛下所赐,是在陛下是太子之时……”曹腾也知趣地转了话题,说起那玉佩的由来。 ………… 当年陛下不爱读书…… “季兴老兄,这次还是你来替本殿下背这些书呗,天天看这些书实是无趣,想来高祖皇帝、武皇帝、光武皇帝,不都是在马背上定的天下,而这些守成之君哪个却被世人记住了呢?本殿下要去上林苑打猎。”这是一个只十多岁的少年,满脸透着英气,正是身为太子的顺帝刘保,对话之人正是曹腾。 “殿下,却不是这个道理,守业却比开国难上数倍,想当初高祖皇帝征战天下,靠百姓夺得江山,百姓久经秦害,又历战乱,期待的是安定富足,文景皇帝这才尊黄老,养万民,使得国家富足,武皇帝才有钱粮将那匈奴赶到漠北再不敢南犯,靠得便是这中的智慧,足以抵得雄兵百万……”曹腾知明日太傅要考较太子所学,不得不劝太子读书。 “哼,你懂什么!本太子不与你计较!”这太子刘保知辨不过曹腾,便一溜烟跑了,留得曹腾叹气。 竖日,太傅便要考习刘保学问,却是三道题,每一题答得两刻钟,再出下一道题目,这第一题问的是儒家的治国之理,平时考试只因曹腾一旁伴读,便是由曹腾先自答好,再将答好的题目交与太子誊抄,这太傅年岁已大,有些老眼昏花,便多次糊弄过去。 此次仍是如此,这孝治天下、克己复礼、君臣父子,曹腾早已烂熟于胸,只一会儿便写完给了太子刘保,第二题则是董仲舒所倡“天人感应,君权神授”,曹腾亦是走笔龙蛇,并无耽搁。 可当听到这第三题,却是数说宦官干政之害,不由得脸色铁青,虽说这赵高指鹿为马、陷害扶苏、霍乱朝纲,更有本朝武帝之时苏文陷害太子行巫蛊使得太子连同皇后尽皆被诛,自己本是信笔拈来,“不对,我怎想到的都是这宦官谋害太子之事?”曹腾不由惊出一身冷汗,“难道这太傅是影射于我?”自己便是这常伴太子身边的内侍。 心中却想到这太傅是阎皇后亲戚,想劝太子自小便疏远宦官,心中不觉由惊转怒,竟写起了蔡伦造“蔡侯纸”,历代君王靠宦官打垮外戚,如和帝时郑众帮和帝除掉窦氏,而当今安帝借李闰除去邓氏一族,越写却越来劲,竟有些忘了时间。 按说这题目不难,曹腾早就能写完,可这时却迟迟不交给太子,太傅也等得不耐,便去看太子答题,刘保见太傅走来,心中焦急,也不顾曹腾还未写完,直接转头抢过了那答卷,装作书写的模样。 本来太傅看太子这前两题答的着实不错,深谙儒家之道,心中赞赏,想这最后一道题太子感触颇深,写了不少,便去观看。凑到近前,才看了一会儿竟已气的口中哆嗦,“这!这……这些是谁教殿下的!这些阉宦残害忠良、无恶不作,怎还说是助汉室铲除奸党。” “这篇似乎不是殿下的字迹吧?”太傅这才发现似不是太子所写,只是刚才怒急冲头。转头一看曹腾,心中已明白了十之八九,对曹腾怒喝,“是你这阉人写的吧!跪下!” “不,太傅,确是本殿下所写……”太傅哪里肯信,心道,“这阉宦在太子年幼之时,便写这些蛊惑太子,如今太子又极为回护此人,以后岂不是要对此人言听计从。若是此时不趁机除了,真是养虎为患,对我阎氏一族也是大为不利……”便起了杀曹腾之心。 太傅心思飞转便计上心来,转过来对太子道,“若真是殿下写出这等荒唐之言,也是受了这厮的蛊惑,老臣实在愧对圣上之托,圣上本是命老臣来教授殿下先贤之言,治国之道,谁知却让这污浊之念入了殿下心中,老臣有罪,这就去向陛下告老回家……” “不可让父皇知道!”刘保大惊喊出,心想若是让父皇知道自己这些时日荒废学业,考习皆是曹腾代替,定要龙颜大怒,便不敢再吱声了。 太傅见曹腾没了太子这层保护,便再无忌惮道,“这阉人蛊惑太子,来人,给我杖一百!”门外便进来两个卫士将曹腾架了出去,这分明是要将曹腾打死,想是一般人打个五十便已挨不住。 木棍一下下打到曹腾身上,一声声惨叫传到屋内太子耳中,听得刘保心惊肉跳,不一会儿却没声了,刘保大惊,喊了几声却无人答应,急忙跑到后院,看曹腾竟已给打得皮开肉绽,昏死过去,泪水已从眼中流出,护在曹腾身后大喊,“你们要打就打本殿下吧!”卫士无奈只得停手。 却见太傅见刘保跑出,也出了屋,见太子就趴在曹腾身后,也知再无法用强,想到此人就算不死也得数月下不了地,到时候再缓缓劝太子远离此人也好,便吩咐卫士退下去向皇帝复明了。 看着满身是血的曹腾,刘保恨恨流下泪水,“身为太子,竟连身边之人都保护不了!今日这顿打算你替本殿下挨得,本殿下欠你这个恩情!”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9)立帝 第二日,太子刘保去看望曹腾,却见曹腾已醒转,说道,“勿要动身,本宫昨日已让人给你敷了最好的伤药,再过些时日,便会好转,想必月余皮外伤便会消失。” “殿下为何对小人如此……还是听太傅的话,离小人远点吧……”曹腾挣扎着起身道。 “季兴兄,你怎又说这种话,自小你就陪着我,除了父皇就只有你跟我最亲了……那阎老头处处拿父皇压着我,这才……我怎会疏远你!”刘保竟也不再端着太子的身份,真诚道。 说着刘保从身上解下一块玉佩交与曹腾,“这是父皇给本宫的,还有一块,这块就赐给你,算是挨得这顿打,以后要是本宫不在你身旁,有人想加害你,就拿出这玉给他们看!” “殿下,快快收好,陛下给您的玉,怎能给小人……”曹腾惶恐道。 “你必须收着,从今往后本宫要刻苦读书,定不让那阎老头再欺负你!”说着刘保果决说道。 “只太子能将这些书读好,成为一代明君,到时方真能保护自己所爱护之人!”曹腾在一旁鼓劲。 刘保为之一愣,随后猛地点头,倒还是少年人心性,曹腾这才欣慰地将玉收下…… ………… 听着曹腾的讲述,梁商若有所思道,“想不到这玉佩竟还有这段往事,贤弟与陛下真是感情深厚啊!”说着又拿着那玉佩小心端详,才又给了曹腾。 其实曹腾也仅对梁商说道替曾为太子的顺帝挨过顿打,便得了这玉,其他外戚阎氏怕梁商多心也未曾说,可纵是简短数语,也让梁商感到曹腾与顺帝之间关系非同一般,两人又推杯换盏,直至天色已晚曹腾才告辞离开。 ………… “想不到梁君也故去了……”却是曹腾又想到了梁商死时场景。 两年后,顺帝永和六年,梁商病重,病榻前竟请来了曹腾,“季兴贤弟,为兄知道自己已是油尽灯枯,犬子顽劣,只盼贤弟今后能在一旁帮衬一二。冀儿,你过来,快给你季兴叔叔跪下!”梁冀此时已知曹腾身份,心中对其甚是鄙夷,可还是得遵父命跪下。 “快起来!快起来!”曹腾不敢让梁冀跪自己,连忙辞道,却梁商又说,“你季兴叔叔处事谨慎得体,若是你今后有什么大事不决可找他……”梁冀迟疑的点了点头,曹腾也是连忙答允。 接着梁商与梁冀父子又说了些家务事,曹腾便出去了,“儿啊,为父一生未做出大功业,我梁家却享受了无比荣华,全是因为你妹妹和姑姑的缘故,如今我也时日无多,按礼法这丧葬需得费许多银钱,而如今边境不稳,国家正值钱粮紧缺之时,我家怎能再为朝廷增添负担;待我去后,你需得像为父般谦谨,为朝廷多立功绩,若你还似现今这般顽劣,只怕梁家……” 果然数日后梁商被驾鹤西去,连同他的嘱托竟也随之而去,被梁冀忘得一干二净,袭了大将军官位,更加放肆胡为。而后顺帝也于建康元年,即公元一四四年驾崩,其子仅两岁的冲帝即位,而这幼子也没过多久便夭折,而顺帝一脉已无后,梁冀兄妹寻得旁支渤海王之子刘瓒为帝,是为质帝。 小皇帝岁年少,却聪慧过人,看不惯梁冀在朝廷上的颐指气使、不可一世,一次朝堂上唤梁冀“跋扈将军”,梁冀自是气得脸色铁青,登时起了杀心,却装模作样地去找曹腾商议废帝之事,盼得到宦官们的支持,未待曹腾决断,第二日便毒杀了质帝,那时皇位又没了主人,立谁为帝至关重要。 当时朝中有两派意见,一派是以太尉李固、司徒胡广为首的士族名士官员,他们拥护清河王一脉另一位继承人刘蒜,此子严谨持重、举止有度,士人无不倾心于他;而另一派则是外戚梁冀及太后梁妠,虽并无心中属意之人,却不准备听这些士子的…… “大将军,清河王刘蒜年长有德,想来处理政事定会公正明理,让文武与百姓信服……”却是李固跑到梁冀府上与他商议立帝之事,他知这朝廷现在还是梁氏一族说了算。 “这……只怕太操之过急了吧……”梁冀却不明确表明自己立场,只东一句西一句聊着无关之事,却不谈正题,让李固抑郁而去。 “去,找曹腾,不,请中常侍曹腾曹大人到府上!”待得李固离去,梁冀对下人说道。 只一个时辰后,曹腾已出现在梁冀府上,自梁商离世,曹腾便久未来过梁府,此时梁冀求见,早想到是为立帝之事,也不可推辞,一是因汉家命脉,二是因梁商临终所托。 “曹叔叔,这立君之事可是头等天的大事,小侄不敢专断,便请您来府商议,望您看在家父与您关系上指点小侄迷津……”梁冀看似谦虚说道。 “这清河王刘蒜为人持重恭谨,想是不错人选,不知大将军有何属意之人?”曹腾可不敢托大,梁冀虽称他长辈,他却不敢叫梁冀贤侄。 “恩……小侄看这蠡吾侯刘志倒也是宽厚仁人……不知曹叔叔认为如何?”梁商装作犹豫半天才道。 “刘志?这蠡吾侯刘志方十五岁,却未闻有什么过人之处,想是个平庸之辈,想这梁冀是想学霍光,刘蒜年纪大,又能自作决断,便是不好掌控,而这刘志年幼更兼平庸,想来是他梁家绝佳人选。”曹腾心中一转早已明白了梁冀心中所想。 曹腾不想负梁商所托,更不想负了顺帝心愿,本也倾向立刘蒜,此时思索片刻,对梁冀道,“若未亲见也不好决断,既如此我准备去先拜访一下清河王刘蒜,看他是否真如众人所言这般贤良,到时再做决断……”梁冀知曹腾的缓兵之计,却不说破,只道,“那劳烦曹叔叔为小侄,哦,不,汉室天下去跑一趟了……” “自当如此!”曹腾也不再耽搁,当即出了梁府,寻马车便去了清河王府,其实曹腾此去还是受了他人之托,便是那皇宫中的一干宦官,这皇帝换人,他们自然要换个靠山,便准备在这刘蒜未当皇帝前先交好于他,到时新帝即位,他们便是有功之臣,尤其是那叫单超、徐璜这两个新升任黄门,这几日给曹腾又是揉腿,又是捶肩,想探听些消息。 竖日曹腾的马车便到了清河王府,携着昨日置办的礼品便去叫门,奴仆说是进府通禀,曹腾便候在这府门外。 “王爷,门外中常侍曹腾求见。”仆役向屋中一个面目清朗的书生模样之人通报着,此人二十岁左右,正手捧一本书看着,正是清河王刘蒜。 刘蒜颇为不悦地放下手中书卷,皱眉心道,“这阉宦来找我作甚?想是已知欲立我为帝,前来巴结。”心中有了定论,说道,“不见,说我还未起,让他候着。”说着便又拿起书读了起来,想这刘蒜身为王族,平日受儒经古籍浸淫,自命清高,结交皆是饱学高雅之士,对这些宦官本就厌恶,此时想到有人来巴结他,更是准备教训一下这宦官。 曹腾在门外听到仆役传话,自觉是来得早了,便回轿中歇着,待到午时,才又去叫门,仆役便又去通禀,这时刘蒜正看到兴头上,仆役见如次还说,“王爷未醒!” 又过了一个时辰,刘蒜才让人开门,入得正堂,曹腾见一青年正坐于正位,一手举杯喝着茶,便知是清河王,便上前叩拜行礼,那刘蒜却不还礼,仍是喝着茶,片刻才道,“本王昨夜温书睡得晚了,此时才起,曹常侍勿怪。”语气中却丝毫不以为意。 “岂敢岂敢,扰了王爷歇息,是下官之罪!”曹腾连连赔罪一抬眼却看到刘蒜身旁书卷已翻了大厚本,心道,“原来他早已醒了,只得不想见我……”不禁眉头微皱随即又缓。 谁知那刘蒜说完一句话后又拿起那书看了起来,似明摆着不想理曹腾,竟连茶水也不给其准备,曹腾心中也是尴尬无比,却也不便先开口,就这样两人静静在这府中坐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0)私会 待得又过了许久,刘蒜才将手中那书看完,合起书,脸上喜悦,想是读得畅快,这时眼见一旁竟还坐着一人,想起是那叫曹腾的宦官,又皱起了眉,喝了口茶,说道,“不知曹常侍远道来我府中所为何事?” 曹腾这才恭谨说道,“想必殿下早就获悉皇帝驾崩,还望王爷早做打算……”本曹腾不想马上提及此事,只觉天色将晚,这清河王似不喜自己,更不会留自己过夜,便开门见山道,更显诚意。 却是府中一片寂静,片刻刘蒜才道,“陛下驾崩本王日前已知,这几日便去京中服国丧,却不知常侍所说‘及早打算’是何意?”心中却道,“此人果然是知道什么来奉承于我,我若显得有心皇位,岂不让这阉宦看了笑话。”便不动声色。 曹腾只以为刘蒜不知,便殷切道,“殿下有所不知,如今朝中李固大人及一干大人皆属意王爷,只太后及大将军仍自犹豫不决,若是王爷看得起小人,在下愿为殿下鞍前马后,到大将军那……” 刘蒜心中冷哼,李固等人打算拥立他,自是早派人知会于他,前日已收到书信,朝中大臣近七成是支持于他,只梁冀仍不作决断,心想他一人怎能斗得过百官,怕是这些日便要屈从了,这宦官想必获悉了风声,知皇位已十之八九会着落在本王身上,这才马不停蹄前来献媚,便未待曹腾说完便将其打断。 “常侍话中何意,这帝位之事事关天下,乃是天命所归,怎是本王所说而算的,本王更非那怀有不臣之心之人,常侍无需多言,若是再无他事,望常侍请回吧,本王还要用午膳!”却不曾想到这清河王会如此这般倨傲,竟直接下了逐客令,实是大出所料,脸上也是气得一阵红一阵白。 说着刘蒜便站起了身,向后堂走去,曹腾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准备待得刘蒜出来再行劝说,可却久不见人出来,走到后院却听到有人在低语。 “那宦官走了吗?”一人问道。 “像是已走了,王爷平日最厌恶这如同顺风草的人,更别说是阉宦了。”另一人道。 “那是,我就曾听过王爷读书时大骂那阉宦祸乱朝纲,说这几位先帝都是为这宦官所害,王爷若是即了帝位,想必要让这些人通通见阎王。”那人又说道。 听到此处,曹腾已惊出一身冷汗,转而更是气愤不已,想到自己为汉室天下连夜驱车赶来找这清河王商议,等了一个白天,竟连茶水饭食也不招待,还将自己赶走。更是听到他府上之人所言,心道若是让此人即了帝位,只怕自己性命都不保,这时脑中突然浮现一个孩童面庞,便是他所收养子曹嵩,如今已有八岁了,“想是嵩儿又长高了……”眼中充满慈爱,随即眼中转为坚毅,“决不能让此人登基!” 曹腾径直走出清河王府,上了马车,冷冷对车夫到,“去大将军府!” “老爷,不先回府休息一晚?”车夫却看到曹腾脸色铁青,便不再多言,赶往梁冀府上。 数月后,蠡吾侯刘志便已坐在皇宫金殿之上…… ………… 这一幕幕与梁家的过往恍如昨日在曹腾脑海浮现,此时他躺在藤椅之上叹息不已,如今他已五十有余,若是十余年前他孤身一人或可为了社稷劝说梁冀立那刘蒜,可他有了幼子,心便不似从前,“儿啊,你可知为父所做半是为了自己性命,更是为了你啊……”说罢曹腾眼中已含泪水。 “少爷,便是如此,那清河王极为傲慢,对老爷那边无礼,还欲杀了老爷,老爷便是心系少爷这才……”另一屋中曹福也为曹嵩讲着当年的往事,曹嵩听了这过往也是若有所思,眼中竟似成熟了几分。 同在这曹府中,还有一人也辗转难眠,正是赵嫣,想着白天与青年相见的场景,口中喃喃,“想不到他竟是皇帝……”心里满是蜜意,不一会儿却已见了周公,嘴角划出笑容,美妙难状…… 几日过后,正是三月十五,赵嫣言说要再去布庄购一些步,府中之人习以为常也不多问,赵嫣却未带着环儿,只一人出了曹府。在集市上拐拐绕绕,却不是去的布庄方向,竟越走越远,似向着城郊走去,半个时辰来到一座大宅前,这府院匾额上书四字,“蠡吾侯府”。 “便是这里了!”赵嫣笑逐颜开,又拐到一侧围墙,走到一处有大石处敲了三下墙面,那墙开出一个门,探出一人,那人惊呼,“嫣儿,你果来了!”正是皇帝刘志,这日便是两人约会之日,赵嫣早日问好了路画了图,这才寻来。 “志哥哥,我……”“嫣儿,你不知这几日没见朕多想你。”赵嫣刚想说些感谢的话,却被刘志抢先了,两人便都不说了,只四目就那么直直看着彼此,炽烈无比,情意连连,却胜似千言万语。 “咳,丫头,你又来了,老身可是有半年未看到你了!咳……”却是一个三十岁的妇人竟已在两人身边,两人却未察觉。 “夫人……”赵嫣先是一惊,一看竟是刘志的娘,那位*****大惭之下羞红了脸低下头。 “娘,你莫要吓着嫣儿……”刘志也是脸微一红,对美妇说道。 “好啊!有了这俏丫头便嫌弃娘了……”美妇却含笑说道,并不是真的埋怨。 “夫人,我……”赵嫣那日辞了美妇,也数次想起她,只觉她似自己母亲般亲切,此次来早想与美妇再叙一会话,谁知美妇却说,“志儿,嫣儿,你二人见一面何其不易,莫要管老身,你二人去吧……”说着笑着地又看向赵嫣,眼中慈爱。 “是!娘,还是娘最懂孩儿!”刘志一声惊呼,拉着赵嫣便向后院跑去,美妇目送两人身影消失。 两人上次在曹府中相见匆匆,未及多说,此时两人一见面,便似有说不完的话,赵嫣说起自己儿时经历和在这洛阳的见闻,刘志也说着自己从前在侯府时多么自由无束,如今在皇宫却桎梏甚多,赵嫣虽在曹府中读书、玩乐不觉枯燥,相比在乡间生活却也是规矩多多,说到那乡下一些孩童的玩乐,让刘志大感新奇,赵嫣却有些哭笑不得…… 不觉夕阳竟已西下,两人却都感觉只过去一炷香时间,虽有千般不舍却只能分别,数次回首,情意深重。 赵嫣辞了美妇便回了曹府,到得府上却正遇得赵忠,“妹妹,你今日怎回来这般晚?” “妹妹……嗯向那布坊中的姐姐们请教了一些手艺,便回得迟了……”本是早已想好的托词此时跟哥哥说出仍是脸上火辣辣,不敢直视赵忠。 赵忠也不怀疑,只说道,“妹妹,哥哥今日见那梁府新宅已建好,当真是极尽奢华,据那些府中帮活的匠人说,这府中正堂和寝室都有暗道相通,即是方便又隐蔽。那梁柱墙壁皆镂刻山水花鸟图案,并镀上金漆,真是金碧辉煌;而窗户上则镂刻空心花纹,是那仅宫中才有的青花连环纹饰,绘以云纹仙灵;台阁四通八往,交相呼应;长桥凌空,石阶跨水;四方珍宝满库,八面珍兽盈园……而将军夫人也在对街建了宅院,两人似在相较,真是好玩。” 这时的赵嫣却听得颇认真,先前因梁冀坑害百姓,她实不愿听这人只言片语,可知晓刘志身份后,知这梁冀让青年极为忌惮,便想多听些梁冀的消息,自那便总让哥哥说些梁府见闻。 “据说这大将军还广开园林,挖山筑土,在城外筑起了九个土坡,仿效那崤山之势,在其间栽满树木,劈凿山涧,真如天然而成,其中飞鸟野兽无数。那日大将军与他夫人孙寿乘辇轿出府,哥哥便在附近遇到,那禽羽所织伞盖还绣着金丝银线,轿后还跟着众多歌伎舞女,一路敲钟吹管,好不热闹……”赵嫣听着哥哥所说心中冷哼一声,更加气愤,却不多言,待哥哥说完,两人便去进晚膳,赵嫣看着哥哥艳羡的神情和远去的背景竟感觉有丝陌生。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1)寒食 “嫣儿,那梁冀实是可恶,今日竟有人在朝堂上上奏说梁冀对汉室有周公般的恩德,他的子嗣如今皆已封侯,那他的夫人孙寿也该封为邑君,他那夫人生性狐媚放荡,哪有一件贤良之举,如何封她?”三月三十赵嫣与刘志又在那蠡吾侯府相聚,两人半月未见自是思念愈浓,此时刘志给赵嫣讲着朝廷之事。 赵嫣沉默不语,脸却微红,原来她听刘志提起大将军夫人孙寿想到日前在茶肆中两人的闲聊…… “这梁府的看门人当真是个好差事呀,若要见大将军一面,先要将那守门的仆役打点好,兄弟我前日使了五百两银子才将那宝贝送进去,却还是没见到大将军,我那些银钱啊!都是我辛苦积攒而来呀!”一个中年富商模样之人感叹道。 “财去了可以再求,命若没了可求不回来,小弟倒听闻一件事,说那扶风士孙奋只因得罪梁冀,连命也丢了。”另一人却是手艺人打扮,也是三十余岁。 “哦?贤弟所说可是那扶风大富士孙家?”富商模样人奇道。 “哪还有别人,听说大将军赠与那士孙奋四匹西域良驹,却向他借五千万银钱,那士孙奋虽富得流油为人却吝啬之极,多番搪塞只借给梁冀三千万,那梁冀是睚眦必报之人,这士孙奋真是让猪油蒙了心,竟敢得罪他。梁冀向郡衙告状说士孙奋的母亲曾是梁府过去看守仓库的奴婢,偷了他府上十斛白珠、一千斤紫金,便把士孙奋一家兄弟抓起拷打,一晚便将他们打死了,将士孙家一亿七千万的财物全收到梁府了……”那手艺人说的声音小,又兼茶肆中吵闹,无人留意,而赵嫣却坐在两人身边,故听得清。 “竟有这等事,这士孙家竟有这么多钱……欸,兄弟可知这大将军为何只爱银钱却不爱美人?”那富商感叹庆幸之余忽又想起一事问那人道。 “兄长为何如此说?”那手艺人颇为古怪的看着那富商,似有些嘲笑的意味。 “却是愚兄曾几次送美女到梁府,他府上却不收,这才换成珠宝,是想这人不好美色……”富商说的有理有据。 “若如此想兄长便大错特错了,这梁冀非但不是什么柳下惠,却是色中恶鬼,其父梁商曾给顺帝献过一名美女为妃,此女名曰友通期,这友通期却因小事触怒了顺帝,顺帝将它废出后宫,却因不是什么大罪,又将其返归梁商,梁商哪里敢留她,就将此女嫁了,谁知那梁冀看上这友通期美色,竟将她抢回,那时正值梁商病逝,那梁冀在守孝间便与友通期在西城同居,这事当时都传为笑谈。”手艺人款款说道。 “那这却是为何?”富商听手艺人如此说更为迷惑了。 “兄长远从江南而来,想是不知,这梁冀虽是好色,他夫人孙寿却是出了名的善妒又手段极为凶残,这梁冀平日在外虽嚣张跋扈,却万分惧内,这孙寿说东,他不敢往西。便说这事,那孙寿知道友通期之事,便派府中仆役将友通期抢回家,将其头发剪秃,脸皮划破,再让人鞭笞,还要上书报之顺帝,那梁冀害怕,求到孙寿母亲连连磕头,孙寿这才作罢。可梁冀仍和友通期私通,还生了一子,名梁伯玉,这事又被孙寿知道,孙寿让儿子梁胤将友通期一家尽数杀死,梁伯玉却被梁冀藏在夹壁中逃得性命……”手艺人越讲越细致。 “兄弟怎知这许多隐秘?”富商也是愈听愈奇。 “我等久在外面行走,什么事探听不到,那梁伯玉便寄在我一兄弟的叔母家,这才……”富商点点头,才知这消息来源多半不假。 “那不知这大将军夫人却有什么偏好?”那富商两眼一转,对手艺人说道。 “哈哈,兄长又在打什么主意,要说这孙寿不但长得妖媚,也更是放荡无比,那梁冀生得驼背鹰肩,那孙寿自是要找一些美男打发时间,那梁府的管家秦宫生得俊美,便与其私通,还给梁冀吹枕边风,让那秦宫升到太仓令,自此秦宫便是狗仗人势,不可一世……”手艺人已知富商所想,便不言自明道。 “哈哈,愚兄若是日后发达,定不会忘记兄弟今日恩情……”说罢两人举起酒杯,不再说此事…… 赵嫣忆及此事心中暗暗唾弃,片刻不语后对刘志说,“志哥哥,不如先封给她这邑君。” “什么!这却是为何?”刘志惊讶道。 “嫣儿最近读那《道德经》,其中一句说的便是‘将欲去之,必固举之;将欲夺之,必固予之。将欲灭之,必先学之。’若是梁家之势盛到极点,之后只能转向衰落,之前所有积弊便会爆发而出,那时将他除去……”赵嫣正色道,却是她这些时日悟出的道理。 刘志怔怔望着赵嫣,半晌不说话,直到发完呆才道,“想不到朕的‘嫣儿’竟有窦后之才,小生佩服。”说着玩笑般地拱起双手,向赵嫣一揖,赵嫣被他惹得不好意思,突然道,“只顾和你闲唠,正事却忘了……” 说罢,从怀中拿出一只荷包,先是藏在手中,对刘志道,“志哥哥,嫣儿绣的不好,上次见夫人绣的彩凤,便想东施效颦,为志哥哥绣条金龙,只做得仓促,更没有夫人那般手艺,你别笑我……”说得更羞了。 “什么好东西,快给我瞧瞧!”刘志知是赵嫣为自己绣的东西,刚却未看清,两手握住赵嫣柔若无骨的小手,轻轻掰开,看到那荷包黑底颇为庄重,上绣金龙更是威严无比,盘旋之上,栩栩如生,一旁绣着一个“志”字,便是刘志的名字。 刘志看到这荷包后真是爱不释手,不停赏玩夸奖赵嫣,赵嫣听得刘志喜欢也是心中大喜,只笑着看刘志欢喜的神情,“天不早了,嫣儿还得给夫人送去。”说着赵嫣又从怀中掏出一条绣帕,是为那美妇所绣。 “媳妇还没过门呢就讨好起娘来了。”刘志在一旁调笑道。 赵嫣被他说得害羞也不理他,只携着那绣帕便去里屋去看美妇,美妇见到赵嫣竟为自己绣了绣帕,又见那图案绣的细致精详便知这丫头花了不少功夫,点点头赞不绝口,赵嫣连连谦虚推辞,三人又在屋中聊了片刻赵嫣也回曹府了。 又过了几日,便是寒食节,家家禁烟禁火,只食冷食,相传是为纪念春秋之时介子推而设,当年晋文公身为公子之时与介子推流亡国外,介子推割股肉给重耳充饥。待得晋文公复国,请介子推为官,介子推却不爱功名,便与老母隐居山中,文公焚山欲将介子推引出,谁知介子推抱树不出,与母亲同被烧死。晋文公后悔不已,便下令于子推焚死之日禁烟寒食,以祭子推。 曹府上下早就备好寒粥、寒面、寒浆供府中之人饮食,更有寒食点心如蛇盘兔、面燕等,皆是面食所制,如那“蛇盘兔”,便是由面捏成玉兔和蛇形,而蛇盘在兔上,那兔便是介子推,而那蛇便是子推之母,两人死也不分离,寓意孝道至深。 “嫣姐姐,你看那兔子捏的多像!”曹嵩指着那“蛇盘兔”对赵嫣道,赵嫣也笑着端详,点头称是,“嫣姐姐,我们去折那柳枝挂在府门上,还是曹福告诉我的呢!”这边赵嫣还未看完就被曹嵩拉着去了后院。 自那日曹嵩在假山后听道赵嫣与皇帝所言虽未听完,却总觉得赵嫣不知何日便要离自己而去,这月便天天更黏在赵嫣身边,不管做什么都要与赵嫣一起。赵嫣也察觉出曹嵩与以往不同,却不知为何总感觉对这小弟弟亏欠着什么,似也觉得不久便会与他们分离,也任由着和曹嵩一起,形影不离。 “少爷,快下来,我们马上便要回谯县了!”却是曹福在一旁指挥着仆役,又对曹嵩说道,原来这寒食过后便是清明,曹府中人要回沛国老家祭祖,只是时日紧迫,不便大批人随行,只得将赵嫣等人留在府中。 “嫣姐姐,那嵩儿先走了……”说着曹嵩却眼中流出眼泪,赵嫣一边给曹嵩擦泪一边笑着安慰道,“又不是分别许久,过几日便回来了,嵩儿是男子汉了,怎学女子哭鼻子。” “嫣姐姐,你定要等嵩儿回来!”赵嫣心想嵩儿怎说得这奇怪话,却看他说的认真,只点头答应。 却见曹嵩走出府外却飞步跑回紧紧抱住赵嫣,赵嫣抚摸着曹嵩头几经劝慰,曹嵩才随着父亲和曹福坐着马车远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2)失踪 “清明……娘……”待得曹嵩等人已远去一个时辰,赵嫣口中喃喃,却是想到了自己的娘,“娘,你在那边过得如何?是否哪里也如人间需这般忍饥受冻……” “我和哥哥过两日便去祭拜您……”赵嫣如此想到,“也不知樊大婶他们怎样了?”却是想到母亲脑海中不由浮现出这农妇身影。 “这寒食节当尽孝道,樊大婶的儿子想必还未归家,我便去看望她!”如此打定主意便和环儿带了几样曹府中备好的寒食叫上车夫一同出城了。赵忠却因曹福离府时将一干杂事都交予了他,此时正忙得分身乏术,嘱咐了赵嫣几句只能与其分别。 马车驶出成为一个多时辰便到了那村子,却见到附近这些村屋竟都修缮一新,还用泥土加固了许多,赵嫣竟险些有些不认识了,终于到了樊大婶家,“正赶上午时,还能与樊大婶一同进些寒食!”赵嫣心中一喜。 “樊大婶!嫣儿来看您了!”一进屋赵嫣兴奋道,却见樊大婶一抬头,脸上愁云一闪而过,惊喜道,“丫头你来了!” 赵嫣刚看得仔细,这樊大婶似有心事,而且一看这樊大婶竟坐在榻上,平时这农妇皆是在忙着杂事,怎的今日这般闲暇,便担心问道,“樊大婶,您这是怎么了?夏侯大叔又去山上砍柴了吗?”赵嫣这次又没见到那憨厚汉子。 樊大婶看着赵嫣脸上不再掩饰愁容,摇了摇头叹气道,“丫头,你也不是外人,不瞒你说,却是我家那口子出事了!……” “月前有官差兵士来到村子,本来村中人以为这官府又来催赋,或是来征徭役,村中人皆不敢应声,谁知他们的头领想是个将军说,给我们带来了许多粮食和棉衣,还要为我们修补屋子,我们将信将疑却也不敢再抗命不出,却见到这些人真是带来许多粮食,村中老少便都出来了……”赵嫣心中暗喜,想必是志哥哥派人来的,却笑着不语。 “这村中人哪有不欣喜的,皆出来领了粮衣回家,这些兵士为乡亲修好房屋便回去了,谁知这些兵士过几日去而复返。”说道此时原来樊大婶脸上喜色却消失不见,声音也低沉下来,赵嫣也凝神听着。 “这些兵士却说要征一批民夫去修筑林苑,更说待得修完还会给每人五十两银钱,村中之人早先得了好处,便一个个跃跃欲试,换做从前怕是没人会主动前去的,我那口子想为家中再换些用的,便随乡中一伙十多男丁一同去了,那些人许说十日定会归家,谁知半月后仍无音讯,我原想若是耽搁个几日倒也如常,可今日已近二十日你夏侯叔叔连同这村中之人却仍未归来,我怎能不忧心……”说到此处,那樊大婶险些要哭出。 赵嫣听完事情原委也觉事情蹊跷,心道“那些人既是志哥哥派来的,怎会再征民夫去修什么林苑?需得找志哥哥问个明白,可却要等到十五……”看着樊大婶愁容满面心中也是焦急无比。 “寒食节!”赵嫣忽然心中一闪,想到什么,不觉惊呼,连忙转头对身后环儿说,“环儿,我们马上回城去!” “什么?小姐,才到便要回去?”却见赵嫣神情严肃,也不再多问,出门吩咐车夫,赵嫣对樊大婶道,“大婶,嫣儿或能知道夏侯大叔的下落,这便去找,这些吃食你先吃一些吧,莫要饿坏了身子……”说着将拿来的寒食交予了樊大婶,她看大婶神情不振显是忧心大汉近日不怎吃好,如此说道便匆匆走出门外。 “孩子?你去哪里找?当心安全……”樊大婶还未喊出赵嫣早已跑出,“好孩子,好孩子……”眼中泪水流出…… 这马还未在门前吃几口干草,又被驱着赶回了洛阳城,进了城门,赵嫣却下了车,吩咐环儿和车夫回府,自己却向着城中一处偏僻处奔去。 “小姐!小姐!”环儿唤得几声赵嫣也不答复便回府了,赵嫣却转了几转来到了一处宅院,正是那蠡吾侯府。 又从那一侧小门敲了敲,却无人应声,又敲了几下这才有人开了暗门,“嫣儿!果然是你!你怎来了?出了甚么事?”不是别人,开门正是桓帝刘志,他见赵嫣神色惶急,便知有事。 “志哥哥,你真的在这里!夏侯叔叔有救了!”一见到刘志赵嫣惊喜地喊道,便一刻也不停歇将那夏侯大汉及一干村民失踪之事告知了刘志,原是赵嫣想着寒食节是母子相守之节,汉朝又以孝为重,多半刘志会来府上看望美妇,这才急急赶来。 “不错,那将军正是我派去的,只不过这些兵士却是梁冀手下的人……”说道此处刘志却声音低了。 赵嫣此时也明悟点点头,想是这兵权还在那梁冀手上,那些兵士去而复返志哥哥想必也是不知,多半是那梁冀下的命令,此时夏侯大汉的踪迹又失,忧虑又涌上心头,愁眉紧缩。 赵嫣却感到背后一只手轻拍自己肩膀,另一手抚着头上青丝,一抬头看到刘志正深情凝望这自己,原来刘志看到赵嫣心急便从前搂住了赵嫣,轻抚安慰。 “志哥哥!”赵嫣叫得一声便伏在刘志肩头抽泣,“志哥……哥,樊大婶一家待……我便如女儿一般,嫣儿不想……他们出事!志哥哥!去找找他们吧!”赵嫣本一路焦急紧绷着,如今有心爱之人的安慰,泪水猛地迸发而出。 “嫣儿,莫要伤心,朕这便同你去寻他们!”一边搂着赵嫣一边对远处喊道,“明芳姑姑,快为朕在府外准备一匹马,朕要出城!告诉母亲,我十五再来看她!” “是!少爷。”却是那伺候美妇的中年妇人。 说着刘志便拉起赵嫣的手走出侧门,在院外等了片刻,便有一人牵着马走来,原来那人牵马从后门绕来,明芳知她家少爷要马便是要避开正门的龙辇自己出城,刘志一纵身骑上了马,一手拽着缰绳,一手向下侧伸,看向赵嫣,示意赵嫣把手给他,好将她拉上马来。 赵嫣却脸露迟疑,看那马甚是高大,通体赤红,尾巴却是黑的,又打着马鼻儿,前足抬起,便不敢近前,刘志却在马上笑着,“你若怕他,我们可找不到你夏侯叔叔了!” 赵嫣这才想起正事,心一横,双手一伸握住刘志右手,眼一闭,却觉被猛地一拉,身体一腾,似在空中一个旋转,再一睁眼,竟已坐在马背之上,“怎么样,它不凶吧。”却是刘志在自己而后说道,此时两人同骑一马,赵嫣被刘志搂在怀中,脸上微红,看向眼前骏马。 “赤麟很听话的,不信你摸摸它。”刘志在赵嫣身后鼓励道,赵嫣此时坐在马上也不似初时那般害怕,便一点点探出手,柔荑轻轻抚摸着骏马颈上鬃毛,谁知那马被这么一摸,前足猛地抬起,鼻中喷气,发出一声嘶叫。 却将赵嫣吓得一惊,又向后缩在刘志怀中,刘志却在赵嫣身后哈哈大笑,“嫣儿莫怕,赤鳞这是喜欢你,若是它不喜之人摸他,早将其跌下马背了。” “事不宜迟,赤鳞,好兄弟,走!”只见刘志双腿一夹,一只手在马后一拍,这马便已蹿出数丈,向着城门奔去。 “志哥哥,你可不能骗嫣儿。”赵嫣刚被一吓呆了片刻,两人已在马背上奔出数里,此时回过神来委屈向刘志说道。 “我何时骗过你,你再来摸它看看。”刘志一边驰着马,一边对赵嫣道。 赵嫣还是犹疑不定,却也慢慢又摸向马鬃,这是这赤麟却不再异动,赵嫣便大起胆子,摸着这骏马,手中温暖。 不一阵两人已到得城门,刘志在马上交给那守城兵士一个令牌,上写着“孙”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3)白蛇 “杨兄,这孙家是谁家,此人我怎未见过,还生的这般年轻?”待得刘志两人出城后一个守门士兵问身旁之人道。 “就是那大将军夫人孙寿家的,这大将军梁家一脉尽封了官职,现在连他夫人孙家无论兄弟侄孙也都大大小小封了官,此人我虽同未见过,可他们都持着这样一块带着“孙”字的腰牌,想这人也是孙家的小辈,兄弟我数月前拦下一个孙氏子弟,险些丢了这差事,如今怎敢不放人?”说的有些垂头丧气。 “这梁家人我们可吃罪不起啊!”听得姓杨士卒如此说那人也感叹道。 刘志同着赵嫣纵马奔出数里后,小皇帝才一把拉住缰绳,停在原地,转身对赵嫣道,“嫣儿,你可知道往荥阳的路如何走啊?” “呀!”赵嫣不由一声惊呼,只因先前太过着急,竟把这么重要的事忘了,不好意思地低低问刘志道,“嫣儿不知,那志哥哥你知道吗?” 刘志却脸上坏笑道,“哎呀,嫣儿,我久居宫中,也不知道路啊。”只一脸无奈地看着赵嫣。 “那可怎么办啊!”赵嫣这回也绷不住了,满脸急色问刘志道。 却见刘志对着一片荒地呼喝了一声,“你们出来吧!”赵嫣大惊,放目远眺,可这旷野之中哪有人迹。 只见几个呼吸之后,突然一个身影在刘志身边闪了几下,那身影竟变得凝实,现出一个人形,对着刘志拱手道,“陛下!” 赵嫣吓了一跳,开始以为是敌人,见得这人竟对刘志颇为恭敬,仔细打量这人,见他身着一身黑铠,脸上拿黑布遮着,腰间却挂着一个匕首,看这人刚才身形,知他定身怀绝技,赵嫣从未见过如此人物,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你的人都在后面吗?”刘志问那黑铠之人道。 “回陛下,他们都在后面待命!只待陛下命令!”那黑铠人恭声答道。 “你可知梁冀早先征一批民夫去了哪里?可是去往荥阳方向?”刘志询问道。 “属下曾派人查看过,这些人确是出了城向东而行,想来多半是去的荥阳。”黑铠人再一拱手,赵嫣听闻这些人的踪迹竟有些头绪了,也面露喜色。 “嗯!你在前为朕带路,让他们还跟在朕身后吧!”刘志命令道。 “诺!”那黑铠人领了命去吩咐了其他人便又来到刘志身旁,却在前奔跑,刘志便纵马跟着,谁知那人只凭双足,却将这骏马落在身后,这马虽未疾驶狂奔,这人也十分了得,赵嫣看的有些呆了。赵嫣本来见只他两人出来寻找,而刘志又身为帝胄之尊怎可出来犯险,眼下见到竟有这许多高手暗中保护,也是心安不少。 刘志跟着这人又奔出数里,这时赵嫣却哼了一声,刘志注意到佳人有异,便偏头看向赵嫣,赵嫣不高兴道,“志哥哥原来知道路,刚却戏耍嫣儿!” 刘志却也脸上委屈道,“我也真是不知啊,是我这随从知道,嫣儿错怪我了。”说道最后却还是忍不住笑意。 赵嫣知道刚才自己言语中有漏,也不再辩解,知道这人存心如此,又哼了一声不再理他。 两人一路向东边行走,只见得一座座荒山和片片野地,却看不见一个人影,这时天色已晚,又兼早春寒意未退,赵嫣衣衫单薄身体微颤,刘志看到便将赵嫣紧紧搂在怀中,赵嫣也早忘了先前之事,脸一红便缩了进去。 酉时三刻过后,这路却已看不清了,两人只得下马,此时若是回去先前出城岂不是白费,如今只能露宿在外一夜,那黑铠人去寻了些干枝枯叶放在地上,从怀中掏出两块燧石,两石敲击几下便起了火星,将那堆枯枝引燃。 随后这人又奔到后面,回来时手中多了两个个包袱,一个打开却是一件大氅交给了皇帝,刘志却将它披在赵嫣身上。另一个包袱中装的则是一些糕点,刘志和赵嫣寻了火堆旁一处干净出坐了下来,对那黑铠人道,“你也去跟他们吃些点心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4)五色莲 刘志只能拉着赵嫣沿着山脚向一侧移动,那白蛇却仍紧追不舍,这时两人一蛇却离得更近,赵嫣看到这白蛇头顶竟有一个小小肉冠,在这肉冠上还有两个黄豆大的圆点,一为红色,另一却是蓝色,诡异之极。 “志哥哥,没路了!”赵嫣发出一声绝望的叫喊,原来赵嫣被刘志右手拉着,两人便沿着山脚向右退去,刘志护在赵嫣身前,天色黑暗而两人又都盯着那白蛇,怎知右边已被一块巨岩所阻。 那白蛇看到两人退无可退,又立起了身子,口中不停地吞吐着蛇信,那蛇身却不停晃动,两人早已注意到这蛇似乎不太正常,按说这蛇若是饥饿,刚才已咬住那野兔,它却不吞食;而饱食后也不会再追他二人,蛇本怕人,见有两人更不会如此不顾性命扑来;再而蛇惧怕明火,这白蛇却寻着火光而来,真是太过异常,想这它虽是白蛇,也不该失去蛇之本性。 白蛇又窸窸窣窣个不停,却再不犹豫,却一弓身,尾部一用力,整个蛇身如一跟利箭向两人袭来,“嫣儿小心!”赵嫣早已吓得面无血色,双腿一软便欲瘫倒。 刘志本来下意识向一旁避开,可想到哪里可躲,一旁又是赵嫣,这一闪岂不是让那蛇蹿到少女身边,便一个纵步挺身护在赵嫣身前,情急之下火把脱手,却双手用力向前一握,只觉手中滑凉,正握住了那白蛇身躯! 刘志心中一喜,刚待要使力扼死这白蛇,却突然感到左臂一阵钻心之痛袭来,心中大叫“不好!”,原来刘志只握住那白蛇尾部,它的前身却灵活如常,一口咬住刘志左臂大臂,一声凄厉地惨叫传入赵嫣耳中,赵嫣心中大惊知刘志出了事,再也顾不上危险,站直身体,去拾那地上还未熄灭的火把,双手握着火把左右挥舞寻找,口中大喊,“志哥哥!你在哪?”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5)同死 赵嫣大惊,急欲将这自己视为“灵药”的五朵莲瓣吐出,却无论如何也吐不出来,那五道气息在赵嫣体内四处逃窜,一会儿将她左手手臂鼓出个鸡蛋大小的包,一会儿似要向心房涌去,仿佛要将全身的经脉撑破一般,感觉连同呼吸也困难起来。 “吃了它!”突的一个声音响起,赵嫣大惊,此时体内难受无比,却也顾不上害怕,不知这声音是如何传来,又要自己吃什么,慌乱间四下张望,却看到那石台上这五朵莲瓣摘去之后,遗下一个淡金莲蓬。 这莲蓬甚小,莲心处竟只结了一颗莲子,左右再看哪有其他之物,心想便只有它了,实是受不了体内疼痛,也未想到这莲子莲瓣所出同源,再服食莲子极有可能会加剧她的痛楚,连忙伸手取那莲子,谁知赵嫣刚一碰那莲蓬,莲房一缩,竟将莲子弹出,正落在赵嫣手中,赵嫣更不多想,一口将莲子吞进口中。 所幸!这莲子一下肚,一股股气息竟真的在体内几个游走之后汇在一起,转而消失地无影无踪,赵嫣只觉体内气息这才逐渐平复,刚欲舒出一口气,却眼前一晕,昏了过去,身子卧倒在松土上。 “几万年了,终于有有缘之人找到这莲花了!”一个声音颤抖地说道,掩不住的激动,这声音竟似从赵嫣体内传出,若是赵嫣此时醒着,定要被这声音吓得魂飞天外,可此时她连同刘志皆已昏倒,哪里听得见,却听那声音又起。 “这小丫头也真是胆大,竟敢以一介凡人之躯吞食本仙这仙莲,若不是本仙借这莲子将这些气息压制住……”此时这声音已恢复如常,听起来却极其空灵神妙,有如天音,似是女子的声音。 “与我所算一样,是个女儿之身,只是这丫头竟连一点灵根也无,可惜可惜……”那声音又起,只是口气中似是淡淡怅然,可仅仅只是说完“可惜可惜”便再无声响,山洞中恢复了从前无人的寂静,只多了赵嫣和刘志二人交替的呼吸之声…… “公子!公子!”却是两人所处山洞洞顶外不远处,几人在山中呼喊,这些人身穿黑铠,皆以黑铁面罩遮脸,只那为首之人是面前罩一块黑布,正是先前刘志所带为其指路的高手随从,他们不敢直呼“陛下”,怕旁人听见多事,便只“公子”这般唤着。 先前之时,刘志两人坐在火堆旁,他们这些随从不敢离皇帝太近,只在刘志两人较远处歇脚,而看着桓帝处火光通亮,不知两人已离去。只是那首领身负保护皇帝的职责,不敢大意,倚着自己一双灵耳,听得远处似没了桓帝两人说话之声,放不下心,独自一人前去问安,却不见了桓帝两人身影。 这首领大惊之下四处寻觅,听到了远处林中有脚步声,细细分辨之下是两人,心中一安,知便是皇帝两人,想跟上前去保护,却转念一想,“陛下未唤我们独自前去,想是不想我等跟着,不可触怒了龙颜!”便只循着两人脚步声在后面紧紧跟着。 就这么跟了一炷香的时间,忽然两人的脚步没了声响,黑甲首领大吃一惊,他一路跟着,耳听得脚步声只是越来越清晰,然而此刻竟似凭空消失了一般,他稳下心神运起所练数里之内耳中辨物的功夫,却只听得附近风吹叶摇、春虫细鸣之音,却哪里再有脚步之声,不由得心下大骇,再顾不得皇帝发怒,口中喊着“陛下陛下!”,却无人应答,再喊着却听得一众脚步声赶来,原来是他的一干部下。 “怎么了,崔统领?是陛下出了事吗!”转眼间众人已其中一个黑甲人问道,这些人都身着同样的黑铠,只是问话这人身形异常高大。 “陛下……陛下……不见了!唉!”崔统领叹了口气道,“什么?怎么……”只听着这十数人交头接耳,众人心知若是将皇帝弄丢了,一个个都要脑袋搬家,故而七嘴八舌说个不停。 “好了!不必多说!我等只得将功赎罪,将陛下寻回,孙秉,你带四人去那林中寻找,张成,你带四人到远处碎石处寻找,其余人跟我在这山下寻找!对了,你们找寻之时只能呼唤‘公子’二字,记住了!”这姓崔的统领止住了众属下聒噪,众人得了令称了声“诺”后分成三队向不同方向寻刘志,其实这崔统领也是强做镇定,对能否寻回皇帝心中打鼓…… 就在这一干随从寻找皇帝之时,山洞中不知过了几个时辰,赵嫣终于醒过来了,只感觉全身舒畅,精神百倍,一日奔波遇险之累竟丝毫不觉。 “我竟睡着了?睡了一觉果然精神好些了。不对,是因那莲花、莲子吗?”心道果然这是自己所想的所谓“仙药灵草”,可又想起寻这莲花本是要给刘志敷上,如今全入了自己腹中,这可如何是好? “志哥哥!”赵嫣想到刘志还昏倒在一边,转头一看,刘志仍是昏迷不醒,只是口中仍不时断断续续时而喊冷,时而叫热,赵嫣来到刘志身边,用手抚在刘志额头,手上所感亦是倏冷倏热,泪水忍不住流下。 “志哥哥,你若一直这般,让嫣儿以后如何得过,你若是……有个长短,嫣儿便和你一起下那黄泉!”少女虽柔弱,此时却已下定决心要随心爱之人而去。 “嫣儿不怕死,嫣儿要陪在志哥哥身边,无论天上地下!……”突然赵嫣心中一颤,一个念头浮现心中,是的,她不怕死,但……她却有些贪生,她却留恋着什么呢,父母亡故,只剩下哥哥与自己相伴,可此时在心中闪现的却是一个稚嫩的面庞,她俩一起玩乐、一同看书,赏美味、游京城,还有她送给他的香囊,“嵩儿……”赵嫣口中低喃,她也不知道这时怎会想起这个与自己朝夕相伴视若弟弟的少年…… “哥哥,嫣儿不能在你身边了,你说将来富贵了,要让嫣儿住大宅子,嫣儿怕是等不到了……哥哥,你还是给嫣儿娶个嫂子吧,嫂子会是什么样呢……”赵嫣也并未在意刚才怎得先想起了曹嵩,只以为人之将死,思绪流转,又想到了哥哥。 “娘,嫣儿要去找你了……你在那边看到爹了吗?爹是什么样子,嫣儿都没见过他……”眼中流水滴答滴答低落在地。 “人若是一直流泪,真的会泪尽流血吗?”赵嫣自开始见到刘志昏迷急的哭泣,如今是感两人都将命归此处,又想到爹娘,泪水便未曾止息,哭着哭着却想起了月前同曹嵩读书,说到的“杜鹃啼血”的故事。 相传商朝之时蜀王杜宇为蜀地治水,他十分爱护蜀地的百姓,便想尽千般方法欲除去水患,都无济于事。直到有一次蜀人从河中捞上一个逆流上漂的男尸,本来水灾严重,水中浮尸众人也是见怪不怪,可它却逆流漂上,好事之徒便将其捞起,哪知这尸体一捞上来便活了回来,说自己叫鳖灵,是楚国人。 众人皆感奇怪,告知了望帝杜宇,杜宇也感惊异,便与此人交谈,一谈竟甚是投机,鳖灵说自己会治水,杜宇便想让其试试,这鳖灵竟真的将巫山凿通,将蜀水引入大江,水患除去,百姓安乐。杜宇感念鳖灵之功,竟将自己的帝位传与了鳖灵,自己去山中隐居,只因心中牵挂蜀地的百姓,死后魂魄化作杜鹃,日夜鸣叫,提醒人们耕种,看到百姓受苦,便悲伤流泪哀鸣,直到泪尽竟泣出了血…… 赵嫣还在书中看到一则记录在旁侧的神话,说的也是这杜宇,可内容却迥然不同。神话中杜宇是治水的英雄,他受了仙人的点化和教授,惩治了降水害人的恶龙,救下了一个女子,哪知这女子也是龙族,竟是和恶龙一母同胞的妹妹,可妹妹生性善良,不忍加害黎民,便被恶龙囚禁,龙女帮助杜宇治下洪水,两人结为夫妇,而杜宇也被拥立为国君。 可好景不长,杜宇的一个臣子本是杜宇原来的同伴,嫉妒杜宇,便欲篡夺王位,霸占龙女,便和恶龙联合定下计策引杜宇前去。杜宇听说恶龙痛改前非更是龙女的哥哥,还想让恶龙帮助蜀地百姓度过旱灾,便上当前去与恶龙讲和,一去便被恶龙锁在囚笼中。杜宇悔不当初,因思念妻子,抑郁而亡,死后化作杜鹃,飞回故国,看到同样被囚宫中的龙女,便围着龙女悲啼,“归汶阳,归汶阳”,说的便是家乡汶水之阳,龙女知是丈夫,闻声悲恸而死,亦化作杜鹃与丈夫双宿双飞。 “志哥哥,愿你和嫣儿死后也化作一对杜鹃……再不分离……”比起忧国忧民的望帝,赵嫣更喜欢这个有情有义的杜宇。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外卷 (1)诸葛一脉 昔时齐鲁之地,而今青徐之州。便在这青徐交界,有一郡城,但见一条长河自郡城东北倾泻而下,绕城而去。原来这城东、北、西竟三面环山,北高南低,只听得水声潺潺,清冽见底,碧水漱洗岸边白石,周山之上也尽茂林滴翠,松壑凝烟,蔚然深秀。彼时云归霞至,便似这城藏于仙境一般,清幽绝俗。 郡城名曰琅琊,城东大河是为沂水,舟山称作蒙山。此时城门大开,百姓进进出出,步履慌乱无章,便与这幽山碧水之格调大相径庭,若是文人雅士见了此景定会大感扫兴。 城中距城门不远处,只见一三十多岁青袍书生一手携着一个男童,只三四岁大小。这书生面相清峻,身材极瘦,便似竹竿一般,这男孩倒生的唇红齿白,神采奕奕,甚是漂亮。 书生只望着出城百姓人头耸动,不觉微一簇眉,轻叹一声。 “父亲是在惦念哥哥吗?”书生听到男童话语,转过头对男孩微微一笑,以示赞许,意为他所猜不错,但却丝毫不以为异,想这孩童聪慧之极,自然能猜到。 书生所思与这孩童所说“兄长”乃是自己长子,而今已十岁,数月前族中叔叔家中族弟到城中探亲,转而又要到京都寻仕,长子央求想去洛阳城中见见世面,便顺道让其族叔带去洛阳。 书生想起他这长子不到十岁之时,已能将那《毛诗》、《尚书》、《左氏春秋》等通书诵背。 初时他还疑虑此子只懂照背,不明书中经义亦是无用,待得拿了书中几篇偏僻文章考察长子,想让儿子明白“罔念作狂,克念作圣”的道理,不能只熟记文章,不明其意,否则人则轻狂,害处极大。 哪知长子竟无迟疑,将这文中先贤之训解释得头头是道,有时加上自己见解竟兀自又有一番道理,自己想想也是连连点头。想来书生幼时曾与夫子学习这几篇文章时,有些地方夫子也只含混带过,语焉不详,自己后来也未多加研习,对书中理解竟还不如儿子透彻,不禁大感骇异,心中暗赞,料来此子今后不可限量,任他好了,也就对此子不再太多拘束。 念及此处,书生不觉心中苦笑,眼光却又看向了男童,心中暗道,“与我这次子相比,这长子却又显得不值一提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外卷 (29)兔苑 ,最快更新三国长歌最新章节! 望着蔡氏父子远去的背影,刘志仍是眼色愤恨,盯着三人看了良久,身旁的赵嫣看着刘志的样子,也略微害怕,却更多的是担心,怕爱郎伤心,颤声道,“志哥哥,蔡伯伯他们不知你的身份,想是太过惧怕梁冀。若是日后你诏那蔡邕做官,相信他会极力辅助你的。” 听了赵嫣的话,刘志只怔怔站在原地,半晌也没说话,突然神情变得凄苦无已,转过头看着赵嫣道,“嫣儿,难道我真的是年幼无德吗?孤身为天子,却无甚功绩德行,对百姓也无恩惠,难怪他们一个个都不爱帮我……都欲舍我而去……”语声苦涩无奈,最后说道,“你最后也会离我而去吧……”更是伤心无已,两眼含泪。 “不会的!不会的!嫣儿无论是生是死都要在志哥哥身边!”赵嫣心中大惊,她怕刘志伤心过度再把她抛下,急的也要哭出来了。 “志哥哥,谁说你对百姓没有恩惠?去年洪灾聚在城门口那些灾民,不是志哥哥拿了衣粮送给他们,又给他们修了新家,他们再不用忍饿受冻,便是樊大婶他们,我昨日还见到了,都十分感念志哥哥的恩德,说志哥哥是……嗯……圣明仁爱的天子,将来定会创建一分功业!”赵嫣虽说见了樊大婶,这村民皆感激官府的恩德,但不知是刘志的圣旨,故而也未夸皇帝什么,只是赵嫣情急下便说出,虽不是实情,却也算不上相欺,饶是这样,说话时也是脸色酡红。 “当真?嫣儿,你说得可是真的!他们当真念着朕的恩惠!”刘志本已消极无状,这时听赵嫣说道,精神为之一振。 “真……真的!志哥哥今后仍能爱惜百姓,施予他们恩惠,全天下百姓哪一个不爱戴志哥哥,哪一个不想为你效命呢!志哥哥虽年岁尚轻,却有更多的时间施惠于天下,怎能是无德,这一点点积攒下去,福泽何其深厚,那蔡伯伯目光也忒短浅了!”赵嫣鼓励着刘志,越说越是顺畅,她心中便是如此想的,期盼刘志能做个好皇帝,顺理成章就说出来了。 “嫣儿!……这也是你的功劳,若不是你知会朕有那些流民,朕也不知道……”刘志此时内心激荡,声音发颤,说不出的感激与欣喜。若他不是天子,没有江山的羁绊,得妻如此,夫复何求;可他是天子,有嫣儿的善解人意、一直信赖着自己,更是万千难求,如此想着,刘志又恢复他身为天子的威仪与胆气,心中再次狠狠说道,“我定要消灭了这梁氏!让汉朝天下再次中兴永继!” 刘志将赵嫣紧紧地搂在怀中,赵嫣也感受着刘志胸膛的温暖,两人眼中都不觉溢出晶莹。 良久,却听刘志在赵嫣耳中轻喃,“嫣儿,我们到路边去,等等我那些手下,我们便去找你要找寻的夏侯大叔。” “哎呦!”赵嫣一声低叫,心中暗道,“糟糕,怎么把正事给忘了!”她这一晚,刘志身中蛇毒,看着爱郎伤重,几次想要寻短,又喂血哭泣,实是心力交瘁;醒来见到刘志无事,更是一喜之下将什么都忘却了,这时经刘志提及才想起,暗暗羞愧。 刘志也是方才赵嫣提到樊大婶,才想起微服出行的目的,一手携着赵嫣的手,一手牵着赤麟,走到官道旁等候,虽说是官道,但荒僻山中,也无甚行人。 两人等了一个时辰,虽有几人经过,却非那一干黑铠卫士,刘志不禁皱了皱眉头,赵嫣看着刘志脸色,问道,“志哥哥,你出来已有一日多了,宫中定有许多事要等你处置,嫣儿大胆竟让志哥哥来此……” “嫣儿,你怎说这样的话,我能与你在一起,多么快活。”刘志柔声道,“临出门前,我已吩咐说要在蠡吾侯府住上两日,让母亲告知宫中。今日倒是无事,明日却是清明,一早便要率百官去祭祖,今晚须得回宫……” “啊!”赵嫣也想起明日是清明,身为汉家天子,“孝”字为先,无论如何祭祖是耽误不得的,便道,“那如此,志哥哥,我们先回去吧,等过了清明,嫣儿再随哥哥来找寻便是。” “嗯……”刘志心下踌躇,倒不是为着找寻那一干失踪的村民,他实是想多与赵嫣相处,待得此次分别,又有十数日见不到赵嫣,便是能多上一刻便是一刻。 两人又等了两刻,突然听见赤麟一声嘶鸣,马头高扬,刘志喜道,“是他们到了!” 果然几个呼吸过后,刘志两人眼前一个黑影闪过,再一凝实,正是那黑铠人头领崔统领,他一现身,当即跪倒在地,连连磕头道,“陛下,护卫陛下不周!和陛下失散,罪该万死!” 刘志也不说话,半晌冷哼了一声,更吓得那崔统领磕头如捣蒜一般,赵嫣心下不忍,一脸求肯地望了一眼刘志,柔声道,“志哥哥……” 刘志回望了眼赵嫣,摇了摇头,厉声对崔统领道,“起身吧,站在一旁侍候!” “是!谢陛下圣恩!谢姑娘大恩!”又连磕了几个头才颤身起来,他知皇帝与这位小姐关系极为不凡,心知皇帝如此这般轻易地宽恕了他全看在这位的颜面上,更是对赵嫣磕头道谢连连,刘志也看在眼中,心下也很满意。 赵嫣看这如此有本事的黑铠大汉竟在刘志面前如此失魂落魄的形态,也不禁哑然失笑。 崔统领站起身时,不禁长舒了口气,却抬头看到刘志左臂裹着一条黄布,心又提到嗓沿,冷汗出了一头,大惊,“陛下受伤了!苦也苦也,回到宫中脑袋要搬家了……” 那崔统领正自栗六不安,却听刘志冷冷问道,“你们之后去哪里了?” “回禀陛下,罪臣等自看到陛下不见后都深自惶恐,连忙分三路去找寻陛下龙踪,却至今晨也无结果,在约定处会后又便派一队人回往京城探寻,一路仍在附近寻觅,臣率一路便向西探寻……” 崔统领虽心下不安,但与皇帝说话语声也不敢显出太过惊惶,继续说道,“罪臣等正在林中探寻,突然看到有一人鬼鬼祟祟在林中探头探脑,心中起了疑,便上前查问。那人一副农夫打扮,看臣等模样吓得转身就逃,臣等更觉此人有异,便抓住了逼问,那人初时只吓得不敢说话,只打哆嗦,后来罪臣等吓唬要杀了他才说,原来他是梁冀征来修建兔苑的民夫。” “梁冀的兔苑?”刘志听到此时也奇道。 “正是!罪臣听那民夫说大将军在洛阳城西修筑了一座兔苑,方圆纵横数十里,向各州郡征收活兔,这些兔子后腿上都被剃了一撮毛作为记号,恰逢昨日刚从辽东征来数百雪兔,那些民夫为这些兔子剃毛,再一人提数只雪兔送去兔苑,却是有一人走路时绊了一跤,有三只兔子便从那人手上逃脱……” “雪兔!”刘志突然叫了一声,马上想到,昨晚和赵嫣追逐的那只野兔,看那兔子无光时一团漆黑,但火光照耀下果然是纯白一片,与中原的灰兔不同,本没太注意,这时想来就是那所谓的雪兔。 “你接着说罢。”崔统领见刘志出声,忙惊得停住了嘴,这时接到圣命才又说道。 “是!罪臣抓住那人便是那丢失雪兔之人,他告诉罪臣在兔苑逃脱一只兔子便是死罪,早已吓得魂飞天外,便到树林中四下寻找那雪兔,到了今晨却只寻回两只,仍在林中搜寻便遇上了臣下一干人……”这崔统领只因感觉犯了大罪命不久矣,叙事之时颇为絮叨,心想能拖得一刻脑袋不搬家便多一刻。 “那人本来以为罪臣等是梁冀派来抓他回去的,这才吓得逃跑也不敢说。罪臣心想陛下可能陷落在那兔苑中了,惊惶下便让那人带路去兔苑,那人本不肯,后来刀架在他脖子上他也不得不去了。”刘志和赵嫣二人都听得有趣,也不觉这崔统领说话繁絮。 “罪臣等跟那民夫走出数十里进入一片草场,那人说此处便是兔苑,待得走进草场看到几十个茅草棚子,里面有十几个民夫在内,臣等问他们见没见过陛下与一位姑娘,他们说未曾见过。却还有近百人在另一处开筑荒地,臣等便又跟着去探寻……” “罪臣等到了那荒地,看到十几个人拿着鞭子看着百余人,那百余人一个个拿着锄头斧镐正在开垦荒地,可那些民夫竟只有的干活,有的累了便躺在地上歇一会,再去干活。而那十几个持鞭子的显是看守,却也不去上前鞭打,竟连呵斥声也没有……” “罪臣等正感惊奇,那张老六,哦,臣等抓住那民夫叫张老六,忙上前对那些民夫喊道道‘夏侯大哥,这几位爷有话问你!’见到那荒地中一个粗身大汉站起身来,向臣等走来,这大汉膀阔腰圆,到得近处,臣一看,正是陛下与姑娘对臣所说欲寻的大汉的模样,又听此人姓夏侯,想必就是此人了。”事先赵嫣便将夏侯安,那樊大婶的丈夫夏侯大叔的样貌告知了崔统领,让他方便寻找。 “什么!你们找到了夏侯大叔!”赵嫣听到此处忙惊声问道。 “正是,罪臣等将那数百人都带……不,请来了,他们随臣下属在远处林中,臣独自先过来了。”崔统领恭谨说道。 “快叫他们到朕这来!不,朕亲自去!”刘志看到一旁赵嫣面露惊喜之色,心想赵嫣定想快些见到此人,便不顾自己的帝王之尊,要和赵嫣一同前去。赵嫣向刘志望了一眼,眼中尽是感激,刘志报之一笑。 “诺!”崔统领不敢违命,便带着刘志二人向林中走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外卷 (30)高塔 ,最快更新三国长歌最新章节! “那你们又是如何寻到朕的?”刘志和赵嫣骑上赤麟,崔统领在前引路,三人边行刘志一边问道。 “回禀陛下,罪臣又询问了那姓夏侯的大汉以及那一干民夫,仍说未见到陛下踪迹,罪臣心下惶急,但陛下欲寻此人,罪臣便……便将他请来了。”崔统领说道此处,竟有些吞吞吐吐。 “哦?这些民夫将近百人,那梁冀的爪子们如何肯放人的?”刘志适才便疑惑此事。 “回陛下,罪臣是持了孙家的令牌,本也未抱着能将这些人顺利带出的心思,却想这梁、孙是一家,想那梁冀又极其畏妻,没准那些爪子们看到这令牌便会放人;若是不放,臣下这些人也不是白拿宫中薪俸的,这十几个爪子臣也不放在心上……”崔统领虽在前侧引路一边回话,仍言语流畅。 “罪臣本想用言语唬喝几句,哪知那些爪子们见了这令牌,都脸现诧异之色,但却一个个如释重负之感,当即便要放了人给我们,有几个看守还脸露欣喜之色,臣见那几个人鼻青脸肿的,也不知为何。” “这却是为何?”刘志也是不明所以,心中暗道。 “罪臣也有些糊涂,但他们放人,便少了许多麻烦,罪臣便请……请这夏侯大汉一同上路寻陛下。到了官道,罪臣派在官道上的手下说问询了道上经过的百姓,说在来时的道上曾目睹了陛下的龙颜和姑娘的凤姿,罪臣大喜,详问后马上便飞奔来叩见陛下……” “原来如此!”刘志正自疑惑,忽听得林中一个大喇喇的声音叫嚷,“你们到底要带俺们去什么地方啊?啥人要见俺啊!你们知不知道啊?” “是夏侯大叔!”赵嫣一声惊呼,她虽已许久未见到夏侯大汉,那粗憨的嗓音却极有特点,一听之下便如同回到自己与哥哥初到洛阳城门之时。 “志哥……陛下!嫣儿想先去看看夏侯叔叔。”赵嫣转头看着刘志征询道。 “你去吧!嫣儿,你还是叫我‘志哥哥’吧,我不想让他们知道我的身份。”赵嫣脸一红,点头答应,下了马便进了林中,一旁崔统领也是会意。 赵嫣还未见到夏侯大汉,只听那吵嚷声还是不停,心中暗暗好笑,加快脚步进了林中,几步后便看到两名黑铠人在前,一群民夫跟在两人身后,浩浩荡荡几十人,这些人身侧还站着七八个黑铠人。 赵嫣见那些民夫中为首的正是那夏侯大汉,脸上欣喜,向大汉迎去,前面的两个黑铠人认得赵嫣是与皇帝同行的姑娘,便喝令队伍停止前进,闪在一旁。 “怎么又停下了,你们这些人还要干什么?”夏侯安仍兀自吵嚷,连赵嫣走到身前也未见到。 “夏侯大叔!”赵嫣娇呼一声道。 夏侯安这才转过头,看到赵嫣一怔,片刻才喃喃说道,“丫头,你……你是?”赵嫣此时衣着华丽,容貌娇美,又给人温柔大方之感,赫然便是谁家府上的大小姐,夏侯安哪里认得出便是那随兄逃难的瘦小贫女;再说两人久未相见,赵嫣虽去看望过樊大婶,可几次遇大汉不在家中。 “是我呀!夏侯叔叔,我是赵嫣!去年我和哥哥逃难到洛阳,若不是你和樊大婶给我和哥哥那两张饼,想我兄妹俩早已饿死在洛阳……城门口了!”赵嫣也未曾想到自己会语声哽咽。 “你是那……小丫头!原来是你找我!”夏侯安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仍瞪着一双牛眼打量着赵嫣,“是……是你!”大汉也认出少女容貌依稀正是那逃难少女的模样。 “丫头,许久不见,你竟这般好看了,你樊大婶也说过几次,说你你成了富家小姐,俺还不信,这回见到了,不由得俺不信哪,哈哈!想那大人待你不错,真是好人哪!”大汉想起曹腾赏给自己的银钱,也是感念。 “嗯,曹伯伯一家人都待我兄妹很好……”赵嫣听大汉所说脸一红,随即点头答道,可心中却生出几分愧疚,自己也不知为何。 “这些人说有一位姑娘要找俺,俺正纳闷是谁,原来是丫头你。有啥事能给你出力的,尽管说,哎呦……,你现在是小姐了,哪还用的上俺粗人,哈哈。”夏侯安憨声笑道。 “不,是樊大婶,大婶见你久未回家,便托我来寻你!还好让我找到了!”赵嫣话中满是喜悦。 “唉!这婆娘,俺在外面干活不是为了拿些银钱回家让她过好日子吗,她怎这般唠唠叨叨,还让你来……”夏侯安道。 “原来叔叔是为了赚些家用啊,只是樊婶婶也是记挂着叔叔,说是已过了说好的时日,这许多日可是生了什么变故?”赵嫣问道。 “还不是那些官到了给钱的日子不给俺们钱,俺们便赖着不走,拖了这许多时日,不过这其中倒也些好玩的事,俺给你说说!”夏侯安说到那些人逾期不给工钱脸又愤色,却突然想到什么得意之事,要告诉赵嫣。 这时刘志也随崔统领走到林中,一众黑铠人跪下行礼,崔统领却示意他们不要出声,让他们起身。刘志看此时赵嫣正和那夏侯大汉说着话,便也在一旁听着,夏侯安却说到兴头上,没见到刘志过来。 “俺和村中十多个弟兄来到这里给他们开荒地,开头十天是约定好了,俺们也就专心干活,也没什么事。可到了该给钱那天,俺们向他们讨钱要回家,可哪知道这些狗东西不光不给钱还拿鞭子抽俺们,打得俺们求爹告娘,说没钱给俺们,让俺们回家去。”赵嫣听到此处心中也是一惊,想这班梁冀的爪牙真是可恶。 “俺们中有的人害怕再挨鞭子,便忍气回家了,但许多人还是想拿钱回家,就留着不走。那些当官的却也不打俺们了,俺们纳闷。他们却说俺们在这呆多久也拿不到钱,不给俺们饭吃,说俺们十多天不吃饭就得饿死,那时候他们不用赶俺们就自己回家了。” “这些看守手里有刀,俺们虽然人多,又不敢真得罪官府,就每天挖些野草树皮吃,那些兔子,哦,俺们开荒那地方是他们养兔子的,俺们却一根毛也不敢动,说丢了还是死一只兔子俺们就赔一条命,乖乖,这些兔子的命可比俺们的命金贵多了……”刘志听着也是心中恼怒。 “就这样过了几天,那些看守也不理俺们。有一天晚上俺和几个兄弟饿得睡不着觉,就往远处走去,看能不能找些别的野味吃,却走了十多里也没见到什么山鸡野兽,原来这些人为了养兔子将这林中的狼虫虎豹一个个全赶走了,哎。” “可俺们有一兄弟叫侯四,鼻子特别灵,说有烧鸡味,俺们都没闻到,他却说有,带着俺们又往远处走了一阵。丫头,你猜俺们看见了什么?”夏侯安说到这时突然卖个关子。 “是什么?你说有烧鸡味可是有人在烤山鸡么?”赵嫣问道,一旁刘志也颇感兴趣,看着大汉,看他要说什么。 “不是,不是,俺们看到的是两座高塔!”夏侯安看赵嫣没猜着,很是得意,刘志和赵嫣也是讶然,却听夏侯安道,“这两座塔藏在深林中,从外面也看不到,只有进到里面才能看到。” “这两座塔塔底入口处都有两个士兵在把守,俺们在一旁远远地看着,不敢靠前,看到从一个塔中走出一个老头,这老头担着一个扁担,扁担前后都挑着几十个木盒,这老头对着看守的两个士兵比比划划了一阵,好像又聋又哑……”刘志心中一惊,这老人又聋又哑显是不想让外人知道此处有这么两座塔,这梁冀又在做什么阴暗勾当。 “那老头走到一个马车后,将这些木盒卸下装入马车,又到马车中取出数十个木盒又挑在肩上,好像这回木盒沉了,那老头使劲才把扁担挑上,接着向另一个塔走去,过了好一阵,那老头又从那塔里出来,这次却卸下木盒后径自跳上马,赶着马车走了。” “俺们正纳闷,侯四却对俺们小声说,我闻这烧鸡味便是从这高塔中透出来的,俺们一合计原来那老头是给这塔中的人送饭来的。俺们却不敢进塔,当晚只得再挖些野菜吃了,商议第二天趁那老头到塔里送饭,俺们到他马车里偷几盒出来,晚上想着有烧鸡,高兴地睡不着。” “这高塔中住着的是什么人?需要这么多木盒给他们送饭,难道竟然有数十数百之众,这些人也不出来,想必是被关在塔中。”刘志和崔统领在一旁暗自思索。 “第二天俺们又守在那,果然那老头又来了,有几个兄弟手脚灵活,果然偷到了两个木盒,俺们也不敢多拿,怕被发现了,当晚便饱餐了一顿……接着,俺们尝到了甜头,接着几日都去偷那木盒,也不知那老头发现没有……” “夏侯叔叔,你们晚上去偷木盒的东西吃,果真好玩!”赵嫣听大汉说得起劲,也应和道。 “不是,不是,这不是最让人吃惊的!”夏侯安摇头道,脸上更现出一抹恐惧,神色凝重不已,与刚才说话的神情截然不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外卷 (31)揖礼 ,最快更新三国长歌最新章节! “咦,那还有什么最让人吃惊的?”赵嫣见到大汉神情严肃,不由问道。 “丫头,你知道俺虽长的挺壮实,可有些胆小,最早见你之时惊着了那好大官的马车,吓得连个屁也不敢放。”夏侯安说道,赵嫣听得也是噗嗤一乐。 “可是自从那天吃了那木盒里的吃食后,每日有些时候竟有些暴躁。有一日竟跟那些拿鞭子的看守吵了起来,俺也不知道当时怎生想的,竟一拳向一个看守打过去,那人竟然被我一拳打出了一丈多,俺可从没有这么大的力气,当时连俺自己都吓呆了,那人半天才挣扎起来,满嘴嗜血,竟被俺打掉了两颗牙齿。”夏侯安回忆起那日情景。 “啊!”赵嫣也是惊呼一声。 “是啊,当时俺也差点喊出声来,那帮看守见到俺打人,一个个都抽出刀来,俺当时也害怕极了,一个人说,‘这些贱民竟敢打我们梁府的人,嫌活的长了吧!’,其他看守也都骂骂咧咧,然后就向俺们围了过来。俺听这些人骂的难听,心中火起,又想起这些人不给俺们工钱,还用鞭子打俺们,也不知哪来的劲,虎起拳头,又一拳一个打倒了两人。”却见这时崔统领脸露尴尬之色。 “那些守卫看俺厉害,便不去管别人了,都围住了俺,俺却觉得越打越有劲,挥起拳头,又打飞了三个人,俺也受了些刀伤,可俺皮糙肉厚,也没怎地,他们却被俺吓破了胆,都不敢再围着俺,有一个还跪下求饶。”说道此处,夏侯安满脸的得意之色。 “那些看守却商量起来了,最后一个人跟俺说以后管俺们饭,求俺别打他了,俺管他们要工钱,他们说派人去找上面去要,过几日便会送来,俺这才饶了他们。” 其实梁冀征民夫来开这兔苑备好了给民夫的薪劳,毕竟这点小钱他是不在乎的。他想不到这些银钱都让这些看守私自吞下了,前几日胡吃海喝,早就花光了,本想到十日后将这些民夫打一顿鞭子,赶回家去,再过几天他们饿得急了,自己就回去了,哪知道竟会有这等事。他们私吞银钱之事怎敢报到上面,想着下月再发银饷补这亏空,把夏侯安这瘟神送走。 “这样俺们有饭吃了,又呆了数日,俺对那些看守说,‘俺们也不能光吃你饭不干活,还是帮你们开开荒地,但俺们想干就干,累了便休息,可最后一定得把工钱给俺。’那些守卫也挺高兴俺们帮着干活。自从那日俺打了那些看守,俺这些兄弟一个个便认俺当老大,俺答应帮着开荒,他们也爽快答应了。”说着夏侯安回头看看那些民夫,脸有得色。 “是啊,我们这些农夫要是每天手头不锄锄地,挥挥斧子,肉就松了,到时候回去就干不了活了。”一个民夫应和夏侯安道。 “那夏侯叔叔你这些天还烦躁不安吗?其他人也同是这样吗?”赵嫣虽说为夏侯大叔将那些梁冀的手下教训地服服帖帖心中叫好,却忧心夏侯安所说心绪暴躁不宁,柔声问道。 “丫头,说来也怪,吃了那饭的人却只有俺一个越来越有劲,他们嘛,只是有些兄弟吃完那饭第二天有的头疼,有的肚子疼,可过了两天又好了,真不知道是好是坏。”夏侯安手摸着后脑勺摇头道。 “然后就是昨夜,又不知从哪运来一堆兔子,俺们便去搭手给它们剃毛又送进来,接着今天早上这些穿黑衣服的人就来了,说有个公子和姑娘找俺,俺可不认识啥公子小姐的,以为是和那些守卫一伙的想把俺们骗走,又赖着俺们的工钱,便打伤了两个穿黑衣服的,俺当时不知道是丫头你的朋友,这才……”夏侯安脸上愧疚,低下头不敢看赵嫣。 “哦?你竟能打伤黑铠人,崔奉,你调教地真好啊!”却是刘志对崔统领说道,却看到那黑铠人中果然有两人被同伴搀扶。 那崔统领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连忙跪下,“公子,属下统领无方,请公子赎罪!”崔统领不敢叫刘志“陛下”,却仍跪下磕头。 “志哥哥,你也来了!这就是夏侯叔叔!”赵嫣惊喜道,一边给刘志引荐她的“夏侯叔叔”。 夏侯安一皱眉,看到刘志一副富家公子哥的模样,颇为不喜,再听得赵嫣叫这青年“志哥哥”,语气间十分亲密,便粗声道,“俺家小赵嫣年幼,可能让你这浪……有钱人家的公子哥骗了,小赵嫣现在也是大官家的小姐,你……你可不能欺负她!”夏侯安农苦出身,见过一些富家子调戏农家姑娘,见到刘志模样自将其归入其列。 这夏侯安话说到一半之时,那些黑铠人听此人竟对陛下如此不敬,早就对他怒目而视了,都手按在腰间欲要拔出兵器来,只因刘志未下旨意,都按捺不动,夏侯安看到也是有些害怕,却还是硬着头把话说完了。 “夏侯叔叔!他是志哥哥,就是他派手下寻找,嫣儿才能找到你,你……不要说志哥哥,大家都是自家人!”赵嫣声音发颤,她生怕刘志发怒,便劝夏侯安道。 但赵嫣心中却大为感动,她虽只和大汉见过两面,加起来也不到几个时辰,可她一直把樊大婶当作母亲般看待,自然心中隐隐将这夏侯大汉当作父亲一般,她出生不久,父亲就过世了,从未感受过父爱如何,此时夏侯大叔竟不畏刘志富贵权势,生怕她受欺侮,自己心中已是波澜起伏,动容道,“志哥哥!夏侯叔叔就如同我父亲一般,你不要生他的气……” 刘志本听到大汉之言,脸有怒容,却听赵嫣如此说,便在原地整齐站直。却见他左手压着右手,将手藏于袖中,举手加额,向夏侯安深自一躬,直到背脊竟与双腿垂直,然后起身,双手再次齐眉,最后将手放下。 那一干黑铠人都直直睁大了双眼,崔统领更是张大了嘴,众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时汉朝最正规的揖礼,便是晚辈向长辈所行。即便在宫中,梁太后在时与皇帝同辈,也受不上这大礼,便说是皇帝向你这黔首百姓一颔首,一拱手,你全家便已没命了,各人心中均想,“这人十八代祖坟冒了三年的青烟……” 赵嫣看刘志竟为自己如此对夏侯安行礼作揖,眼眶早就红了,心中只一个劲说道,“志哥哥竟……竟视我如至宝!”哭着便拥入刘志怀中,刘志本刚行完礼,头刚抬起,便见赵嫣已拥入自己怀中,一怔之下笑着便搂住了赵嫣。 夏侯安见此也知道小丫头跟这公子实是两情相悦,并非放荡子弟玩弄女子,他本是憨厚之人,看这公子哥竟能对自己行此大礼,心中芥蒂早就没了。嘿嘿傻笑道,“对嘛,俺第一次见俺家阿秀她爹,阿秀就是俺家那婆娘,她爹也瞧不上俺,俺一连‘当当当’磕了十八个响头,那老头才有笑模样,便宜你了……嘿嘿……”众黑铠人都是倒吸一口凉气,心道,“你敢让皇帝向你磕十八个头,只怕你几千年前的猴祖宗也得挖出来挫骨扬灰……”却见刘志只微笑不语。 赵嫣抬起头看到两人都笑着,只不过一个咧着嘴,一个微笑,心中十分甜蜜。那夏侯安所言她在刘志怀中早已听见,便是已将她当做女儿一般,而此刻在爱郎怀中,心想,若是能一家人永远这般在一起该多好,只盼这一刻能静止不动。 却听夏侯安道,“丫头,你看这时候也不早了,你把俺找到了,看你小两口这样,俺也想俺家婆娘了,这工钱也拿到手了,哈哈,回家!” “咦?夏侯叔叔,那些看守将工钱给你了?”赵嫣奇道。 “嘿嘿,是这些黑衣朋友给俺们的,每人给了俺们几锭马蹄金,俺们回去换成铜钱再分。”夏侯安指着黑铠人说道。 “嗯!尔等寻人有功,回去皆有赏赐!”却听刘志对这一干黑铠人说道,众人皆跪地谢恩,崔统领更是喜得连连磕头,他本以为会因护卫不周脑袋搬家,听皇帝如此说,知道脑袋已经保住了。心中暗叫侥幸,心说自己竟如此有先见之识。 原来那夏侯安打伤了两个黑铠人后,崔统领知道用强不行,再说此人是皇帝找来请去的,也不能在动手了。问清这些民夫是在讨工钱后便自掏腰囊,给了夏侯安几锭金子,谁知夏侯安见一干弟兄没分到钱还是不走,崔统领只得让手下都把钱掏出来,这才哄得这许多人跟随自己来找刘志。 如此此事了结后,夏侯安便与各个村中的兄弟分手作别,那些人都亲热地叫着,“夏侯大哥,夏侯大哥……”人人心想若不是有此人,他们可讨不回这许多钱来,都衷心感念。 赵嫣和刘志骑在赤麟上,赵嫣柔声对刘志道,“志哥哥,你又将恩惠施给了百姓,嫣儿好欢喜。” 刘志道,“我可不想替梁冀做冤大头,日后定要他还回来!嫣儿,我得赶快回宫去,免得他们等得着急……” “啊……那志哥哥赶快往回赶吧!”赵嫣语声焦急,怕刘志有大事急着办,两人便与夏侯安匆匆告辞,纵马向洛阳城门奔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外卷 (32)凤求凰 ,最快更新三国长歌最新章节! “志哥哥,你将我放下,先回宫吧,我自己回曹府……”二人进了洛阳城,赵嫣在马上偏过头对刘志说道。 刘志却对赵嫣所言置之不理,只驰着马,向城郊奔去,低头对赵嫣一笑。赵嫣只呆呆地望着刘志,不知他意欲何为,却也不再说话了,她也盼着能多伴刘志一时。 不一会儿,却见两人来到一座大宅子,赵嫣“啊”一声,她认出这是蠡吾侯府,问道,“志哥哥还要与夫人作别再回宫吗?” “你还叫‘夫人’吗?”刘志停住了马,调笑地望着赵嫣,赵嫣脸一红却说,“哼,不跟你说话了,总欺负我。” “低声,大门前有人,想是接我回宫的,咱们还从侧门进去。”说罢两人下了马,刘志携着赵嫣进了侧门,一边将左臂上黄布取下,说道,“莫要娘见了为我忧心。”却见左臂上那白蛇的咬痕竟消弭的只剩两个红点,两人相视都感欣喜。 刘志将赵嫣带到两人平日所处后花园中说道,“嫣儿,你先在这呆会,我和娘说会儿话就回来。”也不等赵嫣答应,便转入了博园贵人屋中,留下赵嫣愣在原地。 赵嫣却也无事,在花园中赏玩花木,心道,“明日便是清明,虽无法回家在墓前拜祭,也须和哥哥去城外空地上拜祭爹爹和娘……” 正自想着,却见刘志扶着美妇已走出屋子,赵嫣迎上对美妇施了一礼,道,“夫人!”美妇语声温和问道,“孩子,你昨日和志儿走得急,今晚陪我进些晚膳可好?” 赵嫣忙说,“嫣儿愿意侍奉夫人用膳。”一抬头却看美妇一双美目细细看着自己,越看美妇眼色中越是柔和,越是欢喜,但嘴上仍只慈和地微笑着,只看得赵嫣满脸通红,低下头去。 美妇走过拉起赵嫣的手,吩咐明芳姑姑去将备好的菜肴奉上,刘志只在一旁笑而不语,赵嫣心道,“不知他又在打什么鬼主意。”她先前也曾和刘志陪美妇用过饭食,却未像今日这般,似乎略显郑重,心下有些不安。 “今日虽是寒食节,但老身寒疾未愈,咱们食些热食吧。不必多礼,嫣儿坐在我身旁吧。”美妇、刘志、赵嫣分别入了席。 平时皆是明芳姑姑及婢女在一旁伺候,为主人夹菜、清理,却见美妇为赵嫣夹一著肴肉、又舀一匙笋汤,赵嫣慌得连忙起身说道,“夫人,这如何敢当……”却见美妇仍是一脸柔和望着自己说道,“怎么还唤‘夫人’,待得……” “娘!”美妇还未将话说完,被刘志急忙拦住,“孩儿还未及……” “是吗?原来儿……呵……倒是我心急了……咳……”见刘志惶急,美妇拿出绢帕掩口笑道,却不禁一阵咳嗽。 “夫人!您可还好?”赵嫣连忙站起身,将一旁参茶端起,一边为美妇轻抚后背,美妇接过茶,喝了口,点了点头,放下茶碗双手握住赵嫣手道,“孩子,你来过几次,我还不知你爱吃什么?喜欢什么花样的衣服?可爱看戏么?……” “娘,你一连问这许多,让嫣儿怎生回答?”刘志笑道。 赵嫣虽不解美妇问这些有何用意,仍恭谨地一一答了,却又听美妇道,“孩子,我听志儿说你的爹娘皆都过世了,家在冀州,我们还可算得上是同乡,当真有缘,家中可还有何人吗?” “嫣儿还有一个哥哥……”接着美妇又问询赵嫣在家中如何过活,儿时经历,赵嫣也知日后便须告诉美妇,皆都如实答了,说及母亲患病无药,兄妹俩如何卖田买药又葬母,又如何来到洛阳之时,已是泪水涟涟。 “孩儿,这些年可苦了你了!”却见美妇也听得心中触动,眼中有泪。 赵嫣忙收住泪容,为美妇拭泪,愧疚道,“都是嫣儿不好,惹得夫人也陪嫣儿伤心……” “今日是寒食节,嫣儿祝夫人福寿万年,志哥……公子仁孝千秋,夫人与公子能永叙天伦!”赵嫣不忍美妇接着伤悲,便岔开话头,她本想说福寿百年,可想到这是皇帝的母亲,便成了万年了。 “怎么又成公子了?”刘志知赵嫣脸嫩,不敢在美妇面前叫自己“志哥哥”,笑道。 赵嫣脸一红,听得美妇又说,“孩子,你没了爹娘疼,我却只有两个儿子,没有女儿,你若不嫌弃,可愿意唤我声‘娘’?”美妇话语中满是期待。 “嫣儿怎敢嫌弃夫人,只是……”赵嫣心下虽感动,她多么期盼有娘来疼惜她,却也不敢,看着美妇殷切的眼神,最后只怯生生地唤了声“娘!” 美妇却大感欣慰,连连点着头,又给赵嫣夹了许多菜食,刘志一旁嘿嘿笑道,“娘,你还怕以后嫣儿不唤你娘吗?” 赵嫣如何听不懂这句话何意,羞红着脸只低头吃饭,三人便各自进了些晚膳。 吃罢,刘志牵着赵嫣的手便出了门,回头对美妇道,“我和嫣儿有些话说,说完便回宫了,您早些歇息罢!”美妇笑着摇头心中却十分喜慰。 “志哥哥,你不急着回宫吗?”却见赵嫣被刘志拉着奔到后花园的一个凉亭中,刘志让赵嫣坐在亭畔,自己坐在亭中心石凳上,石凳前石桌上不知何时已摆了张文武七弦琴,刘志却道,“这宫中的事哪有你要紧?”便笑着拨动着琴弦。 赵嫣也不说话,只静静地听着琴音。她久在曹府,虽未请专门的琴师教习,却听得先生弹过些曲子,粗通些琴理,只听刘志弹的是满角调,是将那正调慢上三弦一徽。 却见得刘志一边拨弄琴弦,初时琴音低沉,刘志口中和着琴声唱到,“有美人兮,见之不忘。” “啊!是司马相如追求卓文君之时为她弹奏的《凤求凰》!”她虽未听过此曲,可这曲中之词却在书中瞧过。 “志哥哥为我弹这《凤求凰》,难道是……”想到此时,脸上潮红如滴。 却听得这句“有美人兮”,琴声由宫商一路升至羽,似是君子初见到美人之时,一颗心本平静无波,猛然如遇惊涛骇浪跳动不已;而“见之不忘”句琴声在“徵羽”两高音间徘徊激荡,显是男子见到美人后日夜念兹在兹,心中震荡,思之不忘。 赵嫣想起初次与刘志在织绣坊中相遇时,自己是初见君子,念之不忘,志哥哥竟对己也是这般一见不忘吗? 接着刘志唱到,“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这句“一日不见兮”由上句高亢之音急转下沉,一连数个宫调,似是说君子见不到美人后,事事低沉单调、了无趣味;而后“思之如狂”却是宫调一路直降,由下个羽调又降至宫调,好像说见不到美人,君子如痴如狂,心境低落消沉,竟似跌至谷底。 赵嫣思之,那日伤心而还,连日大病,都躺在床上,每日痴痴傻傻,如行尸走肉般便像一连弹了数个宫调,若非是生病,自己怕也要颠之如狂。 再下一句,“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由低沉谷底的宫调又转而向上,连着升到第二个羽音,似是君子不再低沉止步不前,而是重又鼓起勇气,欲在四海之内寻到凰踪,动力十足。 下句“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琴声又急转而下。 赵嫣心中思索,“志哥哥那些时日也曾到处寻访过我吗?他可是去了那‘织绣坊’,还是去了那‘醉仙居’?唉!我竟只在屋中徒自伤悲,若是再去得这些地方看看,没准我和志哥哥更能早一日相遇。”刘志自是不知赵嫣此时心中所想。 却听得“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曲声又复高昂,轻快灵动,想是君子再一次见到佳人时心情愉悦,用这曲声倾诉着衷肠,诉说着连日的相思爱慕,便似此时志哥哥在为我弹琴。 再一句“何时见许兮,慰我彷徨。”琴声婉转,音调时高时低。两人再见之时的狂喜也已变淡,而又不知你心意如何,何时才能许配于我,我的心竟七上八下,彷徨不已。 “志哥哥,我早已将自己许了你,你可莫要彷徨。”赵嫣听到此处心中暗暗急道,想罢却满脸羞得通红。 “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琴声高拔,似说我的志向坚定,诺言如山,却能否配上你那绝世的姿容、温婉的品行,我们一同执手偕老,我绝不会负你,是君子在对佳人谆谆承诺。 “志哥哥是谦谦君子,自然配得!配得!”赵嫣心中起伏。 最后一句“不得于飞兮,使我沦亡!”琴声颤抖,最后又跌至深谷。 却见赵嫣猛地从亭边坐起身来,口中喊着,“不,不!嫣儿愿与你比翼偕飞,嫣儿不愿见你伤悲沦亡!”不知何时,赵嫣早已走到了刘志身旁,两手握着刘志的左手。琴声亦在此时戛然而止,刘志抬起头去,只见赵嫣两眼满是泪水,亦是喜悦,亦是激动。 看着佳人泪涌,刘志柔声道,“嫣儿,你答应了吗?” 赵嫣点着头,“我答应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外卷 (33)婚约 ,最快更新三国长歌最新章节! 两人相对无言,就这般凝望良久,心曲互通,再多一句亦是多余。 半晌,刘志才道,“嫣儿,你可知先前我和娘说了什么?” 赵嫣也是好奇,说道,“是啊,你和夫人说了什么,夫人今日怎对我这般地好,问我这些衣食喜好?” 却见刘志一脸得意地说道,“怎么还叫‘夫人’,不是已经改口了嘛。我跟娘说,‘今日寒食节,我给娘讨了个好儿媳,可还算孝顺?’” “你老没正经,我……我不理你了……”赵嫣轻啐一声道,却是满脸娇红,心中也明白了几分,“原来他和他娘说了我们的事,难怪夫人会这样……” “朕都向‘老泰山’行过大礼了,你可不能赖!”刘志仍笑着道。 “甚么‘老泰山’?”赵嫣奇道,“呀!你说夏侯叔叔……”脸上红色刚退这时又漫上来了。 却看见刘志已站起身来,两手握着赵嫣的一双小手,凝视这赵嫣双眼,“嫣儿,我是说真的,我们这月便成婚吧!我刚才去找娘便是去问吉日,娘说这月十八便是大吉之日,我们便在这侯府中完婚吧!我身边已不能再没有你了!我俩便再不分开了罢!”刘志语声激动,难以自制。 赵嫣却是檀口微张,愣在一旁,两人虽情投意合,又共历生死,除非老天不允,那便是任谁也将两人拆不开、解不散的,却也未想过这般快便与刘志成亲。方才刘志弹那首《凤求凰》,自己答允自是许婚之意,可自周朝而始婚姻皆须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嫣儿没了父母,自是没了‘父母之命’,可是历来‘长兄如父’,可我与志哥哥的事又怎能告诉哥。樊大婶,夏侯叔叔!他们倒待我有如亲女,原来志哥哥先前对夏侯叔叔行那礼是藏了这等私心,他可真狡猾!”想到此处,又是心中一动。 而赵嫣又想起临走时夏侯安说她两人是“小两口”,显是已口头许了两人,虽是玩笑之语,这“父母之命”马马虎虎算是有了,可这“媒妁之言”呢?想想却不禁哑然,“志哥哥是皇帝,哪有媒人敢将我这贫女如此门不当户不对的与皇帝牵上红线?而我一个村中丫头,又没钱去请媒人,纵是有千金相送,媒婆也不敢去皇宫里提亲。既是请不到媒人,又何需媒人。” 念及此处,赵嫣也深情看着刘志,薄唇微启,一个“好!”字清脆娇嫩,传入刘志耳中,真如仙乐般动听无比,他此生只觉再没有比这更悦耳的声音了。 刘志双臂环起赵嫣,心中早就狂喜无已,将她举得双脚悬空,一边纵声大笑,赵嫣也是欢喜地在半空笑着。 可忽然刘志似想到了什么,脸色突然变得凄苦,笑声也停了,赵嫣也是一急,忙问刘志如何,却听刘志眉头微皱,叹了口气道,“娘说得不错,真是苦了你了,想不到你见到我前是受苦,见到我后更是难过!” “朕虽是皇帝,竟连一个黔首百姓也不如,他们能光明正大的娶真心所爱之人,朕却不能……若是将你接入宫中,你定会遭那贱人的毒手!只能在这侯府中偷偷摸摸,我……我宁可不当这个皇帝!”刘志语声悲愤无奈。 原来刘志注视着赵嫣这般喜悦神情,不禁幻想起她身着凤冠霞帔之时是何等绝丽姿容。却忽的想起三年前梁冀之妹嫁于自己之时,太后梁妠按礼使刘志时进征币,悉依孝惠皇帝纳后故事,聘黄金二万斤,纳采雁、璧、乘马、束帛,一如旧典。 便是说当时刘志娶梁妠之妹梁女莹为妻,需按时交纳钱币,一切都依照当年汉惠帝迎娶皇后张嫣时的规制,聘礼黄金两万斤,彩礼是大雁、玉璧、骏马、绢帛,和旧典一般。据史书所载,张嫣艳绝当世。 “张嫣皇后与嫣儿都有个‘嫣’字,嫣儿也是这般美貌,也只这般的样貌才能配得上这般的礼仪,那贱人,凭什么!”刘志越想越气,却更为赵嫣心痛,她为何要受如此遭聚,老天何其不公! 却看赵嫣携着刘志双手柔声说着,“志哥哥,我能遇见你,我先前之苦就皆不是苦,遇你之后,苦亦非苦,苦又从何来?” 刘志听得这般善解人意之语却更是心痛,凄然说道,“嫣儿,按《周礼》,大婚六礼,需是‘纳采’、‘问名’、‘纳吉’、‘纳征’、‘告期’、‘亲迎’。” 这“纳采”是指男家筹备礼品,如酒肉、大雁,这大雁总是比翼成双,喻意情之专一,请媒人去女家提亲,女家收下礼来,便初允了婚事; “问名”是说议婚后,男方将自己的生辰八字写为“庚书”送至女家并询问女子“庚书”,回书后再找相士推算两人命相,合则开亲,不合则罢; “纳吉”则是双方八字合配,男家下“聘书”求媒人去女家求亲,女家若是收下聘书需向男家回书; “纳征”是当男家收到回书后携带聘礼去女家正式订亲,女子将亲手缝好的绣帕等交予男子作为信物; “请期”便是男家择定婚期,将婚期写在“请书”上,女家若对“请书”合意,则两家商议彩礼等事,男家送去彩礼并附“礼书”,而女方回以“期书”告知嫁妆事宜。 “亲迎”则是完婚,两家于婚期张灯结彩,宴请宾客,男家去女家迎亲,于男家拜天地、祖宗、父母后送入洞房。 这才算“礼成”,男女正式结为夫妇。 “他日你若为皇后,这些礼怎能少得,唉!我却如此胡闹,直接便跳到了‘请期’,‘亲迎’又不能直接去曹府接亲,这前四礼庄重严肃,男家越是看重越衬得女子高贵,千金难求,可我却这般轻贱了你,连名分也不能给你!” 刘志心知若是给了赵嫣名分,便让赵嫣丢了性命,若是二人欲为长久,便只能暂先割却名分。他心中之火更是燃地炽烈无比,他日定要将梁氏铲除,让赵嫣风风光光地母仪天下。 “这梁氏中虽梁太后已归西,可那梁冀仍掌朝政,梁女莹又辖制后宫,朕如何……”“太后!”刘志突然大喜欲狂,双手抓住赵嫣的手,大叫,“嫣儿!有了!咱们能一直在一起了!” 赵嫣方才还听到刘志语声悲痛,这时却这般大喜,只以为他悲伤过度失了神智,忙问,“志哥哥,你怎么了?” “嫣儿,我是谁?”刘志问道。 “啊?志哥哥,你可真是生病了吗?连自己都不识了吗?”说着伸手去摸刘志额头。 刘志只笑着道,“朕是皇帝,朕的母亲是何人?” 赵嫣道,“便是夫人哪!”一双眼睛圆睁着,心中更是不解。 “朕的母亲本应是太后,可梁太后在位时不得晋封,朕早已追尊父皇为孝崇皇了,只是母亲念旧,仍愿住在这蠡吾侯府中,是时将母亲尊为孝崇后了!将母亲接入宫中,你便呆在母亲宫中,到时我俩便可日日相见了!”说道这时,刘志也是喜不自胜。 赵嫣这才听明白刘志是何用意,也喜得连连拍手,想到两人未来,不禁希寄满满。 正自两人欢喜,却听得门外有人尖声叫道,“时辰已到,有请陛下回宫!”此时正值戌时初刻,便是刘志约好回宫之时,两人便依依不舍惜了别,约定十五再见之时再议婚事,刘志嘱托明芳姑姑送赵嫣回曹府,这才上轿回宫…… 第二日便是清明,赵忠便和赵嫣一早不食粒米、身着玄衣,携着满满两篮子供果、酒水,以及上香、祭纸,来到城外小丘。清理周遭杂草后,便将事先写好的赵嫣父母名字的木牌恭谨立实在土中,按长幼,需得赵忠先行祭奠叩拜,赵嫣便跪坐在赵忠身后。 待得赵忠叩首后,只听得赵忠低声悲诉,呜呜咽咽。说及兄妹俩多想念爹爹妈妈,孩儿不孝,不能回乡拜祭,又说起他兄妹二人自离乡后挖野草食树皮,一路乞讨;嫣儿途中着凉患病,赵忠躲在药铺前偷听来人抓药,掌柜刚包好一包治风寒的药,便被赵忠夺路抢了就跑,又偷了一个破陶盆,在溪边舀了溪水生了火便给赵嫣煎药…… 一路上困苦连连,赵嫣也是身临其难,心有所感,忍不住亦是泪滴连连,心中凄然说道,“哥哥,你待嫣儿这样好,嫣儿却要离你而去……”越想越是伤悲,赵忠又说自从遇到曹腾在曹府中如何生计无忧,自己兄妹二人穷此一生亦要报曹府大恩,一旁的赵嫣却是羞愧难当,眼泪更流成连珠线…… 赵忠听到身旁赵嫣哭得伤悲,便让赵嫣过来祭拜,赵嫣哽咽道,“哥……嫣儿想单独跟爹娘说几句话,你……你离我远些罢……”说道后来,也感此话无礼,语声越来越小。赵忠从小便顺着这妹子,不知赵嫣意欲何为却还是搔着头向远处走去,心中暗道,“不知妹子有何悄悄话跟妈说,连我也不告诉……” “娘!嫣儿不孝!这才来拜祭您,您在那边过得好吗?可曾和爹爹相遇,嫣儿,嫣儿已记不清爹是什么模样了……哥哥向您禀告,这一年中,曹伯伯待我兄妹俩很好,可嫣儿……嫣儿却要离他们而去,更要离开哥哥,您从小教导嫣儿知恩图报,可这恩嫣儿只有来日再报……” “只因嫣儿遇到了他,那前世缘分,嫣儿不孝,未先禀告爹娘便已将自己许给了志哥哥,志哥哥爱我,嫣儿更是爱极了他,娘!你也为嫣儿欢喜吗?……可我要随他入宫……却不能告诉哥哥……便要与哥哥骨肉分离……”说道这时,更是心痛得放声大哭…… 站在远处的赵忠却心中一惊,因为赵嫣的零碎话语有的已随风飘入赵忠耳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外卷 (34)情枉 ,最快更新三国长歌最新章节! “嫣儿说‘离开’是何意?她欲离开谁?”赵忠猛然一惊。 又听得赵嫣说甚么“入宫”,突然自己脸上一红,似恍然大悟,“啊,妹妹是在说我,我们兄妹俩离乡背井,自是‘离开’家中,而‘入宫’是说我原准备进宫做内侍之事……”赵忠已在曹府呆了将近一年,他初时不知当宦官需净身,以后便娶不了妻室,先前逢人便说欲入宫为宦,现下想来当真是羞愧难当。 隐约又听赵嫣说甚么“知恩图报”,甚么“缘分”,“缘分?莫不是嫣儿这丫头有了意中人了?难怪不让我听见,只告诉爹娘,这妮子面皮薄,哈哈……” “可我这未来妹婿却是何人?”赵忠又陷入思索,“啊呦!”片刻后赵忠猛拍一下脑袋,心道,“我可真笨,不是曹嵩小少爷还有何人,他俩每日一同读书、玩耍,妹子也不经常出府门,自是见不到生人。而且看曹大人对我家嫣儿真是小姐般的待遇,若不是将来要将妹子嫁给少爷怎会如此!她说‘报恩’,自是报曹家的恩。虽说妹子比小少爷长了三四岁,可俗语道,‘女大三,抱金砖’,妹子这般温柔贤惠,定会把小少爷照顾好!”赵忠想来连连点头。 赵忠自觉在曹府中呆了这许多时候,所见所识已不是当年那个乡间傻小子能比,自以为猜中了妹子心事,又猜中老爷安排,心中暗暗得意,哪知事实竟与自己所想天差地别。 这时赵嫣已不说一言,只自哭泣,赵忠悄悄走近赵嫣身旁,一手扶在赵嫣肩膀,让妹子别再跪着了,赵嫣一惊,脸一红,“哥,你何时过来的!” “哥哥刚过来,看你哭得伤心,莫哭坏了身子……”赵忠自不能让妹子知道自己已在一旁听到了她的只言片语,只说刚刚过来。 赵嫣想到再过十多日,便见不到哥哥了,心中难过,转身扑倒在哥哥怀中大恸,赵忠一边轻拍妹子背脊,一边安慰道,“妹妹,莫要伤心,有什么难事说与哥哥,咱兄妹俩自小无话不说,只是这一年哥哥总要帮曹福伯伯办事,咱兄妹俩倒生疏了……”这句也是有感而发。 “哥,我……”赵嫣听到赵忠如此说,亦是想起儿时兄妹俩的情义,便想据实相告,将自己之事告予哥哥,可忽然猛地摇头,心道“不,不,万万不能跟哥哥说,若是告诉了哥哥志哥哥便有危险……”满腔抑郁却无人能供倾吐,只能伏在赵忠身前哭泣。 “妹子!咱这般样貌,即是嫁给皇帝也配得上,你是担心咱家配不上人家,这才伤心吧……”赵忠只以为妹子嫌自己家贫,配不上曹家少爷,这才哭泣,便安慰道。 “什么!哥哥怎会知道这事!莫不是哥哥将我刚才说与爹娘的话听了去?可我也未提到皇帝,他怎会……”赵嫣大吃一惊,吓得连哭泣也止住了,口齿竟不由有些颤抖。 “妹子,你莫要担心,小少爷怎会不喜欢你?有件事你却不知,有一日你出门回的晚了,小少爷总找我问‘嫣姐姐呢?嫣姐姐去哪了?’。他这般依恋你,想来定对你情意深重。”赵忠本不想明言,可他自以为猜中妹妹心事,心中得意之余总想向人炫耀,便忍不住说出。 “小少爷?”赵嫣心自一愣,一会儿才明白哥哥所说是曹嵩,知道哥哥会错了意,先前惊慌便烟消云散,不觉还有些好笑,悲伤之情也转的淡了,头脑中却浮现出那张弟弟般稚嫩的面庞,只这几日所遇之事太多,又皆是大事,便将这小家伙给忘了。 这时回想起这小家伙与自己临别时那般不舍,让自己等他回来,当时只觉奇怪。此时经哥哥提及,不禁心中一动,难道这小家伙竟对我生出了情意?她从前不懂男女之情,一心只将曹嵩看作弟弟般疼爱,近来她与刘志柔情蜜意,便对此事豁然开朗,不觉脸上已现羞红。 赵忠看到妹子止了哭泣,此时又脸色绯红,只道自己是猜中了,又絮絮开导起赵嫣来,两人祭拜完毕就乘马车回曹府了,赵嫣心事重重,对赵忠这一路所言竟多数没听进耳中…… 转眼又过了两日,自打赵嫣和哥哥祭拜父母回到曹府,每日便将自己关在屋中,只穿针引线,织衣做鞋。她只想再过得几日便要离开这曹福,无以报答曹府上下半年来对自己的恩情,只能做些衣鞋聊表心意。每日只盼着能多做些出来,竟做了春衣,又要做秋衣,还有做给赵忠的,做衣时想起分离之时,悲伤难抑,泪水早已片片洒落在布帛之上。 突然只见大长秋府府门大开,走进一个少年和老者,正是曹嵩和曹福,曹嵩一进府门,便径奔赵嫣屋中,在门前叩了几下门,稚嫩的声音却已传入屋中,“嫣姐姐,你在屋中吗?嵩儿这几日好想你,我还给你带了谯郡出名的熏肉,你快出门尝尝吧!” 原来清明曹家回乡祭祖,曹腾因宫中还有大祭,便先回到宫中,把曹嵩和曹福留在家乡,过得清明再回洛阳。 赵嫣听到叩门声便将手中活计收起走到门前,刚一推开门,却只感被曹嵩一把抱住,她从前毫无顾忌,此时却脸已红了,轻轻想要挣脱,却听曹嵩似哭了般说道,“嫣姐姐,你没骗嵩儿,还等着嵩儿回来。” 赵嫣听曹嵩此语,不觉得心下黯然,“我如今虽还在曹府,可过几日便要舍你而去了……”又觉一惊,这小家伙难道早预感我要离开曹府,便说让我等他回来。这小家伙一心只对着我好,我却要走了,当下心中一软,也便任曹嵩抱着自己,自己也轻抚着曹嵩头发。 “嫣姐姐,我给你说,我回到家乡以后一直住在‘爹爹’家里,哦,不是我亲爹爹,是之前与你说过的夏侯伯伯,我这几日又叫顺口了,一时改不过来……”毕竟是少年心性,曹嵩一见到赵嫣马上便欢喜起来,便想将一路见闻一股脑全说给赵嫣听。 赵嫣和曹嵩相处已久,知他总给她讲些自己见到好玩的东西,笑着说,“嵩儿,可是又有什么有趣的事?” 却看得曹嵩一反常态,一张原本满是喜色的脸上鼓起了腮帮,自己嘀咕道,“这个事不好玩!” 赵嫣看到曹嵩小脸上满是严肃,只感可爱又好笑,笑问,“是什么事让嵩儿这般生气?” 曹嵩一双大眼看了看赵嫣,才道,“夏侯爹爹家的夏侯广哥哥在家中娶了亲,逢人便夸耀他的新婚妻子多么美貌,多么贤惠,我也是之后听其他几个哥哥这么说的。我这次去了,夏侯广哥哥对我说,‘嵩弟,想你已听说哥哥已娶了嫂子,不是哥哥胡吹大气,你这嫂子是天下第一的美人,又是天下第一的温柔,只可惜这天下第一让我娶了,你以后可娶不到了!’我心中好奇,便想看看这‘天下第一’长什么样?”听到这时,赵嫣也是心中好奇,仔细听着曹嵩说道。 “可当我看到这‘天下第一’的嫂子时,却觉得她连嫣姐姐的十中之一也是不及,便说,‘这算什么天下第一’,我府上的嫣姐姐才是天下第一!”听到此处,赵嫣脸上已烧得火红,她心中固然喜悦,因为每一个美貌女子听旁人赞叹自己的样貌,总会略感得意暗喜,更何况听曹嵩赞她是“天下第一”。 却听曹嵩接着说道,“夏侯广哥哥当时就火了,说我胡乱吹牛,哪有什么‘嫣姐姐’,说定是我编出来气他的。我说就是有,嫣姐姐比她美上百倍千倍!夏侯广哥哥提起拳头就要来揍我,我当时也气哭了,也说他胡说八道……” 最后赵嫣听明白此事竟是曹嵩为了争说自己美貌和相处十年的哥哥欲要动起手来,心中砰砰而动。可心念几转之下便定下心来,暗道:想那夏侯广情人眼里出西施,在他眼中自己的爱妻定是天下最美之人,又在妻子面前,嵩儿这般说话,让他好没面子,一时冲动便要动手,想来也是情有可原;想那女子也定是美貌贤惠,自己的相貌也未必是那女子的十倍之美,只不过嵩儿与我相处的久了,这才…… 赵嫣心中猛然想到,“嵩儿这何尝又不是情人眼中出西施!”可是只刚想到,却再一分也不敢再往下想了,心中只说着,“我只当嵩儿是我弟弟!”便移转了话题,引曹嵩说些好玩的事,心中才自宁定。 不觉又过了几日,洛阳城中,皇宫北宫崇政殿中,大汉皇帝刘志正独自批阅奏章,竟连一个侍奉在旁的宦官也没有。自二月梁太后还政于天子,刘志便不似以往般悠闲,有时既感疲累,又感喜悦。忽然刘志眉头一皱,见那因水灾、虫灾征调款项的折子已用黑笔写了几个数字,冷哼道,“好啊!梁冀竟连征收灾款的数目也替朕想好了!” 原来,如今朝中大权仍掌在梁冀手中,一切要紧奏章,如西羌边患、灾祸款项、弹劾大臣等事,都先送去梁冀手中,让他用黑笔批后再送到刘志手中,只一些无关大体的小事才直接送给刘志。 刘志心头正自烦闷,突然眼前一个黑影闪过,数个呼吸间现出人性,正是那黑铠人首领崔统领,皇帝抬起头道,“你来了,想必事情已查明白了。” 那崔统领拱手道,“回禀陛下,臣已查明了那高塔中所囚何人以及梁冀用这些人所做何事。” “好!”刘志从桌旁站起身来,来到崔统领身旁,“便将你所查尽数报知于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外卷 (35)告密 ,最快更新三国长歌最新章节! 洛阳城皇宫北宫,刘志所处崇政殿位于北宫中轴西侧。而中轴东侧的一众宫殿之中,永宁殿,便是大汉皇后所居宫殿。 忽听得永宁殿外宦官大声呼报,“大将军夫人襄城君孙寿觐见皇后千岁!” 半晌听那永宁殿中又有内侍声传道,“宣大将军夫人襄城君孙寿觐见!” 殿外一个女子大声道,“谢皇后千岁!”起身向永宁殿走去,只见这女子生的一副柳眉,媚眼含春,口鼻娇小,下颏尖细,衣着华贵妩媚,纤腰不足盈盈一握,向前一步只足尖点地,立时后足亦已探出,腰肢左右扭动,踏足处相连竟是一条直线,如此步态似每一步都要随风而倒,让每个男人都想上前去搀扶一把。 这女子刚踏入殿门,殿中迎面走出一女,此女却一张圆脸,五官粗大,脸皮却保养的娇嫩,便似一块块砾石镶在铜镜上,身材略微发福。偏生一身珠光宝气,头戴珠翠凤冠、鬓佩黄金步摇、玛瑙簪珥,身穿赤色宫装,笑着说道,“嫂子何须多礼……”此人正是大汉皇后梁冀之妹梁女莹,对面之人自是梁冀之妻孙寿。 “臣妾可不敢在皇后面前无礼,大将军新得十斛明珠、百匹蜀丝命臣妾来进献给殿下……”说着身后侍女已经礼物捧出,皇后让宫婢接了,笑道,“嫂子这般客气,今日进宫来可是又有新创的妆容想教给妹妹,可嫂子先前所教‘折腰步’妹妹还没练成……” 却见孙寿摇摇头,双眼流波,无意间却自生媚态,“臣妾今日进宫却是有件大事要告知娘娘。” “哦,嫂子所说是何大事?”梁女莹缓然问道。 “我们做女子的,常言道‘夫子天出头’,哪还有比夫君更大的事。可这丈夫、丈夫,一丈之内才为夫,出了一丈外,哼……”说道此处,孙寿似想起什么,气愤愤道。 梁女莹心中冷笑,暗道,定是哥哥在外又没规矩了,让她又抓了把柄,从前她就总往宫里跑向太后告状,今日果然不出所料。因此先前梁女莹听孙寿说有大事时并不惊慌,口中却说,“哥哥可是让嫂子驯的服服帖帖,又有何不检点之处了?” “前几日你哥哥晚上在我床前恭恭谨谨地站立,半晌吞吞吐吐说不出一句话,我心下起疑,自是不给他好脸,连唬带吓才问出来,原来那没良心的瞒着我在城西郊外修了几十座别院,里面竟私藏了几百个四处抓来的贱妇!”说到此处孙寿声色俱厉。 “他还说什么‘你既然已知道了,将那些贱女人已放走处置了’,他以后再也不敢了,便一个劲儿向我告饶……我却事先不知,当时已气得……臣妾在皇后面前失礼了……不知是谁人将那些贱……婢放走了,他却算在我头上。可要是他一直瞒着我,我也不知此事,谁知他又耍什么花样……”却看梁女莹一脸冷漠,似对孙寿所说不感兴趣。 …… 而西侧崇政殿中崔统领也在向刘志禀告城西郊外所查,“臣等夜里潜入那兔苑,进到深处,果然见到了那姓夏侯的汉子所说那两座高塔,臣不敢轻举妄动连着监视了两日,每日亥时果真有一个聋哑老头向塔内送食,再将前一日的残羹收走,每日不变。” “臣派人跟着那老头,那老头每日戌时便在城中一个叫“飞鹤楼”的酒楼拿取食盒,再去送饭,待得第三日那老头带着饭食走到深林时,臣便让人打昏了那老头,臣自己换上了老头的衣裤,佝偻着身子,贴上了事先备下的白发白须,便驾着车去那黑塔,黑夜中那看塔的士兵倒也没发现,全靠陛下神恩庇佑,臣才混进了那塔中……” “哦?塔中是何模样?”刘志知道关键之处到了,忍不住出口相询。 “果不出陛下所料,这塔是一座大监牢,里面极其昏暗,臣一直走到塔顶才知,这高塔共十层,每层各有大大小小的监牢十余间,有的牢房只关着一人,有的却是空的。臣拿出火把想看看这关的都是什么人,可哪有能有认识的,臣却不敢就这么走了,只挨个用火光照去,走到第七层有一人臣却认识。” “你竟认识,是何人?”刘志大叫。 “此人诨号叫贺通山,是司隶境内平鸣山上占山为王的一个匪首,臣去年为陛下去司隶办事,夜里见这人在村中屠戮,连杀三家十数人,臣看不下去便出手擒了亲手押到廷尉死牢。这人身材瘦小,形容猥琐,混不似大盗,臣对他印象极深。这人本来就瘦,那时臣见到他时却瘦的一条条肋骨突出,就像要把一层层外皮扎破而出,两眼更是肿起,神情可怖,躺在地上,已是出气多进气少了……” “臣当时低声喊道‘贺通山,你听我是谁?’那贼子虽已快不行了,听到臣的声音却也害怕,认出我是抓他之人。臣威吓问他这关的都是什么人,不然杀了他……” “咳,捡要紧的说。”刘志听得有些不耐,在一旁道。 “是,是!这贼子气力不支,说话断断续续,最后臣才听明白,这塔中关的都是死囚犯!有廷尉府死牢的,有河南尹衙署死牢的,还有县衙署大牢的,那贺通山说他们是年初正月后被押到这的……” “死囚犯!朕在正月初一大赦天下,将一干死囚全免了死,怎么这些死囚会被押到这……”心中大骇。 “那贼子说最初几十天,每天好菜好饭给他们吃。可就在十多天前,他感觉气力全失,身上的骨肉好像要消解了一般,每日早晚都要剧痛上两个时辰,他实是不想活了,求臣了结了他……” “臣这才想起,之前臣看的几个牢房有的死囚全身胀大,有的已成了矮胖圆球,有的便如同那贺通山一般……” “忽然臣听有人在塔底呼喊,这塔中间空旷,塔底人说话也能听到,听一人叫喊‘老聋头,今日你怎这般拖拉,这时也不下来’另一人却说‘你是失了心智了吗,那老头又聋又哑,他怎能听见,咱们上去看看’,臣这才出塔,另一个塔中也是如此……” “你们也去查了那飞鹤楼吧?”却是刘志在一旁问道。 “陛下圣明!”崔统领连忙拍马,“臣见在此也查不出什么,便又派人潜进了那飞鹤楼,果然……”说着,崔统领从怀中掏出一个纸包,双手呈给刘志,“请陛下过目!” “这是何物?”刘志接过纸包打开,只见里面有三粒圆丸,却也算不得太圆,有一粒已凹扁进去,三丸两红一黑,“这好似方士炼出的丹丸!”刘志之父蠡吾侯刘翼崇好黄老之学,曾也在府中学着开炉炼药,刘志也曾见过,红的想是加入了丹砂,黑的似加入了水银。 “正是!陛下真是博闻广记!这些丹丸全是炼出的次品,那飞鹤楼的厨子将这些丹丸捣碎成粉,洒在那些饭食之中。”崔统领看刘志感兴趣,便提高了声音。 “哦?那些死囚便是吃了这带有这些药粉的饭菜才变成这样,这!这些丹药可是梁冀送去的?”刘志也是语声激动。 “臣逼问那厨子,他说都是城外有人送来的,却不知何人送的,这些丹药都是两月才送来一次,臣便只得等下次丹丸送来再去追查……”崔统领并未将此事尽数查清,怕刘志怪罪,声音恭谨。 “好!你此事办得很好,连同你那些下属,个个有赏,你便接着查那丹丸来源吧。”刘志满意道。 “谢陛下!臣还有事要奏!这事与高塔无关,适才才未禀报。”崔统领喜道。 “哦?还有何事,说来听听。”刘志追问道。 “臣查探那高塔所获甚少,想到陛下待臣之恩,怎能如此便走,便在高塔四周查探,又在另一岔道后密林中寻到数十别院,里面关着的全是年纪不一的女子,有的只十三四的少女,有的已年过四十。” “这些女子是作何用的?也被喂那些丹药了吗?”刘志不禁问道。 “回禀陛下,这些女子倒是平常百姓,臣查探之下得知她们皆是各州郡良家女子,被梁冀抓来为奴为婢的,臣……臣大胆,自作主张,用那孙氏的腰牌将这些女子全放走,让她们各自回家了,那看守也不敢阻拦,只道是这些私藏女子被母老虎发现了。” “哼,这梁冀真真可恶,竟强抢民女,你干的好!”心中也是喜道,“嫣儿若是得知此事也定会喜欢……” 那崔统领又说了些谢恩的话便告辞离去,只一个黑影又闪出崇政殿外。 …… 另一侧永宁殿中。 “娘娘,臣妾此来就为您提个醒,您可得将皇上看住了,不能让他总出宫去。”说道此处,孙寿却似笑非笑看着梁女莹,似话中有话。 梁女莹也看出孙寿神色有异,心中也起疑,这才又笑着望向孙寿道,“嫂子可是在外听得了什么消息?妹妹……妹妹这先谢过嫂子……” “哎呦,臣妾这可不敢当,只需皇后娘娘在陛下面前多说些大将军和臣妾的好话便成。”孙寿娇笑道。 梁女莹却心下黯然,心中想着,“陛下每日也不正眼看我一眼,虽念着我是皇后,平时赏赐优厚,却从不在我宫中过夜,有时几天也说不上话,我虽将皇帝身边那些妖艳贱婢一个个都处死赶走,可这有用何用……陛下近些时日却待我不似以前那般冷冰了,有时竟微笑地看着我,可我走到他身前时他又走开了。”思绪起伏不定,却对孙寿后来所说没太在意。 却听孙寿已说道,“臣妾前两日在洛阳城中闲逛,看到一辆辆马车赶入蠡吾侯府,臣妾打听那车里装的都是绫罗绢帛,第二天又有车进府,却说是从金市最大的珠玉店购得的各色首饰,皇后您说这奇不奇怪?” “想是皇帝赏给他母亲的,又有何奇怪了?”梁女莹却心不在焉说道。 “陛下若是赏赐怎会由金市转购,陛下近来可有何异常之举,望娘娘留心。”孙寿见皇后神思倦怠,自己讨个老大没趣,也不想再多呆,只嘱托了一句又说些杂事便出宫去了,可待得孙寿离开,梁女莹思虑近日刘志却似较往日神采飞扬,心中便伏下一个阴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外卷 (36)踏青 ,最快更新三国长歌最新章节! 这日已是四月十六,春日融融、和风习习,花红草绿、万象始新。洛阳城中,大长秋府上,此时卯时刚过,却见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已从屋中推门而出,揉了揉眼,却想起今日之事,不觉精神百倍。奔向另一屋前,连声敲门道,“忠哥哥,你起了吗?咱们去叫嫣姐姐吧!” 却见院中闪出一个十五六岁少年,身子黝黑健壮,正是赵忠,笑着道,“小少爷,我早就醒了,咱这就去叫我妹子吧。” 曹嵩连声叫好,两人便来到赵嫣房前,只轻声叫门,好一会儿赵嫣才出来开门,曹嵩见赵嫣两眼带有红丝,关心道,“嫣姐姐,你昨晚没睡好吗?今日我和忠哥哥本想找你去郊外踏青,可……可” 赵嫣见曹嵩可怜巴巴的模样,显然他极是想出外春游,只因顾着自己未睡好不忍再央求。心中一动,“再过两日,我便要嫁给志哥哥了,以后再不知何日方能再见哥哥,再见……弟弟……”心中只转过“弟弟”两字,心中说不出的爱怜温柔,走过来轻抚曹嵩头上两个扎起的小髻,柔声道,“嫣姐姐也想和嵩儿一起出外春游,我们吃过早饭便走吧。” 曹嵩乐的两手直拍,说道,“嫣姐姐对嵩儿最好了!”说罢三人又去整理了妆发,食过早饭,带上些干粮银钱,便出府门而去了。 却见三人走出好几条街,赵忠才在巷角雇了辆马车,让马夫不必跟着,赵忠自己驾车,三人便出城而去。原来自从上次赵忠误以为赵嫣对曹嵩有意,而曹嵩对赵嫣之情更是不言而喻,便想让两人单独相处,故而在外驾车。 赵嫣一脸不解,问曹嵩为何三人不坐府中马车出城。曹嵩却嘿嘿笑道,“我只跟曹福伯伯说我三人是去集市买些玩意儿,若说是出城,曹福伯伯定要跟着咱们,到时他腿脚不灵便,咱们怎能玩好。”曹嵩说罢一脸得意,为自己计策达成喜形于色。 三人在车中尽讲些笑话,一路说笑,转眼间已出了城,曹嵩在车中问道,“嫣姐姐,我们出城往哪里去?” 赵嫣目色柔和望着曹嵩,“嵩儿想去哪咱们便去哪。” 却听曹嵩语声兴奋道,“嫣姐姐想去哪嵩儿就去哪,一切嫣姐姐说了算!” 赵嫣噗嗤一笑,心自思索,却想起了那日与刘志遇险所跌入的山洞,念及情郎,便想故地重游。又想到夏侯安说到那兔苑,少女喜爱鸟儿野兔最是平常,便说,“嵩儿,嫣姐姐听闻往西有一处兔苑,兔儿很多,我们便去那里玩吧……” “好啊!好啊!嵩儿也喜欢小兔,咱们便去吧。”说着曹嵩向车外赵忠招呼,让他向城西赶车。赵忠却是一愣,忘了挥鞭转向,车前正巧有处石头,硌得车子一颠,车内两人跌了一跤,曹嵩问道,“忠哥哥,怎么了?” “少爷,妹子,咱还是别往西行了,听说……听说……”曹嵩听赵忠语声犹豫,急道,“忠哥哥,你快说西边怎么了?” 赵忠停了车,过了半晌才说,“这些天我在城中听人说城西外不干净……” “甚么不干净?”曹嵩却是不知这“不干净”是何意。 “那日我去南市给府里买东西,见围了一圈人在闲谈,我便凑上去听,说话那人是个姓穆的富商。说他前几日赶夜路来洛阳,半夜在城西外几十里处歇脚,看见有人从草里探出头,他吓了一跳,以为也是赶路的,便大着胆子招呼,那人却不理他,只朝他走来,步履蹒跚。待那人走得近了,富商才在月光下看清那人的脸,却看到……”说到此处,不觉一阵微风吹过,却吹得曹嵩打了个寒颤,却忍不住问道,“看到了什么?” “却看到那人两颊深陷,两眼突出,面色惨白,神情僵硬,就如同死人一般,富商吓得屁滚尿流,忙往官道上爬去,那人却仍朝他走去。就这般富商在前面爬,那人在后面追,奇怪的是两人相距虽似越来越近,那人却总追不上富商,没过多久天已发亮,看到官道上有了行人,富商连忙爬去求救,待得回来看时,却不见了那可怖之人。姓穆的富商只觉自己遇了鬼了,吓得在家中躲了三天才出门。” 听到此处赵嫣已是吓得身子有些发颤,只是曹嵩比她还小,她怕自己显出惧意曹嵩更加惊惶,便强做镇定,可已不由自主将曹嵩搂在怀中。 哪知道怀里的曹嵩却咯咯直笑,说道,“我当是什么,便是鬼吗?忠哥哥你倒和那茶馆里的伙计是同行,他们便爱编这些鬼怪故事说给喝茶人解闷。”不知何故曹嵩自小便对这些鬼怪之事从不害怕,别的孩子有的吓得哭了,他却越听越乐。 “小少爷,我说的是真的!”赵忠看曹嵩不信也急了。 赵嫣却恍然,“是了,这消息是梁冀找人散布的,听夏侯叔叔说梁冀在城西藏了两座高塔,不想让人知道,便编这故事想把人吓走,不敢靠近那塔。”想到此处,心下早已没了害怕,顽皮说道,“哥,我看嵩儿说得对,哪日曹伯伯不找你做事了,你就去茶铺子帮忙也行。” 曹嵩见赵嫣帮他说话,更自得意,赵忠见拗不过两人,摇头叹气只能驱着马车向西,却行的极为缓慢。 马车中,赵嫣却道,“嵩儿,前几日先生留下的功课,该如何背得通顺嫣姐姐已给你划在书上了,还有那《左传》中曹刿说给鲁庄公的道理你可明白了吗?”赵嫣总觉亏欠曹家太多,便想法设法欲要弥补,前些日刚做完衣裳,这些日便在曹嵩课本上写写划划,曹嵩平素不爱读书,便想如此让他能学得容易些。 却见曹嵩已皱起了眉,撒娇对赵嫣道,“嫣姐姐,我们今日只出来玩,不想那劳什子齐桓公、晋文公好不好?等你回去再教我罢。”看着曹嵩如此赵嫣心也一软,手指点到曹嵩额上道,“你呀!”却也不再说些功课,两人又说说笑笑起来。 “公子,妹子,下来吧!”几人说是踏青,便不能总坐在马车上,便停了马车,三人便外出步行,只觉这山野之中春意浓郁,鸟鸣啁啾,真是不枉了这大好春光。 三人走了一会儿,已近午时,都觉腹中饥饿,便席地坐在草丛中,拿出干粮胡乱吃些,吃罢曹嵩见赵嫣面带倦意,想起她似乎昨夜没睡好,劝道,“嫣姐姐,你睡一会儿吧,我和忠哥哥在你身边看着。” 赵嫣笑着对曹嵩点头示谢,她却是有些倦了,便找了棵大树,倚在树下便闭上双目。可不一会儿,赵嫣只觉腿上压上了什么东西,一睁眼,却只见曹嵩已伏在自己腿上睡着了,不觉哑然失笑,“他说给我看着,自己倒睡着了。” 却见赵忠也在她身前低声说,“嫣儿,你也睡会儿吧,想是小少爷昨晚只想着今日出游兴奋地也没怎么睡。”赵嫣点点头,她怕吵醒曹嵩,便任他伏在自己腿上,又闭上眼,心道,“原来昨晚竟不止我一个没睡着。”不久便已沉沉睡去…… 梦中竟梦到昨日在蠡吾侯府中之景…… 原来昨日四月十五,正是赵嫣与刘志商议再议婚事之时,赵嫣午后便急急赶向蠡吾侯府,从侧门进去后,见到府中情状,不禁惊得已用手掩住了嘴。 只见蠡吾侯府中已是披红挂彩,布置地喜气洋洋,四周花树也已覆上红绸,一众家奴在府中忙前忙后,搬着一个个箱子,又抬着木架,可从府外一点儿也看不到府中动静。赵嫣心下感动,只想去拥着她的志哥哥,可四下不见刘志身影,便在府中四处寻找。 走到府中西侧一个大屋前,却见一个仆役正用毛刷涂刷着这大屋的墙壁,只涂得这墙上一片淡红带粉,那墙壁又透出一抹清香,让人闻之心神宁定。 一侧头却看到这屋中有人正指点吩咐着下人来来去去,一看正是刘志,口中喊着“志哥哥”便走入了屋中。刘志听到赵嫣声音回头笑道,“不好,让你先看到了。” “甚么让我先看到了?”赵嫣不解。 刘志走来搂住赵嫣肩头笑道,“便是这朕为嫣儿准备的‘椒房殿’哪,可是朕亲自为嫣儿装点的!”颇为得意。 赵嫣“啊”的一声,她从书中知晓汉朝皇后如张嫣、窦漪房、陈阿娇、卫子夫都是住在那未央宫中的椒房殿中,这椒房殿便是皇后的寝宫。刘志如此说,那这大屋便是两人成婚的新房,不由大羞。 刘志见佳人如此,也是心中喜乐,问道,“你可知为何叫‘椒房殿’?” 赵嫣轻轻摇头,却是不知,刘志笑道,“嫣儿,你看那仆役涂刷墙壁,涂的浆液便是那椒树花揉碎后混泥水中而成的,用这椒花浆液涂墙有三样好处。” “哪三样好处?志哥哥你快于我说说。”赵嫣心中欢喜,语中也是欢快。 “第一样便是这椒花气味芳香,闻之令人身体清健、神清气爽;第二样是这椒花逐寒又能防虫,涂在这木屋上,虫不能蛀,室内便温暖;第三样……”说道此处,刘志却一脸坏笑看着赵嫣。 赵嫣也是好奇,“这第三样好处是什么呀?” “这第三样嘛,这椒实多籽,便是多子多福之意,咱俩住在这椒房殿中,你定会给朕生好多皇子,哈哈。”说完刘志便大笑,赵嫣却羞地凤目含嗔,笑骂刘志没正经。 随后赵嫣却一声轻叹,“这椒室这般好,却只能住一月,陛下不是要嫣儿进宫吗?” “哈哈,傻丫头,母亲宫中自要建一座更好的椒房殿,还怕没你住的地方吗?”刘志笑道。 “真的?”赵嫣又是惊喜道。 “当然是真的!嫣儿,你便什么也无需做,这府中凤冠霞帔、绣袍红鞋、珠玉首饰,一应俱全,你只要来做你的新娘子,把自己送来就好,哈哈。到时朕在离曹府两街外永安巷角处置一顶大红轿,你只需坐进去,盖上红抬头便好,到时便有八个轿夫将你抬进府中……” 赵嫣紧紧地抱着刘志,心中欢喜满满…… 待得晚上回到曹府,仍自想着新婚之事,一夜难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外卷 (37)险境 ,最快更新三国长歌最新章节! “志哥哥,我这就来,你等着我。”睡梦中赵嫣低声说道,却感觉梦中有一片黑影在眼前飘来飘去,突然一惊,醒转过来。一睁眼,只见眼前却是一张人脸,可离得太近竟看不清,却知绝不是赵忠或是曹嵩,只因余光瞥见这人眉发皆白,似是个老者。 那人将身子向后一跃,朗声说道,“小娃娃,你醒了,你们这三个小娃娃怎就这般在草丛里就睡着了?”赵嫣只感这声音气息浑厚,中气十足,可语声轻快不羁,混不严肃,心中好奇,抬头一看,果然是个老者,梦中那黑影好像就是这老者在她眼前晃来晃去。 只见这老者一身白色长衫直拖到地,双眉如雪,白须飘飘,一副仙风道骨,出尘之姿,可说话做事可不似这般,心中讶然。 “三个小娃娃在草丛中睡着了?”赵嫣这时已清醒过来,回想起老者刚才所说。低头一看,果然曹嵩还伏在自己腿上,睡态憨然。“哥哥呢?不是说守在我俩身旁吗?”向一旁望去,不觉一声苦笑,“哥哥怎也睡着了……” 连忙唤醒了曹嵩和赵忠,三人一觉过后,都觉精神百倍,曹嵩和赵忠都看见了身前的老人,曹嵩问道,“嫣姐姐,这老爷爷是谁啊?” “啊,是这位老先生叫醒我,要不咱们三个可要睡到晚上,可回不去家了,哥哥你怎么也睡着了。”赵嫣向赵忠说道,虽然语声微嗔,可听来柔和,显无怨怪之意。 赵忠心下歉然,不好意思说道,“本来就想打一会盹儿,哪知……”抬头一看,只见夕阳西下,已是申时左右,连忙走到那老者身前,更见这老者相貌不俗,深躬行了一礼说道,“多谢老先生叫醒我们。” “欸,不用谢,不用谢。”说着老者挥挥白袍长袖嘿嘿笑道。 “老爷爷,你在这山中有什么好玩的?”却是曹嵩看这老者有趣又这般平易近人便问道。 那老者丝毫不以为怪,哈哈大笑说,“这山里没啥好玩的,我刚才倒看你们三个小娃娃睡觉好玩,老头我会给人看相,要不要我给你们看看哪?” “好啊!好啊!老爷爷,你快给我看看吧!”曹嵩只觉此事大大有趣,连连恳求。 “好!”那老人却先望向了赵忠,他觉这小娃娃有礼,便欲先给他看,说是看相,身子却不靠前,就那么远远瞧着。只一看之下却眉头一皱,一脸鄙夷,一语不发地将头转向曹嵩,越看只不住连连点头,一边捋着白须笑道,“你这小家伙不错,将来官做的大,子孙更是贵不可言呀,哈哈。”曹嵩听这老者如此说,心中很是高兴,指着赵嫣道,“老爷爷,你也给嫣姐姐看看罢!” 老者点点头,便向赵嫣看去。哪知老者这一眼望去,忽感脑中一片空白,身心都似深陷入绝域虚空,竟连一丝念头也提不起来,似乎将惊惧都忘了,只觉全身飘飘荡荡,无法自制。 “大胆!找死!生这对招子只会乱看!这舌头只会胡言乱语!”不知从哪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若是赵嫣曾在救刘志那晚未曾晕倒,便可听出这声音正是那晚山洞中女子声音。 这女子话音未落,只见这老者两眼忽的窜出两道血柱,直射在草丛中,似乎眼中的痛感让老者恢复一丝神智,口中刚道,“不……”那个“好”字还未出口,却一张口,一块血淋淋的肉吐了出来,正是那老者的一大截舌头。 老者惊骇万状,手中连连掐诀,口中想说,“缩地成寸!”却已无法说出,只将口中之血向已掐好诀的手指一吐,那口血一碰老者手指霎时爆成一团血雾,那老者身影飘忽随着那血雾已消失在原地。 自打这老者双眼喷血之时,三个少年早已被眼前瞬发的变故吓得一声也发不出,赵嫣只觉身子无力,已瘫坐在地上,将头转到身后,哪敢看如此场景;一时间寂静无声,却突然“哇”的一声,曹嵩已大哭起来,而一旁赵忠只感腿脚湿润,竟已吓得尿了裤子。 “麻烦!麻烦!”那女子声音又响,语声中极为不耐。 却见几个呼吸过后,赵忠兄妹、曹嵩竟同时后仰倒地,似又昏睡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三人都悠悠醒转过来,竟似是同时醒来,只觉身周似被大幕遮住,只听得脚下马蹄声嘚嘚,时而身子一颠,三人恍然原来身在马车之中。却不知是何人驾车,赵忠拉开帘布向前一看,三人都吃了一惊,原来这马竟自己在走,赵忠识得正是自己雇的那辆马车,只是事先曾栓在树上,却是不知何人解了缰绳,这马欲要吃草,便只顾向着有草之处走着。 三人看到天色竟已黑沉,却不知这马将他们带到了何处,脸上都露出忧色。 “哥哥,是你将我和嵩儿抱上马车的吗?怎的你自己也在车中睡着了?”赵嫣看得周遭处境无计可施,便问赵忠。 “妹妹,对不起,我看你和小少爷都在树边睡着了,也想打个盹儿,也睡着了,那是谁将我们弄到这马车上的?”两人都疑惑看向曹嵩,曹嵩却一脸无辜,两人叹了口气也知不是他。 “嫣姐姐,是嵩儿不好,说要和忠哥哥看着你,却也睡着了……”她三人竟对那白衫老者和先前那血腥的一幕全然没有印象,只记得三人在树边睡着,赵嫣心中隐隐一动,似乎想起也曾有过类似醒来却换了地方的经历,却想不起是何事了。 正自心疑间,三人都下了马车,不能任由这马信步由缰下去,“哎呦,好饿啊!”却是曹嵩在一旁招呼饿了,只听得咕咕之声响起,却不是曹嵩肚子响声,赵忠嘿嘿讪笑,原来他也饿的厉害。适才曹嵩在马车上便已经饿得难受,见赵忠兄妹俩都在疑虑为何在马车中,也不想扰了两人思索,这时却再忍不住饥饿。 “妹妹,你也饿了吧?”赵忠问赵嫣道。 “还好……”赵嫣却真未觉得如何饥饿,柔声道,“哥哥和嵩儿都饿了,这夜中荒山不知找些什么来吃,先在空地上生些火吧,吃些剩下的干粮吧。” “好!”赵忠从包裹中拿出火石,三人在四周寻了些枯枝聚在一片空地上,便燃起一个火堆,赵忠又将干粮拿出。三人只想着晚饭前便回曹府去,干粮带的不多,便没剩下多少。赵忠将剩下的干粮分给曹嵩和赵嫣,赵嫣却都给了曹嵩,曹嵩吃了几口便没了,仍未吃饱,见赵忠兄妹俩都粒米未尽,也不忍再喊饿。 赵嫣想起那夜与刘志二人没甚么吃的便去抓野兔,虽未抓到还惹出了那白蛇,可要是如今这荒野中有只野兔也可解燃眉之急,便从火堆中拾出一根火把照亮,四下找寻。火光晃去,果然见草里一团黑影跳动,心中讶然,竟有这么巧的事,想什么便有什么,火光又伸去,这回见到竟真是一只兔子。 再看旁边还有几团影子跳动,心疑怎会又这许多兔子,“哎呦,莫不是到了那梁冀的兔苑里了?”赵忠二人好奇赵嫣在看什么,都从火堆抽出一根粗枝向赵嫣所照方向挥去。 “小兔!”曹嵩大喜,想着烤兔肉那脂滑味美的感觉,已是馋涎欲滴,不由自主向那野兔所在走去。 “嵩儿,慢着……”赵嫣却想起此处若真是那兔苑,夏侯叔叔曾说失了一只兔子便是死罪,虽说此时无人知道,若是查出是曹嵩吃了,梁冀看在曹腾面上不会如何,却也生出麻烦,让曹伯伯为难,但却也不忍见哥哥和曹嵩腹中饥饿难当,也不劝止了。 却见赵忠不待曹嵩动手,早已向前扑去,东一扑,西一抓。他久在乡下,这抓野兔之事自是手到擒来,没一会儿已抓了一只,一手提了兔耳笑嘻嘻走到曹嵩面前邀功,曹嵩喜得连连拍手叫好。 赵忠将野兔打死,简单除了兔毛,便穿在粗枝上放在火上炙烤,对赵嫣说,“嫣儿,你先给小少爷烤着,我再去抓两只……”说着又钻入草丛,赵嫣见那兔子后腿上果然少了一撮毛。 “嫣姐姐,我来!”曹嵩两手握住粗枝,在火上左右转动,这兔苑中兔子平日无人捕猎,养的肥大异常。只一刻钟野兔的油脂滴在火上滋滋作响,飘香四溢,一旁赵忠也早抓了另两只交给赵嫣一只,分别烤了起来,曹嵩自己的已先烤好,撕下两只后腿给了赵忠兄妹,自己也吃了起来。 “虽然我们仨睡过了头,踏青没怎么踏好,却吃到了这么好吃的兔肉,也不错嘛!是不是,嫣姐姐?”曹嵩饭饱后心情舒畅,喜滋滋对赵嫣说。 赵嫣亦是笑着点头,赵忠一边啃着兔肉一边也不住大笑称是,却听得这时草丛中窸窣声响,动静却较野兔声响得多,不一会儿东南西北四面八方似都响起了这般声响,只听得三人心中惊疑不定,草草又吃了几口,都拾一根火把向草草中望去。 只见得一处草丛中那一大片黑影,火光照去赫然是一个人,那人却如似龙钟老者,一步步向三人走去,三人再向四周照去,却见稀稀落落六七个身影,竟都是人,隐隐竟有向三人合围之势,三人只感一阵头皮发麻,不知这夜里荒郊草地怎会有这么多人。 “难道是兔苑的看守吗?”赵嫣这时想起夏侯安说兔苑中有看守,想是看见火光,又闻到了这烤兔味,便来抓他们。 “实在是对不住!我们三人夜里回不去家,实在饿得心慌,这才将贵苑中的兔子捕来烤食,我们将这三只兔子的钱赔给你们,望你们不要见怪。”赵嫣对着那离自己最近一人大声说道,曹嵩和赵忠不解,心道,“这些难道不是野兔,是有主的?”听赵嫣如此说,也随声附和着。 却见那人对赵嫣的话丝毫不理,仍一步步向三人走着,“有话好说,你们别动手!”赵忠看这人不说话,便是想动手,大急喊道。 那人离三人此时仅有几步之远,火光照去三人都不觉吸了口冷气,只看得这人身子和脑袋都胀得如浮球一般肿大,而双目、口鼻中都流出一道道长长血迹,都已流到了脖颈,这血迹却似早已干了。 大惊之下三人只想快跑,可都已惊得腿脚酸软无力,只加劲挪着脚步向后退去,对其他人颤声喊道,“你们那同伴怎么了?你们赶快救救他啊!” 剩余的人也是不发一言,三人又惊得向其他之人照去,但见一人瘦的双颊深陷,两眼原突,赵忠猛地想起了那在市集中听到那姓穆富商说的遇鬼之事,已是跪坐在地上不敢动弹。 “哥哥,你怎么了?快站起来啊!”赵嫣惊得也喊出了声,此时这六七人已将三人围在当中,眼见已经逃不脱了,这却如何是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外卷 (38)行尸 ,最快更新三国长歌最新章节! 那当先一人已走到三人身旁,赵嫣心中呼告,“志哥哥!”她虽不知这些家伙到底是人是鬼,又意欲何为,但见得他们个个面目狰狞,显是不怀好意。想着自己的性命怕是要交代在这了,再也难和刘志再见,本来再过两天便是两人的大婚之期,上天就这般见不得我和志哥哥好吗?叹了口气,却收住泪水,一把将曹嵩搂在怀中,她不想再让曹嵩受伤,但求一死以报曹家之恩。 “嫣姐姐!”突然赵嫣只感曹嵩从自己怀中窜出,两只胳膊一张,护在自己身前,虽看不到曹嵩面容,只听他那稚嫩声音却十分坚决说道,“嫣姐姐,嵩儿要保护你!” “嵩儿……”赵嫣已是感动万分,她虽早就隐隐感到曹嵩对自己的情意,可总是不敢去想,此时心下大震,竟还有个小家伙不要性命的要护着我,本已忍住的泪水又要翻涌而出,但心念也只这么一转,她心中除了刘志哪还容得下旁人。 眼见着那人已走到曹嵩面前,曹嵩害怕地闭上了双眼,身子不住颤动,却仍死死挡在赵嫣身前。却见那人竟对曹嵩毫不在意,径从曹嵩身边走过,直直走向了火堆之旁,颤颤巍巍地拿起了三人刚才吃剩兔子的残肉断骨,一口口大嚼起来。 而另外三四人也从两人身边走过,走向火堆,与最先那人争抢兔肉。赵嫣和曹嵩都张大了嘴,浑不在意这些人咬食残兔时嘎吱作响,声音极其刺耳,只庆幸两人逃过一劫,都大感侥幸,若不是这些人只吃兔肉,真不知他俩命运如何。 “哥哥呢?啊!”赵嫣先前极为紧张,只盯着那啃食兔肉之人,这时想起哥哥向一旁望去,却见有两人竟已将赵忠围住,竟要向他身上咬去,赵嫣便是看到此景才尖叫了一声。 赵嫣叫声还未止,又一声凄厉叫声响起,却是赵忠的声音。他竟已被人咬了一口,惨呼出声,只因先前赵忠吓得呆了,于这两人走到身前丝毫不知,也不加反抗。赵嫣、曹嵩两人大惊,心道,这些东西不止吃兔肉,竟还吃人,惊惧之意大盛。 眼见哥哥这般,赵嫣也顾不得害怕了,便欲上前赶走两人,却忽然急中生智,忆起当日曾用火把驱赶白蛇,连向曹嵩招呼,“嵩儿,火!我们用火把打这两人!” 曹嵩也随即明白,两人绕到火堆前,又拿出了两根燃着的粗枝,其余之人只顾抢夺兔肉,对两人毫不理会。赵嫣二人拿着火把,向围着赵忠两人一下下狠狠打下,只见这两人虽有被火把打中之时有疼痛之感,每次都缩缩手,但又一次次向赵忠身上扑去,只将那两人身上衣服烧掉一片片,皮肉一块块烧焦,两人却不在意,身子只颤抖一下还要咬赵忠。 只因这两人离赵忠实在太近,赵嫣二人火把有时竟打到了赵忠身上,将他身前一片衣服已烧了个大洞,却见那洞中鼓出一物,赵嫣一看之下竟是一只烤兔,“哎呦”一声叫道,连忙用火把未燃的一头将那烤兔从赵忠身上打落在地,又一脚踢去,那烤兔骨碌碌滚到了远处,那围咬赵忠的两人见此早就舍赵忠不顾,都伏下身追那烤兔。 “果然还是它!唉,哥哥呀!”赵嫣对赵忠嗔道,原来事先三人听得草丛中有人时,赵忠自己的烤兔还未吃完,心中不舍就这般放在地上,便揣进怀里,那两人咬赵忠也是为了这烤兔。却只听赵忠在一旁哼哼唧唧叫个不停,显是被咬的不轻。 “哥哥!”赵嫣听得赵忠如此叫唤大感担心,和曹嵩两人俯身撕开赵忠外衣,赫然见到一排齿印咬在赵忠胸口,只见这齿痕出放出淡淡黑气,再听得赵忠声音含含糊糊地叫着“妹妹……”口齿也不清了,火光之下看到赵忠嘴唇已肿黑了一片,赵、曹二人都感棘手。 “哥哥,我们赶快离开这里!嵩儿,和我扶着你忠哥哥。”曹嵩知情势紧迫,连忙答应,两人一人将赵忠一只胳臂搭在背上,便要将赵忠架走,合两人之力,也能勉强拖着赵忠走一段路,另一手拿了火把,可是夜不辨路,不知往哪走,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渐渐三人已远离那几人,心下略定,赵忠却已在中途昏了过去,赵嫣不觉皱眉。 “嫣姐姐,那里是不是有屋子!”赵嫣正自忧急,曹嵩却拿火把向前一照,看见前方竟似有片片屋舍的样子,赵嫣也是拿火把一探,果见如此,心中惊喜,连忙和曹嵩又将赵忠架起,来到了房屋跟前。 只见这房舍建筑极为雅致,远处照去,竟似有数十座之多。两人便驾着赵忠走进最近的一座屋中,在这屋中一探之下竟发现正厅有几个半截蜡台,便用火把引燃了,那火把也将将烧尽。 这屋中颇大,赵嫣和曹嵩将赵忠安置在大厅后,便一人手执一个烛台,在屋中探寻,一边出声问道,“这房舍的主人在吗?我们三人迷路到此,惊扰了贵主人,还望见谅!”如此这般询问了数声,屋中却无人应声,只有赵嫣说话的回声在屋子里飘飘荡荡。 “奇怪,这么大的屋里竟没一个人。”曹嵩挠头道。两人又向其他屋室找寻,曹嵩走得快,先自进了东侧一个大屋。 “哎呦!”曹嵩只感脚下被什么东西一绊,突然一跤跌倒。赵嫣听到曹嵩叫喊,急忙加快脚步跟上,也进了屋,赵忠已然昏迷不醒,她不能再让曹嵩有危险。 “嫣姐姐,我没事,就是被绊了一下。”曹嵩刚才身子向前一倾,却没摔在地上,只感觉全身所触软绵绵的,极为舒服,虽然有些冰凉,忙用烛台照着想看看是什么。 “啊!嫣姐姐,这里有个人,是……是个没穿衣服的姐姐!”曹嵩这时已将烛火移到地上那物上,却看到一张女子的脸,大概二十岁左右,已知刚才绊倒自己的就是躺在地上的这个女子,大声对赵嫣招呼。 赵嫣也拿烛火来看,只见竟是一个全身赤裸的少女,惟有一只耳朵上戴着一只碧色玉坠,一探鼻息早已没了呼吸,不知是何时死的,身上满是伤痕,而下体竟凝着一块块干血。赵嫣如欲作呕,将脸背了过去,大声对曹嵩叫道,“嵩儿别看,转过头去!”拉着曹嵩便出了屋,回到大厅之中,赵嫣虽未经过男女之事,可也隐约知道这女子是被糟蹋而死。 她今晚所见之事都骇异无比,已容不得她一一再惊惧害怕了,哥哥昏迷,只有她能照顾哥哥和曹嵩了,早已拿出了十二分的勇气,刚才见那女尸竟没太过惊惶,可周遭形势危险,也容不得她有丝毫懈怠。 两人围坐在赵忠身边,赵嫣心中只想着,“这屋中一个人没有,怎又冒出那女尸?”却心知再想也是没用,忽然曹嵩在赵嫣耳旁问道,“嫣姐姐,那个姐姐死了吗?”语气中略感害怕。 赵嫣不想让曹嵩惊怕,便想骗他说没死,可嵩儿定会问她既是没死又为何不救她,暗自沉吟了一会儿,搂过曹嵩轻拍他后背说道,“嵩儿,那个姐姐死的可怜,我们把她葬了吧,你害不害怕?”赵嫣强挤出一丝笑容,想缓和这焦虑的氛围。 “嫣姐姐……嗯……嫣姐姐都不怕,嵩儿也不怕!”曹嵩也鼓起勇气道。 赵嫣却是想,那女子陈尸屋中,若是自己不知道还罢了,既然知道,这女子生前遭受欺侮,怎能让她死后还赤身露体,这般不体面的离开人世。若是自己遭此厄运,也希望有人能给自己埋葬吧;也想着三人与一具女尸同在一个屋檐下,也是心神不宁,这才想和曹嵩将她埋葬。 “好!”赵嫣鼓励一声,两人又去了那屋中,这屋中也没衣服给女尸穿上,赵嫣只得拖着女尸上身手臂,曹嵩抬着女尸两腿,将它抬出了这大屋中。可这屋里屋外都没有铁铲铁锹,无法挖土,两人只得找到一处低洼之处,再摘些树叶、拔些青草将女尸身子掩盖住了,心想到了天亮再做打算吧。 两人忙完已是累得精疲力竭,又回到屋中守在赵忠身旁。这时已是深夜,四野寂静,只能听见风吹草丛的沙沙之声,突然只听得“笃、笃、笃”之声,似男子所穿靴子踏击地面之声,这声音却越来越大,像是离两人越来越近,“是谁?”赵嫣心中暗道,曹嵩却是叫出了声。 “嵩儿,快将烛火熄了!”赵嫣怕这人知道屋中有人便会对她三人不利,便让曹嵩熄灭烛火,自己也吹熄了。再听那声音竟正是踏入自己所在房中,两人的心都“砰砰砰砰”地跳地异常剧烈。 却看这人竟似能夜间辨物一般,穿过大厅,径直向东侧走去,赵嫣却知道东侧就只那一间大屋,心中一惊,难道这人是去找那女尸的? 只听那人停了脚步,又听得一声闷响,似是那人伏倒在地而发出的膝盖触地之声,随后是一阵窸窸窣窣之声,像是有人在摸索什么,这人竟真在找那女尸!他找那女尸做什么,心中却是不敢往下再想,身体不住颤抖。 “啊……啊……”只听屋里那人喉中发出撕裂般的吼叫,竟已不似人声,让人听着只觉脑中眩晕恶心,赵嫣只捂住耳朵,连连低声招呼曹嵩,要他俩架着赵忠快快离开这里,曹嵩应声。可是两人将烛火熄灭,黑夜中目不视物,架着赵忠却碰到一张木桌,“碰”的一声,那屋中之人似也听见了,脚步移动,“笃、笃”之声又响,朝厅中走来。 “快走!快走!他听见了!”赵嫣急对曹嵩说,两人向门口方向走去,慌乱中却比先前慢了许多,所幸屋中那人脚步也不快。只可惜赵嫣、曹嵩二人一路架着赵忠,刚才又抬那女尸去埋葬,早就用光了力气,此时只感没走一步都十分费力。 转眼间那人已到了三人身前,可两人是再也走不动了,“嫣姐姐,你快走!我给你挡着!”要赵嫣抛下赵忠独自逃跑那是绝无可能,赵嫣只眼中含泪连连摇头,而曹嵩看赵嫣不走,自己更不肯走。 “嵩儿,你快走!别为我兄妹俩送了命!”赵嫣疾声呼喊,曹嵩却哪里肯听,大声道,“我要和嫣姐姐死在一块!”又似之前一般,张开两臂挡在赵嫣身前,若是有人看到,能看到曹嵩眼中如欲喷出火来,直瞪着那人。 那人却浑然不理,直直向两人扑来,这人指甲甚长,十指戳向曹嵩胸前。 “啊!”曹嵩一声痛呼,外衣虽还算厚实,却也被那人指甲穿透,胸前皮肉竟被抓破了。 “嵩儿!”赵嫣大叫一声,语声哀戚。 却只见曹嵩胸口突然一物闪闪发光,突然飞出,只小孩手掌般大小,黑暗中闪闪发亮,曹嵩本已疼得闭上双眼,此时只觉眼前发光,睁眼望去,满脸的惊喜之色,大声叫道,“小黑!小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外卷 (39)三魂七魄 ,最快更新三国长歌最新章节! 赵嫣本已坐以待毙,只见眼前大亮,听得曹嵩大呼“小黑,小白”,立时想起曹嵩曾给自己看的那对黑白双玉,记得那白玉晶莹剔透,黑玉墨色缭绕,双玉紧紧吸在一块,当时印象颇深。 却见这双玉闪了几闪,忽然自行分开,那黑玉却飞到空中,墨色大盛,闪过一团凤影,霎时一股墨气从黑玉中激射而出,直冲向曹嵩身前那恶人身上,那人却一动不动了,似直直钉死在原地。 曹嵩和赵嫣都看得愣住了,实在想不出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见黑玉上发出的墨气只变成一条丝线般粗细,却一直与那恶人相连,最后黑玉又飞到白玉一旁,两块玉又合成一块,最后飞到曹嵩手中,墨线却仍与那恶人相连。 这景象实在太匪夷所思,两人呆呆坐在原地,只见那恶人半晌不动,才知他竟真被这黑玉制住了,曹嵩已然有些明白,随即惊喜大叫,“小黑!小白!你们竟然这么厉害!你们救了我和嫣姐姐的命,我……我太喜欢你们了!”说着手捧着双玉就要亲吻。 这双玉也精光大放,似在回应着曹嵩。赵嫣也听懂了曹嵩的话,虽觉不可思议,但两人脱此大难,也欣喜不已。 “嵩儿你过来,我给你看看伤口。”赵嫣想起曹嵩刚才受伤惊呼,放心不下。曹嵩便应声过来,伤口虽疼,却不想在赵嫣面前显露,脸上好像一点儿也不疼般。 赵嫣将曹嵩里衣解开,两人虽如姐弟一般,毕竟男女有别,看到曹嵩露出胸膛,各人脸上都有些羞红。所幸曹嵩外衣厚实,胸前皮肉只浅浅地戳破了几块,倒无甚大碍,却隐隐看见那伤口上竟有几丝黑气,便如同赵忠身上的一样! 赵嫣心惊,嵩儿莫像哥哥那般再晕倒,心中惶急,却见曹嵩手中双玉闪了几闪,那伤口之上的黑气化作一缕缕黑丝,都被吸入了那黑玉之中,赵嫣更是张大了嘴巴。 “嫣姐姐,好像没那么疼了!”曹嵩欢喜道,忍不住抚摸着双玉,大声赞道,“好宝贝!好宝贝!” 赵嫣也很是欣慰,连声说,“真是好宝贝!”说着拿出绢帕,又将曹嵩的伤口轻轻擦拭了几下,将衣服系好,却心中疑惑,“为何嵩儿的伤口上的黑气和哥哥身上齿痕上的黑气竟似一般,难道……难道弄伤嵩儿之人和之前那些咬伤哥哥之人一样!” 赵嫣急欲想证实自己所想,站起身走到那恶人身旁,一边暗自提防,怕他再动起来伤人,却是她多虑了,那人竟一动不动。 赵嫣这才抬头向那人脸上望去,方才在屋中,没有烛火照亮,后来曹嵩一直又挡在自己身前,并未看过那人长相。这时月光之下只见这人面目竟真如先前咬赵忠那人一样,都是面目狰狞,都是双颊深陷,双眼突出,口鼻中流出血来,但却纹丝不动。 赵嫣略感害怕地去探那人鼻息,也未感到那人喘气,只看这人面目无神,肌肉僵硬,赵嫣皱眉,“这些人真都像尸体一样,跟先前那女尸一样……” “尸体!”只因先前这些人都能动能走,赵嫣浑没往尸体上去想,这时突发此想,不觉倒抽一口凉气。她小时曾听村中老人说过什么尸变、诈尸之类的事,说是人死后又重新能动,却毫无思想,脸上没有神情,做些简单之事,却不知自己在做什么…… 赵嫣正自思索之时,那一直伴在赵嫣身边的女子声音又起,可这回赵嫣和曹嵩谁也似听不到一般。 “这黑玉似有控魄的作用,这行尸却因某种缘故,七魄未散,那黑玉才得以控制这行尸。只是这小孩现在还未祭炼这黑玉,便只能制这行尸不动,却不能随心操控这些尸体。至于这白玉嘛,呵呵……” 为何这黑玉能控制这行尸?据道家经义所云:人有三魂七魄,三魂属阳,而七魄属阴;魂可离开人身而存,魄却只得依附形体而在;魂善而魄恶,魂灵而魄愚。 三魂掌人之灵智精神。一魂名曰胎光,乃太清阳和之气也,属天,主掌人之生命。若胎光不在,人之命不久矣,胎光久居人身则使人神清气爽、益寿延年; 二魂名曰爽灵,乃阴气之变也,属五行,掌灵智聪慧,主人之财禄。若使爽灵之阴气制阳,能使人机谋百变,却劳心伤神,生祸若害; 胎光与爽灵一阳一阴,制约相衡。若胎光为主,统摄爽灵,阳气太盛,虽身强体健,却性直过刚,不求变通,刚则易折,岂不知极盛则衰;若爽灵统摄胎光,为人太过精细,机关算尽,思虑过度,伤身劳形,疾病萦身,邪祟始生。 若一人只求生命之长,身体之健,而不求灵智过人,大可只养太清阳和之气;然道家讲究阴阳相济,胎光与爽灵相辅相成,精气既旺,神思又明。 三魂名曰幽精,乃阴气之杂也,属地,掌人之性向,主人之灾衰。男女之爱欲,皆决于此。如男子有人喜爱直爽善良之女,有人偏好温婉娇柔之女,还有人只爱贪淫放荡之女,更有男子身具龙阳之好,皆是这幽精作怪。 若幽精之魂过盛,使人好色嗜欲,耽于秽乱之思,则耗损精华,神气缺乏,肾气不足,脾胃不通,形若尸卧,百邪绕身;故而养生修道之人多制御幽精,保阳和之气,使神气常坚,精华不散。 如此三魂,二阴而一阳,阴多而阳少。若阴气主之,长此以往,大祸临头,命不长矣;制欲而少思,阳气旺盛,可期长寿。 七魄则司人形体触感,夜间魂休而魄不休。 一魄名曰吞贼,夜间吞食邪风及体内杂害;二魄名曰尸狗,狗能看家护院,人身睡着,尸狗却能感知外界,不为危险所害;三魄名曰除秽,便是将人之所食所进在夜间化为粪尿;四魄名曰臭肺,人若睡着,呼吸仍在;五魄名曰雀阴,夜间复原人之性力;六魄名曰非毒,可将寒热之毒驱散;七魄曰伏矢,统管七魄。 七魄分处人的七个脉轮之上,尸狗在顶,伏矢在眉心,雀阴在喉,吞贼在心,非毒在脐,除秽在阴,臭肺在底,以此七魄便可驱使形体。若有魂在时,主魂控制这七魄,七魄便按人的意愿行事。若是人死了,七魄先散,三魂无躯体可使,便也飞走了,便是所谓的魂飞魄散。 要是如那女子所说,这行尸七魄还在,无魂驱使七魄,那七魄便是主人生前什么事做得惯了,做得多了,便似有执念般一遍遍重复再做,如那些争食烤兔之“尸”,和这个想要欺侮女子之“尸”。那黑玉若能控制人之七魄,便可制住这行尸。 原来这十数间屋室便是梁冀强抢民女窝藏之所,先前崔统领用孙氏的令牌将这些别院中的民女全都带走了,让她们各自回到自己家乡,有远离故土的便差人送去。 其中却又一个女子将一对翡翠耳坠落在这别院中,便回来想要取回。谁知那女子回到这别院已是深夜,找回耳坠便在屋中过夜,可命数不好,竟遇见了一个专欺侮女子的行尸,便遭毒手死去,正是赵嫣和曹嵩所要埋葬的女尸。 那行尸每夜便来到这别院中找这女尸,哪知赵嫣两人已将尸体给掩埋了,这行尸寻不到女尸,狂怒之下便要出手伤人,赵嫣和曹嵩当然不知这其中的缘故。 “哎呀!嵩儿,你这宝贝双玉既能吸你身上的黑气,想必也能吸哥哥身上的黑气,你帮你忠哥哥把那黑气除了好不好?”赵嫣忽然想到,求恳地对曹嵩说。 “当然好了!嫣姐姐,你怎这般客气,能救忠哥哥当然好了,我怎么没想到,你真聪明!”曹嵩笑着便拿着双玉到赵忠身边为他除这黑气。 赵嫣心中却是一叹,我兄妹俩又欠他好大一个情,今生只怕报不了了,可此事攸关赵忠性命,只得求曹嵩帮忙。 那黑玉便如同先前那般为赵忠吸取了黑气,只是赵忠被咬的颇重,又耽搁了这许多时间,一炷香过后才将那黑气吸光。两人眼见着赵忠嘴唇由黑转紫,又变殷红,脸上先前扭曲疼痛的神情转为平缓,这才放下心来,相对一笑。 却也不见赵忠醒转,想这黑气既除了,倒无大碍,只需在过些时间便好。这一夜发生之事不少,不一会儿天已擦亮,两人都感困倦,回到屋中大厅围在赵忠身边睡着了,可周遭危机四伏,却也睡不踏实,两人睡睡醒醒。 赵嫣迷迷糊糊地心道,“今日已是十七了,明日便要和志哥哥成亲了……”半睡半醒间嘴角浮出一抹笑意,甜蜜无比。 两人从卯时竟这般断断续续地睡到了巳时时分,眼见已将近午时,都悠悠转醒,却看到到赵忠虽还未醒来,可睡态详适,显是多半好了。只见这时赵忠嘴一吧嗒,侧了侧身,又睡着了,赵嫣看着也是掩嘴轻笑,“哥哥这打小的毛病还是没改。”只是许久没见到赵忠睡觉时的模样了,这时赵嫣又想起儿时兄妹俩和母亲睡在一起,不觉心中黯然,“明日就……” 忽然从屋外传来马蹄杂沓之声,似有几匹快马向这屋中奔来,赵嫣警觉起来,竖耳细听,又轻轻叫醒了曹嵩,以手掩住其口让他莫要做声。 却听几声马嘶,听得几人似在这屋前勒住了马,一人说道,“孙副统领!咱们又到了梁冀那别院了,正好咱们到屋里为你包裹伤口,咱们再去救两个兄弟,赵姑娘……唉!” “胡说什么!勿要管我!你俩快去附近找赵姑娘,找不到赵姑娘提头来见我!我孙秉九死难报敝上和崔大哥大恩,这条性命又在乎什么!快去啊!快走……”这叫孙秉的一直催促那两人快走,可那两人仍是面露难色,迟迟不肯离开,孙秉便破口大骂。 “赵姑娘?”赵嫣听得心中一惊,听这些人说话似受了伤,再听得此人说话极为忠义,想不是坏人,便让曹嵩看着赵忠,自己走到门前,却看曹嵩也随后也跟来,不觉苦笑。 推门出去,三人目光疾向赵嫣投来,他三人未想到屋中竟然有人,这一见到赵嫣,三人却是满脸狂喜,喜形于色甚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外卷 第一章 疆野埋骨无汉羌 ,最快更新三国长歌最新章节! (1)寻宝 汉顺帝永和六年正月,征西将军马贤与且冻羌战于射姑山,贤军败,与二子皆没。夏,巩唐羌寇北地,北地太守贾福与赵冲击之,不利。九月,诸羌寇武威。冬十月,以羌寇充斥,凉部震恐。年末,荆州盗贼起,弥年不定。 顺帝再已不敢奢求永和,第二年改国号为汉安,但求四境安宁足矣,这时已是汉安二年十月。 凉州,大漠孤烟,浩野莽莽,民风彪悍,崇蛮尚武,四周边民若不将身体锤炼如狼虎,怎能与不时劫掠的羌人相抗。当地哪个性子粗爽豪放、身彪体健,再练上个把武艺,便受人尊敬,祖辈相习,更是对自家子女言传身教。 凉州陇西郡临洮县,古称狄道城,乃陇右重镇,丝路之必经,西邻羌族,南接益州,汉之要冲。 却在这临洮县郊有一处大庄,虽处偏僻,庄内布置却颇为别致,院中一个中年富商模样之人正于一张大木椅上翻看着账簿,且看这木椅雕花精良,实非俗品。 半晌之后,那中年人向屋中喊道,“卓儿,这冬日中日光来的不易,你何不出外玩耍一阵,想你大哥三弟一早便出去了。自上月以来,这凉州竟地动据传竟有九十余次,真是震的山崩谷裂、坏城败寺,压死城内外不知多少百姓。若不是咱家这木屋修得结实,不知哪天晚上全家便要埋身废墟之中,可咱家田产也给压坏了不少,唉……” 这中年人叫做董君雅,曾任过颍川郡一个小县的县尉,官职着实不大,做得无聊,适逢长子出生,便辞了官来到陇西郡,只因祖上曾在雍凉之地有些田产,颇有家资,便舒舒服服当起了土财主,日子也是颇为安乐。 董君雅一边叹息,一边连催着次子出门,他这般急切催促却是另有缘故。原来他这次子出生之时恰逢自己运势衰落,家中贫苦,致使这次子先天不良,身材瘦小不堪,而今这孩子已是十一二岁大小,看起来却只如同八九岁孩童。 说话间只见屋中走出一个瘦小少年,这少年脸色苍白,显是久不见阳光日晒所致,手臂纤细,似不足一握。 中年人看着少年形状,心中叹息不已,他早就料想此子日后终有一日要夭折,若能勉强长大成人,仍是这般模样,在这西凉之地也是处处遭人欺凌,无法立足。可总不忍对亲子不管不顾,便时常劝儿子出外走走,多少能强健一分身体,恰逢近日地动已止,天上又有骄阳,自要逼着此子出门。 少年名叫董卓,听父亲这般说,心中不愿,却也知父亲是好意,只含含糊糊地答应了,身形略颤地出了门,只因自己身形瘦弱,一出门总遭同龄孩童欺侮戏耍,后来群童见他好欺,竟连比他小的孩子也对他辱骂,他实是不想出门,整日将自己关在家中。 出得门来,小董卓只见天上万里无云,有时风虽冷烈劲疾,扑面却也清爽,走到一棵巨大杨树之下,便倚在树旁坐下,闭目凝神。 忽然从远处走来一群孩童,看见树下有人,眼尖的已发现树下坐着的正是人人皆可欺侮的董卓,众童恶意涌来,便向董卓四周悄悄围过来,待得七八人已将董卓圈在里面,任他插翅也出不去了。 “董家二少!别来无恙啊。”为首的少年对董卓朗声戏谑道,董卓猛然一惊,一睁眼见到自己已被围了个结实,心中暗悔自己怎地这般大意,今日难免又要遭他们毒手。 却看见这些孩童一个个极为得意,都冲自己不怀好意地笑着,心中有气,俗话说,兔子急了还咬人呢!说道,“陈老大,你们要打……就打,别……这般……欺负人……”可董卓话音中已是掩饰不住的低低颤抖。 “董小子今日怎这般硬气,是喝了什么豹血,吃了虎胆了?”这被叫做陈老大的少年对着其他孩童说道,语声嘲弄,引得群童哈哈大笑,董卓却不敢再说一句了。 “董小子,别怕,今天我们大家既不打你、也不骂你,却要和我们去做件事。”说到这时那陈老大已是阴笑不语。 董卓心中一惊,暗叫不好,若平时只受他们打骂一阵最多只是皮肉伤,回家养上一阵也不用再出来倒也好。可若是“做事”,可就不容易了,这些事有的是去掏那沙丘中大蟒蛇的蛋,有的是趁猛虎睡着了拔根毛,这些孩童不为别的,就为好玩,有时不敢做的都让董卓却做,若不是前两次蟒蛇和猛虎都不在家,董卓还哪有命在。 董卓想到此处,心说若还是这般还不如让他们打死了呢,转头便要往家中逃走,刚迈了两步已被一个长得极为健壮的少年一把抓住肩膀,只抓得董卓肩胛骨如要碎裂了一般,那少年还不断加劲,董卓只听得自己骨头嘎啦嘎啦作响,钻心之痛,痛不欲生。 却听那陈老大又说道,“董小子,我们不是来跟你商量的,可由不得你,你这样子难道想做一辈子胆小鬼,若是今天不去我们先把你打个半死,以后你再出来,见一次打一次,都像今天一样;若是你今天跟我去了,我们不光不打你,以后你出门便跟我们一起玩罢!”这陈老大竟软硬兼施起来。 身旁的少年却一个叫了起来,“老大,咱们怕了他不成,先把他揍一顿!”“这董小子这般窝窝囊囊的猥琐模样怎能跟我们一起玩。” 却听一个身形瘦高的少年说道,“你们都别吵,老大自有计较。”陈老大听这瘦高少年如此说,不禁看向他时眼光赞赏,一群孩童也不再吵嚷。 “你……你说真的!”董卓不敢相信陈老大竟给自己开出如此条件,只低声说,“我……我也不……不跟你们一起,只要你们以后别打我……”一想,若能以后他们不再打我便好,否则以后自己真竟一辈子不出家门么? “臭小子,不识好歹,咱们能和你玩是你前世的福分……”这些孩童又一个个七嘴八舌。 “好!这么说你是答应了,不许赖!咱们这就去吧。”说着一群孩童便起身要走,两个孩童却跟在董卓身后防他逃跑。 “陈老大,咱……咱们去哪儿?”董卓仍不知要去哪里,心中惊疑,不禁问道。 “告诉你也不妨,我们要去边界‘寻宝’!”陈老大得意说道。 “寻宝……”董卓口中喃喃,他也曾听那陈老大和一群少年说过他们这所谓的“寻宝”是什么。 这临洮县地处汉羌交界,不时双方便有战事冲突发生,大到几千人的战役,小的十数人遇在一起也会争斗。若是战后双方来不及清理战场,这些汉羌兵士身上总会留下许多大小物事,兵器盔甲是最是常见,再有像汉朝兵士身上的银钱珠玉,像羌族士兵身上的兽皮、兽骨,在孩童眼中看来都十分有趣,他们便将死尸身上东西拿下据为己有,便是所说的“寻宝”。 董卓心想,若是不碰上士兵交战,去“寻宝”倒也不十分凶险,那陈老大怎许我如此好处,心中仍自不解。 走了一个时辰,群童已走近边境,陈老大让他们放轻脚步,四下仔细打量,发现周遭却无羌人出没,才让群童跟上。 不一会儿,群童踏足之处已是一片荒野,只见这荒野之上却躺满了尸身,血肉模糊,手足不全,有的从身上铠甲服色可分辨出是汉是羌,有的却已看不出来了。 群童见种情景已是见得多了,丝毫不以为异,可今日这些尸身却有些不同,只见这些死尸脸上都浮现一抹惊惧之色,像是死前看到了极为骇异之事,而尸体额头上方都有一丝黑气浮现,如同中了毒一般。 群童心中虽心中略感惧怕,却也没怎么当回事,忽然一个少年大声喊着,“老大,找到了!在那里!”声音满是欢喜。 “什么找到了?”董卓暗自嘀咕。 陈老大等顺着那叫喊少年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个井口般大小的地下陷坑,这坑中不知是何物,竟不时向外放射着淡淡幽光,一时极亮,一时极暗,陈老大向身边瘦高少年问道,“冯阿宝,是这里吗?” 那瘦高少年冯阿宝语声激动,“就是这里!” 原来这冯阿宝的叔叔是个猎户,昨日想在边外猎些吃食,却恰赶上一队汉兵和一干羌兵在此相斗,双方都只三四十人,显是不期而遇就交上了战,他叔叔心中连连叫苦,却躲在土丘后一动不敢动看着双方拼斗,正不知自己如何脱身。 却不一会儿山摇地动,双方兵士也都慌了手脚,都停了手,想是大地动又来了,可前几日地动便止了,今日竟又起了。突然,地上现出一个大洞,只见这洞发着微微光亮,转眼间一缕缕黑气从洞中飘出,随后冯阿宝叔叔听到的却是汉羌士兵一个个连连惨叫,凄厉无比,只吓得他再不敢回头望去,也顾不上遇见士兵,急往家中逃去。 那冯阿宝夜里出外解手,听到叔叔叔母房中有人说话,竟是他叔叔想起白日所见,吓得睡不着觉,便说给自己妻子听,却让冯阿宝偷听到。待听到说洞中有光亮便引得冯阿宝好奇,少年人也不管他叔叔说什么士兵惨叫,便一早去边境查看,果然看见叔叔所说那陷洞,看这光亮,想这洞中必有稀世之宝,忙去报知陈老大说,这才有了今日的“寻宝”之旅。 群童一个个凑上去,都围在洞口向洞中望去,却见洞中无光之时漆黑一片,似深不见底,光亮时却刺得人睁不开眼,却一个个不说话,都知谁一出声陈老大就让谁下去看看。若是这洞中有什么山精鬼怪不是要了小命,光只这洞若是极深,下去了也上不来了,各人还是性命要紧,良久无语。 “董小子,用到你的时候到了!你便下去给我们看看这洞中到底是什么宝贝发光?只要你进去把那宝贝取出来,你就是我陈老大的兄弟了!”陈老大对董卓大声道。 群童齐向董卓看去,却只见他在一旁身体微抖,犹豫不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外卷 (2)蛇惑 ,最快更新三国长歌最新章节! 却说那日董卓看见那幽幽泛着紫光的宝珠后,见这珠子好看,便拿在手中把玩。哪知手刚触到这珠子上,一团黑气便从珠子窜出,霎时黑气凝成一张狰狞巨脸,随后竟又化作一张老者脸庞虚影,这老者模样倒和一般老者别无二致,并无凶厉之色。 纵是如此,董卓也吓得连喊救命,那老者虚影大喝一声,“喊什么!”话音还未落,那虚影已化作黑气疾向董卓眉心冲去,谁知那黑气只进入了董卓眉心几丝,董卓立时便晕倒在地。 那黑气忽地停了,不再向董卓眉心钻去,又飞回到那紫珠之上,化作老者虚影,却见那虚影“嗯?”了一声,皱起眉思索半晌,随即又哈哈大笑起来,似极是得意,随即说道,“老夫先前想错了,哈哈,确是应当找个虚弱之人,哈哈……”笑声不绝…… 一夜之后,董卓悠悠醒来,似乎早已忘了自己身在何处,还以为是家中温暖的床铺,一打量周围,却是漆黑一片,突然又一阵光闪过,刺得睁不开眼,这才惊觉,“我……竟还在那地洞中!陈老大他们呢?定是都跑了……唉……”想到此处,不禁心下悲凉恼恨。 董卓只觉身体十分鼓胀,极其难受,又感鼻口之间黏耙耙的,忍不住用手去擦,触手只感觉那粘稠之物竟能擦掉一些,借着那珠子光亮,看那粘稠之物却是紫黑,凑到鼻间一闻,一股腥气传来,“是血!是我鼻子流出的血!”董卓大叫。 “流点儿鼻血也能吓成这样,呵……”那老者的声音又响起。 “是谁!是谁在说话!”董卓大惊,连忙四下看去。 “只这么一日便忘了老夫了吗?哼,放心,你只是体内进食了蛇精这大补之物,这才鼻中流血。你是不是感觉全身胀得难受?若是不想再这般痛楚,便照我说的话做!” 董卓这才想起先前晕倒之时看到的那珠子中的老者面庞,想来说话之人便是那老者,一抬头果然又见到了珠子上的老者虚影。他此时体内胀得难受,心想对方既要帮自己解除痛楚,想对自己并非有恶意,便说道,“好!” “听好了,你先盘膝坐下,深吸一口气咽下,让这口气沉入丹田……”那虚影平静说道。 “丹……丹田?”董卓按虚影所说坐好,正准备吸气,却不知丹田在哪。 那虚影面庞一皱眉,“便是肚腹之下!”语气颇为不耐,“接着你用意念将这口气引入四肢百脉……哼,就是心中想着指引这气流到你的手足和身体各处!”那虚影看董卓又露出一副痴傻模样,气哼哼说道。 董卓大概听懂了虚影所说,便如此引起气来,初时还做得十分勉强,只觉气息无从引导,一会儿便断了,可试了几次。终于一次,这气息流经身体各处,又经胸腹回到丹田,董卓不知这口气已在体内走完了一个周天循环。俗话说,一回生二回熟,董卓再运起气便流畅多了,十几个周天后,只觉身体舒畅,已无胀气之感。 董卓走到那珠子前,躬身向那老者虚影一礼,“多谢老伯伯!” “把这珠子吞进去!”老者虚影却不理会他,厉声说道。 董卓脸上满是震惊,大叫,“什么!” “老夫让你把这珠子吃了,莫再让老夫说第三遍!”虚影大声道。 董卓仍是满脸迟疑,心中却想,“这老者是个好人,否则刚才怎助我除去身上痛楚,这人只是性情乖戾罢了,这珠子闪着奇光,想也是个宝贝,听他让自己吞下这珠子想来也不是什么坏事……” 老者助他除去痛苦,他也不想让这老者不高兴,便上前拿起珠子捧在手上,却挠头道,“老伯伯,这珠子拳头大小,我如何能吞的下?” “你只需把他放在嘴边!”虚影又道。 董卓依言做了,那珠子刚一到他嘴边,突然光芒大放,渐渐缩小起来,最后只有小儿所玩圆珠般大小,董卓便将它吞入腹中。 半晌之后董卓只听脑中一个声音哈哈大笑,脑袋嗡嗡作响,慌忙问道,“老伯伯,是你吗?你在哪?”四下张望起来。 “哈哈!别找了,我在你身体里。”老者声音又是大笑。 “什……什么!在我身体,那老伯伯你怎生出来啊?”董卓大急。 “出来?呵呵,等到他日你我融为一体,还出来甚么,哈哈……”老者声音又是一阵大笑。 “甚么……融为一体?”董卓只感觉头上冷汗直流,心知大大不妙,颤声问道。 “老夫既已到你体内,你我现为一体,也不能不告诉你一些老夫的事情,老夫名曰亵明,乃是弑仙魔域的魔……魔族中人……”那叫亵明的老者却忽然语声一顿,改了口,又接着说道,“你体内已有了老夫的一丝……唉……半丝……一丁点魔气,”亵明越说越气,“便已微微地算是我魔族中人了!” “甚么……魔气……魔族?你是……魔鬼?”董卓已是惊得语无伦次了。 “甚么魔鬼!这般可笑的叫法也只你这下界凡贱之人叫得出口……”亵明忽然一愣,口中嘀咕,“魔鬼?你说得倒也不错,老夫确是本尊的一缕残魂,便是魔魂,这魂便是鬼,魔鬼,倒头一次听人这么说,有趣!有趣!”亵明却忽然转怒为喜,大笑起来。 “老夫是本尊的一缕残念,不知怎的被吸到这寄魂珠中,不知过了多久残念在这寄魂珠中生出了残魂,老夫便有了意识,也记起了以往的一些事,却连万分之一都不到。也不知这珠子如何落在此界,老夫便在此修炼,可无实质形体,只能练些魔气,却不能练魔功炼魔体,其他的就更不用说了……”这亵明存的这许多话不知几千几万年无人倾吐,现在有董卓听着,真是不吐不快。 “老夫不久前魔气已大成,便欲找个形体依附练就魔体,四周这些野兽灵智太低,老夫怎能附在那些畜生身上。怪了?此界怎无妖修,这许久却一个也不见……”亵明自言自语道。 “而你们这些人族一个个却都对魔气抵触太大,刚一碰身却便死了……还好!还好让老夫遇见了你!哈哈哈哈……”亵明又得意哈哈大笑起来。 原来两日前那些惨死汉羌士兵便是亵明在洞中施放魔气所致,便是他想寻求依附之体的杰作。只是他不能离开这寄魂珠而动,施放魔气越远消耗便越大,一时魔气未复,否则昨日群童怎能逃出他的毒手。 亵明试了许多身躯都无疾而终,正自无计可施,不知还能寄附到何种灵物身上,董卓却自投罗网,亵明自然不客气地再试试董卓的躯体。哪知这魔气刚一丝透入董卓身体,他便昏倒,却未立时就死。 亵明惊奇,仔细思索,不禁恍然:只因那些强健兵士只魔气一入体内便抗力颇强,直接便死了。而董卓身体孱弱,便相应也对魔气反应十分迟钝,即使有所反应也是抗力极弱,这魔气便更容易将这躯体同化。 可是人族躯体还是不能很好地与魔气相容,亵明残存的记忆中却想起了一个叫做“六合化魔功”妖族化魔的功法,人、妖两族相近之处较多,可先将人体妖化,再用妖体去练魔体。可亵明所识甚博,心中一番计较,便想出一法:一边用兽精锻炼人体,同时用这兽精之力再丝丝炼化魔气,练成妖体一步却可省去,便似以人体直接练成魔体一般,可大大节省时间。如此这般董卓既能快速练就魔体,又能学得六合化魔功上的妖修术法,实是一举两得。 亵明记得这六合化魔功乃是十二妖族为了研习魔族功法,集各族中最有智慧的一位长老,十二位长老合力,在各自一族妖族功法中加入了魔族功法创成。其中两族相似的功法合而称为一合,龙、蛇为一合,虎、猫为一合,猿、猴为一合,象、猪为一合,鲸、龟为一合,凤、羽为一合,共为六合。 每一合需以后者为基,先行练起。如这龙、蛇一合,需先练妖蛇一族的功法,当时那山洞中恰好有一条倒霉的五花蛇,亵明便用魔气炼出了蛇体中的蛇精,又将那蛇精喂董卓吃下,这才有先前那一幕。 而要将自己这许多浑厚魔气丝丝炼化,便不能一下全都灌注在董卓身上,便骗他将那寄魂珠吞到体内,自己仍寄身在寄魂珠内,待董卓采食兽精之时,自己丝丝吐出魔气让他炼化。 董卓隐隐听懂这老魔头要占据自己的身体,吓得坐在地上,一个劲儿颤抖。 “小子!你怎这般没用,吓得如此?”亵明似能看到董卓一切作为,厉声呵斥。 “我……我不想当甚么……那魔族中人,求你从我体内……出来吧……求求你!”董卓语声哀戚,呼告求饶。 “小子!你可知道若不是老夫进到你体内,你最多活得到二十!若成了魔族人,成千上万的寿数哪有穷尽,你可想好了!你若还不老老实实地接受,出不了这地洞过几日你便饿死!”亵明看董卓这般不情不愿,心中大感有气,心道,你有幸能成为老夫寄魂之体,那是几世修来的,却作这般姿态。 可亵明心中明白,自己魔气已与这小子体内之气沟通,若是这小子死也不肯练魔功,他死了自己虽可另寻躯体,可也不禁要魔气大损,何况自己已找了许久,这才找到个合适的,他实在不想再耽误工夫。若是能劝服这小子,何乐不为,便软硬兼施地劝道起董卓。 “二十……”董卓心下黯然,他自是知道自己多半活不长久,可也从未如此准确得知自己的死期,而这叫亵明的老者如此神奇,说话自是不假,心中难过。 “哼,小子,你好好一个男子,怎活得这般窝囊,前日那些孩童欺侮你,老夫全看在眼里。看你这一根手指就能戳倒的体格,想来也是逆来顺受惯了,你非但不恨他们还极想巴结他们吧,让他们一拳拳打死你省得让你这病痨身体在人世苟延残喘,呵呵,呵呵,哈哈哈哈!” 亵明能看见董卓神情委顿,看着利诱威胁见效不大,便另想一招,出言相激,要知纵有那天不怕地不怕的硬汉,却把尊严看得甚重,但也不知这激将效果如何,便看着董卓如何反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外卷 (3)寄魂珠 ,最快更新三国长歌最新章节! 却说那日董卓看见那幽幽泛着紫光的宝珠后,见这珠子好看,便拿在手中把玩。哪知手刚触到这珠子上,一团黑气便从珠子窜出,霎时黑气凝成一张狰狞巨脸,随后竟又化作一张老者脸庞虚影,这老者模样倒和一般老者别无二致,并无凶厉之色。 纵是如此,董卓也吓得连喊救命,那老者虚影大喝一声,“喊什么!”话音还未落,那虚影已化作黑气疾向董卓眉心冲去,谁知那黑气只进入了董卓眉心几丝,董卓立时便晕倒在地。 那黑气忽地停了,不再向董卓眉心钻去,又飞回到那紫珠之上,化作老者虚影,却见那虚影“嗯?”了一声,皱起眉思索半晌,随即又哈哈大笑起来,似极是得意,随即说道,“老夫先前想错了,哈哈,确是应当找个虚弱之人,哈哈……”笑声不绝…… 一夜之后,董卓悠悠醒来,似乎早已忘了自己身在何处,还以为是家中温暖的床铺,一打量周围,却是漆黑一片,突然又一阵光闪过,刺得睁不开眼,这才惊觉,“我……竟还在那地洞中!陈老大他们呢?定是都跑了……唉……”想到此处,不禁心下悲凉恼恨。 董卓只觉身体十分鼓胀,极其难受,又感鼻口之间黏耙耙的,忍不住用手去擦,触手只感觉那粘稠之物竟能擦掉一些,借着那珠子光亮,看那粘稠之物却是紫黑,凑到鼻间一闻,一股腥气传来,“是血!是我鼻子流出的血!”董卓大叫。 “流点儿鼻血也能吓成这样,呵……”那老者的声音又响起。 “是谁!是谁在说话!”董卓大惊,连忙四下看去。 “只这么一日便忘了老夫了吗?哼,放心,你只是体内进食了蛇精这大补之物,这才鼻中流血。你是不是感觉全身胀得难受?若是不想再这般痛楚,便照我说的话做!” 董卓这才想起先前晕倒之时看到的那珠子中的老者面庞,想来说话之人便是那老者,一抬头果然又见到了珠子上的老者虚影。他此时体内胀得难受,心想对方既要帮自己解除痛楚,想对自己并非有恶意,便说道,“好!” “听好了,你先盘膝坐下,深吸一口气咽下,让这口气沉入丹田……”那虚影平静说道。 “丹……丹田?”董卓按虚影所说坐好,正准备吸气,却不知丹田在哪。 那虚影面庞一皱眉,“便是肚腹之下!”语气颇为不耐,“接着你用意念将这口气引入四肢百脉……哼,就是心中想着指引这气流到你的手足和身体各处!”那虚影看董卓又露出一副痴傻模样,气哼哼说道。 董卓大概听懂了虚影所说,便如此引起气来,初时还做得十分勉强,只觉气息无从引导,一会儿便断了,可试了几次。终于一次,这气息流经身体各处,又经胸腹回到丹田,董卓不知这口气已在体内走完了一个周天循环。俗话说,一回生二回熟,董卓再运起气便流畅多了,十几个周天后,只觉身体舒畅,已无胀气之感。 董卓走到那珠子前,躬身向那老者虚影一礼,“多谢老伯伯!” “把这珠子吞进去!”老者虚影却不理会他,厉声说道。 董卓脸上满是震惊,大叫,“什么!” “老夫让你把这珠子吃了,莫再让老夫说第三遍!”虚影大声道。 董卓仍是满脸迟疑,心中却想,“这老者是个好人,否则刚才怎助我除去身上痛楚,这人只是性情乖戾罢了,这珠子闪着奇光,想也是个宝贝,听他让自己吞下这珠子想来也不是什么坏事……” 老者助他除去痛苦,他也不想让这老者不高兴,便上前拿起珠子捧在手上,却挠头道,“老伯伯,这珠子拳头大小,我如何能吞的下?” “你只需把他放在嘴边!”虚影又道。 董卓依言做了,那珠子刚一到他嘴边,突然光芒大放,渐渐缩小起来,最后只有小儿所玩圆珠般大小,董卓便将它吞入腹中。 半晌之后董卓只听脑中一个声音哈哈大笑,脑袋嗡嗡作响,慌忙问道,“老伯伯,是你吗?你在哪?”四下张望起来。 “哈哈!别找了,我在你身体里。”老者声音又是大笑。 “什……什么!在我身体,那老伯伯你怎生出来啊?”董卓大急。 “出来?呵呵,等到他日你我融为一体,还出来甚么,哈哈……”老者声音又是一阵大笑。 “甚么……融为一体?”董卓只感觉头上冷汗直流,心知大大不妙,颤声问道。 “老夫既已到你体内,你我现为一体,也不能不告诉你一些老夫的事情,老夫名曰亵明,乃是弑仙魔域的魔……魔族中人……”那叫亵明的老者却忽然语声一顿,改了口,又接着说道,“你体内已有了老夫的一丝……唉……半丝……一丁点魔气,”亵明越说越气,“便已微微地算是我魔族中人了!” “甚么……魔气……魔族?你是……魔鬼?”董卓已是惊得语无伦次了。 “甚么魔鬼!这般可笑的叫法也只你这下界凡贱之人叫得出口……”亵明忽然一愣,口中嘀咕,“魔鬼?你说得倒也不错,老夫确是本尊的一缕残魂,便是魔魂,这魂便是鬼,魔鬼,倒头一次听人这么说,有趣!有趣!”亵明却忽然转怒为喜,大笑起来。 “老夫是本尊的一缕残念,不知怎的被吸到这寄魂珠中,不知过了多久残念在这寄魂珠中生出了残魂,老夫便有了意识,也记起了以往的一些事,却连万分之一都不到。也不知这珠子如何落在此界,老夫便在此修炼,可无实质形体,只能练些魔气,却不能练魔功炼魔体,其他的就更不用说了……”这亵明存的这许多话不知几千几万年无人倾吐,现在有董卓听着,真是不吐不快。 “老夫不久前魔气已大成,便欲找个形体依附练就魔体,四周这些野兽灵智太低,老夫怎能附在那些畜生身上。怪了?此界怎无妖修,这许久却一个也不见……”亵明自言自语道。 “而你们这些人族一个个却都对魔气抵触太大,刚一碰身却便死了……还好!还好让老夫遇见了你!哈哈哈哈……”亵明又得意哈哈大笑起来。 原来两日前那些惨死汉羌士兵便是亵明在洞中施放魔气所致,便是他想寻求依附之体的杰作。只是他不能离开这寄魂珠而动,施放魔气越远消耗便越大,一时魔气未复,否则昨日群童怎能逃出他的毒手。 亵明试了许多身躯都无疾而终,正自无计可施,不知还能寄附到何种灵物身上,董卓却自投罗网,亵明自然不客气地再试试董卓的躯体。哪知这魔气刚一丝透入董卓身体,他便昏倒,却未立时就死。 亵明惊奇,仔细思索,不禁恍然:只因那些强健兵士只魔气一入体内便抗力颇强,直接便死了。而董卓身体孱弱,便相应也对魔气反应十分迟钝,即使有所反应也是抗力极弱,这魔气便更容易将这躯体同化。 可是人族躯体还是不能很好地与魔气相容,亵明残存的记忆中却想起了一个叫做“六合化魔功”妖族化魔的功法,人、妖两族相近之处较多,可先将人体妖化,再用妖体去练魔体。可亵明所识甚博,心中一番计较,便想出一法:一边用兽精锻炼人体,同时用这兽精之力再丝丝炼化魔气,练成妖体一步却可省去,便似以人体直接练成魔体一般,可大大节省时间。如此这般董卓既能快速练就魔体,又能学得六合化魔功上的妖修术法,实是一举两得。 亵明记得这六合化魔功乃是十二妖族为了研习魔族功法,集各族中最有智慧的一位长老,十二位长老合力,在各自一族妖族功法中加入了魔族功法创成。其中两族相似的功法合而称为一合,龙、蛇为一合,虎、猫为一合,猿、猴为一合,象、猪为一合,鲸、龟为一合,凤、羽为一合,共为六合。 每一合需以后者为基,先行练起。如这龙、蛇一合,需先练妖蛇一族的功法,当时那山洞中恰好有一条倒霉的五花蛇,亵明便用魔气炼出了蛇体中的蛇精,又将那蛇精喂董卓吃下,这才有先前那一幕。 而要将自己这许多浑厚魔气丝丝炼化,便不能一下全都灌注在董卓身上,便骗他将那寄魂珠吞到体内,自己仍寄身在寄魂珠内,待董卓采食兽精之时,自己丝丝吐出魔气让他炼化。 董卓隐隐听懂这老魔头要占据自己的身体,吓得坐在地上,一个劲儿颤抖。 “小子!你怎这般没用,吓得如此?”亵明似能看到董卓一切作为,厉声呵斥。 “我……我不想当甚么……那魔族中人,求你从我体内……出来吧……求求你!”董卓语声哀戚,呼告求饶。 “小子!你可知道若不是老夫进到你体内,你最多活得到二十!若成了魔族人,成千上万的寿数哪有穷尽,你可想好了!你若还不老老实实地接受,出不了这地洞过几日你便饿死!”亵明看董卓这般不情不愿,心中大感有气,心道,你有幸能成为老夫寄魂之体,那是几世修来的,却作这般姿态。 可亵明心中明白,自己魔气已与这小子体内之气沟通,若是这小子死也不肯练魔功,他死了自己虽可另寻躯体,可也不禁要魔气大损,何况自己已找了许久,这才找到个合适的,他实在不想再耽误工夫。若是能劝服这小子,何乐不为,便软硬兼施地劝道起董卓。 “二十……”董卓心下黯然,他自是知道自己多半活不长久,可也从未如此准确得知自己的死期,而这叫亵明的老者如此神奇,说话自是不假,心中难过。 “哼,小子,你好好一个男子,怎活得这般窝囊,前日那些孩童欺侮你,老夫全看在眼里。看你这一根手指就能戳倒的体格,想来也是逆来顺受惯了,你非但不恨他们还极想巴结他们吧,让他们一拳拳打死你省得让你这病痨身体在人世苟延残喘,呵呵,呵呵,哈哈哈哈!” 亵明能看见董卓神情委顿,看着利诱威胁见效不大,便另想一招,出言相激,要知纵有那天不怕地不怕的硬汉,却把尊严看得甚重,但也不知这激将效果如何,便看着董卓如何反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外卷 (4)俘虏 ,最快更新三国长歌最新章节! 却见董卓果然受激不过,牙根咬的隐隐作响,亵明的每句话就像铁钉般一下下钉进自己心中,他从小被人欺侮,身体瘦小,每次被打后非但不能报复打还,还得独自忍受痛楚,再见到欺侮自己之人只能扭头就跑,逃不掉又是一顿打。昨日这些恶童让自己独自冒险探洞,真遇危险他们转身就跑,分明早就想让他死!他们想让我死,我便让他们死!一股怒火自有生以来从未如此炽烈,此时经亵明一扇扇越扇越旺,“我恨!我恨不得将他们全都杀了解恨!” 也不知是久经抑制的怒火终于爆发,还是体内的丝丝魔气已将他同化,这瘦小少年脸上浮现出的阴厉之色让人看到也无不会不寒而栗,他要报复!要将这积攒多年的怒火报复在每个欺侮过他的人身上! “好小子!还有点血性,你若做我魔族中人,老夫教你练习魔功,让你拥有摧天毁地之能,拔山填海之力,刀枪不伤其体,虎背熊腰,力气使也使不完,精气一直旺盛……”亵明见董卓已答应,便说出这修炼魔功的种种好处再行鼓舞,可先前所说的“摧天毁地,拔山填海”董卓却不为所动,就说些小点的本事,说道后来自己声音越小,羞于启齿。可越往后越不值一提的好处,却见董卓越听越是惊喜动容,不禁心中无语…… “真的?你说的可是真的?我若学你说的这魔功,当真……真能变得身体结实,不再受人欺侮?”董卓激动地声音有些颤抖。 “那是自然,别说到时小孩打不过你,就是百十个大人也耐你不可……”亵明若将魔功那些通天彻地之能说出,想来董卓此时也是听不明白,索性说些眼见的好处。 “我……我答应学这魔功!”董卓似乎感觉自己已是历死重生,曾经那个病怏怏任人欺凌的董卓已经死了!他要练魔功!即使练了这所谓的魔功自己还只能活到二十,他也要练,他要将身体练到健实,他不想再受人欺侮了!他从小因体弱做任何事都感难以做成,可此时他却心知自己定能练成这魔功! “好了!你既已答应,咱们便出洞去吧!上去后老夫便先将你心愿了了,将那些小崽子全都杀了!”董卓嘴巴张大,他确实曾想报复,却也觉是许久以后之事,听亵明却是立时要办。 “哼,你这小子只口头上过过嘴瘾吗?真要为之便要吓得尿裤子了吗?”亵明讥讽道。 “谁说我怕了!杀就杀!”董卓又想到了曾受过的欺辱,咬牙说道。 “好!咱们这便上去!”董卓依言走到那洞口之下,那衣服所做长绳还在,却上面无人拉拽,不知如何上去。却见自己额头冒出一团黑气,那黑气盘旋绳子而上,竟似将董卓轻飘飘地提起身来。董卓一脸惊讶地被这黑气缓缓拖出了洞口,还如身在云雾之中,半天呆愣无语,心想,“这黑气竟这样厉害”,心中更对学这魔功加了几分坚决。 “别愣着了,快找一处僻静所在,老夫先教你这六合化魔功中的‘蛇惑’。哦,先去附近抓几条蛇去,过两日等你已能炼化一丝魔气,咱们便去找那些小孩儿,试试你的身手,对了,你先去那士兵尸首旁找一把军刀带回去,嘿嘿……”亵明吩咐道。 “好,亵……伯伯,我这就回到家中,在自己屋中练习便可,我从前总是将自己锁在屋中,爹妈也不以为怪,没人会来扰我。”董卓答应道,先去寻了把单刀,随后便在四周砂石丘砾中寻找练功所用蛇蟒,亵明控制魔气将蛇捉了,董卓用群童遗下外衣将蛇包在里面,便寻路回家了,在半路将那单刀藏在路旁岩石下。 刚进家门,董卓立时就被父母围住问话。他一夜未回,董父董母早就满县寻找,还到郡城中打听,心忧如焚。董卓只推说在荒郊中迷了路,跌在山洞中昏倒睡了一夜才四处问路回到家中,倒也有六分真。 董母搂住儿子温存,又凝视着儿子瘦弱脸庞,眼中满是怜惜,董卓出生时先天不良,董母总觉亏欠这次子很多,嘱咐道,“儿啊,母亲在城中听说护羌校尉赵冲大人过几日便要回京向皇帝禀报军情,羌人害怕赵大人,他在陇西时总不敢来犯,他走了羌人便肆无忌惮了,过些日子你可别出门了,羌人若来劫掠咱们百姓,咱们可只能任他们杀戮了……” “娘!你无需担心,以后便让卓儿来保护你,保护这个家吧!”董卓听母亲说话心中感动,神情坚定说道。董母却一脸错愕,随即苦笑着又抚摸着董卓脑袋说道,“先别说了,你定是饿了,娘这就给你做几个菜去……”说着和董父离去,两人走得远了,又各自叹息…… 如此董卓吃好了饭后每日除了用食睡觉,便是依亵明所教习练那六合化魔功。 两日后陈家别灭门便是亵明假董卓之手,操纵魔气用那把单刀将人斩杀,却似出于人手般。以后每日董卓便在家中勤练这六合化魔功,所抓蛇用完后便又出门抓蛇,这些他做得隐蔽,父母也不曾发觉。到得后来所需蛇精间隔越来越短,董卓便索性在汉羌交界找到一个无人山洞,白日便抓蛇练功,晚上回家,如此已有两月之久…… 这日董卓正在山洞中练功,亵明声音忽道,“此界的灵气怎这般稀薄,这到底是何处?本来老夫以为只老夫一直所在的洞中灵气稀薄,可哪知这许多时日你所经之地皆是……简直较一般下界的灵气浓度还不足千分之一……唉,不知你这蛇族功法要练到何时?”原来亵明见董卓用功虽勤,可进境甚为缓慢,知是周围灵气不足之故,让董卓在周遭连换修炼之所,可皆是如此。 若让董卓早日炼化自己的魔气,需借助那六合化魔功,而修炼这妖族魔功却是需要灵气。修炼一切功法都需以灵气为基,修炼者可从世间蕴含灵气之处吸收灵气贮藏在自己体内。自身贮藏的灵气愈多,身体所处境界便不同,好比身体初时似一个池塘,修炼久了,这池塘便扩大成一个湖泊,再后来便似江河,最后便为冥海,池塘岂可与冥海抗衡。 自是体内灵气积聚越多,学习功法便越容易,施展功法中所蕴含的术法时威力便越大。到那时如练这六合化魔功,能练到的层次也就越深,以八九层的功法来炼化魔气,炼化速度与此时董卓一层的功法想比自是天地之差,越快亵明便早一日能塑成魔体,可董卓练功进境缓慢,实不知何日才能练成魔体。 周遭灵气浓郁,便能吸收地多些,练功便快些。就好比一人一顿能吃三碗饭,每顿饭食充足,有十碗饭给他吃,他也只能吃三碗,便有充足的气力去干活劳作;若每顿只给他一碗饭,他便吃不饱,劳作也没劲力,无法干好。灵气若是能满足修炼,倒还罢了,眼前的情势便似只给董卓一碗饭,甚至连半碗饭都不到,如何能练好魔功,亵明心中叹气不已,心道,“此界的灵气便一直如此稀薄,也不知老夫在此处呆了多久才生出的魔气……”暗暗心惊。 董卓却听不懂亵明所说,亵明便只当自言自语了,却说道,“小子,咱们日后还需另换地方修炼,否则你这……唉,还有,老夫所说的那魔皇花、妙心草等这些对我凝练魔体有用的魔株想来此界多半也不会有,你却也留心寻寻,那魔皇花是一朵六瓣尖细小花,六瓣皆为紫色,花心却是晶黄之色,那妙心草却与寻常野草形貌无已,只草身正中包着一颗魔实……” 董卓用心将亵明所说记下,却又听他突然说道,“老夫记得你说向西那些部族的人是叫羌人,说他们蛮野尚武,远不及你们汉人聪慧,想来他们中更没人懂得修炼之法。若真是如此,想来西边灵气便会较此处浓郁!小子!我们这就到羌族所居之地去!”亵明想到此处心中喜悦大声对董卓说道。 董卓大惊,“什么!去羌人的地盘!”从小在董卓的观念中羌人便是一个个身壮体硕,身长比汉人不知高出多少,皆都面目狰狞、青面獠牙,身披兽皮,生食牛羊,烧杀掳掠、无恶不作,自己又瘦小,见旁人都如此害怕羌人,自己更是害怕。若是闻得羌人音讯,便早早退出数十里相避,此时亵明竟然让自己主动去到羌人地盘,连做梦也是不敢想的。 正当董卓惊怕之时,却忽听洞外竟有马蹄走过、行人说话之声,他自从修炼这六合化魔功后只觉这耳力、眼力不知比以往好了几十倍,身体也强健许多,自能听见洞外之声。 只听一人大声叫嚷,“你们这帮西戎蛮子,快放本将军下来!若不是今日本将军就带了十几个人,遇到你这许多羌蛮,本将军怎会落到你们手中,快放本将军回去,让本将军带齐兵马与你们决战!”这人兀自大喊大叫,却无人理会他,只因他们听不懂汉话,也不知他在说些什么。只是有时羌人中有人听这自称将军之人啰嗦的烦了,用不知什么话吼了几句,然后便有马鞭抽打他,那将军大叫连连。 董卓听得出那话是羌语,只因这陇西郡城中也有投降的羌人,有些便和汉人居住在一块,董卓多少也能听懂几句。心道,“原来是个汉朝将军被羌人俘虏了……” 却听得马队中一人却高喊一声羌语,是停马歇息之意,正停在董卓所在山洞附近。董卓听他们在自己洞边停了马,心惊,难道他们发现了这山洞?站起身保持戒备。 但只听那喊话之人随后竟用汉话说到,“将军,你也歇歇嘴吧,这一道上你不累我都替你口干,嘿嘿。”这人竟能说汉语,那将军也吃了一惊,看那说话之人模样不似羌人那般粗阔之相,心中疑惑,问道,“你是汉人?” 那说话之人嘿嘿笑道,又说,“我自是汉人……” 还未待这人接着说下去,那将军便破口大骂起来,“你身为汉人竟甘心做这些羌狗的走狗,真连畜生都不如,愧对你祖宗……你竟也不知羞愧……”骂声不绝。 “哼,那安定郡的狗官强征粮草戍卒,将我一家害得家破人亡,我若不杀那狗官为我老父妻儿报仇才真是对不起祖宗!”那汉人想起了悲痛往事,引得自己也厉声大骂。那将军只感此人实是身负血海大仇,奋激无已,发起狠来瞪着自己便似也将自己当成这人所说狗官一伙,要连自己也杀了,气势上已输了一截,也无心再和他争骂。 那汉人骂了一会儿心中怒气也消了几分,只冷冷对那将军说道,“马玄马从事,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趁着护羌校尉赵校尉回京做的那件事,哼哼。” “你是谁!怎知我的身份!甚么事,你胡说些甚么!”那自称将军的马从事大惊,这汉人竟识得自己,还说“那件事”,难道他真的知道,心中已是惊疑不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外卷 (5)汉羌仇怨 ,最快更新三国长歌最新章节! “哼哼,马从事是在考我吗?”那汉人嘿嘿冷笑,接着说道,“前几日你帅人擒获了我族先零部的第三首领,却没上报朝廷,竟私下里派手下到先零部谈判,让先零部用数万珠宝、美玉交换那三首领,昨日清早寅时便是交易之时。我说的对吗?马从事!” “你身为汉朝护羌从事,官位仅在护羌校尉及校尉府中长史、司马之下,这般作为也和通敌叛国相差无几了吧?比我也好不了多少吧,哼哼。”那人又接着讥讽道。 马玄心中一沉,暗道,“这人果然知道的详细……”初时的嚣张之态早就没了,满脸恼羞成怒之色,却也不想这般受制于人,可心中已是惊怕不比,心道,“即使这些羌人不杀我,将我放回去,却将我与敌酋交易之事说出去,传到军中,待得赵校尉回来,我颈上人头也是不保,还得株连全家,唉……”已是后悔不已。 马玄却忽然心思一动,“不对!这人若想要我性命,只需将我杀了;或将我放了,再在军中散播此事,我也不能活命。他如今向我摊开此事又不杀我,定是有所图!却不知他所图为何?难道他是先零种羌人,想为他家三首领被擒之事报仇而羞辱我吗?”想到这里马玄便开口问道,“你们是谁?是先零部人吗?否则怎知道此事?” “哼哼,先零,马从事不必费心猜了,不妨告诉你,我们是烧当部人!”那人大声道。 “你们是烧当羌人!”马玄大惊,心中暗叫不好,脑中早已想起汉军与烧当羌人之间的种种仇怨。那前烧当首领那离便是死在前护羌校尉马贤手中;而如今的护羌校尉赵冲更是与这烧当种羌结怨甚深,便在去年四月,赵冲进攻参地烧当羌人,烧当羌人死伤无数。十月,又在汉阳郡阿阳县大破烧当羌。今日自己失手被擒,实是凶多吉少。 马玄心中惊惶之极,实在猜不透这些烧当羌人要自己如何,索性大喇喇地说道,“你们烧当部人到底想如何?若是想为你们首领那离报仇,便杀了我好了!” 却听那人冷笑道,“想当年那离首领亲身攻入那金城郡,手刃无数狗官性命,那离首领何等的英雄豪杰,我部中人人钦佩,可逝者已矣,再报仇又有何用?何况那罪魁马贤已在三年前被我族且冻部人杀了,我部中人虽未亲手报仇,此事却也算了结了……” “如此想必阁下是为了赵校尉了?”原来马玄是出言试探,总共烧当部与汉军的大仇便只这两件,若不是那离之事便是为了赵冲了。 “马从事不必如此客气,小人名叫贾婴,从事好计较,呵呵。”这贾婴对马玄之话不置可否,却道,“马从事,以我烧当部与汉军如此过节,你身为护羌从事怎能置身事外,今日我们却不杀你,也不打骂你,还可放你回去。” “哦?”马玄吃了一惊,心道竟有这般好事,可马上恢复了冷静,说道,“只怕我一回去,阁下就将在下的事传的满城尽知了吧?” “呵呵,从事多虑了,将从事之事告知赵校尉,再将你杀了,我们又有何好处?岂不是白费力气将你抓来?从事只需答应一件事,便立即放你回到令居县中,也不将从事所做之事说出,从事定需好好想想此事,否则你出来许久还未回府,你那新娶的夫人定会担心,哈哈……”贾婴得意地笑着,似完全不怕对方不答应。 “他怎么连我数月前新娶的一房小妾也知道?难道竟早对我留心上了?”想到此处马玄更觉暗暗心惊,“这人如此谋划将我抓来,却这般轻易地要将自己放走,让自己答应之事定然十分重大,却不可贸然答应……”马玄眉头紧锁,一副踌躇不决之色。 “我若不将此事为何告知从事,从事定然心疑不敢答应,好吧,从事定然记得去年赵校尉在参地和阿阳两地共俘获我烧当部人共计三千之众……”说道这时,贾婴声音一顿,马玄身为护羌从事,自也是参与这两战,自是知道,心中思忖他提此事却是为何,难道说…… “不错!这三千我部中人,望从事能让他们得归故土。”贾婴看马玄似乎也已想到便接着说道。 “什么!你说让我把这三千羌人俘虏带来给你?”按说这三千羌人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若烧当部能有这三千羌人相助,虽说也用处不大,却也算一份助力,这人谋划如此周详难道就为了这三千羌人俘虏,心中仍是疑惑。 那贾婴看出马玄仍有疑色,便道,“不瞒从事,你可知我烧当部急需这三千人所为何事?” 马玄也是对此关节不解,便皱眉看着贾婴,贾婴接着道,“从事定然知道如今我羌族势力最大的三个部族,乃是先零、钟羌与我烧当,你可知为何近些年来我三部及其他大小部族频频攻打汉地郡城?” 马玄也猛然想起这些年来羌族各部总是兴大军四处骚扰边境郡城,如阳嘉三年七月,钟羌首领良封进犯陇西郡、汉阳郡;永和二年,白马羌攻打广汉属国;再如永和三年,烧当羌寇金城;永和四年,且冻羌与傅难羌联合胡人大寇三辅,杀害长吏;九月,攻打武都,焚烧陇关;永和六年,且冻羌击杀护羌校尉马贤,举国震惊,随后巩唐羌寇陇西、三辅,烧园陵,杀掠百姓;七月,巩唐羌寇北地郡;九月,诸羌攻打武威郡;再加上去年这贾婴所说的烧当部与汉军的交战。 如此想来,羌人如此规模大、人数多、手段残暴、历时之久的大举攻打汉朝郡县,定是预谋已久,决心与汉军死磕到底。从前只以为这些羌人内部不合,今天你来打打,明日你再来扰扰,未将他们看成是一个整体。此时听贾婴话中之意,这西羌各部竟然是联合攻汉,如何能让自己不心惊。 却听贾婴接着说道,“从事可听闻过三十年前一事,那时还是汉安帝在位之时,汉庭想要出征西域,征兵不足,便想征当地羌人应伍,便强征羌族壮健男子,羌人个个亦是有家、有妻儿,与我们汉人有何不同?汉人不想去,难道羌族人便想去攻打那些他们从未交恶的异族人?” 贾婴说到此处已是语声激动,“他们不想去可是没办法,汉军说他们不去攻打西域汉军便要攻打他们,把他们的牛羊全都杀了,将他们的妻女全部变为奴隶。他们没法子,只得应征而去,可是……” “可是这些羌人到了半路便起义造反起来,当时便是以先零、烧当、钟羌三部首领为首发动,之后历经两年,竟先后击败了五万官军,朝廷也是因此疲惫不堪,国力耗损严重。这起义持续了十年之久,到最后还是失败了……”这后面的话竟是马玄接口补充道,他是护羌从事,这如此大事怎会不知。 “不错!不错,从事倒是知道的清楚,自从起义失败,汉军这十年与羌人征战拼杀,自不知有多少人埋骨荒野,我们羌人何尝不也是如此?可便是这样,汉军已是将羌人恨到了骨子里,对羌人征收奴役更是比以前增加了十倍不止。每年竟要我们每个大部上供百万头牛羊,更是征收上万羌族男子入伍,我们哪有这么多牛羊人口,于是我们各部又联合起来……”贾婴诉说着种种过往。 “于是你们又要联合起来起义攻打朝廷了!”说道此处便是傻子也听懂了贾婴还要说些什么。 “不错!我们羌族各部正是要一起攻打你们汉朝的郡城,让你们再也不敢向我们强征牛羊人口!”贾婴说得大义凛然,马玄却一旁冷哼,“别忘了,你也是汉人,甚么‘我们’‘我们’的说得这般亲热,也不要脸!”马玄见贾婴已把自己当做羌人,早是怒气填膺,也顾不上自己身为俘虏了。 “哼,羌人对我倒是比汉人好上千倍万倍!”马玄也想起此人大仇,却还是不齿他如此认贼做父的情态,只是冷哼,突然想到什么,又说,“想来羌族各部也不是你说的这般团结吧,否则怎不联合一起攻打一处,那时我汉军怎能抵挡?” “从事果然心思周详,不错,我们三大部族各自为大,谁都不服谁,便谁也号令不动谁。先零一部虽说在两百年前已称雄西陲,可近几十年来实力早已不复当年,甚至势头连新崛起的如且冻、勒姐、巩唐、当煎几部都不如。可千足之虫,虽死不僵,先零与新雄壮起来的大部钟羌交好,两强联手,我烧当自也得不着什么好处……”贾婴也不隐瞒,将自己部中危境都告诉了马玄,足见其意颇诚。 “于是……你们想着能多些士卒便多些士卒,好与先零、钟羌两部抗衡?”马玄已听懂贾婴说这许多话的用意,对之前的疑虑已是消了大半,可心中总隐隐觉得那贾婴所谋划的远非所说这般简单,可也不知是什么。 “正是如此!我将族中危急都已告诉了从事,从事也看出我们烧当的诚意了吧?”贾婴诚恳地说道。 “可……我若将这三千俘虏交还了你们,我在汉朝的官也当不下去了,这你们总也清楚的吧?”马玄顺着贾婴所说思虑下去,不禁为自己后路着想。 “那是自然!从事且请安心,我部首领那多之下有四大将军,若是从事投了我烧当部,那多首领早已许下,从事便是第五将军!”贾婴微笑道,见事已谈妥,也是欣喜。 “哦?阁下如此智计想来在烧当部也不是泛泛之辈,不知阁下在烧当不中所居何职?以后大家同为那多首领效劳,先亲近亲近也好……”马玄见此人谋划非凡,不禁问道。 “区区在下只是首领的一个谋士,不值一提,从事……不,将军多礼了。”马玄见贾婴仍是一副不置可否的样子,不禁皱眉,便换了话题,“那我的家眷如何安置?在下在贵部为官,家眷若仍在汉地,却是不妥。”马玄又问。 “将军不必多虑,将军的家眷自将军前日出府,已被在下请到羌部中来了,想来此时正在账中品尝马奶。”贾婴脸上微笑仍自不减,在马玄看来这笑容却令自己说不出的心寒胆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外卷 (6)反叛 ,最快更新三国长歌最新章节! “什么!你们早就把我家人抓来了!”马玄不禁惊怒交加。 “若非这般我们也难保将军定会答应此事,如此得罪了。”贾婴仍是一脸笑容,“既然将军已答允此事,在下也是为了将军家眷安危着想,早一日将将军家眷接到部中,便早一日令将军安心。” “哦?如此说来你们倒是好意了?哼!”马玄仍是冷哼,却也冷静了几分,毕竟家眷已被人家扣在手中,况且自己的把柄也在对方手中,若是不答应,此人将自己通敌之事传开,自己已是骑虎难下,上了贼船了…… “既是如此,将军,咱们便商议下将我部的三千俘虏所带到的地点吧。依在下看来鹯阴渡口便是上佳之地,这东岸是汉地,而西岸却已入了我们羌地了,到时我们在河岸布好船只,你只需将人带到河岸便好,到时一同坐船过岸……”如此听来这贾婴竟早已筹划好了,全没给马玄商量的余地,意思是你只能按照我说的做。 却见贾婴正自热烈地说了半天,一旁马玄却有些没好气,又有些胆怯地说道,“可……可调动这些羌俘需代护羌校尉卫琚的令牌,我却调不动他们……”这卫琚本也是护羌从事之一,却上阵杀敌勇猛果决,战功颇丰。赵冲对其极为赏识,此次回京述职便让卫琚为代护羌校尉,管理羌族事宜,隐有日后卸任举荐其为护羌校尉之意。 贾婴听马玄如此说,脸色已变的难看之极,半晌才冷冷说出一句话,“贾某还以为将军早就想好了为在下带来这三千羌人之策,将军言下之意是想空手套白狼吗?”早就不复先前的笑容,原来这两人各怀鬼胎,一个连差动羌奴的手段都没有便轻易地就答应了此事,还与人家先谈条件;而另一个早先将对方家眷扣住加以要挟,实是半斤八两。 “可这令牌就是在卫琚手中,从不离身,我也无可奈何呀。”马玄一副无赖的神情,可又不敢太过放肆,生怕把对方逼急了。 “哼,你道我不知道吗?马从事与卫琚乃是至交好友,从事若是说些什么,那卫琚也会考虑一二……”贾婴心中恼怒,已将对马玄的称呼从将军又换回了从事。 “他连这都知道……”马玄心中暗道,“难不成这人就因看上了这层关系才将我抓来?” 却听贾婴又接着说,“想那卫琚只一匹夫耳,只懂得拼勇斗狠,又好大喜功,哪似将军这般足智多谋,可偏偏这赵冲赵校尉临走前将这代护羌校尉交给了卫琚,却没嘱托给从事,从事多智却可知这是何故,贾某愚钝,可是想不透这中间的道理,呵呵……”却见贾婴这几句话不紧不慢地说着,似又恢复了方才的胸有成竹。 马玄听着这几句话,越听脸上越是变色,早就没了先前的惫懒模样,一双眼睛狠狠盯着贾婴,满是心中隐秘被人戳破后的恼怒狼狈之色,只觉眼前之人可怕之极。 他与卫琚虽表面亲如兄弟一般,实是心中对其妒恨无比,原因恰如适才贾婴所说,自己样样都比卫琚强,只打仗时不及卫琚那般舍生忘死,可护羌校尉赵冲偏偏看好卫琚这点,赞他忠勇爱国,更欲让他接替自己,他恼恨卫琚!这隐秘自觉掩饰地很好,可竟被这昨日还不认识之人知道了。 而自己就是为此觉得日后升为护羌校尉已是无望,这才抓住敌酋后不上报朝廷,准备捞一笔后便辞官享福去,哪知竟碰见此事。 却听得贾婴又接着说道,“从事身为名门之后,乃是当年光武皇帝云台二十八将之一的马成马扬武的玄孙,而那卫琚则是平头百姓出身,而他做了代护羌校尉,而从事却还是从事,这公平吗?难道大汉就是这般对待功臣之后的吗?”贾婴句句诛心,实是要趁着马玄心神不属,再加一记重拳。 “别说了!”马玄大吼一声,满脸痛苦之色,心中的提防已然崩溃,这才是他心中不平的深层之因,贾婴这招将他身为名门之后的骄傲扫的一分不剩,如何能不输却此仗。半晌只听他一字一顿地说,“赵冲、卫琚!你们不仁,别怪我无义!”只咬的牙根作响。 抬起头对贾婴说道,“你放心,我定会想办法将三千羌俘带到鹯阴渡口,我马玄说到做到……”声音却是无力之极,却听他低低嘀咕着,“我却再也无法回头了吗?想先祖马成抗击羌患何等英勇,难道自己要愧对先祖做那不忠不孝的不肖子孙了吗?……” 贾婴见马玄已被自己攻破,知道大功已告成了一半,喜声道,“在下便在鹯阴古渡静候将军佳音,至于时间吗?我会另行派人通知将军!”最后一句贾婴嘴角浮现一抹掩盖不住的得意。 “将军这就请回令居护羌校尉府吧,如此出来太久卫代校尉会起疑的,将军的家眷部中侍女会照顾好的,这便告辞吧!将军骑马回去吧。”贾婴说道,随后用羌语对身旁羌人说了一句,那羌人将一匹马牵来交给了马玄。 “好……”马玄只低声应了一句,失魂落魄将马牵在手中向令居县走去。 贾婴用羌语号令了一声,众羌人也骑上马消失在风沙之中了…… 却只见董卓所在山洞中,一只全身如墨的鸟儿飞出,在空中几个盘旋,啁鸣一声便急急跟上那远去的西羌马队。不一会儿,那洞中又飞出一只与先前鸟儿一般的黑鸟,却是朝着那马玄所去方向飞去。 马玄和贾婴的全部言语自是被洞中的董卓从始至终听了个遍,董卓依亵明所嘱施展了那六合化魔功蛇族中的“蛇潜”功法,隐蔽气息,浑没让人发觉,只待两队人马远去,亵明的声音才在董卓脑中想起。 “啧啧啧,董小子,你们此界的人族竟这般功于心计,老夫听着也有些胆寒。若是在老夫的世界,全靠实力说话,一个个全都抓紧习练魔功,哪个实力强,便以哪个为尊,哪有功夫想这许多阴谋诡计。”亵明颇不以为然说道。 董卓也听得甚全,虽听懂这汉从事马玄与羌人阴谋串通,但他们是带羌人离开,却不是羌人来县中劫掠,更听到起事之地是在鹯阴渡口,那渡口在临洮县西南两百余里,离得甚远,似波及不到自己,也不太将此事放在心上。他从小体弱,家人也未给他灌注许多保家卫国的思想,浑不觉听到如此通敌叛国的大事后应马上报告郡县长官及护羌都尉府,心中只觉羌人凶残可怖,能躲便躲,哪还自惹麻烦去上报,对此事也只听听便了。 却听亵明接着说道,“老夫虽然对他们的奸谋不感兴趣,可先前说道咱们要去那西羌之地,便需派两只玄羽雀去打探些消息。”原来之前从洞中飞出的两只黑鸟便是亵明用魔气所化的玄羽雀,尾随在两方人马之后…… 转眼两个多月已过,这时已是汉安三年二月,转眼便要入春,董卓仍每日仍到那荒洞中勤修苦练那六合化魔功,那蛇族功法已练至一层中品,只觉越练身体越是黝黑结实,冬日西北风呼啸却浑然不觉,穿棉衣也感多余。 到得此境界,一种名叫“千幻蛇手”的术法便可修炼。据亵明说这术法练到高深层次时,灵气可化作千条蛇影,铺天盖地、四面八方向敌人攻去,却只其中一蛇蕴含狠厉劲力,敌人却无法分辨,只能将这些蛇影灵气一一击溃才知何者为真,何者为假,可到那时却早已来不及了,早已被真影击中。 董卓如今当然达不到这千手之幻,苦练之下只能生出三条蛇影,那也是极为难得了。 “董小子,你每日炼化的魔气若能注入到这蛇手中,此术法的威力便可提升不止十倍百倍,那时便叫做‘千魔蛇手’,可现在嘛……”亵明叹气道…… 数日后,西羌烧当部中,千百间灰白营帐之中,耸立着一座红绸大帐,帐前高高悬着一枝用牦牛毛编成的大纛,这红帐自是烧当首领那多所居营帐。 “报!”帐外传来急报,那多传斥候进帐禀告,那人喘匀了气,走进帐中,向那多行礼道,“大王,数百里外传来消息,南匈奴吾斯大王已经得手了!”说得却是羌语。 “哦!”那多身旁站立一人脸上露出大喜之色,只见这人身材中等,四十多岁年纪,一抹山羊胡,脸盘微宽,说道,“如此说来,便是三四天后的事了!”听声音正是那贾婴,董卓却也只听过此人的声音,原来这人竟生的如此相貌。 “大王,既然匈奴那边吾斯已得手,这便下令让那令居县中的兄弟去告知马玄,让他三日后三月初六便动手,他可是我们筹划的关键!”贾婴对那多行礼说道。 “一切照军师说的办就好!”那多大声向手下传令,也是喜悦无比,对贾婴道,“到了大功告成的时候!军师的功劳最大!本大王到时一定好好敬军师一大碗酒,你要什么便赏你什么!” “臣不敢居功,一切都是大王神武,福泽深厚,这才如此顺利,到时大王带领我们攻入安定,杀了那狗官臣下就别无所求,甘为大王再做牛马!”一阵吹捧之语说得那多哈哈大笑。 贾婴又将那传讯之人叫来嘱咐了几句,又交给他一只手镯,道“告诉马将军,说他夫人儿子在部中一切安好,功成后便可与他夫人相会……” “是!”那人领命而去。 一日后,令居县护羌从事马玄府上冷冷清清,人丁不旺。 却说那日马玄独自骑马回去,路上在脸上涂抹了几道血迹,又在身上砍伤了两处,才跌跌撞撞地冲入护羌都尉府,代护羌都尉卫琚见马玄如此,忙问发生何事。马玄这才张惶说道自己只带了数十人巡边,却突遇大队羌兵,将自己俘虏,自己连杀二三十羌人才夺马跑回,手下之人却全都身死了。 卫琚听闻时大为马玄担心,听完后大赞马玄智勇双全,要为他向朝廷请功。这卫琚性格粗犷,马玄又跟自己是至交好友,对马玄的哄骗丝毫不以为假,也不对此事详查便过去了,马玄心中暗自冷笑。 出了校尉府,回到家中,果然家眷全都不见,心知再无法回头,当晚便苦思计策如何哄骗卫琚将那三千羌俘带到鹯阴渡口。可一连过了数日,都觉所想之策难以劝动卫琚,每日当晚想好觉得极好的计策,第二日又觉漏洞百出。 他生怕过几日烧当部便让自己带羌俘而去,每日焦灼不安,却一连过了两月,仍不见有人知会自己约定的时间,心下犹疑,“难道羌人不想要这些人了?”一想却又不可能,正没做理会处,一日晚饭过后,却听下人传报,说代护羌校尉卫琚召自己去府中议事。 “议什么事!难道卫琚知道了我叛国之事?否则怎深夜传我入府!”心中大惊,连忙向来传报之人问道,“你可知是何急事需深夜商议?”早已将匕首藏在手中,若是这人语中吞吐,便当即杀了此人,连夜逃走。再不管什么俘虏,什么从事,什么将军,什么家眷了,自己小命要紧。 却听那报信之人毫不惊慌说道,“听卫校尉说似是为了征粮之事。” “征粮?”马玄一听不是自己之事,心已放下了大半,“征粮,征粮!”马玄在口中念叨了几句忽然想到了什么,满脸大喜之色便急跟着传信之人向护羌校尉治所走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外卷 (7)屯田 ,最快更新三国长歌最新章节! “贤弟!你可来了!”卫琚见到马玄,忙迎上前去招呼。马玄也是开门见山,还未走到卫琚跟前便说道,“大哥,小弟听闻大哥是为了征粮之事才深夜召小弟前来,想是朝廷中下了严旨。” “贤弟料地不错,朝廷急征粮食三万石,运至匈奴中郎将马塞营中。这般大事,长史和司马又不在县中,这才深夜召贤弟过来。可……咱这护羌校尉府连年对西羌用兵,也耗粮甚多,哪还有这许多粮食。圣旨中也提到说西患未平,所征粮食不到别州的三中之一,算是宽待,可纵是如此,唉……”卫琚叹气道。 “小弟记着府库中不是还存着四万石左右的粮食,正好可以……”马玄说道。 “哎呀!兄弟也不是不知,这四万石粮是今年我军一整年对抗西羌所用之粮,若是上缴了三万石,来日再收成不好,西羌大举攻来,咱们哪还有粮给士兵吃去抵抗西羌啊!”卫琚连连摆手,想是早已想到了此节。 “这可如何是好?圣命又不可不遵……”马玄也是一副一筹莫展之色。 “贤弟也是没有计较吗?正因贤弟多智,这才深夜把你叫来,想不到你也……”卫琚更是一脸愁苦。 马玄似苦苦思索了一番,忽然一副得计的模样,睁大眼睛看着卫琚道,“大哥,有了!” “哦,兄弟有办法了?”卫琚也是脸现惊喜。 “小弟觉着这圣旨之意,咱们还是要奉命的……”卫琚听到此处又是眉头一皱说道,“可是……” “大哥可记着去年赵校尉俘虏的那三千羌俘?”马玄看向卫琚。 “当然记得,这三千羌俘本是赵校尉留在身边,欲要等得西羌再犯之时,让这三千人充为军力,可西羌已是数月未犯,赵校尉也不在,你哥哥我却没赵校尉那般心思,不知如何安置这三千羌俘,却让他们每日白白消耗粮食……兄弟的意思是,把他们都杀了,节省军粮?”卫琚两眼圆睁,向马玄比划了一个杀头的手势。 “可赵校尉回来后又怎么交代?”随后卫琚觉得此事不妥,摇头道。 “非也!大哥,兄弟的意思是,咱们不妨效法武皇帝击败匈奴后所用之法!”马玄双目放光对卫琚说道。 “武皇帝什么法子?”卫琚未读过许多史藏经纶,对这些一无所知。 “西陲屯田!”马玄朗声道,“寻一处土地相较肥沃之地,让这西羌俘虏开荒种田,不仅到收获之时所得粮食可以让这三千羌俘自饱肚腹,还可有大量盈余充作军粮,今年便可无忧!” 卫琚激动地一下攥住马玄的双手,开怀大笑,“贤弟妙计!真不愧多计之士,这么一会儿便替哥哥解了这燃眉大急,哥哥真不知该如何谢赏你,这样,哥哥这就为兄弟向上请赏!”卫琚大喜过望。 “欸,哥哥待小弟这般,小弟出个计策又算得了什么,不必赏什么。别怪小弟多嘴,赵校尉平日虽然看重哥哥,但却说哥哥勇武有余,而谋略不足。哥哥如今趁赵校尉不在,做得这一箭双雕的大事,赵校尉回来定会夸哥哥文武双全,重赏于你,到那时小弟再借哥哥的光也不迟。”马玄说得是谦恭有礼。 “贤弟说的倒是实情,哥哥也不会着恼。但哥哥确是需要做些事来,也不能让赵校尉总这般看我。那好,我就先将这三万石粮先交上去,咱们明日再商议具体如何。贤弟献策如此大恩,哥哥定然记在心上!”卫琚还沉浸在喜悦之中。 “那小弟这便赶紧回去在地图上寻寻,找一处适合开荒耕种之地再来报知哥哥。”马玄见卫琚大喜,心中却是冷笑不已,牙齿紧咬,暗道,“卫琚啊卫琚,此事一了你脑袋便要搬家还想要什么封赏,哼。”便告辞而去。 “去,去!”路上马玄在面前扫打,似是在驱赶着什么,却是一只黑雀在他身边啁啾,不禁骂道,“最近怎么总有这黑鸟在身边绕来绕去,好不烦人!”却也不甚在意,向家中走去。 刚到家中,便听下人报说有人来访,已被请到客厅奉茶。“怎么今晚如此多事?先是卫琚,这么晚又是谁?”心中嘀咕,快步走入了客厅。 却见一个平头百姓模样之人穿着粗布棉衣,“阁下是?”马玄一拱手问道。 那人也是一拱手站起,“想必这位马玄马从事,小人有要事要告知从事,可否借一步说?”这人谈吐不俗,一看便不是普通百姓。 马玄一皱眉,让下人退下,两人走到偏房,那人从怀中拿出一只玉镯交给马玄,“从事可还识得此物?” 马玄一惊,“这是我给我五夫人的……你是!” “不错,小人奉那多首领令前来报讯,让从事三日后三月初六后便动手,一早带人过去,自有人接应从事。”那人话音极低,生怕第三个人听到。 “该来的果然还是来了!”马玄暗道,心中也感侥幸,“若是再早一日让我送去羌俘,还真无计可施,此时却也有八成把握,也真是巧了,可算是天助我也。” “回去对你们首领说,让他放心,马玄定会三日后将三千人带到!”马玄也低声道。 “如此甚好,小人这便回去复命了!”那人也大喜,也不逗留,转身便辞马玄走了。 当夜令居县外羌俘营中,突然一个个石子射到熟睡羌人身旁,有的打到了羌人身上,一个个羌人惊醒,却见那石子外面是包了一小块羊皮扔进来的,打开却见羊皮上一行歪歪扭扭的字,却是用羌文写的,“三日后跃冰过河,看完吃了!” 一个个羌俘都大感不解,什么三日后跃冰,可都看完将那写字的羊皮吞下,又睡下了…… 第二日,马玄一早便来到护羌都尉府,拜见卫琚后道,“大哥,小弟昨晚详细研究西境地图,终于寻到一土地肥沃之地,竟还未耕种!” “哦?西边竟还有这般地方!却是哪里?”卫琚大喜问道。 “便在鹯阴县郊,此处毗邻鹯阴渡口,黄河冲刷,土质厚沃,极适种粮。”可马玄说出之时卫琚脸上喜色不禁淡了几分,声音也不似初时那般喜悦,“贤弟,这鹯阴渡附近虽却是上佳之地,可此地乃军镇要津,汉羌两方在黄河两岸都有驻军,若是羌人突然打来如何?” “大哥,正所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这鹯阴虽与西羌相邻,可终究隔着黄河,我军在河岸派军士把守,对岸羌人一有风吹草动,我们便迎击或是马上撤退,羌人亦不敢大举深入我军之地。想来大哥已将那三万石粮食交了,小弟昨夜思索计算良久,实无再有其他之处的土地能收获这般多的粮食,此法虽险,却能补上军粮上的空缺。到时赵校尉归来,我们也好有个交代,虽说上缴军粮乃是皇命,赵校尉也定然心中不快,大哥如此做赵校尉非但不会怪罪还会奖赏你!”马玄循循善诱,极逞舌利。 说得卫琚也是脸色逐渐转喜,想着若能在赵校尉前显出这般能耐,赵冲定也喜欢,缓缓点头道,“贤弟说得不错,若想成大功,险是需冒的,哥哥便准了弟弟提议,再上书一封给赵校尉,不妥之处让他再决大疑。” “不好!”马玄心中暗道,赵冲可比卫琚精明多了,莫要让他看出什么破绽,从中阻拦,劝道,“哥哥,春种宜早不宜迟,赵校尉远在京中,书信一来一回费时颇久,若是错过了耕种之时,却是空亏一溃了,小弟找人计算农时,两日后三月初六是春光明媚,适宜耕作。” “这样啊,那两日后哥哥便调这三千羌俘去鹯阴县,再去告知赵校尉。嗯,那鹯阴渡旁毕竟是险地,哥哥便派一千军士随行,以防有危险发生……”卫琚点点头,同意了马玄所说。 马玄心中暗叹若派军士,这三千人可不好全数逃到羌地,可又不能不让卫琚带领军士,只得也同意了,他仍担心赵冲,便问,“哥哥,赵校尉回京述职,怎这许久还未归来?想是皇上又有别的事让赵校尉去办了吧?” “正是,陛下派赵校尉协助匈奴中郎将马塞大人在西境攻打匈奴残部,防止西羌和匈奴联合在一起,想来若是将这些匈奴的零碎残部打完赵校尉便会回来。”卫琚点头道。 马玄心道,“还好赵冲一时回不来,此计便无忧,到他回来之时,我已经在羌族部落中了……”心放在肚中,便去忙别的事了,只等两日后便可与家人相聚…… 却说靠近羌族一处荒山中,一只黑色雀鸟从东边急急飞来,看到一座山洞后便俯冲而下,径直飞入了洞中,立在洞中一个黝黑少年肩上,忽然少年额头浮现一抹黑气将那黑鸟裹住,那鸟竟也化为一股黑气融入其中,随后少年又将黑气收入额头中。 少年正是董卓,半晌那老者亵明的声音才在董卓脑中响起,“原来这两人谋划了这等计策,董小子,两天后,咱们也去那鹯阴渡,这热闹咱们可得凑凑,哈哈……”亵明自决定要董卓去西羌之地另觅修炼之所,便派这玄羽雀一直留心这两人的动向,这玄羽雀乃魔气所化,将所见所听都留在脑中,再化为魔气归入亵明体内,他便知晓了所发生之事。 “师父!咱们也去吗?”却是董卓问道,这数月来亵明传他魔功,他自是叫亵明师父,初时亵明不让他这么叫,可董卓叫得顺口一时忘了仍脱口叫师父,亵明无奈便也让他这么叫了。董卓虽说练了魔功,身体健壮了不少,仍对那粗野蛮横的羌人心存畏惧。 “那是自然!你当老夫说着玩吗?定要为你找个灵气多的修炼之地。还有,老夫所做那杆‘聚煞幡’,呸,那‘聚煞破口袋’也一同带着……”亵明怒道。 “是!师父……”董卓伸了伸舌头,自觉有愧于师父,便乖乖答应。原来亵明所说的那“聚煞破口袋”原是亵明让董卓用见过的最坚韧的布料做一杆幡旗,他要用魔气祭炼这布幡,把它制成一杆粗陋的魔器。 说是粗陋是因为若要练成一件魔器,便需许多蕴含魔气的材料。就拿着“聚煞幡”来说,在魔界本称为“聚魔幡”,这“聚魔幡”一经祭出,便可凝聚吸收四周环境蕴含魔气以及功力低浅魔修身上魔气,再经炼化为己所用。 若说那顶级的“聚魔幡”,做这幡旗的幡面,便需那缚血蚕所吐缚魔丝织成,这缚魔丝便可将魔气牢牢缚在幡旗之上;而这幡杆,乃是用千年甚至万年魔树枝干所做,魔树能涵养魔气,收到幡上的魔气便可被凝练的更为精纯,又不会让魔气损失;之后需将幡旗用那深海旋涡之中的魔贝中的贝肉的汁液浸泡炼化,让这幡旗附上吸力,那魔贝处在旋涡中,可将周遭一切之物吸裹到贝壳之中,而那贝肉的汁液便蕴含强大吸引之力。如此方成,可此界哪有这许多魔兽魔物可来抓捕,连见到一只也是妄想。 亵明这才将这“聚魔幡”简化了数万倍,要制一个“聚煞幡”。按他所想,这杆幡能收集邪煞凶厉之人身上的煞气,再将这煞气一点点精炼提纯,便可从中炼出一丝魔气,供董卓所用,毕竟自己身上的魔气有限,凝练起来极为费时,不如能收集一些是一些。 于是董卓便让母亲用厚布给自己制一面幡旗,董母只以为小孩子好玩儿便答应了。可春日将近,董母要忙为一家缝制衣衫,早就把把董卓所说抛在脑后。董卓见母亲忙碌,便自己拿了针线缝这幡旗,可缝着缝着就将这幡旗就缝成了一个口袋,却没剩余的布料了,拿给亵明看,亵明自然气不打一处来,骂了他几天,可做成口袋倒也勉强可用,便没再让董卓重做而用魔气祭炼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外卷 (8)不测 ,最快更新三国长歌最新章节! 汉安三年三月初六,羌汉交界的春意却来得比别处都晚,乍暖还寒,柳枝上的嫩叶半张半合,略带鹅黄。 鹯阴渡口,位于安定郡鹯阴县西二十余里处,太平时乃商旅必行之道,征战时又是兵家须争之地,如今这渡口西岸乃西羌之地,东岸则是汉地。地势东西皆险,四面开阔,攻时隐蔽、守则坚固。 一大早便见一大队人浩浩荡荡从东面开来,足有数千人。先前这几千人都是男丁,一个个长得粗腰阔膀,褐衣麻衫,手中未拿着兵刃,显不是去拼斗厮杀的,却每人都荷锄负镐,如同去春耕的农夫,可也从未见过如此众多之人聚在一起去垦地。 这些人身后另跟着成千之人,见后面这批人则披甲持刀,正是汉军兵士,似在驱着前面之人向前。 “报!还有五里便到达鹯阴县,对岸并无几个羌兵把守!”先到前方探路的兵士飞步赶回,来到这汉军中两个将军打扮之人前,跪下禀告。 “哥哥,看来羌人并无异动,我们今日可安心耕作了!”这说话之人正是那护羌从事马玄。 “如此甚好,可仍需小心在意,便让军士守在这些羌俘跟前吧,再探再报。”这人当然是代护羌校尉卫琚,两人带着一千兵士驱使着那三千羌俘按先前所议来到这鹯阴县,最后一句则是卫琚对那斥候说道。 马玄暗道,“这人竟还这般小心。”咬牙暗恨。 不一会儿斥候又来报告说已到鹯阴县,卫琚便传令一声,让这三千羌俘停毕,汉军亦是驻下。又一声令下,军中一百汉兵出列,每人去到前方,各率数十羌俘为一队,分成数十小队到县郊各处土地上准备开荒。 其余兵士则也分开,分别看守这许多羌俘。只看一队队羌俘来到指定土地,便要待一声令下,开始锄地。这羌族虽是游牧种族,多数放牧打猎惯了,不会耕种,可有些羌人与汉人杂居过许多时间,再来被俘在汉地,多少也学会了些耕地之法,不会的则学着其他会的羌人一下下挥舞着锄头,倒也像模像样,羌人较汉人体型健硕,耕起地也得心应手。 “当,当……”卫琚下令后只听得一声声钝物相撞之声从四面八方传来,让人听着很是厌烦,这声音却仍自此起彼伏,一声大过一声,不绝于耳,一干汉家兵士不由皱起了眉。 就这般过了一炷香时间,只听耕作之人不知是谁低声叫骂了一声,随后又听几人骂了几句,骂声逐渐越来越响,只因骂的是羌语,汉兵多数却听不懂。 只见一个羌人使劲挥舞锄头狠命在地上砸了几下,那土地上却丝毫不见锄开的迹象。那羌人大怒,再一次挥起锄头,此次似将全身之力集于两手,猛然砸去,那土地之上只被砸出个小小浅坑,那羌人索性将锄头往旁边一丢,又用羌语骂起来。 众汉兵见此都一个个手按刀柄,神情紧张,要待这些羌人再有异常之举,便要拔刀将其斩杀。卫琚看到此种情景也怕发生骚乱,若是真起冲突,虽然这三千羌俘没有兵刃,却也是拿着锄镐,再者人数众多,汉军倒也不好对付。生怕一人生起事来,其余之人亦会跟着动手,到时一发不可收拾,“你去看看怎么了!”卫琚派一个伍长前去探看。 “我去看看!”马玄自告奋勇,卫琚点点头允了,他知马玄心思巧妙,让他处理此事最为妥当。马玄走到羌人之中,跟几个士兵问了几句,又找来几个会说汉话的羌人问了几句,拿起一个锄头也在这土地上使劲锄了几下,这才回到卫琚身前。 “哎呀!是小弟的失职疏忽,一切由小弟承担便了!”马玄一见到卫琚便没头没脑地说着。 “甚么你的失职,这般羌人骚乱是何缘故?”卫琚不解,问马玄道。 “小弟千算万算,未想到三月初春这西北之地土下竟还冻得结实,未先派人来试凿一下这土地,这干羌人确是锄不动地,并非偷懒耍滑……”马玄向卫琚解释着,将罪责全揽在自己身上。实则马玄早已算到此点,一切便如自己所料。 卫琚听明白羌人发怒的原因,只连自叹气,亦是一脸无奈,劝马贤道,“这也不全是贤弟的过失,哥哥作为领将,也未想到这事,这西北边寒土地竟这般坚厚,咱们事先又哪料得到……”马玄这一招以退为进果然有效,卫琚也颇感自责,倒也不怎么怪马玄。 “那咱们便回去吧,待得他日天暖土化再来,只是再过得几日赵校尉便已经回来了……”马玄对卫琚说道。 “嗯……如此将这许多羌俘带出却无功而返,也是说不过去……”卫琚听了马玄所说果然不想马上回去,“贤弟可否再思良策,解决这眼下……”卫琚也知这冻土非人力能化,说到后来也没了底气。 马玄又思索良久,忽似灵光一闪,忙对卫琚说,“哥哥,小弟倒是有计较,就怕哥哥不允。” “哦,我何事会不许?”卫琚见马玄似已想出妙计却又不说,奇道。 “小弟想到河边的土质一般较内陆的泥土要松软肥厚,想来此地也是这般,不妨让这些羌俘向河边再拔进些,河边上的泥土便不似这里一般结实了。可越到河边便离羌人越近,便多一分危险,恐哥哥不让……”马玄不紧不慢说道。 “正是如此,贤弟所虑的是……可,唉……”卫琚亦是犹疑不觉,片刻才道,“如贤弟之前所言,若不屯田耕种,军粮一事却是难以解决,便耽误了大事,到羌兵攻来,才是无法抵抗。此时羌人还未发觉,正需趁此时抓紧屯田,冒些险倒是应当的!”卫琚不觉间自己捋顺了思路。 马玄正是要卫琚自己所出此话,心中大喜却表面上露出为难之色,“这……若是遇见羌兵……”随即叹了口气,“哥哥既已决定了,我们便冒险一试。” 随后卫琚便传令羌俘向河边开拔,众人走了一炷香时间,终于到了鹯阴渡口附近,又停驻开垦,果然此处的泥土已松软了不少,众羌俘便劳作起来。如此过去半个时辰,马玄却暗自心急,“那贾婴不说有人接应吗,怎见不到人?” 却见这鹯阴渡口西岸一处矮丘之后,一个肤色黝黑的少年正在向河那端探头张望,只见此时的黄河却并未全部开化,一块块浮冰飘在河床之上,顺流而下,便似要将这些冰块一路运到大海。 少年望着这冰块游河啧啧称奇,他虽自下生便在陇西,可因为体弱久在家中,别说为见过此景,印象中黄河也仅见过一次。虽觉着有趣,可心中担忧,嘴里低声道,“师父,咱们怎么到羌地来了,为何不在东岸藏身?”他身边却没有一人,似在自言自语。这少年正是董卓,便是对他身体中亵明所问。 “你懂什么,这些羌人便要渡河了!哈哈,等着看好戏吧……”亵明的声音在董卓脑中传来。 “什么!他们要渡河,是要逃回羌地吗?”董卓大惊,不敢相信。 正在董卓发愣间,忽听得自己所处西岸忽然传来阵阵呼哨,便向那呼哨声处看去,可哪有一个人。便是只闻哨声,不见其人。 只见东岸上那一干羌俘也听到了这哨声,一个个却不似董卓这般懵然不觉,都逐渐放下手中锄镐,缓缓抬起头向西岸看去。 “都干什么呢!快拿起锄头,赶快干活!”却是看守的汉家军士对羌俘厉喝道,众汉军见这三千余羌人竟都不再耕作,先后起身探头张望,这哨声宛如声声魔咒,将羌人目光吸引而去。汉军见到此景都不禁不寒而栗,有的出声大骂,有的已扬起鞭子向羌俘抽打,鞭子及身时这些羌人却恍如未觉,一个个羌人都寂静无声,其中汉兵的叫骂声格外响亮。 “跃冰过河!”突然一个炸雷般声响从一个羌俘口中喊出,紧接着又是一声“跃冰过河!”声音一声高过一声,在数个羌人口中传来却有如军阵之上一声声擂鼓助威,喊得皆是“跃冰过河!”四字。 突然,一个羌人向前一冲,猛地将身前汉兵撞了个趔趄,汉兵手中鞭子也脱手而出,又听得数声“哎呦”之声此来彼往,却都是汉军士兵的叫疼之声,原来这些羌俘都撞开了身边汉军的包围,如同发了疯般像河中冲去,这些羌人的身躯好似蛮牛,汉兵被撞倒后竟半天站不起身来,那些还未被撞倒的汉军士兵却皆被眼前突来的阵仗吓得呆了,手握短鞭竟不知挥舞,更别说拔出腰间长刀。 只见这三千羌俘狂奔猛跑,横冲直撞,恰是一群受了惊的兽群向那哨声一往无前,浑不将身前大河放在心上。“快,快!拦住他们!”汉军中一个军官模样之人颤声大叫,众军士这才惊醒,纷纷拔出刀来,可谁都不敢向前拦截,便是人怎能打得过一头发疯的野兽,何况这野兽有三千之数。 “杀了他们!都把他们杀了!要是有一个羌人丢了你们都别活着来见我!”原来是卫琚在众人身后高声狂呼,他见到此乱象早就连声喝令,可一是众军士吓得呆了,二来他声音被数千人的奔走之声淹没,谁都没听到他的号令。此时卫琚已是使了吃奶的劲儿在呼喝。 “军令如山啊!”汉军兵士好些人都听到了卫琚的命令,心中醒悟,若是自己不死命拦住这些羌人,也是难逃军法,便再顾不得畏惧,一个个冲上前去,拔刀便向羌人身上砍去,已恢复了汉军将士的凛凛虎威。注注鲜血从羌人身体喷涌而出,泼得汉兵满身满脸,这些羌人却没一个喊疼,被砍倒了又挣扎这爬起向前,还有被砍掉手臂大腿,也拖着身子匍匐,惨烈无比。 “报!赵校尉已到距鹯阴县三十里外,片刻即至!”却是从东边赶来一个风尘仆仆的传令兵下马来到卫琚身前禀告。 “什么!你说什么!赵校尉已赶到此处!他何时已回了令居!”卫琚被这消息已是震得头晕目眩,若是先前羌俘这般发疯逃跑他还理智尚在,沉着指挥拦阻,可赵冲怎得知消息赶来,他不是在抗击匈奴残部吗,只觉脑袋已不在自己脖颈之上。 “禀代校尉,赵校尉今早辰时三刻便到了令居,听闻代校尉带羌俘来鹯阴县,便火速赶来,让小人传令,命代校尉停步,勿要轻举向前,待校尉大人过来再做决断,以防不测!”那传令官说道。 “不测!哈哈,不测!这不测却已然发生了!”只听得卫琚声若癫狂。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中伏 “不能再让这些羌俘过河!”卫琚猛然惊醒,心道,赵校尉要处罚责难那是逃不过的,自己也是罪有应得,却应以眼前之事为先。拔出腰间长剑向前一指,大声呼喝命令。一干汉兵听到卫琚号令,心神猛震,如饮壮行烈酒,皆爆发出无比的战意,向那些左突右撞的羌俘猛砍猛杀,直砍得刀钝手酸,那些羌人却仍死命向河边冲去。 只见有些跑得远的羌人已跃进河中,转眼就没在激荡的河水中,便似沉底了,可突然这些人从水中一跃,竟就此攀上身旁一块巨冰,手一戳,只见冰块中几缕血丝浮现,这些羌人竟以血肉之躯在坚冰上戳出个洞,便就此手把着这洞稳稳立在冰上,向下游飘去。羌人跃上浮冰之人越来越多,而汉军砍杀的羌俘却也不少,少说也有五百人,只见这鹯阴渡口旁土地之上,残肢断臂飞了满地,血浸泥沙,似要将这冻土也暖化了。 看着一个个羌俘前仆后继跃上浮冰,前一人刚够着浮冰,另一人已拉住先前之人裤脚,相互拉扯,连成了条条人龙。董卓一直躲在羌地土丘之后看着这河水中发生的景象,早已惊得目瞪口呆。 “快跟上这些人!”亵明在董卓脑中大喊,“哦,哦!”董卓一愣神,随即马上越出土丘在羌地沿着岸边疾行追赶浮冰上羌俘。 “用蛇行!”亵明又大叫,只见董卓突然脚步一换,在地上忽而左行,忽而右行,左脚踏出,身却在右,右足前点,身却转左,一扭一拐,全然不走直道,便似故意拖慢一般,可哪知行如此步法竟比直向前冲快了倍许,便真如蛇般一窜一窜,几窜之下已走到了最先那羌人所在浮冰跟前。这“蛇行”也是那化魔功中蛇族功法蕴含术法之一。 “蛇潜!”忽然亵明一声疾喊,董卓还未反应,身体已自行使出“蛇潜”,便一动不动隐在一个石堆之中,刚才还这般东窜西走,霎时隐匿无声,这化魔功当真高妙。 “别做声,那枯草中有人!”又是亵明声音在董卓耳中闪现。董卓便就此一声不响伏在石堆中向远处眺望,只见茫茫一片枯草接天般不知铺展到了何处,正是羌人过冬所储的干草,用以生火及喂食牲畜,可如此多的数量还绵延数十里却极是罕见。 董卓盯盯地凝视这荒草,这些荒草却一动不动,只偶尔烈风吹过,卷起几根枯枝草秸,草棍随风飞舞飘零,不知要落在何处。这枯草有些上面还积着未化的白雪,似已堆了许久无人清扫。哪里有一丝人迹存在,董卓心中疑惑,可亵明所说之话却从未错过,便不再多想,兀自隐在石堆后。 却说汉军追击羌虏到鹯阴渡口边上,却停步不追了,都不敢跃入水中,一个个只眼瞪瞪看着羌人跃上浮冰,在眼前远去,却只顿足捶胸,无可奈何。原来这千余将士中半数以上是青徐冀北征调来戍边的,全是旱鸭子,一遇到水便慌了手脚,左右为难。却也有南方荆扬之士,颇通水性,却皆只曾在阳暖之地游水,哪能抵得过如此冰寒之水,西北苦寒,他们穿着棉衣已难以挨受,如今却要赤身游水追敌,想想便已冷战连连。 而那些羌族勇士,边寒之地乃是自己家乡,在冰水中耐寒隐忍,更是从小就要训练的必修课,走冰踏浪手到擒来,兼之体状多毛,遮胸挡腹,使心脉不受寒气所侵,冰上滑行,如登平地。 倒也有少数兵士悍不畏死,脱下盔甲,跳入水中,却被这冷水一拔,似封住了心神,只感凉意钻心透骨而来,连忙向岸边爬去,可水势湍急,又将汉军卷入水中,这些人刚一浮出头来,却见一块巨冰已迎面顺水冲来,只听“砰”地一声闷响,那巨冰向一旁一斜,又随水流下,那冰上却多出许多红白之物,赫然是兵士的脑浆鲜血。岸上士兵无不耸然动容,纵然他们每日过着刀头舔血的日子,却也忍受不了如此景象,纷纷别过头去,心中惊惧哀伤。 便再也没人敢下水去追敌了,只听得岸边一阵马蹄飞踏之声从远处袭来,只数个呼吸的功夫便已赶到汉军周围,连人带马有数百骑之多。 “赵大人!”卫琚看清那为首坐在马之上之人后连忙扑身跪倒,惊惶无比,口中却不敢再说话。这人正是护羌校尉赵冲,平了匈奴残部后急赶回西境,却听闻如此大事,便只带着贴身卫队二百精骑,以及新降胡虏六百骑急追卫琚而来。 “多少人逃了?”赵冲并不先责怪卫琚只问着军情。 “看这势头,我军已杀伤羌俘六七百人了。”卫琚诚惶诚恐答道。这卫琚久在战场上厮杀拼战,只在高处打眼一扫,便可大概知晓战场之上的尸首数量,相差甚微,是为一绝。 “嗯”只见赵冲纵马来到渡口岸边,看着那一众随冰远去的羌俘已变成几个黑点越来越小,回头大声命令道,“卫琚立即率步卒回守令居,以防羌人趁机偷袭,功过容我回去再议。吾亲率这八百骑兵渡河追击羌俘!” “可是校尉是!下官领命!”卫琚本来担心赵冲安危,准备派些步卒跟去,可先前这些汉兵望着河水束手无策,实是帮不上忙,只能拖累赵冲,便领命回去。 “兄弟们,跟我来!”却是赵冲扬起马鞭,对着身后骑兵厉喝,身后汉军骑兵都拔出腰间汉刀声声大喊,声势大震。 先发一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奸谋 ,最快更新三国长歌最新章节! 重要的事在开头强调! 琅君昨天和前天不是没更,而是更的第一卷的(40)来历和(41)一日之差郁闷的是PC端和手机端都未显示更新,掉了好多收藏,琅君已哭瞎!!!以后每日至少一更,若不在第二卷就在第一卷!望各位移步去第一卷观看,小弟不胜感激涕零!! 黄河,自鹯阴渡附近一段支流称为鹯阴河。三月,河水奔腾不息,夹裹着块块碎冰呼啸而来。却见足有数千人围拢在鹯阴河东畔,人语声、呼喝声夹杂着拥挤混乱的脚步之声、金铁交互的乒乓之声交叠响起,半晌只听得一声号令,四周便马上寂静下来,只剩下河水急流激荡之音。 半晌听得一人朗声说道,“你们既知围住的是本校尉,而非旁人,想必早已预谋许久了,若不在我面前炫耀一下,我若先一步去了,恐怕如梗骨在喉,不吐不快的是你们吧!”说话之人正是护羌校尉赵冲,他在岸边中伏被围,却仍声音豪迈沉毅,丝毫不漏惧意,不失大将本色。 “哈哈哈哈!不愧是能在西陲镇守一方的大将,处在如此境地竟也这般从容持重,佩服,佩服!”却是贾婴的声音说起。 “哼,不敢当,如此还不是被你所擒?”赵冲虽也心中大感惊骇,自己今晨才赶到,这些羌人是怎生得知的,又何时在此布好的这许多士兵,怎知我会带兵追来。心道定有个巨大的阴谋笼罩着自己,而这网不知何时便早已撒好,只等自己入彀。正百思不得其解,却也不问,知道此人定会自己说出。 果然那贾婴一会儿便忍不住了,自己说道,“哈哈,小人能抓住校尉也实是侥幸,也不知小人算好的时间是否恰到好处,所安排的环扣能否咬合。若是稍有差池,此计便不能成功,幸好上天今日站在我羌族一面,哈哈……”说罢又得意大笑起来,随后又说,“校尉,你为何事而来,我便是如何抓住你的,嘿嘿。”贾婴却又不想直接说出,那样也无甚乐趣,他要让赵冲一点点自己想到,那时方能显出他这计策何其高明,便引着赵冲去想。 赵冲心道,“我自是为将这些逃走的羌俘擒回才渡河追到岸边的,难道这些羌俘逃走也是他们算好的,却又是如何施为的?” “你们是用那哨声指挥控制那些人逃走的!”赵冲猛然想起那诡异的哨音,思之实在可怖,那些羌俘听了这哨音不似是接到逃走或撤退的信号而按计划奔逃,倒极像被声声魔音吸引,迷了心智,只向哨声处拼命跑来。 “校尉猜的不错!”贾婴笑道。这时躲在石堆后的董卓却听到亵明声音响起,“那哨音颇似我族魔音咒的一种,一摧魔音修为不够者便会为魔音所惑,任由驱使,解咒后也会神智大乱,有如痴呆。可这下界应不会有此高妙魔功,倒更像是这些羌人被下了蛊,或体内种下了受这哨音控制的禁制才如此,应是这样,应是这样!”亵明对自己的分析极是肯定。 赵冲却又细思,这些羌俘来此垦地实是机密,难道是奸细把这出城日期告诉了羌人,这汉羌交战,彼此互派奸细刺探军情实是平常,羌族中也有汉军的探子,赵冲倒也毫不见怪。“不对,如此大事,应只有校尉府中的将领才知道,低级军士只有当日调兵时才能得到兵符将令,不可能事先得知,难不成这内奸是个府中的大将!” 赵冲心下极寒,第一个便想到了卫琚,他是代校尉,这屯田一策是由他总领全责,若是旁人提议又怎能布置这般周详,对卫琚已是咬牙切齿。忽然又心念一动,长史和司马也有可能是这内奸,只是此时长史、司马都在其他郡县巡边,执行此事全是卫琚啊,难不成这卫琚是为了此事,才将长史和司马调走,他何时这般心机深沉,谋划周详了,如此想时已是冷汗连连。这人自称父母双亡,也无甚亲属,颇为可疑,只是当时念他可怜,在军中又立战功无数,也未想这许多,否则怎能由他小小兵士连连提拔,直做到这代护羌校尉。莫非一直装疯卖傻,潜伏在自己周围,只等这一日……赵冲已不敢再想。 “不会的!”赵冲突然想起往事,连连摇头,卫琚曾经在沙场上那拼生忘死、毫不惜命的打法又哪里是个内奸能装出的,又想起多少次卫琚不惜性命护在赵冲身前而负了多少伤,而这人只会打仗,却谋略不足,这等周详之策怎能是他想出的。这时心中已定,叹道,“我真是糊涂了,怎能疑心到他的身上,那是战场上互换生死的交情,唉……可又是谁呢?” 这时赵冲脑海中已浮现一个瘦高人形,这人面目俊好,却有些懦弱,战场上没几次冲锋陷阵的,但极副谋略,平时颇有城府,赵冲所想之人正是马玄,“这人乃开国大将马成之后,怎会做羌人的奸细,不会吧……” 可赵冲思索良久却再想不到更为符合之人了,本来脸上的几分疑色已化作的煞虐之气凝在眉间,冷冷对贾婴道,“不知羌王给马从事许了什么官啊?竟让这唐唐名将之后做出这种勾当!” “哎呦!在下真是小瞧了校尉了!”说着贾婴向赵冲揖了一礼,笑道,“校尉竟已想到了,便也不用小人多说了,不错,马从事,不,马将军已是我部的第五将军了!” 赵冲听贾婴此言,倒也不如何惊讶,却将眉毛立地更狠了,似想将马玄生吞活剥了。 话分两头,说说我们的马五将军。却说一干羌俘还在鹯阴渡边锄地之时,那哨声忽作,马玄只见这三千羌俘有如喝了人血般向河里冲去,也被吓得愣住了,直坐在地上。可不一会儿已明白是何故,心中早已将那贾婴和羌王那多的祖宗骂了不知多少遍。心道原来他们一开始便没打算派什么船、什么人来接应,是让这些羌奴自己逃回羌地,那些羌人皮粗肉厚,能立在冰上行走,可他马玄哪有这本身。再者这些羌俘逃跑,可他马玄身为护羌从事,也跟着这些人逃走,是直接投了敌吗? 马玄越想越气,可只有心中大骂的份,却无计可施,见这些羌人惊人的声势,竟连汉军精锐也阻挡他们不住,自己又上哪去,便趁人群混乱之时躲在一棵枯树之后看着动向,准备伺机再动。哪知过了一会儿,赵冲竟领着八百铁骑奔来,马玄早已吓得魂飞天外,虽说赵冲那时不知他是内奸,可自己做贼心虚,而赵冲又比卫琚精明百倍,询问之下难免露出马脚,就只得捂住口鼻压低身子躲在树后,恨不得钻到地里,大气不敢喘一下。 哪知赵冲竟没责问缘由,马上又去追赶羌俘,心才一松,可又觉大大不妙,他本想等平静之后,自己偷偷渡河潜入羌地,便再不回来了。而赵冲却去追羌俘了,自己再去很可能与他对上,彷徨无计。 正当赵冲带着数百骑离去,却听到卫琚的声音大喊着,“兄弟!兄弟,你在哪里?” 马玄大惊,知道卫琚是在找自己,大叫不好,“这卫琚想到我是内奸,设此计放走了羌俘,此时定要将我千刀万剐!”心中慌乱,不由一动,却这一动正让卫琚看到。 只见卫琚向马玄藏身之地走来,口中大喊,“兄弟,原来你在这啊!”语声激动。 马玄却已吓得说不出话来,也动不了身,片刻卫琚已来到马玄身边,一把扶住马玄胳膊要将他拉起。 却只听马玄颤颤巍巍地说道,“大……大哥,你可……可别怪小弟,小弟也是迫不得已……”已是认命般地要把命交给卫琚了,心道,“我如此死了倒也还算保住了马家的一些威名,倒也不错……” “哥哥不怪你,哥哥又不是不知道你虽然智谋多些,可沙场征杀却非你所长,这些羌奴狗杂种真是疯狗一样,哥哥也看得心惊肉跳,何况是你?”只听卫琚虽然语声极为心灰,又夹着恼怒愤恨,却对自己说话似未怀着敌意,不由大了些胆子,起身看向卫琚。 听卫琚所说,并非是怪自己把羌俘带到河边,而是以为他说的是躲在树下不敢杀敌的罪责,心里早是乐开了花,想这蠢货还未明白,却仍试探卫琚道,“大哥,都是兄弟的错,要不是将这些羌俘带到这渡口边,他们也不会逃走,赵校尉若怪罪,由小弟一人承担!”说的是义气深重。 “欸,兄弟说哪里话,若说是重罪杀头,也该是你哥哥这代校尉领受,你不过是献了策,这些羌人是一到河边自己跳河逃走的,也不是羌兵趁机接应,怪得你甚么,又不是你串通羌人卖国……呦,这话可不能乱说……”卫琚连忙捂嘴,马玄却被卫琚此话惊得心中乱跳,心道,还是回去后趁机逃走为妙,赵冲回来后自己便死上千万回了。 马玄打定主意,听卫琚又对羌人骂声不绝,说恨不得自己身上长着八条手臂,将那三千羌俘全都杀了,便不用赵冲去追了,自己也跟着骂了几句。因为有令让卫琚回去守城,清理战场后两人便带着剩余汉兵回令居了…… 听贾婴如此说,赵冲也对马玄的内奸身份再无怀疑了,可心中仍在想,虽说是马玄蛊惑卫琚将那些羌俘带到鹯阴渡口,可又怎算计到自己今日赶回,又追击敌军,便问道,“我若不渡河来追赶你们,你们这奸谋莫非要落空了?” 却只见贾婴得意一笑,“赵校尉如此忠君爱国,见这许多羌人重归故地,他日定是大患,如何能够不奋力追击?呵呵……” “你们不惜舍弃这三千羌俘的性命只为引我赵冲一人入局,倒也是看得起我赵某人!哼!” “欸,校尉何必自谦,赵校尉乃是当年马贤之后西境汉军中的第一人物,如此作为值得,那是大大的值得。”贾婴又嘿嘿笑道。 躲在石堆后的董卓也这才明白:先前那贾婴让马玄带三千羌俘渡河回归羌地,为羌族增加战力的说辞全是鬼话。羌族是用三千羌俘作钓饵,只为赵冲这一条大鱼,至于这三千人能否回到羌地,又回去多少,死伤多少,他们全不在意,这才用那哨声引羌人跃冰跳河回到羌地,也不派船,更不派羌兵接应,任由汉军将这些羌俘屠杀了八百余人也丝毫不暴露,大军却隐在这枯草后埋伏。用心不可谓不狠,不可谓不深,不可谓不奇。 “假如我赵某人不像你们想得那般忠君爱国,又胆小怕死,说什么也不渡河追你们,你们又待如何?”赵冲却还有些事未想清楚,便问贾婴道。 贾婴仍是满面笑容说道,“赵校尉自是厉害角色,可那六百匈奴精锐胡骑也不是吃素的啊,你若不过河,那六百胡骑便与你们正面交锋,我们得到信号,便会渡河去接应他们。而现在我若放赵校尉过河回去,看看那六百胡骑兵是否也能放过校尉呢?哈哈哈哈……” “什么!那些胡兵也是你们一伙的!”赵冲大惊失色。 “怎么,这就让赵校尉吃惊了,那还让小人怎么接着说后面的话啊,哈哈哈哈……”贾婴又是纵声大笑,赵冲只觉背心发寒,转头望向了对岸。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胡骑 赵冲目光越过呼啸奔流的河水,只见对岸果然已整整齐齐站立好一排跨坐灰黑胡马的匈奴骑兵,一个个弯刀出鞘,横在当胸,他看不清这些骑兵的面目,想他们也是皆凶目圆瞪,不怀好意。 赵冲心中长叹,如今被这些羌兵围住,而后路又被匈奴围堵。他虽不知眼前羌兵共有多少人,可以他多年战场上目力一望,少说也有三四千,而自己只有二百余人。虽说己方这二百骑皆是亲身训练出的精锐,可众人从司隶一路马不停蹄地奔回令居城,还未停息便又追到羌地,而羌人却以逸待劳,在此设伏。正是敌盛我疲,我军已是强弩之末,焉有不败之理。 “赵冲啊赵冲!想你戎马半生,竟犯此大忌,这几年打了几个胜仗便骄狂了么,便轻敌了么,狂妄自大,只想着那羌人当中并无智谋之士,可今日这一败,当真是狠狠扇你一计耳光。便只一败就将你的性命和半生的英明尽数赔上了,连着这二百兄弟也要陪你葬身蛮羌唉”想到此时赵冲的战意已消了一半,心灰意冷 不一会儿赵冲却心念忽动:暂且先拖延些时间再说,待得时候一长,卫琚觉出不对,便会举大军来救。如此打定主意,便对身前贾婴说道,“赵某却不知羌部何时与匈奴又勾上了,只是这匈奴人未免太不够诚意,竟只有这几百骑在此,想也拦不住我等罢!” 贾婴却仍是笑道,“赵校尉,你可能看得不够仔细,你再看看他们,看他们是否真如赵校尉说的这般不济。” 赵冲也是心中疑惑,又向那河对岸那些匈奴骑兵望去。本来先前渡河之时,他眼见着这些胡人畏惧逃跑,惶惶如丧家之犬,哪知他们竟会去而复返,此时再看这些匈奴骑兵的威势,行伍严整,哪里是什么见敌就跑就降的乌合之众,分明就是匈奴精锐! “狼刀骑!”赵冲心中猛然想起南匈奴部族一个赫赫有名的王族卫队的名号。 此时已近午时,春阳照在对岸匈奴胡兵的弯刀之上,耀目刺眼,直让人避开目光,即便如此赵冲却仍扯着脑袋张望,他想证实心中的这个猜想。 “果然!”赵冲心里凉了半截,只见那些匈奴骑兵的弯刀似都极长极弯,竟成了一个半圆,正是狼刀骑所用兵刃。一般匈奴人所用弯刀较汉刀短上一截,故而使用轻便,收刀换刀极快,却携带劲势颇有不足。而骑兵使用时却是持着弯刀纵马冲锋,刀身加上马的冲力,轻易便可将敌人连人带甲砍下半个身子。 而这些人竟手持长刀,自是艺高人胆大,据说他们舞动长刀时竟可如挥动短刀时挥洒自如,而又兼有长刀的劲力。这半圆弯刀还另有一独到之处,便是这刀刀柄竟深入刀腹内侧,若是这些人陷入重围,战马无法突出,便可反握住刀内侧刀柄,将这刀当作半只铁环与敌人近身搏杀。相传当你见到“狼刀骑”将手握在内侧刀柄之时,你将见不到草原明早的太阳。 这“狼刀骑”名字中“刀”说完了,再一个便是这“狼”。匈奴人身居漠北草原,在这草原之上最容易见到也是匈奴人最不愿见到的,便是这草原狼。狼生性狡诈凶残,又极富耐心韧性,一旦被这狼盯上,任你远遁几十上百里都会紧紧跟着你它们伺机而动,见你人多,便只跟着却不轻易向前,你若一落单,它寻到时机便一击咬上你的喉咙,除非你先将它杀死。 若是独狼还好,可多数之时一遇便是狼群,这狼群虽数量较多,却更富纪律,严守头狼之令,宛如合为一体,进攻则分工明确,悍不畏死,誓要将猎物杀死。若是你凭借人多将狼群赶跑,它们又极为记仇,三天两头便寻你报复,咬死你几头牛羊,趁你落单便一举而上。因此匈奴牧民一遇上狼群,便只得自叹命途不好了。 而这“狼刀兵”便如这狼群一般,极其勇悍,又号令极严,令周围鲜卑c乌桓等大族部落都闻风丧胆,只听从匈奴单于一人之令。相传这些狼刀骑曾奉令去为牧民绞杀狼群,只杀得狼首狼肢漫天纷飞,狼嚎悲惨,狼群再遇上他们就夹着尾巴落荒而逃了。他们身具狼性,又比狼群还凶悍,名字便得了“狼”字 “不对!我先前怎没见过这些骑兵用的是这兵器,否则我不会丝毫不加留心的!”赵冲想起这些匈奴胡骑投降之时所缴兵刃是普通的匈奴弯刀,并非是这长刀。而投降之时已将他们搜过身了,衣袋c胸前c马鞍下,甚至连靴中也查过了,别说是如此长的弯刀,就连一把匕首也藏不下,怎的这些胡兵都手握着长刀,心中惊骇不已。 猛地,赵冲恍然,“腰间!”是了,定是这些匈奴人将这弯刀裹好,贴在腰间,这弯刀半圆之形,正好与肚腹贴合,又缠上腰带。若非事先知晓,怎会让他们解下腰带查看,可就是如此疏忽,酿成今日大祸。 “这些狼刀兵没有匈奴王亲令,断不会到那远离草原到并州附近活动,还让自己擒获,这一切都是匈羌合计的阴谋!”赵冲此时才意识到此事远非自己所想那般简单,芒刺在背。 赵冲想起三日前擒获这六百匈奴胡骑的情形,他月前奉命领兵助匈奴中郎将马塞清缴司隶并州一带匈奴残部。据密旨,马塞将于数月后大举进攻南匈奴,将其驱逐使之数十年甚至百余年无力再侵我大汉疆界,恰逢赵冲回京述职,上谕便命赵冲清扫后方匈奴残余,让马塞无后顾之忧,便可一心向前。 如此赵冲扫剿月余,已将后方一带大大小小数十残部清理差不多,这些残部少则只有几十人,多则不过百余人,赵冲却也未损失多少士卒。正当扫讨完毕,圣命让其直接回西,不必回京复命。 赵冲便直行向西,所带大军途径并州与胡人交界处,正遇上这六百匈奴胡骑,赵冲正感这一月以来并未真正打上什么打仗,正闲的手痒,便想拿这些数百胡骑试刀,便让兵士上前叫阵。 哪知这些匈奴人一听到赵冲大军名号,便丢盔卸甲地飞奔而逃,赵冲哪里能放过他们,便挥大军上前围拢,那跑得慢的已被汉骑追上,挺枪刺去,这些匈奴人连连落马。有几个便索性不跑了,跌下马来,转身就对汉军磕头叩拜,口中说着匈奴语,语声急促,显是吓得不轻。汉军哈哈大笑,剩下的人见有人投了降,离得近的也下马磕头投降。没过多时,这数百人竟先后都不再反抗,只束手投降。 赵冲也乐得不战便降服这些匈奴骑兵,眼见着他们还人数不少,便让手下军士受了他们的降,清点之下竟有六百之众。赵冲心中疑惑,这在他清缴的匈奴残部中也算是大部了,怎的这些胡骑竟不反抗便降了,却看得这些胡兵满脸狼狈之色,又风尘满脸,像是久经奔走。心道难道这些匈奴骑兵是从北方逃来的被马塞大军驱赶至此,已被吓破了胆,而自己数月间扫荡数十大小部族,难道这些匈奴兵士听闻了消息,害怕本将兵危便不战而降了?想想也不无道理,便将这些匈奴部众带在身旁,欲回到西地将其编入军中。 此时想来赵冲大恨当时自己如此轻率,没想到那时便已中了这连环诡计。这才又转过身子对贾婴道,“倒是赵某人看走了眼,贵部竟和那南匈奴句龙吾斯大单于搭上了,竟派了这狼刀骑来助你们,你们到底有什么阴谋,竟搅到一起去了?” 贾婴仍是一副不置可否的笑模样道,“这其中的缘由倒不足于赵校尉言道了。” “你们让这些匈奴骑兵诈降于我,也是为了引我而来后绝我后路,你们一早便想要将我赵冲置于死地,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赵冲一人,是吗!”赵冲这一句问得语声雄壮,让人听了不禁心中一震。 “不错,不错,赵校尉还不算糊涂,想你此时已将多数想得透彻了,在下便补充一些细枝末节吧。此计始于你回京之日” “什么?这毒计在我回京之时便开始布置了。”本来赵冲心中已有准备,此时听来还是不禁动容。 “你回京后我们本想抓代护羌校尉卫琚来做内应,可卫琚久在城中,为人又极为正直,想来无论如何威逼利诱也不能让其归顺于我。可皇天不负有心人,我们部中之人在边外巡防,却恰好遇见了你的从事马玄与先零部交易,这可是天上掉下来到的馅饼,我们怎能不接着呢,便派人擒了马玄用这把柄迫他投降了我羌部,放他回去让他设计引三千羌俘渡河”贾婴娓娓道来。 “我们联合南匈奴吾斯单于让他派数百匈奴胡骑诈降于你,便如你所说,断你后路。当你将这六百狼刀骑收入麾下之时,我们便接到匈奴那边传来的消息,于是计算时日,按你的行军之速,到达令居便在三日后的清晨,我们便让马玄在三日后一早动手,这马玄也真不负我们所托,便将这些人带到此地。而赵校尉你回归西地派人传令告知护羌校尉府的一切军令,早已被我们的人在半道截下,故而这令居城中无人得知你要回来,否则怎会不等你便直接来到这鹯阴河畔”贾婴语音得意,似乎像在赏析一件艺术品般抽丝剥茧。 “而我算好当你得知这三千羌俘来此定会亲自来此截杀,而大军久历征战,你定会让他们在城中驻扎歇息,只派这随身的精骑和这六百相较之下体力仍在的胡骑随行。而以你的性格过往定不会让这些羌俘就此回归羌地威胁汉朝,即便渡河追到羌地也要将他们截杀,赵校尉你这才一步步自己走入我们的包围之中。”贾婴停住不说了,赵冲听着一会儿脸色铁青,一会儿有脸上羞愧。 “好了,故事说完了,赵校尉还有什么想说的吗?没有这便上路吧!”贾婴仍是满脸笑意说道,最后一句却杀意毕露。他也知赵冲在拖延时间,可他不把这如此精心设计的谋划说完,便如赵冲所说如梗骨在喉。 “原来如此我赵冲今日说甚么也是活着回不去了,你们如此算计只为我一人而已,能否放过我这二百兄弟?”赵冲问道。 “赵校尉此时还在说笑,难道我要将他们放回等他们找我羌族报仇吗?你当我是三岁娃娃吗,我们大军十数倍于你,还怕了这二百人不成?”贾婴冷笑道。 只见赵冲握紧手中长剑,横在自己脖颈,对贾婴道,“赵某这便一死,求你放过我这些兄弟!”说着便要向脖间抹去。 “将军不可!”被羌兵包围的汉军兵士中数个声音大喊,再不顾被十数倍于己的羌兵包围,拔刀猛砍,都要杀出一条血路,冲到赵冲身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死战 “噗,噗。”只听得两声闷响,一名冲在最前面的汉兵已身中两矛,接着重重摔在地上,口中还没喊出一声便已壮烈殉国了。这些汉军兵士在被围之时已被羌兵扯下坐骑,却尚未被缴下兵刃,而今只能徒步冲杀。 又听得兵刃相交之声不绝,紧接着传来兵士受伤的嘶嚎之声,也不知是汉人还是羌人。只听汉兵有一声大喊,“羌狗不得伤了赵校尉!”见得此人身上血迹斑斑,一身布甲早已被砍得破烂,却眼里满是血红,迸发出熊熊怒焰,咬牙大吼,气势让他身周的羌人不由得缓缓后退。 赵冲听见汉军二百兵士已与羌兵交上了手,早就将长剑移开了脖颈,准备与自家兵士共赴死难。可羌人的目的就是赵冲,哪容得他前去帮手,数十人羌卒将他围了个风雨不透。 赵冲听得人声惨叫连连之声,早就按捺不住,可冲突不出,深皱着眉头左右张望,忽然眼前漏出一个细缝,便忙向战局张望。见那吼声惊人的汉兵却是一个二十的黝黑少年,“华小跛!”赵冲大叫!可目光接着又让羌人挡住。 那叫做华小跛的少年汉兵挥舞汉刀左扫又轮,狂挥不止,却完全没有章法。东边刮伤二三羌卒,西边又刀背磕中了一个羌兵额头,却也伤不了多少羌人。可羌人却被少年不要命的打法逼得不敢上前,虽被他砍中之人并无重伤,可见他势若疯虎,都怕被他没轻没重地万一哪下手重了,自己便一命呜呼。 “愣着干嘛?”却是贾婴看着十数个羌兵被一个小小汉军少年就逼得连连后退,倍感脸面挂不住,不由大怒,对自己身边几个健壮羌兵道,“你们快将他料理了,这般成什么样子!” “是!”四个羌人两人持刀,两人持矛向华小跛围去。那两个使矛的猛然挺矛刺去,华小跛本来杀红了眼,却不见这些羌人上前,也略为恢复了些神智。这时见两矛刺来,看清来势,侧身一让,闪过一矛,另一矛急从左边扎来,左臂一展,却将那矛挟在臂胸之间,他本想用力将这矛头扭折,可却没这力气,只右手持刀向矛杆上砍去。 “登!”矛杆从中断成两截,华小跛不由得精神大振,可随后知觉肩膀一震,身子被重力一压,只听得骨骼碎裂之声,霎时鲜血狂喷而出。原来是其中一个使刀的趁华小跛分手砍矛杆,一下砍中他右肩,华小跛单刀脱手,随即马上感到背后一片火辣,另一个使刀的已从他背后偷袭,给他来了一刀。华小跛只痛得大吼之声,便扑倒在地,生死不知了。 似华小跛这般的汉兵哪是少数,都无二地拼死向前,可羌兵人数实在太多,杀伤十数个又有一百多个从后面用来补上。单只数个羌兵围住一人,一人一矛戳去,便可将一个汉兵扎出十多个窟窿,这些汉兵却仍拼死向前。只听得惨呼声一片,转眼间二百汉兵只剩下四十余人。 赵冲耳中呼和大叫之声不觉,心中急的早炸了锅,此时生死之际哪还顾得上名将风度。拨开身前两人一看,尸横遍地,而离自己最近的小跛也倒在血泼之中。赵冲方才挺剑向身前羌兵挥砍,可这些羌人一味防守,只求两三人合力将赵冲招式挡过,并不主动向赵冲进攻,将赵冲逼退后还像先前般围着他。 “小跛!”赵冲怒吼一声,再也抑制不住他心中的悲怒!他先前想用自己一条命换这二百汉兵的性命,虽然也知是妄想,可即是只有一丝希望也必须一试!可而今这些追随自己多年,刀林箭雨不知同生共死过多少回的亲信兵卒都为了自己舍死拼杀,一个个都命绝羌地,脸上煞气抖现,虎吼震震,离得近的羌人想捂住耳朵却不能松开手中兵刃,便与赵冲对峙。 这些汉兵多半都是赵冲亲手教练过的,有的已在他身边十数年,少的也有三四年,那华小跛便是自己出任武都郡太守时入征的。 华小跛并非跛子,只是初见赵冲时他已摔断了腿。那是五年前,华小跛父母病亡,他只得上山砍些粗柴到城中变卖换些吃的。哪知祸不单行,砍柴之人甚多,山上本就树木稀少,已让人砍走了了七七八八。为了砍下那崖边一颗伸出的枝桠,华小跛失足跌下山崖,却所幸只摔断了腿,少年再无法砍柴,只得爬着身子在城外乞讨,而当时赵冲身为太守,那日正施粥济贫,遇上少年,见他人小,多给了他两碗粥。 赵冲见他腿是断的,出言相询,得知是才摔折的,却不见少年包扎腿伤,不禁皱眉。原来少年腿折不知将断骨对合再固定住,待得以后新骨长出,与原来的骨头接不上,腿就歪了。赵冲让人寻来树枝,将少年腿骨正好,又撕下自己衣布绑上树枝,对少年道,“以后要是再摔断了臂腿,可得正好固定,否则就成了小跛子了!哈哈”赵冲说完便转身离去了。 只剩下少年怔在原地,两眼湿润,此生除他父母外再无人这般对他,不知如何报答此恩。连问了数人得知赵冲乃是太守大人,待得腿伤养好,便应征入了伍。可如此数月也见不到赵冲一面,他却不死心,盼着一日能再见赵冲。赵冲一日巡防城头,正见到戍城的少年,少年喜不自胜,诉说着对赵冲的感激。 赵冲已忘了眼前少年,少年却对赵冲言道,“多谢太守,否则我便成了小跛子了,也当入不了汉军了!”赵冲这才想起,也是欣喜,打听得知这少年极为任劳勤恳,便调在身前亲自培养,而却只知道少年姓华,一见到少年便想起那句“小跛子”,索性就叫他华小跛,少年也很高兴,真名到没什么人叫了 似华小跛这般受过赵冲恩惠的兵士不在少数,多年沙场征战赵冲早已将他们视作兄弟,眼见着这些汉兵在自己眼前惨死,血肉模糊,赵冲爆发出野兽般的嚎叫,“不准再杀我兄弟!杀我兄弟!死!” 赵冲爆发怒气千丈,须发戟张,早就不似先前那般。只见赵冲手握长剑向前猛地一递,一招白虹贯日劲势凌厉直向眼前羌人心窝扎去,“哧”一声,剑锋已从那人身前拔出,那人只哼了一声便倒地不起。 羌兵见此十多杆长矛刺来,赵冲一招流星赶月向数杆矛尖横扫过去,只听“砰砰砰砰”,七八杆矛头已被赵冲利剑斫断。赵冲却不停留,立时变招,一个苏秦背剑又将身后刺来的长矛抵住,左手向腰间一拔,又拔出一杆金刀。 却见赵冲右手舞剑,左手使刀,与身前百余羌人拼杀竟不落下风,左边连砍五六人,右手长剑也是不停刺出,又刺中三人胸膛,如此羌人中慌乱一片,都不敢上去与赵冲交锋。 贾婴在羌人身后看着赵冲这般神勇,眉头一皱,“此人身为护羌校尉,倒真有些本事,如此难对付,不知要损失多少军卒”暗暗苦思计较。 “好啊!此人甚合我意!身上煞气如此浓烈!小子,此人手下亡魂不下万人,不,至少三万,否则不会凝出如此的煞气!嘿嘿,这次果然是来对了,你趁他快要不行了,就上去拿聚煞幡,呸,那破口袋去趁他没死将他身上煞气给我装回来!”亵明的声音在董卓脑中响起,话声里满是激动。 “什么!”董卓心道不好,却不敢说出,他一直躲在石堆之后,早就被眼前血肉横飞的景象吓得心惊肉跳。几次已不敢睁眼看向远处一处处战团,可害怕被人发现,还是又几次睁眼瞧去。他连看都不敢多看,更别说冲到这万军阵前,再去到赵冲身前,收集甚么煞气了。 董卓知道此次亵明让自己冒险来到此处的目的之一便是收集这煞气,可他却不知这煞气为何?又如何收集?他之前都专心练功,亵明也没跟他说。 “我说小子!你还傻愣愣杵在这作何,还不快去!这人一死,身上煞气很快便散去了,几个呼吸间便散没了!你还不,快去!”亵明急道。 “师傅,这煞气是什么呀?徒儿一点儿也不知,又如何收集呢?”董卓实不想这般去送死,便转移话题拖着不走。而战场上杀声震天,他低声与亵明交谈倒无人发觉。 “这煞气就是一旦你杀了人,作为修炼者我们杀了同阶或高阶的说这么多你也不懂。总之就是你每杀一人,身上便会凝出一丝极淡的煞气,常人自是看不出。可你杀的人越多,这煞气凝聚愈厚,这煞气可勉强算作是未经提炼的魔气的一种跟你废什么话,你只要用蛇行走到那叫赵冲身旁,为师自会用魔气替你将煞气收到袋中,你不用出手!快去!” “师傅,徒弟看这人气力还未衰,待他真油尽灯枯徒儿再去不迟”董卓仍拖延道,语声吞吐。 “你说的倒不无道理,这人杀的兴起,你这化魔一层在这凝聚这般多煞气之人的面前倒也算不上一道菜,小心点也是应该,你这肉身损毁了对我也是大大不妙,再看看罢”亵明见董卓这般犹豫也是心中有些计较,不再催逼,董卓也是心中一松,又观望起战局。 亵明本想凭着自己的魔气制住亵明,吸收煞气,可毕竟还依附董卓的身子,若董卓冲上前去吓得傻了,手脚腾挪迟滞,难免被发狂的赵冲打伤,那便得不偿失了。 董卓只见赵冲神威凛凛,刀剑前后翻飞,如蛟龙入海,一会儿又如猛虎下山,脚下已倒下了百余羌兵。董卓细细一望,只见赵冲眉心却隐隐有一丝淡淡的黑气浮现,想来这就是亵明所说的煞气了。他练这化魔功后目力强了倍许,自是能看到。 羌人已被赵冲杀的肝胆俱裂,再不敢向前。却听得赵冲大吼连连,“来呀!过来杀我呀!你们不是要我赵冲的首级吗!”声声震耳欲聋,羌人中无人敢应声。 “赵校尉,当真是万夫莫敌啊。佩服佩服!你却向这看看!”羌人中一人拍着手大声道,正是贾婴。 赵冲向贾婴身前望去,不由大惊。只见数十羌兵每两人反手绑着一名汉兵,另一羌人将刀架在汉兵的颈上,却只剩下二十多个汉兵了。原来刚才贾婴趁着羌兵围攻赵冲派人将剩下汉兵活捉带到他身边。 “赵校尉,在下可以放这些汉兵回去,可你须得束手就擒,如何?”贾婴实是低估了赵冲的勇武,本想着牺牲数十人便可取下赵冲首级,哪知会变成如此境地,才出此下策威胁赵冲。 果然赵冲没了方才的凶煞之气,迟迟疑疑将手中刀剑收到身侧,问道,“此话当真?” “自是真的!我多杀这些兵士又有何用。不过赵校尉,你可得快些考虑,在下每查一个数便杀一个汉兵,要是校尉在我数完了再同意,也是晚了!一!”贾婴戏谑道。 “出”一声,一个羌兵已手起刀落,已将离贾婴最近的一个汉兵脑袋砍下。 “我答应了!”还未及赵冲这句话说完,董卓脑中亵明声音大喊,“快去!就趁现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三影蛇手 “师父,我!”还未待董卓答应,却只听得仅剩的二十汉兵中爆发出几声怒吼,一个身躯健壮却全身血污的中年汉子大声道,“赵校尉!断不可为我等的贱命去求这些羌狗,吾等追随赵校尉多年,‘尽忠报国’四字如何不知!既然被擒,让这些狗贼杀了就是了!只恨不能再杀几个羌狗,也不枉了校尉对我等许多年的教诲!”这番话说得忠义,其余的汉兵都喝应赞同。 又听见汉兵中数人呼和,“将军不必顾虑我们,再为我等杀些羌狗!我等就是死了也要大笑三声!”一声声豪言壮语只听得贾婴脸色铁青,怒气勃勃,冷声道,“哪轮得到汝等说话了!你们再说半句,便全都杀了!” “好!哈哈!好!好兄弟!哥哥先前晕了头,竟低声下气求起这些羌狗了!咱们今天便共赴黄泉!今日我誓要将这些羌人杀了,能多杀一个便杀一个!多杀一双便杀一双!来告慰刚已身死的兄弟们!让他们血债血偿!”赵冲站在一旁,早被这些汉军将士临死前的无畏激励鼓舞,他未想到他的这些兵士都一个个悍不畏死,不由激动地已将他们叫成了兄弟。 赵冲随即猛地点头,“这不正是我汉家将士的本色!我汉军本就无人怕死!汉军威武!汉军威武!”便大声应和着汉军的豪言,随即“呼呼”两声,又将刀剑提在手上,煞气凛生,似比方才还盛了几分。 “将军!我等先去了!勿要再为我们分神!只可惜不能亲眼再见将军多杀几个羌狗”只见一名汉军挺身便向脖上刀刃迎去,“嗤”一声,脖颈鲜血喷出数尺,羌人向旁闪去,“砰”的一声身体摔在低声,只双眼还望向赵冲。 其余汉兵纷纷效法,都引颈向前,无一人贪生畏死。“黄大哥!李小辫!”赵冲瞥见身前死去的汉军将士,有些他也叫不上名字,可每见一人倒下,便爆喝一声,每喊一声,战意似又深了几分。 几个呼吸后,剩下的二十汉兵都已死了,却见赵冲拧眉立目,如同一个煞神,将手中刀剑舞得虎虎生风。原来本是劈刺的长剑也使得大开大合,对羌兵大砍猛斫,而原本凌厉的刀法又添了十分的狠辣,只杀得羌人呼爹喊娘。 只见赵冲刀剑合璧,在身前舞成一个旋风,向大团羌兵冲去,羌卒连忙闪避,却已立时被赵冲连毙二十余人。贾婴再也无法沉着看着,大叫大吼道,“弓箭手!弓箭手!快将他围住,立即格杀!” “好!好!不好!不好!”竟是亵明的声音再次响起,本来先前他催促董卓快快动手,董卓却仍立步不前,可随即变化徒生,赵冲又和人斗起来了,而此时赵冲眉间凝聚的煞气更盛,似这煞气自身凝醇了一般,他便又让董卓等等,欲等到这煞气最盛之时再出手抢夺。 却哪知这贾婴恼羞成怒,竟要将赵冲乱箭射死,赵冲一死,煞气便会散了。亵明那两声“好”是说这煞气凝得好,“不好”自是说死了便不好了,连催董卓上前。 董卓也见到赵冲头上黑气竟又浓厚了几分,可见到这时数百羽箭上弦,要是上前立马给射成个刺猬,再哪敢吱声,准备给亵明来一个装傻充愣。却突然间,董卓只感觉身子像被抬起一般,飘乎乎得直向赵冲战团而去,不由大惊失色。 原来见亵明见董卓不动,心中恼怒,便用魔气提起董卓身子,要把他带去。之前董卓初见亵明,从那地洞中飞出,便是亵明用魔气驱使,此时又是故技重施。 “小子!你若不自己走,老夫若是没能控制好你的身体,待会被砍下手脚老夫可别怪老夫没先提醒,哼!”只见董卓的身体如离弦之箭般向赵冲飞去,亵明声音出言威胁道。 “好!好!师父!徒儿听命,自己去便是!”董卓连声答应,毕竟身体完全掌控在他人之手的感觉实在不好,多半真如亵明所说那样自己便要断手断腿了,便运起气来,亵明才将他放在地上。董卓刚一着地,六和化魔功随心而动,足下便使出那“蛇行”的神妙步法,几个闪动便穿过数层羌兵包围,来到了赵冲身前。 原来亵明让弓箭手射箭,便让大军不再围得那么密实,缓缓将包围圈扩大,否则伤敌一人,自损数百,当真得不偿失。 哪知羌人刚一撤出,不知从哪钻出一个身材只有常人半头高的人影,左蹿右跳,竟闪进了人丛之中,见这身影一手扒开一个持刀的羌兵,又一下掀倒一个使矛的大汉,挥手而就,似极为容易之事。 董卓看着自己双手,一脸难以置信之色,本来自己瘦弱不堪,从前只一个比他高些的孩童一推便可把自己推个跟头,怎的数月间自己也能这般举手间就能摔倒一个人,还是个虎背熊腰的羌人。虽然心中惊讶,可脚?宰圆煌#鲎蠛鲇摇10銮昂龊螅谥诰腥缧挪蕉小?br /> “哼!这魔功岂是这些下界凡人所能抗衡的!”亵明见董卓这副又惊又喜c丝毫没见过什么世面的神情不由讥讽道,话声中一副得意之色。董卓一直在山洞中修炼,从未真正与人动手过,此时初露锋芒,已是非同一般,不由得精神大振,脚下步法更是炫人眼目。 众羌人一个个呆立在原地,有些竟连手中兵刃也不知挥动了,只见这不知什么的身影来回奔窜,“猴子?”有些羌人奇道,只因董卓变换身形太过迅疾,一个残影过后人已不见,羌兵都没看清到底是什么。 其实董卓也未练到深层玄妙的步法,只是有魔功加持,在凡人眼中自是看不透。有时这步法本该踏左而右,他却只是反向而行,有时应收步,他却前纵,亵明在他体内看着连连摇头,可又懒得纠正他,见他尚无危险,便任他走来。 “忽”的一跃,董卓已跨过赵冲所在,连忙收步回来,脚步一缓,身形一凝,众羌人才看清,“是个小孩儿!”一个离得近羌兵用羌语大喊,众羌才知。 “赶快放箭!放箭!”却是贾婴大声呼喝,他先前也看不清来人,可却见这身影窜到赵冲身前,心下大惊,莫非这人是来救赵冲的!刚才见这身影举手间便摔倒了两个羌人,实是不敢小觑。 若让此人救走了赵冲,自己这谋划c实施了半年之久的大计便要功亏一篑。此计事关重大,不但关系到自己立功得报大仇,却还关乎着烧当一部是否能在羌族称雄c重振声威,甚至总领群羌c兼并西域的大举,否则怎会举全部之兵来此设伏。实在是容不得有丝毫闪失,听人喊到来人乃是个小孩儿,也全不生恻隐之心,急令弓手放箭。 只见数百根羽箭如飞蝗般向董卓和赵冲袭来。董卓听见贾婴叫声,连忙转身,“哎呦”一声,使出“蛇行”步法左闪右避,姿势极为狼狈,刚向左闪,左边又有数十飞箭射来,眼见已是躲闪不急,冷汗已湿透了后背。却听脑中亵明冷哼一声,身前霎时窜出十数道魔气,见这魔气再变,分成成百上千的细丝,分别向这些羽箭卷来。 那本来来势甚急的箭枝一被这魔丝沾到,立时便失了劲力,一根根疾停空中,又随即箭头朝地,落在地上。董卓只觉方才才在生死线上走了一遭,吓得双目圆睁,呆愣站了片刻。 “快移步!”亵明大叫,董卓这才又走起步法,凭借魔气阻挡,将不停射来的弓箭已挡住成,射到赵冲身边只剩数十枝了。饶是如此,只因这箭从四面八方射来,自有那魔气笼罩不到之处,纷纷越过董卓,奔赵冲而去。 却见赵冲手中刀剑齐舞,不停旋转,似在身前形成一层铁幕,将射来飞箭纷纷打落,噼噼啪啪掉在地上。可毕竟总有空隙,“啊!”的一声惨呼,赵冲已身中一箭,这箭正中赵冲右臂肩头,赵冲身形便一滞,右手剑招转动不灵。 这万箭齐发之下,那容得丝毫失误停滞,只因右臂中箭,赵冲便觉力有不逮,每每长剑递出总是与所想偏上数寸。便正是这数寸之差,又有四根羽箭破空接连射中赵冲胸前c背后c两腿,只疼得赵冲吼声震天,让身前董卓只感眼前一阵晕眩。可董卓魔功一运,随即恢复清明,耳中亵明又说,“快!这人不行了,快收煞气!” 董卓猛然醒悟,从怀中掏出一个白布口袋,“把袋口对准此人眉心!”亵明又道。 “是!”只见董卓把袋口张开,向赵冲头上罩去,亵明所化魔气钻入那口袋之中,驱动这“聚煞袋”。却只听“嗖嗖”声响,那些羽箭仍是在董卓耳边身后飞动不止,董卓每每听到箭声,心中惊惧,脚下步法闪动,来往窜跃,这袋口总是对不准赵冲,每当亵明要施法凝聚煞气,董卓便移开,如此几次,亵明气得怒火直蹿,大骂“这些羌人找死!” 刹那间,万道魔丝从董卓体内飞出,分向箭枝卷来,数千羽箭尽被魔丝缠住,片片向地上落去,这般场景实在令人匪夷所思。亵明被这些羌人恼得烦了,一是为了让董卓不再乱动,好收集煞气;二是不让这些箭再伤了赵冲,若将他射死了,哪里再寻这般精纯的煞气。 “停!停手,勿要再放箭了!”贾婴已被眼前之景震得呆了,他看到团团黑气突然出现,竟将这些箭全都裹住,他生平从未见过如此之事,忙叫羌兵住手,想看看到底发生了何事,便伸头远远瞧去,又不敢靠的太近。众羌人也是惊得呆了,也欲探看发生何事,既然得令停手,便全向董卓赵冲看去。 一时间寂静无声,方才还是箭雨如飞。亵明见不再有箭枝射来,便收了魔气,董卓也停了脚步,惊魂未定,片刻才拿出那白口袋又对准了赵冲眉间。 赵冲却是身中数箭,疼得哇哇大叫,早已失了神智,两手刀剑乱砍乱劈,听见头上有动静,一震臂挥刀便向董卓砍来。董卓大惊,连使出“蛇行”向一侧避让,险险躲过这劲势刚猛的金刀,却见一缕发丝从眼前飘落,不觉大吸一口凉气,还未站稳,赵冲长剑又已跟来,仍是猛劈。 董卓向后一跃闪避,口中吓得结结巴巴道,“赵赵将军,我我不是来害害你的,并无”董卓本想说他并无恶意,可自己也是乘人之危,见他快死来夺他身上煞气,便如同一人死了,他将此人身上衣物全都取走一般,也没怀着半分好意,这句话便说不出来。 哪知赵冲已疯狂无状,哪去理董卓说的是什么,仍是刀剑齐齐向董卓砍去。“快用千幻蛇手!”亵明连声提醒,董卓也恍然,自己所练这些蛇族功法,“蛇惑”用于乱人心神,“蛇潜”是隐蔽身形之用,“蛇行”用来奔跑躲闪,只有这“千幻蛇手”是对敌进攻的招式。 心念飞动,嘴里念咒,右手握住“聚煞袋”,左手连连掐诀,随后左手竟手指连舞连动,五指上下翻飞,变幻位置,随即左臂晃动,越动越快,如同蛇头蛇身来回游动,只看得人眼花缭乱。 突然见董卓手臂幻化一个紫青蛇影,这蛇影连摆连缠,竟又化出两个虚影,这三个蛇影蛇身舞动,只见这蛇身越长越长,最后竟都有四五尺长,那蛇头已生出尖牙,吐着鲜红蛇信,“嘶嘶”声响后张着大口猛向赵冲咬去!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西凉隐祸乱世起 天魔入世五心毒 (14)你死我活 这“千幻蛇手”董卓而今只能化出三个蛇影,两虚一实,向赵冲攻来。赵冲左手大刀一招蛟龙出海,自下而上,猛向一蛇砍去。董卓食指向下,小指向右,竟控制那蛇影避过了这凶狠一刀,身子又向后翻。 董卓委实不想跟赵冲动手,只因自己身处险地,背后成千上百的弓箭不知何时又会射来,他只想依着亵明的话,收了那煞气后便施展蛇行夺路而跑。 可赵冲疯癫之下将靠近自己一切之人当作了敌人,只想将其斩杀,对董卓纠缠不清。董卓无论向哪边闪躲,刀剑劲风都将自己牢牢锁住,实在避无可避。左手蛇影摆动,却也不想即刻对赵冲再施杀手,慌乱大叫,“停手,停手!赵将军,我只想收取你身上的煞气,想来对你也没甚么……坏处……”董卓也不知收完这煞气是否对赵冲有害。 可无论说什么,赵冲只是不理,董卓无法,只得求救亵明,“师父,这人怎么好像疯了,见谁打谁!” “嘿嘿,这人刚才大杀一片,丝毫不收敛这煞气,任其肆虐而为,此时实已被煞气迷了心智,除非将他制服或把他杀了,否则这煞气是不会消的,哈哈!”亵明一副幸灾乐祸之状,又接着说道,“你可别指望我再帮你,老夫方才大耗真元,才将那些飞箭制住,此时需得调息些时日才能回复。” “而此人身上煞气极盛,这煞气魔气实是同源,若他用煞气和与你身上魔气相斗,煞气自是不及魔气精纯,威力巨大。可事无绝对,你这点才练上几个月的微末道行,我看哪,没这人起码有三十年积聚的煞气凝厚,动手时可须得小心,莫要让他身上煞气反将你的魔气吸走了。”亵明似乎有些置身事外之意。 听得亵明如此说,董卓皱起了眉头,才知此事的危急,丝毫不敢大意,脚下“蛇行”步法走得神妙,左手三头蟒蛇对赵冲伺机而攻,只寻到一点空隙,便驱着蛇头猛咬过去,可每每总被赵冲刀锋剑影挡回。 赵冲毕竟是几十年刀头舔血拼杀过来的,虽然神志不清,但临敌经验比董卓高上千倍万倍,一双刀剑防得是风雨不透。董卓蛇手虽然幻化神奥,可无法攻近赵冲身前,蛇身盘旋缠绕,两方焦灼。 赵冲却是越战越勇,精神抖擞,身上中的箭伤仿佛早已没了痛楚,刀剑狂舞,竟好几次攻势凌厉,要砍伤董卓。董卓全赖脚下步法奇妙,否则早就刀剑及身,明眼人全都能看出此时董卓已处了下风。 贾婴和一众羌人看得惊奇,都大感诧异,“此人不是来救赵冲的吗?怎么跟他打起来了?”眼见董卓和赵冲缠斗不休,两人皆是真刀真枪地在打,实不像做戏。贾婴不禁抱起肩膀,颇有坐山观虎斗之意。既然有人替自己出手先耗赵冲之力,自己再黄雀在后,轻易便可降伏赵冲,何乐不为,便也不让弓手再放箭,只等两人分出胜负,自己再出手不迟。 董卓被赵冲逼的几次后退,心中已是忧惧不已,真怕自己一招不慎,被赵冲杀死,只得一边对敌,一边苦思对策,却只见赵冲的金刀长剑竟隐隐浮现一缕黑气,与自己身上魔气十分相若。 “就这么干!”忽然董卓心中思索已毕,眼中精光大放,体内魔功连催,真气运转不停,全都汇聚在左手之上,只见那三只蛇影紫青之色大盛,蛇身又暴涨了两三尺,蛇头更加狰狞狠厉,獠牙闪着光亮。只见左侧蛇影向赵冲左臂急冲,右边蛇头自是狠命咬向赵冲拿刀手臂。 原来董卓与赵冲交手数合,自早已将赵冲招式看得清清楚楚,其中一招乃是需要赵冲两臂展开,再刀剑向胸前合击,董卓也不知此招叫何名字,只是赵冲施展此招时胸前门户大开,实是进攻的绝佳之机,不论如何也不能舍之不用。 董卓便要引得赵冲使出这招,脚下“蛇行”步法施展到极致,一步向东蹿出数丈,赵冲赶忙长剑刺去,董卓又不知如何身子竟诡异得浮现在西边,赵冲回剑已是不及,便金刀出手,再砍向董卓,双臂便呈大开之势,董卓这才有了先前所说左手两条蛇影分别迎击赵冲两臂之举。 只听“啊”一声惊呼,左侧蛇影已死死缠住赵冲左臂,扭得他无法将金刀向里,紧接着,右手又被另一条蛇影绕上,两手便无法向其中合拢,那合攻之招也使不出了。 “得手了!”董卓心中大喜,倍感振奋,魔功一运,当中那条巨蟒陡然变大,露出锋利獠牙,向赵冲当胸扑去!原来当中这蛇手才是实体,那两个虚影只能将赵冲两臂缠住,却无法进攻,董卓便是要趁此时机一击得手。 突然,董卓只感身上魔气一凝,随后竟丝丝向左右两蛇虚影流去,心中大骇,瞥眼看去,只见赵冲左右两臂黑气浮现,隐隐越来越盛,大叫不好,“莫非真像师父所说,这人身上煞气浓厚,竟能反吸我身上魔气。”可眼前之景不由得他不信。 只见赵冲两臂果然不似先前被缚得那般牢了,而那两条蛇影竟现出萎顿之势,赵冲两手手腕已能略微转动了,他想用刀剑将这两蛇斩断,可却不够长,左手刀够不到左边那蛇,右手剑也挑不到另外一蛇。 突然赵冲头脑一闪,目凝煞气,竟左刀向那右蛇斩去,右剑劈向左蛇,如此便可脱困。董卓大惊,想不到赵冲竟出此奇招,更狂催体内魔功,当中蛇手眼见便要咬到赵冲胸口! 却只见赵冲脸上浮现一抹狞笑,董卓只觉不好,却不知不好在哪里。抬头一看,只见赵冲嘴中竟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匕首,这匕首竟闪着幽幽蓝光,竟隐隐泛着寒气,不用多看便知这是一把削铁如泥的宝匕,被赵冲紧紧咬在牙齿中间! 赵冲低着头,向下便迎着董卓那当中蛇手而来,董卓吓得脸色惨白,急欲收手,可自己左手冲势太急,赵冲也不容得他收手退避,头颈猛向董卓点去。 只见这匕首去势甚急,刃峰之上竟凝聚一团黑气,黑气一闪都齐向刀尖一点聚去,“凝煞为锋!”亵明大叫,却也是晚了。这匕首的刀尖竟直直从蛇口穿过,毫不停滞,一连将蛇身分成上下两片,狠狠扎入了董卓左手之中,透过手掌,刺出一个手指粗细的血洞! 董卓只感到身体中魔气一阵乱窜激荡,似已不受控制一般,突然喉头一甜,一大口精血喷出,全喷在赵冲脸上。赵冲却毫不在意,仍是一脸狞笑,匕首仍狠狠插在董卓手掌之上。 原来赵冲这凝聚煞气的匕首竟破了董卓用将近全身魔气凝成的魔蛇,魔蛇一破,董卓自是元气大伤。只觉腹下丹田一片翻江倒海,脑中晕眩无比,神智似一点点离自己而去,身体也感到越来越虚弱,便似回到了几年前身体孱弱不堪之时,喘息也是进气多出气少,只因董卓本就先天不足,全赖修炼魔功为基,此时元神被重伤,竟比一般人还要虚弱。 只隐隐约约听见耳中传来话声,“董小子!你可不能死啊!老夫不准你死!快给老夫醒过来,你死了老夫怎么办!”亵明在董卓体内连声大叫,方才亵明对赵冲这凡人也是存着轻视之心,眼见董卓施巧计当中蛇手已要抓中赵冲,已是十拿九稳。哪想得赵冲来此一招,准备出手已是晚了,也是自己太过托大,此时再要援手也是无计可施了。 可董卓只听得忽断忽续的话音,听不清说的是什么,双眼竟要有些闭合,便似要一闭不醒了,心中只道,“爹,妈,孩儿便要离你们而去了,师父说孩儿本就最多活不到二十,这般死了也没那么多抱憾,只是不能再看你们一眼……师父,你叫我练魔功,说能让弟子强身健体,还能延长寿命,弟子勤加练习,果然已不知健壮了多少倍,现在已没有人再欺负我了,弟子好开心!可……可弟子却让你失望了,不能练成那神功了,也不能……”董卓只觉自己便要撒手而去,眼前似浮现许多影象。 “小子!你忘了你当时说过的话了吗!你说再不让你再欺负你!你说的话都是放屁吗!你被这人打得元神受创,你也打还回去啊!把他打得魂飞魄散,形神俱灭!你怎么不还手,吐那一口血是让人可怜你吗!你这孬种!”亵明见董卓神情恍惚,片刻便要不行了,心中大急,出言相激,想将董卓神智唤醒。 “枉老夫见你这数月练功昼夜不舍,以为你是个说到做到之人!老夫真是瞎了眼,你就是个窝囊废,活该一辈子被人欺侮!下辈子,不,你永生永世都无法翻身!世世代代都是下贱的凡种!你!你!……”亵明骂的一句比一句狠毒。 “不……师父……不!徒儿不是孬种!徒弟不要受人欺侮!”董卓神游间听到亵明的阵阵骂声,思绪也飘回数年前被群童欺凌之景,被人打得鼻青脸肿,下不了床,下次还得低声下气地求人饶恕。同样生而为人,他!为何活得如此憋屈,有人便能呼风唤雨,他却只能受人欺侮,好不容易练了神功,身体才强健几月,便这么快又结束了…… 结束了吗?不!他不甘心!他,想像亵明一样,举手间便能制住数万飞箭。他一直总觉得亵明和自己很亲近,不光是亵明教他练功强体,别人都瞧不起他时只有亵明相信他能练成功法。此时他才明白,他崇拜亵明,他崇拜他的力量,他崇拜他的广博,他崇拜他从不受人欺侮!他能让欺凌他的人比他惨上十倍百倍!一个人不经历生死终究是看不清他想要的是什么,他,想要变得更强更强,把曾看不起他的,欺负过他的全都杀光!让世上再没人敢轻视他! 董卓喉咙中爆发一声怒吼,可发出的却是一声低哼,可这低哼中满是不甘倔强。亵明见董卓有了反应,忙注视着董卓的动向,突然只见董卓眉心竟浮现一丝紫气,亵明大惊,随即脸上全是不敢相信之色,“好小子!竟能生出一丝真魔之气!老夫这就助你!” 却再也听不见亵明的声音,董卓只觉神智霎时又回到了体内,力量、魔气、功力也都随之而来,精力比先前旺盛数倍。眼见着那被匕首戳出大洞的左手仍自血流不止,中间蛇身已被切成两截,董卓狂运魔功,只见那上下两片蛇身猛地立起,竟分别又化成两条完整的蛇身,不是两条,那蛇身又分出两条,随后又是两条,如此竟分出十二条之多!这些蛇通体皆紫。 “这些不过是虚影,休想骗我!”竟是赵冲大吼,两手刀剑向蛇身砍来,原来刚才董卓重伤之时,缠着赵冲的两条蛇影早就消失了,而赵冲匕首仍插在董卓手上,赵冲本想将匕首拔出,却只觉又股股气息随董卓左手流经匕首竟向自己身体涌来,那感觉是说不出的受用,便不急着拔出匕首,哪知董卓奄奄一息后竟又恢复了精神,便起身迎敌。 只见两条蛇身扑向赵冲左臂,獠牙肆虐,竟一只咬住赵冲手腕,一只咬上赵冲臂膀,赵冲惨叫一声,只感左臂再无力气,金刀“当”的一声掉落在地,另两条蛇身也攻入赵冲右臂,转眼间长剑也是拿持不稳。随后其余八条两两一对,向赵冲的左腿、右腿、面门、胸口分别扑咬而出,这十二条蛇竟皆是实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西凉隐祸乱世起 天魔入世五心毒 (15)黄雀在后 “啊!嗷……”赵冲阵阵惨嚎不止,双臂、两腿、头脸已被条条魔蛇咬出十多个大洞,鲜血狂喷不止,霎时血液转黑,缭绕黑气。赵冲疾挥手中仅剩长剑,欲将魔蛇砍断几条,可两手已感僵硬麻木,腿也是站立不住,膝间一软跪倒在董卓身前。 董卓却毫不理会,一脸冷峻麻木,只左手驱控着众蛇连动不停。“你这小杂……”赵冲狂怒大骂,却见董卓双眼一瞪,额头紫光大盛,还未待赵冲骂出最后一句,闪着晶莹紫光的两条魔蛇径向赵冲胸口撞去,竟就此洞穿赵冲身躯而过,令其脏腑皆破,赵冲立时毙了性命,尸身便要栽倒下去。 “快……收煞气!”亵明大叫,可他的声音却与往昔大不相同,似乎有气无力。董卓急忙将右手布袋展开,体内一股黑气缠绕在那“聚煞袋”上,只见缕缕煞气便从赵冲尸身眉间向袋中涌去。只半柱香的时间,董卓便将赵冲体内煞气尽皆吸走,将布袋收到怀中。 “让……让你吸!竟连老夫……徒儿身上……魔气也敢吸!老夫……让你尝尝……”却听亵明声音断断续续,董卓大惊,“师父!师父,你怎么了!”董卓从未听亵明叫他徒儿,如此称他便是认可了他,他如何不喜,可转而听出亵明话声虚弱无比,喜又复悲。 “好徒儿……你做的很好,把这厮给……灭了!若不是你体内竟生出……真魔之气,为师也不能……将这一身的魔气借给你用……可为师却将近……耗光了体内的……全部魔气,需得……休眠一阵……这往后许多时日……便要靠你自己了……”亵明声音越说越轻,最后董卓只有屏息倾听,不敢遗漏一字一句。 “不!师父!你这么大的本事,怎会休眠过去!师父,你说将魔气借给了徒儿,徒儿这就还你!求求你醒来,不要抛下徒儿一人!”董卓大急悲声嘶喊着。 “傻……傻徒儿,师父每过些时日便会……便会醒来,你不必悲伤,到那时我虽不能再帮你出手……可仍会提点你一二……哈哈,你身上我的魔气也存不了一会儿,即刻便会回到我体内……徒儿,当心了,我要把魔气收走了……”董卓听到亵明并非长久离他而去,又复大喜,亵明后面说的什么也没听进耳中。 亵明当初诱骗董卓将那寄魂珠吞入体内,实是想占据董卓身躯,修炼魔体,可又不能直接对其强行夺舍,董卓身子太过孱弱,夺舍只会使其崩溃瓦解。只得等他一点点强化身躯,同时缓缓将其元神同化,以亵明元神之强,董卓哪是其敌手,到得后来,董卓元神逐渐消解,亵明便可直接占据董卓炼成的魔身。 这些亵明自不会对董卓言明,先前骗他说修炼魔功可延长寿数,身强体健、不受人欺。董卓一个凡人小孩儿哪里能看透这背后的玄机,初时也将信将疑,可当见到身体变化,便对亵明深信不疑,更是极为依恋。 亵明却逐渐不知为何,看着这凡人小孩儿如此勤奋地早晚练功,从前对其瘦小形象的不屑倒有了些改观。待得今日董卓竟一身对命运的不甘,对力量的舍死渴求,竟凝成了一丝紫色的真魔之气,着实令亵明大感震惊,才开始对董卓有了些认可。先前危及之时这才出手相援,一方面对其有了几分爱惜之意,一方面也是董卓肉身损坏,自己还得另寻合适躯体。 “啊!”只见董卓额前紫黑之气急向体内收缩,手上紫蛇也一条条消失不见,最后左手恢复如常,董卓只觉全身力气似又被抽走一般,大叫一声就此又晕了过去…… 刚才从董卓恢复神智到幻化出十二魔蛇,再到魔蛇毙敌,一连串电光火石,只发生在一瞬之间,贾婴和众羌人还未看清,赵冲便已倒地身亡。众羌大惊,贾婴更是口中喃喃,“什么,什么……这小孩儿竟杀了赵冲,不!不!……”惊慌失措神情任谁人都能一眼看出,可众人都只留意着董卓的动向,没人看向贾婴。 只因董卓方才展现的手段太过震人心魄,好多羌人都揉着眼睛,刚才看到那许多黑气、紫蛇都让他们心疑这不是真的。明明赵冲已将这小孩儿打得似要立时归西,这孩子竟一刹间雷霆霹雳,将赵冲杀死。众羌各人心中均想一拥而上,看看究竟,再将赵冲尸身抢回,可都慑于董卓的威势,都手持兵刃,却不敢向前。 渐渐众羌人都望向贾婴,只等他发号军令,贾婴缓缓回过神来,虽然心中略定,眼前大敌赵冲已死,自己坐收渔利之策已然成功了一半,可这孩子似比赵冲对付起来更为棘手,不知他能否容得他们将赵冲尸身带走,心中也是踌躇不定。便静观其变,号令众羌警觉待命,准备随时动手,哪知不一会儿这小孩儿竟也昏倒在地,贾婴惊喜交加,心道,今日的便宜都让我们捡了?难道真是天佑我烧当部。 贾婴志得意满,正欲发令让羌兵将董、赵二人抬过来,却听不远处一声阴厉刺耳的话声传来,“贾军师!这擒杀护羌校尉何等大功也不让我等来沾沾,似太不将我先零、钟羌及一干大小部族放在眼中了吧!”所说却是羌语。 “糟了!”贾婴大惊,他心中最最担心的事情已经发生了! 众烧当部羌人皆是大惊,他们一直留意着董卓与赵冲的剧斗,浑没发现不远处滚滚烟尘卷起,竟有大批人马向他们赶来,要是敌人自己合部可要全军覆灭了,不由都惊出一身冷汗,手中剑矛握得更紧。 但逐渐听得话中内容,又看到来人是从身后羌地而来。已知这些军马乃是先零、钟羌等羌族其他部落之人,虽然他们烧当部与先零及其他几部有世仇,可毕竟同是羌人,未到了见面便动手的地步。 “是大王!是大王!”烧当部中离得近的羌人已看清前面百人中竟有烧当部的首领那多,便大声喊叫起来,烧当部羌人都向前行礼。 贾婴却更是心惊,“大王怎么落到了他们手中!这可如何是好?”迎上前去便厉声质问,“犀邪、桑莫两位大王,为何要扣住我部那多大王!似乎更不将我烧当部放在眼中的是你们先零吧!”贾婴早已认出为首的当中便有先零部首领犀邪和钟羌首领桑莫,看到本部那多大王在众人之中脸色愁苦,定是被挟持而来的。 “贾军师这话可是说错了,我和桑莫大王邀集勒姐、巩唐、当煎、且冻、牢姐、烧何八部同到烧当大帐中请那多大王喝酒,再邀上烧当部的弓马好手西行春猎,实是好意啊!”犀邪大王笑呵呵说道,这犀邪大王长一张四方大脸,胡须散乱,有四五十年纪。 “什么!他们竟然纠结了八部之人同来此地,显然来者不善,定是为了赵冲了!可他们怎带了几百人就过来了,难道他们身后还有大军!”贾婴此时心中七上八下,早就没了先前运筹帷幄,一切尽在掌握的镇定,骑在马上不停向犀邪大王身后张望,果见西方风沙四起,漫卷飞天,看不到尽头,似有近万人之众,心惊不已。 却听那犀邪大王接着说道,“哪知我等到了烧当地盘的片片白帐之时,贾军师,你猜怎的?”贾婴没心情跟这犀邪大王逗闷子,也不答他。 果然听犀邪大王又不紧不慢接着说道,“你定是猜到了,我和桑莫大王等深入烧当营地数里,却没见什么人。我就对桑莫大王说,‘这烧当部怎么这般没有礼貌,我等数个部族首领来烧当部做客,也不来人侍候招待一下。此地虽说在我羌族腹地,可万一汉人打来,如此长驱直入地就打到王帐之中,这烧当部也太大意了些吧?’你说是吧,贾军师?” 贾婴不置可否,脸色阴沉,却听犀邪又说,“可桑莫大王却说,‘烧当部人最是好客有礼了,怎会不来接待贵客,想是烧当部人也一同出帐春猎了吧,我们来的真是不巧,那多首领定也是一同去狩猎了。’我们便怕扑个空,赶忙去那多大王王帐去看,没想到啊,哈哈,那多大王正在自己帐中喝酒呢,想是那多大王知道我们要来,连狩猎也没去,专程等着我们要和我们喝酒呢,是不是啊,那多大王?”犀邪笑着对身边那多说道,却看那多一脸苦色,只能连连说是。 “我们八部首领同那多大王喝了几碗酒,我就问他,‘你部帐中怎么没什么人啊?是不是出外打猎了,咱们酒喝饱了,也一同去活动活动筋骨吧。那多大王,你发现了什么狩猎的宝地的,也不告诉告诉众首领,让我们也去分一杯羹啊,哈哈哈,虽然我们各部祖辈有些过节,可有了好处也不能独吞啊,哈哈哈哈……’”犀邪说得极有兴致。 贾婴听得脸色铁青,早已听出了这犀邪大王的话外之意,不知这些各部的羌人如何探知了他烧当部今日要在此擒杀护羌校尉赵冲,便聚集八部人众,来烧当部兴师问罪,其目的不过想分一杯羹罢了。那犀邪大王所说狩猎自是指的烧当部在此设伏围攻赵冲,什么“不能独吞啊”已是再明白不过了,只是不挑明罢了。 “我计划的如此周详隐蔽,怎么众部还是知道了?定是部中有奸细,同在羌地,我早该想到此事瞒不住。枉我害怕大王出行,便会被人查知,便留大王在王帐中等候消息,现在反倒是授人以柄。我还分批让部中羌兵撤离,埋伏于此,全是白费了……”贾婴心中恼恨不已。 原来烧当部围攻赵冲实是一部之作为,并未知会其他羌族各部,反而还瞒着其余各部,不让他们知晓。这羌人乃游牧民族,居无定所,逐水草而生,有时便会举整个部落迁徙,全由王帐施发号令,王帐在哪,整个部族便在哪。 烧当部此次秘密行事,要瞒着众羌部,那多所在王帐自是不能移动,否则王帐一动,其余各部便知烧羌部有所动作,才让那多留守。而部中羌兵是分了十波逐一来到鹯阴河畔设伏,实是怕大军倾巢而出动静太大,才如此谨慎从事,可还是被发现了。 可正因为贾婴带出部中十之八九的人马来设伏,留守帐中只有一成那多贴身护卫,又怎敌得过八部数万人众,才让那多落到了犀邪的手中,贾婴已想明白了经过。 又听犀邪大笑说道,“哎呀,你们那多大王可真是小气呢,一直吞吞吐吐地不肯说你们在哪,最后逼得……不不,哈哈,最后才一脸不舍地说你们在这鹯阴河畔呢,我们这便来了,哈哈,贾军师,这些人是不就是你们猎到的猎物啊?”犀邪指着这地上一片汉军尸体说道。 贾婴已在犀邪说话这许多时候想好了对策,也不再沉默,上前说道,“犀邪大王,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想必你已知道我们烧当部在此围攻护羌校尉赵冲,而且得我那多大王神威庇佑,我部已经得手了,那就是赵冲的尸身!”说着贾婴指着董卓与赵冲躺倒之处说道。 “哦?!”犀邪大王一脸吃惊与狂喜之色,也不知是不是装出来的。随即众部羌人也是口中发出呼喝,呐喊,惊呼之声,全都向赵冲所在看去,心中无不震惊无比,想赵冲在羌人当中那是声名赫赫,便是汉军中的煞神。 自赵冲领护羌校尉以来,不知杀伤、俘虏多少万羌人,令羌人是望风而逃,可而今他的尸体就躺在沙土之上,众羌人怎能不变色,一个个扒着前面之人肩膀,要看看这煞神究竟长得怎生模样,可众部首领皆在,也不好表现太过失态,可皆是用羌语议论纷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西凉隐祸乱世起 天魔入世五心毒 (16)赌约 贾婴看到犀邪大王如此作态,心中冷哼一声,面不改色对犀邪说道,“犀邪大王,眼下赵冲的尸体在此,你划下道来吧,如何才能放回我部那多大王?”众烧当部羌人也早已看出自家大王被人要挟,一个个对犀邪等其他各部羌人怒目而视,剑拔弩张。 犀邪大王却哈哈大笑道,“什么放不放的,那多大王想与众部族首领多亲近亲近,才自愿呆在这边的。我和那多大王曾经虽有过节,可方才在帐中我们已把酒言欢,尽释前嫌了,我没说错吧?”转身看向一旁的那多大王,那多大王却惶惶惑惑,一副吓得不轻的样子。 “既然犀邪大王和我家大王已是朋友了,那就请犀邪大王先让我家大王回到我部军中吧,其余之事容后再议。”贾婴见对方人多,心中忌惮,也不敢强来,语气缓了下来。 “好说,好说,我也没有强留你家大王的意思,只不过那多大王和其余部族首领还未一一喝过酒呢,却不知他们意下如何啊,我也是不好做主啊,呵呵。”犀邪大王却毫无放人的意思。 贾婴眉头猛地一凝,厉声对犀邪大王说道,“大王的意思是要以多欺少了!想以八部人众逼我们烧当部就范吗!丝毫不留给我们商量的余地了?” “呵呵,不敢,可如此看来确实是我们人多!”犀邪嘴上客气,可话音中一副傲慢之意流露无疑,便是说本大王就凭人多了,何况那多还在我手里,你又能如何。 贾婴咬着牙对犀邪大王道,“犀邪大王若真要动手,我烧当部难道还怕了你!” “犀邪大王,军师,有话好好说,莫要莫要动手啊,咱们都是羌人,看在同族的份上”竟是那多大王在马上吓得一会儿看向犀邪,一会儿看向贾婴,眼见两方一言不合便要大打出手。虽然自己部众投鼠忌器,可刀剑无眼,觉着命已不在自己手中了。 “那多大王不必惊慌,咱们好好计议,想我九部共同商议定会想出一个周全的方法”说话之人乃是其余羌族八部中烧何部首领疾泊,他却是在为那多说话,众部皆知烧当c烧何两部交好,疾泊如此说,众人也不以为怪。 “大王,不是臣下不顾您的安危,实是这犀邪大王欺人太甚,大王宽心,臣这就救大王回来。”贾婴看那多大王如此,也不敢太强硬,拱手对那多说道。 随后只见贾婴对身前几名羌兵低声吩咐了几句,那些羌兵径向鹯阴河边走去。 犀邪大王听完贾婴说的话心中冷笑,“我方万余人,你不过几千,看你如何能救?”却见几个烧当羌人向河边走去,心中疑虑,不知贾婴要玩什么花样,他素知贾婴多谋,也不敢掉以轻心,可双方还未撕破脸皮,也不好派兵去阻拦这些羌人。 “犀邪大王定是听说过狼刀骑的名号吧?”贾婴对犀邪说道。 “狼刀骑,南匈奴单于的贴身卫队,本大王自是听说过,贾军师提他作甚?”犀邪大王丝毫不知贾婴何意,一边和贾婴说着话,还一边向那几个走向河边的烧当羌人看去。 顺着河水一望,却不见有何异状,抬头向对岸一看,只见河畔一排整齐列队的黑马骑兵,都手持大长弯刀,刀光明晃晃地照得人眼见生疼,正是匈奴骑兵。犀邪大王不禁大惊失色,对贾婴说道,“对岸那些就是狼刀骑?匈奴的军队也来了?”语声稍显惊慌,已没了先前的骄横。 “不错!对岸便是吾斯单于亲率的两万人马!”贾婴虚张声势说道,不光犀邪大王,连同一众其余各部首领也惊惶扯马望向对岸,惊疑不定。 犀邪大王慌乱地张望了一阵,回身对贾婴说,“你休想骗我,对岸不过数百匈奴骑兵,你以为本大王看不出吗?哼!” “大王如今不也只带着几百人吗,匈奴大军屯扎在后方,这些不过是先锋队罢了,如此粗浅的道理,还用我对大王说吗?”贾婴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戏做得十足。 “不可能!匈奴怎会在汉军境内屯军数万,汉人朝廷怎会容得下这些胡人,你这话也说得太假了吧!”犀邪大王初听时心中惊惧无比,可随即一想,却找出了。 “呵呵,这汉军的护羌校尉赵冲和他最精锐的骑兵都让我们歼灭了,敢问汉军西境中还有何人能阻挡住这数万匈奴骑兵?”贾婴语气狂气十足,便是要做给犀邪看的。 犀邪大王一听此话,倒也觉得有些道理,仔细打量贾婴,见他神色如常,实猜不出是真是假,心中也十分忌惮匈奴大军。 犀邪大王思索了片刻,才说道,“哼,此事不过是我羌族内部之事,你们烧当部竟勾合匈奴来欺压同族之人,安得是什么心?” 贾婴听犀邪大王如此说,语声虽仍狂傲,可言中之意是已信了自己所说,心中略定。可听得后面犀邪大王所说,显是要将烧当部归为勾结外族c吃里扒外的叛徒,将其余八部紧紧拉在自己这边,共同与烧当部为敌,用心实是险恶,心中不忿,便反击道。 “犀邪大王,你如此作为不过是想撕毁誓约,不想让我部那多大王做这羌族的大首领,想自己做罢了,我说的是也不是!”贾婴凛声说道。听得贾婴所说,其余羌族各部人众皆都交头接耳,都嘀咕着,“什么大首领?”只有犀邪和莫桑脸色变得阴沉起来。 却听贾婴接着说道,“众部首领,先听我一言!去年十月我烧当部与先零及钟羌曾有约誓,哪一部先擒杀了护羌校尉赵冲,其余两部便尊那一部首领为大首领。今后羌族攻汉,全听大首领指挥,不得如以往一般,各部自行其事,今日他打金城,明日我攻武威,都只几千人马,每次都让汉朝大军一一歼灭。为了避免再让我羌族损失惨重,才要选出一个总领群羌的大首领。” “这些是我家那多大王与犀邪大王c桑莫大王商议好的,既然是竞争,不事先知会众部首领也是无可非议的,否则有人事先告知了两位大王,我烧当部怎会建此奇功。可话说回来,只我一部之人,哪里是这赵冲的对手,我部才去向吾斯单于求援,以防万一,试问众家首领是否也敢只率一部之人便敢对抗汉军的护羌校尉啊?” 却听贾婴语出惊人,竟将这一切谋划最根本的由头抖了出来,否则任他烧当一部如何兵强马壮也不敢这般伏击威名远播的赵冲,实是背后有重大的利益驱使。贾婴听得犀邪大王先前的诛心之语,也不想让犀邪阴谋得逞,想搅得他们八部不和再做打算,便再不隐瞒,将这重大隐秘说了出来。 果然贾婴这话如点燃了一堆,其他各部首领顷刻间鼓噪异常c议论纷纷,显然他们都是头一次听说,言语中皆是指责犀邪c莫桑不安好心,蛊惑他们众人来此,却不告知真正情由,只剩犀邪大王和莫桑大王在当中脸色尴尬。 原来这誓约最早却是由先零和钟羌部提出。便如贾婴所说,西羌各部虽然人数众多,可他们游牧种族追逐水草,居无定所,不像汉人有城池c郡县,军队百姓便驻守c生活在一地,也就无法统一号令命谁守在哪,命哪部攻打哪而各部放牧打猎,皆是闲散自由惯了,谁也不想听了谁的号令牺牲本部军民牛羊去攻打汉地,可正因为如此羌人才无法与汉军大军抗衡。 而先零部与钟羌部都是羌族三大部族之一,首领犀邪和莫桑皆是野心勃勃,都想集合众羌,以众部之力合力攻取汉人郡县,便可烧杀掠夺,壮大自己,称雄西境。而先零与钟羌两部交好,已商定功成后同做这大首领,共发号令。唯一的障碍便要让这剩下的同是三大部族的烧当一部归附自己,那么其余中小部族自也不敢违逆三大部族,定然也会同意这“大首领”之议。 可烧当部本就与先零有仇,犀邪提出此议,烧当部自是一万个不答应。于是犀邪和莫桑商议,便提出了这谁能擒杀护羌校尉赵冲,谁便做三部大首领的赌约,这可是天大的,两人软磨硬泡,才忽悠得那多答允此事。 本来按犀邪和莫桑所想,合自己两部之力自可比烧当先一步将赵冲擒获,到时烧当便不得不听从他两部的命令。哪知赵冲岁末回京述职竟数月未回西境,两部集结的大军便无用武之地,刚探听赵冲回西疆的消息,忙率两部大军赶赴边境要擒杀赵冲,而他两部建此大功,自然是要有其他羌部首领围观,否则何以震慑群羌,便邀集其余六部大王来此。 众羌途经烧当部地盘,而先前犀邪得到奸细密报,说烧当部最近也有异动,便想先去帐中探探虚实,也可牵制烧当部。哪知到了烧当营盘,却不见烧当兵士,犀邪和桑莫皆感大事不妙,这才掳了那多大王马不停蹄地赶到鹯阴河畔,都祈祷莫要让烧当人真得手了,到时一切都晚了。 可最终还是来晚一步,这名震西陲的赵冲竟真的抢先让烧当部杀死了,犀邪和莫桑两人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两人心中皆大骂赵冲太过无能,真是徒有虚名,竟如此轻易的便让烧当人先杀死了。 “此话可是真的?犀邪大王!”一个虎背熊腰,满脸疵须的大汉向犀邪大王问道,这人乃是勒姐部的首领。 犀邪却也不否认,他仍有当这“大首领”之意,若说无此赌约,虽说那多也当不上“大首领”,可自己也当不上,他这般兴师动众地号集八部人马来此,却无功而返?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他才不会去做呢,便索性承认,“确有此事!” 其余众羌各部又是一阵哗乱之声,可渐渐也沉默下来,都看向犀邪c莫桑c那多和贾婴,众羌心中皆明这最终决定此事之人还是这三大部族的首领,等他们发话。听犀邪大王的口气,今日便要定下这大首领之事,既然三大部族的首领皆已同意此事,其余小部首领虽然有些也是不想听人号令,可又如何违抗三大部族,若是此时表现出不想遵此约定,日后定会遭到寻衅报复。 “犀邪大王倒也不是食言之人,既如此,是我烧当部擒杀了赵冲,如此便是我部那多大王做这大首领了。众位大王还有何异议?”贾婴也未曾想到犀邪会承认的如此干脆,便要抢占先机,顺着犀邪的话要将这大首领尊位扣到那多身上。 “慢着!贾军师,这话可不是这么说的,我和莫桑大王也得知了赵冲的音讯,这才急急赶来截杀,想这赵冲也未带多少人马吧,否则凭你们烧当也不会轻易取胜。你烧当不过是来得早了一些,才捡了这个大便宜。要不是一路上你家那多大王说肚腹疼痛,众部大王顾念着他行的慢了,这赵冲还不知道是哪部先擒杀的呢?”犀邪大王如此说话那是要明摆着耍无赖了,竟连这种任小孩儿也不会信的谎话也说了出来,全没把那赌约当回事。 贾婴气得脸色铁青,他想不到这犀邪竟如此无耻,冷声道,“那说不得还是要动手了,在下这手一招乎,河畔的我部兵士便会渡河知会吾斯单于,南匈奴与我部早已结下了生死同盟,见我部危急,定会渡河来救。犀邪大王是想尝尝匈奴铁骑的滋味吗?”贾婴仍是虚言恫吓,他心中虽也惊惧不安,可脸色沉静无比,烧当一部的存亡全在这一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西凉隐祸乱世起 天魔入世五心毒 (17)大首领 众羌部领这才重又想起河对岸站满了那些虎视眈眈的匈奴骑兵,方才听到那“大领”之事都忘却了身边的危险,这时神情又复警觉,以防匈奴兵士真的渡河而来。 却见犀邪大王也凝眉沉思,他实不知对岸匈奴军队虚实,若真如贾婴所说,对方有两万人众,且又是吾斯亲率,那定然是精锐之师。 说起这吾斯单于,其实并非名正言顺的南匈奴的单于,本为南匈奴左部句龙王,于永和五年,即四年之前,与南匈奴中另一贵族车纽叛汉自立为单于。又招引南匈奴右贤王,合兵万余攻略汉朝边境,杀朔方c代郡长史,令汉庭极为震怒。 本来汉初之时,匈奴极盛之时,汉军莫能敌,高祖皇帝被冒顿单于围在白登山七日七夜,吃尽苦头,才派宗室公主和亲议和。而后文景之时,休养生息,沿袭高祖之策,依旧嫁公主c稳匈奴。待得武帝之时,兵强马壮,大将军卫青龙城功c收复河朔c七战七捷c大破匈奴,冠军侯霍去病漠北大战杀得匈奴再不敢南顾,封狼居胥,汉庭大获全胜。 自此匈奴退居大漠以北,一分为五,其中南匈奴呼韩邪单于于宣帝时归附汉朝,而后元帝时汉庭派王嫱昭君出塞和亲,自此南匈奴世代降顺朝廷,南单于皆是呼韩邪单于之后,而北匈奴却始终叛服不定。光武之后,和帝之时,大将军窦宪大破北匈奴,班固勒石燕然,北匈奴又向北迁徙,再无力南侵,便只剩下这归顺的南匈奴,经年太平,哪知这吾斯与车纽又兴兵作乱,汉庭又筹措大军,预备北伐。 这吾斯有胆叛汉,自是倚仗着手中精兵,南匈奴虽降服汉家,可族中不乏勇武主战一派。匈奴人生在马背之上,心中飞着雄鹰,怎甘于每日放牧游猎,他们也渴望汉地的绢帛,恨不得学北匈奴一样,却跟汉人好好打一仗,他们早就看不惯南匈奴呼兰若尸逐就单于的软弱驯顺,不敢与汉军为敌。 这吾斯一反,南匈奴中好勇斗狠之辈便迫不及待加入吾斯,吾斯手下便愈加兵强马壮,所笼皆是族中豪士。犀邪大王也是知此缘故,才如此轻易被贾婴唬住。 犀邪大王眼珠乱转,此时羌族各部还未同心,他实不愿再招此强敌,只得叹一口气,就此屈服了,对贾婴说道,“贾军师,还是以和为贵,我羌族中人还是不要自相残杀了”这犀邪大王倒也能屈能伸。 贾婴也是心中长疏了一口气,自己这场豪赌赌赢了!脸上却神色不变,“哦?这么说大王是不准备动手了,如此嘛倒也好,毕竟刀兵无情,对我两家又有甚么好了,只会使我两家交恶更深。一旦我俩家拼的两败俱伤,汉军再收渔利,岂不是我羌族大祸?”贾婴表现的颇为迟疑,越是这样便似自己极有倚仗,不惧他先零与钟羌联军,便越可在之后的商谈之中多一分筹码。 “贾军师说得是,还请贾军师让这些匈奴的朋友退走吧,我们羌族内部之事再自行商议,你看如何?”犀邪大王此时语气客气了许多,足见他对匈奴军的忌惮。众羌眼见形势已缓和下来,不由也都心中略定。 却听贾婴接着说道,“不忙,不忙,咱们当下便在此商议,待商谈出定议后在下再请吾斯单于离去不迟,犀邪大王可是赞同我家那多大王当这大领了?”贾婴可得趁着此时有这所谓的“匈奴大军”在时先讨些好处,否则回到羌地,先零和钟羌兵盛,哪还轮的着他们烧当再有讨便宜的份。 他也知这犀邪大王志在“大领”之位,无论如何也不能答应将其给了那多,只得将初始条件先抬得高些,后面讨价还价就占了优势。 果然犀邪大王还是不允,“如本大王先前所说,本王和莫桑大王也是带兵前来,只不过让你们烧当占了先,若是我们先到了,凭我们的兵马数量,也不会让你们得手。” “我烧当数月前便设好了计策,谋划已久,几天前便已埋伏在此,自然便可先你们成功,否则世间之事便是谁人多c谁力大便能成的吗?若非在下使计诱赵冲孤身进入羌地,怎能将他擒杀,你两部人马去和汉军大军拼杀,能擒住赵冲吗?”贾婴据理力争,他知犀邪混不理这一套,可这话还是得说。 “如此烧当部却是出了大力了,看这情势,也损了数百部众。这样,待本大王当上这‘大领’之后,从本部中迁出二十万头牛羊和五千奴隶送予烧当,当做补偿,那多大王和贾军师看如何啊?”这二十万牛羊和五千奴隶之数实不在少数,补足烧当部损失人马真是绰绰有余,可这犀邪大王竟说自己当上这“大领”之后,已将其看作囊中之物了,那是势在必得,这才下此血本,开出这么优厚条件与烧当谈约。 眼见一旁的那多却已是喜得连连点头,心中早就同意了,心想有这许多牛羊奴隶,还当这劳什子“大领”作甚,还得每日想许多事。他并无多大志向,只守着祖辈基业偏安一方就好。一边看向贾婴,实盼他就此答应下来,自从那多数年前得此军师后,凭借他的献策为部中牟得许多好处,烧当一部愈声威大盛,隐有恢复当年先祖盛时,他也知自己资质平庸,烧当部兴盛全靠贾婴,因此事事都让贾婴先出主意,自己再令。 贾婴在此重利下仍是不动声色,显是不同意,他一心想着报家中大仇,杀那安定郡官以慰老父妻儿在天之灵,若是那多当不成这“大领”,听凭先零c钟羌吩咐,那他报仇之日便遥遥无期了;再者他自负智谋,若那多当这“大领”,自己生平之能也可恣意施展,实是不枉此生。 那多见贾婴面对如此优渥条件迟迟不肯答应,他也知对岸哪有什么匈奴大军,全是纸老虎,若被戳穿,自己哪还有命,对贾婴暗恨不已。 却见两人又相持不下,那莫桑大王却插口道,“若是两位谈不妥,本大王倒有个提议,不知犀邪大王和那多大王以为如何?” “哦?莫桑大王,你倒说说看。”犀邪大王知莫桑大王站在自己一边,提议定是对自己有利,眼看双方都不肯相让,不妨听听莫桑所言。 “小弟就先说说愚见了,若是要选出这九部的领,自然九部大王需得心服,若是其余领不服,日后‘大领’令,多半也会阳奉阴违。不如我们九位部中头领,谁愿参选这‘大领’之位,便站在前面,其余不参选的领愿尊谁为‘大领’,便站在他的身后,如此拥护谁人多谁人便是‘大领’,未选中‘大领’的大王不可日后寻衅报复,须严遵‘大领’号令,不知各位以为如何?”莫桑大王说的极为顺畅,显是早已想好此法。 “甚好!此法倒也公平!”却是犀邪大王抢先说道,他自视这八部中多于先零交好,自支持他的人数多,忙不迭答应。 贾婴见也寻不出善法解决,见其余领也都点头称善,自己一部也不好与八部为敌,也只好代那多答应。却听桑莫大王笑着道,“如此便可解决此事,如今犀邪大王和那多大王定要参选,不知还有哪位领也要参选?” 其余六部大王自觉哪里有这三大部族的声望,却谁也不敢参选,却听得一人语音粗犷说道,“莫桑大王同是三大部族之一钟羌领,钟羌近年多与汉军正面交锋,所建大功不少,我拥立莫桑大王为‘大领’!”竟是那虎背熊腰的勒姐部大王说道。 “我且冻也支持莫桑大王!”一个身材高瘦的中年人也走到莫桑大王身后,自是且冻部的领。 “蒙各位大王抬爱,那本大王就却之不恭了。”莫桑大王笑呵呵得竟勒马与犀邪大王和那多大王并排而立,显有分庭抗礼之势。 “什么!莫桑你!”犀邪大王怎么也想不到竟来了这么个转变,那莫桑大王非但不支持自己,反要与他争这“大领”之位,竟已有两部领支持他。满脸的惊异已转为怒色,瞪着莫桑大王不放,竟显得比对那多还要敌视。 莫桑大王却恍若未见,仍是安坐马上。原来莫桑和犀邪本说好同为这大领,可那是在稳坐尊位之时,如今不知鹿死谁手。自己钟羌一部正是鼎盛之时,何不也来争他一争,自觉不输先零c烧当,何必以后要听他两人的命令,便早在贾婴与犀邪大王争论之时就想好此计,一边悄悄在勒姐c且冻部大王耳边低语,让他俩拥护于他。 这勒姐c且冻皆是新崛起的部族,早就不满先零这老牌大部“倚老卖老”c作威作福,正好趁此时机将先零扳倒,可他们声威远不及先零,便去支持同是新势力的钟羌,众人各怀鬼胎。 “我拥立那多大王!”说话自然是与烧当部交好的烧何部领疾泊,眼见巩唐c当煎部领已站在犀邪大王身后,犀邪大王心中才定了定。就只剩下牢姐一部领还未做决断,众羌眼光全凝视在这人身上。 只见这牢姐部领脸色阴沉,犹疑不定,最终还是走到了那多大王身后,竟然犀邪c那多c莫桑的背后都站了两人,打成了平手! “牢升!你也!”犀邪大王咬得牙根作响,这“牢升”自是那牢姐部领之名。原来牢姐一部自古与先零也有世仇,可当时先零先祖雄才大略,与牢姐解仇结盟,才建立大业,可后世先零凋敝,对牢姐部也与先前竟是天差地别,这牢升想起世仇过往,便做出决断。 一时又陷入了僵局,却听犀邪大王恨恨说道,“莫桑,你难道忘了那事吗,你可是曾以我羌族始祖无弋爰剑之名赌过誓的,哼,你可准备好承担那后果了吗!” 听犀邪大王话语,莫桑大王猛然想起一事,霎时惊得冷汗直流,这才低下头,淡淡说道,“好吧,本大王退出,却也不支持你们任何一位。”莫桑大王心中挣扎许久便放弃了争夺,他既已与犀邪撕破了脸,也不能再厚着脸皮去尊奉犀邪,犀邪大王也不会领他的情;而自己若支持那多,倒真和先零势不两立了,也不是自己愿意看到的,索性置身事外,两不相帮。 看到莫桑大王退出,那勒姐部壮汉却没皮没脸走到了犀邪大王身后,丝毫不在意。而那且冻羌领却眉头一皱,心中大为不悦。他且冻羌曾立大功,当年前护羌都尉马贤便是死在他们且冻部人手下,虽然有此大功,但声望不足,自己要当这“大领”想也无人拥戴,本盼着支持钟羌,他且冻一部也能有望壮大,此时这莫桑竟退出了,他左思右想,实不喜犀邪此人,便站到那多身后。 如此犀邪和那多竟再次势均力敌,贾婴也未想到会是如此结果,虽知各部领各有算计,但见烧当一部能与先零持平,也心中甚喜,想着今后烧当再兴有望。可如此不胜不败的结果也只得再重新商议了。 犀邪大王见又闹平了,怒火上冲,心中暗恨,“牢姐c且冻,你们且等着瞧!”实是想不到以他的声威竟是如此结果。 而那多大王见众人沉默,不明所以,这才转头看去,现自己和犀邪大王身后竟都站了四位领,张大了嘴,他无论如何也不敢想拥护自己的人和先零的一般多,方才一直在低头琢磨犀邪当上“大领”后自己那二十万牛羊和五千奴隶。 莫桑大王看到此结果却心中冷笑不已,“哈哈,看你们先零和烧当如何解决,我如此退出还真是对了,看你们拼个你死我活,我再从中取利。”真是各怀心思。 正又没做理会处,只见一个兵士上前在犀邪大王耳中说了些什么,犀邪大王随即满脸大喜,转身问这兵士,“此话当真!” 那兵士狠狠点头说道,“正是!”谁也不知两人说的何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西凉隐祸乱世起 天魔入世五心毒 (18)小英雄 犀邪大王听完那兵士所说,先前的恼怒暴躁之相换成了一脸得色,对贾婴说道,“贾军师,听我这斥候说杀死赵冲的似乎并非你们烧当部人哪!不知是不是真的?”此话一出,其余众羌无不大惊,僵持立时被打破,连那多也心中疑惑,“不是我烧当干的还有何人?难不成是别部的羌人……” 正当众羌人议论纷纷,犀邪大王又道,“本大王听说杀死那赵冲的就是那个小孩儿!是也不是?”犀邪转身朝董卓所在一点指,大声说道。 原来那先零部斥候接到犀邪大王命令,便早先奔马来到这鹯阴河畔探听烧当部动静,将董卓出手的整个过程看在眼中,此时见犀邪大王选这大首领遇阻,便将此事悉数告知。 说罢众羌的议论比先时还要热烈,“怎么是个孩子?”“这小孩儿别说赵冲了,我看连个汉兵也杀不死。”“谁说不是呢!是不是犀邪大王故意挑事……编这谎话……” 只剩下烧当羌人默不作声,他们皆知真情,却都一个个神情紧张,既不忍昧着良心说董卓是他们部人,却也更不敢置本部大义于不顾直言说不是。贾婴心中也对那先零部斥候咒骂不停,要是被其余羌部得知擒杀赵冲的并非是烧当人,便大事不妙,本来烧当多少是凭着此功才与先零持平,若是失了此筹码,犀邪多半要当上这大首领了。 “既然已有人看到杀死赵冲的乃是那小孩儿,此节倒也不好抵赖,可他们却也说不清这小孩儿是不是我们烧当部人。此时这小孩儿生死不知,不能开口,只能先一口咬定这小孩儿就是我烧当部人!”贾婴片刻便思索了对策,朗声对犀邪大王说道。 “犀邪大王,你后一句倒是说对了,杀死赵冲的正是这孩子!”却听羌人中又是一片大哗,“可你前一句却是大错矣!你又怎知这小孩儿不是我烧当部人?这孩子正是我那多大王近些时日新收的义子,此子身负绝艺,我家大王对其极是喜爱!是不是,大王?”贾婴一边向那多大王使着眼色。 烧当部中有些聪明羌人早已会意,七嘴八舌说道,“不错!那正是我部的小王子!”“小王子勇武非凡,这才能以他十几岁的功夫上的造诣就结果了那赵冲!”“汉军不过如此,哪是我烧当部的敌手!”“我烧当部有了小王子,他日定能建立大业!”此时的董卓若是醒着,定也要被这番话搞得莫名其妙。 那多大王虽然不精,却也不是傻子,怎能不明白贾婴的意思,也跟着说道,“这正是我的义子,孩子!你怎么也昏倒了,父王不该让你来这危险战场之上……唉……快!快将王子抬过来,看看我儿是否无恙!”竟也装得像模像样。 犀邪大王见此情景,先也愣住了,他也不确信这孩子是不是烧当部人了。可转念一想随即森然说道,“不对啊,本大王可是听闻你们围攻那赵冲不下,这孩子才不知从哪冒出自个与赵冲相斗,最后才杀了他。若是你部王子,你们为何看他独斗赵冲却不帮手?” “嘿嘿,我家小王子自负武力极佳,与这强敌动手时自不会让我们这些碍手碍脚的草包相助,否则他还得分心护着他们。”贾婴这胡吹大气一番,羌人中信的人不禁连连咂舌,不信的却嗤之以鼻。 犀邪大王又是眉头一皱,如此问法这贾婴能有百句推诿之语,如何能问的出来?瞥眼却看到烧当部中几个羌人脸有忧色,紧张不已,心中一动,“不妨从这些烧当羌兵中找个人诈上一诈?”不容得贾婴再说,指着一个神情焦虑的青年烧当兵士道,“你!上前一步,本大王有话问你!” 那羌兵大惊失色,颤颤巍巍不敢动,贾婴心中一凛,此时若不让犀邪问这羌兵,明显是己方心虚,冷声对那羌兵说,“犀邪大王问你话,你可得好好回答。” “是……是……”那羌兵才向前一步,犀邪大王直直盯视着他的双眼,问道,“你可敢以我羌族先祖无弋爰剑的名义起誓,说这孩子是或不是你烧当部的王子?” “我……我……”那羌兵吓得说不出一句话,不停要转头看向贾婴。犀邪大王这老狐狸如何看不出其中关窍,已确定了八九分这孩子并非是他烧当部人,赶快加紧逼问,厉声喝问,“这孩子到底是不是烧当人!” “我……我不敢说!”那青年羌兵一脸痛苦抱头说道。在羌族中,若是以先祖之名起誓后违誓,那后果不是常人能想象的。这青年淳厚,本就不善扯谎,此时还要以先祖之名起誓,更是不敢瞎说。 可这“不敢说”三字实是已暴露了真情,若“是”自然能这青年不会犹豫,只有“不是”他才会说“不敢说”,犀邪大王此时已是却信无疑,嘿嘿冷笑不再询问,贾婴一脸铁青。 “如此空口无凭,本大王还说这孩子是我们先零人呢!”犀邪大王阴笑说道,一干先零羌人也起哄道,“就是,这小孩儿是我家大王新收的义孙,哈哈!”显是已不信贾婴所说,而众羌此时察言观色也已看出这孩子多半也不是烧当人。 “这小孩儿……不!这少年为我们除去了赵冲这心腹大患,乃是我羌族的英雄!不管他是哪一部的后辈,我们羌人都敬佩他!我犀邪愿尊他部中首领为‘大首领’!众位大王以为如何?”却听犀邪大王忽然朗声说道。 “不错,不错!那赵冲曾杀我羌人无数,实是我羌族共同的死敌!如今这少年,不,小英雄为我羌族立下如此大功,咱们羌人哪个不服他?虽说他是个小孩儿,若这赵冲真为他所杀,我疾泊心底百二十个佩服!”却是那烧何部大王说道。 其余各部大王也都点头称是,羌人以勇悍武力著称,族人都敬佩身壮体阔、性格粗犷的豪侠,董卓如此小年纪竟能独自杀死这煞神赵冲,羌人中无一能有此等作为。若说他们对这犀邪和那多都各有不服的话,对董卓可全是真心佩服。 “犀邪大王先前既有约定,如今被这小英雄大义所感,不再争这大首领之位,倒也不失为大部首领的风范!”却是且冻部那高瘦首领说道。 犀邪大王见众羌部首领都进了自己所设套子,心中暗喜不已,他哪有这般天真得竟会良心发现,拱手让位。原来这犀邪大王眼见当下情势已是决不出谁做这大首领了,一计不成便另生一计。 先前犀邪环顾四周,见其他七部首领脸上惊诧神情,也是不认识这少年,否则若是本部后辈,如此大功谁又会不认,而此子既然能杀死赵冲定然不凡,本部首领怎会不识部中英雄少年。 思虑此子定然是族中某个小部落中的后辈,而自己尊这小部的首领做大首领,那小部首领还不是要臣服在他先零脚下,做他先零的傀儡,便如他自己做这大首领一样,发号施令还由他犀邪做主。如此还可不损毁先前的赌约,让其他各部不能再说自己恃强凌弱,不顾誓约,更可让那多也当不成这大首领。 如此一举三得之计犀邪大王也佩服自己竟能想出,洋洋自得,这才把董卓捧到天上去。可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出董卓竟是个汉人孩子,只因董卓杀死赵冲,在犀邪看来,汉人怎会杀死保自己平安的护羌校尉,而且董卓出现在羌地,若非羌人,一个汉人小孩儿,怎敢跑到羌人的地盘上找死,正觉自己所想无懈可击。 贾婴见犀邪如此转变哪会看不出他的花花肠子,犀邪这招连他也不得不承认使的极为高明,他犀邪不是要凭兵力强抢,自己也不能再搬出匈奴兵与他硬争,何况那大军还是假的。还为自己赚得了名声,又是按照约定,按约确是说谁杀了赵冲才算,并非将杀死二百汉军骑兵的功劳也算在内。正要说些什么挽回场面,却见董卓已经被羌兵抬来。 “小英雄!”只见犀邪极为殷切得上前探看,摸了摸董卓脖颈,又试了试鼻息,却探得董卓脉象和缓有力,显是并无大碍,他本还担心这少年若是如此死了,烧当人咬死这孩子是烧当人,给他来一个死无对证,他便无可奈何了。 犀邪大王心下大喜,大声道,“我犀邪无论如何也要救醒我们羌族的英雄!不管用多少雪莲、灵药,我先零一部要多少有多少!”那意思便是要将董卓“据为己有”,接到自己先零部中,以后方便当做傀儡。 “慢着!犀邪大王,这孩子确是我烧当部的小王子,你把他带回先零作甚?”贾婴仍是要搏上一搏,否则他此次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徒劳谋划数月又耗这许多兵力,真感觉是一败涂地。 “到了此时,贾军师还想死撑面皮吗?任谁也看得出小英雄不是你们烧当部人!”犀邪大王语声中满是轻蔑,“好了,倒也不能让你们烧当白损失这些人马。本大王言出必践,那牛羊和奴隶还是送给你们作为补偿,不过数量可要减半了。” 犀邪大王眼见大势又回到自己这边,也不好真把烧当逼急了,他们也出了力,再者对岸还有匈奴骑兵呢,便给了贾婴一个台阶。 “十万也不少!”却是那多大王一脸喜滋滋说道,他先前还担心犀邪大王一怒之下将这些补偿收回,此时听得还在,早就不想当什么大首领了,只想快些将牛羊奴隶收入帐中。 却见贾婴仍是不买账,“小英雄虽未说他是烧当人,可也没说他不是!” 犀邪大王一皱眉,语气中极是不善,“贾军师这话何意?你还要怎地!” 贾婴面色平静说道,“正如犀邪大王所说,空口无凭,只能等小英雄醒后大家一同询问他是否真不是我烧当部人,我们也有个见证。否则任他在先零部中,到时你犀邪大王说什么就是什么,说他是先零人也不足为奇,这首领之位不是又跑到犀邪大王手中了吗?” 犀邪大王怒极,可想到大事为重,便强压怒气,冷声道,“贾军师,你可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好,就依你所言,可不知如何个共同询问法?” “在下有个建议,在先零和烧当部当中另起一处大帐,由两家军士共同把守,而照料小英雄之人也由两家各派一人,每人照顾小英雄半日。一旦小英雄醒来,便告知我两部首领,再行询问,犀邪大王你看如何?”贾婴不为所动,仍沉着说道。 “好!就这么办!”犀邪大王没看出其中有何不妥,便答应下来,此事历经半日这才谈妥,此时已是夕阳西下,照得羌地一片血染。 “好,如此便说定了!”贾婴能争取到如此程度也是不易,痛快答应。 而后羌族九部大军便清理好战场,抬走伤亡军士,将董卓负在一个驷马大车之上,稳稳抬着,用牦牛皮将董卓身体裹好,怕他受凉又可减轻颠簸,真是照顾得无微不至。他们更不会忘了赵冲,将他尸身铺上干草,抬上马车,众羌要用赵冲的头颅为死在他大军下的羌族先人祭旗。 贾婴朗声用羌语对着一个兵士说道,“你渡河过去告知匈奴首领,说我烧当感念此次相助之恩,答应吾斯单于之事自不会食言,便让他们退军吧。”贾婴此举实是让犀邪等其余羌部首领听个清楚,他烧当不会再引匈奴军过河,让他们安心。 数事完毕后万余人马浩浩荡荡向着羌地深入而去,留下的片片足蹄之印让风沙一抹再抹,也逐渐没了痕迹。只留下那二百汉军将士荒骨郊外,却无人为其掩埋,数年后白骨类类,更分不清此人姓甚名谁…… 令居护羌校尉府中,一人焦急地夺着步子,不时手掌向另一手拳头一拍,再也忍不住,对身旁另一人道,“贤弟,赵校尉怎得还未归来,难不成真遇到了危险?哥哥派人去接应如何?” “大哥且请放心,赵校尉何等神武,那些羌俘手无寸铁的,怎是他的敌手?想是校尉太过严格,要将三千叛俘尽数抓回,那些俘虏逃得四散,抓起来也是不易,这才耗费这许久。再者校尉让哥哥严守令居,防羌人来犯,若是哥哥不从军令派兵再去,校尉回来又要加哥哥一条罪过了……”这说话之人正是马玄,先前之人便是卫琚,此时马玄恨不得赵冲真遇到羌族大军,被其捕杀,到时自己便又安全了,他却不知此时美梦竟已成真。 “那……好吧,便听贤弟所言。时辰也不早了,贤弟也先回府歇着吧。”卫琚说道。 “那小弟便告辞了,哥哥勿再担心了……”马贤早就想溜走了,此时脚底抹油,走得比兔子还快。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西凉隐祸乱世起 天魔入世五心毒 今天发第一卷(43)凶婚 今天发第一卷(43)凶婚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