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年轮回路》 正文 第一章 那一刻起，开始记事 一山连一山，树木已稀少。山的悬崖石壁边坐落着一座座低矮的木板房，几家房顶炊烟缕缕升起。村口一条坑洼不平的泥巴路依傍着茂密的竹林延伸向山外。路的侧旁是一片漫无边际的水田，田里的禾苗正转青。禾田里的水溢出来顺着渠道缓缓地流至资江河。 资江河边，几块大石板搭建的简易渡船码头上，围聚着一群老老少少的村民。一张张皱巴巴的脸上挂满了焦虑和忧伤。 人群中，一赤裸男孩卧搭在一条大水牛背上，一位老汉牵着水牛鼻慌慌张张急急忙忙地跑着圈。 一分钟过去了 十分钟过去了 半小时 一小时 老汉累得瘫坐在地上，大水牛也一口口地喘着粗气，卧搭着的赤裸男孩从牛背上掉落下来。烈日当空，可这具赤裸男孩的肉体慢慢变得冰冷。围观的村民开始落泪，泪水和汗水交聚洗透了一张张忧伤的脸庞，湿透了一件件粗布衫。 “多好的娃哇，养这么大，怎么说没就没了”人群中一个哭泣的老妇人声音。 没了，就是失去了，就是死了。什么是死？死即生命终止，永久性地失去了生命特征。这个赤裸男孩，在河里玩水被淹死了。而此时余下的只是那一具从水牛背上掉落的无任何生命迹象的冰冷冷的赤裸肉体。 我在这哀伤的人群中嬉闹，因为那时的我，别说知晓明白死亡，连死字都是头一回听说。与我一同的，是我右手拉着的七七。七七是我二爷爷的孙女，而这个被淹死的男孩是七七的亲哥哥。 死亡是残酷的。死的人，两手空空，一身轻松，拍拍屁股，走了；活着的人，却被锋利的刀一刀一刀地割着心口的肉，流血负伤。 二奶奶要投资江河与孙子同死，奶奶上前拉扯。两人在浅滩边拉扯扭打，双双栽到了浅水中。这时，我和七七才若有其事地接连哇哇哭起来。那哭声，就像一道响亮的雷电，劈醒了我大脑的记忆神经结构组织。这一刻，我开始记事。 奶奶给六哥穿一身干净的衣裳，抱着六哥，放进一个几块薄木板钉制的匣子里。奶奶回过头示意二奶奶来匣子旁见亲孙子最后一眼。二奶奶坐在堂屋门槛上，并未挪动脚步。红肿的眼睛，目光呆滞，大口地吸着手里的长长的烟叼。仰着头想不让泪水流出来，可终究没能抵挡住心中的溃崩，泪水的泛滥。 最后一块木匣子盖板已被钉上。六哥被族里的两位爷爷抬出了家门 接下来一段很长很长的日子里，奶奶坐在自家的门槛上，叼一长长的烟枪；二奶奶坐在她自家的门槛上，也叼一长长的烟枪。两根烟杆上都系着一个红色的烟丝布包。俩人坐着对望，中间隔一二十来米的院子。俩人你望着我我望着你，并不拉话，只是各自抽各自的烟。抽着抽着，眼里都饱满了泪水。 一幕幕凄戚的画面，如今我仍然清晰记得。但那时的我并未能懂得它的伤痛。不知道死亡，又岂能懂得伤痛的来由。那时我有了记忆，却没领读记忆的能力。 在河边，我和七七一声声哭喊后，转过身来，便恢复了往常的快乐自在。在六哥的书本上涂涂画画，看着书本上各自的涂鸦，两人对视傻傻地笑；在院子里嬉闹追赶，交错在奶奶们坐在门槛对望的视线中。 俩人都天真的认为，六哥是在跟我们躲猫猫。到我们真找不到他的时候，他自己就会走出来，向我们得意地笑。 六哥是被终生囚禁了，出不来了。我们终究也没能找到他。 在一个火辣辣的午后，我和七七偷偷从家溜出来，手牵着手去学校接六哥，想要他饭后带我俩去放牛。 刚到教室门口，就被一个调皮捣蛋的同学挡在门外。 “你哥哥不在里面，你哥哥早就被水淹死了。” “我哥哥在里面，我要进去叫我哥哥回家” 七七边哭边往他撒开的两腿间钻，企图钻进教室去见我们许久未见的六哥。未料这调皮男孩顺势一屁股坐在七七的背上。 我用嘴咬他的手臂，被他猛地一下推到仰翻在地上。手掌擦破了皮，流了血。见势不妙，那同手撒腿跑掉了。 带着泪眼，我和七七进了教室，教室却真地空无一人。 站在教室里，我俩呜咽哭了。这次哭是那种带有伤心难过的哭。 当我再次去牵七七的手准备回家时，发现七七的手也破皮流血了，是被那同学的脚踩得。两只流着血的小手紧握在一起的时候，也第一次领受到了人生所谓的疼痛。 虽然不知道死是怎么一回事，但从这以后，每每有人问起六哥，我俩都会怯怯地回答一句：“死了。” 牛还在山坡上吃草，放牛的娃却不知哪儿去了。没有了六哥，牛也没能从这坡吃草吃到那坡了，被拴在树上，来回翻吃着树旁的草。我和七七也被拴在不远处的木桩上，看着牛吃草，望着奶奶在地里忙碌。 六哥的死，绷紧了村里一位位留守老人的神经。一个个留守老人，一群群留守儿童。儿童再也不能靠近资江河边半步，再也未能偷溜出老人的视线。不是被爷爷奶奶强撑着抱着，就是被爷爷奶奶死硬地用手紧紧地牵着。最无奈也最心痛的，就是被拴在田地里的木桩上，冲着田地里忙活的爷爷奶奶哭喊，累了，就绝望地试着解开手上系的套。 庄稼人，活着见田地长杂草，见田地不种荒废，他宁愿死去。但地里忙农活把孙子拴在田埂上，又实心难忍。村里有位爷爷曾尝试外出干农活时，把孙子反锁在家让他独自玩。不料孙子玩火引起家中火灾，烧掉家中部分财物，所幸人无烧伤。 心焚的老人们聚在一起商量。最后决定，让孩子聚在学校的一件空教室，每天抽调一人照看，轮流看守。 空教室地上铺一层厚厚的干草。重获自由的孩子们在干草上，追赶打闹，空翻打滚玩得不亦乐乎。 最让人高兴的是，偶尔还能听讲小人故事。《狼外婆》是我在空教室里听到的第一个小人故事，也是我人生中听的第一个故事。 我和七七总争着把《狼外婆》前言不接后语地讲述给奶奶和二奶奶听。 狼外婆不是小羊的外婆，她是假扮小羊的外婆，企图骗小羊开门，然后吃掉小羊。后来那句“狼外婆来了”也成了奶奶们用来吓唬我们的话。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章 不是阿姨，是妈妈 空教室的集聚，缓和了整个村子紧张的生活氛围，那片笼罩在村庄上空的乌云消淡开来。老人们慢慢开始敢于面对关于六哥的死的话题。 有人说，六哥的死是一个意外。咱村里的娃，哪一个不是从小在水里戏水长大。小时光着屁股在渠沟里打滚，沾一身稀泥巴浆；大一点，在池塘里抓鱼戏闹，一手抱一条大鱼在怀里，一手攥着衣裤，光着身子兴滋滋地往家跑；再大一点，在资江河里击水，在中流与来往船只赛跑。可未曾有娃在水里淹死过。 有人说，六哥的死是死于他的太顽皮。只是因为在上个学期，正上二年级的六哥将三年级的一对双胞胎兄弟暴揍，还在他们的书包里撒了一泡尿。为此，双胞胎的奶奶来二奶奶家讨公道，可反被六哥抡着棍子恶狠狠地挡在了门外。那时六哥还不到九岁，正因为这小小年纪，所被村民们套上了“调皮捣蛋”的字眼。其实，那次六哥是为了护我和七七，才有了过份的举动。双胞胎兄弟经常欺负我和七七，常常在我俩的身后用力拉我们的小辫子，小小的身子总被拉翻倒地。恰巧，那次被六哥撞见了这是六哥在面对二奶奶严厉训斥时，说出的缘由。也是后来我上三年级时的一个晚上，在院子里纳凉时，奶奶哭诉着告知我和七七的事。 还有人把六哥的死，归结于命运。命里有的终会来，命里无的莫强求。奶奶和二奶奶也认定了这是命运的造化。 把一切归结于命运，一定程度上可以说是人在伤痛绝望后求生的欲望，企图试着忘掉伤心的过去开启新的人生征程。生活得继续，生命才能延续。一路走来，所经之处，断臂悬崖，荆棘丛生。只要越过了，无论是以何种方式逾过的，纵使伤痕累累满身结痂，前方的路依旧会在，曙光终究回洒在你疲倦的泪眼上。正如奶奶劝说二奶奶时说的话：咱得活着，活着才会有路子。 屋内团团熊火，我和七七在怀里安然熟睡。屋外寒风呼啸，后山半腰上的那黄土堆下的六哥是否在瑟瑟发抖？一抷黄土，一捧青灰。黄土堆下年少的肉体早已腐烂，可你曾见过它上面在漆黑的夜晚里喷出的团团鬼火？寒风呼啸出山谷，嗖嗖越过山顶，它急着向全世界的人们讲述这年少生命的悲剧故事。 这年少生命终止的来由，也许常年身在他乡的年经爸妈们更清楚明了。 穷乡僻壤，祖祖辈辈在黄土地里刨日子。一家家烂包的光景，一天天清苦的日子。也许吃得饱，穿得暖，但钱财都是囊中羞涩。随着改革开放，一群群年轻人争先恐后地外出打工，整个村庄人便都掉进钱眼里。一个个年轻人在城市里开了眼，就再也没打算把眼睛闭回去。于是，村庄就变成了空巢，只有老人与孩子在村里孤独地栖息。一个个留守老人，一群群留守儿童。面对繁重的农活，缺失了年轻的劳动力，老人们又多了几份沉重。更别提对孙子们无微不至的照顾了。没有过多的余力以至照顾不周，或许是爸妈们对“六哥的死”的理解。 说钱是万恶之源，太片面性。钱不是生活的全部，但生活的的确确离不开钱。人就是一个矛盾体，常常顾此失彼，也往往很难断定是该取还是该舍。也许正因为矛盾，脆弱的人类才有了顽强的生命力。经过胜败，经过荣辱，经过痛哭流涕，经过喜笑欢悦，人终会找到一种属于自己的生活方式。这一历经过程，只是有的冗长罢了。 春夏秋冬轮回。冬季是严寒而漫长的，但却是这村庄最殷切的渴望。 游子背上离家的包，故乡从此只有冬。年复一年尽如此。大山口，篱笆墙，逝去童年，老了爹娘。在冬季，一家人才能团聚，才有了片刻的欢亲。 临近年关的日子里，不时有老人拉着小孩在村口张望。远处的路上是否有扛着大包小包的身影？那身影又是否是我家儿子儿媳？盼星星盼月亮般终于归来，拥着儿子拉着儿媳笑开了花，甚至有些笑着笑着尽流出了泪。 “妈”“妈”门外一声接一声急切地喊叫。接着几个提着大包小包的人进了院子。 院子里就我和七七俩人。我俩呆呆地望着进来的人，二男二女。他们一个个放下手中的包，愣住了。 “回来了回来了。”奶奶跟二奶奶匆匆从院门进来。她们去村口接爸妈，在隔壁家拉了会话，与爸妈们错过了道。 中间的一个漂亮女人向我张开双臂索抱。我惊喜又害怕。她那双大大的眼睛发着光，跟黑夜里手电筒发出的那束光一样，对着眼睛，格外地刺眼。可又像冬日里的太阳，柔和温暖。 我眼神躲闪，身体也不自主地游离到奶奶的身旁，抱住奶奶的大腿，躲在奶奶的身后。 “叫妈妈，去让妈妈抱抱。”奶奶揪我。 “来，让妈妈抱抱，看我崽崽都长这么大了。”女人走近了。 我却哇哇哭了 女人尴尬地缩回双手，红了脸。 跟我一起哭的还有旁边的七七，她也是面对一个陌生女人的索抱，又惊又喜，不知所措。 在此之前，我们成百上千次地叫出“奶奶”两个字，各种语调，配有各种表情，却从未有一次清晰地叫出“妈妈”两个字。别说身前的陌生女人，连妈妈这个字眼都是如此地陌生。 我和七七手拉手看着在院子里洗头的两个女人。微笑地傻傻地看着，想靠近却又害怕。我们好奇她们头上那白白的泡沫，还有那风吹拂过来的淡淡清香。 女人过来拉我们，要给我们洗头。这次我俩没有拒绝，也没有哭，而是幸喜地玩着各自头上的散发出香气的泡泡，时不时你看我我看你的天真地笑。 “娃是娘身上掉下的肉，哪有娃不跟娘亲的。”奶奶来给我们加热水时，乐呵呵地随口说道。 “娃是认生，过几天熟了，准是不会粘奶奶，专粘娘。”坐在门槛上的二奶奶补充。 初尝甜头的这两个年轻女人，在晚上主动发起了攻势。使尽各种套路，骗我和七七跟他们同床睡。用糖果诱惑，用钱哄骗，奶奶也跟着在一旁唆哄。可我俩只是冷漠地摇摇头。 智取不成，便强攻。硬生生抱上床，换来的只是大声地哭叫。女人也心痛地流泪。 我哭累了，在奶奶怀里安静地睡着。 可早上醒来，却发现躺在我旁边的不是奶奶，而是那个漂亮女人。女人早就醒了，正痴痴地盯着我，那双大眼睛里满是爱意。 我惊慌失措地猛爬起，哭喊着叫奶奶。 奶奶应声而来，两个女人，一老一少，哄骗着给我穿衣服。 一身花色的新棉衣，是女人从深圳给我买回来的。穿上新衣服，女人给我梳上两个小辫，然后再扎上两朵小红花。一旁的奶奶不停地夸我漂亮，我也停止了抽泣，开始咯咯地笑。 我发现我对花过份的喜爱。那时是，现在还是。这也许是一个女人与生俱来的臭美。 对扎在头上的两朵小红花我并没满足，而是一个人偷偷地在大包小包里翻找。女人走了进来问我在找什么，我羞涩地指了指头上的小红花。女人便打开了一个铁盒子，里面全是花，各种颜色的。 这铁盒子花是我的了。我兴奋地一路蹦跳着来到院子。 “奶奶，快看，这么多花花。”那神情如同获得珍宝。 “这么多漂亮的花花啊，谁给你的啊？”奶奶明知故问。 “那个阿姨给的。” 阿姨，这个字眼我并不陌生。学校有位女老师，跟现在我家里的这位女人一样，年轻漂亮。每每我和七七去学校玩，女老师都会亲切地叫我俩唤她为阿姨。 “傻孩子，不是阿姨，是妈妈。”奶奶抚摸我的头。女人走了过来。“妈妈来了，叫妈妈，妈妈以后会给咱买好多好多的花花。” 看着女人，我又羞涩地低下头。那声“妈妈”在心底千呼万唤，却没能叫出口。 一天接一天的日子，我习惯了女人的存在，也贪婪地享受着这份难得的宠爱。一日三餐，女人就像是我身后的尾巴，端个饭碗，跟在沉溺在戏耍中的我的身后，哄求着给我喂食；每天数十次的在我脸上亲了又亲；不厌其烦地托着我的双手将我举高高，动作起伏应和着我的朗朗笑声；寸步不离地跟在我身后，任我风一样的疯跑。 “吃饭了”奶奶在里屋叫唤。 院子里，女人跟一群婶婶们正兴起的聊着家常，没听见奶奶的叫唤。 “妈妈，奶奶叫吃饭了。”我走近女人的身旁叫道，声音有些许抖动。 女人似乎仍没听见，没有转过脸来。人群中安静了，婶子们一个个脸上都露出了淡淡的笑容。七七的妈妈正面对着我却不停地在给女人使眼色。 “妈妈，奶奶叫吃饭了”声音明显比第一句低。 我已没勇气再叫一声，可也没勇气在大家目光注视下灰溜溜地离开。两脸憋得红通通，像熟透了的苹果。 恰到时机，女人猛地转过头。她刚才是假装没听见我的叫唤，也许是太过美好，幸福来得太突然，她需要片刻儿去缓和内心的激动。 女人搂过我，冲我宠溺的笑：“谁叫吃饭了？” “奶奶。” “奶奶叫谁吃饭了？” “奶奶。” “奶奶叫谁吃饭了？” “妈妈。” 女人抱起我，又是在我脸上亲了又亲。我贴在她怀里，与她那颗急剧抖动的心紧紧贴在一起。如果那时我抬头，肯定能清晰地看到挂在她眼角的两滴滚烫的泪水。 妈妈，这个世界上最美好的称呼。酝酿已久，我终于叫出了口。 这也许不是我第一声叫妈，却是我人生中能如此清晰忆起的第一声妈。妈妈，多么幸福的字眼。百叫不烦，百听不厌。也是因为这一声妈，才宣示了我与这女人之间的血浓于水的关系。她是我妈，我是她女儿。 生我的是我妈，养我的却是日夜不离的奶奶。 爸妈们大包小包的兴喜赶回家，过完春节，又必须得大包小包的无奈地匆匆离走。对于孩子们来说，像是刚被给了颗糖，结着又挨一巴掌。甜甜的滋味还没下心头，啪啪的痛感又上了眉梢。 二岁的幼童吃惯了米磨成粉熬成的粑粑粥，不料妈妈春节回家不忍给点痛爱，掏出乳房喂孩子奶水，又勾起了孩子的欲望。走后，粑粑粥给吃不吃了，饿得嗷嗷大哭，奶奶们无奈，只好把自己的奶头塞进孙子的嘴里。虽然叭叭地吸不出奶水，可孩子终究是没哭了。最让人无奈的是三四岁幼童了。每每睡觉醒来，见不着爸妈就撕心裂肺般哭起来。各种哄骗，无济于事。奶奶们一筹莫展，泪眼相望。只有煎熬地等着孩子苦累了，再次睡着，抑或哭饿了，吃的能吸引他们的注意力。 春节后再次离开家的爸妈又何尝不是一样地煎熬。孩子在家哭着入睡，而身处异乡的妈妈是无数次在梦中哭着醒来。抚摸着湿了一大片的枕头，她的眼泪又谁来替擦。 有家的地方没有爸妈，有爸妈的地方却没有家。或许爸妈把异乡当家乡，可与老人孩子相隔的千里路程叫如何去逾越。下班躺在床上，也只能眼巴巴地望着窗外的与家乡同一的月亮。 春节就像是异乡与家乡生的孩子，而异乡与家乡是一对离了婚的夫妻。因为有孩子的骨肉相连，这对离了婚的夫妻才偶尔碰碰面。 我从小就缺乏安全感，现在亦是。也许正是小时被留守的缘故。 一觉醒来，妈妈却没了踪影。哭喊着走遍各个角落找妈妈，却一次次地找不着，一次次地失望。也总有不嫌事乱的大人逗趣： “你妈妈走了，不要你了。” 幼小的我在那时真以为被爸妈抛弃了。 而每早醒来，奶奶不是躺在身旁，就是蹲在茅厕，或是在灶房我总是能找见。 那时，奶奶才是我心里最踏实的依靠。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章 五谷 六顺 七七 八一 九妹 正月初十，元宵节还未到，爸妈们就提着大包小包离开了家。包里装的有熏腊肉，有剁辣椒，有干红薯片，有去掉壳的花生花生粒是必不可少的。妈妈贫血，吃生花生能补血。每入腊月，奶奶便会在晚上将一颗颗花生剥掉壳，年后塞进爸妈离家时的包里。这一包包的家特产，便成了游子们对家沉甸甸的思念的寄托。虽舍不得家中的炉火旺，饭菜香，笑声欢，纵然离去后有千般思念，万般牵挂，也不得不离开。家乡的山水，家乡的云彩，家乡的亲人，咱们冬季再聚。 就在前几天，也就是正月初六那天，热闹祥和的新年气氛再也没能掩盖住心底的那一份忧伤。二婶怀抱着六哥的书包默默流泪，喃喃哭出声来。 二叔在院里生一堆火，夺过书包丢进火堆里。他烧掉六哥留下来的这唯一遗物，企图抚平心底那道露出来就会剧痛的伤疤。 二婶由哽咽上升为哭喊，而哭得最凶的是在地上打滚的七七。我哭着央求妈妈别让二叔把书包烧掉：书包里有六哥上学的书本，更有我和七七留在书本上的纯真的涂鸦。可书包连同书本早已烧成青灰。 村里年轻的爸妈们闻见哭喊声而并未进院里来看热闹。也许他们一个个心里正发毛发慌，要是这样的悲剧落在自己的家庭要该如何是好。 夜里，妈妈用一块大花布缝了两个书包，分给我和七七。我俩欢声雀起，高兴地手舞足蹈。那时小小的年纪又怎能想到竟是爸妈们早已筹备好的一场阴谋。 元宵刚过，我和七七就被奶奶们拖着走进了学校，成了一年级的插班生。 按常理，新入学，都是在九月，而我俩却在二月。并且跳过学前班，直接进入一年级下学期。学前班每天中午十二点散学，那个点奶奶们还正在地里忙活，而一年级每天下午二点散学，正好遇上奶奶们忙农活回来做中饭的时间。从这点看来，我和七七不是被送到学校来学习的，更像是送来被老师看养的。 一张由爸爸跟二叔制作的崭新书桌，加两根旧板凳被奶奶们扛进教室。新书桌在破旧的教室里显得格格不入。我和七七在课堂上愣头愣脑，就像这群学生里的另类。 我们的班主任是我和七七之前经常叫唤的那个漂亮阿姨。班里学生都称呼她为老师，而我和七七一时没能改过口，课堂上也是阿姨阿姨的称呼她。阿姨给我和七七单独上的第一堂课，就是认写自己的名字。 欧七七，欧九妹。我叫欧九妹，七七叫欧七七。欧九妹，为学写这个名字，我不知伤心地哭过多少回。 七七，字笔画简单；九妹，字笔画较复杂。七七很快学会了写自己的名字。而我，每次在奶奶们的注视下，鸡爪子般的手写出的是一团团黑粑粑，急得额头冒汗，双眼泛泪。 整整一个学期，我都没能单独完整地写出自己的名字。一次次都是七七江湖救急，她一撇我一捺地扭扭曲曲地完成“妹”字。可谓姐妹同心。 每次为写名字哇哇大哭的时候，五哥总会在旁边哈哈大笑。不知是笑我当时的窘态，还是在笑我名字太过土气。 五哥名叫五谷。要说我名字土气，他的也强不到哪去。我们这一辈份人的名字，都是族里的一位老爷爷给取的。名字都是以数字开头，按出生先后排序。以这方式取名，是有缘由的。 从我爷爷那辈起，家族开始人丁单薄。每户只有独子，甚至有个把户仅有独女。更可怕的是有些未到中年却由于各种意外早早地丧命。 爷爷跟二爷爷是堂兄弟，奶奶跟二奶奶是堂姐妹。两姐妹相约嫁给了两兄弟。爷爷跟二爷爷在私人偷开的煤矿的塌陷事故中双双丧命。奶奶跟二奶奶这对苦难姐妹便早早守起活寡，俩人相互帮衬着，抚养着各自的独子。 到我们这辈，男丁仍稀少。我家就我这一个独生女。妈妈在生下我后，多次流胎，孩子保不住，再后来再也没能怀上。族里我们这一辈兄弟姐妹，仅只九人，三男六女。前四位都是姐姐，年纪最小的都比我大十来岁。五谷，六顺，七七，八一，我，是同一年龄段的，上下相差不到三岁。七七仅比我大一个礼拜。在族谱里，五谷和八一是同一主系的，我和七七是同一主系的。 第一次见八一，是在我念五年级那年的清明节。八一举家回家乡给祖辈们扫墓。当天，八一的爸爸用挂在脖间的照相机给族里我这一辈的兄弟姐妹拍照留念。照片里，兄弟姐妹十人中，少了前四位在外地打工的姐姐，也少了早逝的六哥，却多了几个月大的十三。十三是七七的亲弟弟。 易见，我们这一辈以如此方式取名，是愿族里人丁复苏，造就人丁的兴旺。 我不喜欢我的排位。我妈哪怕只提前八天生我，我便会排在七七的位置，学写自己的名字时也不至于如此地艰难。以至于在一段时间里，我在自己新作业本封面上姓名栏里写下欧七七，央求七七在她作业本上写下欧九妹。 欧九妹，我讨厌这个名字，不仅仅是学写时困难而致无数次哭泣流泪。九妹，多土气的字眼，班里的男同学总大声唤着笑弄我。在上五年级的时候，我嚷着让爸爸将我改名为欧九媚。挺好，阳光明媚的媚。可高兴不过三秒。九妹，九媚，两字谐音，唤起来还是九妹。 再后来，我终于有了自己喜欢的名字。名字仍是老爷爷给取的，叫欧九尘。九是古代最大的数字，九尘寓意最低的尘埃。以低贱的姓名来预祝命运的富贵与生命的安康，这也是所谓的“贱名福命”。在数几个夜里，我兴奋地睡不着，我对这名字是如此地喜爱。九尘，笔画简单，读起来也上口，更主要的是还带有些许诗意。 如果起初就给我取欧九尘这名字，我毅然断定：在刚入学的二三年时间里，成绩绝不会是如此地不堪入目。两科分数加起来不到五十分，七七较我稍好些，加起来能及格，却总分也只六十来分。 学写名字时的艰难在幼小的心里留下了或多或少的阴影，以至于不敢去接触那陌生的汉字，也没有强大的好奇心去接触。 我非常感谢七七在那二三年时间里的担当。我考班上倒数第一，她总会恰到好处地占上班上倒数第二的位置。两人在课堂上，一个劲儿地在书本上涂鸦。我画棵树杆，她便会在树杆上添枝加叶。 每次散学后，两人总会被留在教室罚背课文抄汉字。这也许是奶奶们乐意的现象，我们的被扣留为他们赢得了更多的在地里忙活时间。 爸妈们似乎也跟奶奶们一样，丝毫不在意我俩学习的好坏。每次，爸妈们回家，边看成绩单边对着我们乐呵呵地笑。似乎只要他们回到家，见我俩健健康康地仍在，一切便是天晴。 成绩单上的评语还是不那么羞涩的。那二三年里成绩单上老师给我的评语总结起来，大体意思就是：聪颖乖巧，尊敬师长，团结同学，爱劳动，却不爱学习，希家长引导将注意力集中在学习上。七七的评语，与我的神相似，唯一一点不同的是，多了“乐于帮助同学”一句话。 同学中，七七所帮助的对象，更多的指我。也可以说，专指我。 在一个雪天里，我因不敢举手告诉老师要尿尿，而尿在了裤裆里。谁也没发现，包括七七。穿着几条湿漉漉的裤子，在教室熬过了几个小时。晚上，我发烧生病了。奶奶边骂边打，还边流着泪。当时，我脸上的泪水还是七七给擦掉的。 从这事后，课堂上，我要尿尿时便会轻声跟七七说。七七便会大胆举手告诉老师，放我去茅厕。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章 时间，请定格在这美好年华 不知从何时起，学神突然关顾，我和七七短路的脑袋瞬间回通，成绩骤然大幅度提升，跃居班上前三。 那次，学校也破天荒地不仅发了学习奖品，还发了奖金。第一名奖三块钱，第二名奖两块，第三名奖一块。七七领到了一块，我领到三块。 从此再也不用花钱去买新的作业本，学校奖励的作业本多得怎么也用不完。堂屋墙壁上整整齐齐地贴上一张又一张红红的大奖状。每逢有村民来家串门子，奶奶们都会指着墙壁上的奖状自豪地夸赞一番。令村民羡慕不已。 我和七七也自然而然地成为了大人们口中的“别人家的孩子”。 整个世界仿佛一下子就步入了春天。万物复苏，一片生机勃勃。漫山遍野的花开，站在花丛中，蝴蝶绕着翩翩起舞，我和七七就是这片花海里的主角。也像天空中云彩围绕的太阳，自带光芒。站在顶处，俯视身下的世界，一切的一切尽是如此的美好。 踏实上进，品学兼优。在众人羡慕的眼神里，夸赞的语声中，我和七七一天天茁壮地成长。 从此不再害怕学习。天生的聪明，加上课堂上的认真，成绩一直遥遥领先。 时常塞在书包里的是一根三尺长的皮筋，四颗打磨的光滑的石子和一串田螺壳。跳皮筋，抛石子，跳田格是我们课后乐此不疲的游戏。 一群女生集聚在一起跳皮筋。齐声吟唱： 小皮球叮叮叮，马栏开花二十一，二十六二十七，二八二九，三十一 边唱边瞪大眼睛注视着跳者的动作。跳者动作停顿或有差错就会被罚下，轮换者兴喜上场。 我和七七对跳皮筋挚爱。每次都是汗水淋漓，才善罢甘休。 放牛，打猪草，也是我和七七那时的爱好。 牛在山坡上自由自在地吃草，我和七七提着篮筐跟在牛身后悠闲地走着。 选一片干净平整的草地，在草地上片刻嬉闹。不必担心牛的去处，也不用在乎篮子里猪草的多少。一切都是那样的随和自如。 累了，就手捧一束野花，坐在高高的大石头上，搭甩着双脚，冲着远处地里忙活的奶奶呼喊： “奶奶奶奶” 奶奶一一应答。 “奶奶，夜里回家，我要把柜头的那束牵牛花换掉，换上这束杜鹃花。” “嗯” “奶奶，夜里回家我要吃鸡蛋面，要加好多好多的葱花。” “好，夜里给做。” 得到一声声满意的回复，心里一阵阵窃喜。扯一朵花夹在耳朵上，相互询问对方自己美不美。 也时常，梦幻神仙科学家，鬼怪都藏在床底下。笑着相约要一起闯天下，相互在年少的掌心中写下梦话。有七七一同，床底下的鬼怪又有何可怕。 春日里，一树接一树花开，我和七七一同爬上枝头，听说高处的花大而艳丽；夏日里，滚滚雷雨过后，一同光着脚丫在水沟里抓泥鳅；秋日里，一同跑遍山野，采摘野果，拾一片金黄的树叶，夹在语文课本里；冬日里，一同在山野里拾干柴，要是遇上一场大雪，便滚一个大雪球，堆一个漂亮的“七七”或是“九妹”，然后，相互伸出手捂住对方的脸取暖。 烈日下，同乘一树阴凉，同听一蝉鸣叫，同看一本书；雨下，同处一个屋檐下躲雨，或是，索性跑进雨中风一样奔跑打闹。 挺好，这八九岁的年纪，无知却知足的岁月。日子遥远地没有形状，生活单纯地没有烦恼。在接受他人的爱时，也尝试去关爱体贴他人。 五哥的奶奶常跟奶奶抱怨，说五哥野性子，调皮捣蛋，不学好。还说当初就该让他妈生个像我和七七这样的女娃。 每当我和七七站在满野的花海中兴喜陶醉时，五哥在树上掏鸟蛋，或是在捅蜂窝；每当我和七七满野采摘野果时，五哥在庄稼地里偷挖花生，或是在偷刨红薯。 五哥性子是野。可每次面对他奶奶的训斥，他总是不顶嘴也不哭不闹，而是红着脸不好意思地笑。 他奶奶总是想法设法找机会推他往我们女孩群里靠，想缓缓他的野性子。 好几次他奶奶让他呆在院子里跟我和七七一起写作业。说是要自己写，可他是在明目张胆地抄袭我俩的。我和七七试着跟他讲解那道题该怎么解，可没能找到他能听懂的讲解方式。 五哥降级跟我和七七同班。虽同班，可他常常不与我俩一起玩。无论是在学校还是在家。 在冬日一个雪天里，我和七七强赖在五哥身后，一起去了后山。在后山雪地里逮着了一只肥肥的野白兔。 回家路上，三人一路讨论着该怎么怎么喂养这只白兔。可回到家中，五哥的爷爷却要宰杀白兔，准备饱餐一顿美味。 五哥偷偷让我和七七把白兔抱走。 院里的柴垛中，白兔被关在鸡笼里，鸡笼上搭一件破旧衣服。这是我们三人的秘密。 三人多次拿着菜叶来给白兔喂食，可白兔闭口不吃。我们天真地担心白兔会饿死，后无奈地把白兔又放回后山。 后来的后来，我一直怀念着这八九岁的日子，怜惜这已远去的无忧无虑的生活。 如果起初有人告诉我，长大后会有忧伤，会有别离，会有无数个孤独的夜晚我宁愿不长大。 如果成长非要付出沉重的代价，那么，岁月你别催，请先把我定格在这八九岁的美好年华。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章 那份缺失的爱 念完四年级，在村上小学的学业就结束了。念五六级，要去乡上的小学。乡上小学离家有七八里路程。路程不算远，最闹心的是上学之路必横渡资江。 每天六点刚过就起床，吃几口前一天剩下的油炒饭，就匆匆背着书包出家门。书包里时常塞的是几张油面饼。偶尔奶奶给一个苹果，或塞几毛钱，但那机会屈指可数。每到后两节课，肚子就咕咕叫，放学路上几乎连走路的力气都没了。 一条泥巴小道不知滑倒了多少女学生，爬起来，边走边流泪边用书包遮住屁股处裤子上的泥巴；河边一阵接一阵的寒风割破了多少只耳朵，耳朵上开始生冻疮，在课堂上越痒越挠，越挠越痒。 渡船上挤满了学生。几个不怕死的捣蛋男孩，脚蹬船板，俯下身子用力，船便开始左右摇晃。仿佛一阵风刮来，船就会被掀翻。女孩子们被吓得一声接一声地尖叫。对于胆大而且会游泳的男孩子来说，这也许是一种疯狂的享受，可对于胆小且不懂水性的女孩子，这分明不是渡船，是渡劫。 最让我和七七苦恼的是，我俩居然不同班。四五个村庄的学生聚集在这里，一个年级有一百多号学生，每个年级分了两个班。俩人的分开，学生人数的增多，学习上也渐渐有了压力。 随着这一切的改变，孩时的苦恼，少女的惆怅也接踵而至。我俩用坚强的笑容在奶奶们面前伪装，却在背后偷偷抹眼泪。那时都希望每天被爸妈坚实的臂膀揽在怀里，然后告诉我们：孩子，别怕，爸妈是你坚强的后盾。 无法想象一年三百六十五日里每天都有爸妈陪伴的日子，因为那就是奢望，是无数次在熟梦里陶醉不愿醒来的幻觉。现实里，年复一年，爸妈只有春节在家停留几天。 记得一次语文课上，老师大发脾气。布置以《最爱的亲人》为题写一篇作文，两个班一百多号人齐刷刷地写成了“最爱的奶奶”。没一个写爸爸妈妈之类的。老师说没一个人认真对待，骂所有人抄袭。特别教训了我和七七一顿：我俩的作文惊人地相似，故事情节都雷同。 七七哭着和老师顶嘴，我也支支吾吾地向老师解释，可解释半天也没能表明心中的意思。 一份份真切的挚爱就这样被老师误解了。 她，当时也是孩子的母亲。城镇人，一家老小住在镇街上。每天早上骑着单车载着儿子来学校，下午放学载着儿子回家。时时刻刻领着孩子在身边，对孩子无微不至的照顾。哪能体会到我们这群留守孩子日夜只有奶奶陪伴的日子。 孩子，也许为了某件错事说谎。但正儿八经地跟他谈爱恨，他所说的所写的绝对是真真切切地感受。我们的作文不是对母爱或是父爱的亵渎，更不是为交任务而草草对待互相抄袭，而是年少心底最真实地写照。 不知是每天的祈祷感动了上天，还是鸿雁捎去了我们的想念。七七的爸妈回来了，且在我俩的面前坚定承诺，会一直陪伴在我们身边。 我对这份关爱太渴求了。不自主地改口，称呼二叔二婶为二爸二妈。 二妈挺个圆鼓鼓的大肚子，肚里的孩子即将出生。奶奶们告诫我和七七在外人面前不得声张。 在农村生二胎理正言顺，可必须有准生证。听奶奶们说，之前计生办的人进那些超生或未办准生证的主家门，就像土匪进了村，见东西就抢。要是主家再不交罚款，就爬上房顶揭瓦。也有些个蛮横的主家，拎着棍子跟着爬上房顶，计生办的人吓得急忙跳下屋顶，一个接一个落荒而逃。 孩子出生了，准生证也终于办妥了。家里院子的上空迸发出一阵阵欢声笑语。 孩子在族里排行第十，在家排行第三，故取名欧十三。二爸刚开始对此名抱有不赞同。六哥，七七，十三，可六哥毕竟是死了，十三在家排名第二才对，应叫欧十二。二奶奶却骂二爸，说六哥没了，但他曾来过，他就是永远的长孙。 有些事在不经意间完整，有些人出乎意料地命中注定。没了六哥，却多了十三。虽我还是排在第九，但不再是幺妹，身后还有十三这条尾巴。感谢上苍，感谢十三，更感谢二爸二妈的造化。 我和七七抱着十三爱不释手，奶奶们一直苦闷的脸上也绽开了笑容。一旁的二妈边洗尿布边唱上了： 树上的鸟儿成双对 绿水青山绽笑颜 从此不再受那奴役苦 夫妻双双把家还 这是戏文《天仙配》里的唱段，我和七七瞬间又被迷上了。 之前每年正月，村里会请来戏班子没日没夜地唱大戏。每次，各家都会用铁锅炒半升黄豆，或一升花生，边看戏边嗑。很少有人家嗑瓜子的，因为瓜子在自家地里种不出来，得花钱去商店买。老老少少扛着长板凳，早早地来到村口戏台前。一阵阵铿锵有力的锣鼓声响起，一张张勾红抹绿的脸齐刷刷登场。优美的身段，清爽的唱腔，五颜六色的花衣服。我和七七看着台上的一切，如痴如醉。 “二妈唱得真好听，比戏文里唱的还好听。”唱毕，我和七七不约而同地鼓掌。 二妈呵呵笑，接着又摇头，说我妈唱得比她好听。 我诧异。我妈会唱歌吗？我可从没听过我妈唱歌。我妈唱歌居然能比二妈唱得好听？一定是二妈哄我的。奶奶们望着我，淡淡地笑了。那笑预示着她们有我和七七不知的秘密。 奶奶说，二妈原本是唱戏的，妈妈也是。二妈在咱村唱戏时，结识了二爸。然后就嫁，在此扎根，结束了走南闯北的戏班子生活。后又给我爸说媒，说上了同在戏班子里的姐妹，也就是我妈。谁说戏子无义？你们可曾见过我妈妈们的这份缘定倾心。 二妈从木匣子里拿出一个厚厚的本子，本子上是她和我妈学戏时的抄录。 一行行工工整整的铅笔字，我和七七沉溺行里字间透露出的一个个动人的故事。抄录本上，有《刘海砍樵》《打铜锣》《补锅》《孟姜女哭长城》《梁山伯与祝英台》《天仙配》《包公断后》等五十来部戏曲剧本。 很长一段日子里，院子的上空漂浮着三个声音。一个清脆动听的老练的唱腔，紧接着两个断断续续地似样非样的学唱声。后来，那个老练的唱腔安静了，两个学唱声一声前一声后慢慢变得连续，有了腔调。 要问我俩学唱戏文为何，又将何为？不为何也不何为，只是一种单纯地迷恋，一种渗透进骨子里的爱罢了。 十三满百日那天，二爸大摆酒宴，招待亲朋好友。 酒过三巡，众人嚷着要二妈唱一段。二妈像刚进门的新媳妇，一个老练的戏子在刚要开腔时却红了脸。片刻，未开腔却手抿嘴抽泣落泪。 一位母亲在儿子的百日宴上，在这本该高兴的大喜日子里不禁落泪，是怎样一种复杂的心情。曾经拥有，可失去，再到拥有，一个心酸而煎熬的漫长过程。 我和七七急忙跑上前去挡住二妈，向众人说我俩唱的比二妈好听，愿为大家献上一段《天仙配》唱段。各位爷爷奶奶叔叔婶婶们，请给我俩掌声吧。二妈破涕为笑，退到一旁。 我和七七开始了紧张的第一次表演。 我：树上的鸟儿成双对 七七：绿水青山绽笑颜 我：从此不再受那奴役苦 七七：夫妻双双把家还 我：你耕田来我织布 七七：我挑水来你浇园 我：寒窑虽。破能抵风雨 糟了，唱偏了。七七一冷笑，自己也跟着跑偏。唱段戛然而止，俩人伸长了舌头，你望我我望你。余光怯怯地瞟示着人群，羞羞地扭动身子不知如何收场。众人便哈哈大笑，边笑边鼓掌，还附和着叫“好好”。 酒劲上头的二爸，摇摇晃晃走到中央，嚷道：“七七九妹，两闺女生得漂亮可刚才的戏文没唱好。没事，没事，乡亲们，我已花钱叫人去请放电影的师傅了今晚咱们接着喝，边喝酒边看电影” 二爸说的是酒话，可所说的事是那么回事。 晚上真放了场电影，是二爸花钱放的。电影的名字是《三毛流浪记》。虽看过多次，但我和七七仍看得开怀大笑。 日子过得就像一个神话。仿佛一洗尘泥，飘飘若仙，如梦如幻。 午后，我和七七兴喜地相互踩着各自的影子，跳跃在路前头。二妈挑一对竹篮，跟在后头，满面笑容，时不时冲着前头呵护“慢点走，别摔着”。 娘仨是要去打猪草，但不是去山坡上，也不是去田地里，而是去资江河里捞水草。 我和七七在远处高高的岸边席地而坐。二妈走进水滩，用手舀水缓缓打湿身上的衣裳，然后一头栽进了水里，没了踪影。 “妈”“二妈”我和七七惊恐地冲着水里喊叫。 几十秒过去了，二妈仍未从水里露头。我和七七的喊叫声变得有些哽咽。 “在这吶，孩子们。”二妈在岸边一角落里现身，手臂间抱着一堆刚几十秒间在水底捞得的水草，足够可以装满大半个竹篮。“水草里有鱼，你俩要不要下来看看？” 走近，见到了水草的真模样。扁扁的，长长的，像一根根染成绿色的面条。摊开水草，真有虾米大小的鱼在水草上跳跃。 不一会儿功夫，水草就装满了两个大竹篮。二妈游进河中间冲洗身子。一会潜泳，一会仰泳，活像一条自由自在的美人鱼。 看着水中的二妈，我和七七蠢蠢欲动。挽起裤管，却不敢踏入水中去感受河水的清凉。只是坐在岸边，用脚拍打水面，溅起水花。水花落在我俩的身上，算是第一次与资江河里的水有了肌肤之亲。 捞水草成为我和七七的所爱。虽然二妈是这场剧的主角，我俩只是陪衬。 想学会游泳，想在水中肆意嬉闹。就算成不了像二妈那样的美人鱼，做一只水妖也行。每次坐在岸边，看着水中轻快畅游的二妈，身未动，心已远。 那颗渴求却害怕的心获救了。是二爸牵马来河边饮水时，见到了坐在岸边正手舞足蹈学着水中二妈的泳姿的我俩，便强行把我俩拉入了水中。 起初，在二爸双手的支撑下，我们手划水，脚打水，缓缓移动。还没好好地感受水上漂浮的豪爽，猝不及防，二爸手松开，便像一块石头瞬间沉入水里。后来，二爸把家里的空塑胶油桶密封好，叫我和七七趴在油桶上，用脚踢水，随桶漂浮。 经过一次又一次的呛水，我和七七奇迹般地学会了游泳。在二爸二妈的陪同下，能向河中游一段距离，再折回。 爬上岸，七七哈哈大笑，眼带挑衅，好像是在跟那些摇船的男学生宣战。我似乎听见她在坚定地说：你们这帮摇船的调皮捣蛋的坏家伙，若敢再摇船，姐定会给你们加把力，到时姐倒要看看船被掀翻落入水中被淹死的是雄还是雌。 二爸边给马冲洗边转头向着我俩踏实得意地笑。马也是嗷嗷直叫，像是在为我俩欢呼。 这马也算是我和七七的密友了，是可称兄道弟的那种。同战沙场，同憩星光下。 马是二爸花大钱从外地买来的，用马来给建新房的主家驮沙石砖块赚取搬运费的。可那时手头有钱建新房的户家少，所除每天早晨累活外，其它时间马都是空闲着的。 第一次我和七七跟着二爸去放马，七七便翻上马背，与二爸一同骑着在山谷里奔跑。跑了几圈，七七就敢独自骑着马跑。这是与生俱来的勇气，我羡慕不已。 我是不敢独自骑马的。每次都是与七七一起骑在马背上，七七在后，我在前。 蓝天白云下，骑着马在山谷里驰骋，自由而奔放。风吹起了头发，拂起了衣袖。马儿放荡不羁，马背上的两位少女也不再矜持。 “蓝蓝的天上白云飘，白云下面马儿跑，挥动鞭儿向四方，百鸟齐飞翔” 歌谣在山谷里回荡 日子就像掉进蜜罐里，甜甜的，梦里都会笑出声来。生活太过美好，慢慢会让人感觉不真实。 夕阳下，我和七七坐在草地上，呆呆地望着天空中游离不定的白云。 许久，七七终于开口了： “九妹，我爸妈是不是要走？” “不会。”我太不舍失去这份关爱，用强烈的心里意识去否定这一铁定的现实。 “希望吧。可听奶奶说，咱家的马已卖给刘爷爷了，刘爷爷明天就来咱家把马牵走。奶奶还说，我爸在家挣不了几个钱” 周围的空气安静了。我俩仍在草地上坐着，可闭口不语。 黄昏里，二奶奶抱着十三坐在院中的石板上，口里似唱非唱地：“犊子犊子呀犊子” 怀里的“犊子”伴着这首“摇篮曲”已入睡。犊子呀犊子，你快快长大，好让爸妈安心离家去挣钱。二奶奶的这首“摇篮曲”里透出了这层意思。 早晨醒来，二爸二妈没了踪影。这样的场景，在我和七七的回忆里不知已出现过多少次，但我俩仍不愿意去相信那个不变的结局。 二爸二妈走了，走回了那个他们可以挣钱养家的城市，走回了那个异乡人集聚的地方。 二爸二妈带走了十三，而我和七七又一次被抛弃。 钱，那一刻，我咬牙切齿地恨你。七七也是。但在这世界上，你太过于霸道，我俩又不得不与你握手言和。言和不是屈服，总有一天我们会让你不痛也痒。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章 把生活折腾成想要的样子 在那时的记忆里，钱就是生活的主角，似乎是大人们心中的整个世界。有钱才好办事，钱是希望，是未来。 在这个小山村里，辛勤劳作，吃得饱，穿得暖。但钱让大人们一个个眉头紧皱。愁钱，愁这“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日子，愁这烂包的光景日月。要不是各种条件不许，说不定爷爷奶奶们都会一拥而上地像爸妈们那样外出打工挣钱。 也许爸妈们心中的未来，并未清晰明了，宏大长远。只是单纯地想挣点钱，以摆脱生活穷酸的现状。就像身临绝境生命垂危的人那样，先想尽办法逃脱保住性命。往后的日子，走一步，看一步。一定程度上说，生活富足，精神才会富有。有了精气头，兴许能恰到好处地抓住生活的机遇。 走一步，看一步，也许是乡下人最踏实的一种生活方式。一路踏实地走，沿途会有一道道亮丽的风景。我和七七学业的优异，是爸妈路途上发现的一道绚烂的风景线，激起了他们探视路前方的渴望。 没日没夜的挣钱，誓要将我和七七送出大山。我和七七便成了全家人的未来。 劳动是最光荣的事。爸妈们只是换了种来钱多而快的劳动方式，而奶奶们一日既往地在黄土地里辛勤劳作。 简单地说，劳动就是为了有饭吃，不让饥肠辘辘。而奶奶们在地里忙活，常常忘记吃饭。农忙抢收时节里，带上生地瓜，油面饼填肚子。天微亮出门，晚上踏上星光回家。特别是摘油茶子的那几天里，怕外人偷摘自家油茶树上的茶子，奶奶们都是晚上借着手电筒，一树接一树地采摘。实在没力气使唤了，就躺在树下草地上，搭件外套眯会。 爸妈们也是在工地上没日没夜的卖力气。烈日下，寒风里，卖苦力挣钱。要是赶上急活儿，白天忙到晚上，晚上再忙到次日白天，中间未曾停歇。可就是这样高强度的苦差事，一个个农民工都挤破脑袋向包工头求名额。因赶急活时，包工头给的是双倍工钱。 大人们就这样在日子里折腾，他们要把生活折腾成自己想要的样子。 然而，九八年，一场大规模的洪水来袭，全国大范围被洪水所淹。我村也不例外，被洪水淹没了大半个村庄。 洪水猛虎般进村，来不及搬家当。站在山高处，奶奶们一脸忧伤的望着咱家在洪水中只露出瓦顶的房屋。可在电话里面对爸妈们焦急的询问，她们只是轻描淡写地几笔撇过，表示家中一切多好。 洪水退后，坚强的奶奶们带着泪眼翻修房屋。家中一贫如洗，空空如也。地里的庄稼倒塌，颗粒无收，屋里储粮也被洪水卷走。只能吃救济粮，穿赈灾发放的五花八门的衣服。那期间吃顿饱饭都是奢求，可奶奶们也咬牙为我和七七置办新衣服，似乎要告诉我俩日子还在，一切都会好起来。 第二年，等六年级学业结束，在那个金风送爽的金秋九月，我和七七将迎来初中生活。这将是我们生活里质的变化。离家有二十来里的路程，我俩将不得不住校。 似乎为了迎接我和七七将独立自强的生活，奶奶们用一场红红火火的山火提前给以庆祝。 奶奶们在山脚开荒，生火烧空地上的芦苇与野蒿子。不料失控，风中火势越来越猛，蔓延到山中的树林。奶奶们拼命地拿着树枝扑救，几位村民也赶来帮忙。 火被扑灭了，筋疲力尽的奶奶瘫坐在地上。手掌被树枝划开了一道口子，血在流。双腿裤管被烧烂了，透过一个个烂洞，可看见腿上的一块块烧红的斑点。 望着满脸黑污垢的奶奶，我和七七大声哭了。奶奶们眼睛也红红的，似噙满泪水。可她俩接着又相视而笑，慢慢地在同一根火柴上点燃了烟斗，像是在庆祝劫后余生。 早在几天前，晚上在院子里纳凉，奶奶和二奶奶就在琢磨什么门道，悄悄拉话。隐约听见说，我和七七上初中住校，得每月向学校食堂交三十斤大米。学费，宿舍费，零零碎碎地费用，加在一起，家里的花销也变大了 这就是她俩几夜琢磨出的门道。开荒垦地，在地里种些地瓜玉米之类的，用作猪食，省点口粮；再种些瓜果蔬菜，拿去集市卖钱，贴补家里花销。对于营务了大半辈子土地的奶奶们来说，肯定知道山脚石子地里长不出好庄稼。可她俩认为，少收成总比没收成好。 简直不敢去想，如果风没停止，火势不可阻挡，奶奶们在火中丢掉性命；或有幸保存性命，可烧掉了整个山林，被抓去蹲几年监狱那这日子会被糟蹋成怎样。 在村委室里，我拿着电话听筒笨头笨脑地向那头的爸爸哭诉：奶奶开荒放火，差点丢掉性命。多亏那时爸爸有件天大的喜事急着向奶奶分享，注意力没在我这没心没肺的话语里。 爸爸在电话里说，他当上了监工，每天领着一群工人干活。活儿不仅轻松了，包工头每天还多给他十块工钱。二爸也干上了大工，包工头给开的是技术活的工钱。妈跟二妈还是帮工，给技术工打下手。 只是苦了十三，每天被二妈拴在背上，在工地里风吹日晒。 背上的十三，当然明白不了自己眼前的一切。而我和七七明白这一番番折腾，但仍只是这折腾生活里的旁观者。虽在未来生活的蓝图里，我和七七是全家人簇拥的主角。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章 我们不一样 九月一号，头顶酷暑，越过二十多里山路，跨进了中学的大门。 在红榜栏旁的一树阴凉下，奶奶放下肩上的行李：一蛇皮袋大米，蛇皮袋包着的铺盖卷，塑胶水桶，铁制脸盆，热水瓶，木衣架，红漆木箱。这是我和七七将独立生活的行当，也精挑细选了家里的大半个家当。 七七整理下额前汗水打湿的刘海，拉了拉背上的双肩书包的背带，然后挤进榜前的人群里。像一个勇士。而我却像一个逃兵，站在树荫下，手里拿着个作业本无力地往脸上扑着风。不敢走上前去在红榜里寻找自己的名字。 但我坚信，老天不会再无情地将我和七七拆开。录取通知书上说，初中一年级总共开设九个班，七个普通班，二个重点班。我和七七都考取了重点班。重点班仅两个，加上在重点班这一百号学生里，我和七七绝对不是成绩非常拔尖的那种，所分在同一班的机率是非常大的。但万一又没各位祖宗快显显灵。 “九妹”七七向我飞奔而来。“找到了，我俩同班。” 我迎上前去，与七七相拥而笑。不顾周围异样的目光，俩人一声接一声的尖叫。一旁的抽着烟斗的奶奶，也激动地被烟呛得直咳嗽，挂满笑容的脸上的那双眼睛被憋得通红。 “都分在76班。是按成绩排位的，名字都还很靠前。”七七的语气仍带有些许激动。 名次靠前靠后已不重要，与七七同班，我很知足。感谢上苍，感恩祖宗。 抑制内心的激动，爬上教学楼的楼梯。在教室门口整理下思绪，阔步进了教室。 “老师好，我叫欧七七，我叫欧九尘。”语里没羞涩，更多的是自信与从容。 班主任嗯了一声，没有抬头看我们，只是刚才在我们进门时瞟了一眼。她着一袭白色长裙，像是在这开学第一天里有专门妆扮。那一只递给我们报到表的白皙的手上，戴一闪着银光的手表。胖脸上，一副黑框眼镜搭在鼻梁间。一头浓密乌黑的头发烫卷，让人猜测她八九成是个洋派教师：教英语的。 填完报到表，班主任开口了： “拿这张报到单，去财务处交学杂费。交完学杂费，那里的值班老师会发给你新课本，会给你安排宿舍。要注意手中的钱，千万别弄丢了，刚才就咱班有个同学攒着钱不知在哪给丢了，跑我这哭鼻子来着。”语气平缓亲和。 我打量着身前这个陌生的女人。论长相，确实与我妈二妈不在一条水平线上。但她全身上下散发出的气质，我妈妈们是望尘莫及的。那一刻的我坚定地幻想，身边的这个女人会像妈妈们一样，慈祥般地给予我们爱。教我们知识，教我们成长。却未曾料到这女人的爱是那般野蛮粗鲁。她那凶巴巴的眼神，雷声般的训斥，甚至是扇在你脸上的火辣辣的巴掌，这让人心惊肉跳的一幕幕，待我往后再一一细说品味。 教室里陆陆续续进来了几位报到的同学。奶奶还在缠着班主任询问各种问题。我和七七红着脸在众目睽睽之下把奶奶们拉出了教室。 财务处在哪？在这并不算大的校园里，可楼层错落相间，又没有醒目的标示。还好奶奶们已向班主任询问到了去财务处的路，不然兜好几个圈子也未必能找到这个阴暗的角落。上一刻还在为奶奶们询问那些傻啦吧唧的问题为难红脸，这一刻为奶奶们生活的润智欢呼鼓掌。 财务处里，我和七七焦急地排在交学杂费的队伍中，奶奶们在墙角落里从裤腰里拿出那包着一沓钱的布包，一张张紧紧攒在手里，一遍遍翻数着。 不像有些家长那样。他们穿着光鲜，不用排队。迈着高跟鞋叮咣径直走到办公桌前，办公的老师不停地点头跟他们打招呼，甚至有时老师都会起身与他们握手。拉开手提包拉链，掏出几张钞票随意地摆在办公桌上。要是刮一阵风，吹散桌上的钞票，都不屑弯腰去地上捡起似的。在单据上潇洒地签上大名，随后又咣叮地离开。 一切手续终于办妥了。奶奶们整理好我俩的床铺，跟在我和七七的身后来到了教室。 我和七七选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用废纸擦净课桌，在一本本新课本上小心翼翼地写下了名字。还是像往常一样，我写的是欧七七，她写的是欧九尘。奶奶们在教室走道里跟班主任说话，教室里的我俩能隐约听见。她们说的是一些类似“劳烦老师多关爱照顾”的话语。 我和七七送奶奶们出了校大门，奶奶把几张邹巴巴的钱塞在我们裤兜里。说要是学校食堂吃不饱，俩人就去外头买些好吃的，别饿着肚子。 我和七七不舍地站在原地。望着奶奶们渐渐远去的背影，我情不自禁地流泪。奶奶也不时回过头来，挥着她们手中的扁担，示意叫我俩回教室去。 七七把哭着的我揽在怀里，告诉我，在接下来这未知的生活里别怕：“没事，姐姐在呢。以后神鬼若敢挡我们的道，七七姐我定会遇鬼杀鬼，遇神灭神。” 再怎么地把自己伪装成坚强勇敢的样子，在要独立面对这未知的生活时，瞬间也便会不攻自破。那时你那双大眼睛里明明也挂满了泪花，我的七七姐姐。 我和七七手拉手在校园里漫无目的地走，风渐渐拂干了眼角的泪花。也莫名地为路旁一朵不知名的花，或是一棵不知名的树，停足端详。 一路上会时不时遇见结群的嬉戏打闹的新生，或是在爷爷奶奶爸爸妈妈陪同下游园的新生公子新生小姐。对于这校园，他们再熟悉不过了。他们是镇街上的居民，在这校园小学部念的小学。一家人在这新学期里，欢声笑语不厌其烦地在校园里闲逛，不是为了看这看了数千遍的旧风景，更多地是散这份为步入初中欢呼鼓舞的心情。 其实我和七七也想领奶奶们在校园里逛逛的。手挽着奶奶的手，在操场上走走步。远远地观望下这高大的教学楼，近处看看那些不知名的花草树木。或是到镇街上去逛逛。去卖衣服的门面店里，看看那些五颜六色的衣服。不买，仅单纯地看看，那种心情也应洋溢着美好。没料奶奶们心急如焚地离开，她们要赶回家去收搁在地里的花生。花生苗杆早已在烈日下枯干了，要是遇上一场大雨，土下的花生很可能会发芽坏掉。 “奶奶，这栋楼层三楼左边第一间教室就是我们76班的教室，表哥他们75班的教室就在隔壁。”一个胸前挂一大大的照相机的漂亮女孩冲身后的一大家子人说道。 76班，她怎么能是76班的人？75班不行吗？或是77班78班也可。敏感的我心里绝不许咱76班有这么个漂亮却家境优越的女孩存在。 九妹九妹，你是如此地天真 两个重点班总共100多号学生里，绝大多数是家住镇街上。他们不仅成绩优异，家境富有，而且多才多艺，爸妈陪伴教导有方。就算没这个漂亮的相机女孩，也会有数个背着小提琴听着随身听走路带风漂亮自信的文艺少女。 第二天，学校仍未开设课程。教室里乱哄哄。嬉戏打闹，肆意谈笑的是那些家住镇上的学生。从小在校小学部读书，此时他们面对的不是陌生的生活坏境，仅仅面对的是我们这些陌生的农家学生。优越感使他们未必羞涩，也不必顾忌，在这小教室里大闹天宫，翻覆云雨。 班主任走进教室，教室才窸窸窣窣地静下来。 班主任拿着粉笔一声不吭地要往黑板上写字，我以为班主任要讲课，兴奋地从课桌里拿出英语课本。可当她在黑板上写上“自我介绍”四个大字的时候，我那兴奋劲儿一下子又瘪了回去。 自我介绍，十二年来我可是头一次，不由自主地抓住了身旁七七的手。两只紧紧抓在一起的手开始直冒汗。 “大家好，我叫莫莎莎。”相机女孩站在讲台，声音响亮，发音标准。“草字头下加个沙子的莎。我小时一直以为沙子上是不长草的，其实不然。沙子上也长草的，只是没有土地里长出的草那样顽强。我爸妈给我取名莫莎莎，希望我不要做沙子上长出的草，经不起风雨。做一颗漫长酝酿破土而出的小草，默默无闻，顽强向上。可我更愿做一枝花，有花香，有色味。撩人眼目，沁人心脾” 妈呀，一个名字竟能如此侃侃而谈，道出这么深的寓意。我五体投地。 “昏天又暗地，忍不住的流星，烫不伤被冷藏一颗死星”男孩直接边唱边走上讲台。“请大家记住我，我就是爱唱歌的任贤齐二代任异意。” 又一个帅气男生拿着粉笔在黑板上勾勒线条，不一会，他的画作展现。画里有山有水，有花有草，有房屋有炊烟，还有那追风筝的少女。讲台下爆发出阵阵掌声，男孩抿嘴笑，也不忘说了句“我是爱画画的莫玖”。 一个接一个地轮流上台，这场自我介绍班会也衍生成才艺比拼表演会。 很快就要轮到我了，我害怕地不知如何是好。我名字的来由的确有一段故事？或许我可唱一段跟二妈学的戏曲？但终究没能冲破心魔，一个个念头夭折在脑海里。要怎么办？没辙。将头乖乖伸向斩刀下，闭眼等头落地呗。 七七站起来，手用力拉我，我才恍过神来。跟着七七上了讲台。 七七拿起了讲台上的一支粉笔。欧七七，你也要勾勒线条？你确定你也要在黑板上作画？我也迟疑地拿了支粉笔，站在七七的身后。 七七在黑板上写下欧七七，我跟着在黑板上写下欧九尘。 “大家好，我叫欧七七。” “我叫欧九尘。” “我是她堂姐。” “我是她堂妹。” 讲台下一阵哄笑。 其实很好，这没预料的接答是一台好相声的开始。可我和七七在笑声中乱了阵，不知接下来该怎么说。俩人红着脸羞涩地笑，最后闪下了台。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眼前会时不时浮现讲台上我和七七的难堪。同学们那滔滔不绝的口才，口里那不知名的歌曲，笔下那惟妙惟肖的画卷，让我和七七无地自容。 特别是在第一次课间操上，被老师严厉训斥。骂我俩就是呆瓜，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抻胳膊伸腿打猴拳这事，我和七七在山谷草地上嬉闹时干过。可从未曾有人跟我们说过广播体操这回事，咱村小学并未教广播体操。所在第一次课间操里，我俩就是二傻子。 望着课间操后散失的人群，敏感脆弱的少女心一次次被重创。 我和七七注定会被淹没在这高手云集的尖子班里。至少那几天我们是这么认为的。 我讨厌这里。讨厌那些在课堂上争先恐后不顾对错举手回答问题的学生，讨厌课后他们谈天说地，话南道北。聊一些我们农家学生未曾见过，未曾吃过，甚至未曾听说过的东西。而我们又无故被卷入其中，成为一名苦恼的被听者。他们是蓝天展翅高飞，见识过大好河山的雄鹰，而我们只是井底的一只青蛙，卑微地活着。 直至莫莎莎在午休里拉着我们一群女生去了后山。 后山坡地上，土皮被翻耕过来，在阳光下发黑发亮。那一堆高高的乱石头，算是这块坡地标志性的地标。 莫莎莎嚷着跟我们说，她太喜欢这里。每年，这坡地上都会种上油菜。待三月，便会开出一片金黄色的油菜花。每天放学，她会约几个同学来这里看花。阳光下，花海里，摆各种姿势与花合影。或是坐在乱石堆上写作业，看蝴蝶翩翩起舞，看天空云朵流步。 我和七七一脸不屑。七七也开始嚷，说咱村山上不仅有油菜花，更有漫山遍野的杜鹃花，牵牛花，菊花放着牛儿，满山野地去采摘。山上也有各种野果子，想吃啥就摘啥。蓝天下，骑在马背上，挥着鞭儿，在山谷里自由奔跑，放荡不羁。我也在七七的话语里插话附和。 看着莫莎莎超羡慕的眼神，我忽然惊奇地发现我和七七也是如此地富有。 回校穿过操场时，我好没骨气地拉着七七去公布栏里看红榜。正如七七所说的那样，我和七七的名字排在很靠前，在76班里排在前十位。 世界一下子就变得美好。我和七七没自己无限放大的那样卑微，班里那些才华横溢的同学也没多么地高高在上，遥不可及。 我们不一样，只是我们不同的生活坏境，不同的家境造就了不同的经历与得失。所幸地是我们相遇在76班，这个我们梦起航的地方。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章 漫长的九月 这个金风送爽的黄金九月是如此地漫长。 开学一个礼拜后，一切归于平静。新鲜感，好奇心慢慢淡没了。我和七七从自我怀疑中解脱，却又投入到另一场水深火热之中。 下午课后，走读生都回家了，住校生一窝蜂地进食堂打饭。饭后，又忙着抢水龙头接水洗澡洗衣服。 一同洗完衣服的我和七七躺在宿舍床上，你一声我一声地接连叹气，像霜打的茄子。 “怎么才10号啊这日子没法过了。何时才能放假啊？” “离30号还遥远着呢，我怕是等不到十一的到来了。” “也不知奶奶怎样了，地里的花生收完没。” “还没有吧。奶奶说过，把地里花生收完就会来学校看我俩的。” “我俩不在家，奶奶们晚上也不看电视了吧。” “想看也看不了。风早把屋外的电视天线吹跑向了，她们笨手笨脚地，怎知调试天线方向来接受信号。” “七七，我好想回家看看奶奶。” “我也想。” 那时的日子真的很慢。慢得让我和七七有足够的时间来回忆十二年来生活的点点滴滴。漫漫长夜，躺在宿舍床上细数与奶奶在家的数千个日子，一遍又重复一遍。 过完一天，我和七七就扳弯一根手指头。可手上的五个手指头就像如来佛的五指山，难以逾越。时间精确到了分秒，仿佛是要数着自己的心跳才能度日。思绪从学校飞回家中，闲逛了家里的每个角落，目睹了家中房顶的日起日落，见证了好几个春秋轮回。可趴在课桌上睁开眼，看看手表，前后才过去几十秒。 说好的岁月如梭，流年似水，时间如白驹过隙呢？难不成都是文人作者写在纸上糊弄人的把戏？ 这九月就像一位老人，行走艰难，还喘着粗气。十月哦，你可听见两位初次离家的少女的呼唤？早早归来吧，好了结我们这想家的痴狂。 早自习课上，七七侧趴在课桌上，用张开的英语课本盖住半边脸，像是睡着了。 我用胳膊肘戳她，没反应，又戳。她抬起头来，很不耐烦。 “你烦不烦”瞥了我一眼，继续趴在桌上。 我再次戳她。大清早竟敢明目张胆地趴在桌上睡觉。 “你真讨嫌。你赔我鸡蛋面”七七很不自愿地抬起头坐直了身子，目视着我，声音带着哭腔。 鸡蛋面？哪来的鸡蛋面？我冲着她课桌里张望，什么也没有。这孩子昨晚洗凉水澡感冒发烧了吧？脑袋烧糊了？我伸手想去摸她额头，被她甩手撇开了。 “昨晚做梦梦见奶奶给做的鸡蛋面了，正趴在桌上回味被你给惊醒了你给赔”声音仍带哭腔，可明显提高了分贝，盖过了朗朗的读书声。周围的同学齐刷刷探过头来。 “神经病，大早上的犯傻吧”莫莎莎笑着随口一句。周围也一阵阵哄笑。 七七张口想要回应这一阵阵的哄笑，被我及时制止了。幸好班主任没碰巧进来，要不然该怎么向她解释这一碗打碎了的鸡蛋面。 哄笑的同学权当这是我姐妹俩的一场吵嘴闹剧，他们又何曾懂这鸡蛋面里的情愫？我安抚着还在双眼泛泪撇嘴傲气的七七。看着她孩子般的撒娇样，不禁也噗嗤一笑。 知足吧，少女。好歹你在梦里见到了奶奶，见到了鸡蛋面，我可是翻来覆去，彻夜难眠。 特别是在夜里，想念如潮水。要不是白天学习功课的冲淡，早已思念成疾，病入膏肓了。无数次幻想奶奶们突然出现在教室门口，或是食堂门口，或是宿舍的场景。那时，我定会不顾周围异样的目光大步上前，与奶奶拥抱，在奶奶脸上肆意亲吻。 可当奶奶们活生生地出现在教学楼楼梯入口时，正一同下楼的我和七七却挪不动脚步，眼眶红润却强颜欢笑。 “瘦了。才半个月怎么瘦了这么多”奶奶们在我们身上上下打量。 瘦了？不瘦才怪。学校食堂饭菜是不好，可还算合胃口。我和七七每顿都是狼吞虎咽，企图用饭菜来填满内心的空虚。可始终没能抵挡住思念的泛滥。 “不是给你们钱了嘛，学校饭菜不好就去外头买些好吃的。”二奶奶怨道。 开学第一天晚上，那一张张皱巴巴的钱就被我和七七锁在红漆木箱的旧课本里。至今没忍心动过。 这一切的一切，我和七七都羞于与奶奶们表达。总归，今天奶奶们来了。你们来了，两颗少女的心就元气满满了。 奶奶们带来了鸡腿，还有十来个鸡蛋，没带鸡蛋面。 “若带碗鸡蛋面，经这么远的路程，都糊成鸡蛋饼了。”二奶奶笑说。 “那也好吃。”七七边啃鸡腿边说，我也啃着鸡腿一个劲儿地点头赞同。 “不是再过半月就放假了嘛。放假回家，奶奶给做，让你们吃个肚皮圆。”奶奶边剥鸡蛋边说道。 我和七七闭口不语。提到放假，心里直哆嗦，眼泪都会给抖出来。谁也不知道接下来这漫长的半月该怎样去熬还是啃鸡腿吧，这欢聚的时刻绝不允许伤心事来闹腾。 吃饱了，我和七七躺在操场跑道旁的石板凳上，头靠在奶奶的腿上。微风拂来，踏实惬意。真想就这样安心入睡，不再醒来。 无奈上课铃声响起。我和七七跑着离开。跑了一段距离又回过身来，向奶奶们喊： “奶奶，你答应的，过几天又会来看我们的。你们要记好咯，不准说话不算数。” “嗯，奶奶收完地里玉米就会来。”奶奶们招手示意我们快进教室。 这一次，我和七七没哭，也没时间用不舍的眼神来注视奶奶们离去的背影。 奶奶们的随口约定，却被我和七七当成了歃血为盟的誓言。兴许奶奶心里记得，可繁重的农活也使她们脱不开身。 坐在教室，望眼欲穿。每次望着窗外对面马路上走来俩人相伴的老人，肃然起敬，莫名兴奋。瞪大眼珠注视着，可总慢慢暗自泄气。不是奶奶们，奶奶们没那么小个头。若要是奶奶，也该在岔路口转身往校门口的方向走了，而不是径直往街道方向走 几天过去了，奶奶们并未赴约，她们把我们的约定当成了儿戏。我们是初中生，不再是小姑娘了，你们不应再与我们玩这哄骗小孩的把戏。有必要回家与你们说道说道。对了，还得理直气壮地臭骂你们一顿。 我和七七无端拉起了对奶奶们的这可笑的仇恨。似乎有了仇恨，胆子会变大，精气神也会倍长。 我俩决定从学校偷跑回家。这让人笑掉牙的仇恨成了我俩偷跑回家的冠冕堂皇的理由。 下午课后，我和七七躲躲闪闪出了校大门口。带着两颗急切回家的心和一个可笑的理由，来到对面马路上，手牵着手往家的方向奔跑。 脚底踏起了一幕夜色，头顶托起了一片星空。脚步变得越来越轻盈。家，就近在咫尺。 在院子门口，我和七七平复了激动的心情，整理下风吹乱的刘海。边跨院子门槛边冲院里嚷喊： “奶奶奶奶” 正在给猪喂食的奶奶们吃惊地从猪圈里伸出头来。 大黄狗闻声跑了过来，摇着尾巴往我们身上扑。本公主回家了，猫猫狗狗们快出来，咱们一起嗨起来。猪就算了吧，正啪啪吃食嘞，反正它就知道吃。小花猫喵喵地叫却躲闪着我和七七。小花猫，是不是公主们变更漂亮了，你才害羞躲闪我们。一定是，从你那色神情里我就知道答案庆祝吧，美猴王终于又回到了花果山。 没背书包，没提衣服，一个个满头大汗奶奶们心知肚明，没朝我俩多问。而是忙着在厨房烧水煮鸡蛋面。 我和七七坐在院子里看电视。电视里正播放《快乐大本营》，我们俩傻丫头乐得前俯后仰。 奶奶端着煮好的鸡蛋面过来。久违的葱花香深入鼻孔，沁入心脾，瞬间忘掉了电视，注意力全放在了鸡蛋面上。 “明早得五点起床赶去学校吧？” 奶奶的一句询问，我和七七如刚吞食的鸡蛋卡在了喉间。本来是打算在睡前提醒奶奶明早早点叫我们起床的，没料她们提前把这一痛苦的事给揪出来了 管它几点起床。先吃面，吃完这碗，再来一碗。吃饱了，好好享受这温馨的夜晚。就算明天斩首示众，暴毙烈日下也心甘情愿。 这个夜晚，躺在奶奶身边，踏实熟睡。 早上五点，我和七七被奶奶们叫起了床。桌上的两碗热鸡蛋面被我和七七一吞而光。 我和七七在奶奶的陪同下往学校赶。一路上，伴着淡淡的晨光，湿漉漉的露水，加两颗依依不舍的少女心。 到学校时，起床铃刚响起。我和七七在宿舍把湿裤子换掉，准备偷偷溜进教室。班主任若昨晚没清点人数，此时也不在教室门口，那么我俩偷溜进教室便一切若无其事，万事大吉了。 我和七七的侥幸心理却没赢得侥幸的机会。我俩被奶奶拉到了站在教室门口的班主任面前，被逼投案自首。在班主任那双凶巴巴的眼睛下，我俩被判无期。终生不能从学校偷跑回家了。 不能偷跑，就请假呗，总会找到回家的办法，先熬着吧事到如今也只能这样来安慰这脆弱的少女心了。 九月进入倒计时。二八，二九，三十。我仿佛看见了漫天的烟花，听见了雷鸣般的掌声。一张张舒展开的面庞，露出洁白的牙齿冲着十月狂笑。 九月三十号上午课后，学校就放假了。 漫长的等待，终于等到你。同学们一个个背着书包欣喜地出了校门，散落在大街小巷里。我和七七却故作淡定，我俩要为这第一个假期专门妆扮一番。 姐妹俩换上了开学时新买的白色裙子，套一双短丝袜，穿一双洗得发亮的白球鞋。想像莫莎莎那样把头发披着，可没人家那样漂亮的发箍。扎个马尾也不错，额头露出来够清爽。 镜子里，脸色蜡黄，不由自生怜悯。这天煞的九月，真把这初次离家的花季美少女给害苦了。 不过请为我们欢呼吧。九月已满，十月纷至沓来。 奶奶们，我们来了。鸡蛋面，我们来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章 邻家有女初长成 学校食堂定量的三两米饭根本填不饱贪婪的肚子。扒剩碗里的每一粒米饭，又从大铁通里舀大半碗漂几点油腥再浮几片菜叶的汤水咕噜喝下。每次还不到饭点，正发育的身体就一个劲儿地叫饿。本来已有气无力，真不知它哪来的叫唤的力气。 每次饿了就嚼片家做的红薯干，吃几颗生花生。每次放月假从家来，一塑料袋花生跟红薯片是必备不可的。至于学校小卖部那阵列的面包饼干，看一眼都觉得是奢侈。 红漆木箱里的一张张钱快夹满整个旧课本，一张张平平整整。每次我和七七这俩守财奴往旧课本里夹钱时都暗滋滋地笑，却不忍动分毫，誓要做俩地主婆。邻居们都笑说我俩有钱不花是傻子，甚至奶奶们也是这样笑说的。 不是不花。只是它来得过于沉重，以致不敢轻易花掉。它们身上不知沾了多少汗水，渗进了多少心血。 身体疯长。长裙变成短裙，长裤变成九分裤七分裤。奶奶们毫不吝惜地为我们置办新衣服，也玩笑似地说糟蹋布料。 分明就是糟蹋钱。对于少钱家庭可以说是雪上加霜，而对于富足家庭却是锦上添花。手上要是揣个二五八万的，不长高都会千方百计花钱去寻求那神圣的“长高土秘方”。 身高飙到一米六几。不得不坐在后几排，突然意识到自己眼睛近视，黑板上密密麻麻的字只能看出轮廓。当我慌慌张张向旁边的七七求助时，发现她也是个半瞎子。 呵呵，俩瞎子，甚好。咱姐妹组团去算命吧，准能赚得腰鼓盆满。这位公子，见你天庭饱满面色红润，定会仕途通畅，步步高升，到时家中堆满金山银山，稀世珍宝，衣食无忧啊这位小姐，见你面带桃花，不出三日便会有佳人来约，到时郎才女貌，天之绝配啊 别做白日梦了。七七玩笑说，就算去算命，也得配副墨镜，不然真白瞎了。 配眼镜，这又是赔钱的货。 奶奶们听班主任说，配眼镜得去县城专卖店，在镇街上摊子里买副现成眼镜只会加深近视。不知多少次在夜里徘徊，最终奶奶们还是拉我俩去县城配了副专用眼镜。 我从小就敬仰那些戴眼镜的大人们，觉得他们有文化有素养。而今我也有了眼镜，可我并不戴着晃悠，只是在课堂上戴戴。七七也是。近两百大洋，让我和七七感觉这眼镜的原材料根本不是些塑胶树脂，分明就是钱。每堂课后，小心翼翼地擦了又擦。 这世界缺钱，但从来都不缺有钱人。班级里陆陆续续加进了十几名插班生，教室后面相应地多了几排座位。他们是掏钱进这重点班的。至于掏的钱进了哪位领导或哪位老师的口袋，我们这群学生是不知道的。他们都会在课桌上摆一副眼镜，可从未见他们戴过，直让人怀疑是不是近视。旁座的莫莎莎也是。一副反绿光的眼镜摆在桌缘上，课堂上不经常戴，像是花钱买的一装饰品。 课堂上，后排的插班生搞小动作，开小差，弄出窸窸窣窣的响动。也时不时伸长手来抓我和七七的辫子。每到空气突然安静，老师用眼光扫视人群的时候，他们又莫名的害怕。用笔戳我们的后背，要我们提示老师提出的问题该怎么回答。有些题，我们都是自身难保。问我？问天去吧。 旁座的莫莎莎就是他们的天。似乎没有她不懂的课题，她什么都知道。 向往前排。有时望着前排的小个子，心里直犯嘀咕。每天面包加牛奶就养出这丁点个子。真想怒气冲冲走上前去，把他们一个个揪起，让他们抬头仰望一下我这居高临下的眼神。想到这，我和七七也会不由自主的偷笑。 当然，每天面包加牛奶的莫莎莎是个例外。我，七七，莫莎莎的身高不分上下，这也是我俩唯一能与她媲美的地方。 后来，开始实行按成绩排位。重点班就是这么任性，有成绩就有选择权。 我和七七选在讲台正中央第四横排的位置。莫莎莎从我的旁座变成了前座，莫玖成了我的旁座。坐前排，不免有点心虚。我和七七总下意识地趴低身子，心怕挡住了后排的正默默无闻发愤图强的某个同学。 旁座的莫玖总说，不敢与我们同时起身，身高差距太明显。那时的莫玖，身高撑死就一米五五吧。 七七也总是调侃莫玖，叫他称我俩为姐。这时，前座的莫莎莎便会转过头来，拉长脸与我们争辩。 莫莎莎才是莫玖名正言顺的姐姐。俩人从小在镇政府院里长大。小时，“莎莎姐”“莫玖弟弟”地叫得亲密。莫玖比我和七七还大个把月。照莫莎莎的话说：“你们真不要脸。”不过她是笑着说的。 再后来，莫玖的身高飙过了一米七。他得瑟地说，高处缺氧得深呼吸，不然容易犯困在课堂上不由主地打瞌睡。也会用坏笑的脸俯视着我们，绕着我们“小妹妹小妹妹”地叫唤。 人啦，就是这般，笑笑别人然后再被别人笑笑而已。 想给高大的身躯配一成熟的灵魂，却一次次按捺不住躁动的心。平凡如你我，我们都一样，在那个充满好奇的年纪。 私底下，七七总喜欢在我凸起的胸部上抓几把，我也总会不甘示弱地在她身上抓补回来。 大澡堂里，用毛巾裹严，用手遮挡住自己的身体，却斜眼去瞟视邻间的女生的身体。赶巧有人从过道走过，便会嬉皮式地肃然正经。也有女孩光着身子在过道上洗澡。也许是为了节约排队的时间，或许是还未发育没长胸部，再或许是过于勇敢。其实并无什么，都是女人，哪哪都一样。若真要找区别，也仅是某某部位或大或小的差距。 女人与女人间，身子是公开的秘密。而我却知七七私有的秘密。 七七屁股上有一胎记，像一只蝴蝶。 后来，澡堂里多了一面大玻璃镜子，能照出整个光身子的那种。不知是哪位好心人的图谋不轨。 从此，这面镜子勾起了光着身子的少女的无数次美好幻想，独自去寻求美的天堂。 起初，我和七七只是走过镜旁时羞羞瞟一眼；后面，敢于沉醉在镜子前，转着光身子，360度端详。 也会几人聚在午后的操场角落，听莫莎莎讲曲线，讲匀称。莫莎莎也谈到了她的乳罩，说是她妈妈带她去县城大超市买的。那超市里有各种尺寸，按abc排码。 “那岂不是还要脱掉衣服量尺寸？”七七惊呼，其它人捂嘴咯咯地笑。 那时，奶奶给买的内衣，都是背心。虽然有各种颜色，我和七七却开始嫌土气。向往莫莎莎的那种。趴在桌上，能见背后的吊带与扣环痕。 这自己大半辈子都没用过的东西，奶奶们定不熟知买。我和七七扭扭捏捏在内衣店门口徘徊，却终没能从容地走近门去。 大姨妈也大驾光临。 七七惊慌地飞奔出教室，我诧异地紧随其后。到了宿舍，七七娇羞地向我展现她那两腿间染上鲜血的裤子，我肆意地笑，带有些许激动。 下楼接了热水给七七洗身子，然后又匆匆跑向小卖部去买大姨妈巾。 小卖部里，面对叼着香烟的年轻男人，我面红耳赤地用手指着货架高处上的大姨妈巾。可男人踮脚取下了旁处的一盒牙膏向我示意。我摇摇头，用手再指。男人又取下旁处的一块香皂，我又摇头。脸更烫了，可以煎熟一枚生鸡蛋。 我确定我指向够精准了，若不是货架门拦住，我手都能够住货架上的大姨妈巾。真不知这男人是智商低还是情商低他是在赤裸裸地戏弄我。 “卫生巾”我恼羞成怒。 接过大姨妈巾，我撒腿往外跑。男人跟了出来，冲我叫喊： “小妹，还没给钱呢。” 又无奈转过身，风尘仆仆地跑回去付钱。 真所谓姐妹同心，心灵感应。三天后的晚上，大姨妈悄无声息地来了。没七七那般难堪，可肚子痛得起不了床。 午间休息，七七与莫莎莎一同来到了宿舍。莫莎莎递给我一矿泉水瓶装的不知名的液体，笑称是神丹妙药。 我半信半疑地打开瓶盖，轻轻舔了一口，甜甜的。这红黑红黑的似中药的液体竟然不苦。我犹如抓到了生命的稻草，仰头大喝。身旁的七七与莫莎莎却诡异地笑。虽坚信在我这痛苦时刻她俩不会戏耍我，可还是不禁“噗嗤”一声，液体被洒满一地。 莫莎莎收了笑容骂我浪费。说是她匆匆跑回家向她妈妈求得的秘方，她妈妈给泡的红糖水。七七用心痛的眼神望着这一地的红糖水，向我发出最后通牒，不准再吐半滴。 在俩人四目监视下，我一口气干掉了这救命良药，仨一同回到了教室。 座位上，我脸色苍白，刘海渗着还没被风干的汗水，就如同我在卧室里见到的刚生完十三靠在床头静坐的二妈的那副模样。 “感冒好点了没有？”旁坐的莫玖问我。 感冒？我诧然。 “你上午没来上课，听七七说你感冒了在宿舍床上躺着。” 我微微向莫玖一笑。就权当是感冒吧。可以后的每个月都会如期地“感冒”一场了。 某个放月假在家的早晨，奶奶前后几次叫我起床吃饭，而我没动静。奶奶走到我床前问怎么了，我蒙着被子说肚子痛。该死的大姨妈提前来了。 好不情愿地慢慢扯开被子。奶奶看着我裤腿间与床单上的血迹不知所措，急得在屋子里打转。最后在箱子里翻出一块新白布递给我。 我滴个亲奶这都什么年代了，你好歹在柜里头扯几张粗纸巾也行。 见奶奶如此窘态，我大笑，她也难堪地笑。我得瑟地从书包里拿出大姨妈巾在奶奶面前晃悠，要让她瞧瞧这个不属于她们那个年代的产物。奶奶在我屁股上给了一巴掌，笑呵呵地骂了句“死丫头”。 正在一口一口地喝着热腾腾的洋溢着幸福味道的红糖水，奶奶却催我快点喝完去河边洗床单。我嘟着嘴撒娇表达不情愿，众目睽睽之下洗满是血渍的床单该有都丢人。 都可嫁人当妈了，还孩子般地撒娇，这才是真丢人。奶奶笑说。 我置之不理。在家里丢人总比在外头丢人好 奶奶们叮嘱我们在学校要勤换衣服勤洗澡。爱干净，这自然不用多说，是每个女生的份内事。可洗澡要用热水，这还是我第一次从奶奶们口中得知的。从此，不管接热水的队伍有多长，我和七七都是提着水桶站在队伍中耐心等候。 在我们女生接热水洗澡，洗衣服的时段里，男生们多半在操场嬉闹。他们每天有没洗澡我不知，至少几天内没换衣服从表象就能明了的。白衫子领口上的脏兮兮的黑圈围绕着脖子，宛如一串黑佛珠。 拜男生们所赐，给全校带来了一场难以启齿的浩劫。全校六成左右的学生患上了皮肤病，得了疥疮。课堂上，不分男女，都是一个劲儿地挠痒，两腿间，指缝间整个教室弥漫着一股腥臊味。 教育局向学校拨了份款。学校领导过于激动，没等假期的到来就大张旗鼓地动工翻修学校宿舍。宿舍里掉了壳的墙壁刷上了新漆，摇摇晃晃的木床被崭新的双层铁床置换。 在宿舍翻修期间，每天晚自习下课，一张张书桌就被拼搭成床。男生睡一半，女生睡一半。全班寄读生在窗外班主任的训斥声下入睡。白天，教室走廊里一张张搭晾着毛巾的水桶摆成一排，一套套棉被倚墙而堆。男生的女生的，棉被混堆成了一堵厚厚的墙。 不知是谁先患上疥疮的，但可以肯定的是第一个患上疥疮的绝是邋遢男生们中的一个。细菌病毒在混堆的棉被间滋生蔓延。一传十，十传百，浩浩荡荡 痛痒难忍，在学校实施统一救护前，我和七七去了诊所寻医。 诊所里，被我和七七亲切呼为叔叔的中年男医生在听完我们简单的病情表述后，把我俩叫到了里屋。我和七七以为要打屁股针，没料男人示意我们脱衣服。我和七七反应过来，正准备逃走，却被他张开双臂死死拦住。我和七七连抓带咬从男人手中逃脱。 那时不知“变态”这字眼，不然定会“变态变态变态”地喷他一脸。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章 第一次惊艳 冬天，严寒漫长。苍劲有力的北风猛烈如虎，贯穿了校园的每个角落。枯黄的树叶被扫落在地上，每片落叶上清晰的脉络绝望地在诠释着生命的奥秘。只有常青树在寒风中傲然挺立。 我们这群寄读生在寒风中也缩了头，弓弯了腰。每天以不到三分饱的斗志死撑着，等待那遥远的寒假到来。偶尔也饶有兴致地期许，某个早晨打开宿舍门，惊奇地发现大地银装素裹，洁白一片。却终也未能盼来那场如柳絮如棉花如鹅毛般的铺底盖地的大雪。 起床铃声过后，许久才一脸不愿地钻出被窝，提着水桶怀着上坟的心情去楼下接热水。热锅炉里的水也冻住了，死一般寂静，没半点活人的热乎气。那时真怀疑一日三餐里，食堂那大铁桶里的汤水有没有煮开。七分熟？也许是三分熟吧。管它，好歹如今还活着。 从大热锅炉旁失望的离开，踏着水洼上的薄冰去操场旁的水井洗漱。传说早晨从水井里打上来的水有热度，不知是谁在自欺欺人。面对水桶里冰凉的水，挣扎，酝酿，蓄着赴战场的勇气，抓捏着毛巾在水里打湿，然后使劲在脸上搓。旁边的某些男生更搞笑，单手闪电般在水里打湿，然后在脸上抹了抹，再用干毛巾擦擦，完事。 还没磨蹭完洗漱，早操哨声响起，不得不又提着水桶在寒风里奔跑。还未来得及擦干的双手，湿漉漉的，在风中刺骨地痛，眼泪都快痛出来。不是娇弱，纯属真真切切地生理反应。 班主任站在自班队列前，大声训斥后排手插口袋偷奸耍滑做早操的同学。而自己的双手却严实地插在裤兜里。训斥声更大了，再不乖乖地将手掏出来，可能就会面临三万五千里长征了。五千米罚跑，累你够呛。更严重的是，赖床不出早操者，一经发现，那就不是罚跑五千米这么简单了：长达四十分钟的早自习里，在班主任的全程监视下，绕着跑道不间歇无休止地跑圈。但也总有那么些个英雄甘愿赴死。 早自习过后，随着走读生陆陆续续地走进教室，这死气沉沉的屋子才开始有了热乎气。 莫莎莎，这棵“长在沙子上的草”，在这草木皆枯的冬天里却屹立不倒。她放下书包，坐在课桌上正兴致勃勃地向人群展示她的圣诞帽。说是在省城上大学的表姐给买的。有两顶，她没说另一顶的去处，只是在此之前她旁若无人般地偷偷塞进了莫玖的课桌里。 莫莎莎口中似问非问地读出“silentnight”“christasday”，视线停留在我和七七的脸上。我和七七并未关心她所读的英文单词的意思，而是含情脉脉地注视着她那双手捂住的热水保暖瓶。莫莎莎大度地把保暖瓶甩给我俩，我和七七笑着点头哈腰，就差点没下跪叩谢。 莫莎莎继续讲。讲平安夜圣诞节这两个西方流传的节日。讲到耶稣，讲到圣诞老人。而周围的人都是一双懵懂的眼神，一副蒙逼的表情。 “还有圣诞袜。”某个内行同学的声音。 对了，莫莎莎惊觉。边说边拿出红红的长筒袜展示。 “狗屁圣诞袜，分明就是从月野兔腿上扒下来的袜子。” 莫玖的调侃引起大家大笑，莫莎莎佯装地用袜子在莫玖背上抽了几下，然后又把袜子凑到莫玖的脸前，笑称要让这砸场的捣蛋鬼闻闻美少女战士月野兔的脚气。 哄哄的笑声停了，莫莎莎似乎也没有了关于这两节日的更多的讲道。回到座位坐下，但又瞬间起身，向全班同学喊叫到： “上次班会说到的元旦庆祝会表演节目的事，你们准备好了没有？已准备好的同学，下午第八节自习课把自己要表演的节目上报到我这，没准备好的同学要抓紧时间了。” “迎新年庆元旦”是学校流传的班级活动。学校明文规定，元旦当天，初一年级各班不得开设任何课程，各班自行组织庆祝活动，但全员都得参与，每位学生必须上台表演节目。轮时，会有学校领导队伍巡视评分。后续也有了一条不成文的规矩，班级里那些不能或不自愿独自表演节目的同学，组成队伍合唱一首《团结就是力量》。但这些合唱的同学会被嘲笑为“民兵”“壮丁”，而那些独自表演才艺秀的同学则光荣地被成为“文艺标兵”。这是前辈们的智慧，向前辈们“致敬”哪有这样寒碜人的。 第八节自习课上，一群班干部在讲台上气急败坏。不到一个礼拜就是元旦了，而班上的表演节目单上空空如也。面对催促，讲台下的同学也一个个面无表情，低头不语。 “自尊心，班级荣誉感都被狗吃了？”莫莎莎在讲台上尖叫。 权当是吧，这喂了狗的青春。 讲台上的班干们开始一个接一个在节目单上写下自己的表演节目，并大声地读出来。想以此来激发台下同学们的热情，抗拒心中的冷淡或是胆怯。可台下仍似动未动。 我庆幸自己不是班干部中的一员，也开始怜悯讲台上的这群领导班子，就像怜悯七七这位生活委员那样。每次就餐，七七都是在食堂餐桌前公平公正地往每一位人的碗里分菜，却总有那么几个同学在背后咬耳根，说不公平，存有私心。 也怜悯我自己，这位将入伍的“民兵”“壮丁”。 “若不积极参与，元旦当天，全班合唱《团结就是力量》，完毕，都给我老老实实地呆在教室全程自习。” 门口的班主任终于发话了。冲着台下就是劈头盖脸的一顿臭骂。 姜还是老的辣。陆陆续续有同学上台上报节目，随后大幅度的起身，教室里一片骚动。不是为了捍卫这提前受挫的自尊心，更多的是“全程自习”四个字的逼压。 讲台角落里的七七向我示意，但很快又领悟到了我无奈的眼神，匆匆下了台。 统计完节目单的莫莎莎回到座位，转过身来，平静地冲我和七七丢了句： “我说，你们两大美女，长得如花似玉，却甘愿当‘壮丁’。” 不是在夸赞我俩漂亮，是光明正大的讥讽。 午间休息里，我和七七趴在操场的栏杆上。阳光洒在身上，暖暖的。抬头仰望天空，湛蓝如洗，没有高建筑物的遮蔽，显得浩瀚无垠。仿佛又回到了山谷里的马背上，蓝天白云下，挥着鞭儿，自由奔放。没有了这伤春悲秋的丝丝惆怅，没有了“壮丁”这把枷锁的禁锢，没有了冷嘲热讽。心情豁然轻松，不由轻声哼起了曲调： “为救李郎离家园，未料皇榜中状元。中状元” 我和七七陪莫莎莎去镇街上买录音磁带。她的独舞伴奏曲是《今天是个好日子》，这在当时可是热门，不用在繁多的磁带里翻找，店老板随手递给了她一盒。 而我和七七心有所属地在琳琅满目的磁带里翻找着，最后跟在莫莎莎身后失望地离开。 其实在昨晚，我和七七鼓足了勇气达成了一致，决定不做“壮丁”。我俩要唱段戏曲，已定二人转正戏《包公断后》里的片段《别寒窑》。只是还未向莫莎莎这位班长大人上报，怕这雏形的决定在公开后带来的四面八方的冷笑中提前挫败，怕这好不易蓄积的勇气被扼杀在摇篮里。 对于这一偏门，狭小的镇街上自然不会有相对应的录音磁带售卖。 我和七七想到了黄昏校园里那哭哑了的二胡声，顺声找到了主人，是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老爷爷是学校的一名退休教师。明了我们的来意，老爷爷笑着称爱莫能助。“吱吱”地拉了几下弦，表示他只是个半路子。 但老爷爷说可以向我俩引荐一个人，我和七七激动地三拜九叩。 老爷爷为我们引荐的是镇戏剧团团长。白发苍苍的老团长与我和七七一一握手，他很赞赏我俩的决定。 “《包公断后》讲述北宋年间，宋真帝的两位妃子。李妃怀上了太子，刘妃怕李妃生下太子当上皇后，于是怀揣棉花包假装也怀孕。在李妃产子之日，刘妃与太监郭槐勾结联手，将一只大狸猫剥皮去尾用被包着呈到皇上面前，称李妃生下个妖，而刘妃将李妃生下的太子据为己有。宋真帝听信，将李妃打入冷宫，后刘妃又派人烧宫。李妃在文武朝官的暗中帮扶下幸免烧死，逃出了宫。从此，李妃到处乞讨为生。长期的流眼泪也使得双明失明。在大桥上遇见同靠乞讨为生的后生范中华。范中华认其为干娘，相依为命。两母子住在寒窑苦熬了十八年，等来了包公。包公为李妃平反昭雪，接李太后回了朝。皇帝犯错是不容惩罚的，包公脱下了皇帝的龙袍放在案板上叫差人仗打故事感人啊” 老团长激动拭泪，停顿几秒又接着说： “《别寒窑》唱段，是李太后回朝前与义子范中华在寒窑的惜别。情节单一，唱调简单，容易拿捏。但情景令人泪目看不出你俩小丫头，还是内行人，算得上半路子。” 那当然，咱俩妈可是唱大戏的。我和七七得瑟。 这一得瑟，居然攀来了一门亲戚。身后练唱段的一漂亮阿姨跟妈妈们当年是同一个戏班子。 阿姨热情上前来嘘寒问暖，问妈妈们的近况。也夸我俩长得漂亮，我和七七却目光游离闪躲。那时对交际这事，显然显得很生疏。 妈，我们替你找到了失散多年的姐们。你就心里暗喜吧。 每天课后，我和七七就跑来剧团跟着阿姨排练。阿姨教我们举手投足，神态表情。教我们如何把唱腔变得圆润，如何把感情流露得真切自然。老团长也不厌其烦地拉着二胡替我们伴奏。 七七扮双目失明的李太后。阿姨说，扮瞎要眼皮不能抓，也不能瞪大眼睛，最好也别翻白眼，要目空无物。 这不难，每次黄昏里无端生起惆怅的我们，趴在课桌上，目光呆滞，空无一物，像一个活死人。早就练就了这一本能。 莫莎莎察觉到我和七七的失踪，以为我们这两“壮丁”要升级当“逃兵”。于是心怀好意地邀请我俩加入她的独舞。就是二逼似地站在她身后手捧红花原地扭动屁股。 我和七七笑着摇头。那分明就是绿叶衬红花，才不傻逼似地替她晒好人缘。 原本是要向莫莎莎上报我俩的节目的，现索性沉默到底。到时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给全班一个大大的surprise。 别问我们，突然哪来的这股霸气。 是我妈妈们失散多年的姐们，阿姨，给的底气。 元旦当天，初一这栋教学楼里霓虹闪烁，铺毡结彩。各个教室里，挂满了彩带，五颜六色的气球被系在彩带上，也有些被把玩在女生们的手中。 莫莎莎和莫玖是咱班的主持人。莫莎莎一副美少女战士的妆扮，红色的短裙，白色的衬衫，还有她那刚好配上用场的圣诞袜。天气实在有点冷，衬衫外套了个棉袄。莫玖，身着一套蓝色西装，不合身有点长，穿他爸的吧。但倍儿精神。 有个别班把《团结就是力量》放在了节目的首位。这时，已响起了响亮的合唱声了。声音之洪亮，让人感觉这“壮丁”人数还真不少。唱完一遍，接着再来一遍，像是“壮丁”们在抗拒命运。 我和七七有“surpries”背负在身，所看节目时心不在焉。但还是被莫莎莎的独舞莫玖的独唱所撩到。 莫莎莎的俏皮舞姿，热闹喜庆，成功地诠释了《今天是个好日子》。 莫玖的《窗外》，成熟稳重且不乏放荡潇洒的歌声，让多少花痴少女梦想成为窗里的“心爱的梦中女孩”，焦急地打开窗来留住这“对着影子说珍重”的小男人。 我和七七在《团结就是力量》开始前，偷偷溜出了教室，为“surprise”做最后准备。 教学楼断断续续地安静了，各班的节目都接近尾声。教室里同学们嗑着瓜子聊着天，主持人也想法设法地找话题来互动。 七七，我，老团长，阿姨，依序走近了教室。同学们张大着嘴巴向我们行注目礼，一声声惊讶的尖叫夹带着刺耳的口哨声。 妆扮很专业。戏衣戏裤戏帽戏鞋再加上脸上的戏妆，都是阿姨给捯饬的。我和七七若不出声，没人能辨识出是我俩。 走廊上趴满了闻声而来的隔壁班的同学。 “哇靠，76班请来了戏剧团表演” “不是，是他们班自家学生。” “那是她妈妈跟爷爷？” “不知道” 我妈会唱戏，可她没来，估计这时她正忙着搬砖呢。我身后的是我妈妈们的姐妹。我爷，就别提了，从我出生至今我都没见过。 身后的阿姨戳我背提示：亮相差不多了，该开始开场白了。我和七七走到了教室中央。 七七：“我和九尘将给大家带来二人转正戏《包公断后》里的《别寒窑》唱段，希望大家能喜欢。我扮演的是双目失明的李太后。” 我：“我扮演的是义子范中华。” 人群里又阵阵尖叫。 声音有些许抖动。角落里的阿姨做手势示意要我俩缓平吸住气。老团长的二胡声响起，我和七七起了架势。 七七唱：“李太后我叫声中华跟娘走。” 我唱：“范中华我急忙把头摇，干娘呀儿本是村野一穷汉啦，吃惯了小米稀粥咸菜条，进皇宫享清福儿怕受不了，怕尽吃好的我肚子鼓大包，干娘你重现天日比甚多好，儿愿留在这破瓦寒窑，儿知道你老的腰腿不好，进皇宫睡炕头可别睡炕梢啊，儿知道你老的眼神不好，走道时千万叫人搀扶着，儿知道你老的胃口不好，平时多喝点小米稀粥蒸点鸡蛋糕，咱母子十八年天天常见面啊，只怕是从今往后再也见不着，恨儿穷没有好东西送给干娘你呀，只有这要饭用的半拉葫芦瓢，瓢里有刚要来的小米粥半碗，趁热乎快喝下吧你老可别饿着，我的干娘啊。” 我白：“干娘干娘” 别，别，别你手往哪摸呢。七七颤抖的手试探性地往我胸凑过来。你这不是想爱抚，你是要袭胸。 对了，你是瞎子。我急忙双手伸上前去抓住了她颤抖的手。 七七白：“中华我的好儿啊” 我唱：“范中华我跪地叩头，眼泪刷刷掉啊。” 我带着泪眼扑通跪地。教室一片哗然，鼓掌叫好。 七七唱：“李太后我心如刀绞，两眼泪滔滔啊孩儿你人好心好多贤孝啊，为娘怎忍心把你抛，这些年你为娘东奔西走各街乞讨，你为娘千辛万苦没少把罪遭，没有你娘如今哪能活在世，没有你娘哪能雪恨在今朝，为娘若抛下你，这老脸还要不要，为娘若抛下你，这良心往哪搁，跟娘走吧跟娘走，你不走，为娘死也不还朝。” 我起身。刚才那扑通一声跪地，用力太猛，一周内没得到我膝盖骨的原谅。 七七白：“孩儿啊” 我唱：“中华无奈跟娘走，搀扶太后离寒窑，太后坐轿上大道呀，老包骑马紧跟着。” 合唱：“唱罢包公断太后，下回再唱打龙袍。” 完毕，我扶着干娘在掌声中撤离。回到角落，呼了口长气，眼睛瞟视四周，看到了双双泪眼。 “surprise”燃爆了，祝贺。 巡视的校领导用“惊艳”两字形容我和七七的表演，也给了班级一个很高的评分。班主任那张胖脸上滋满了笑容，用手在我和七七的肩膀上满意地拍了拍。 莫莎莎说我俩不够姐们。事先瞒着她，她很生气。全程傲着气在看我俩表演，但还是像个傻子似地被感动的稀里哗啦。莫玖也落泪了，不过据他自己说是被吓哭的。这没半点正形的家伙。 其实那时的我，内心是抗拒这种“惊艳”的，七七也是。被人群举得高高，万一哪天摔下来，会吧唧吧唧地痛。 不想站在人前，更多的愿站在人群中当一名观众。 就像喜欢课间操一样。 在人山人海的队伍里，能光明正大地看一眼平时未见过的隔壁班的同学或平时经常见而不敢明目张胆地注视的某些同学。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一章 两个尖子班的战争(上) 迈入初一下学期，似乎初中学业才算真正的开始。 上学期，松松散散，心不在焉，对品学漠不关心，各班主任并未过份干涉。这学期开始，你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你的品，你的学，都将活在班主任凶巴巴的眼神下。 尤其是两个尖子班之间，暗潮涌动，硝烟四起，开始了贯穿三年的持久战。就像中日战争。至于谁是中方谁是日方，我至今都未能拿捏准。 这一切的一切，是学校几十年来流传的所谓人性化的原则。只是前辈们未提前向我们这些晚辈透露半句；师生之间也心照不宣。 真后悔没好好感受上学期的轻松自由。 期中考试结束，还未来得及在这战火后小憩一会，学校闪电般统计出了成绩。 全年级前三名都是75班的人。莫莎莎年级第四，我年级第五，七七年级第七，莫玖年级第十。年级前五十名里，我班占24人，75班占25人，余下的一人来自普通班。班级人平均分以0。9分的差距脆败于75班。就连班主任占用我们一大部分自习时间来苦口婆心讲授的英语，平均分都比75班低0。2分。 所以班主任在讲台上雷霆大火。 不过也表扬了我们这群女生。班级前十，女生占了九席。称我们为杨门女将，英雄善战。 “狗屁，杨门老爷们都死绝了？” 小心嘀咕的莫莎莎显然对男生们不满，埋怨他们未为班级荣辱而战。这也许是她这位班长大人所应背负的东西。 “你们就算不为自己的颜面也应为班级的荣誉而战。全年级就两个尖子班，凡是在学校露脸的地方，在座的每位都应尽力去捍卫班级的脸面。都给我打起精神，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全方位地压倒75班。” 班主任像是在做战争宣言。 我是厌恶战争的。只愿天下太平，现世安稳，岁月静好。 每次面对爸妈言语上的摩擦，要争个高下，我都极力阻拦，把一方拉得远远的，避免事端。其实我爸妈是很和谐的，只是我太向往太平而已。 班主任想要在接下来的年级运动会上扳回一城。 运动会开幕典礼上，各班方阵阵列整齐，人群中嬉笑声杂乱。为鼓舞士气，班主任临时起意，要全班合唱一首《团结就是力量》。 “团结就是力量，预备唱。”班主任这胖身材的歌声很有底韵。 “团结就是力量，团结就是力量，这力量是铁，这力量是钢，比铁还硬，比钢还强，” 松松跨跨。 歌还未唱到一半，75班全员接着唱起来： “狼烟起，江山北望，龙起卷，马长嘶，剑气如霜，心似黄河水茫茫，二十年纵横间谁能相抗，” 75班会前早有准备，歌声整齐洪亮，杀气腾腾。压倒性地击败咱班这松垮的队伍。 两班歌毕，倔强的胖女人要求咱班再唱一遍。 “团结就是力量，预备唱。”仍然很有底气。 “团结就是力量，团结就是力量，这力量是铁，这力量是钢，比铁还硬，比钢还强，向着法西斯开火” 歌未完，歌声断断续续地停止了。邻班学生捧腹大笑，连75班班主任脸上都有了憋不住却又极力掩饰的笑容。被笑声围剿的我们，由开始的一脸不屑变成了一脸无辜。 胖女人，我们不唱你非要唱的。 班主任脸色铁青。真担心她拉着我们绕操场罚跑，来个三万五千米长征。不过下午就要开始各项比赛了，需蓄积体力。胖女人不至于这么傻。 运动会为期三天，开设球类比赛与田径比赛。球类比赛也单指篮球，并且只设男队。 1000米互助跑，是运动会的第一项比赛，是学校流传的特色赛目。各班全员参与，班上最后一名同学越过终点线时停止计时，按耗时长短排列名次。这种比赛的最后现状就是：体质差被落在后面的同学被体质好的同学拖着或抬着越过终点线。 这第一项比赛，我班就一败涂地。班上的那些小个子男生被一群女生拖拽着，几乎是爬着过终点线。 然后就有了，小个子男生坐在地上被一群喘着粗气的女生围着，羞愧低头听着女生们的冷言冷语。 真同情班上这些小个子男生。 接下来的篮球赛也是完败，小组赛就被大比分淘汰。而75班一路斩将杀进决赛。差一点胜利会令人不岔，差很远也只能自我安慰了。 篮球赛后的莫玖坐在场地上一脸的忧伤，我们一群女生上前安慰。他更心酸了，眼角都快挤出泪来。整场球赛就莫玖一人撑着，其余四人不是个子矮小就是技术生疏拿球不稳。 与其一群人围着一篮球争抢，费精费神；不如一人分发一个，各玩各的。 这世界哪来的这么多的竞争。 －－－－－－题外话－－－－－－ 各位亲们，此书正处签约期间，在此期间每日只能更新一千来字，我不得不把章节拆分上传，望各位体谅！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一章 两个尖子班的战争(中) 我没主动报名参赛，对各类比赛我特消极，莫名的排斥。而七七身为班干中的一员，为做表率，硬着头皮报了女子三级跳远的比赛。 平时体育课上自由活动的时间里，我们这群女生也喜欢在大沙坑里，三三两两地试身手。照平时的比划，七七是有望在这次比赛中取得名次的。 第一跳，踩线；第二跳，刹得太死，单脚入沙坑；就剩最后一次机会，七七并未紧张，助跑，起跳，入坑都很顺畅，只是落地时屁股向后蹲了大半米，成绩不理想。 这该死的屁股。 七七往屁股上就是一巴掌。 要是放到现在，丰臀翘屁，求之不得。当时那屁股得有多委屈，七七扇在屁股上的那一巴掌引起众人哈哈大笑。 午间休息，广播里响起了莫莎莎投递的广播稿： 我们有坚定的信念，我们有不拔的意志。让豪情在眉间飞扬，让汗水洗刷我们的脸庞。76 班的运动健儿们，加油就算没有掌声和鲜花，我们也为自己喝彩。 紧接着又响起75班某个同学的投稿： 你们是天子骄子，你们是郡主诸侯。75班的公子小姐们，请昂着你们高贵的头颅继续前进，胜利永远属于我们。 广播词里透露出76班在向75班认怂的味道。必须接受事实，不认怂还能怎样，我班男生弱爆了。如果说男生是天，那咱班的天塌得稀里哗啦。就算女生们再次撑起，那也只是半边。 为咱班这群杨门女将哭泣。 女子800米赛，迈过起跑线，莫莎莎就像离炫的箭一般在跑道上呼啸，像是急于要直面人生。 不对，应是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 前程用力太猛，不到400米就乏力，被其它道次反超甩在最后。 就在刚跑出起跑线时，班主任就跟在身后冲莫莎莎大声地喊“慢点慢点”，莫莎莎似乎没听见。于是，这胖女人甩着满身的肉跑着碎步横穿操场跑向操场的另一边。可才跑至操场中央，莫莎莎已过弯道，留给她一个飞速的背影。班主任只好无奈地又大声叫喊“莎莎，慢点，跑匀称”。 莫莎莎在咬牙追赶。短暂的停顿，似乎又蓄积了能量，又恢复了速度。反超一个，两个，三个最后第三个越过了终点线。 莫莎莎倒在终点线旁的跑道上，做出胜利的手势。我和七七上前拉起，莫莎莎和七七相拥而泣。 莫莎莎为咱班实现了积分榜上零的突破，拿到了咱班此次运动会的第一分。 看着泪眼对望的姐们，我似乎有了满腔热情。 而此时广播里响起“请76班的欧九尘速度赶到铅球场地参加比赛，请76班的欧九尘”的声音。 班主任大声催促正莫名其妙的我赶快去参赛。原来是这胖女人在运动会前偷偷替我报的名。对一些冷门项目，她私自给班上某些同学做了主，而我就是某些同学中的一个。要想多捞鱼就得广撒网，那刻我怀疑她不是教师是渔夫。 挽起衣袖准备搏一回，不为其它，就为我这群令人痛爱的姐们。 圆鼓鼓的铅球不算重，但滑。第一投，差点炸住自己的脚；第二投，不到一米五；第三投，居然还倒退了。 泪眼未干的七七撒娇般地向裁判老师说，她来代替我投。莫莎莎也撒娇般地向老师求情。 老师答应了，七七也投出了近两米的好成绩。 七七笑着轻声在我耳边喷我：“现在知道平时比你多吃那一口饭的作用了吧” 什么叫多吃一口？每人定量三两米饭，我给你一两，然后，你四两我二两。嘿嘿，不过我还是会从你碗里夹过来很多菜，然后似乎成了我干吃菜你干吃饭。 可其它参赛选学立马集体抗议，称无效。好吧，本姑娘又不得不亲赴沙场。 第五投，投出一米五多。成绩也就定格在一米五六，无缘名次。 这一赛似乎耗尽了我十三年来蓄积的所有力气。我尽力了，请原谅那个胖胖的煞费苦心的女人。 班主任还给我报参了女子5000米。她那凶巴巴的眼神肯定精确地扫到了每次她在早操后愤怒说出“全体罚跑五千米”时我那一脸不屑的表情。我自作孽，现报应来了。 不过还好，5000米赛在次日进行。美美睡了一晚的我，全身轻松，誓要雪洗铅球赛的耻辱。 5000米赛程过半，不断有选手掉队。我在第一梯队里，脚步慢慢变得沉重。不过我们这些女生都还算和气，没争没抢。都喘着粗气，步伐统一。 剩余不到两百米，那个矮个子壮壮的女生加速冲出梯队，我也咬牙跟了上去。俩人并排僵持。单挑100米，我断定她跑不过我。但这关头，我体力已不如她。 紧要关头，她被她前面两个被套圈的选手卡住，我顺势超过她，卡在她前面，第一个冲过了终点线。 天佑我欧九尘虽然这第一名来得有点不光彩，但只要能搏咱班杨门女将们一笑就足够了。 姐们成群坐在草地上欢笑，在听说矮个子女生是75班的后，笑的更开心了。我也慢慢缓平了呼吸。 莫玖拿了瓶矿泉水走了过来递到我面前，莫莎莎调皮地接了过去，莫玖又夺了回来立在了我身旁的草地上。 姐们“噢”地起哄。 “我九尘给咱班拿了第一个第一名，我得犒劳犒劳她。”莫玖紧张到结巴。 人家也没说什么，你紧张啥。别扭的家伙。 我把水给了莫莎莎，她才是这水的主人。全程都在尖叫为我助威。 而莫莎莎不要。 我又说我从小喝井水长大，谎称这矿泉水喝不惯，喝了会拉肚子。 哪有喝了矿泉水致拉肚子的事太好笑的借口！ －－－－－－题外话－－－－－－ 有没有女生在学生时代参赛过五千米的，那酸爽，爽到绝望吧，哈哈！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三章 两个尖子班的战争(下) 所有比赛都结束了，还剩下大半个上午。下午是闭幕典礼。组委会临时决定在两个尖子班之间附加一场男女混合篮球赛。 75班的班主任带着她那一帮勇武的子弟自信满满地向我班人群挑衅。而我班怯战也只得打肿胆子被应战。 第一节是女生上场。对于女生，场上规则没那么严，所比得就是胆识跟勇气。n次运球，n步上篮，抱球小距离跑，裁判只是笑笑不会鸣哨。站在两分线上投球都沾不到篮筐，所以以犯规次数来罚球也显得没必要。咱班这群杨门女将如鱼得水。球几乎都在咱班手里，进了一个又一个。 “咚，咚扑通”，咱班又进一个。 旁边观赛的我心惊肉跳。 别进了，咱班男生可还不起。75班可是这次运动会的男篮第一名。 果不其然，咱班大比分的领先拉起了仇恨，75班的男生在第二节里如狼似虎，咱班男生被打得没了脾气。唯一能拿得出手的莫玖在争抢中也东倒西歪。 第二节结束，75班反超了3分。 第三节是男女混合上场，二女三男。场上的莫莎莎开启了抱不到球就抱人的模式。还真奏效，75班男生在莫莎莎的攻势下扭扭捏捏，投球也偏了向。 75班骂咱班不要脸。 咱偏就不要脸了。咱脸早就被撕下来剁碎扔去喂了门边的狗，怎么着？叫你叫嚣。 咱班神奇般赢得了这场比赛。75班的同学有气却撒不出来。 咱就想看你们这憋屈样。虽咱没有一种过硬的方法来赢过你们，但咱有千万种方式告知你们什么叫“胜不骄，败不馁”。 这次运动会，咱班最终排在第四名。不前不后，中规中矩。75班排在第一位。 可到底还是闭幕典礼结束后在外众的目光注视下灰溜溜地离开操场，灰溜溜地回到教室。讲台上的班主任却淡定自若，心平气和。 “咱以后也不走什么旁门走道，咱直奔主题，学习成绩就是我们唯一的目标。以后的体育课一律改为自习课。” 经过我批准了吗？教务处表示不服。开什么玩笑，学校体育老师紧缺，巴不得。我举双手表示不服，顶个屁用，胖女人一手能遮天。 教室里一阵轻声嘀咕后，平静了。似乎默认了这道圣旨。 说是自习课，可又能有几人是在认真学习的。无非就是《故事会》《读者》这类课外书籍在前后桌传递。可这类书籍在当时是非常稀缺的，没抢到手的同学就只能用手托着腮帮，眼睛似开未开的发呆。也有时索性将这课外书肢解，撕成一页页，前后左右交替着看。 班上有一位小说迷，是看小说可以不吃饭睡觉的那种。这人就是班主任的儿子张晶。大脑袋，一看就知是亲生的，但胖嘟嘟地很可爱。在课堂上，他都敢偷着看，也经常被讲台上讲课的老师逮个正着。他向他妈妈写的保证书，都可以装订起来当小说出版了。 一次语文课上，老师发现了他正在看小说。于是，叫他上讲台在黑板上默写上节课所学的辛弃疾的《西江月。夜行黄沙道中》： 明月别枝惊鹊，清风半夜鸣蝉。 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 七八个星天外，两三点雨山前。 旧时茅店社林边，路转溪桥忽见。 而他恍惚晃过神来，似乎只听见“西江月”三个字。在黑板上写上了一首曹雪芹在《红楼梦》里评价贾宝玉的《西江月》： 无故寻仇觅恨，有时似傻如狂；纵然生得好皮囊，腹内原来草莽。 潦倒不通世务，愚顽怕读文章；行为偏僻性乖张，哪管世人诽谤。 富贵不知乐业，贫穷难耐凄凉；可怜辜负好韶光，于国于家无望。 天下无能第一，古今不孝无双；寄言纨绔与膏粱，莫效此儿形状。 看着黑板上的词，我们目惊口呆，拍手叫好。绝大多数同学之前未曾见识，就连现正哭笑不得的语文老师都不见得能默写出来。 语文老师在叫好声中暂且放他一马。 可在数学课上，他又被逮了。这次可没那么好幸运，数学老师没收书通报了班主任。班主任拿着那本书在他脸上“啪啪”就是十几下，真成了打亲儿子。 光听响声，都能感觉到痛。 我们集体被赶出了教室，站在走廊里。班主任在里头仔细搜查每张课桌。 到我们回进教室，讲台上散满了一桌子的课外书，可足足装满一课桌。还不包括那些一页页被肢解夹在课本里的与藏在走读生书包里的。 “我操碎了心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你们。为了你们以后有个好工作，有个好房子，为了你们将来不后悔”倔强的胖女人哭了。 我们这堆不成钢的废铁。 班主任在走廊上的铁垃圾桶里，把那一摞书烧个精光。 从这焚书坑儒后，班上的学习风气好了很多，至少自习课里都是与课本照面了。 全班似乎不仅在捍卫班级的尊严，也开始为了那所谓的“好工作好房子”，为了那所谓的“不后悔”而战。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四章 那对双胞姐妹花(上) 一个暑假，黑了一大圈。 烈日下，整天整天地忙着收稻谷，插秧，挖花生。不晒黑才怪 临近开学了，地里花生还没收完。也只好昧着良心抛下奶奶与一地没收割完的花生，来到学校。 刚到教室门口，讲台上坐着的班主任就张嘴冲我们笑，甚至笑出声来。 黑的这么明显？七七身后的我心虚地在门口的玻璃窗前对照了十几秒。不至于吧，昨晚我和七七摘掉了院子角落里的那条大黄瓜，边啃边在脸上敷，今早还将脸在淘米水里泡了好几分钟。 班主任太过于想念？平时班主任对我和七七也是痛爱有加的。真想向满心欢喜的班主任呼一句“我也好想你”。 总觉得班主任这出乎平常的笑，太没来由。 从教室出来，拿着报到单去教务处缴费。行至操场红榜旁，远处的莫莎莎正边冲我俩喊边一跳一跳地奔过来。 “七七九尘知道吗？我班战胜了75班。期末考试咱班以人平均分高出0。2分的优势战胜了75班；年级前五十，咱班27人，他班23人；咱英语科人平均成绩也比他班高出0。4分。”真担心她一口气没上来，倒地生亡。作为姐们的我不由主地张手护住了她的腰。 “你年级第四你年级第六。”莫莎莎先后点指了我和七七“莫玖年级第七。” “我年级第二。”又满足地笑着补充。 暑假里，莫莎莎没事就在校园里溜达。跟班主任聊聊天，夹带着问问课题之类的。所对上次期末考试的成绩了如指掌。 班主任那诡异的笑的谜底解开了。 我和七七对这“谁胜谁败”“排名高低”并不感兴趣，在这激动欢喜的莫莎莎面前也只得强颜附和。 似乎，充实踏实才是我俩的主旋律。 班上的学习氛围一天比一天好。班主任也心平气和，少有发脾气；偶尔还会在课后与我们拉家常，聊过往。我和七七在这融洽的坏境里，每天也很踏实轻松。经过近两个月的温室滋养，皮肤也白了回来。 期中考试，我班考得特别好。全方位的取得胜利，人平均总分比75班高出3分之多。班上的那些小个子男生，学习成绩与个子都在疯长，成了我们这群杨门女将有力的后盾。 班主任的腰杆挺得更直了。在课间操的队伍前，与成群的班主任们煞有介事地聊天，手里不停地做着扩胸运动，时不时谦虚地笑。 我和七七居然考了相等的分数。不仅全班惊讶，我俩自己都张大了嘴巴。并且是全年级第一名。 老天你开什么玩笑我俩分在不同的考室，眼神都对视不了，更用不上手势比划了。就这样我俩被推到了风口浪尖。幸好只是总分相等，各科目分都有差异，不然叫我俩怎么解释这所谓的心灵感应。 校表彰大会上，班主任被邀上主席台发言： “，人一定要有上进心，百尺竿头更进一步。自班同学间，或与外班同学间，都应你追我赶，竞争才能让人成长。遇强则强，有个强大的对手是好事” 我不喜这种搏斗厮杀与豪言壮语，在人群中低头与七七聊别的笑话。偶尔抬起头往主席台上瞧，往75班的人群里看。他班的班主任正倾斜着头，猜她那张胖脸上也应挂着一副不屑的表情。 主席台上，班主任给咱年级前十名颁奖。轮到我和七七时，她得意地向台下的几千人介绍： “这俩丫头是咱家的，双胞胎姐妹花。乖巧懂事，品学兼优” 班主任这吹捧“双胞胎”“姐妹花”这无关的字眼都出来了。 双胞胎？还是姐妹花？后排的同学一个个站了起来，往主席台上张望。 “俊吧，更关键的是俩都是年级第一名。”班主任搭着我俩的肩，在阵阵掌声中骄傲地笑。 我和七七在众人泛金光的眼神注视下匆匆下了台。荣誉证书掉在半路上，被同学捡起一个接一个，浩浩荡荡地传至我手中。有几个传递的同学还不忘打开，偷偷扫一眼我的名字。 同样的浓密黑发，大眼睛，高鼻梁，这也许能与“姐妹花”沾边。同花色的格子长衬衫，同款式的黑色长裤，同样的白球鞋请原谅我俩这不经意间呈现的双胞胎假象。 接下来的几天里，时不时有顺道走过或故意走过的男女学生，透过窗子朝咱班教室里张望。也有索性走进咱教室的三三两两的女生，坐在咱班某个同学的身旁，匆匆嘘寒问暖。然后旁敲侧击地聊起关于我和七七的话题。 “人长得这么漂亮，成绩还这么优秀” “你说，她妈要有多伟大，才能生出这么优秀的女儿，且还是同时生俩” “不知人家是怎样在娘肚子里长的？也不知她们妈长个怎样的肚子？” 边说边往我和七七这边偷望，恰巧与我刚抬起的视线相接，四目对视。急促举手向我俩甜蜜地打招呼，而我俩只能尬笑回应。 咱是俩妈。咱妈妈们也没有个多漂亮的肚子，咱也没有多努力地在娘肚子里成长。咱不是双胞胎，没有所谓的心灵感应，这次仅是巧合。 门口又站了两个女生，是莫莎莎的朋友。莫莎莎笑盈盈地迎了上去。 “来看咱家双胞胎的吧？她俩可是咱班宝贝，要看先得给钱。”莫莎莎玩笑般地晃动脑袋挡她们向里探视的视线。 “她俩真不是双胞胎，是堂姐妹。”莫莎莎又边补充道。 “你别逗了，一个模子刻出的漂亮长相，还同时考年级第一怎么可能不是双胞胎” 好吧，我无法终止你们的美好幻想。 我和七七受不了这般腻歪，出了教室。刻意不穿同样的衣服，刻意一前一后走着。路上遇见了张苗苗。咱小学同学，现75班的学生。 小学成绩并驾齐驱，而如今被远远甩在身后，张苗苗说自己很羞愧。她还说，她班主任在班上大发脾气，骂她班女生平庸无为，也大肆称赞我和七七一番，希望她们以我俩为榜样，奋起直追。 请原谅我俩无意间给你们带来的伤害。 －－－－－－题外话－－－－－－ 有时优秀也是一种痛！与你从小一起长大的哥们，也许因为你的优异成绩与乖巧懂事，多挨了他爸妈的训骂与鞭打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五章 那对双胞姐妹花(下) “双胞姐妹花同时考全年级第一”这事，不仅在学校引起轩然大波，在咱村里也被传得人人皆知。村里一位退休教师的儿子是咱中学的校长，校长大人回家把此事告知了他爸。老爷子听后非常激动，大晚上跑进我家家门，对我和七七各种赞赏。随后往各家串门，奔走相告。我和七七随之被成了村里爷爷奶奶们用来激励咱家孙女的榜样。 流着黄鼻涕的丫头在院落里巷子里游玩疯跑，童真烂漫；却被爷爷奶奶四处寻找揪回家中一顿训骂。说七七九妹姐姐多好多优秀，同是一村落的人，怎就嗅不到人家的丁点好气。训骂不听，便扯根柳条在屁股上抽打。小丫头眼泪一把，鼻涕一把，一脸无辜。 其实我想说：“丫头，七七九妹姐姐，也很无辜。” 慢慢地也有胆大无知的男同学往我和七七的课桌里塞情书的。我俩也并未扔进垃圾桶，而是用之作为茶余饭后的欢乐段子。身正影不斜，若羞涩地将之扔进垃圾桶，那才真表示心里有歪心思。 大多数情书都是语句不通，错字连篇，每次都引得我和七七大笑。躺在宿舍床上的我俩又拆开了一封： 亲爱的欧九尘，欧七七： 你们长得很漂亮，还是双胞胎，我很佩服。我也是一大群兄弟的头头，是一个响当当的人物，带着兄弟们出生入死。所以　英雄配美女，我觉得很好。咱们做朋友吧，我可以保护你们，我是初三的，力气大，兄弟也多，学校很多人怕我。 就这么说好了，我们会见面的。 黄毛 同时直呼咱俩名，想一箭双雕啊，贪婪的家伙。什么“头头”，就一混混吧，好你个黄毛小子。不过居然没有错别0字，还简短明了，表意也朴实，比之前那些满纸情啊爱啊的强多了。 不过照常仍喝你一句：去死吧，黄毛混混。 常听莫玖说，各年级都有一群抽烟打架的混混学生，满身的“江湖义气”，自成帮派。什么“青龙帮”啊，“龙虎帮”啊之类的。这黄毛肯定是这类似帮派的一员。 早前，我和七七质问在操场角落碰见的正贪婪吸烟的五哥是不是帮派中的，他狠眼瞪我俩多管闲事。我俩叫嚣要告知他爷爷，“告就告呗”，他一副稀泥巴扶不上墙的模样。 下午课后，我和七七在操场边的水井旁洗衣服。个男生走过来，其中一个在我身旁蹲下。 “这么凉还洗衣服啊？”他往我桶里打量“怎么没洗内衣来。我来，怎么能让俩大美女干这种苦活。”佯装着要洗。 “你谁啊？”七七朝他呵斥到。 “我都不认识？”抓了下被染成黄色的长刘海示意“黄毛。” “你就是黄毛啊，所以呢？”七七倒水，故意泼了他一鞋子，拉着我就往宿舍疯跑。 半天才反应过来的黄毛在身后喊道；“还挺野，合我意。” 接下来，黄毛这群混混常出现在咱班走廊里，吹着口哨向教室里的我俩“示好”。有老师经过，他们却肃然乖张，在老师的训斥声下卖力讨好。老师走后，又瞬间恢复混混样。这也许就是这群混混学生长期赖在学校而不被学校开除的生存之道吧。 面对我和七七的不理不睬，黄毛耍狠了。半夜爬进咱班教室，在我和七七的书本上涂涂画画，写些不入流的字眼。 这明显惊扰到了我们的生活，每天我和七七忧心忡忡。 黄毛和他两个兄弟在操场又把我和七七缠住了。 七七把我拦在身后，冲黄毛大叫：“你到底想怎么样” “不咋，就玩玩。” “回去找你奶奶玩吧，混蛋。”太气恼，我用词也粗鲁。 黄毛听后暴跳如雷，握紧拳头向我挥过来。被飞奔来的五哥抓住甩开了。 “五谷，道上的规矩你可懂吧。闪开点” “黄毛，你可听好了。这是我俩妹，你敢再纠缠她们我非废了你狗爪子不可。” “那我先废了你的狗爪” 三人拳打脚踢过来，五哥没顾其他两人，抱住黄毛死死把他摁在地上。背上却被其他两人踢了一脚又一脚，头上挨了一拳又一拳。我和七七哭喊，远处的老师顺声往这边大声喝斥： “干什么” 迅速从地上爬起，四人从不同方向跑了。 从家吃了饭回到教室的莫玖匆匆炫耀他在路上遇见的精彩大战。说咱年级跟初三年级的两帮混混学生在大街上打群架，一方是五哥为首，一方以黄毛为首。好多学生在乱棍中被打成脸青鼻肿，口里冒血。 “后来呢？”我和七七急促地问。 “派出所来人了。抓的被抓，跑的跑了。” “抓进去会怎样？”我俩又关心地追问。 “还能怎样。教育几天，然后通知家长带回。像他们这帮混混，进派出所就像串门子，家常便饭。” 我和七七手拉手在大街小巷里寻找五哥。不知他怎样了，有没有侥幸逃脱。可没能见到半点踪影。 行至游戏厅门口，看见了黄毛站在一个蹲着抽泣的小女生身旁。我和七七扭头匆匆离开。身后的黄毛冲我俩喊： “找五谷吧？他回家了。” 后听奶奶说，五哥被他爷爷抓回家就是一顿暴打。挨打后的五哥偷了家里的钱要爬火车去广东，待他奶奶发现时，已来不及追赶。 没来得及道别，也在后来一段很长很长的日子里未能相见。五哥，愿你一切都好。 从游戏厅门口别后，黄毛也再没来纠缠。日子恢复了往常的平静。 －－－－－－题外话－－－－－－ 盛世红颜，不负韶华，只怕韶华负了我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六章 女人间的斗争(上) 期中考后，学校开始了“荣耀之星”的评选。每班都有一个名额，班主任经过评估推举了我和七七加莫莎莎三位候选人，由全班投票决出其中一个当选为“荣耀之星”。 统计票数，七七19票，我与莫莎莎并列24票。全班共有68人，却只67票。还有一票哪去了？弃权了？大家正疑惑时，莫玖摸着后脑勺说他刚才忙于计票自己忘记参投了。 全班屏住呼吸，一双双紧张的眼神瞪着黑板。讲台上的莫玖没半点犹豫地在我名字下方记了一票。就这样“荣耀之星”落在了我头上。 其实你可以投给七七的，也可以弃权然后全班再投一轮。你个情商低的傻小子。 七七却白我一眼，说真正情商低的是我，称莫玖是在付出。 我没明白也不想去明白七七这冷不丁的反驳。 莫莎莎趴在课桌上，我用笔在她后背轻敲了几下，表示我不是故意的。她却带着泪眼转过头来，向我冷冷地丢了句“你赢了”，然后继续趴在课桌上。 解铃还须系铃人。我示意旁坐的莫玖上前解释。 “解释什么啊她都拿了两届了，就不容别人拿拿。”莫玖很不耐烦。 “我都说过你赢了哪有胜者跟败者解释的。”莫莎莎却又转过头来哭着对我吼。 莫莎莎并不在乎这荣耀，而是伤心难过莫玖的“薄情”。 好吧。这莫名其妙的被骂，这莫名其妙的战争，还莫名其妙地赢了。 为奖励咱班期中考试的硕果累累，班主任宣布月假期间带我们去韶山毛爷爷故居游玩。教室里一片轰动。一群女生马上前俯后仰地聚在一起议论，出游当天该穿件怎样漂亮的衣服，带些什么可用装备，一个个还重复提醒莫莎莎不要忘了带照相机。 消息不胫而走。获悉的75班的女同学们三番五次心痒地在她班班主任面前唠叨抱怨，她班班主任脸红羞愧，咬牙生恨。 这两个尖子班的班主任，都是胖胖的女人，都任教英语课。她们比英语成绩，比班上学习，比班上纪律，唯独不比身上肉的多少。你落井，我下石；我展翅，你拽脚。总之，我不好过你也别想过得舒服。 这预示着这次出游没那么容易如愿以偿。 出游当天，背着精心准备的行李，花枝招展地准备上大巴车，却一个个被拒之车门外。教育局来人了，拦住不让去。说路途遥远，来回好几天，风险太大，万一出意外咋整。 我们是经过学校教务处批准的，班主任在教育局领导面前暴跳如雷。教导主任忙着点头哈腰地向教育局领导辩解。气不过，班主任嚷着说所有后果她一人承担。 别傻了，女人。没必要为次出游赔上十几年的心血。 我们这群学生拦住正准备离开的大巴车。司机无奈伸出头来： “孩子们，不是我不去，是干部不让去。你们班主任也点头了，我没办法。哪有有钱不赚的主” 你收了我们的订金你就应该去我们不依不饶，挡在车前纹丝不动。 教导主任来到人群中，边吼着疏散人群边赔着笑脸。表示不是他向教育局告的密，是在场的一位老师告的密。 在场的老师？除了75班的班主任，没谁了。刚才还在领导群里假兮兮求情，现看她那张丑陋的笑脸真可恶。幸好是假期，其他班级学生都走光了，不然她在众多看热闹的学生面前得有多趾高气扬 小人混蛋 班主任灰头土脸地来到我们当中，阻止了我们的唾骂。说带我们就近在学校后山搞野炊，教导主任也笑嘻嘻地说他愿意一同保驾护航。 只能这样了。不然怎么去收回这颗早已远去的心。 －－－－－－题外话－－－－－－ 有些时候班主任比我们都卖力，而我们却咬牙生恨怨她管教太严！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七章 女人间的斗争(下) 大家开始分组，镇上的学生也纷纷回家拿锅碗瓢盆，班主任带着几位班干部去集市买食材。 在后山山谷的一片空地上，各小组开始起灶驾锅。对于大多数农家孩子来说，这玩意都是轻车熟路。 教导主任的一同前来有丝赔罪的味道，他觉得没脸呆在我们这嘻嘻哈哈的人群中，到山顶的寺庙游荡去了。班主任笑嘻嘻地穿叉在各小组间，时而不停点头称赞。 我准备做一道酸辣土豆丝，七七做得是葱花蛋饼。我开始削土豆，七七在挑葱花。莫玖也屁颠屁颠地跟在我俩身后，洗洗土豆拌拌蛋汁。 七七的刀工很好，我的也不赖。切的土豆丝不敢说细如牛毛，但至少如柳絮。我把从水中捞出的土豆丝放在太阳地下晾，去去水分，这样才有韧劲，口感好。而这时七七的葱蛋饼出锅了。 迫不及待的莫玖夹起一块蛋饼就往口里塞，不停地说“香香”。由于太烫，吐出的字都有些颤抖。看着他那副傻吃相，我和七七相视笑了。 莫玖又迂回到我身旁，抓起几丝生土豆丝边嚼边道：“你说，以后得有多幸运的男人才能取上你俩这么聪明贤惠的女子” 吃就吃，别扯远了我用眼瞪他，要不是当时我手上拿的是锅铲，不然早就在他脑门上啪啪几下了。 而他仍津津乐道。又向七七问：“会是个什么样的男人呢？” “反正不大可能是你。你要仍这么傻下去，那你永远就没机会了”七七哈哈笑道。 直到我握着铁锅柄翻炒起土豆丝，才停止他俩的话题。莫玖傻了眼 全程在一旁监视却用照相机混拍来掩饰的莫莎莎也不甘示弱，嚷着说要做红烧排骨。 看人家多聪明，卖家早把排骨剁好了，所也用不着在众目睽睽之下展现那拙劣的刀工了。 我和七七也站在一旁围观，讨讨做法。 莫莎莎把排骨往烧红的锅里放，锅里兹兹往外爆肉屑。 不是先应往锅里倒油吗？我和七七嘀咕疑虑。 “该加油了”眼看要烧糊，莫玖心急地提醒莫莎莎。 手忙脚乱的莫莎莎抓了身旁的一个瓶子就往锅里倒。姐们，你往锅里倒了大半瓶醋。油在莫玖手上抓着，他正准备帮你，没料你抢先一步。 “红烧排骨这下成了酸萝卜条了。”莫玖坏笑。 “做糖醋排骨吧。”虽然我不知糖醋排骨咋做，但还是从我包里拿出用来应付低血糖的白沙糖递给了莫莎莎。 “嘴馋的家伙，到时你别吃”莫莎莎惊喜地接过，然后在莫玖后脑上就是一巴掌。 夹起糖醋排骨，舔了舔，笑着勉强咽下。而莫莎莎却大口吃下，边说“酸酸甜甜就是我”还边摆出了胜利的手势，像是在寻镜头。 你丫的，这不是多年后的蒙牛酸酸乳的广告字不，原来是从你这抄袭的。 我和七七一脸满足地手拉手来到了营地背后的山坡上。 绿草茵茵，蓝天如洗，彩云飘动。这时候，家里水田里的禾苗早转青了吧，整片整片绿油油的。奶奶们也应在水田里忙着薅草，除稗子了。提到稗子，我和七七微微笑了。莫莎莎，厨房里的这棵稗子，刚才做菜时的提心吊胆的神情不过还是蛮可爱的。 莫玖向我俩走了过来，不知为何七七却走开了。 “没想到这还有这么美的风景。”莫玖找话题。 “你第一次来？”我有点惊讶。 “是哦，不是。读小学时来过，那时班主任带咱班来爬山，我还是第一个拿到插在山顶上的红旗的我刚是想说是第一次跟你们一块来。” 空气寂静了。莫玖低头抠手腕上的佛珠。 “佛珠很漂亮”变成我找话题。 “我妈在寺庙给我求得，有俩，有一串我搁在家里抽屉了这一串我送你吧，保平安，很灵的” 莫玖急忙取下佛珠，递给我。 我忙推辞。黑不溜秋的，怪疹人的，刚才为找话题头脑发热赞它漂亮。 莫玖强塞给了我。 “你信佛？”为消尴尬，我随口问。 “信啊。但不信神。信佛是种信仰，信神是迷信。人要有信仰，像喜欢某某东西并一直坚持下去，就是一种信仰” 没想到平日懵头懵脑的傻小子还有这般深沉。 莫莎莎拿着照相机在不远处晃动，一路东拍西拍，不知她那胡乱的镜头里是否有我俩这尴尬的一幕。 我赶紧找借口走开了。 我问七七为何离开。她说不想尴尬地夹在中间。 姐，你走了，我可更尴尬了。 七七辩解，说她看得出来莫玖喜欢我，说莫玖总是在课堂上时不时瞪着我看。运动会上的那瓶矿泉水，评选“荣耀之星”的那一票，都是见证。 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不过好像也是那么回事，抑或这串塞在我手中的黑佛珠也可见证。我不愿去细想，固执地认定这一切只是欣赏。我也是一直很欣赏莫玖的。 莫莎莎喜欢莫玖，我是很确定的。若真是七七所说的那样，那我和莫莎莎之间悄然有了场斗争。 不同于两个班主任之间的斗争，是双方挑起的，也是双方自愿的。 而我是不愿开战的被斗争的一方。 －－－－－－题外话－－－－－－ 女人心，海底针。女人自己都捉摸不透自己，更别提男人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八章 班草班花 不知从何时起，我们这群女生开始有了八卦。茶余饭后，聚在一起聊学校的花边新闻，聊一些不着边际的事。 某某班的某某女生穿的裙子太短，被教导主任抓住了，家长都被叫来了；原来她是偷穿了她姐的裙子，家长气恼地闪了她几巴掌，鼻孔都流血了。某某男生确实挺帅气的，今早在校门口碰见了；戴着耳塞，复读机夹在腰间，双手插在裤兜，边听歌边摇摇晃晃地走着，留给教导主任一个潇洒的背影，酷极了。某某班的某某男生，为追他班的一个漂亮女生，挑灯夜读，半个学期成绩疯长，不过最后女生还是没同意；谁敢光明正大在班主任的眼皮下谈恋爱 这八卦实力，足可成一电台了。 咱班的八卦电台也评出了咱班的班草班花。 莫玖是班草。无可非议，大家一致赞成。标准的寸头，明亮眼睛，高鼻梁，一张有轮廓的脸。 莫莎莎慢慢淡出女生们的视线。她不再是粉青嫩秀加点婴儿肥，而是成了胖嘟嘟，脖子上的肉加了好几圈。班花落在我头上。七七是有实力的竞争者，只是大家觉得她性子稍有点野。 我不太情愿当班花。班草与班花很容易让人联想在一起，肯定是八卦台的头条。而莫玖乐呵呵的接受，并极力掩饰着内心的翻涌在人群里保持谦虚的笑。 我说七七的野是开朗是活泼，向八卦台上诉，可被驳回。 我劝七七收敛点，温柔点。 温柔？难道要我手帕捂嘴咳咳几声，咳几滴鲜血，然后无力地握着锄头，刨一个所谓的只刨去土皮的深坑，撒几片花瓣，连同忧伤一同埋去。 那是柔弱，姐！ 或者，在一堆男生里，搔首弄姿。那堆书太重了，我没力气搬动，你帮我搬回教室好不好？边说还边抛媚眼；我身体不舒服，你替我把教室玻璃擦了好不好，人家不能碰凉水。 那是不要脸，姐！ 再或者，着一袭长裙，慢悠悠踱步。裙角起飞，低下身子，双手捂住裙角，娇嗔嗔地骂句：你这该死的风，干嘛吹人家裙子咯。 那是找抽，姐！ 那到底是啥，啥叫温柔？ 温柔就是 就是我这样子的。只是不好意思说出口。 罢了欧七七要是能懂得收敛温柔，那就不是欧七七了。 前座的莫莎莎跟我们生疏了。她不再主动转过身来跟我们讲话。除非我和七七跟莫玖聊着某个话题，一团和气的时候，她会转过头来争辩几句。像是碎掉了一大罐醋坛子，满屋子的酸溜味。 她似乎永远填不饱她那空虚的肚子。薯片，巧克力，饼干在教室里满嘴地嚼着。一瓶水能一口气咕噜咕噜地全喝完。 平时交际，语气也是冷冷的，硬硬的，一副别人欠她一百万的样子。我啥事都将就着她，而七七看不惯她，跟她争得面红耳赤。 旁坐的莫玖总皮笑肉开地冲我“班花班花”地叫。我恼了，就会拿笔扎他，拿书本扇他。 自习课上，莫玖又冲我叫“班花”。还不依不饶：“咱班草班花可是同族，你不要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自家人。” “谁跟你是一家人”我声音有点大，惊呆了班上正专心学习的同学。 “谁跟你是一族人莫莎莎和你才是一族人。你是班草，她是不想长在沙子上的草”我极力补颜面。 听后，莫莎莎侧转头对着莫玖抿嘴笑。 我庆幸自己的这一聪明。 班上那对早恋的同学，半夜隔着宿舍栅栏门说悄悄话，被教导主任抓住了。当场叫来了班主任，班主任扇了男生一大巴掌。 次日，班主任站在讲台上大肆唾骂。那女生趴在桌上抽泣，那男生低头没啃声。 “你们家长含辛茹苦把你们送到学校是来学习的，不是送你们来谈恋爱的，一个个小小年纪就急着成家啊班上还有早恋的同学，我是知道的。你们要么主动来我这认错，要么尽快消退这愚蠢的念头。以后让我逮住，绝不轻饶。”班主任像是在逼案又像是在诈判。 还有？咱班八卦台里除了这对也没其它同学的花边新闻啊。 是莫莎莎？不是吧。众所周知，莫莎莎与莫玖这对青梅竹马金童玉女，是很般配，但也只是莫莎莎的一厢情愿啊。莫玖给她的也仅是从小一块长大的姐弟情分，虽莫莎莎从未死心，看到丝丝希望就热火朝天地往上扑。 再没其他人了，难道是我？我和莫玖班草班花的流传也让班主任误导了？ 死定了，我心惊肉跳。 “当然了，同学间的友情是真挚可贵的。但不能滋生坏念头，不能越底线。咱班的莫莎莎，欧九尘，欧七七，莫玖之间就很好啊，互帮互助，互相激发。友谊深厚，各自的学习成绩也很好啊这是很值得大家学习的。” 原来在班主任心中，我们的感情是纯白的。不过本身就是纯白的。 当莫玖再次叫我班花时，我大方地嗯了一声并问“有事？”。 你终于承认了 我承认了。 反正我这枝花与你那蓬草也不会有什么瓜葛。 当我在桌前发呆时，莫玖总会说“咋了，没激情了？大好时光不啃书。要不要小爷给你点激情？”。 本姑娘只是小憩一会，有的是激情。你那激情还是留给需要的人吧 比如说莫莎莎。 后来，莫玖也不叫我班花了。他说花虽鲜艳美丽，可只是个摆设。用花来赞美既漂亮又有才的女生，是种亵渎。你还是咱班那个独一无二的欧九尘。 可你想过没有，我也曾是众多向往以花自称的小少女里的一个。 七七也偶尔抱怨，她也是班上响当当的一主角，却成了我的护花使者。就像小青与白素贞。 不过你最好别说莫玖是许仙。不然咱十几年的姐妹情到此也尽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九章 谢谢你，某某 步入初三，升学的压力逼近。可在这紧要关头，学校要拿我们这群初三学子试牛刀。 教育部下达指示，在全省全国竞赛里拿奖的学生，会考时可加分；拿多项奖的，还有报送进重点中学的资格。 教务处不淡定了。雄心壮志地指派了各科的专家老师，召集了咱年级的尖子生进行竞赛培训，要试试战况。 首先是各科竞赛摸底考。竞赛题目偏，却七拐八拐的，也考了很多高年级的知识。我也理所当然的交了张几乎是白卷的卷子。 不到五十分的分数，却被老师叫去培训。数理化各科都挑了十五人，而科科里有我和七七。 我和七七自己都觉得无脸。 竞赛培训是在晚间进行。因是试试的心态，所课堂氛围也轻松。 听着似懂，可抬笔却不知该怎样下手。一道计算题的解析，可密密麻麻地抄满一张大大的演算纸。 够让人崩溃的。 课堂上，莫莎莎咯吱咯吱地啃起薯片，有点过份。讲台上正卖力讲竞赛题的老师实在看不下去： “莫莎莎，才刚吃饭你就饿咯？” “老师，是这题太费劲了。费脑力还费体力，我手都抄酸了，肚子都给抄饿了”莫莎莎很诚恳。 我们哄哄笑，莫莎莎却一副淡定自若的表情。 她所有表情里我最喜欢的一种。 后来，很多科的竞赛培训都被取消了。是各竞赛培训老师先放弃的。 莫玖没有放弃。他说他爱上了数理化竞赛，待上高中，他定会去参加竞赛考试。 我很喜欢他这种不服软的态度。 唯有作文竞赛培训还在坚持。培训老师是咱班的语文老师。培训课上，写在黑板上的模范作文与美言美句，我抄了大半本笔记本。整天整天的记背。 全省作文竞赛，就我一人过了初试。语文老师对我这根独苗也深加赞赏，我似乎也自信满满。 复试是半命题作文，以《谢谢你，某某》为题，自己补充题目完整，文体不限，字数不限。我挥笔写道： 谢谢你，那个老人 我永远记得你，1979年在南海边画了个圈的那个老人。 然后大批大批的年轻人争锋向上地涌入这个遍地是黄金的圈里。 我爸妈也是其中一对。 我恨你，让我成了没有爸妈的孩子。 第一次见妈唤着“阿姨”；第一声叫妈是那般的“呕心沥血”。随着慢慢长大，深觉自己是多么的可悲。哭时，没有爸妈有力的臂膀揽在怀里；笑时，没能与爸妈一同分享。黑夜里瑟瑟发抖，成了一个缺乏安全感的如今的我。 我恨你，没有把圈画在我家乡。 你可能会骂我自私，可我也只是自私地想拥有爸妈而已。 你可否听见半夜婴儿那哇哇的啼哭声？你可见过没母奶吃的婴儿那面黄肌瘦的脸？你可否见过佝偻老人背后的那一个留 守儿童？你可见过被拴在木桩上的小孩脸上的那双绝望的眼神？你可见过清晨醒来赤脚着地哭喊着四处寻妈的小孩？ 当然，你不可能见过。 我是如次地恨你，恨入骨髓。 我很庆幸我还活着。这得益于寸步不离陪伴我的奶奶。 奶奶含辛茹苦地把我养大。煞费苦心地让我吃饱穿暖，而自己不舍吃穿。我生病时，她心急如焚，比自己生病还难受；我犯错时，她苦口婆心亲切教导；我开心时，她比我还开心。我一天天长大，能分担家务了，她却不舍让我干重力活。岁月慢慢消弱了她坚强的身骨，总有一天奶奶也会有走不动的时候。而那时我便是她的拐杖，告诉她“别怕，孙女在呢”。就像我被黑夜吓哭时，她对我说的“别拍，奶奶在呢”那样。 谢谢你，那个老人也仅因你给了我与奶奶共患难的机会而已。 回到学校，我把作文原原本本地写在演算纸上，交给语文老师看。老师却惋惜地摇头，说太主观尖锐，个人主义太浓，表露的思想也有点不纯正，很难拿高分。 我却固执的说是真情实感，七七也说是切身体会。 冷静下来，才觉得自己整篇文字像是在泄气，表达的也不是正确的生活态度。 对不起邓爷爷！ 初三下学期，市一中有史以来第一次开设了春季单独招生考试，咱校有60多位同学报了名参加。 在去考试的大巴车上，旁坐的莫玖发现了我戴在手腕上的他送我的那串黑佛珠，我却极难为情。面对一脸欣喜的莫玖，我趁机解释： “这不是要参加决定人生前途的考试了嘛，戴着它，向佛祖讨个好运气。” 黑佛珠是我在寒假里情不自禁地戴在手腕上的，一直也没取下来。也不明白当时的举动，一直也没能给自己一个满意的解释。就权当这就是个解释吧。 兴许还真是黑佛珠带来了好运气，语文作文题目居然跟竞赛复试的一样。不知是那个命题老师的偷工减料。这次我写成了《谢谢你，生活》。 “人如草芥，无端飘落世上，面对浩瀚的宇宙，命运无常。也未必要信教拜佛，对生活存敬畏，亦是正道。” 敬畏生活的给予，亦敬畏生活的吝啬。 谢谢你，生活让我拥有个这么幸福的家庭。爸妈奔波在外，不辞辛劳地挣钱养家；奶奶百般呵护，陪我长大。 谢谢你，生活让我如此健康地成长。踏实勤奋，积极向上；懂感恩，知图报。 －－－－－－题外话－－－－－－ 只想人生索取，莫向命运乞求！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章 幸福的碗口疤 初三下学期，会考近在咫尺，年级掀起了一股学习的狂潮。 平时散漫的学生们，也开始紧锣密鼓地学习。临时抱佛脚，只能被佛踢。踢就踢吧，与其在会考后惨不忍赌的成绩面前被爸妈打死，而不如趁早被佛踢死。 更紧张的是家长们。午间里，走读生再用不着跑回家吃饭了，家长们亲自送到教室来。 我妈似乎也很前沿，春节后也没去广东，说要陪我们一起挺过会考。其实也大没必要，以我和七七的成绩，不想入高中都难。既然你要陪同，那咱也求之不得。 有妈在，心里更踏实了，日子悠哉乐哉。 妈隔三差五地来学校看我和七七，带来鱼啊肉啊的，每次我和七七都是饱餐一顿。却不知怎的，在这好吃好喝中，我俩居然吃瘦了？ 妈每次来，见到我俩的第一句话，就是说“瘦了”。有这么明显吗？你不到一礼拜就来一次。要不是刚做完会考体检称了体重，不然这次又会被你骗了。 吃完饭，我和七七求着要我妈带我俩去买样东西，可又羞涩地不好开口告诉她要买什么东西。 妈打量着我俩的神情，似乎恍然醒悟：“买卫生巾？” 我俩却一脸无奈的摇头。 我滴个亲娘耶没见你女子全身上下都熟透了吗，大姨妈还第一次来啊？我都敢拿着卫生巾在手上玩了不过是在宿舍里。 我们是要买乳罩，文明点讲是要买文胸，不过又怕你听不懂这高级字眼。 我和七七索性把我妈拉到了内衣店门口，她才笑着带着我俩走了进去。 内衣不就是穿在里面的吗，还需挑颜色？按理应该挑粉色的，这粉嫩的年纪刚进门时，店主就拿着粉色的向我们示意。最后，我和七七挑了白色的。 换上乳罩，在澡堂镜子面前端详，大小还挺合身的。真佩服咱妈那眼力劲。 莫莎莎，第一个给我们科普乳罩的女生，此时本应跟她分享我们的喜悦，可凭我们如今的关系，她肯定会觉得咱俩是在臭美得瑟。 自从步入初中，满山野溜达游玩的机会少之又少。每每放假回到家，不敢悠闲，帮衬着奶奶们在地里忙碌。 如今妈妈在家，机会就来了。 阳春三月，暖阳柔和，花绚烂，草绿茵。妈带着我和七七满山野地挖山笋，摘水豆花。 归来，脚沾泥土气息，手余花草芬芳。文艺细胞泛滥，想作诗一手，遗憾文才有限。还是吟诗一首吧： 草长莺飞二月天，拂堤杨柳醉春烟。 儿童散学归来早，忙趁东风放纸鸢。 妈妈听后却不满意：“读了十来年的书，作诗都不会，你们会干嘛？” 装大发了，自己挖坑自己跳吧，不过还得劳烦你盖土。 “会吃。”七七嬉皮笑脸道。 “除了吃，还会干嘛？” “还会睡醒了再吃。” “那你俩分明就是俩猪嘛，呵呵” 亲妈，你赢了我俩跳了自己的坑接着又跳了你挖的坑。 妈的厨艺比奶奶们的还好。山笋炒腊肉，水豆花蛋汤有劳肚皮受累了。 嚼着腊肉，满嘴幸福的味道。不料脚踩空，跌落在屋前的水沟里。落地时，一副狗吃屎的姿势。额头磕在碗口上，抬起头，咧嘴笑，可鲜血已流到脸颊。 见状，妈忙扔掉手中的碗，扯了块毛巾捆在我头上，包住流血的伤口。然后抱起我往诊所跑。 乐极生悲？ 并没有。十几年来第一次感受到了妈怀里的温暖，虽然抱着没能跑几步。一百来斤，我爸抱我都吃力，别说我妈了。 我忍不住笑了。 妈也察觉到了自己费力抱着我的窘态，可她仍咬牙坚持。我虽不舍怀抱，可咱也不能坑老娘。还是自己走吧 教室里，我正拆额头的纱布。一群女生关切地想看有没有留下伤疤痕。不留疤才怪呢不过我对那疤不但不嫌弃反而喜爱，让她们感觉更怪了。 为不让刘海遮住这碗口疤，我特意没有留刘海，让它光明正大地亮着。 幸福不需要遮遮掩掩。 再次放假回到家，在院子里大声叫妈，屋里却没有回应。走近卧室，床头几包糖果上贴了张纸条： 九儿，妈走了，对不起，没有等你回来。爸爸打电话来说有事，叫我赶快回去。我知道九儿不想妈妈离开，但爸妈要找钱，让我女上高中，上大学。妈不在，九儿要听奶奶的话，好好读书。就要考试了，希你考好。 看着看着眼泪就下来了。 走吧走吧，你又不是第一次离开了。你们离开的次数连我这个尖子生都计算不过来了。 人走了，幸好额头上的疤还在。 晚上，妈在电话里问我伤口有没有留下疤，我说有；问是深还是浅，我说很深。 很深很深，深到了心底！ 莫玖偷画了一张我的侧面画像，上面额头上的疤很明显。我特别喜欢，索求而他不给。 他说他要拿回家去贴在门上。 贴在门上自然好。画中我那一脸幸福样堪比年画上抱着鲤鱼的娃娃，喜庆！ 而他却说贴在门上能吓鬼。 我知道他在开玩笑不给就不给吧，姐这活真真的人难道还不如一张画像！ 时常在镜子前端详，疤一直都在，它也独一无二的存在。 拿刀再在额头上刻几道或叫莫玖再在那张画像里添几道，都取代不了它的意义。 仅此碗口疤。 这疤，这段短暂的幸福时光！ －－－－－－题外话－－－－－－ 这世上，仿佛所有的幸福都是血淋淋的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一章 明月夜送君千里(上) 岁月如梭，流年似水，时间如白驹过隙，说这话的人并没有骗人，只是我们自己骗了自己。 初中生活转眼即逝，这群兄弟姐妹即将分道扬镳，各奔东西，散落于天涯。空气里弥漫着离别的伤感。 抓住时间的尾巴，诉说这不舍的缘分。 一本本同学录在一个个同学间传递，同学们都在一本本同学录上写下临别赠言。类似于这样的话： “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 “我爱你，如果你替我去参加会考的话” “我会嫁给你，如果你再高点，再瘦点，眼睛再大一点，鼻梁再高一点” 我和七七没有设纪念本，觉得矫情。但或许更多的是，我与七七还有莫玖都已过了市一中的春季单独招生考试，高中又会在同一所学校，来日方长。 对着莫莎莎的同学录本，我五味杂陈。 想笑嘻嘻地写句：“姐们，该减肥了”，可又觉得凭咱那时的关系承载不了这一亲密的玩笑。想写句鼓励的话：“勇敢地做自己。做自己想做的，追自己想要的加油。”，又怕她敏感。最后费尽心思地写下：“无论身在何方，咱这群杨门女将一直都在” 莫玖的同学录本最后停在我手上。不知道该写些什么，却似乎又有很多的思绪可写。太多的已确定，又太多的不确定，不知怎么切入留着空白，还给了莫玖。 拍毕业合照的当天，全年级的同学一班接一班地往操场照相台走。边走便用手梳理凌乱的头发，关系要好的同学成群聚在一块商量怎样站位。教导主任却大声催促：“后面的同学，快点快点，大家抓紧时间。” 莫莎莎抢先站在了莫玖的身前，而莫玖又迂回站到了我和七七的身后。我明确感觉到莫玖的手搭在了我的肩膀上。 “咔嚓”一声，画面定格：黄亭市镇中学1999届76班毕业合影。 岁月定格，初中学习生活定格。 照片洗出来，莫玖那搭在我肩膀上的手却是稍稍抬起，做了个v形。 对于毕业欢送会，大家都没有过多的热情准备节目。所在会上，更多的是一起聊聊天谈谈心。 我和七七在没有任何伴奏下干巴巴地唱了花鼓戏版《梁山伯与祝英台》中的《山伯访友》唱段： 手拉着祝贤弟骂声英台 怪只怪英台女做事不该 在杭州读诗书一同结拜 你那里作古作怪要回来 兄弟们要分别实实无奈 众书香和贤弟送你归来 我二人行至那黄河交界 同坐在土台上把话说开 你说是家有个九妹裙钗 许给我梁山伯配老和谐 那时节已将婚姻许配我 现为何又要许配马文才 却意外搏得了同学们的眼泪因境生悲吧。 唱罢，我也惊觉地在莫玖的同学录本上写道： 杭州共书三载整 生死同班手足情 食同三餐晚同宿 纸笔墨砚同诗文 我跟莫玖说这也是《梁山伯与祝英台》戏文里的唱字。他开心于咱俩的故事还能与这千古相恋沾上边。 想多了吧，少年！况且这唱词还有后四句： 你言语殷勤感动我 只怪愚兄我蒙掉心 老天也降下无情蛊 打撒了鸳鸯两离分 莫玖也终于把我的那张侧面画像送给了我，背面还多了行字：咱们市一中见！ 想到市一中，心也莫名地一阵雀跃 已过去了大半天，欢送会也接近尾声。班主任站在讲台，有话要说。 “明天就是会考了，大家一定要用心考。成绩好的要用心，这将决定你们步入哪所高中；成绩差的也要用心，这可能是你们学生时代最后一场考试了咱们师生一场，却被我当成了母子母女一场，平时对大家打打骂骂，老师在这向你们道歉，对不起大家” 班主任向大家深深鞠了一躬。 情绪像汹涌的洪水，淹没一个又一个，全班开始哭得稀里哗啦 “哭啥哭啥，这不就要解放了嘛，你们应该高兴一个个花季少男少女，都有着大好未来能走上学这条道的，就努力上清华上北大；不求学的，卖点力气过好日子。所谓三百六十行，行行能出能人我在这祝大家飞黄腾达，前程似锦” 班主任又深深向大家鞠了一躬。 同学们哭得更凶了，班主任也走到了教室门口偷偷流泪。 “好了好了，时间也不早了，大家都散了吧。用心把明天的考试考好” 一个个起身，在门口一一与班主任握手，泪眼未干地离开了教室。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二章 明月夜送君千里(下) 我们这些已通过了市一中的春季单独招生考试的六位同学，本不需再参加会考，而我却以“替考生”的身份参加了。 我与班主任的儿子张晶分在同一考室，并且是前后座，这是我参加会考的意义所在。为让后座的张晶能抄上我的答案，我刻意侧着身子，字迹也比平时粗了一半。 莫莎莎也与我分在同一考室。每科结束路过她座位时惊讶她卷子上的几处空白看来这姐们大多心思都已花在了薯片上。 我毫无顾忌地答应班主任的诉求，在考堂上做出这违法乱纪的行为，单纯地是师生间深厚的感情的驱使。 三年初中生活里，班主任对乖巧懂事成绩优异的我和七七特别照顾，尤其是在冬天。班主任会在家烧好热水，装满我俩的热水瓶，待课后我俩去她家取。也隔三差五地拉我和七七去她家吃顿热菜热饭。 我和七七敢在背地里唤她为“胖女人”，也起于我们师生之间关系的融洽。 相比于师生间的这份感情的纯粹，奶奶们与班主任的情份显得有几分拙劣。奶奶们为感谢班主任对我俩的照顾，提着大袋花生与一篮筐瓜果蔬菜，还抓了只鸭来到班主任家中。班主任执意推辞，却盛情难却。后班主任向邻里教师引荐了奶奶们的蔬菜，从此咱家地里的蔬菜在各教工家庭里大卖。 迈入社会，在这大千世界里，你会发现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或多或少会存在功利的纠缠。大多数的感情起源于某个目的，结束于功利的纠缠之中。少有了这份纯粹。 这次“替考”也成了我对这份纯粹的最后致敬。 三年来，我和莫玖相互欣赏，虽未张扬表露出心底的那份喜欢，却不断在为彼此付出，一段单纯的小美好。感情是纯白的，正因为纯白，才向往继续。人要离开了，心却留在了原地驻守。那时的我也不知这份感情未来会怎样，怎样延续又或怎样演变。但不管将会变得怎样，曾拥有过就已足够美好！ 会考结束当天的下午，学校里山呼海啸。学子们在操场上嘶吼，一本本课本被扒下折成一张张纸飞机，铺天盖地散落在操场上；一本本练习册被撕成碎片在楼顶被撒落下来，如鹅毛般飘飞的大雪 教导主任与几位班主任站在校大门口向提着大包小包的学生们微笑挥手，望着一个个消失在视线里。 送君千里，终有一别 今夕何夕，青草离离。 后会有期 我和七七是最后离开宿舍的。离开之前，俩人手拉着手在校园里虚空游走。望着四处流散的人群，看着一张张带着伤感的脸庞，不禁默默流泪。奶奶们跟在我俩身后，隔着一小段距离，默默无声地随着。这是她俩第一次完整地走遍了这校园的每一个角落，可她俩无心观赏校园里的花草树木，奇胜异景，心在跟在我们伤感。 三年来，我深深爱上了这里的一切，他们一直在默默地陪着我们成长。如今要离开了，后脚迈出校大门，这一切便将无奈地成为旧风景。虽然未来的路还很长，也许前方有更多的精彩在翘首等待着我们，可又有谁能有足够地潇洒轻易挥别这段刻骨铭心的过往！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三章 异乡的面纱(上) 会考过后，接下来便是一个长长的暑假。我和七七本以为可以痛痛快快地疯玩一番，没想到整天在家闷着的日子是如此地无聊乏味！整天唉声叹气，饶有兴致地打开电视机，也只能重复看那已看了几遍的《还珠》。没办法，咱家电视就只能搜这一个台。 某个午后，莫玖愣头愣脑地进了我家院子，做贼似地往咱家屋里探视。七七是第一个发现的，欣喜地迎了上去，我也踱步走到他俩身前，霎时红了脸。 真不知身前这满头大汗的家伙是怎样找到咱村子的，又是怎样找到咱家的。 在离开学校之前，我们几人约定在暑假里回学校聚几次。可离约定的第一次聚会的时间还有好几天，这傻小子就迫不及待，冒着烈日自己找上门来了？ 莫玖说他家与莫莎莎家准备去度假，明天就要启程，不能赴约了，所前来告知我和七七一声。 “就单纯为了这个？你是几天没见咱家九妹，心里不安定了吧。”七七调侃。 “也是。当初在学校时，咱们朝夕相处，天天能见着。一起上课，一起嬉闹这突然离开了，还真有点不习惯，心里空落落的。”莫玖腼腆地笑着回答。 三人间的谈话瞬间中断了，似乎需要片刻时间来抚摸各自心中的被莫玖这句话所勾起的淡淡忧伤。 真羡慕莫玖与莫莎莎，能满世界地去游玩。而我和七七在这暑假里只能守着《还珠》度日。 爸在电话里说过几天回家接我和七七去广东玩，当做是给我俩顺利考入市一中的奖励。我和七七激动得整夜整夜睡不着觉，急切想踏上征程，一睹异乡的真容。 遗憾的是，奶奶们不能一同前往。奶奶们放不下身后的这群小伙伴：猪牛鸡鸭，地里的菜菜叶叶。我和七七卖力央求，两奶奶中去一个也行。可她俩相互推脱，谁也不愿图这“轻松活”。 俩极平静，语气也假装严肃：“下次吧，下次一定去” 下次下次，下次也未必放得下把我和七七当三岁小孩哄。 “等咱孙女们考上大学，有了工作，咱可就享福了到时带奶奶去哪，咱就去哪。坐火车搭飞机，去北京，去那个天安门看毛主席像” 对奶奶们的这番话，我和七七当真了，坚定地点头。像是一场日月见证的约定。 火车上，我和七七把头伸出了窗外。火车快速行驶，风吹起了我们的头发，一道道风景在眼前闪过 可被身旁的爸爸拉了回来：“俩野丫头，不要命了” 但心中的那首诗仍在翻涌： 我们原是自由的鸟，飞去吧 飞过乌云背后那明媚的山峦 飞到那里，那里有蓝色的海角 只有风在飞舞还有我作伴 飞吧，火车。带我去看那缤纷的世界。 出了火车站，一栋栋高层建筑映入眼前，像一座座峰峦耸立在云间。路上车水马龙，广场上人流涌动，大街上人声鼎沸。突入这偌大的繁华都市让人瞬间感觉自己的渺小。 下了公交车，步行几千米，就到了爸妈们住的工棚。屋子里十来张木板钉制的床整齐排列，床上搭着蚊帐，床帘在日间被收拢起来。一台崭新的大冰箱和一台破旧的彩色电视机是这屋子里算得上档气的东西。 爸早就为我和七七准备了一张大木板床。我俩把各自的背包扔在床上，欣喜地坐在床板上抖了抖，坚硬但很宽敞。这四周都被布遮严实的床便是我俩的闺房了。 十几小时的车程并不知疲倦，爸要我俩补一觉，我俩却拉着爸迫不及待地在附近四处闲逛。公园，商场统统逛了遍。一路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厂房。除了门口的保安，厂区道上空无一人，轰轰的机动声阵阵传入耳朵。待下班吃饭时间，才见厂区人潮流动，有些还拿着碗筷急急忙忙地跑动。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四章 异乡的面纱(中) 爸几个月前就当上了包工头，也就是在妈不辞而别匆匆离家的那段时间。爸手下有十来个工人，都是咱村的乡亲。其中二爸是监工，二妈在工地上打小工。爸不再出工，每天只往工地上跑几趟。妈买菜做饭负责这些人的一日三餐。 每天早晨，待我和七七起床时，工人们早出工去了，妈也踩着三轮车从集市买菜回来了。工人们早餐吃的是大锅面或是加了油再炒热的前日剩下的饭菜。妈买菜时会带回包子豆浆作为我和七七的早餐，还会买些牛奶可乐之类的塞进冰箱。 工地上的伙食还好，每顿都是半荤半素。妈把炒好的菜均分在十来个大碟里，由工人自己挑选。我笑说妈这老板娘太小气了，菜还分着吃。妈却说，我小孩子家家不懂，这大集体里，人多口杂，这样做也是为了不让工人们间说长短；这世界也没有公平，只有尽可能向公平靠近。 二爸二妈平时却是跟爸妈围在一张小桌旁吃饭。小桌上有外加的几个菜，爸也偶尔会与二爸闷几口酒。起初，二爸二妈执意不接受这特殊的待遇，说要跟其他工人一样拿分菜吃；在妈的强烈要求下，才为难地答应。其他工人也没反感，因爸与二爸是兄弟，这特殊待遇也是理所当然。 饭后，我和七七一人一根冰棍，正乐滋滋地舔着。二妈却冷冷地说了句： “七七，那是大妈买给九妹吃的，你也总拿着吃” 听完，七七尴尬了，我更尴尬。我和七七间还要区分？我是七七的影子，七七是我的影子，俩姐妹就是一体。七七的就是我的，我的就是七七的。平时在家，谁家先开饭就在谁家吃，奶奶们也没分个你我的啊。再说我妈是说是买给我俩吃的啊。 二妈的这句话瞬间撇开了我俩的姐妹关系，七七似乎也意识到了她是监工的女儿，而我是包工头的女儿。 十三从不往冰箱里拿东西吃，我每次怂恿他拿他也不拿。似乎除了他躺着的那张床是他家的外，这工棚里的所有东西都是别人家的，他不拿不动。妈妈说是二妈教导的。 从爸当上包工头后，十三也再不用每天在工地上风吹日晒了，呆在工棚由妈妈照看。妈也时常会买菜时带包子豆浆回来给十三吃，后二妈发现了，再不准十三拿要。十三小小的身子虚弱，经常小感冒大感冒的。妈也时常忍心不过，偷偷每天煮个鸡蛋给十三吃，可十三拿着鸡蛋把玩还偷偷藏在床上，又被二妈发现了。这次二妈并未拗过妈妈，不过并未让妈花钱买鸡蛋，而是自己买好鸡蛋让妈妈每天早上帮忙煮给十三吃。 我和七七的到来，十三并未欣喜也不跟我俩一块玩。每天窝在他家那张床上把玩几个空易拉罐和一架捡来的玩具飞机。 我和七七都是敏感型的，对于伤及小小尊严的事情，我们绝不会犯第二次。七七再也没吃冰箱里的零食，我也没有。我把所剩的冰棍可乐发给工人们，也要求妈妈不要再买。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五章 异乡的面纱(下) 我和七七跟在爸的身后进了工地，在工地上闲逛。 泥巴坡道上，二妈正拉着一斗车砖缓缓爬坡。拱着背身子前倾，踮着脚，像一匹马，但马没有她那么吃力。 我和七七忙上前去帮推。驶过坡道，二妈转过头来，看见双眼通红的我俩，愣住了，却又马上晃过神来极力解释：“哎呀我这脑子不计数刚才装车稀里糊涂地装得太满，拉起来就费劲了” 我和七七帮忙拉砖。可来回拉了几趟就累得不行，坐在路旁脱下安全帽缓气。二妈又拉着一斗车砖匆匆过来，这次似乎很轻松，车平稳顺畅通过坡道。车上的砖的数量明显没有减少，二妈是意图在我们面前掩饰这工作的繁重与艰难。 气还没缓平，七七起身又要去拉砖，我也挣扎着起身跟在身后，却被七七拦住了： “大小姐，你气都还没喘匀，继续去歇着，我帮我妈就够了。” 近几天来，七七一直玩笑似地唤我“大小姐”“欧公主”类的，可这次我真生气了。咬牙瞪眼看她，七七才又笑着解释： “开玩笑的啦乖，不生气要不然真成了小姐脾气了。我保证以后不叫了。” 拉够了砖块，二妈又忙着背水泥，和泥浆，没有间歇。 不敢去想二妈背着十三在工地上干活的日子，怕情绪泛滥在二妈面前哭得稀里哗啦 之后，七七常在黄昏里，爬过楼梯，坐在工棚顶上，呆望着远方我知道她在为爸妈们难过，我也何尝不是，只是没她的那份深沉罢了。 这偌大的城市背后不知藏了这群异乡人多少艰辛与心酸。春节，一个个穿着光鲜，揣着票子回家与老人孩子团聚。可在家的家人们又怎能知他们这几天风光背后的无数个流汗流泪的日日夜夜。 爸虽不出工，但每天呆在工棚小心谨慎地把工图看了一遍又一遍；低头陪笑通融上下关系，隔三差五醉醺醺地应酬回来，在工棚前呕吐一地。妈起早贪黑，苦口婆心地在菜贩面前斤斤计较。工人们就更艰辛了，不管烈日还是寒冻，没日没夜地卖力气。有个头痛感冒都未曾停歇，心痛少出一天工少一天工钱。 二妈背着十三从医院冒雨回来，到工棚时，裤脚已湿透，手也蹭在地上擦出血口。 妈边为二妈找创口贴边痛骂： “下这么大雨还走路回来，你花两块钱坐公交又能怎样” “这么近，犯不着。”二妈又急忙岔开话题“快帮我热饭，大半天的还没吃饭” 二妈一面在工地上承受着高强度的苦力活，一面不舍吃穿精打细算地过日子。她那张憔悴的脸，看起来比同龄的妈妈要老许多。 夜里，七七再没能抑制住情绪，侧躺在床上伤心地哭了。我用手搭在她背上，也静静地难过。 我跟爸说，去买车票让我和七七回家吧，在这，目睹这里的一切会伤心难过，对七七更是煎熬。 爸听后，惊觉我俩的长大，但没给我俩逃避的机会。 爸爸对我和七七说：“两丫头，我要请你俩帮个忙。最近工地活紧，你俩从明天开始去工地帮忙拉砖。我开你们每人50块钱一天，当天结。不过得把活做好，不然我会扣你们工钱。” “行啊。”我抢答，心怕慢一秒爸爸就会反口。 其实我知道工地并不缺人。我只是不想错过这挽救失落的两颗心的机会。 从此，我和七七大清早出工，在工地上耗尽力气，每顿也是狼吞虎咽，晚上倒头就睡。一天一天坚持下来，慢慢地习惯，也开始觉得日子也不是那么苦，那么不堪承受。 自来到这里，生活撕下了伪装，冷酷无情地展现在我和七七面前。没有了奶奶们铸就的蜜罐日子里的轻松自在，却多了几份怜悯和伤感。所幸我和七七终没有逃避，我俩在慢慢长大，终有一天会像爸妈一样，用强大的内心撑起生活的沉重，为家保驾护航。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六章 两个人的来信(上) 那个说“咱市一中见”的小子却没有来。 七七说，下次见到这失约的家伙，必五花大绑扔在地上，用鞭抽用棒打，为我解气。 我笑，并不是笑他被五花大绑的狼狈样；是为他去省师大附中就读而高兴，这样他离清华北大又近了一步。 七七问，就不怕他成陈世美？ 我又不是他的糟糠妻，何来的陈世美？ 莫莎莎为莫玖来到市一中却扑了空。暑假里，莫莎莎他爸四处托关系为她争取到了市一中的入学名额，而莫玖接下来参加了省师大附中的单独招生考试并被录取。所以她来市一中之前是知道莫玖去了省师大附中，只是无奈来不及让他爸再次去托关系了。 山外山，人外人。在这高手云集的重点中学里，从第一次月考后，我和七七有了前所未有的恐慌。月考成绩很不理想，排在班上三十几名。七七跟我不同班，课后咱俩拿着各自班的成绩单对比，无比失落。交谈着班上谁谁谁有多厉害我俩悲哀的发现，误入了另一个星球；想转头回地球，却已找不到来时的路。 我的旁坐不再是那嬉皮笑脸轻松快活的莫玖，而是一个只顾在题海里忙碌的冷面小子。他全年级第一，高一知识已学完，高二的也学了快一半。课堂上，他从不听讲，自顾自地洋洋洒洒，行云流水般在演算纸上写下大版竞赛题解析步骤。偶尔会看着我手忙脚乱地抄写老师写在黑板上的笔记，且冷冷丢一句“书上都有”。面对一大堆题海，我唉声叹气，迷茫着找不到入口；他却气定神闲，聚精会神，题海做完一本又一本，简直丧心病狂。他那哗哗地翻页声，令我心碎。鼓着勇气拿思索半天也没解出的题向他请教，他在演算纸上三笔两画就解出来了。想说没听懂，可看他嫌弃的表情，话又只能憋回肚子里。 看着这个光芒万丈的冷小子，我毅然决定向班主任申请，调换了位置。 我和七七互相安慰，也相互鼓励。整个学期里在为自信心修修补补，不过也奏效，期末成绩，进入班上前二十。 莫莎莎跟我同班。我和七七满世界焦虑未来的时候，她在忙于减肥，一点也不关心成绩。永远是淡定自若的表情，就是初中时期我最喜欢她表情里的那种。如今从喜欢质变成嫉妒了。 整个学期里，我也一直抱着侥幸在等莫玖的音信。三番五次地问莫莎莎要莫玖的联系方式，莫莎莎却摇头说不知道。其实莫莎莎是知道的，只是不愿意告诉我，就跟她不愿意把我的联系方式告诉莫玖一样。 放寒假回到家，家中新建的楼房也完工了。楼房有两层，外墙都贴上了白色瓷砖，挺拔在一座座低矮的木板房中间，非常亮眼。对面七七家的木板房也显得很逊色了。 村里纷纷传咱爸包工地发了，一年内赚了好几十万。也有村民慕名而来观看咱家新建的楼房，一个个都竖起大拇指称赞。 搬进新房的那天，咱家大摆酒席宴请亲戚朋友，村民们也纷纷来贺宴。 酒桌上，都夸爸有本事，而爸谦虚地说只是在工地上靠卖苦力赚几个血汗钱。不知是哪个不会说话的醉鬼，却指着同桌的二爸说“他不是与你同在工地上，他怎就赚不了钱，还是你有本事嘛”。二爸只是笑笑，低头喝闷酒。 酒兴起，杯子换成碗。一碗酒一口气下肚，旁边阵阵叫好。引来了人群围观。我和七七站在围观的人群里，我察觉到二爸的闷闷不乐，七七肯定也看到了。 席散人走，爸爸也躺在床上小睡了会，醒来走到火炉边。对着我们，拍着胸脯大呼痛快。 一家四口其乐融融地围在火炉旁拉起了家常。奶奶告诫爸爸： “咱穷时，没低头；有时，更不能昂头。邻里乡亲间，能帮的就帮衬点，但也别摆阔充胖子。万事都有理，人也得有章法。不笑别人无，不炫自己有，更不能嫉别人有。” 爸点头：“我滴个老娘耶，你别瞎费心我有分寸，有衡量。” 我好奇地问爸，咱家到底有多少钱，能不能装满妈妈那手提皮包？ “很多很多”爸逗我。 “我是认真的。拿给我瞧瞧，长这么大，还没见过一沓沓的钱？” 听完我的话，妈终忍不住笑了：“你个小财迷。” “反正够供你上学的。你只管一门心思放在学习上，不用愁钱。再说，钱没了，爸还可以再赚。” 爸也把一旧手机摆在桌上，说到时买个卡给奶奶用，叫奶奶随时带在身上。每次打电话回家，奶奶都在地里，家里电话总没人接。 奶奶却摇头，说家里有座机，没必要再花冤枉钱。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七章 两个人的来信(下) 七七家的房子已挤不下一家五口人。七七借宿在我家，跟我睡一铺。 躺在席梦思床上，七七说有钱就是好，够享受的。还欣喜地说我那专用书桌与专用书柜，称我这卧室就像电视里大户人家的小姐的闺房。而我默默不做声，心里也莫名难过。 七七跟我说，因成绩不好她不想读书了。 我以为她是在开玩笑，她却很严肃地叫我不要劝阻她。 我了解七七，她决定的事情，九条牛也拉不回来。但七七并不是因成绩不佳想辍学，她是想减轻家里的负担。 二爸二妈在工地上挣的钱，够紧凑的。十三虚弱的身子就是个赔钱罐子，十三也将在广东上学，又是笔大开销。这也是我莫名难过的原由。 我跟七七说，不要只顾眼前，要向远处看，向未来看。而七七说，一个不接受眼前现实的人未来也注定好不了，继续学业就宛如在他爸妈身体上割肉抽血，侩子手般踩在爸妈肩膀上成就的未来又有啥好期待。 既然阻止不了七七，只能默默的献上祝福。善良的姑娘，愿灯火照亮你未来的天空！ 春节后，七七就跟随爸妈们去了广东，留我一人独自在学海里挣扎。 七七走的那天，我拉着她的背包不肯放手，俩人都泪眼花花。奶奶们上前宽慰，可她们也拭着泪，不知说啥好。奶奶们说，出远门哭哭啼啼不吉利，走的人要不回头地向前走，送别的人要笑脸相送。我憋回了哭腔，松开了那只想挽回一切的手。那时的我们，似乎未踏上人生征程就已败给了生活的现实！ 年少掌心的梦话，也只能是梦话，在现实里破败不堪。曾相约一起闯天下，却在日子里各奔天涯，剩两颗心遥遥相望。 两个多月后，我收到了七七的来信。七七在信里说，她在一酒店当服务员。自己慢慢适应了打工的生活，也努力把工作做到完美，老板对她的漂亮能干非常赞赏。也发工资了，发了近三千块钱，仿佛自己一下子就成了地主婆。 知道她很好，我也踏实地哭了。 七七在信中只字未提学习的事，我在回信中也只字未提学校的生活。我俩就这样庇护着她心中那道深埋的伤疤。 莫玖也来信了，就在我伤心绝望地认为他出车祸出意外死去了的时候。 对于爽约，没来市一中就读，他非常愧疚，愿我宽恕。他一直在向莫莎莎要我的联系方式，莫莎莎却不给。寒假里，莫莎莎说漏了嘴，他才得知我与莫莎莎同班。然后迫不及待地给我写信。 我在回信里，一通咒骂。也在末尾用粗体字写下了宿舍的电话号码。 莫玖给我打来了第一个电话，他开口就是：“这是阴曹地府的来电，美丽的姑娘请干下这碗孟婆汤，前往奈河桥，桥上有个帅气的公子在等你。” “呸呸呸，老娘活得好好的，你咒我死啊。” “你都在信里咒我全家了，就不允许我” “不允许那是你失约，是你活该” “好吧。小爷我在这再次向美丽的欧九尘姑娘道歉，愿求原谅。” “你不在，我成绩都不在状态了”一不小心，我怎么这么不要脸。 那头的莫玖肯定在偷乐，许久才笑着回：“没事，有我在，小爷我是你坚强的后盾，在咱俩强强联合下，成绩准飙飙上升。” 莫玖还在电话里说，他参加了学校的数学与物理竞赛培训班，虽是半路子出家，可也慢慢找到了状态。现元气满满，争取在竞赛中拿奖，取得保送清华北大的资格。 他有没有考虑我的感受仅月考，我都招架不住。 七七工作忙，很少给我打电话。我每次打过去，她那头太吵，各种声音混在一起。然后就是匆匆寒暄几句，她那边就挂断了。莫玖会隔三差五地打电话过来，聊一些似情非情的含糊话。每次都是待宿舍断电后才依依不舍地挂电话，挂电话前也不忘压低声音道一声“晚安”。 莫玖问我是否知道“晚安”两个字的意思。“晚安”不就是睡个好觉，做个好梦的意思不！其实我知道，在情场中的醉男痴女们的眼里，“晚安”就是“我爱你”的意思。有种你小子对我说出这三字，别拐弯抹角的！不过要真说出来，那时的我也不一定能承受得住！ 平安夜的晚上，莫玖在电话里问我： “有没有看见窗外面的烟花？” 我惊喜地扭过头去，却大失所望：“哪来的烟花！窗外一片灰蒙蒙，没有月亮也没有星光，就一盏冒着寒气的路灯还有我眼前冒星星般地浮现的一道道只解到一半的数列解析题。数学，我这结愁甚深的冤家！这辈子使我翻不了身了” “没这么煞风景，好吧。太悲观了，你！女生都一样，数学成绩没几个好的。我相信你，真的，一直都相信着” 莫玖在电话里郑重地嘱咐我一定要去北京上大学。按他的雄心壮志，他是奔清华北大去的。我也倒是想去，可怨我生来头大，就算削尖了也不一定能挤得进北京的大学校门。 我问莫玖，如果我没能考取北京的大学会怎样？他笑着说他会杀了我。 我和莫玖之间糊了层透明的窗户纸，他没捅破，可他的心思我已明了。 莫玖每月都会寄他校的月考卷子过来。并说卷子的含金量很高，叫我认真对待。每次都是寄两份，有莫莎莎的一份。而莫莎莎总抱怨，为什么不分开寄。 傻啊，姐们。分开寄不就要多一半邮费，钱多也没必这样傻花吧！ 要实在感觉别扭，我叫莫玖合寄你这，不过寄来时你一定要告知我来拿。 我与莫莎莎之间的战争，我一直在妥协，而如今似乎有了还手的准备。 －－－－－－题外话－－－－－－ 亲们，签约已妥当，后续可以自由更新了，我会努力争取每日更新尽可能多的文字。求收藏！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八章 这世上最疼我的人去了 这世上最疼我的人走了――奶奶撒手告别了人寰，我这宝贝孙女她都不要了！ 奶奶死于非命。 奶奶在山上砍柴时，不慎从峭壁上跌落，被树杈刺穿了大腿，鲜血直流。无力地向山外呼救，可寂静的山谷里空无一人。血无情地往外涌，流尽绝望地死去。 天空雷闪电鸣，大雨下了整整一夜，奶奶的尸首也被淋了一整夜。雨水洗净了草上的血渍，血水随着山流散失。老天在销毁它的罪证。 待二奶奶四处寻找，在山谷里找到的只是一具冰冷的尸体。把腿从树杈上拔出，露出了紧紧握在手中的那部旧手机。 爸要是态度再强硬一点，在给奶奶旧手机后买好电话卡，逼着她使用。在这危难关头，奶奶拨通了电话或许还能幸存一命。 若说是因果报应，那老天，你告诉我何来的因？你向我讲清楚你别哑口无言装无辜 爸在电话里说奶奶没了，我从学校奔跑着回来跑到山口，听见了二奶奶的哭声，双腿开始发软，再也迈不开步子。嘶喊着爬向摆在山坡上的奶奶的尸首。 乌青的脸，一双圆鼓鼓睁着的白眼。我用手去捂奶奶的眼睛，可它闭不上。是我奶奶，九妹回来了圆鼓的眼睛里再没有慈祥的眼神，冰冷的手再不能抬起来拭掉我脸上滚烫的泪水。 二奶奶跪地长骂老天不长眼，天空再次一声响雷。“你把我也劈死得了，咱姐妹黄泉路上也好作伴”，还有我来个满门抄斩，也好彰显你这傀儡至高无上的权威。 雨再次哗啦啦落下来。老天，你这假惺惺的慈悲 雨滴在灵棚的塑料布顶上，一声一声，心跟着破碎，夜被撕得很长很长灵棚内，油灯在风中忽明忽暗，我和二奶奶相依偎的肝肠寸断的身影在塑料布墙上摇摇晃晃。透过模糊的眼睛却找不到奶奶的影子，她从此只能活在我们的心中。 爸妈匆匆赶回。妈在泥巴里打滚，呼天抢地，嘴里啃进了泥土，手抓进了草皮。这个本是儿媳却被看作亲生女的女人，这般地撕心裂肺。围观的人群伤心落泪，都说俩女人好，如今老的死了，小的该如何是好。 爸背起奶奶的尸首，说咱回家，咱不能一个人孤零零地躺在这冰冷的地上。 妈抱着爸的腿阻拦：会遭天谴的 围观的老人也上前劝阻：“娃，使不得啊，使不得。” 村上自古的说法，死在外头的人，尸首不能进村。不然，死者家人会大难临头，村子也会遭殃。 “娘没了，我也活不成它鬼天还有啥幺蛾子尽管使就是，我一个人顶着。”爸伤痛欲绝。 “她爸，娘在天之灵，也不想看着咱家破人亡，更不想灾难降到无辜的村民身上。求你了，听大家的劝吧让娘安心走”妈哭着跪求。 爸坐在地上，无助地流泪，把冰冷的奶奶抱在怀里。奶奶那圆鼓的眼睛缓缓闭上了，像是安详地睡着了。 爸披麻戴孝冒雨去村口跪迎奶奶娘家前来吊唁的亲戚。大雨里，以舅爷爷为首的吊唁队伍一个个从爸身旁走过，却没人扶爸爸起来。一阵阵鞭炮声断续熄灭，凄婉悲怆的唢呐声也停了下来。二奶奶要舅爷爷去村口扶爸爸起来，舅爷爷邹着眉头没依。 “我就这么一个姐，辛辛苦苦一辈子，却落个这下场他不是挣着钱了嘛，却没让他娘享享福。”舅爷爷在为奶奶讨公道。 “不孝该跪着”紧接着，几个娘家同行人响亮的声音。 “咱姐也就这么个儿子，你也就这么个亲外甥，就忍心看他跪在雨里淋个好歹大家辛辛苦苦还不都是为了这个家。老天不长眼，咱人可不能糊涂啊哥”二奶奶苦求。 “舅，千错万错都是我们的错，咱没照顾好咱妈求你看在咱妈的份上，饶过她爸吧。”妈跪地哭求。 舅爷爷仍不饶。 妈冲进雨中，我哭喊着跟在身后。一家三口跪在村口，全身早湿透，已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 二奶奶来了，扑通跪在地上。我们不起来，她就陪着一直跪着。 爸向二奶奶长叩头：“儿在这谢罪了，我对不起娘，也对不起娘的你们这些姊妹” 二奶奶扶起了爸。 爸这一跪长达近二个小时。 这口高大厚重的棺材成了奶奶这辈子最体面的身物。内棺加外棺，重达六七百斤。进祖坟的路坡陡且滑，村里年经壮丁都外出打工只剩下老人与孩子，所老人们要抬着这厚重的棺材在坡道上走，非常艰难。万一有个闪失，棺材落地，不吉利。 村民纷纷建议就地葬在屋后的菜园子里。不进祖坟，不就成了孤魂野鬼。爸执意不让，恳求大伙多担待。 虽早有准备，村民都穿着钉鞋，抬棺材的也每人派了个帮手，但在坡道上行驶仍显得很吃力。前进两步滑退一步，众人齐声喊起了号子。这号子也成了我心中的悲乐。 二奶奶扶着灵柩哭喊：“姊妹啊我知道你千事万事放不下哦，家有我照看，你放心走苦命的姊妹呀，你自己使劲啊，咱上了坡道进祖坟咱不做孤魂野鬼，来世转好胎” 妈也跟着哭喊：“娘啊，你自己使劲爬哦” 我已没哭喊的力气，跪在路旁，身子趴在地上。也再没勇气送奶奶至山顶。 送葬的队伍一步一步艰难地走远，号子消失了，那悲壮凄凉的唢呐声也渐行渐远。 奶奶，一路走好 我愿去相信死后的虚无世界。在另一个世界里，奶奶你可别再操劳，要好好过活。奶奶在天上看着呢，我故作坚强不让自己哭；却泪水总一次次冒昧而来，固执地要洗亮奶奶的轮回路。奶奶，你不要为了省油把爸爸点在你坟前的点给吹灭了，你是知道的，我怕黑。灯也照亮了路，奶奶，你顺着道儿回家来，来与我们诉诉衷肠。 爸妈要返回广东，工地上已乱成了一锅粥；我也要回学校去坚守全家人的那个梦，虽梦的某个主人走丢了。这新建的楼房也将成一栋悲剧。宽大的房间里将空无一人，再也容纳不了一阵风，再也发不出一声响动。 “房是招牌地是累，攒下银元是催命鬼。” 这句话似乎也印证了这一悲剧。 一家三口静静地坐着。奶奶遗像前的烛火在风中摇晃，却看不到青烟。 爸开口了：“丫头，原谅爸爸” 你又没错，何需原谅？我原谅了你，谁来原谅我？大家都没错，是这世界错了。 原谅这世界原谅这脆弱的人类 原谅世界有苦难，原谅人类有思想。 原谅世界的物欲横流，原谅人类的苦苦追求。 原谅世界的大千，原谅生命的脆弱。 唯一不能原谅的是，世界仍在，而人却没了情感 有情感，才能区分这世界上一切事物的好歹善恶。 虽然我们有时控制不住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九章 长满杂草的坟头(上) 柴房的门角落里，一把锄头安静地立着，铁头在岁月里擦得铮亮，木柄也被磨得光滑。奶奶走了，它就这样静静地立着，在孤独寂寞里，它也将生锈﹑腐朽。花了大半天在事发地里找到了那把被丢弃的柴刀，小心翼翼地带回家中，放置在锄头的身旁，让他俩相互为伴。多么希望静静倚在门角的不是一把锄头而是一根拐杖，把柄也是在岁月里被磨得光滑。只是从锄头变成拐杖的这一漫长过程，被老天无情地剥夺了！奶奶还没来得及拄拄拐杖。 莫玖在电话里说，生老病死是大自然优胜劣汰的规律，不必太过伤心。我们显然没学会安慰人，在那个未经世事的年纪。 所谓的自然规律里，奶奶却这般惨绝人寰。 我想跟莫玖说，假日里多给我打打电话，我伤心寂寞，我害怕黑夜。可未能开口。 放假再不是满怀期待，而成了痛苦折磨。一个个学子欣喜地飞奔出校门，而我无家可归，孤零零地留在学校。 黄昏里，坐在操场最高层看台上。静静地坐着，许久许久，直到眼泪从眼睛里流出来。微风拂走了抹抹夕红，却没带走我眼角的泪水；乌鸦也托起了一幕黑色。我不想回那黑漆漆的宿舍，怕一个人躺在冰冷的床上会做噩梦。可操场上的路灯在黑夜里终会熄灭，篮球场上的人也会一个接一个散去，又留我一人在黑色里惊恐徘徊。 从噩梦中醒来，还好灯还在，白色的蜡烛垂泪陪着我。带着余慌拨通莫玖宿舍的电话，电话里却一次一次传来“嘟嘟”的尾声，没人接听。这时学校都在放假，这丧心病狂的同步！ 这次，他坐在了我的位置上，那个常坐在看台对面的男生。我也没回避，隔了个空位同排坐下。 他在吸烟，深深地吸，长长地吐烟圈。我静静地看着。 “烟好抽吗？”我开口。 “啊？”他迟疑地看向我，又侧过头去“有点苦，不过习惯了” 他说他有一年多的烟史，已习惯了烟的苦。我微笑，而我这么久来，却没能习惯这苦楚的命运。 他问我怎么没回家，我没直答，改问他怎么不回。他说他家就在这，这个他恨透了的地方。 他大方地承认他是那个被全校师生唾骂的叛逆学生，他为他那个校长老爸背负着忤逆不道的骂名。他爸能管理好这么大个学校，却教不好自己唯一的儿子。工作忙压力大，脾气也暴躁了。他稍有违背意愿，便会受他爸的严声臭骂，甚至是皮肉之苦。严厉下，他叛逆了，抽烟喝酒，逃学 他一吐为快，而我却不敢揭开我的伤疤给他看。 后来他告诉我，他叫林杨。我也告诉了他，我无家可归。 再后来，每个假日黄昏里，他会在看台上等我。陪我度过这段忧郁的黑暗时光。 他会说各种段子逗我笑，在我泪水如期到来时，他会递过来一张白白的纸巾。他也会整日地陪我在教室学习，直到厌倦地扬起嘴角。他要替我换换脑子，拉我去网吧聊q，去溜冰场找自由。 他整夜整夜地在网吧并不玩游戏，而是看电影。他说他不会玩游戏，他也曾是个乖乖学子，努力勤奋，品学兼优。只是后来没能坚持，有了叛逆。他很感性，看着电影，哭得稀里哗啦。他拉着我在溜冰场滑跑，我摔倒，他会怜惜将我扶起。 我就这样肆无忌惮地淹没在这突如其来的关爱里，像飞蛾扑火那般。我似乎在抗拒命运，只是跑错了方向，奔着悲剧命运的更深处去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章 长满杂草的坟头(下) 临近寒假，雪很大很大，从起初的期待也变成了现在的厌恶。全国的交通因大雪停滞了，我买不到去广东的票。我在电话里哭泣，爸也心痛无奈，叫我回村与二奶奶过年。 爸妈们没能回家，七七也没有。我把楼房打扫了一遍，也在奶奶的遗像前点起了香烛。屋子里，就我和二奶奶两人，还加这一张翘首等待的遗像。二奶奶点燃烟斗，回忆起从前。我听着，刚开始只是笑，笑着笑着眼泪就来了。二奶奶也跟着老泪纵横，只是她比我坦然。 我不堪承受这眼泪的沉重，过了正月初五，就跟二奶奶说学校补课，借故离开了家。 学校大门紧锁，门口一地的落叶，在寒风中起落。我站在栅栏外，搓着双手，身子被冻得瑟瑟发抖。我在等林杨。 林杨来了，他对我的到来喜出望外。我俩租好了旅舍，然后，他带着我满江边的去放烟花。这不是我第一次放烟花，去年春节，在咱家新建的楼房前，爸妈陪同我放了一次，跟这次一样地欣喜若狂。 旅舍里，我抢过林杨手中的酒，咕噜喝着。他关切地不让，说伤身，喝醉了难受。 我都快忘记我是会喝酒的了。从小，每每瞪着奶奶端着的她那酒杯，奶奶总会把酒杯蹭过来，让我舔一口。 林杨捂住我的嘴巴不让我说。他知道，提到奶奶我会伤心难过。 他又打开一罐，与我碰杯。 那夜，我只记得了酒，其它的一律不知。次日上午醒来，发觉了躺在身旁的莫玖，才明白了昨晚的一切。惊慌害怕地抱膝流着眼泪，莫玖接连地啪啪扇自己耳光，声声心碎 一种痛在一夜间都倾泻而空，另一种痛又在心底蓄意待发。 纵欲终会酿成苦果。我怀孕了，林杨心急如焚地打探医院的消息，我们要堕胎，要销毁这一罪恶。我终没能抵抗住心中的惧怕，拨通了爸爸的电话。 妈一脸憔悴，拖着沉重的身子进了家门。说话的声音也有气无力，你爸知后整宿整宿地睡不着，为之操碎心的女儿却这般地让人绝望。 我心如刀绞，痛哭流涕。这时才知道忏悔。 万念俱灰，无地自容。 我挣脱二奶奶的拉扯，往资江河边跑。二奶奶在身后追赶，大声呼救。这一闹，搞得全村纷纷扬扬，人人皆知。 老天在笑话我，一个熟悉水性的人想用水把自己淹死，实可笑。我在河水里，反复沉下去却也反复浮起来。五哥把我拉扯上了岸。 他说：“生活有太多的不如意，成长是痛苦的，你要坚强” 我沉默不语。 他接着又说：“我很羡慕你和七七，能走上上学这条道，能给全族人带来梦想我遭村人冷言冷语，指指点点，家人打打骂骂，可我仍坚强我们终会找到自己的生活方式，这一路有痛也有笑，在痛笑中终会长大。如今七七选择放弃，你也有选择的权利，只是这选择得靠你自己去分寸” 我问五哥这几年去哪了，他说到处游荡，找生活。 面前的五哥，背后似乎已越过千山万水，长大了。 而我要以怎样的方式才能长大。 三月，春未满，花枝瘦，芳草凄凄与恨长。 跪在奶奶的坟前，坟头已长满了杂草，心底也整片整片地跟着荒芜。 厚土很厚，一个人走进去却这么地轻，这么地轻。 “下一次”，也成了永恒。 那与奶奶最后的约定，却这样一天天被我亵渎。 在坟前忏悔，泪眼模糊。我须撕心裂肺地哭一场！ 告别这养我育我的土地，告别这承载我心伤故事的村庄，跪别这长满杂草的坟头，我即将要回归学校去坚守那个梦。 没想到，这一别尽是十年。 我是以生病的名义请假的，没留一点蛛丝马迹，所全班没理由知道我怀孕。可我心虚，总觉得已走漏了风声。总感觉同学们一双双异样的目光在我脸上聚焦，脸无比发烫。我不敢回应路人的招呼，总觉得他们的微笑知道我的秘密。 至于林杨，消失地没了踪迹。我也没心情去顾他的生死，也不需要。我撕碎了笔记本上的qq账号与密码，我企图忘掉这一切有关的记忆。 纵有千万种理由，可毕竟是犯下了这一滔天的罪恶。这罪恶是我的秘密，是我埋下的地雷，一旦班上哪位同学踩到，粉身碎骨地却是我。 坐在教室里，我提心吊胆，心绪不平，无法集中精力学习。绝望地选择休学，或是永远辍学的可能。 来到广东，在工地上忙碌，要用忙碌来忘记伤痛。可时常发愣发呆，像是提前得了老年痴呆症。总被高处的木块，碎砖头炸在头上的安全帽上，一旁的二妈也总心痛地惋惜：这孩子废了。 我打电话叫七七帮我找份工作。七七来了，却递给我一张返程的火车票。 七七说：“把一切交给时间吧伤痛会消淡，耿耿于怀的终会释怀。就像我当年放弃学业，留下深伤疤，可随时光流走，这也变得无关紧要。也明白了生活没必太认真大学梦一直是你不想放弃的，你一直在坚守咱不急也别慌，一年考不上再复读一年我等着你成为咱家族第一位大学生呢，姐们。” 这大学梦也是我唯一的支撑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一章 抱着回忆取暖(上) 再次回归到学校，已步入高三。因已耽搁几个月的课程，班主任建议我降级念高二，而我固执拒绝了。仿佛迫切要面对高考，急于寻求高考后的解脱。 不成功便成仁，抱着赴死的决心。我只给自己一次机会，这一次若不能踏进大学之门，也许我这辈子将永远与学校无缘了。之后，放牛羊或落草寇便是我最好的选择。 人常说，不搏一搏怎知道自己的潜力有多大。我是在下意识地激发自己，逼自己身处绝境，希望自己以强劲的欲望在绝境里得以重生。更准确地说，我是急于要以一张大学录取通知书来洗刷之前的一切罪证，来换变这萎靡不振的生活。 我把座位安置在教室后排的一个角落。抖落发丝间的尘埃，抹去心底的一丝丝悲悯与自责，穿梭在课本里，题海中。可我做不到聚精会神地学习，伤痛总会不经意间来干预打扰。听着教室里刷刷地笔画声，我心随之破碎。 在每一个心绪不平的晚自习里，为克制心中的浮躁不安，我会写一些不知所云的文字，或工工整整地抄一遍长长的语文课文。我爱上了写文字，虽无法用文字来诉说这无法诉说的世界，来书写这无法书写的自我。 世界要抛弃你，从不与你打招呼。文字成了我的镇定剂，成了内心形而上的依靠，我沉浸在自己的救赎世界。这教室里的争分夺秒，这世界上的人声鼎沸车水马龙已与我无关。 班上偶尔会有同学问我，病痊愈了吧？看你气色好了许多。他们都不曾知道我患得不是身病是心病。我也总答非所问地笑称：我已放下了金钱，放下了美女，放下了二老，放下了幼小，放下了这沉甸甸的世界；若再不好，也只能坐以待毙了。 “所有的结局都已写好，所有的泪水也都已启程，却忽然忘记是个怎样的开始打开发黄的扉页，生命将它装订得极其拙劣。含着泪水读了一遍又一遍，却不得不承认，青春是一本太过仓促的书。” 青春是仓促的，容不得你做准备，你只能一味地低着头朝着青春奔跑。可无论你再怎么地奔跑，总无法完美跨越。我前程太过于陶醉，以致后程如此地苍白无力。 现如今的痛苦挣扎，总易勾我回忆起过往的甜蜜与美好。若不是现实不尽人意，谁又愿抱着回忆来取暖。夜里疲惫不堪地躺在宿舍床上，周围鼾声四起，同学们踏实熟睡，而我却整夜整夜地回忆起初中生活的美好。那段甜蜜的生活成了我如今生活的催化剂；那故事里的主角，七七与莫玖，成了我死抓不放的救命稻草。 七七会经常给我打电话，嘘寒问暖，为我鼓劲打气。我三番五次地打电话给莫玖，可每次他室友都说他不在。莫玖也已几个月没寄考试试卷给我，他似乎人间蒸发了。最后一次见莫玖还要追溯到初中毕业的那个暑假，莫玖愣头愣脑地找进我家家门，然后又匆匆道别；最后一次与莫玖通电话是在上个除夕夜，莫玖热热闹闹的烟花声中对我说“新年快乐”，而电话这头的我眼角还带着被二奶奶的叙旧所勾起的泪花。莫玖去省师大附中就读前去我家找过我，可那时我和七七还在我爸妈们的工地上；我跟二奶奶撒谎离开家时，也到镇政府家属楼里找过莫玖，可他家大门紧锁，连莫莎莎我都没见着。与其说之前的我俩是败给了缘分，不如说败给了两颗娇羞怯弱的心！ 那段时间我特想特想向莫莎莎接近，想从她嘴里得知关于莫玖的哪怕是一丁点的消息。她已结束了减肥，恢复了高挑修长的身材。白皙的皮肤，白色的长裙；风吹起裙角，脸上迷之般的笑容，在晨曦下宛如天仙下凡。她对我很冷漠，一味地摇头。 我惊慌失措，而她却无比地淡定从容，仿佛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中。她以一副胜利者的姿态向我微笑。笑得很平常，笑声里没有得意猖狂，没有幸灾乐祸，更没有落井下石。也许是出于咱几年的同学情分，看在我又是一病号的份上；又或许是我已败得一踏涂地，没有还手招架之力，她已不屑再大动干戈。 班上没人知道我怀孕的事。莫莎莎不知道，莫玖更不可能知道。但每个夜里躺在床上，我会无限地胡思乱想。莫莎莎从容的笑，莫玖的无故失踪，似乎这一切都与我怀孕有关，也许他俩已经知道我的这一罪祸。 若真是那样，初中三年的美好将沦落至万劫不复之地，未来日子里也不再许我对莫玖抱有半点憧憬。想续写美丽动人的故事，想誓死捍卫故事里的主角，而此刻却没能蓄积起勇气我不敢去细想，心里太多的确定，又太多的不确定。我一遍又一遍地拷问自己，经历了生死离别，经历了劫后余生，我还有什么放不下？ 其实，放不下的太多太多，以致于我一遍又一遍地在美好回忆里取暖。而现实里不容这虚假的美好，我不得不咬牙在书本中，在题海里寻找救赎。 高三，是学子们一段异常拼搏的日子，一段努力的美好时光，一段非凡的人生经历。一个个高三学子不分昼夜地埋头于书本题海中，家长们也给予其加压再减压。而我被拒之在这紧张的氛围外，一遍又一遍地在自设的救赎世界里苦熬，苦成了麻木。 直至高考的前一天，班主任在讲台上边发放准考证，边一遍又一遍地重复嘱咐考试注意事项，班上的同学一个个也哭成了泪人，我才忽然意识到高考来了。那颗空寂已久的心也死灰复燃，有了波澜，砰砰直跳。 班主任在讲台上说她有时真想一把火把这教室点了，班上的同学一个个破涕为笑。身为班主任，此时此刻她对这个大集体有太多的不舍。同学之间也太不舍这份并肩战斗的同窗情，一个个带着泪眼握手告别。我没有半点情愫，也没能挤出丁点眼泪。对于我来说，三年高中生涯过于仓促。这难舍难分的场景里看不到我的身影，这熙熙攘攘的教室似乎从未曾被我踏足。人群散失后，我拾起失落独自坐在空荡荡的教室，想找回半点有关于我的影子，却思绪一次又一次地陷入失落。一次次浮现在眼前的仅是初中毕业欢送会后，我和七七带着泪眼与班上同学握手道别的情景。似乎我的记忆在初中学业结束的那一刻就凝结了。 高考第一天，一辆辆载满学子的大巴缓缓驶出校门。车上的我望着窗外，霎时有了眼泪。 细雨里，校门口小卖部的老爷爷穿着雨衣，举着牌子挥着右手在为我们送别。牌子上写着一首诗，一首我们上小学就学过的白居易的诗： 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远芳侵古道，映翠接荒城。 又送王孙去，萋萋满别情。 我不是为“萋萋别情”动容，我是为路两旁送行的家长们殷切的眼神流泪。一代又一代的学子为高考前赴后继，生生不息，无穷无尽。一次考试确实决定不了一个人的未来，也有人很反感中国的这一应试教育。可细想，连一次考试都不愿去尝试，不敢去战胜的人生，未来又能有啥些许期待的呢？对于普通家庭的孩子们来说，没有比读书再公平的事了。有着几十年历史的高考能在这怏怏国度里一直屹立不倒，自然有它存在的道理，坏境与时势所趋。 高考结束后，各大媒体也铺天盖地地发布了有关高考的新闻头条。听闻咱学校一位学生高考后回到家，才得知其母亲前几天已去世。在高考前几个月，她母亲就查出患有癌症，可为了不影响她的考试，举家向她隐瞒这一噩耗。母亲死前的最后一面都未能见上，而如今泪眼相望的也仅是那一堆冰冷冷的黄土坟，令众人大呼不值得。看似匪夷所思的事情，却真真切切掷地无声地发生在我们的身旁。这世界上还有千千万万的这样的父母，倾其所有，包括生命，仅希望自己的儿女能鲤鱼跳过龙门，寒门里走出贵子。 我坚信知识能改变命运。生活处处是学问，知识可以从生活中获得，可不上大学会失去更多的接受知识的机会。这一路走来的不幸与犯傻，虽使心中的大学梦慢慢变得淡化，可我仍怀抱着这个扎了孔的气球在艰难前行。为自己，更为父辈们的梦。 －－－－－－题外话－－－－－－ 电脑突然坏了，这几天把我也吓出了好歹，里面有我那么多的存稿，此刻都还惊魂未定！不过它也该休息休息，陪我十来年了。花了三天时间也花了高价钱（都可买台新电脑）终把它修好了此刻我也在想，若没修好未上传的存稿全丢失，我是否还有去再写一遍的勇气？心在明确地说：没有！就凭这零零碎碎的掌声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二章 抱着回忆取暖(下) 高考完的当天晚上，全班同学聚在一起喝酒庆祝。男男女女也开始肆无忌惮地搂搂抱抱，各种疯狂。众多同学欢呼，从此踏进大学之门，再不用在班主任的眼皮底下龌龊行事；没有家长与老师的干涉，课堂上可大胆睡觉，大街上可无顾忌地示爱。也有滑头男孩笑称，咱大中国在今晚不知有多少良家失去第一次，纯情少女十几年的忠贞将毫无抵抗。男生们开始尖叫，吹口哨，坏坏地笑。 我拎着酒瓶独自坐在一旁，边喝边流泪。我庆幸我熬过来了，可我没能有在座各位的那般疯狂。我的疯狂早早就已被我耗光，比如说那滑头男孩口中的“第一次”。 有些刻意想忘记的事情，可始终耿耿于怀。我没了我的“第一次”，我怀孕过，这是我自己安装上去的一枚定时炸弹，而我却不知设定的时间期限。它要何时才能爆炸我急于想找到莫玖，把它引爆。也许它早已在莫玖身旁爆炸，以致于莫玖现如今生死未知，下落不明。 宿舍里，室友们一个个边收拾东西边流着眼泪。零零碎碎，连床头的海报都撕了下来小心翼翼地叠在行李箱里，都企图把这高中三年生活的点点滴滴全打包带走。大包小包地收拾完毕，可谁也不愿第一个从这宿舍离开。各自坐在空空的床板上，低头不语，难舍难分。我就像一秃子掺在群和尚中间滥竽充数，这不舍的场景里，我却按捺不住一颗急于离开的跳跃的心。于是，不好意思地向各位点头，拖着行李箱扬长而去。我急于要去寻找莫玖。 坐了近五个小时的绿皮火车来到了省城，找到了莫玖的住址，却吃了闭门羹。莫玖回镇上老家了。我又坐着绿皮火车返回到镇上，在镇政府家属楼大门口碰见了莫莎莎的妈妈，她妈妈说莫玖一家出外旅游了。莫莎莎妈妈拎着早餐急于赶去上班，我也没好意思再向她多问。我蹲在家属楼大门口，无比的失落，也无比的胆怯。莫玖这小子，若心中还剩存丁点情份，这期间也该抛头露面与我相见，不相见也该与我通一通电话。可他没有，没有 想在镇街上租一间房间住下，每天来莫玖家门口蹲守，直至他的出现。而爸妈接二连三地打电话催促我去深圳，但我并未理睬。有了前车之鉴，他们绝不允许我再犯半点差错。爸火急火燎地从深圳赶回，驱逐我往深圳赶。 车站门口，我撒娇哭闹，而爸执意用他那只粗大有力的手紧抓着我的胳膊，把我拽上了绿皮火车，来到了深圳。 知道我的到来，七七兴冲冲地赶到了爸妈们的工地。七七是一开着小车的男子送来的，七七快嫁人了，她将嫁给这个帅气又有事业的男人。七七说该男子是一家加工厂的老板，很富足，更主要的是很爱她。我为七七高兴，这一花季年纪就早早找到了自己的幸福。 我如愿收到了大学录取通知书。爸用颤抖的手拆开通知书，泛泪看着。妈精心准备了一次家宴，为我实现了全家人的大学梦，也为七七将嫁为人妻。家宴上，一个个都笑盈盈，工棚洋溢着欢声笑语。 这一刻，我与七七同时出嫁。我嫁给了大学，七七嫁给了爱情。 举酒与七七碰杯时，我有了对这世界上所有美好爱情的憧憬。那一刻，心底也中肯承认了我对莫玖有爱情的盼头，不只是单纯的同窗之间的友情。可我心爱的人儿，此刻你又在哪里？ 百转千回后，我选择了勇敢，不再娇羞怯弱，却忽然发现了故事里的一方不知所踪。君处何方？梦里亦花落何处？此时，只有皎皎空中的孤月与我相伴。从未如此地坚定，义无反顾地愿为你守护这一方月华！但愿君心似我心，不负相思意。 七七结婚的前一天晚上，我慌得跟什么似的，坐在床边靠在七七的肩膀上哭泣。从小到大我没有叫七七一声姐，可她大事小事都护着我这一妹妹。每每伤心难过时，都是靠在七七的肩膀上哭着睡着。而如今七七姐就要嫁人了，我害怕以后连个哭的地方都没有。 七七说害怕没地方哭就憋着不让自己哭；我们都是大人了，别动不动就梨花带雨，娇弱给谁看？谁看了都不好受。 是啊，我们一不小心就长成大人，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 “老榆树下是个好地方，我时常坐在那里乘凉，把脚伸进旁边的小溪，听知了在树上一声声歌唱”多想回到那无忧无虑的童年时光，与七七一起朗读老师教的课文，一起漫山遍野地去采摘野花。小时满怀期待地盼着长大，大时却惋惜这悄无声息流逝的日月。七七安慰我说，要活在当下，可她也不知该怎样从容地过好眼下的每一个日子人生有千姿百态，在一天天长大的岁月长河里，希我们终能找到属于自己的那种姿态，不求未来要有多精彩，但愿不辜负岁月对得起自己。 我和莫莎莎考入了同一所大学，并且是同系同专业同班。莫莎莎白眼说我就是她这辈子的冤家，总能狭路相逢。不，不止这辈子，上辈子也是。以致于老天对咱俩难拆难分，冤仇结了一辈子又一辈子。 其实是，我在班主任办公室填报大学志愿时，偷看到了莫莎莎已填好的志愿表，所填了份与她相同的志愿。七七骂我太过草率，说填报志愿这种人生大事都抄袭人家的。其实不然，恰巧莫莎莎填报的专业是我所要填报的。 我有个坚定的信念，只要与莫莎莎踏入同所大学，守在莫莎莎的身边，就终有一天会见到莫玖。虽不知相见时会怎样怎样，是泪眼相望？而是一方尴尬逃走？也许现实中的未来里，我与莫玖不再有任何故事，但我仍强烈地想去努力书写一份答案。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三章 左手甜蜜，右手忧伤(一) 走在大学校园的林荫道上，路旁垂下的杨柳抚摸着我们的肩膀。结束了一天的军训，在教官的带领下往食堂走。虽一天接一天的站军姿与齐步跨步走耗尽了我们的体力，可我们仍士气高昂，对这陌生的校园充满着好奇，对这大学生活满怀憧憬。后排的几个女生偷偷溜出队伍，站在路旁花丛中，拿着手机，各种自拍。 上大学了，几乎每个同学都有了自己的手机，手机也成了花痴女生们的自拍神器。爸给我买了一五百块钱的诺基亚机，除了打电话发短信什么都用不了。七七送了我一升级版，登扣听音乐，拍照，样样俱全。妈也破天荒开了荤戒，领着我满商场地挑选衣物，从头发尖到脚趾甲，把我妆扮得焕然一新。来大学临走前，二爸二妈加工地上的叔叔们都偷偷塞给了我钱，爸还扔给我一张银行卡。我再三确认自己没看花眼，是张闪着亮光的银行卡。这么阔气的仪式，卡里没个万把块，也有好几千吧。我成了一个活脱脱的小地主婆。 特赞俺爸扔给我银行卡的那一潇洒动作，最赞那句“收好，卡里是你的零用钱…”。我与爸玩笑，给我这么多钱就不担心我变坏？爸只笑。老爹，你不会是让我在人前显贵，暗地里却隔三差五地偷改这银行卡的密码吧？ 爸说：“不会，给你就是你的了，要实在不放心你自己去把卡密码改了。所谓是穷样儿子富养女，一女孩家家的，钱多养身。” “我虽是女孩身，可你不是一直把我当儿子不，早早就把传宗接代这一重任压我身上了。”我戏闹。 “对，爸是一直把你当儿子看待，可我也一直把你当女子养啊。要真是把你当儿子养，就你干的那一混蛋事儿，我早把你吊起来打了。” 打住打住，既然是混蛋事还是别提它好。我眨巴着眼睛向爸使眼色，咱妈可对我那一档子事还没缓过去呢。爸收回了话题，接着说： “给你的钱，该花就花，爸也没要求你替咱家省钱，但要以学业为重。在你们这虚荣心极强的年纪，切莫去与人家攀比，更不能为满足虚荣去牺牲某些至贵至重的东西。” 虚荣与自尊就一线之隔。也许你百般努力去捍卫尊严时，一不留神就涉入了虚荣的包围圈。孩童时，爸妈也许为了你在小伙伴与同学面前不伤自尊，满足你的要求，给你买一些大多数孩子都拥有的东西。大时，聪明的家长绝不会再满足你贪婪的想法，答应你一些超越家庭承受能力的荒诞要求。在家庭给不了的情况下，其中的某些人便想着法子从他处去获得自己的所需，成全自己的虚荣。 大学校园里总有那么些许个女生在虚荣心的驱使下走上了不归路。每每周末的傍晚，校大门口的不起眼角落里总会停着各种高档小车，有些车上立一瓶矿泉水，接着就有姿态妖娆的漂亮女学生上了车，小车扬长而去。起初我以为是些本地学生的家长来学校接她们回家过周末，后来听学姐们说那些漂亮女学生都是些被包养的主。 也有人说被包养也得有被包养的资本，“水桶腰”“大象腿”们就别唾弃那些貌美如花的小三们了！既然长得如花似玉，又何必去当被人唾弃的小三？！方向错了，走的道也只会一片黑暗。就如同禾田里的一颗稗子，长得再盛再旺，拥有的也只能是一个提心吊胆的春天，最后也沦落到被农夫连根拔起扔在田埂上，在太阳下暴晒而枯干的下场。 我当时就诚恳地说爸的顾虑是多余的，一直以来我就是不攀比虚荣的女孩子。你嚼你的薯片，我啃我的生地瓜；你穿你的金锦玉衣，我穿我的粗布花裳。大路通天，我走左右两边，各不相干。唯一在心里扭曲过一段时间的，就是初中咱班里镇上的学生日夜都有爸妈陪伴，而我却像是有爸妈生没爸妈看养的丧家犬，特羡慕他们一家人其乐融融的日子。 可走近大学，我似乎不再那么安分守己。开始在室友间相互比谁长得好看，谁的裙子漂亮，谁的回头率高，谁的成绩好，谁的零花钱多…其实也是常理之中，这世上哪个女生不是天生就喜欢臭美的！也有室友为了买自己喜欢的某件漂亮衣服，整天省钱吃方便面的。宿舍就住四人，其它三人由于挪用生活费，每到月底就开始缺粮，而此时我便会仗义地向各位伸出援助之手。你可别说我是在得瑟，其实我还真的是在得瑟！室友的生活费都是家里按月寄的，而我的是我爸一次性给的。莫莎莎从不向我求助，她虽月底也缺粮，可只要她随时往家里打一通电话，钱立马就到。 咱宿舍里流传着这么一句让大家津津乐道的话：“老爸，怎么还不给我寄钱，你想把你的宝贝女儿活活饿死啊！” 这句经典的话儿正是出于莫莎莎之口。整个宿舍里，也只有莫莎莎这一大户人家出生的闺女才如此娇生惯养，要钱都如此蛮横霸气，大小姐脾气凸出。宿舍四人，就莫莎莎家住城镇，我和其他两人都来自农村。莫莎莎见识多，理所当然成了我们的大姐大。也许是出于我和莫莎莎是初高中同学这层关系，我倚门傍户成了宿舍的二当家。其余两人被唤为“三妞”“四妞”。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四章 左手甜蜜，右手忧伤(二) 军训里，教官在女生宿舍的走廊里教我们这群女生叠被子，莫莎莎在此出尽洋相。回到宿舍，我们三人齐笑她，而她气恼地追打三妞与四妞，一脸的不认怂。三人围着宿舍中央的书桌转跑，你追我赶，嘻嘻哈哈。 可能是一整夜没睡，在摸索叠被子的门道。次日大清早，莫莎莎就把自家的被子叠得整整齐齐摆放在我们的眼前。看她那副双手插腰，嘴角上扬的得意样子，我仨不仅噗嗤一笑。待我们把各自的被子叠成方方块块时，她瞬间傻眼了。可她仍没服输，每天早晨都会变着花样叠被子，但照样输给了我们这农家女孩叠被子的千花百样。然后，莫莎莎每天在宿舍里忙于唰便池、拖地、擦窗，为找存在感。可她花上大半个上午干完的家务活，轮到我们来做，同样的活儿却只要花上半小时。 生活就需要这种小情调，小情调是生活的乐趣，简单地美好。我仨喜欢看莫莎莎气急败坏的样子，她生气时婴儿肥的脸上的深陷的酒窝很是好看。在我们争抢的捯饬下，整个宿舍干净敞亮。可好景不长，才维持一学期。从大一下学期开始，宿舍就变成了一猪窝狗窝。鞋子袜子满地跑，脏衣服搭满了整个床沿，大家往垃圾篓里塞垃圾足可练就一门搭积木的好技术…我们都犯了人之惯病——喜新厌旧！ 在我们这外语系里，男生少之又少，更令我们这群女生失落的是我班尽无一男生。烈日下的军训，饥渴到身体几乎虚脱。想痛快酣饮的那一杯水，就如同天上圣泉，不可遇不可求！学校提供免费的桶装水，可需自班学生去财务室扛。这群瘦瘦弱弱的女生谁也不敢揽这瓷器活，唯独单纯活泼的莫莎莎敢！ 她洒脱成了英雄成了救世主，却害苦了我与三妞四妞… 莫莎莎把三妞四妞从树荫下揪了出来，往财务室赶。出于仗义，我也跟了上去。四人各抬水桶一角，弓着身子踮着小步出了财务室，踉踉跄跄地前进在路上。路过机电系一个班级的阵营时，一群男生齐刷刷地瞪大眼睛看向了我们。看着我们的狼狈样，可未有哪位好汉站出来绅士般接过我们手中的沉重的水桶，居然还有一位男生流氓似地吹起了口哨。 我不知突然从哪来的勇气，在众目睽睽之下，扛起水就匆匆小跑。也许是在跟这群坏男生赌气吧…姐原本也是众多娇滴滴淑女里的一枚，这世态却把我逼成这样！快进入操场的大阵营时，我终究还是胆怯了。几千人的大阵容，真要是扛着桶水从中穿过，从此真淑女做不成，假汉子倒逼真了。 在一棵大树旁，我放下了水桶，恢复了四人抬水的状态。接下来便有了： “哎呀呀，我手酸了，不行了…” “她三妹，你再坚持会，小心掉下地给摔破了！” “我也没力气了，二当家的，要不你再放肩上扛会？” “去你的，真把姐我当汉子了…” “好了好了，咱原地休息会。” 一想到接下来一个来月的军训日子里每天都要为搬水费力费神费颜面，霎时就觉得生活无望了！几乎绝望的四人在宿舍商量如何起死回生的办法。最后决定，利用财务室到操场都是下坡路的地理优势，让水桶自己滚着走。这样，虽费颜面可不必再费吃奶的力气了。到时，迷彩服裹严点，帽沿拉低点，只露双眼睛，谁也认不出谁谁了！ 就这样，四人面红耳赤、心惊肉跳地开始了一天接一天的滚水桶表演，直至军训结束。其实当时真挺傻的：桶装水分开装，四人各提几瓶，多潇洒自如、轻松自在。 送教官走的那天，班上其他女生眼泪哗哗。教官走到咱四人跟前，抿着嘴笑。看了咱四人三十天的猴戏，你还没笑够？一个七尺汉子，在弱女子身处窘境时也不伸手帮一把。咱班阵营里就教官你一人是汉子，按理就应是你挑水的。敢说我们搬来的水你没喝过一口？真好意思！本有同学愿替换我们搬水，可你不许，说这一切都是军纪军规，敢违抗者，军纪处罚…那个姓某名某的教官，你欠咱四人一个军训！ 教官送给咱四人一人一枚军人徽章，纪念品的那种，还夹带着一张纸条。教官在纸条上说：“军训为何？军训就是为了锤炼你们的意志，壮大你们的胆识。你们四人很优秀，你们做到了！请原谅教官我的冷酷无情，我是军人，唯军命是从，唯军纪是守！” 看完教官的纸条，咱四人也流下了迟来的眼泪。 鉴于军训期间的优秀表现，辅导员推选莫莎莎当班长，可班上的一位大家闺秀提出要公平竞选。最后，莫莎莎居然意外落选，这位大家闺秀当选上班长。 大家闺秀在竞演中说她是一位学霸，因高考失力才来到这里，也许是老天的注定安排让她在这里与我们相遇。她从头至尾，话语间都透露出一股班上其他同学不及的无比自信。狗屎！烂丫头！既然自认为是明珠，又何必与我们这群瓦砾碌碌为伍！高考失力，你连复读的勇气都丧失了？偏要来到咱班搅浑水。对莫莎莎的落选，我心生愤懑，极为她打抱不平，就像平时捍卫七七那般。 落选后的莫莎莎独自坐在宿舍的书桌旁，静默无语，甚为烦闷。三妞四妞一同趴在床上看着一本动漫书，被书里的剧情逗得哈哈大笑。 “你俩丫头能不能安静点！”心情坏透了的莫莎莎被俩傻白甜的笑声惹恼了。 “大当家的，我俩的票是投给了你的。”三妞有点委屈。 “我的也是投给你的。”一旁静静观看的我也补充道。 “都投给我又能有何用，还不是一样落选了…我就不明白，居然被她后来居上…” “你是输给了口才！”三妞惊觉。 “又或是输给了时间！你憋屁似的三句半话，而人家滔滔不绝，一长篇论文，耗时十几分钟…”四妞从书本中抬起头说道。 “你是输给了…” 我话刚起头，就被莫莎莎打断了：“罢了罢了，姐也不稀罕那小差使，姐的目标是学生会主席。” 说完，莫莎莎就爬上了床蒙在被子里。我仍急切地接着说：“你是输给了备战！她明显是提前做了一大番准备，该说的与不该说的她在演讲中都说了…待你竞选学生会主席的那天，你一定要好好准备你的演讲稿。这社会，说得花里胡哨比做得兢兢业业管用！” 七七不在，身边唯一熟悉的人就是莫莎莎了。在这初入的大学校园里，我极力感化莫莎莎，想找回初中时我们间的杨门女将情，更想让她成为我生活里如同七七那样的角色。可她对我爱理不理，不主动与我搭话；在她眼里，处在她眼前的我就是一躯无思想的肉体。 入学报到的那天，第一次见到莫莎莎，我飞奔过去想与她来个深情的拥抱，却被她拒绝了。她一脸嫌弃的说： “我真倒了八辈子血霉，又遇见了你！” “你没有倒血霉，若真倒血霉的话，半辈子血霉就足以让你魂飞魄散，永不超生了，哪还有此时正站在我面前的漂亮可爱的你！”我嬉皮笑脸地消解自己的尴尬。 而她却头也不回地远去。 三妞四妞俩傻白甜很热爱学习，初高中是十足的书呆子，每天没日没夜地啃课本。自从迈入大学，她俩就沉浸在图书馆里的各种动漫，各种诙谐小说中，欲罢不能。课余时间总嚷着咱一起去图书馆。图书馆里，四人围坐在一张书桌旁。莫莎莎从不坐我旁边，也不坐我对面，总是在我斜对面坐着。每每我死乞白赖要挨着她坐时，她就会独自换去别的书桌。 每次在食堂吃饭，只要是莫莎莎提起的话题，我便插不上嘴。只要我一插嘴，莫莎莎就会闭口不语。有时趁她仨聊得起劲，我故意从莫莎莎的碗里夹红烧肉刷存在感。一片，两片…成功引起了她的注意： “你要是再敢偷夹，我就不吃了！” 不吃就别吃，好像到时饿肚子的是我似的！莫莎莎要是不吃饭，大半夜会爬起床叮咣叮咣地泡面吃，弄得整个宿舍不安宁。特别是那“嗖嗖”的吸面条声，会让人做恶梦！ 三妞四妞经常不吃早餐，每早匆匆起床拎着课本出宿舍门，就我一人跟随着莫莎莎去食堂买早餐。从食堂买完早餐出来，莫莎莎就大步往教室赶。我要是跟不上，就会冲她一声接一声喊： “莎莎，你走慢点，等等我嘛！哎呀，走那么快…我豆浆都快撒完了。莎莎，莎莎…” 有时压于周围异样的目光，她会放慢脚步。有时实在被惹恼了，她会转身返回撕开嗓子骂我： “我又不是你妈，给不了你奶喝，老跟着我干嘛！” “可你是我姐啊。”我总嬉皮笑脸。 “跟屁虫！”她冷冷丢一句，又转身小跑。 我再屁颠屁颠地小跑跟上去。边追边喊“莎莎姐，莎莎姐，你等等我嘛…莎莎姐…”。跟近了，莫莎莎便会提速，我也跟着提。你可别想甩掉我！ 一天天里，我不受莫莎莎待见，是和尚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事。可三妞四妞俩傻白甜却花了一个学期的时间才察觉我与莫莎莎之间关系的异常。两人带着这一惊奇发现质问我： “你跟大当家的一定有过结！中学里，你是不是经常偷吃大当家的红烧肉，还偷偷把她的方便面藏起来；或你是不是抢了她班长的位置。说，老实招来！” 面对这两只小可爱，真不知回答她们什么好。我与莫莎莎间并没有过结，若非说有什么疙瘩，那就是我俩间夹着一个男人。一个是青梅，一个是红颜。 听后，两人张大嘴巴：“你们俩抢男人？” 抢男人？谁抢谁的？不至于吧…严重了，小可爱们！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五章 左手甜蜜，右手忧伤（三） 我想跟莫莎莎好，是很诚恳的，可她拒我于千里之外！我知道莫莎莎心里还余留我们间的姐妹情分，可她心里一直有小算盘。正如三妞四妞认为的那样，我会与她抢男人。 而那时的我真是单纯地想跟她好！是捎带着一不岔动机，但动机也是单纯的。只是单纯地想再见莫玖一面，来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给自己一个真相，让自己明白是非曲直。 第一个国庆长假，趁我不在，莫莎莎溜出宿舍。我这个死乞白赖的跟屁虫就这样被她冷酷无情地甩开了，亏我刚在回宿舍的路上还特意为她买了一大袋子方便面！问三妞四妞，莫莎莎去哪了？她俩不屑关心，冷冷回了句： “提着大包小包出去了，像是出远门。” “你俩不是说她假期不回家嘛！” “是不回。回家用得着赶飞机啊，像是去北京见相好的。” 北京？莫莎莎定去北京见莫玖了！ 那个笑称我不考取北京的大学会杀了我的男人，你是不是握起了菜刀，腿就开始发软了，所迟迟还没到来。你定早已没有了杀人的念头，说不定此时的你正牵着风尘仆仆赶去北京的那丫头的手，踏着星光，彼此诉说着甜蜜。在这国庆时节里，北京的天气也转凉了吧！虽没有大雪纷飞里情侣间相依偎取暖的浪漫，也该有男生脱下身上的外套给女生披上的小温馨了吧。那陌生的城市里，也将有个熟悉的角落，来承载莫莎莎的喜悦 躺在宿舍床上的我浮想联翩，开始对莫莎莎生恨。虽未到咬牙的地步，可眼角有了两滴憋屈的泪水。爬起床，把那袋子方便面一包包撕扯开，一包包地扔进脸盆里，拧开水龙头往盆里放水。我把怨气全撒在方便面上，挽起袖子，双手使劲地将方便面在水中揉搓。许久才解气，将双手捞出，在衣服上擦干，转过身来才察觉到身后正一脸惊愕的三妞四妞。于是，忙找了个糊弄她俩的说法： “听说方便面先用冷水泡泡，再用热水泡，吃起来会更有味道看样，你俩都饿了吧！再等会，等小会，咱方便面就能出锅了，咱仨今晚来场别开生面的方便面盛宴！” “可你那泡面的盆是你的洗脚盆啊！”她们两人由惊愕变成了惊吓。 洗脚盆？转眼一看，还真是。不过幸好是洗脚盆，不然俩傻白甜在我的随口糊弄下，兴许真会架起一场能吃到吐的方便面party。 第一个五一长假，莫莎莎也以同样的方式把我甩掉。好在这次我没有殷情般地特意为她买一大袋子方便面，不然又成了“方便面招谁惹谁了”。我这死乞白赖c万般柔情终没能融化莫莎莎固若金汤般的铁石心肠。看来大学四年里，接下来的第二个国庆长假c第三个c第四个，我这一跟屁虫都将会被莫莎莎如期甩掉了！ 然而，没等第二个国庆长假的到来，莫莎莎主动与我搭话了。大二上学期，大一新生的军训火急火燎地结束了，学院各大社团的招生正如火如荼地进行。在系宣传部占据一角的莫莎莎，每日跑前跑后地忙着为宣传部揽收拉拢大一的学弟学妹们。结束了一天忙前忙后工作的莫莎莎，满身臭汗地走进了宿舍，叉开双腿坐在椅子上。 “我说，整日整日地窝在宿舍，你就不怕发霉嘛！” 我并未留意她的话。平时，她这一宿舍的大当家发号施令都是向着俩傻白甜，从不扯上我。 “喂！跟你说话呢，跟屁虫。” 电脑面前蓬头垢面的我抬起头来，怯怯地问：“是我吗？是在跟我说话？” “整个宿舍，除了你，还有谁整日窝在宿舍！自己去拿镜子照照，一如花似玉的姑娘被你自己糟蹋成啥样了！”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搭讪，我受宠若惊c百媚横生。孩子似地连点头接受来自莫莎莎这一家长的训导。 “明天跟我去宣传部报到你要是再这样继续窝下去，到时别人晒太阳是为了取暖，而你晒太阳是为了晒这一副发了霉的陈皮囊。” “都大二了，人家还能要？” “呵有我莎莎姐在，只有不敢去的，哪有不收的！” 莫莎莎转身洗澡去了，一旁的俩傻白甜还在拍着手掌称赞大当家的气概。我兴奋激动地要与俩傻白甜相拥，却被她俩嫌弃——会沾上霉味的！莫莎莎口中的那句“莎莎姐”，是对我的最大认可。我俩是姐妹，过去是，现在也是，一直都是！我那时的心情有种无法言喻的美好，就像一位经过长途跋涉后饥渴疲惫的行者，终于等来了上帝，为他打开了通往天堂的大门。 在宣传部里，我与一群大一的学弟学妹们由莫莎莎带队，每天的早晨c傍晚开始了为期一个月的集训。每次都是我早早准备先于莫莎莎出宿舍门，没奈天生迟钝，每次都是莫莎莎先于我到达集训场。也许真是在宿舍窝习惯了，每次顺着跑道跑一两圈，我就跑不动了。溜出队伍在躲在树背后偷懒，可每次都被莫莎莎揪出来，跑完全程后还得赔上加罚。每每做游戏，我也是第一个被莫莎莎揪出来做示范，在学弟学妹们面前出尽洋相。可气的是，每天回到宿舍，莫莎莎会把我当天闹的笑话讲给三妞四妞听。她仨捂着肚子笑岔了气，而我只能头埋在椅子靠背上装无辜。 在一天接一天的笑声中，我与莫莎莎的姐妹关系恢复了炉火纯青。因而我向莫莎莎脱口而出“国庆带我去北京”，而她却斩钉断铁地回我两字“不带”。我只能撇嘴生怨气。看着我生气的样子，她还不忘撩我一句“不带，就是不带”，然后扭着屁股走开了。 其实我特喜欢窝在宿舍看看书c看看视频c听听英语口语的生活方式，可就仗着莫莎莎主动与我搭话，我飞蛾扑火般地跟着莫莎莎加入了宣传部。即使莫莎莎不肯带我去北京，我还是一如既往地投身于集训中。虽有时撒着怨气，却从未有恨意。 第二个国庆长假，莫莎莎是在我眼皮底下大包小包大摇大摆地走出宿舍的。我很落寞，更多的是生气。从莫莎莎的柜里翻出她的方便面，一包一包地撕扯开，一包一包地往盆里扔。三妞四妞见状，忙上来阻拦： “又拿面撒气！你上次糟蹋的是你自己买的方便面，这次可是大当家的。咱寨里的财物可不许你再胡乱糟蹋了！” 我不依不饶：“她莫莎莎吃了我多少方便面，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没主动搭理我前，半夜偷偷泡我面吃；主动理我后，在我眼皮底下明目张胆泡我面吃。这面算她赔我的，我自己的面由我怎样糟蹋，你俩管得着！” “糟吧，糟吧，使劲糟！到时大当家回来有你枪子儿吃的，她一枪嘣了你，都不需补二枪的！” “就许她有枪啊，我还腰间挎着刀呢！她一见血就晕的家伙，就算枪子比我刀快，我也会溅她一身血，杀不了她，我也会用血晕死她！” 三人就像三岁小孩似地展开了一场捍卫方便面的决斗。俩傻白甜比我理智，她俩撒开了手转到一旁忙去了，没再跟我这气熏了头的家伙对峙。 “大当家的真晕血？” “是吧，上次献血的时候，她在一旁看着看着就晕过去了。” “哈哈，那岂不是大姨妈来了，就得乖乖晕倒在厕所！” 听着俩傻白甜无厘头的对话，我被噗嗤逗乐了，可手仍使劲在跟方便面斗气。忙完了，俩傻白甜急着要出门。我一个箭步冲上前去堵住了门口： “你们要去哪？不能丢下我一个人！” “我们去哪，要你管！” “是啊，你凭什么管！” “凭什么凭我是二当家” “你一二当家，管天管地管好你的方便面，我们不要你管！” “你俩不带上我，就别想出这门！” “我们要去约会，这大白天的你要当发光发热的电灯泡啊！” “约会？约会干吗俩人一起去！” “对方也是俩人。我说你一旱鸭子，非得装着家住海边啊，管那么宽！” “对方是男生？” “废话，不是男生那还叫约会！” 俩傻白甜都开始展露恋爱的尖角！好吧，你们晒你们的鱼水之欢，我呆在宿舍吃狗粮！宿舍就剩我一人，看两眼电视，啃两口干方便面，啃两口干方便面，再看两眼电视，穷酸狼狈至极。再次打开qq，冲着莫玖那发白的qq头像复制粘贴： “你到底发生了什么？或是我究竟发生了什么？至于你一直不愿联系我！我知道你一直都在，可你就是不愿再与我相见！” 那个下午，我仔细地数过，我整整复制粘贴了一万次。可那头像一直灰白着，白得瘆人。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六章 左手甜蜜，右手忧伤（四） 莫莎莎当天晚上就回宿舍了。一个个惊讶之余，莫莎莎从包里拿出一大袋子糖果，各式各样的，像是要发喜糖。那时莫莎莎的心情就跟那五彩缤纷的糖果一样，鲜活而有朝气，而我的心已凉透。 “大当家的，你是不是打火箭去的北京！‘嗖’一下到了北京，再‘嗖’一下回到长沙。” “肯定是让咱姐夫给半路劫道了！准是姐夫偷着早早地来了长沙，给了一个大大的惊喜，然后就是久久的拥抱，再然后就是长长的热吻。” 丫的，就你俩聪明，糖都堵不住你们的嘴！俩傻白甜的话，句句戳我心。我那胆怯的小眼神却又不乖张地时不时往莫莎莎的脸上瞥，她满是幸福的面容。 莫莎莎叫我们各自收拾好自己的狗窝，男方头次见我们这群娘家人，决不许我们丢她的脸面。俩傻白甜偷偷问我男方是不是很帅，我真想就着手中的书本“啪啪”给两耳光，可我终究还是回了句实话：“帅！” 很帅，很帅！早已碎在了我的心底！ 莫莎莎把墙上脱落的海报重新贴好，在四个墙角挂了彩带，在宿舍中央掉了一扎五颜六色的大气球。要是把她那床嫣红的床单往门口一铺，便是瞩目的红地毯！这宛如婚礼的殿堂，莫莎莎就是待嫁前夕的新娘。 那天晚上，我在日记本里写了这么一段话： “她应是表白成功了，而他也有了第一个女朋友。我应该高兴，因为女方是我可亲的姐妹！可我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因为他是他！若我能有足够的幸运，亲眼目睹他俩走进婚姻的殿堂，那时的我是否有勇气大方地说句‘白头偕老，早生贵子’” 夜并不静。我的思绪涟漪不平，我的泪水和着莫莎莎起伏的鼾声。明明早已说好只为一个真相，可在真相即揭开前却又是如此地担惊受怕。 我是凌晨睡着的。睡了两三个小时后惊醒，太阳已爬得老高了，和熙的阳光透过玻璃窗洒在锃亮的地板上。我得赶紧离开，越快越好，赶在他们回宿舍前。像一个逃避婚礼的前女友，踮着匆匆跑出的脚步，神情悲伤。操场跑道上，我双脚蹬地跳，时左时右侧晃着脑袋，要把泪水倒腾回去，或是让它从耳角流出来，这样或许能表现得足够大气潇洒！ 太阳越爬越高了，我仍坐在操场的草地上。也许下一秒莫莎莎就会打来电话，向我发请帖。我是可以关机的，但没有。我没有回宿舍的勇气，也没有关机的勇气。我起身在林荫道上游走，低头一步一步地数着步子。脚上的橘色球鞋很好看，可我却成意将它往树底下的泥巴上踩。待走过一段长长的距离抬头向前看时，莫莎莎莫玖的身影闪现在我眼前。我慌乱中急转过身来，是头也不回地径直跑开？还是转头迎上去万分尴尬地笑着打招呼？黑魔鬼与白天使在我心间决逐，原地站在那里，站成了一尊有着急骤心跳的雕像。 “姐夫！” “姐夫真的好帅！” 像是三妞四妞从他俩身后迎上来了，四人的脚步一步步逼近。 “二当家，你干嘛呢？”三妞诧异地发觉了我。 “嗯？”我佯装若无其事地抬起头：“我擦鞋呢，鞋踩泥巴上了。” “姐夫，好久不见！”我伸出了那只沾有泥巴的手。 “你怎也跟着她俩瞎起哄！看你那黄泥巴手，快去洗洗，咱一起吃饭去。”还是那熟悉的声音，他莫玖所特有的语调，可那刻的我却是一颗旁观者的心。 不知我那只黄泥巴的手是怎生尴尬缩回的，也不知三妞四妞俩傻白甜是以怎样的眼神在注视我怎样的神情，更紧要的是那时的莫莎莎是怎样的神情。 从伸出那只黄泥巴手到吃完饭，我始终没敢注视莫玖的脸。莫玖坐我对座，挨着莫莎莎。他那握筷子的手不停忙碌着，给莫莎莎夹完菜又给我夹，然后又被俩傻白甜要挟往她们碗里夹菜。我曾有无数次被那只手牵住的机会，而到如今只能低头巴巴看着，且是偷瞄，不敢正视。 就剩下我俩了，我才抬起头注视着那张熟悉的脸庞，莫玖也安静地看着我。我瞬间饱满了那弱不禁风的热泪，就像离别的孩子见到了久违的妈妈，却不敢走上前去，因为妈妈已另嫁人有了别的孩子。莫玖却上前来把我揽在怀里，静静地，我有了呜咽。我没有良心谴责般地去想莫莎莎，而是贪婪着这怀里的温暖。 我要大声地骂一句“莫莎莎，你丫的就是个大骗子”！不仅要指着莫莎莎的鼻子骂，还要当着三妞四妞的面，还要提高嗓门让隔壁宿舍c隔隔壁宿舍c正对面宿舍c斜对面宿舍的所有同学都能听见！你害我整夜担惊受怕睡不着，你害我糟蹋了多少无辜的方便面你害得我好苦。老实把我床头的那张莫玖替我画的自画像还我，别以为我不知道是你晚上装扮宿舍时把它撕下来了！ 莫莎莎与莫玖间，我当然选择相信莫玖。把我揽在怀里时，我觉得莫玖是真诚地。许久沉默后，俩人坐在了石板凳上，他终于先开口说话了。他说他才从莫莎莎那得知我也在这，所忐忑地跟着莫莎莎来了。接着又是许久的沉默，然后努力地尴尬笑说： “记得吗？我开玩笑说过，你要是没能考上北京的大学，我会杀了你。回想，觉得也实可笑！当时我雄心壮志，自信满满地认为自己准能通过竞赛拿奖被保送上清华，没料在竞赛中接二连三地失力，然后” 然后然后就在绝望中放弃了，再然后也没选择去北京上大学。我感觉到了自己的份量，当初的玩笑似的承诺，在他心中却如此珍重！他说不是羞于面子不肯联系我，而是愧疚，为我也为他自己。我俩就如斯在这段长长的日子里煎熬，不过莫玖家底比我厚，他照样考上了咱省的一流大学，我却是咱省的二流。 我当然记得，也一直在等你这杀人者来犯案，要是再迟来一点，我这被杀者都要去杀人了！绝幸，老天终究让我们再相见了。 莫莎莎质问我：“我骗你啥了？骗你财了还是骗你色了！我长假出门就一定是去北京？我发糖果就非得是喜糖？是你自己脑补太快，这锅我不背” 我嘻哈哈去捂莫莎莎的嘴：“姐，亲姐，我错了！我深情道歉，明天起为你买一个月的泡面。不过不过那张画像你得还我。” “谁稀罕你那破画像，画上又不是我！早搁在你柜里头了。” 倒回，向我可亲可爱的莎莎姐庄严地道声“谢谢”！要不是她告知莫玖，鼓劲莫玖前来，但凡我与莫玖彼此多想念，恐怕也没能再次相见了！ 普遍大学生的生活，就是如胶似漆的恋爱中夹带着一些考试前的焦虑与各类论文评比时的恐慌。那时仿佛变着法子的“玩”才是主旋律，学习是次要的。 在咱学校的主流贴吧里看到过这样一段吐槽：大一时，面对学长的撩拨，娇羞怯怯地一句“学长，人家还小！”；大二时，面对学弟的示爱，家长似地训句“屁孩，来学校干吗的，来学习的！”；大三时，眯着眼睛迷之微笑“学长，我怎么样啊？学弟，学姐我还一k不啦！”；大四时，看着路上各对醉男痴女，只能独自蹲地抱膝黯然神伤，却心中的星火仍可燎原“抓住时间的尾巴，我抢也要抢个男朋友！学弟，你别跑嘛！”。这看似玩笑的段子，却真真切切地透露了女生们在大学期间的心理路程。大学了，女生都期待着一场戏剧而张狂的爱情，跟她们在大半夜里整个宿舍人围在电脑前稀里哗啦看韩剧的心一样的！ 女生们大半夜追韩剧，而男生们大半夜在电脑前叼着烟头玩游戏。次日早晨，男男女女们一个个都睡不醒，闹钟响了又关关了又响。挣扎着爬起来套上衣服就跑，却仍有那么个“死”在被窝里。老师的那句“iillcallther一llbef一recss！”，就像魔音般震心，随后就有后排的几个女生偷偷往宿舍打电话：“老师要点名，速来！”再随后就有了门口的声音“老师，我肚子不舒服，迟到了！”“老师，学生会执勤，所迟到了！”。碰巧老师心情好，姑且幸免一次，绝大多数情况是冷冷地送你一句：“身体不舒服，就不必劳驾了，回宿舍继续躺着吧！” 更可怕的是那暴跳如雷的一句“haveiadeyselfclear！”——我没讲明白吗！ ——你讲明白了，你不讲明白我们也明白，迟到旷课意味着离挂科更近了！ 学姐学长们流传一句话：“挂一次科，谈一场恋爱，拿一次奖学金，大学生活才算圆满。”大学已过半，这所谓的三大事，我仅做到了一件——挂科。宿舍四人齐刷刷地各挂科一次，可三妞四妞已有了爱情的主。 如果可说是爱情的话，那与三妞四妞各自的不同，我这所谓的爱情是三个人的——我与莫玖，加莫莎莎。 莫玖学校离这就六站公交站的距离，此后每个周末莫玖都会如期到来，混迹在我们校园里。我们仨一起出没在学校的图书馆c学校的各大食堂，一起去看电影，一起逛学校的后街。在这所谓的三人爱情里，我与莫莎莎，谁也说不上谁是第三者。 每每我与莫玖旁若无人，语气暧昧时，莫莎莎总会给我个狠眼色。我明白，此时此刻得为这大当家买泡面去。不就是欠你一个月的泡面嘛，还偏说一次性买完不准账，必须随时随地听你的召唤，供你所需。变态！变变态！每次莫莎莎与莫玖聊起劲时，我也总会恼气地打断：“别老是往我们学校跑，你自己没学校啊！” “就兴许你们学校有你俩的存在，不许我跑来联络联络下咱们的感情啊。再说我那一大班子的光棍，还期许我能给他们稍回个女朋友呢！”还是那种久扎在我印象里的嬉皮笑脸。 “稍吧，稍吧，把莫莎莎稍回给你光棍哥们当女朋友！”我心里傻乐期许。 也许莫莎莎心里也在期许：“稍吧，稍吧，把九尘稍回去给你光棍哥们当女朋友！” 之前逛街，我是不习惯背包包的。见每次逛街，莫莎莎的包都是由莫玖提着，我便有了逛街带包的习惯。两人的包左一个右一个地横跨在莫玖的腰间，他受宠却不惊，一副赴汤蹈火万死不辞的面容。学校后街里，男生替情侣提包的比比皆是，而莫玖腰间的这两包，身旁这一前一后的两大美女，势必会让男生们心里质问与诅咒的。 “咋了？一男人带两女人逛街不许啊！一个是姐，一个是准女朋友。” 单咀嚼莫玖的这句话，话中的“姐”更多可能指莫莎莎。 俩傻白甜说莫玖花心，在两个女人间摇摆。俩傻白甜在情场中历练有一段时间了，她俩经常警戒男朋友的一句话——除了我，其他女人在你眼里只能是男人！每每听到这句话，我与莫莎莎也难免不笑。而她俩又以一个情场前辈的姿态说，莫玖更多地喜欢我，言外之意是莫莎莎是插足这爱情的第三者。莫莎莎这大当家的话在俩妞前也不怎好使了，俩傻白甜有意无意既碍于又非碍于情面，不再唯马首是瞻。 莫莎莎的生日偏巧不巧地赶在了光棍节这天，她几次打电话给莫玖，而莫玖说有事要忙不能来。宿舍里，举着与莫莎莎碰杯酒的手停在了空中，另只手在敲字给莫玖发信息。 “在干嘛呢？不知今天是莎莎的生日吗！” “在澄清一件事！最近你们宿舍谣言说我喜欢你，我要澄清一下——那不是谣言！” 这玩笑似的段子，我却起了阵阵波澜。绚烂！灿烂！泛滥！手中的酒就差跳跃着洒出来。 而莫莎莎却咕噜咕噜独自喝完了一整罐啤酒。俩傻白甜不是单身狗却非要过光棍节，与男友约会后冒雨匆匆赶回了宿舍。有丝醉意的莫莎莎朝她俩说： “白天湿身，准备晚上失身？” “湿身？失身？失身，还远着呢！”俩傻白甜顿时脸色红润，跟莫莎莎醉红的脸一样。 “不远，留着能卖钱？都大姑娘了。可有人早早那啥了，怀了骨肉，然后又成了杀人凶手” 冷不丁地冒一句，俩傻白甜听得云里雾里，而我知道莫莎莎口中的杀人凶手指的是我。只过是她把我堕胎蓄意说成了杀人，可总不至于“可有人早早与男人睡觉，怀了孩子，又堕胎婊子还要立牌坊！”这般难听。 终究是有人知道。莫莎莎是认识林杨的，我也跟林杨说过莫莎莎是我的好姐妹。在我瞒着学校请假回家堕胎的时间里，林杨去过教室找我，却好巧不巧地碰见了莫莎莎。在没一点点防备下，林杨把我俩间的事在我这所谓的好姐妹前说漏了嘴。叩谢莫莎莎的不杀之恩，她并未与任何人说起这事！ 秘密是沉重的，坚守秘密的人更是痛苦的。莫莎莎为我守住了这个秘密，直到她在宿舍发糖果的那天。那天，她终于把秘密说了出来，告知了莫玖。她发糖果为了庆幸自己的解脱，而我却悲哀无知地误认为是喜糖。 莫莎莎的告知，似乎并未影响到莫玖的感情取向。此刻，我能想象到她内心难言的复杂。她又开了一罐酒，俩傻白甜熏熏地躲被窝去了，只剩我俩各自闷声喝着。 几番周折轮回，我们惊醒发现自己也只不过是介凡夫俗子，开心了会笑，痛了会流泪。这世上最难的修行，就是在红尘里修炼而不染上尘世！活在尘世里，又如何能不活成尘俗！一向淡定自若c自信孤娇的莫莎莎流泪了，我未去理会她的哭泣，思绪又回到了高中那段痛苦中。 不是时间冲淡了疼痛，而是时间尘封了记忆。当记忆的大门再次被打开，疼痛一发不可收拾。一次次要把过往埋葬，就算赔上一辈子也要去忘记，却在一次次的忘记中又刷新，在刷新中又试着去遗忘。那段不堪的过往，那把埋葬悲伤的铁锹，要怎生才能遗忘！ 这世上没有灵丹妙药，时间也不是解药，只愿解药藏在时间里。我不得不再一次选择把痛苦交给时间！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七章 不可驾驽的爱情 学校是一庞然怪物，是一只巨大的野兽，它吞噬了我们的青春，骨头不剩。我们却在演绎着一场“美女与野兽”的国产电影。 青春当是用来挥霍的！可要敢于挥霍，要有“早死早托生”的义勇，要有“早飞早回巢”的先知。再远的距离，也要奔跑着过去，而我们却在青春这路途中走着小碎步耗光了全程。 在拿到那张嫣红的录取通知书后我们释然了，坐等那张通往未来的毕业证书，在大学里过着慵懒舒适的太平日子。这座古堡围城里，没有人会想着走出去，只会有更多的人扁平脑袋挤进来。哪有什么岁月静好、天下太平，只不过是家中二老在我们背后负重前行。学校叫我们识字，教给我们道理，授予我们专业知识，我们却没在这父母艰难支撑的来之不易的机遇里反三地去领会活着的人生。 捧着那张毕业证书找工作处处碰壁时，却倒过来骂学校是骗子，厚颜地游街示威、摇旗呐喊表示我们只是一群无辜的学生。大学生满街跑了，扫帚一扫便是一把。这从高等学府走出的浩浩荡荡的学子里，又有几人能从容解对新生活出的命题？离开学校这把保护伞，我们便成了不会自己吃饭的弱智！ 盛世红颜，却负了韶华；蹉跎岁月，还赔上自我。我们戴着不同的面具，充当不同的角色，却演绎着青春这一相同的悲剧。 曾豪言无处安放的青春却在我们的恍惚里销声匿迹，不知所踪。终于，我们不得不去相信，每一条路都有它不得不选择的方向，每一条路也都有它不得不跋涉的理由。 这段时光里，我也将大多时间耗在了男欢女爱上，艰难地等来了爱情然后又无奈地失去。 七七电话里说我对她冷落了，的确，因莫莎莎占据了我心间与她等一的位置！我已对莫莎莎的人格无比地敬仰，甚至有时觉得莫莎莎更配爱莫玖。 可莫莎莎似乎在选择退出，三人间的约会，她隔三差五地离场。我跟七七说，也许是出于姐妹间的情谊，莫莎莎在退让，有意成全我与莫玖。七七反说我电视剧里的狗血剧情看多了，要是她与我同爱上一个男人，她宁死也不会主动退让与我的。七七断定莫莎莎是知难而退了，这么多年，莫莎莎肯定明白莫玖的心是更偏向我的。可七七也说了句同样狗血的话：“莫莎莎选择了去相信，爱不一定是要占有，成全对方也是对爱最好的诠释。” “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也无。”有时我们会被伪像蒙蔽了双眼或有意选择烟雾缭绕，没去正确认识事物的真假本质，但假的真不了，真的也假不了。对于这感情纠结里的真真假假，就交给心去感受，交给时间去定论吧！ 毕业前夕，七八个好友聚在一起喝送行酒，其实就是吃一顿散伙饭。功名利禄一杯酒，喜怒哀乐绝此行。饮尽这一壶酒，各自踏征程，从此天各一方，要散落在天涯了。 酒兴起，醉意也愈浓。莫玖捧着玫瑰呈在我面前，未等他开口我已不禁泪流满面。俩傻白甜跟她们的带黑框眼镜的男朋友齐喊：“嫁给他！嫁给他！”感觉不对，是表白，不是求婚。然后又齐改口：“在一起！在一起！在一起…”身旁的莫莎莎比我哭得更凶，推搡我上前接花。 我扭扭捏捏地夺过花：“可人家喜欢薰衣草啦！”带着哭腔，娇滴滴。 “薰衣草？薰衣草是哪个男人？我要杀了他…”莫玖的话带着醉意。 众人哄笑——薰衣草是花，一种含蓄而坚定的花。 莫玖把我抱在怀里在我耳边说，一切都过去了，未来的日子里绝不让我再受伤害、再伤心流泪。 “可是…” 可是莎莎该咋办！ “莫莎莎那么优秀，她还需愁没男人！”莫玖敲我的脑门“哪像你这样蠢笨蠢笨的…当然，哪个男人要给她伤害，她弟弟我绝不轻饶！” 我终于艰难地等来了这句“做我女朋友吧”，庆幸在我眼泪未流干前。 毕业典礼后，莫莎莎就要回到咱县城去，她已在县一中实习了半年并已转正成了一名正式的英语教师；俩傻白甜跟她们的男朋友将双双到外地去读研；我选择继续留校，当了一名助教，转教师前不需讲课，仅是两个班级的辅导员外加负责教导组的一些后勤工作；莫玖跟他的两个同学开始了他们的创业征程。 莫莎莎离开的那天，我与莫玖去送她。在火车站，我紧紧抱住她不愿松手。莫莎莎安慰我 ：“又不是生死离别，弄得像以后再也见不着了似的…加紧嫁到我们莫家来，以后咱便是左邻右舍，天天能见，准让你嫌得慌。” “对，咱姐妹要找时间常聚聚！我会常去看你，你也一定要记得来看我。” “我跟你可不是姐妹…咱是姐弟妹。你可以叫我姐，可你是我弟的媳妇，我得叫你弟妹。”莫莎莎呵呵拍我的肩膀。 挥一挥手，莫莎莎头也不回地拖着行李箱扬长而去，踩着高跟鞋，白衣飘飘。我却看到了她的落寞。这一别，再相见不知要是何年何月？谁也不知明天会是怎样地到来，是欣喜还是意外！ 甜蜜的爱情都相似，一样的花前月下数星星、踏星光；一样的玫瑰加陶醉的情话；一样的痴爱；一样的迷恋。 我和莫玖蜗居在30多平米的房子里，在21楼，是花高价钱租来的。当初租房时，我苦脸反对——租在普通小区，租金要便宜得多。而莫玖却执意不让，他看上了这有着落地窗的小阳台。他说，夜晚相拥靠在阳台上，可看见满街的灯火通红，可看见我俩可观的未来。 房间虽小，却布置得很精致，居家过日子的装备样样俱全。这所容纳的二人世界，浪漫而温馨。 莫玖每天早早地起床，做好早餐来卧室叫我。我却撒娇抱怨“这么早，闹钟都还没响！”裹着被子扭头继续睡。莫玖夺我被子，我很不耐烦“人家梦都还没醒呢…”满身的起床气。我最终会被抱起：“梦要在白天做，白天做梦，白日梦才不是梦！”后来，我不设闹钟了——有莫玖，你闹钟又有何用！ 我俩约法好几章，较实用的就是——我做饭他洗碗，我洗衣服他拖地。可每每拖把还在墙角，他已躺在沙发上呼呼大睡。只无奈这年头，各大超市里没搓衣板卖，不然得让他好好尝尝搓衣板的厉害。 不过，莫玖确实挺累的。白天东奔西跑地拉合同，酩酊大醉地忙应酬；晚上还得带着酒意赶设计方案。我一文科生，当然懂不了他们理工的计计算算，涂涂画画。他赶设计方案时，我只能在一旁默默地陪着，电脑屏幕上的密密麻麻地演算步骤，复杂的设计图纸，令我昏昏入睡。终于，靠在他座椅的靠背上睡着了，他又得小心翼翼地把我抱上床去。 我决定要陪莫玖去应酬。起初还是扭扭捏捏的，经一次次实炼，后来也不知所然了。跟他一起创业的两个同学对我三拜九叩——嫂子威武！而莫玖却满是怜惜，似乎要明令禁止——不就是卖点色相嘛，花长着就是让人看的！ 日子就这般温馨，密爱中带些吵嘴，夹杂些浪漫的惊喜，夹杂些男人一惯的哄话。一年、两年、三年、四年过去了，我已转正成了教师，而莫玖的工作室却一直在稳步不前。 爸妈们都在催婚了，我与莫玖也觉得该有个正式的家了。算计着先要按揭买套房，可卡里的钱算来算去不够付首付，只有厚脸向家里要点。 莫玖向家里打出了第一个要钱的电话，他爸妈才得知有我的存在，但他爸妈似乎并不高兴。起初，我俩认为是平时跟爸妈沟通太少，可莫玖向家里一通接一通的电话解释，钱终迟迟没来，他妈却来了。 他妈，我初中见过几次。这次见，我在这未来婆婆的面前极度紧张，惶惶地开口叫了句“阿姨”。他妈对我没太过热情，而是拉开莫玖像刻意有话要说。为方便他们谈话，我有意站在了外面的阳台。慢慢地，他娘俩的谈话有了争执，声音变得很大。我躲进了厕所关上门，仍能听得见。总不能跑下楼去躲开吧！ 莫玖他妈索性把我叫了过去，然后莫玖怒气地点着烟走去阳台了。 他妈是笑非笑地对我说：“阿姨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也乐意高兴看你俩能相知相爱，可阿姨有些话，在这不得不说…” “爱情里可以我行我素，为所欲为，可婚姻里不许。婚姻生活里，柴米油盐，各种琐碎。他有各种大大小小的坑，需一一去填补，并且是一个萝卜只能填一坑。说直白点，就是需钱。这么多年了，你俩连买房的钱都没存够…” “你是教师，一平民职业；莫玖虽是自己开工作室，可他也只能算是个小小包工头，赚得还没人家小包工头的多…” “阿姨，我爸说了可出为我们买房的首付钱…”我鼓起了勇气插上了一句，面红耳赤。 “怎忍心花你爸妈的钱，再说，把他们的钱花光了他们要咋办？你爸妈没有退休工资，拿什么养老？又只你这一独生女。双方都是独生子女家庭，以后结了婚，四个老人加再生的孩子，两口子的压力可想而知…” “本来在这大城市维持生活就不易了，要是万一有个大病小病，西北风都没得喝了…孩子，贫贱夫妻百日哀啦！爱不能当饭吃，顶多是味调味剂…” 我插不上话，又好像更多的是无话可说。被泼一盆冷水，全身凉透！ 不被祝福的爱情是孤独的，设法去开启这段不被祝福的婚姻更是让人身心疲惫。莫玖一次接一次地在电话里向他爸妈解诉，电话里回答的是一次次坚决的否决。莫玖也一天天以酒度日，而我只能默默地陪着，心痛地看着。 不幸的爱情有着各种悲剧。欣喜终没有先来，意外来了——林杨好死不活地再次出现了。林杨打来电话说要单独见面，我一时头脑发热居然答应了，并且是当着莫玖的面。 跟林杨匆匆见面回来，没来得及拖鞋就去扶醉在地板上睡着了的莫玖。他醒了过来，却冷冷地一句：“给你送当年的打胎费来了吧！” “你怎么也学会了说那么没素质的话！”我把为他取来的被单炸在他脸上。 “生活如此卑微了，素质？他妈的留着素质就能高尚起来！”莫玖把手中的酒瓶狠狠地甩在地板上，“嘭”地一声碎了。 碎了，两个人的心被震得稀碎！我流着泪扫一地的玻璃碎片，他流着泪咽满口的苦酒。 一次次地遭人否定，特别是挚爱的亲人的否定，是会摧垮一个人的。我怀里的莫玖，孩子般地哭出声来。他说他要离开这里，远走，也许这生活的沉重是他选择远走的理由。 你说你要远走，我想挽留却没能留，这就是爱的痛。他处，也许会让你好过点，我又怎忍心留你在这受煎熬。终于，你在某个黄昏里，走了，没留任何音讯。 曾非卿不娶、非君不嫁，只是这甜蜜的誓言还未开口就熔化在温热的胸膛里。我们还未来得及过奈何桥，就已喝下了孟婆汤，一方要把另一方给忘了。在爱情的殿堂里，如痴如醉；在生活的现实里，却说散就散。 如果说爱情的坟墓是婚姻，那么我的爱情也死在了荒郊野外，孤魂野鬼。路过的人们不曾停足为它暴露在光天下的尸首添一抔黄土，让它入土为安。因为人们已司空见惯！那成不了乱坟岗，而是成了镇妖塔。 爱情之所以凄美，是婚姻给了它铜臭！与其说选择了婚姻是相信了爱情，不与说是有了适合的爱——方方面面都适合的爱，更紧要的是体现在物质上。善良的人们，请别迟迟地心照不宣！ 叫我如何再去相信爱情，连爱也仅存半信半疑。习惯了温暖，再被孤独所袭，就如同在一刀一刀地被凌迟。但我仍在麻木地等，麻木中带着点倔强。或许在某个朝日里，他就会骑着白马，白衣飘飘地驶来。扛着他那为我打下的满满江山来娶我。 幸运的人儿，当你被温暖的怀抱环抱，洋溢着笑容憧憬那白皑皑的大雪时，请别忘了，你的背后还有那么一群人，萧条地站着，在等秋风来！而那个最萧条的是我！ 毕业实习那会，我选择了教书这一方向，也向学校争取到了来之不易的留校机会。我打小喜欢学校，爱教育事业，也希望以一个过来人的经历为青春期的孩子指明一条道。七七却在电话里说我“多赚点钱吧，生活很贵的！去企业上班，哪哪都比教书工资高。”——钱至于那么重要吗！ 说钱不重要的人有三种，第一种是真有钱，第二种是没受够缺钱的苦，第三种是掩饰自己赚不了钱的无能。我曾是第二种，而如今方知钱的重要，我玩命似地赚取。我接各种家教，做各种兼职，就差没亲自去印钱了。我赚钱要去买那套我与莫玖只买到一半的房！ 一年，两年，三年…又一个三年过去了，买房的首付已足够，可房的那半个主人却没有回来。夜里，空荡荡的房间，空寂的我，墙角显眼角落里莫玖留下的一堆空酒瓶，一串串浮在空气里的空洞的脚步声，我翻箱倒柜找出莫玖留下的半瓶酒，留着眼泪喝着。一个人努力久了，也会累，痛也会无声般地来打扰。 一年前，林杨搬来了省城，放弃了他那县医院科室主任的身份，在省城一家医院找了份普职。七七说，林杨是冲我来的，应当考虑下，别吊死在一棵树上。 林杨跟我说过，他当年是害怕了。他在害怕中把我俩的事告诉了他的校长老爸，向他爸保证只要他爸把我俩的事压下来，不让我退学，他就好好学习，考所名牌大学。也正是他父子俩的这场交易，成就了林杨。林杨考取了北京的医科大学，现如今成了名出色的内科医生。林杨一直在满世界地找我，直到在县城碰到教完课准备回家的莫莎莎，才取得了我的联系电话。 随着林杨的再次出现，我也慢慢敢于正视当年的那段感情，终于打开了这些年埋藏的心结。那只是个美丽的错误！那段感情不太甜也不太苦，倘若再苦一点，我与林杨在遍地骂声中大胆地选择结婚，生下孩子，也就不会有后来这么多的纠葛了。当年，我们因谁因爱或仅因寂寞而同场翩翩起舞；而如今，随寂寞如初，我们也只能形同陌路！ 虽一有时间林杨就会约我吃饭看电影，我也答应前往。我只是自私地在抚平当年留下的拿到伤疤。现如今，我与林杨是普通朋友，也只能是普通朋友。我的心早完完全全地卖给了莫玖！ 七七骂我，人都走了，你呆在原地等死啊！空了，该了结了。就算你把空酒瓶拾起来，不是贱卖，就是破碎的可能！ ——人走了，他还会回来；酒瓶空了，我们还会再次灌满。我相信，酒会愈浓，会愈芳香！ 我仍义无反顾地选择去守护我与莫玖的爱情。如果注定要有悲伤，就如同长岭遇雨般躲不开，我会一直淋雨下去，就算雨后还是雨、忧伤后仍是忧伤…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八章 家在邵阳县 已不记得落地窗的窗帘是哪时坏的了，也一直无意找人来修，每天晚上就望着满街的灯火入眠。而今晚注定彻夜无眠！ 今天是莫玖离开的第七百五十天，今晚是除夕夜。蹲坐在落地窗下的角落，尝试点着了人生的第一支烟。一串接一串急促的来电铃声，没心思去理会；一杯又一杯血红的葡萄酒入肚；一颗随一颗滚烫的泪水滴落下来。窗外满天的烟花，绚烂耀眼；一束紧随一束，没完没了——仿佛执意要亮瞎我的这双狗眼！ 说心底话，我对莫玖他妈是怀有狠的，特别是在脆弱无助的时候。 计划生育实行三十多年来，少生优生，已有了近两亿的独生子女家庭。这些人都不用成家了？七七解释说，不是不成而是尽量避免两个独身子女家庭结合，否则婚后压力真是很大的；尤其是农村独身子女与城市独生子女结合，最悲催的是两个农村独生子女结合。莫莎莎也补充了一点。莫莎莎说据她的认知，莫玖他妈是一个极精明的人，她不会甘愿自己幸苦养大的儿子又幸苦去养别人家的父母。 至于莫玖，一直迟迟未归，似乎是信服了他妈的言论。沦落至此，我是否还愿更多地去坚信莫玖是在暗渡陈仓，他会为我打下满满的江山在某天归来？亲爱的，你说的我都清楚记得，求你万万不要忘了你的承诺。 “你怎么就这么不要脸，求你替你爸妈留点颜面好不？年关里，不好说你；现年也过完了，是不是要我臭骂你一顿？你是在丑门败户，你知道吗！…你要你爸妈怎么过活哦，你不给爸妈留活路啊，你个害人精！你奶奶要是知道你这样，还不气得从坟堆里爬出来…” “世间自古男追女，哪有女缠男的…女啊。莫玖他妈前前后后几次进咱家门了，虽没声张，可邻里总有一天会知道是怎么回事的…你前面那一档子事，现都还有那么几个人在背后咬耳根的…你说你呀，万般好，在这方面怎么就像猪一样！你若不灵性，一大堆人等着看笑话呢！” 妈在电话里哭诉哭骂，这头的我心如刀绞，泪如雨下。所谓天塌下来，就是这般感觉吧，疼痛加恐惧随着血液蹿流。我努力使自己平静，哀声哭求： “妈，再给我点时间…” “当断则断！你要是断不了，那爸妈就跟你断，权当没生你…” 妈的话有点不可理喻，可句句尽显痛心，我何尝又不心绞！之后的整整半年时间里，我没打电话给妈，妈也没打电话过来。有时，我们愿给陌生人一个微笑，一个拥抱，却如此般地把残忍留给了最挚爱的亲人。 也许是迫于良心的谴责，我主动打去第一个电话。对于我的来电，妈的欣喜溢于言表。电话里，我说我已开始了新的生活，也说了些连自己都难辨真假的承诺。妈激动地把爸拉扯到电话旁，两口子在电话里你一句我一句地争相向我诉笑。爸说，他不执意叫我选谁，也不刻意说谁必须不能选，关键是自己要把自己活好，要做最好的自己。妈打断爸的话，说某些人就是不能选，该忘就坚决地忘掉，别再给自己生疙瘩。后来，我才认知，这只不过是我表面上与妈言和，心底却终没能撇去莫玖。 时值暑假，校园里空荡荡的，倒也静得舒坦。我每天早早起床，戴上耳塞绕着操场碎跑，流一身臭汗；上午与下午交错去请家教的主家们家里给孩子们教课；晚上也没再回租房，呆在学校教工宿舍里，边嚼薯片边看篇精美的英文散文。妈每晚都会定时打电话来，娘俩在电话里聊得热乎。她也多次在电话末了不忘说，谁家谁家的男子，有文化有人品，定是我喜欢的款式，要我考虑下会会面。我只是咯咯地笑——现我该喜欢上什么样的类型，我自己都浑然不知。 很少有他人打电话过来，唯独有一个，也正是由于这个电话，我又再次给自己套上了把枷锁。物业打电话来说我租的房子正在出售，知后我不假思索地付了首付，每个月也花掉大部分工资去供房贷。我买的是两居室，把隔壁的也买下了。 我万分欢喜地打电话告知爸妈我买房了，爸妈听后却极为平静。爸默默地往我卡里打了五万块钱；妈更啰嗦了，每天在电话里告诫我不要为了省钱不吃饭，也不要为了还房贷累死累活做兼职赚外块。 不赚外块生活岂能维持！自买了房后就真正感觉有了自己的一个家，干劲也倍增，各种兼职虽累却很充实。每天早上满面春风地出门，晚上忙到再晚也不再睡在教工宿舍，而是踏着星光风尘仆仆地回到这房子里来，安然熟睡。房子给了我所有的满足，也承载了我极度的欲望。它让我工作忙碌，它让我信念坚定，它给我亲切，它给我挚爱；或更勇敢地说，它踏实地陪着我等某个人的归来。 的确少有吃饭，绝大多数里是泡面或面包。忙碌已不许我有额外的时间去食堂排长队打饭，更不用说去菜市场挑几片菜叶下厨了。跟爸妈通电话的次数也渐行渐少，甚至有时连爸妈的来电都未当时察觉；回电话过去也是三言两语，了了收场。 爸妈放心不下，从老家跑来省城看我。一进屋，妈就喋喋不休，对这房各种嫌弃。因忙碌没怎么收拾，房间脏而乱。本就空间狭小，还塞满了大大小小的物件。桌上散满了课本，沙发上也是各种杂志报刊；茶几上还余留几包泡面调料；墙角立了堆空酒瓶；门前叠了几箱待发的传单，几双塞着袜子的鞋环绕；一张双人床上半边堆满了衣物；空地上的地板处明处暗。至于厨房，锅瓢可能已生锈，冰箱里也是否已滋生出霉苔来？ 花了一整天，妈把整个屋子收拾的焕然一新。所有摆件都被挪了位置，该丢的不该丢的杂物都被她给丢弃了。我匆匆跑下楼在垃圾桶里翻找那被丢弃的空酒瓶，所幸还在，拾了一个回来立在了阳台上。妈满脸诧异地训我：“疯丫头，我还以为丢了你什么稀罕物件，一个破酒瓶至于那么慌慌张张的吗！”——“爸不是抽烟嘛，给他装烟头，免得把你擦得干干净净的地板跟弄脏了，到头爸又会挨你一顿数落…”我吞吞吐吐地掩饰，一旁的爸若有所思，似乎看出了名头。 莫玖留下的空酒瓶成了我唯一的念想，我不假思索地匆匆下楼寻回，或许爸已从中看出了端倪。——二老又将添忧了！ 为了多点时间陪陪远道而来的爸妈，我推掉了大部分的兼职。每天中午饭点准时到家，打开门便闻到那熟悉的饭菜香，满满的食欲。可也许是习惯了快速进食，扒拉两三口就觉得肚子撑。妈却不停地为我夹菜：“来来来，多吃点，咱农村来的，别像城里人样，一顿饭就吃那么两三口。” “我是城里人啊。”我本想打趣，可语气硬生生地带着严肃。 “在城里买个房就是城里人了？你家在邵阳县，你户口还在那旮瘩小村里呢！” “我继续在这呆下去，迁户口到咱学校政务处分分钟就能搞定的事。” “你别以为城里人好，住这么丁点房子，每日上下班忙得屁股不着凳的…” 得赶紧撇开话题，再犟嘴下去可又要成了老妈的冗长的座谈会了：“爸，我给你再倒点酒。妈，别只顾着伺候你宝贝女儿我，跟我爸整两口，看我爸一个人喝得多没劲。爸，周末我定陪你好好整两口…” 那段日子里，我像是犯了眼花，莫玖的身影隔时段地在我眼前闪现。我拥着爸妈在园区散步，他屁颠地跟在我们身后；我拉着妈在菜市场里买菜，他躬身在后付钱；我陪着爸妈逛商场，他推一购物车跟在身后；我带着爸妈景区游玩，他忙前忙后地跑腿买吃的喝的。 是啊，要是莫玖在该有多好！此时，他可以仗着我这未婚妻讨好他这未来的岳父岳母。再久远点，我俩有幸结了婚，有了孩子，在这大城市里扎根下去。房子虽小，但亦能多容我二老；日子虽紧凑，但老小共聚也不失幸福与温馨。 爸妈要回老家了。候车室里，我拉着妈，眼泪婆娑，妈语重心长：“大姑娘了，再不嫁就成老姑娘了。别挑三拣四了，赶紧找个人嫁了，妈是真急啊，姑娘！嫌妈托人介绍的对象不合适，那你自己就上心找个合眼的，年关领回家来过年。” 爸的话却意味深长：“注意身体，好好工作，好好生活。我没往你那空酒瓶里塞烟头，酒瓶给你搁柜头了；空了，理应你自己去塞满，但不要一味的固执，要学会适可而止。” 爸妈走后，又留我一个人在孤独里爬滚，对莫玖的想念也加剧了。常在深夜里，倚在阳台上守望，却又不知该望向哪个方向，哪一个方向才是你的在处；多少个清晨，残梦余后，眯着眼睛满满怨气地去窗台驱赶那惊梦的黄莺儿。 无情不似多情苦。我再三地告诫自己，即使做不了无情之人也要做个寡情的女子，可一次次在思念前倒戈溃败。思念来时，连连绵绵，无穷无尽。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若问相思甚了期，除非相见时；欲把相思说与谁，浅情人不知。早知如此绊人身，何如当初莫相识？ 人一生会遇见谁，会发生什么样的故事，像是早已被上天特定安排，固有的位置，固有的缘由，躲亦躲不开，争也争不来。我们在日子里寻寻觅觅，精疲力倦地拥有谜底时，却一次次发现岁月早已换了谜题。不想见的人整日在你眼皮底下打转，想见的人偏偏遥遥无期。见惯了太多的有缘无份，也见着了太多的机缘巧合、事成福满。不愿去相信缘分是上天赐予的，常说人定胜天，可人真能胜天吗？ 又是一年年关近，妈一次次火急火燎地打来电话催我回家过年，好几次在电话里大哭大闹、雷霆大火。自来了趟省城，二老便知道了我仍没断了莫玖，闹着要我回家过年，是怕我心里再飞出什么幺蛾子来。恐怕妈在家给我张罗的相亲队伍也可从咱家门槛排到院口了。 回家？于我又何容易！爸要我学会适可而止，只赖我心底的份量重惯性大没能刹住车。就在前几天，莫玖给我发来了qq信息，说qq不常用叫我加他的微信。我再三确认了他的微信号添加，却直到今天都未等来那方的回应，我仍满怀热望地在等。我又何曾不想踏上那归家的路途，只是胆怯我这条不清不白的来时路要怎生证明我与那可恨可爱的小山村的关系。 家一直在心里，就跟莫玖一直在我心里一样。最初，倔强中带着恨走上离家的路，无半点留念；中间想家却不想回；如今却不敢回。但无论是爱是恨，心底总藏着那片用竭了心血把我们养育成人的热土。家就在邵阳县，那个名叫“长乐乡”却不常乐的地方。我虽想着努力在这大城市继续待下去，可血浓于水的家乡情让我终不会忘记我是那旮瘩小山村里走出来的姑娘。 阔别家乡已近十年，家乡的模样却越忆越清晰。那一间间木板房，那一道道篱笆墙，那一缕缕炊烟，那一梯梯水田，那一梁梁山坡，还有那忙碌攒光景的乡亲，那一张张留守儿童瘦黄的脸庞，都让我魂牵梦绕，尤其是那承载我们年少嬉笑的资江河里的两片芳草沙洲。 早在几年前，七七就在电话里告知我，两片沙洲被村长卖给淘金人了，已被淘金船挖得千疮百孔。到处都是井眼，水性好的大人们都不敢下水去捞水草，怕掉进井眼里出不来；芳草也不长了，只有一垒一垒的卵石子高高地矗立在水上。两岸山坡上有大大小小的老板在开锰矿挖锰，冲洗泥巴的水源源不断地流入资江河里，资江河里的水整片整片地变浑浊成黄河水了，在河里洗出来的衣服晒干后都有股金属味。 爸也是这大大小小的锰老板里的一个。在我毕业后的第二年，爸妈回到了老家，再也没去广东。那时间正值锰矿盛产，一个个锰矿基地接踵而生。一辆俩挖掘机，一排排运锰车，浩浩荡荡。眼看锰矿厂就要蔓延到咱家祖坟坡，谁也不敢担保这群外地来的只为钱的老板不会干出掘人家祖坟的缺德事来。爸领着族里的几位爷爷去阻拦，可锰老板暴跳如雷地亮出那盖有村长官印的土地买让文书，还有几张镇领导县领导的批示文件。族里的年轻人都在外头打工，总不能让这剩下的老弱去跟他们的铲车血拼，弄不好得赔上老命。无策之下，也来不及与在外的年轻人商量，爸拿出了家中的全部家蓄求着村长从锰老板手里买下了祖坟周边的地，赶鸭子上架，自己开采，成了名锰老板。 有众多的村民在锰老板手下干活，对坡地卖让的价钱了解，村长也如实地公布了村里卖让坡地的款项。可孰不知他在卖让沙洲上贪了一大把，他向村民公布的卖沙洲的款项只是个零头。村长与村支书因分赃不公，村支书把此事抖了出来。知后，几百村民联名上告，可县政府镇政府都无人理睬，声称无证据无法受理。 村名们都心知肚明，村长敢贪上百万的村款，定是打通了上级关系，送了大礼。上级领导也定不会自掘坟墓，断自己的财路来处理这宗所谓的官司。在村里换届选举到来前，村长一边塞钱哄着村民投票，一边纠集外村的混混对村民武力要挟。后因双方一致对抗，选举被搁滞了，他继续暂代村长的职位，逍遥法外。 爸是老党员，在选举时，爸带头推选了一位新人。却因这事，在一次县城赶集中爸被偶遇的村长两口子围着谩骂，村长老婆在抬手要打人，手中的伞勾伤爸的眼角，流了血。两口子还不依不饶，称当初买坡地施了我家人情，骂爸不记好是白眼狼。他两口子真是狗咬人反说成人咬狗！ 我小时的印象里，村干部都是戴顶五星帽，披个外衣，双脚上还残留从水田里上来未来得及洗净的泥巴，趿拉着鞋就夹着破旧公文包急匆匆赶去镇里开会。而如今的村干部都是富得流油，净是些欺行霸市的主，足以给顶恶霸的帽子。 早在几十年前，孙中山先生引领了革命，喊出了“升官发财请走他处，贪生怕死勿入斯门”的口号。而如今的官场，官员贪污腐败，他们是不贪生怕死，他们也前赴后继，只是一腔凶勇不是放在为全民谋生活上，而是在自己钱财上。谁来惊扰这群奸夫淫妇床上的春梦？谁来动这群败类的奶酪？国家定会出手，除奸腐败，可要监查到村干部身上，又要等到何日！ 不平处终会有反抗、有杀戮！村里的年轻人聚在了一起开始对村长动干戈。富得流油的村长已偷偷在县城买了房，高调地开着小车回村来祭祖，一群以五哥为首的年轻人把他按在坟坡地上暴揍，垂死挣扎中他落荒而逃。该打，回村一次就揍你一次！ 村长的老妈子为护犊子在众人面前撒泼寻死，未料在众人的言语怠慢下，一时情急真喝下了农药，丢了性命。直到出了人命，才惊动了县府。在县政府的调配下，顺了民意，推选了新人村长。 爸的锰矿厂戛然停工了，我在电话里问爸为什么？是不是新村长不让干了？爸停顿好久才接我的茬。爸说余地没矿了，再挖也是徒费劳力。亏大发了吧？——是亏了点钱财，可至少你奶奶在地下能睡得安心了。 爸的一句话，把我好不容易就将要遗忘的奶奶又搬上了我心头。我之所以对生我养我的那小村庄深爱却又带着恨，是因为它埋葬了奶奶，埋葬着我伤心的过往。恨会变成怕，怕我将来的儿女会被留守；怕爸妈将来一把年纪也仍在操劳，不能安享晚年。怕驱使我躲得远远的，也激发我要努力在这大城市里扎下根。 自从进入大学后，我就一直不愿提起奶奶，试着要残忍地将她遗忘。可在爸妈刚回到老家的那段时间里，我又不由地想奶奶，想家。每天晚上站在教学楼天台上，望着家的方向。奶奶的坟头应杂草丛生，长出高高的蒿子了吧？草严严实实地掩盖了那一堆黄土，我心底的伤疤却终未能痊愈。站在教学楼天台上仰望的还有一位男生，是我所带班里的一个我叫不出名字的男学生。他站一角，我站一角。有天晚上他突然走近与我拉话，他说想家就回吧。 “回吧回吧”，在心底碎碎念念了好几年，直至今天也未能回。离家近十个年头，有五个年头是跟爸妈在深圳过的年，两个年头是跟莫玖在省城过的年，一个年头是独自在省城过的年。眼下年又将至，恐将这个年又是独自在这省城过了。任凭妈在电话里大哭大闹，我眼下也恐难踏上回家的路途，我要一直守在这里等莫玖的微信。 终归会有一天会回到家，莫玖也只是我眼前回家的拦路虎罢了。家在邵阳县，这个让我痛心的出生地，而正是因为痛我爱着，又因为爱我痛着。若有生之年我未能回家，死后也终会落叶归根，到那时我真能躺在奶奶的身旁，安然长眠。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九章 江上的母亲 风起黄叶飞，尘扬双眼弥；思翻涌心空，时流转人归。 一样的红漆院门，不关乎在近十年的风雨侵蚀里破旧生朽；一样的石垒院墙，也仅是上头不再坐着两个扎麻花辫的姑娘；院里的两棵白杨也只是身躯大了几圈，在这寂寥的秋天里也照常落叶；一样的院左角的低矮的瓦顶厨房；一样的熏黑墙壁下的靠窗的红漆饭桌；一样的冷冷灶台上的油盐调料；一样的小堆干柴旁的倒地的弯月柴刀；一样的门角后静静伫立的锄头；一样的瓦顶上的高高烟仓；一样的爬满瓦顶的葡萄树枯藤；一样的厨房侧墙下的老竹篱笆墙；一样的空寂的两层楼房，仍容纳不了一阵风，发不出一声响动。 不一样的是院里的落叶再没能被主人拾去柴房，它只能惜着尘土在风中颠扬；不一样的是厨房再也没能飘出那熟悉的饭菜香，灶台冷如秋水，寒如冰霜；不一样的是烟仓上的炊烟在风中迷了方向，再没能找到回家来的路；不一样的是再没有黄瓜藤爬上那老竹篱笆墙。尤不一样的是，空荡的房间里的奶奶的遗像旁多了张我泪眼相望的遗像。 一切在时间里得以变化，一切又若是在某个时刻凝固停止，死去了。它的枯骨青灰从此在苟且残生的人心中活成了永恒！ 我照常在堂屋门前的矮板凳上呆呆的坐着，用泪眼模糊的眼睛空看着这院里的一切，从白杨树萌新芽，到发新绿，到长新枝，再到叶黄叶落。静静地看着，静静地想着。院角那一泉井水，在春夏秋冬里，在日光下，在月光里，不断地从井底冒上水泡来，日复一日地不改旧时的涟漪。无奈井四周的石子在日子里风蚀矮小了，井水溢了出来，万般伤心地从水沟流到院外去。 只有酒后才敢侧过头去望一眼屋里祭桌上的遗像，每望一眼，心中的伤口便会淌出一股血来。秋已深，冬天不远了。年关里，那红漆院门是否还会被人咣当推开，接着走进几个提着大包小包的人来？人中是否还会有那个漂亮女人张开手臂向我索抱，然后要我叫声“妈妈”！ 我每天靠酒度日，似乎只有把自己喝醉了，成了醉鬼，才敢去与老天派来的魔鬼碰头，去深情地望一眼那黑白鬼差押解下的母亲，去与那回眸时老泪纵横的母亲鞠躬告个别。多少次告诉自己万万要坚强，为了我那远去的母亲，可这么久来，我终没能从悲痛中走出来。 诗韵和成难下笔，酒杯一酌怕空壶；壶空怕酌一杯酒，笔下难成和韵诗；酒债常在行处有，人生七十古来稀；早知一别成千古，悔不当初依母行。慈母挥别驾鹤去，逆女堂前哭母魂；泪珠连连成千行，情意悲悲断肝肠；昔日娘亲养育恩，今朝泪女报无门；上天若怜生悯情，吾命甘换母还生。疼痛中来写这篇萦怀于心的文字，提笔时已泪水满面，心弦砉然而断，寄望在尘世的那一点虚妄的自足也随之破碎了。我这一忤逆女是否还有颜面向那九泉下的母亲哭一声：“妈，你在天堂可好？”是否还有勇气向我那可怜的母亲劝一句：“娘，在那边可别再为为儿忧心如焚！” 数几个月前，我怀着伤痛踏上归家的路途，回到了这片阔别近十年的冰冷的土地。无数次梦里也不曾想到是以这样一种方式归来——我是回家来吊祭我逝去的母亲。怎不让人悲痛！几日前还不断在电话里闹着要我回家过年的母亲，几日后便成了一具冰冷的尸首。 万家灯火通明、烟花满天的除夕夜里，父女俩蹲在堂屋门前痛苦流泪。我挚爱的母亲没了，投身资江，至此还不知尸首沉在哪一段冰冷的水域，或暴尸于哪一片月光之下…在我赶回家前，爸跟族里的叔叔们在资江河里已打捞了整个白天，却没有把母亲捞上来。唯有桥头那装满床单的水桶静静地立着，也许只有它才知道母亲的去向。 过了除夕夜，就是大年初一。在这头日子里，各家都忙着走亲戚迎好兆头，再亲的亲戚朋友也不愿来沾咱家这趟晦气。天蒙蒙亮，我与爸俩人就独自沿江寻找。多希望母亲还在生死边缘徘徊，给我们一线机会。 我在两岸的每个峡沟里，每堆深草丛里仔细搜寻，心怕错过母亲还活着的可能，从低岸到高岸到岸上的大路，再到高岸到低岸。大路上走着来来往往的走亲拜年的人们，河中央驶着来来往往的拉客船只，在路人一阵阵欢声笑语里，在船只一阵阵发动机声响里，我嘶哑着凄喊：“妈…妈…你在哪！” 寻找四天未果。初四夜里，过了零点，已破五了。族人们一个接一个进了我家家门，生起了炉火为我们父女俩烤湿漉漉的裤脚，也端来了热饭菜。众人纷说：“未寻着便好，指不准是她婶子想女心切奔省城看女去了，没见着就会回家来了！” 最后一线希望终破灭了，母亲的尸首在来回船只的浪潮里浮出水面。我和爸哀嚎着游入冰冷的水里，把母亲拉上岸，蒙着夜光、踩着泥泞，背母亲回家。我用颤抖的双手扶着母亲的身躯，为母亲洗了个热水澡。把母亲紧紧搂在怀里，泪水陡然而泻，在长夜里大放悲声。 不欲去想更不敢去想我挚爱的娘亲是怎样坚毅地选择投身资江，难以想象柔肠寸断的母亲是怎样一步几回头地走进那冰冷的水域。族里的老人们都说母亲是被恶鬼缠身，是恶鬼把母亲拉进了资江河。人善处处受欺，真不成是恶鬼盯上了善良本份的母亲？爸哀声泪语——是俺娘，是娘接走了儿媳妇！爸遮遮掩掩没有把话说全，爸怀里揣着的那封不让我看的母亲的遗信上，有着那时还不为人知的我这一侩子手的罪证。 母亲吃安定药有一段时间了，之前的日子里，我却对母亲的这一切的一切浑然不知！母亲每晚要吃药才能睡着，也巨多次在噩梦中醒来，伤心地向爸哭诉些糊涂话——我见着娘了，她长着长长的白牙，不停地向我招手，要我过去…她爸，我要走了，我要陪娘去了！ 自奶奶去世后，母亲便开始了她的忧患余生。奶奶的惨绝人寰，家人自有过失，也只纯属家中的一次意外的悲剧，母亲却揽全责，认定是自己没照全奶奶。奶奶的死，举家哀痛，痛得最深的却是母亲，最低沉的也是母亲。常在夜里无人的角落，默默抹泪，念着视自己如己出的婆婆的好。生前的切爱，死后的悲痛，喜悲交织搓揉和成了一团情感魔沼，这魔沼压迫得母亲痛不欲生，无力逃还。 母亲越加歉疚自己没能为奶奶生一孙子，断了家中的香火。总想着要为家中招一上门女婿，让我生下的儿子随家姓，以告慰奶奶的亡魂。十来年如一日，勤勤恳恳的劳碌，精打细算地攒钱，只为那充足的招上门女婿的彩礼金。不曾想一家大半辈子的积蓄在一夜间赔得精光——爸的锰矿戛然停工，挖掘机坠崖，司机丧命；摊上了官司，不仅赔上家蓄，厂子也被列令禁采。数年成了黄粱一梦，被一泼冷水凉得淋漓尽致。爸强颜欢笑宽慰着母亲，一边又向我隐瞒了这一切，不愿因家而影响我去做自己喜欢的事、选择自己喜爱的人。 一生本本份份的母亲没想到生活会如此背叛，虽仍在拉扯着这个破碎的家走向那个不愿渺茫的明天，只是步子沉重了，身躯也衰弱了。没有了招女婿的资金，女婿上门无望，而我又在干些丑门败户、有伤风俗的勾当，在母亲的眼里白送也未必人家会要。 母亲是个寡言少语的人，只跟二奶奶、二妈聊得开些话。二妈常年在深圳工地，偏巧那期间二奶奶又拖着老朽残年躺在县医院的病床上，走在生死边缘。这苦楚生活的压力无处倾诉而得以在母亲心中淤积沉淀。一天天夜里重复的那个噩梦，那张长有獠牙的奶奶的脸庞，使得母亲得了魔怔，时喜时悲，时静时燥。 母亲不断在电话里要我回家过年，也许只有我呆在她身边才会踏实她那颗憔悴的心，而不知情的我却这般忤逆地任性放纵在外，迟迟未归。不敢想象，在那皆家欢喜的年关里，无助的母亲是以一种怎样的神情看着邻里各家热闹祥和、逗儿乐女的情景，然后生出长长的悲催来的！我就是悬梁上的那条夺命白绫，直推着母亲一步一步走向那亘古不变的资江，纵身一跳！ 母亲要以死来蔑视生活的残酷，以命来换取我的重生，来换取奶奶亡魂的安灵！那纵然一跳，划破了默默资江，把那神圣母爱撒满了奔流的资江水，那惨烈的涟漪也注定要成为我一辈子的隐痛！ 母亲七七祭日那天，爸烧掉了那封遗信，背包离开了家门。走也好，把伤痛都留下，所有的痛理应由我一个人来背。独自一人守着两张遗像度日，日子久了，我也不哭喊了，可心中的创口仍在黯然渗血。每每听见墙外人口中的一声“妈”，或是无意触到歌声里、书本上有关母亲的字眼，便会牵出万千余痛来。 “瀑布逆流而上，蒲公英的种子从远方飘回、聚成伞的模样，太阳从西边升起、落向东方。子弹退回枪膛，运动员回到起跑线上，我交回录取通知书、忘了十年寒窗。厨房飘来饭菜香，你在我的卷子上签上名字，关掉电视、替我把书包背上。——你还在我身旁。” 无意中读到这篇诗歌时，我沉寂数十日的泪水又陡然而泻。母亲在时，只道是寻常；当懂得珍惜归来，已是阴阳两隔，人天两分，哭枯眼也是枉然！ “娘娘娘上西南，宽宽的大路，长长的宝船，娘娘娘上西南，溜溜的骏马，足足的盘缠…” 才真真切切地觉到母亲不在了，和母亲永诀了！唱完这首送行歌，这辈子母女俩的缘分也了断于此！母亲啊娘，你把从我这偷走的忧伤还给了我，你为我流的泪水我以眼泪偿还，但你给我的这条命我不能还你、不能随你一同而去，因为我也要做一个母亲，做一个为了家也不惜命的母亲！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章 戏子与婊子 奶奶，人死了都去到哪里？ ——好人在天上，坏人在地下。 奶奶，那怎样是好人，怎样又是坏人呢？ ——好人是把日子过好的人，坏人是把日子过坏了的人！ 一手好牌被我这烂张子打成了十三幺。我自知罪孽深重，死后定会下地狱，来世与天上的奶奶、母亲也只能遥遥隔望。 人是如此难以捉摸！都知道没有来世，却又把众多的期许寄望于下辈子；很多人不相信命运，却又都烧香拜佛，祈求上苍济身。生活是如此地捉摸不透！作恶多端的人犹可逍遥法外，富贵命长；一心向善的人却是苟且偷生，潦倒寿短。 一切像是镜中花、水中月，缥缈虚无；一切又是这样地真真切切，皮毛之痒、骨血之痛，清识可辩。二十年前，我是扎着麻花辫的女孩，用稚嫩的声音向奶奶询问生死；二十年后，我仍懵懂，在生与死间迷失了意念——尘世上的一切究是事在人为，还是都由命运弄化？ 我无招架还手之力，似是信诺了命运，每日在悲痛中沉沦又在酒熏中逃生。自爸背包离开家门后，七七就一直守在我身旁，怕我想不开也纵身投了资江。七七偶或会哼一段戏文，划破寂静的院落，院落在低吟的曲调中又显得更静了。七七也会替我织上麻花辫，把自己的也织上，架了长梯，要试着拉我爬上石垒院墙去，可我一次次没勇气。 七七责骂我：“我们都还活着，何来命运可谈！命数未定，谈何命运弄化！” 每天都有人在死去，每天也有新生命呱呱着地。当初我们不得不来，最终我们也不得不离开。生与死是两个极端，中间夹着一段长长的人生旅途。也许正如七七所说，只有等咽下最后一口气时，才有资格去把生前的这段长长旅途归结为命运弄化。 终爬上了那久违的石垒院墙，在某个黄昏与七七一同，像小时那样都织着麻花辫。抱膝坐在院墙上，远处的一片片翠绿伴着晚霞归来，我忆起了船家少女翠翠，还有那个老渡夫。。。那一刻，我觉到我还活着！ 还活着？有时活着也成了一种折磨！耄耋之年的二奶奶在生死边缘捡了命回来，她却再不愿呆在医院，不想让残命再延续：“少的都走了，救活我这老骨头来作孽咯！”——二奶奶悲痛母亲的离世，一个硬朗的人说没就没了，更多的是嘲讽老弱病体的自己居能又活过来。 老人是没有眼泪的，只会在心上流泪。二奶奶每天神情哀伤，很少说话，踱着艰难的步子去柴房指着自己的那副棺材臭骂：“你老不死的，何不早点死，还活在这磨人哦！”活着成了种罪孽，她每天都在咒自己快点死，早点去见我奶奶与母亲。唯一落不下的是我与七七，每天随在我俩的身旁，情到深处便会悲伤地唉一声：“可怜哦，俩娃！” 这世间除了生死，再无大事！都说好死不如赖活着，不是怕死，更多时候是死不起。二奶奶已没有足够的欲望撑起她的风烛残年，活成了折磨，我与七七又找不到适当的安抚方式，只能忍心忍痛地陪着。守着这个等死的老人，守着这一悲哀戏剧的落幕。 院外奏起了哀乐声，又有人死去。在二奶奶的要求下，我与七七把她搀扶到院外。她在院门口的椅子上坐下，静静地看着远处的死者路祭的场景，渐渐微露笑容。这笑容在与死者告别，也成了她与自己最后的告别——二奶奶在晚上离去。 人生是一场戏，在自己的哭声中拉开序幕，在别人的哭声中落幕。戏里戏外，我们终究是一名戏子，在别人的故事里流自己的眼泪，又在自己的故事里流别人的眼泪。这场没有彩排的戏，处处有难，步步慎险，一步走错，全盘皆输！就算给你悔棋的机会，你也未必找得到回时路。演绎这一场戏很不容易，所我们当初都是哭着而来。 疏运一点的人在背后咬耳根，说我是狐狸精、是忤逆女，骂七七是婊子——我是死缠男人的狐狸精，是逼着生母投江的忤逆女；七七是带着拖油瓶的离异妇女，是毁人家庭的婊子。这就是二奶奶临死前放心不下的缘由。 七七回村近两年，带着她那八岁的女孩，六岁的儿子被家婆囚禁在家，没能有机会探监。七七离婚了，她从未向我说起，一直给我贵太太的假象。如今，虽能举重若轻地一笔撇过，可她心中的伤疤仍未结痂。 当初因钱弃学，为钱走上打工的生涯，恰遇富贵有爱的男人，以为是上天的眷顾，便瞬间坠入爱河，结婚生子。白马王子拯救了这个穷苦笼罩的家，同时也破碎了另一个整齐的家。男人是有家室的，只是夫妻感情不和，想着另找，可爸妈护媳，婚姻就一直耗着，正室一直没在那一纸休书上签字。儿子整年难得见一次爸爸，爷爷奶奶也很少能见到儿子了，全家才断定出了小三。单纯的七七姐就是这一小三，就是村里那些咬耳根的人口中的婊子。 小三犹如过街的老鼠，是人人喊打的。七七也终在一个正日里，被一家老小堵在园区门口，按在地上拳打脚踢。围观的人群中不时有叫喊的声音：“扒光她的衣服！” 男人是真爱，只是骗了婚；七七也是真爱，只是这爱违背道德伦理。身怀罪祸，七七姐选择退出。 七七说：“当初只有钱配爱我，如今我仅配爱钱！”——一个下三流的小三，哪还有资格去爱戴父母，哪有资格去关爱子女！爱钱？又何来的钱拿来爱。七七姐被扫地出门，两手空空。孤身弱女加一个不配去爱的八岁女孩，还得吃饭活着，穷途末路时，七七拾起旧时的爱好，入身镇戏剧团，上山下乡地去唱团戏谋身。 人生百态，总有千般滋味！回过头来，一切也不过如斯，但当时真是一步步熬过来的。生活里没有容易二字，尘世上，谁也没比谁活得容易！ 请唱团戏的主人家们，不是家里办喜事就是家里有丧事，更多的是家里办丧事。死者用一辈子唱完人生的这一场戏，累了！终可舒适地躺着来看戏子们的这出团戏了。每回七七有演出，都会拉上我。次数多了，见惯了吹吹打打，见惯了哭哭闹闹，也习惯了一份随遇而安。 我的心定了，安定得平平静静，怀着一道道平平静静欲安抚的创口。偶或会不由主地加入到七七当中，哼几句戏文调调。七七会教我，我也会跟着学，就像小时跟二妈学唱那样——我顺应也成了一名唱团戏的戏子。 我没有往远处想，也不再过多思索活着的意义，暂且一心一意呆在这个小乡庄，守着这个空空的家。每回我与七七练腔的时候，总有老人拉着小孩挤进院里，一群老小站在院里听我俩练唱。我和七七会好不吝啬地唱上几段，赢得阵阵掌声。我和七七从小深有体会，这群留守老人是孤独的，留守儿童是少爱的。力所能及地为他们多唱上几段，只愿他们孤寂的心别那么孤单，只愿他们能洋溢着欢声笑语而使这片沉睡的土地苏醒过来。 “生命里，更多的是风雨难捱的日子，每个人的生活也大多千疮百孔。我们都在被生活所迫，我们也想过一了百了，但总有那么些人、那么些事，支撑着我们，告诉我们要活下去！”这群留守老人与儿童成了我继续活下去的最简单的理由！ 过戏子的生活，但不做生活的戏子，在生活里流真情露实感；做生活的婊子，让生活爱得死心塌地，但不过婊子的生活。戏子也好，婊子也罢，坚强无畏地把人生这场戏继续唱下去，也许戏剧会变得喧嚣，也许会更凄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一章 等两个男人 咱家院子成了托管所，是我与七七很乐意接管的事。每到午后，就有接二连三的老人把孩子拉近院子，老人便自顾自地到地里忙碌去了，孩子托我与七七照看。 一群孩子在院子里集聚嬉闹。大一点的，会顺着梯子爬上石垒院墙去，中间也偶会有丫头，抱膝坐在院墙顶上，安静地坐着，痴痴地望着远方。我与七七没有过多的阻拦，而是加心守在院墙旁留意他们的安全。对于那些没完成家作就加入嬉闹人群的孩子，我便会呵斥一声：“回屋去，把作业写完再出来！” 检查孩子们的家作成了我一天里的头等大事，我会在每份家作上认真地代签上我的名字。其实家作上签不签名也无关紧要，之前的日子里，家作上的签名处都留着空白，爸妈们常年在外打工，在家的爷爷奶奶大多又写不出自己的名字来。我也会从各个书包里拿小人书看，又或看看各本课本上的涂鸦，边看边止不住笑。 七七整个下午在院子里那块菜地上折腾。挖土、拔草、浇水，菜秧子收了一茬接一茬。有时会有六个孩子，加入拔草这项劳活中，可原本疏松的土壤被他们的小脚印给踏平，七七又得无奈拿着锄头给翻松。最受糟蹋的是角落里那口井水了！流汗了，一个个就跑去井水旁，双膝跪在井沿上，俯下身子喝水，好几回要不是被七七及时撩住那小胳膊，准会掉进井里去，来个温泉浴。总有光着屁股在井旁的水渠里撒尿的，那白嫩的屁股上不知烙下多少个七七的掌印，却从没换来他们的“长记性”。 我从一个书包里拿出一本语文课本，随心地翻着。一双睁大的眼睛在偷看着我，待目光对视时，她又装着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这是个甚是聪明可爱的姑娘，一如她妈妈先前的模样。二爸给她取了个“陈小柒”的名字，七七带她回村后，给她换了姓，改称为“欧小柒”。 “为什么偷看我，说！是不是姨长得很漂亮？”我挠她的胳肢窝，她并没有笑，而是严肃地反问我。 “你为什么跟我妈长得那么像？” “因为我跟你妈是姐妹啊！” “可你又不是我外婆的女儿。” “谁说非要是亲姐妹才长得像！” “双胞姐妹花？听我妈妈说读书那会你们同学称你俩是双胞姐妹花。” 双胞姐妹花，听后我只是一阵苦笑，虽多年以后，再次这样称我俩的不只我这小侄女一人。我和七七各村各庄地去唱团戏，见得次数多了，熟络了，乡民们再次把“姐妹花”这一称号誉在我俩身上，谣传于十里八乡，我们剧团由此甚至接到了县里、市里主家们的邀戏。路过的乡村里，总有人凑上来要给我俩说媒的，台下有吆喝夹带吹口哨的小伙子，戏后也有拥上来加我俩微信的。面对媒婆的说媒，我与七七也笑着附和——要的要的，等我瞧见了那帅哥再说，若能成，来日必叩谢你老的牵线之恩！ 日子平平静静的，静得一份闲适。老人们的安心，孩子脸庞上的烂漫，成了我心中最大的慰籍，给了我日子里所有的满足！这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着我守在这小山村里，不曾想过逃离。这就是所谓的心中太平，岁月便静好吧！可心中又怎会有绝对的太平？内心最深处总有那么丝丝心弦在平静地蠕动。 欧小柒每天与我腻在一块，同吃同睡。在她心里，我比她那不冷不热的妈妈要重，我也对她疼爱有加。七七难免不会吃醋：“那么喜欢小孩，何不赶紧嫁人，自己生个！” 嫁定是要嫁的，我还肩负着一长长使命——做一个像先母一样的母亲，可只奈郎君姗姗来迟。我打断七七，劝她：若是那些媒婆介绍的人中有合适的伙子，要敢于把自己再次嫁出去！而七七一次又一次心存顾虑地反问我，是不是还在等莫玖，我回答得也不明不白，答如没答。 色不迷人人自迷，情人眼里出西施；有缘千里来相会，三笑徒然当一痴。爱是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爱上了就是爱上了，在爱里义无反顾、万死不辞；做一对醉男痴女，任凭世人的冷眼与唾骂。近段时间来，我一直在想我究竟是爱上了莫玖的什么，他的样貌？他的才华？一直没能找到一个让自己信服的理由。也许是我爱上了一段旧时光，爱上了那段初中生活里有莫玖呵护的日子。。。可我的确是真真切切地爱上他的人，至今仍坚不可摧地爱着，只是没了上刀山下火海的决意。 物欲横流的当世，两情厢愿未必能终情眷属，但我仍平静的怀着热情与向往，等着那个风雨夜归的人！那人可能是莫玖，也许会是张三，又或许是李四。。。一切随缘吧！ 欧小柒，这个九、十岁的姑娘，早已习惯了这山水田园的农家生活。满山野去采摘野花，一双赤脚下田去捉泥鳅。。。当地方话已被她学得鬼熟，经常挑学她妈数落时的话语，随口一张便是一长长的语句：“你果扎哈醒婆，哈起浆杂猪，冒得哈当哩！何得了，你切死噶算哩！”自幼长在大城市里，来到这小山村，学习自然不在话下，成绩一直遥遥领先。唯一让她抱怨的是英语课听不懂，英语老师口语特不标准，她完全靠猜！ 也是由于小侄女的这一抱怨，我开启了又一新的生活。我去到教育部应试，成了镇小学的一名英语教师。心更明朗了，每天饱满热情，默默耕耘在那三尺讲台。 村里的校舍很多年前就倒塌了，旧址废墟也被村民买去做了猪圈羊圈，孩子们上学都要去到镇里小学，每天由校车接送。镇小学是有教师宿舍的，而我几乎没在宿舍里住过，每天随着村里的娃上下学。 每天清早，我拿着大喇叭在村口大声嚷，催促孩子们早点来村口集聚。来到的孩子，会自觉地面向我站成一排，从左往右依次报数；也总会有那么个赖床的娃，被我急匆匆赶去家中，拧着胳膊拽出屋子。下午放学，上车前，孩子们也自觉站成一排照惯报数。有时，我索性带着村里的六个娃，不挤校车、走路回家。伴着夕阳，和着杨柳风，踏着泥草芳香，手拉着手牵成一排，我就是这支队伍的领头羊。 有我的加入，孩子们每天都乖巧欢喜，很多娃都说我就像他们的妈妈一样。屁孩，都倒想得挺美的！你若愿叫我一声妈，我也很乐意应一声！ 教书的工资很低，但终归有了项固定的收入。我欣喜地找出那尘封已久的银行卡去信用社对账，却发现原来有人一直在往我卡里打钱。刹时，阵阵窃喜，认为是莫玖打来的；平静下来又无比心酸——钱是我那一直未归的年老父亲打给我的。 爸自背包离开家门，一直未归。春节里，也只托二爸二妈捎回话，说工地要守脱不开身。我知道，他是不忍心归来！年近花甲的父亲，再次离家流离在外，绝不是他心甘情愿，而是日子的逼迫无奈。一个老人，孤独地守在工地的晚上，内心该有多愁苦多悲凉！我这一小棉袄，已湿漉漉的，穿在爸身上，不仅寒他的心也沉甸甸的了。我劝过爸不要再负重前行，我也求过爸要活得好当当的，可妈走后，他的心似乎已死了。爸，女有千言万语要与你说，而你何时才愿归家来？ 我在等，静等着两个男人的归来。等着——挽着男人的手，步入婚礼的殿堂，男人把我的手交入另一个男人手中，并且说：“我呵护了二十几年，今天交与你了，你要好好待她！若以后你不爱她了，请一定要第一个告知我，我接她回家。” 清明时节，我迈上了那坡黄土地。雨纷纷，露湿衣，远处的重山在水雾中浮生，托着沉重的呼吸声。我在两个女人的坟旁坐下，静静地坐着，坐了许久许久。我轻轻告诉了这黄土下的两个女人，我会一直守在这个小山村，守着这群老人与孩子，守着这个仅剩我这唯一女人的家，我也静等着那两个男人的归来。也许未来不久，院里的黄瓜藤会再爬上篱笆墙，开出银黄色的花；厨房里会充溢着那熟悉的饭菜香；我牵着我的小孩在院子里学走步，大一点，我教她成长，教她做人，教她学会如何去爱。 岁月别老，时光慢去，余生还长，信当可望！该来的来，该忘的忘，该给的我给，该还的我还！ （上卷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二章 后记：第二封情书 受五谷所托，随行三四人，去到省城替欧九尘搬家。 九尘整理了一纸箱的书籍文稿准备卖掉。我从中挑了几本，包括三本厚厚的她的随笔，她也大方地送给了我。 细读三本随笔，心会阵痛。从当初流水账似的日记，到挚情流露、生活感悟，再到泪水浸透的字页，泪水模糊的字迹里有着除了她自己，谁也不知的文字。 她要卖掉随笔，要试着把这喜忧冷暖的过往忘掉。我把三本随笔整理成以上十来万的文字，默默为她珍藏。希有天她能淡之若然地看起，也能笑着给我一巴掌——你个死鬼！ 最后一本随笔末页，有这样一段文字：镜上妆容惊瘦减，千愁万绪上眉间，才郎若是君心变，孤身弱女有谁怜。请你不必忧心，你值得一个温柔体贴的男人去守护！ 这十来万的文字权当算我写给你的情书，第二封。第一封呢？第一封早就在十来年前被你与欧七七拆开，那上面落款“黄毛”。 世事漫随流水，算来浮梦一生！慌慌乱乱已近三十年。三十年的笑语，三十年的哭声，你的我已听到，而我的呢？希你也愿意听，接着我也会用文字写出来，当着第三封情书。 也许你才仅知道我是那个在大学教学楼顶上跟你说“想家，就回吧”的不知名的男学生，也是那个替黄毛写情书的流氓学生，当然，我不是黄毛，我是跟在黄毛身后在学校操场与五谷干架的，黄毛的弟弟——许明远。 这世间有太多的变化，日子里有太多的不知。我们做不到举重若轻，我们更做不到大智若愚，我们有太多的情感心弦，哪一根砉然而断，都将寸断肝肠！但请你相信，我们一直都在被生活祈祷，被日子守护，定会有那么个人在为我们默默地付出！ 人生若只如初见，人生就该如初见！只要你还怀着热情与向往，只要你仍坚不可摧，生离不是死别，最终还是最初！人世无非就是个“情”字在维持，亲情、爱情、友情。情驻心间，爱便会停在那里，不留不去，不增不减！ 生又何欢，死亦何苦。笑看岁月，春花秋月会常在！妹妹你大胆地往前走！继续去走那条不得不跋涉的路，去选择那不得不选择的方向。把昨天的青春种在了天涯，今天，梦想终会开出向往的花！在寂静的旷野里怒放得赤裸裸。 桃李春风一壶酒，江湖夜雨十年灯。十年里，你一直都在，我也不曾离场。举起手中的酒，敬天，敬地，敬生活，也敬我们勇敢的自己！敬生活中的你，也敬这个惺惺相惜的我！愿你后脚出了省城园区这扇门，眼前便是一条平坦的路途；愿灯火照在这条通往远方的道路上！ 愿你所有的悲欢都化为灰烬，任世间哪一条路我都陪你同行！就像你与莫玖所说那样。 遇见你如果注定要有悲伤，就像长岭遇雨般避不开，我会一直淋雨下去。就算雨后还是雨，忧伤过后仍是忧伤。。。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