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脂胭红》 正文 第一章兄长不如父 北平的秋夜，寂寥冷清。 月光笼罩之下的程家大宅，一片死寂，像似一座荒宅。这个名噪一时的脂粉世家，早已家道中落，人丁凋零。 忽然，“咿呀”的开门声打破了夜的寂静，只见一个女子从侧门内探出头来。 二十岁光景，长发辫，一字刘海，身上的袄裙虽洗旧了，但干净c合身，昏暗中看太不清楚她的脸，却可见她的眸光清亮c敏锐，有着这个年纪的女子少有的锐利。 她正是程家的大小姐，程馥甄。 本该是锦衣玉食，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千金小姐，可惜十三岁那年程家的一场变故，让她一夜之间失去所有，瘦弱的肩膀硬生生撑起了程家倾塌的天空。 程馥甄四下张望了一番，确定周遭没人便退回来，正小心翼翼要关门，谁知道一只手忽然从门缝里伸进来拦住她！ 她吓出了一身冷汗，却毫不犹豫狠狠关上门，夹住那只手的五指。 “啊” 外头的男人痛得大叫起来，“放开！放开！程馥甄，你好大的胆子，你敢跟本少爷动手？马上放开，否则本少爷要你啊” 男子后面的警告根本喊不出来，全化作杀猪般的痛叫。 程馥甄知道来者是她哥哥之后，更加发狠，使劲地挡门，她怒斥，“程培坤，你还是不是人呀？馥梦是你亲妹妹，你把她卖那种地方去，你不怕遭天谴吗？你要还记得娘死前留下的话，就收手吧！爹和娘都在天上看着你呢！” “小丫头片子你，你还知道爹娘在天上看着呀！我告诉我，我告啊程馥甄，你放手！放手啊痛啊！” “程馥甄，爹娘爹娘要知道你敢跟我动手，非，非打残你不可！你放手啊” 程馥甄把吃奶的力气都用上了，程培坤的手被死死地夹住，痛得连叫骂都顾不上，全化成一声声痛喊，为这阴森的老宅子增添了三分恐怖。 程馥甄恨不得自己手里一把刀，砍断这个畜生哥哥的手，好让他从此不能再去赌。 祖父和父亲都染了烟瘾，陆续抽光了程家有限的几处产业。她十三岁那年，父亲死在花烟馆，母亲一时想不开追随父亲而去，留下他们兄妹三人面对一群穷凶恶极，无所不用其极的追债人。十六岁的程培坤是程家长子，理所当然成为追债的对象，他那时吓得话都说不流畅，甚至当场尿了裤子，至今还是胡同里经常被提及的笑话。 追债人要拿程家老宅抵债，她一个小姑娘护着年仅十岁c哭闹不止的妹妹，和一帮凶神恶煞似的大老爷们唇枪舌战了整整一天一夜。虽然保下了程家老宅，却不得不将几个店铺和家中所有积蓄都拿去偿债。 无论如何，程家老宅都不能卖。 母亲临死之前告诉了她三个秘密，其中一个便是程家老宅不能卖的秘密。这个秘密本该告诉程培坤这个程家嫡子的，只可惜程培坤根本撑不起这个家，也保不住程家老宅。 都说长兄如父，可这些年来程培坤连一个兄长的责任都没有尽到。 他竟还染上了赌赢，早就将家中值钱的东西都抵押光了，还把她和妹妹的嫁妆也败掉。若不是她在纺织厂里做工，回家后又熬夜做些胭脂水粉卖钱，再加上之前存了一些私房钱，日子早就熬不下去了。 她担着家中各种开销，供妹妹上学，还得时不时被程培坤勒索。虽然程家落魄，可是街坊邻居亲戚好友的红白喜事份子钱，她一个子都没少过人家。程家的尊严一直是她咬着牙维护着。别人敢笑话她的父亲，看低她的哥哥，却从来不敢看低她程馥甄。 这一回程培坤也不知道受了什么人教唆，竟要将妹妹馥梦买到窑子里为妓，换五百大洋。 长姐如母，馥梦是她带大的，就像是她的心头肉，她就是豁出去这条命，也要保下馥梦！ 兄妹俩僵持不过片刻，程培坤就顾不上痛，疯狂起来。他开始手脚并用，使劲地推门，踹门。 “程馥甄我警告你，马上放开，否则我不客气了！” “你放不放手？本少爷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开门！” “你开不开门？把程馥梦交交出来否则，后果自负！” 随着这警告而来的是“砰c砰c砰”一声声踹门声，程馥甄好几次都险些没扛住。 她勉强腾开一手，往兜里掏，本想拿出她自制的防身武器，谁知这时候才发现那东西没带身上！ 程馥甄脸色一白，终于害怕了。没有那个秘密武器，她如何抗衡得了程培坤？ 这时候，程培坤猛地踹了一脚，非常用力，踹得整个木门都颤了一下。程馥甄立马回神，咬着牙撑住，程培坤又狠狠踹了一脚，力气比上一回还大。 一个弱女子的力气哪里比得上男人发狠起来的劲道？可程馥甄却硬生生抗住了！ 女人的力气和勇气一样，都是可以被逼出来的。 程馥甄死死地撑住，不停地告诉自己要冷静，无论如何，她都不能让馥梦落到这个畜生手上。 程培坤的手掌疼着，他踹了好一会儿没踹开门就气馁了，再这么僵持下去，他的手不废都难。 “好了好了，本少爷不卖那丫头了，行了吧，也就五百大洋而已。呵呵，本少爷随便赢一把就有了！还稀罕那几个臭钱？好妹妹，你你，你放手吧。”程培坤压着怒火哄骗，自认为是智取。 然而，程馥甄比他肚子里的蛔虫更了解他的秉性。她知道他在说谎，没理睬，暗暗卯劲扛着。 这时候，一个少女拎了两个包袱赶过来，十六七岁光景，出落得非常好看。她一身学生打扮，浅蓝上衣，玄色裙子c梳着两条麻花辫，在圣洁的月光中显得更加清纯动人。 她不是别人，正是程馥甄最疼惜的妹妹程馥梦。 母亲过世的这些年，程馥甄几乎是拼了命地守护这个妹妹，舍不得她吃一点苦头，受到一点委屈。 母亲临终的时候，她发过誓的，无论如何都会供馥梦上学，帮馥梦添嫁妆，让馥梦嫁一个好人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章惊现 程馥梦看见了哥哥姐姐这一幕，惊住了。 程馥甄见馥梦过来，吓出了一身冷汗，她不敢声张，用唇语提醒她，程培坤在外头，让她赶紧逃跑。 程馥梦二话没说，转身就跑。 很快，程培坤的耐性就用光了，他叫嚣起来，“程馥甄，你听到没有？我说不卖那丫头了！听不懂人话是吗？我最后问你一次，你开不开门？” “程培坤，我告诉你，我死不也不会放的，除非你的手掌断在这里！”程馥甄怒声回答。 “贱丫头，老子今儿个就是不要这只手，也要好好收拾你！老子卖的又不是你要你多管闲事？” 程培坤被彻底激怒了，他比刚刚还疯狂地拳打脚踢起来，甚至好几次他都用肩膀使劲地撞门，轰隆隆的一声声，一阵阵，接连不断。 眼看程馥甄都快抗不住了，可是程培坤非但没有停止的迹象，而且撞得越来越猛烈。 程馥甄抵在门上，身体随着门的震动而颤动，在叫馥梦逃走的时候，她就豁出去了！今天就算死在这里，她也要为馥梦争取出逃脱的时间。 车票和盘缠她都留在包袱里，只要馥梦能准时赶到火车站，她就安全了。她只盼馥梦逃到上海，能顺利找到她的同学收留她。 程馥甄朝程培坤被夹着通红的手掌看去，正准备豁出去扑过去咬，就在这时候，程馥梦忽然从一旁跑过来，双手握着一把菜刀。 程馥甄非常意外，“馥梦，你” “姐，你没丢下过我，我也绝对不会丢下你！要走一起走，要留一起留！” 程馥梦说完，竟持刀狠狠冲程培坤的手砍了去！ “啊” 刹那间，程培坤的怒骂全化成杀猪般的惊叫！程馥甄都吓得不自觉后退，门一开，程培坤便急急缩回手去。 “哐当！” 程馥梦的刀落地，姐妹俩齐齐朝地上看去，只见程培坤被砍掉的两个手指就掉在血淋淋的刀刃旁边。 程馥梦被自己的行为吓得目瞪口呆，而程馥甄当机立断，趁程培坤沉浸在疼痛中，她急急关上门插上门拴，一把拉住妹妹，“馥梦，快跑！” 姐妹俩手牵手疯了一样狂跑，一路跑到后门，才发现行李没有带。 “馥梦，你在这里等姐姐，如果姐姐太久没回来，你就赶紧逃，去李记粮店等姐姐。”程馥甄认真交待。 程馥梦整个人像是丢了魂魄，怔怔的。 “馥梦，你听到没有！”程馥甄大声说。 程馥梦这才惊醒，一脸惶恐地喃喃自语，“姐，我砍掉大哥的手指了，我我砍了大哥，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 “够了！他活该！”程馥甄陡然厉声，很凶很凶。 她一点都不善良，也没有爱心，胡同里的野狗见了她都会绕道走，可就是这样的她，将程馥梦保护得极好c极善良，连一只蚂蚁都会爱护。 程馥梦一下子安静下来，她看着姐姐那双狠辣c凌厉的眼睛，忽然就热泪盈眶。 程馥甄将程馥梦拥入怀中，轻轻抚拍，安慰道，“没事了没事了，过去了” 浑身发颤的程馥梦才慢慢地平静下来。 程馥甄仰起头望向高空中的明月，眼眶不自觉也红了一圈，可纵使如此，她的目光依旧明澈c坚定！ 月光终于照清她的脸了，也将她左脸颊那一块拇指大的暗红色胎记映照得特别清晰。不似程馥梦的如花似玉，程馥甄天生貌丑。 娘亲临终告诉她的第二个秘密，便是她的婚事。娘亲交给了她一份婚契，告诉她，她和上海苏家的三公子指腹为婚，倘若日子过不下去，可救助苏家。 处理完娘亲的后事，她便将那份婚契烧了，断绝了这条后路。 上海苏家一直是脂粉行业的翘楚，门第高不可攀。昔日的程家自是能和苏家门当户对，可如今败落到这地步，苏家怕是不会认这门亲事的。何况，丑若无盐的她也有自知之明，不想强求，自取其辱。 程馥甄很快就平复了情绪，她紧紧抱了程馥梦一下，“姐去拿行李，要是太久没回来，你就去李记粮店等姐姐。” 程馥梦坚强地抹掉眼泪，“姐，行李我落在火房里了。你一定要回来，我就在这儿等，哪都不去！” “傻丫头，听话。记好姐说的话！”程馥甄没时间耽搁，说完就走。 她一路小跑，不敢走大路，而是走花园里的小径。谁知，她正要出花园，却不慎绊了脚，摔了个大马趴，她正要爬起来，不经意间瞧见了前面花坛下的砖头有些奇怪。 程馥甄起先也没在意，爬起来就走，可没走多远，想起了娘亲的遗言，她就匆匆折回来了。 她蹲在花坛边，瞎摸了一番竟就发现花坛下的砖墙并不平整，很快，她就摸到了一块松动的砖头。 难不成程馥甄的心一下子悬上半空。 她连忙趴下，小心翼翼地将那块砖头抽出来，发现墙里藏着一个用牛皮革包裹的东西。她取出来打开一看，竟见是一个精致而古朴的长锦盒，锦盒上没有任何图案字迹。 程馥甄好奇地打开长锦盒，只见里头有一块折叠好的白绢，盒盖的内面刻了四个大字，清隽有力。 这四个大字不是别的，正是“万脂胭红”！ “万脂胭红！”程馥甄惊叫起来，随即就捂住自己的嘴。 她吓得心脏“砰砰砰”狂跳不止，半晌后，才喃喃自言自语，“万脂胭红竟是万脂胭红” 她急急将长锦盒盖上，无比紧张。 万脂胭红，为何物也？ “万脂胭红”是一张古时胭脂配方，是脂粉界至高无上的神秘配方，自明末清初流传至今，极富盛名。传言“万脂胭红”能化丑为美，遮掩一切瑕疵。传言得“万脂胭红”者，得脂粉天下。 几百年来，无数人都在追逐这张秘方，却从来没有人知道它的下落。 程夫人弥留之时,告诉程馥甄程家祖宅不能卖的秘密是因为程家祖宅里藏着程家的传家之宝，程馥甄万万没想到程家的传家之宝竟真的会是万脂胭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章程家女汉子 她打小就听说过万脂胭红的种种传言，也听过一种说法，说程家先祖当年是靠万脂胭红发家的。 可是打从她懂事开始，就从来没听长辈提起过秘方，也从来没见过程家的胭脂坊做出万脂胭红来。所以，她也从来没有深究过。 看着手里沉甸甸的锦盒，程馥甄惊出了一身冷汗，这才意识到小时候听的传言是真的！ 程馥甄激动得都无法平静，要知道，有了这东西，衰败的程家就能东山再起了呀！ 她自幼就有良好的天赋，在胭脂成色的调配方面更是有非常独到的研究，她相信自己一定能掌控好这张秘方的。 可是，她很快就又陷入绝望。 身为女儿，她并没有资格继承这个秘方，甚至连碰都不能碰。要将秘方交给程培坤那个废物吗？那相当于把程家最后的希望都给毁了！难不成要这份秘方永远掩埋在程家老宅里，不见天日？ 程馥甄不甘心，也舍不得。 这时候，远处传来几声狗吠让程馥甄从沉思中缓过神来。时间紧迫，她顾不上那么多了，急急将长锦盒藏在袖中，往火房跑去。 顺利地拿到包袱后，程馥甄都顾不上打开锦盒看一眼，就绕去了自己的房间拿上落下的秘密武器，立马原路返回去找程馥梦。 “姐，你没撞上大哥吧？”程馥梦紧张地问。 “没有，那畜生估计被刀子吓跑了。”程馥甄说着就拉程馥梦往外走。 外强中干的程培坤还真早就跑了，他以为砍他的是程馥甄。程馥甄在他眼中就是一个疯女人，疯起来真会杀人。 逃了一段路，程馥甄和程馥梦不约而同停了下来，回头朝程家老宅子望去。她们仿佛看到了和蔼温柔的母亲就站在门口，冲她们挥手送别。 程馥梦的眼泪一下子就流了出来，“姐，我想母亲了，我还能回家吗？” 程馥甄睁大眼睛，不让眼泪流出来，她坚定地说，“能，有姐就有家！不哭了，走吧！” 程馥梦重重地点头，这才舍得回头。两姐妹匆匆往火车站方向赶去，单薄的背影很快就消失在黑夜里。 到了车站，最后一趟火车眼看就要开了。 程馥甄也没时间跟程馥梦多交待，她将自己身上所有的钱都塞到程馥梦手里，认真说，“馥梦，路上千万小心。一到上海见着你同学了，就给姐打电话报平安，别舍不得钱。姐每月都会给你寄钱的，别委屈自己，千万保重。” 程馥甄很想亲自送到程馥梦到上海，可是，纺织厂那边一请假就会被辞退，一旦她被辞退，每月稳定的收入就断掉。馥梦到上海后，开销会更大，她断不起。 “姐，你什么时候会去看我？”程馥梦问道。 “姐一有空就去，放心吧，很快的。”程馥甄安慰道。 火车已鸣笛，已经开动了。程馥甄果断放开了程馥梦的手，让她上车。 “姐姐，你也保重！你一定要来看我！”程馥梦趴在窗前，大声喊。 程馥甄边招手，边点头，都还没来得及说话，火车已渐行渐远，她看得很清楚，馥梦又哭了。 程馥甄心中空落落的，堵着难受。 姐妹这一别离，何时才会相见？相见了又会是怎样的光景？ 程馥甄并没有多留，毅然转身离开。可谁知道，她还没走多远就被一个小伙子迎面撞上。小伙子矮小瘦削，贼眉鼠眼的，也就十六七岁，他瞪了程馥甄一眼就走。 程馥甄顾不上疼，警觉得摸了摸衣袖，立马惊出一身冷汗，她大步追出去，“小偷！你给我站住，把我的东西还给我！你站住！” 她的钱袋子已经给馥梦了，被偷的是装有万脂胭红的那个长锦盒呀！ “你给我站住，听到没有！ “把我的钱还给我，听到没有！你站住！” “我给你一个机会，把东西还给我，这件事就当没发生。否则后果自负！” 程馥甄一边狂追，一边大喊威胁，她的几句话惹来周遭一片大笑。 在场的人就从来没见过这种女子，她不是应该向周遭的人求助吗？这么瘦弱的一个姑娘家哪来的底气警告小偷？居然还气势汹汹，有模有样的？ 这么晚了，留在火车站的不是那些无家可归的流浪汉和乞丐，就是没钱住旅店的旅客。他们纷纷站起来，围观这场热闹，却没有一人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在这乱世里，自保尚难，谁会多管闲事？何况这儿还车站。 车站是个黑白两道鱼龙复杂之地。 车站附近出没，公然偷抢的混混们，大多是有组织的，有来头的。今日这事儿暗地里一票人盯着呢，多管闲事者，大多没什么好下场。 这也是程馥甄为何没喊人帮忙的原因，她知道，求人不如求己。 小偷跑得非常快，谁知道程馥甄一个人姑娘家，跑起来竟跟一阵风似的，她追到车站门口就拉住了小偷。 “臭娘们，你找死！” 小偷回过头来，正要甩开她的手，程馥甄却迎面朝他的眼睛撒了一把不知名的红粉末。小偷顿时什么都瞧不见，使命地连忙抹眼睛。 “臭娘们，这是什么东西？” “我的眼睛我的眼睛好疼！” 就在小偷惊慌找不到北的时候，程馥甄趁机绊了他一脚。小偷摔了个狗吃屎，程馥甄毫不犹豫坐到他后背上，死死地压着不让起。 程馥甄胆大，心细，手脚麻利灵活，在程府那会儿若非她没带秘密武器，也不至于被程培坤那样欺负。 周遭围观的人纷纷震惊，就没见过这么彪悍的女人，然而，程馥甄接下来做的事情，让众人更加震惊。 程馥甄竟毫不避讳地搜起小偷的身来。 此时小偷双眸刺痛，不停流泪，他顾不上挣扎，不断地抹眼睛想把那些粉末抹掉，生怕双眼瞎了。 程馥甄伸手到小偷衣兜裤兜里没摸到长锦盒，便摸起他的腰部来。见状，不少人都倒抽了口凉气，不可思议极了。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议论声更是越来越大，有夸赞的，也有叫骂的，但是叫骂指责的居多。虽然如今社会风气开化了一些，可男女有别的观念还是根深蒂固。 一个姑娘家，怎么能这样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章温暖的傻男子 “哎呦，这是哪家的姑娘呀？真不知廉耻！” “黄花大闺女的，这么当街摸男人，像话吗？” “你怎么知道她还是黄花大闺女？呵呵” “这么丑，就算她愿意，哈哈也没人敢要吧？” 程馥甄全然没理会周遭的声音，焦急地寻找长锦盒。那东西是程家的传家之宝，也是程家最后的希望，比她的命还重要！如果她把那东西丢了，她永远都不会原谅自己的。 幸好，她很快就在小偷腰部摸到了长锦盒，还附带摸到了三个钱袋。这些钱袋的花色样式都不一样，有一个还是西洋钱夹子，显然都是偷来的。 程馥甄谨慎地打开长锦盒看了一眼，确定里面东西没丢，她悬在半空的心才落下来。 她把东西收好，起来径自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裙。 周遭的议论声至今没有停止，程馥甄眼底掠过一抹厌烦，忽然高举起三个钱袋，这时候全场才安静下来。 程馥甄举着钱袋子面无表情，一言不发缓缓朝众人展示了一圈。 见没人来认领，她便将钱袋全丢给一旁围观的老乞丐，“既没人认，那就都归你了！” 她爱财胜命，该是她的一个子都不能少；但是，不该是她的，金山银海她都不稀罕！ “姑娘心善，必有福报！必有福报呀！”老乞丐欣喜不已，抓了钱袋就不要命似得跑了。 福报？ 程馥甄不信这东西，只相信自己。凡事要有回报，还不得自己去争取。 程馥梦可不想在这个地儿久留，她急急要走，谁知道，四面八方却走出了好几个混混来，其中一人上前将那个还在揉眼睛的小偷带走了。 一时间，围观的人全都退得远远的。 混混中的头儿打量了程馥甄一眼，冷笑道，“臭娘们，你就这么想摸男人吗？呵呵，来呀，你过来，爷让你摸个爽！” 听了这话，周遭的看客们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眼睁睁看着姑娘家被偷钱，这些人不帮忙抓小偷就罢了，居然还跟着小偷站一块，嘲笑她。 这算什么事？这又是什么世道呀？ 程馥甄早就看透了世态炎凉，人情淡薄，可此时此景，她心中难免有些凄凉。 然而，即便被欺负到这地步，程馥甄也没有绝望，她想活下去，只要活着就有希望。一如这个国家，即便千疮百孔c满目苍夷，可是只要国还在，家就还在！ 程馥甄的秘密武器偷袭一个人还过得去，面对这么多人，她可应对不了。 三十六计逃为上计！ 这会儿，混混们都还原地站着嘲笑她，正是逃跑的最佳时机。 程馥甄故作不经意地右侧撇去，虽然心底很慌，但是她对自己风一样的奔跑速度还是有信心的。 就在程馥甄要逃跑的时候，人群里却传出一个愠怒的声音“你们笑什么笑，有那么好笑吗？” 只见一个十七八光景岁的男子从人群里走出来。 他一米八的个头，一身浅灰色西装，笔挺整齐。看着像个温文尔雅c风度翩翩的温和男子，可这会儿却横眉怒目，一身正气。 男子一走出来，周遭的笑声就都停了下来。混混头儿摩挲着下巴，上下打量起他来，似乎惦记上了什么。 也不知道男子有没有察觉到被惦记上的危险，他怒斥众人，“和贼合起来欺负一个姑娘家，你们助纣为虐，比贼还可恶！我泱泱中华，就是因为有你们这种败类，才会被列强欺负到头上来。” 就男子的打扮，一看就是有些来头的，围观的看客们不敢得罪，一个个不敢再多言。 程馥甄看着男子，非常很意外。她没想到这乱世中，竟还有陌生人愿意为她出头抱不平。自小吃尽了人情冷暖的苦，看透了世态的炎凉，这还是她第一次感觉到世界的温暖。 混混们哈哈大笑起来，“这小白脸说什么呢？你们听懂了没？” “头儿，我没听懂了，他在放屁，哈哈！” “头儿，这是哪家的金贵屁股，敢在咱们虎爷地盘上放屁？” 几句侮辱惹得混混们一阵大笑。 混混头儿笑得最为猖獗，“来人，给老子一起上，脱了他裤子瞧瞧！” 男子一看就富贵人家有教养的公子，从未接触过这种粗鄙污秽之语，他又羞又怒，大吼，“闭嘴！这儿还有王法了吗？” “老子就是这的王法！来人，还不上？把那女的一起抓了！”混混头儿较真起来。 混混们立马全亮出刀子来，程馥甄暗道不好，正要开口，男子突然大喊，“等等！你们不就是要钱吗？本少爷这里有！” 这下，程馥甄更加绝望了。这家伙不拿出钱来还有周璇的余地，一拿出钱来还不得勾起混混们的贪欲。混混们不抢光他一身所有，才怪！ 男子真拿出了钱袋子，混混们见钱眼开，都停了下来。 “我这有一百大洋，全都给你们，你们放了这位姑娘，日后也别找她麻烦！”男子说得格外认真，好似混混们拿了钱，就必须听他的话。 程馥甄震惊这男子身上带了那么多钱之余，也发现他傻得有些可爱。 一百大洋呀！ 混混头儿立马就动心了，他毫不犹豫，一口答应，“好，丢过来吧！” 男子还真要把钱袋子丢去，程馥甄却忽然上前将男子手里的钱袋子夺走，把里头的大洋全倒出来，撒向周遭。 她大喊，“一百大洋，谁捡到就是谁的了！” 谁都没想到程馥甄会这么做，见满地大洋，周遭众人和那些小混混都什么也顾不上，疯狂扑过来抢。 “他们没那么好商量的！快走！” 程馥甄趁乱一把拉住男子的手，从一旁人少之处逃跑。 “站住！你们给老子站住！” “来人，抓住他们！别抢了,抓住他们！” 混混头儿使劲地喊，和两个混混一起冲出人群，紧追程馥甄他们 两个混混紧追不放，程馥甄拉着男子一个劲往前跑，越跑越快。程馥甄跑起来就像是一阵风，男子若非被她拉着，还真会跟不上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章他是苏家三少爷 一路上男子都气喘吁吁的，直到后来，他们和混混们的距离拉得很开，程馥甄才放慢了速度，男子也才能喘口气，开口说话。 他不解地问，“姑娘，你跑什么呀？” “不跑你找死呀？你以为一百大洋就能打发他们？”程馥甄一边跑，一边教训，她还就没见过这么傻的人，“那帮人贪得无厌，你给越多，你们就会觉得你身上有更多值钱的东西。最后指不定连你的衣服都扒了去卖！我看你这衣服也蛮值钱的！对了，指不定他们还会绑架你，勒索你家人。再者，就算你全给他们了，他们也不会放我走的！” 男子先是一愣，随即认真说，“你说得也有道理。” “这不是道理，这是事实！” 程馥甄回头看了一眼，既是看男子，也是看后头的混混距离他们有多远。 因为逃跑，她的呼吸的节奏也有些凌乱，小脸红扑扑的，可是那双明亮的大眼睛却依旧清亮c明锐，像是可以穿透人心。 这个女人，无论身处怎样的境地，眼都是透彻的，心更加透彻。 因为回头，长发被风吹乱，遮掩了她脸上的胎记。男子看着她的脸，竟发现她五官其实很好看，眉目如画c朱唇皓齿c粉黛不施，如出水芙蓉，清丽脱俗。 “姑娘你叫什么名字？”男子不自觉脱口而出。 “程馥甄！馥芳的馥，甄别的甄。”程馥甄落落大方地报上大名，又问，“少爷你尊姓大名？” “苏以辰，何以的以，星辰的辰。”苏以辰答道。 “多谢苏少爷搭救之恩，回头我写个欠条给你，那一百大洋算我的，不过我得很久才能还你，你别算我利息。”程馥甄看似豪爽，其实心里在滴血！ 一百大洋她得攥多久呀？ 苏以辰越发地觉得这位程姑娘有意思，他大笑起来，“程姑娘不必客气，你带我逃，也救了我一回，咱们算扯平了。” 程馥甄犹豫了一下，还是坚持了，“不能这么算，你要不是因为救我，也不必逃，我还钱是应该的。” 其实，苏以辰不出手相助，她逃得更快。 对于她来说，这个世界上除了馥梦，就属钱最重要！但为了这辈收到的第一份温暖善意，她豁出去了。 钱再好，恩义不能丢，这钱也一定要还上！ 苏以辰也不跟她计较，夸赞道“刚刚在下看你用脂粉偷袭那小偷，真是聪明，在下佩服！” 程馥甄用的红色脂粉那可不是普通的脂粉，那是她自己研制出来，专门防身用的秘密武器，名叫美人红。 一旦沾上美人红，眼睛就会像沾了辣椒一样火辣辣地疼，还会刺痛。就算用水清洗，没半个钟头，是好不了的。 程馥甄认真提醒“苏少爷，一看你就像外地人，不只车站那地儿，北平其他地盘的地痞流氓也都不好惹。如果再遇上，能避就避，能忍就忍。很多时候，钱不能解决问题，反倒会惹大麻烦。” “那你怎么就不避，不忍呢？”苏以辰立马反问。 “因为他偷的东西，比我的命重要！”程馥甄的语气很淡，却透出一股不容忽视的坚定。 苏以辰想起了之前看到的那个长锦盒，十分好奇，却没有多问。他想，既是比命重要的东西，自是不能随便同外人说的。 苏以辰见过不少学校里有胆识的女同学和海归小姐，却从未见过程馥甄这样有勇有谋，同时也知进退者。他好奇地看着程馥甄，竟不知觉想探究一番，她到底是个怎样的女子。 程馥甄明显不想跟他多谈那个长锦盒，见背后的混混们已经被甩得不见踪影了，她拉着苏以辰在一个胡同口停了下来。 她往来路认真地四下张望了下，发现混混们并没有追上来，她有些纳闷了，按理那帮人没容易罢休的呀！ 她又等了一会儿，确定那帮人真的没追过来，她也就放心了。她放开了苏以辰的手。 “苏少爷，我们应该是安全了。” 苏以辰握了握温热的手心，心中竟有种无端的失落感，连自己都不知道怎么了。 程馥甄后退了一步，同苏以辰欠身，正儿八经地道谢，“馥甄多谢苏少爷出手搭救！” 苏以辰赶忙将她扶起，“程姑娘你别这样，举手之劳，真不必放心上。” 谁知，程馥甄却将身上唯一的首饰递给苏以辰，“苏公子，这么晚了也没地方写欠条，这是我最值钱的东西了，暂且压在你这儿，改日我凑足一百大洋还你，再来取！还有劳你好好保管。” 这是一条手链，一条红绳窜了一颗小小的红宝石。严格意义上来说，其实算不上是首饰。 当初程培坤拿她们姐妹俩的嫁妆去还债的时候，程馥甄抓碎了一条项链掉落下来的。 换句话说，程馥甄的嫁妆就剩下这么一颗红宝石了。 苏以辰并不知道这宝石的意义，只觉得这位程姑娘实在太有趣了，他哈哈大笑了起来，星眸璀璨，十分明朗好看。 也就在这个时候，程馥甄才有空看清楚苏以辰的笑容，她只觉得这笑容特别干净，阳光，和周遭幽冷昏暗，格格不入。 她也算是出身大家族，知晓大家族的那些明争暗斗，尔虞我诈，龌蹉肮脏。她忍不住好奇起这位少爷出身怎样的家族，竟能养出这么好的性子和气质来。 直到后来程馥甄踏入苏家那座大宅子，她才知道，苏以辰的温和和善良其实是天性，无关出身。 看着程馥甄诚挚的目光，苏以辰都舍不得拒绝了，他收下了那颗宝石，认真说，“程姑娘，这东西我且留着，哪天你想要随时找我。我家住上海，高恩路八十八号苏宅，你说找三少爷便是。” 这话一出，程馥甄就愣住了。 高恩路八十八号苏宅？上海苏家！ 那是上海最有名的脂粉世家呀！ 苏记胭脂和骆记胭脂曾是南方胭脂行业里的两块大招牌，二十多年前骆家满门被仇家所灭，苏记胭脂便成了翘楚。而且前年苏记胭脂从国外引入了一批机器，开起工厂搞流水线生存，大大增加的产能，分号都开到北平来了。 这一举在全国的胭脂行业里可谓一石激起千层浪，有人看好也有人唱衰，总之，本就声名在外的苏家又名噪了一时。 程家虽然败了，胭脂铺也都关了，可是程馥甄一直都关注着胭脂行业的动态，没有中断过。 只是，苏家对于她来说，却有着另一层意义。 苏家是她指腹为婚的婆家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章苏彧，苏家三爷 娘亲临终前告诉她的第二个秘密，便是她的婚事。娘亲交给了她一份婚契，告诉她，她和上海苏家的三公子指腹为婚，倘若日子过不下去，可救助苏家。 母亲临终前的话，又一次在程馥甄耳畔回响起来。 眼前这位少爷，是苏家的三少爷，难不成就是母亲口中是苏家三公子？ 程馥甄怔怔地看着苏以辰，一贯静如止水的心忽然就乱了。 真的是他吗？ 这个温和而善良的他？这个挺身而出，在寒夜里给了她一丝暖意的他？这个收下她“宝石嫁妆”的他？ 程馥甄不自觉认真打量起苏以辰那张脸，只见他的脸特别干净，就连眼中噙着的笑意都那样温暖，纯净，不染丝毫杂质。他就像生活在城堡中的小王子，远离人间疾苦，远离世道险恶，远离一切纷繁复杂，肮脏龌龊。 程馥甄心想，他若是她的弟弟，她一定会拼尽全力保护他这份纯粹的。 她真的无法想象，眼前这个人会是她的未婚夫？他当她弟弟还差不多吧？ 程馥甄很快就甩了甩头，不想这些事情了。 程家落败到这地步，不管娘亲口中那位三公子是不是眼前这位，苏家都不会承认那份婚约的。 何况，婚契已经被她撕了，她从未想过高攀！ 程馥甄正想道别，谁知道苏以辰却说，“对了，程姑娘去找我的时候，一定说清楚是找三少爷，不是找三公子。我三叔可从来不在家里见女客的。” 程馥甄心头咯噔了一下，惊了！公子和少爷不是一个意思吗？ 难不成苏家三公子，另有其人？ 程馥甄原以为苏家三少爷便是苏家三公子，可听苏以辰这么一说，她的未婚夫似乎另有其人。 “你三叔？”程馥甄有些意外。 苏以辰的三叔怎么着也不年轻了吧？作为苏家的长辈，为何要被人称呼为三公子？ “对，就是我三叔。”苏以辰笑着说，他似乎很喜欢他的三叔，提到的时候，心情都好了。 看出程馥甄的好奇，苏以辰连忙解释，“程姑娘有所不知道，我三叔虽大我一辈，但也没长我几岁，今年也就二十。不知道的人都当他和我是兄弟俩，有时候朋友开玩笑就叫他三公子。我们几个小辈还未出生的时候，大家也都称他三公子的。” 一听这解释，程馥甄越发的好奇了。 当时娘亲只说跟她指腹为婚的是苏家三公子，没有很明确地说是哪一位，叫什么。但是从苏以辰的言辞中，她可以非常肯定跟她指腹为婚的不是苏以辰，极有可能就是他三叔。 因为，她也是二十岁！ 苏以辰比他三叔年纪小，那就还未满二十，所以，当年指腹为婚的时候，苏以辰他娘都还未怀孕呢。 母亲走得突然，并没有告诉她这桩婚约当时是怎么订下的，程家又是如何和苏家结识，为何后来又断了往来。 若非今日听苏以辰这番话，程馥甄必会把三少爷误当做三公子。 苏以辰径自笑着，“其实大家都叫我叔三爷，他特反感‘三公子’这叫法。” 程馥甄立马缓过神来，“三爷？苏家三爷，苏彧？” 苏家家大业大，人丁兴旺，嫡庶旁系诸多，排行老三的人不少，苏以辰的三叔也未必只有一位。 可是，苏家的三爷，却只有一位！ 苏以辰欣喜地点头，“程姑娘认识我三叔？” 程馥甄不认识苏彧，但是，她和所有不认识苏彧的人一样，同听闻过他的名字！ 苏彧，就单单一个名字便令人悸动！ 他是苏家老太爷生前最宠爱的小儿子，是苏记胭脂行里唯一一位有实权却不管事的爷，是上海滩风月场子里最负盛名的冷面公子。 他至今未婚，道上的人都唤他三爷。 苏彧苏彧原来是他呀！ 程馥甄心中感慨万千，她没想到苏家三爷竟会那么年轻。 母亲口中的三公子，到底是不是他？ 程馥甄无法肯定，婚契已经被她毁，但是，婚契上的内容她记得清清楚楚。那份契约书的落款人是夏玉兰。 只要确定苏家老夫人的名字是否是夏玉兰，真相就大白了。 “程姑娘，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苏以辰这么一问，程馥甄才缓过神来，发现自己想太多了。她追究那么多作甚？ 苏家，她高攀不上。何况，她这辈子也没想把自己嫁出去。 三少爷也好，三公子c三爷也罢，都跟她没关系。 苏家三爷那号高高在上的人物，她这辈子怕是见不到的。 “没事。”程馥甄言归正传，“苏少爷，我记住了。等我攒够钱就去苏家找你把这宝石换回来。” 其实，她已经没有还钱的心了，也不想跟苏家有任何联系。她珍藏的那颗宝石值的一百大洋还是有的，既阴差阳错落到苏家人手里，就当她和苏家两讫了。 “嗯，我一定会等你的！”苏以辰认真说道。他并不为那一百大洋，而是为了留个日后见面的机会。 这个女子太有意思了，他真希望能够和她成为朋友。 送走了妹妹，程馥甄就不怕程培坤了，她赶着回家去做胭脂。上个月末她接了两个的私人订单，过几天就要交货了，再不赶紧去做，到时候交不出货来，既得赔偿人家，又会砸了自己的招牌失去客人。还有，她兜里藏着万脂胭红秘方，一颗心总忽上忽下的，平静不下来。 她得回去冷静一下，再好好考虑到底怎样处理这传家之宝。 “苏少爷，那帮人是不会再找过来了。这世道，天一黑哪都不太平，你自己小心些。我就此告辞了。” 程馥甄要走，苏以辰却连忙拦下，“你家在哪，我送你回去。世道不太平，你一个人还敢走夜路？” 就是她亲生父亲，也没这么关心过她。自小到大，多少回抹黑从家里步行到烟馆劝父亲回家，哪一次不是半夜三更的被他凶回来的？ 这是自小到大第一次有人要送她回家，很温暖。 然而，程馥甄并没有留恋这份温暖，她可不想让苏以辰到程家老宅去，更不想让苏以辰知道她是谁。 如果早知道苏以辰是上海苏家之人，她连姓名都不会说出来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章为婚事而来 程馥甄打趣地自嘲，“就我这样的，要劫财没财，要劫色没色，出不了什么事情，公子放心吧。时候不早了，公子还是赶紧回住处去吧。” 程馥甄说完就走，谁知道，苏以辰没跟她争辩，却一直跟在她身后，不走。 程馥甄止步，苏以辰就止步，他也不追上来，一直同她保持五步的距离。 程馥甄无奈极了，回头看去，却见苏以辰冲她微笑。那笑容，就像是在黑夜里绽放的莲花，干净纯粹，令人不敢触碰，生怕会弄脏弄碎它。 程馥甄向来狠心，可偏偏对这个“救命恩人”甩不了狠。她也不说话，就招了招手，让苏以辰过来。 苏以辰立马追上她，笑得像个大男孩一样开心。他同她并肩而走，一开始他还很安静，但是很快就忍不住说话了。 “程姑娘，你家住哪了？” “我没家。我就住在教堂里。” 程馥甄让苏以辰过来的时候就打算好了，不回程家，而是去离程家不远的教堂。也不知道苏以辰知不知道苏程两家那张婚契的存在，总之，他是苏家的人，就不能让他知道她是程家的女儿。 天渐冷，那个教堂每天晚上都会开放两个大礼堂，让无家可归的流浪人和乞丐有个蜷身之处。这个时候过去，前后门应该都还开着。 苏以辰十分意外，他看得出来程馥甄很穷，但是万万没想到她连家都没有。 “你父母家人呢？”苏以辰连忙问道。 “都不在了”程馥甄答得含糊，父母是都不在了，馥梦去了上海也可以说不在北平了，至于程培坤，管他去死呢！ 程馥甄故作失落，低着头，径自快步走。 “对不起，我不知道”苏以辰十分抱歉。他等了许久，见程馥甄不理睬他，他也就不敢问下去了。 沉默了好一会儿，苏以辰又忍不住开口，“程姑娘，要不你跟我去上海吧？我跟圣母大教堂的牧师是好朋友，我跟他说一声，让你在教堂工作。他们提供食宿，还每月会给你一些工钱。” 程馥甄不自觉止步，问道，“苏少爷，你遇到每个无家可归的人，都会帮忙吗？” 面对程馥甄清亮的双眸，苏以辰分明有些不好意思，他避开了她询问的目光，答说，“能帮就一定会帮。” 如果他不是苏家少爷，如果她不需要顾及程家的老宅子，苏以辰这个朋友她一定会交的。 可是，她的人生里从来就不会有“如果”。 “多谢苏少爷美意，我过得很好，不想离开北平。”程馥甄婉言拒绝了。 苏以辰有些愣，直到程馥甄走远了，他才缓过神来。望着程馥甄清瘦的背影，他越发得觉得这个女子是一个迷，让人忍不住想探究个究竟。她明明不拒人千里之外，可却又难以靠近。 苏以辰连忙追上去，两人走了一会儿便到了大教堂。 “我到了。”程馥甄认真地说，“苏公子，今天晚上真的太谢谢你了。” “客气了。”苏以辰竟有些舍不得走，自己都纳闷。帮了人，他总是开心的，可为何这一回会惆怅？ “那程姑娘就早点休息。”苏以辰说道。 程馥甄点了点头，她站了一会儿，见苏以辰没有走的意思，她冲他笑了下，便转身往礼堂里走去。 直到程馥甄的背影消失在礼堂门口，苏以辰才挠了挠脑袋转身要走。然而，还未走远，他发现自己身上就剩下一张大额兑换券，并没有能用的钱了。 他是今天最后一班火车到北平的，刚下车就看到程馥甄抓贼，都还没寻到落脚的地方呢。苏记胭脂在北平的分号离这儿太远，三更半夜的也找不到车过去。 他这一回上北平来是为了苏家和程家的婚约而来的。 他原本要等三叔忙完了，明日和三叔一道过来的。可是，他闲来无事，便想先过来一日，打探打探北平程家的情况，先瞧一瞧程家那大小姐到底长什么样？哪知道一冲动，把盘缠全弄没了，今夜落脚的地方都没了。 苏以辰无处可去，也只能在教堂里将就一宿了。想到程馥甄也姓程，或许明日可以跟她打听打听点程记胭脂铺的消息。 思及此，苏以辰惆怅的心情忽然又好了起来，他很快往礼堂里去。 礼堂里很简陋，只有一排排长条座椅供人坐靠着休息。此时，两边的地板上都坐了不少人。 苏以辰找了一圈竟没找到程馥甄，他又找了另外一间礼堂竟也没看到她的身影。 才这么一会儿时间，人呢？ 苏以辰找了两圈都没找到程馥甄，他没有想到程馥甄会骗他，想不明白怎么回事。无奈之下，他便在礼堂里找了个地方休息。 实际上，程馥甄并没有在礼堂里停留，她只是借了教堂的路，过了礼堂就从后门走了。这个时候，程馥甄已经在程家老宅自己的房间里了。 程培坤并没有回来，程馥甄可以清静一晚上。等明日程培坤来了，她就告诉程培坤，馥梦几年里都不会回北平，让他死了那条心。 程馥甄攥着袖中的长锦盒，再三犹豫，终究还是没有打开，而是继续贴身藏着。她知道自己现在要是看了秘方，待会就一定没办法专心做事了。她对胭脂配方向来没抵抗力，一见到新的方子就忍不住要尝试，何况是面对万脂胭红这种顶级的配方呢？ 程馥甄忍住了好奇心，决定先把客人明日就要的两盒脂粉做好，再来打开这个锦盒。 她就是这么一个沉得住气的人，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怎么做都分得清清楚楚，从来不马虎。 程馥甄很快围上围裙就往后院去了。 程家后院便是程家的胭脂作坊，配料室c原料室c水池等非常齐全。 程馥甄都忘了从什么时候开始，每天夜晚她都独自一人在后院度过。她自幼有天赋，再加上勤学苦练，早就掌握了程家所有胭脂配方。 如果真正较量起来，她的技艺在北平脂粉行业里必是翘楚。只可惜，她缺少展示一技之长的机会。 她现在接的一些订单，都来自程家多年来留下来的老客人。她们用习惯了程家的脂粉，也信任她的技艺。即便只面对几个老客人，她也没有敷衍。不管是粉，还是胭脂c口红样样质量都过硬，色泽让客人满意而且不会掉粉，价格也公道。 渐渐的，老客人们会帮程馥甄介绍新客人。女人的买卖，靠的就是闺蜜同学，朋友同事相互介绍。程馥甄的小生意就是这样做开的。 在这些顾客里，有几位贵夫人特别挑剔，程馥甄总有办法把她们哄得开心满意，而且，她还能在她们那儿长不少见识，见识到时下最流行的西洋c东洋化妆品。 如果有足够的本钱买原料，雇技师，以程馥甄的能耐，必定能将程家胭脂铺重新开起来。 可惜，她没钱。 每个月节余下的钱基本都帮程培坤还债去了。若不是怕程培坤卖掉程家老宅，她才不会管他死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章初见洛九少 天快亮的时候，程馥甄才把两盒胭脂做好。她洗了一把脸，活动了下筋骨让自己清醒一下，就匆匆回房间。 谁知道，刚到房间门口就听到房间里有动静。馥梦已经走了，还会有谁进她房间？ 是程培坤回来了吗？ 程馥甄小心翼翼走到门边，正要从外头把门锁上，谁知道里头的人却突然开门出来，和她迎面撞个正着。来者不是程培坤，是个小偷！三十好几的大汉，贼眉鼠眼，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这车站刚遇贼，家里也遇到，今晚上走的是什么运呀？ 这小偷做贼还心不虚，一把将程馥甄推开，程馥甄都来不及退开，摔倒一旁。她立马大喊，“来人啊，抓小偷了！” “大哥，你们别喝了，赶紧过来抓小偷！” 程馥甄这虚张声势呢，她原以为这小偷会跑掉，谁知道小偷非但没有跑，反倒冲她嘿嘿冷笑起来。 “大哥，你们赶紧过来呀！” “张林，王财，你们赶紧过来呀！你们快” 小偷冷笑地打断了程馥甄，“得了吧，程大小姐，你哥哥不去人家屋里蹭酒喝酒算了，还能把哥们都请到家里来？你当老子傻子啊？” 程馥甄不认识眼前这大汉，但是，就这样子看，他对程家的情况倒是很清楚。既然对程家的情况清楚，就应该知道程家一穷二白，都快揭不开锅了，他来偷程家什么呀？ 见大汉一步步走近，程馥甄也无暇多想，她装出胆怯的样子，一边往墙上后靠过去，右手悄无声息地伸入衣兜；一边哽咽得哀求，“大爷，我家贫苦多年，家徒四壁，没什么能孝敬您的。求求你网开一面，往别家去吧？” 大汉走到程馥甄面前，蹲下来，面露猥琐之色，“嘿嘿，谁说没什么能孝敬的。你，本就是个好东西？” 他说着，一把捏住了程馥甄手腕，而几乎是同有时间，程馥甄藏在衣兜里的手伸出来，把“美人红”撒到大汉眼睛里去。 “啊我的眼睛！” 大汉本能的捂住眼睛，程馥甄趁机起身就要逃跑。岂料大汉只被伤了一眼，另一眼还看得到，他拉住了程馥甄的脚踝，狠狠有拽，就把程馥甄拽摔倒在一旁。 “放开我！放开！” 程馥甄死命地踹，“你不马上把眼睛里的粉洗掉，我保证你一定会瞎掉的！” “敢阴老子！你找死”大汉非常暴躁，他非但没放开程馥甄，而且整个人还朝程馥甄身上扑过来。 “啊救命啊！”程馥甄终于害怕了，“救命啊！不要！” 就在程馥甄无路可逃的时候，一道飞镖针突然从一旁打过来，掠过大汉的脸，硬生生擦出一道血痕。 飞镖针落在一旁地上，只见这是一枚九尾飞镖针。 不同于舞厅酒吧里耍玩的四叶铁制飞镖针，这枚飞镖十分特殊，木质镖体，九瓣镖叶，正是传闻中的九尾木镖针。 大汉大惊，一时间都忘了左眼睛的灼痛，慌张就从程馥甄身上退下来，一脸惶恐。 要知道，这九尾木镖针可是金石盟洛九少的东西呀！ 金石盟是一个收集珍宝古玩的神秘帮会，传闻世上只有金石盟看不上的东西，并无金石盟得不到之宝。而洛九少则是金石盟中最年轻也是最神秘的一位。传闻，他靠这九尾木镖针，能从洋人的枪口下抢夺东西。 道上识相之人，但凡见了这九尾木镖针的，都自觉回避。大汉不敢多留，捂着左眼转身就跑了。 程馥甄正纳闷怎么回事，回头看到地上的镖针，便吓了一大跳。金石盟洛九少的九尾木质飞镖针她也是听说过的！没想到竟会亲眼看到的机会！ 她今天晚上真的撞邪了吗？跑了一个小贼，竟来了这么个大盗。 金石盟说好听点是收集珍宝古玩，说难听点就是偷盗抢劫！洛九少就是一个江洋大盗。 暗暗摸了摸贴身藏着的锦盒，程馥甄不得不怀疑这帮人是冲着程家的秘方来的。要不，程家还有什么能让他们看上的呢？ “呵呵，这世道的贼是越来越没操守了，盗财不成就盗色吗？”这声音低沉中透着揶揄笑意，在寂静的夜里显得特别迷人。 程馥甄抬头看去，只见一个身材高大精炼的男人从一旁的黑暗中走了出来。他脸上戴了一定褐色的木质面具，遮挡了眼鼻，他的下巴光洁，红唇轻薄。他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细格纹马甲搭配褐色怀表链，无论是领口还是衣襟都十分精致，整个人显得神秘而贵气。 程馥甄都看呆了，虽然知道九尾木质费镖针是洛九少的东西，可是，看到洛九少站在眼前的时候，她还是又震惊了一把，尤其是看到他嘴角噙着的那一抹笑意，她越发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洛九少一步一步走近，程馥甄便紧张起来，下意识后退。 这家伙想干什么？ 洛九少在她面前止步，突然就俯身下来，靠近她。程馥甄感觉就像一座大山压倒过来一样，压力巨大！ 洛九少饶有兴致地打量起她的脸来，程馥甄紧张得脸色都青了，“你，你想做什么嘛？” “你觉得本少爷想做什么？”洛九少反问道。 “你，你别”程馥甄紧张的结巴，不是她变胆小了，而是眼前这个男人的气场太强大了，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就在程馥甄紧张兮兮的时候，洛九少却突然凑近，同她鼻目相对。如此近的距离，程馥甄将洛九少那双深邃黝黑的眼睛看的清清楚楚。即便是掩映在面具之下，她都能看得出来，他这眼睛是极好看的桃花眼！ 桃花眼噙笑，最是能蛊惑人心，程馥甄控制不住地看得入迷。 “程大小姐在看什么？”洛九少低声问。两人的距离近得程馥甄都能感受到洛九少的鼻息洒在自己脸上。 她缓过神来，下意识推他，竟推不开。她大叫起来，“啊，非礼啊” 洛九少立马一手捂了她的嘴，另一手捡起落在她身后的飞镖针。 他嘴角的笑意更浓了，“程大小姐，你真不把自己当丑女吗？“ 他这才放开程馥甄，程馥甄却被惹恼了，质问道，“洛九少，你一个大男人欺负我一个弱女子，你不怕传出去让人笑话？” “呵呵，看样子程大小姐并没有把本少爷当做救命恩人呀！”洛九少反问道。 “半夜三更不请自来，非奸即盗！”程馥甄才不相信洛九少是恰好路过。她的屋子藏在深宅里，怎么都不可能路过的呀。 “那好，你说本少爷怎么欺负你了？”洛九少又问。 “你，你男女授受不亲，靠那么近做什么？”程馥甄理直气壮地问。这家伙刚刚明明就是故意耍她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章秘方，只有一半 洛九少笑了起来，明明笑吟吟的，却没给人好脾气的感觉，反倒令人不敢心生畏惧，不敢招惹。 程馥甄这才后知后觉自己的冲动，这家伙要比刚刚那大汉还不好找招惹呀。 她往后挪了几步，后背靠在墙壁上才站起来，戒备地盯着洛九少看，问说，“你到底想做什么？” “程大小姐之前在车站那般英勇，怎么，现在也知道怕了。”洛九少笑呵呵的态度着实令人摸不透他的心思。 “你跟踪我？”程馥甄非常意外。 程馥甄没想到洛九少刚刚也在车站看到她抓小偷。 这家伙难不成从车站一路跟到这里？那她刚刚在后院配制脂粉，他也一直都在？ 程馥甄心下暗暗庆幸着，幸好她沉得住气没有一回来就查看万脂胭红的秘方。否则，一切就完了！ 金石盟的眼光一向很高，洛九少更是刁钻得很。除了“万脂胭红“之外，程馥甄还真想不出程家有什么东西是洛九少瞧得上的。 忍着心底的慌张，她故作不屑地试探，“我程家何德何能，能被金石盟瞧上？” “程大小姐除了对自己的相貌有盲目的自信之外，其他方面倒非常有自知之明。”洛九少那语气还特别认真。 “你！”程馥甄又被气着了，这家伙说话虚虚实实的就罢了，还不忘讽刺她。 “哦，对了！”洛九少又说，“程大小姐，除了对自己的相貌有盲目的自信之外，对自己逃跑的能耐也过于自信了，你真当你甩得掉车站那帮人？那帮人偷偷跟着你到了教堂。” 程馥甄之前就纳闷过车站那帮混混怎么容易就不追了，她那会儿也没有细想，如今恍然大悟，原来是洛九少帮她打发了。 程馥甄忽然急了，“那苏家三少爷呢？” “你知道他是苏家三少爷？”洛九少颇为意外。他一路跟着那帮混混，并没有离程馥甄和苏以辰太近，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 “你也知道他的身份？他现在怎么样了？”程馥甄十分着急。 “他在教堂里过夜，那帮人被本少爷打跑了。”洛九少解释道。 程馥甄这次松了一口气，她犹豫了一下，怯怯地问，“你，你为什么帮我们，你你跟到我家来做什么？” 洛九少伸了个懒腰，双臂枕在后脑勺上，同程馥甄一样背靠着墙站。他气定神闲地回答，“讨债。本少爷救了你，你怎么报答我？” 其实，洛九少从车站一路跟到程家来，见程馥甄进门他就要走了，却发现有刚刚那个大汉潜入程家，他便盯着那大汉。 他发现那大汉并非为求财而来，大汉先翻了程家的祠堂，又翻了程馥甄父母的屋子，最后从到程馥甄房间来的。 他很好奇那个大汉想找什么东西。 程馥甄转头朝洛九少看去，她发现从侧面看去，这个家伙的鼻梁特别英挺，下巴轮廓的线条也好看极了，再想到他那双噙笑的桃花眼，她突然好想看一看他的样子，会是如何的恍若天人。 洛九少也转头看过来了，笑吟吟地问，“程大小姐想好了吗？要怎么报答我？” 虽然看愣过几次，但是程馥甄可不痴迷男色，她还是很清醒的，她认真问，“洛九少，平白无故的，你为什么要帮我？” “像本爷这等正义之士，自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洛九少笑呵呵地说。 “所以，这事是你自愿的，我不欠你什么。”程馥甄认真说。 洛九少分明一愣，随机就大笑起来，“哈哈，就当本爷自愿的吧，程大小姐，后会有期。” 他都要走了，却又回过头来，吩咐了一句，“姑娘家，夜路少走小心撞鬼，你可不是每一回都会遇到我。” 洛九少几步踩上墙，翻过屋顶就消失不见了，程馥甄望着空荡荡的屋顶，这次松了一口气。她至今都还有种不真实感，只觉得刚刚的一切都是一场梦。那可是传闻中，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洛九少呀！ 感觉像是做梦，可她却也非常清醒着，要她相信洛九少纯粹是路见不平帮她，那才是见鬼了！ 摸了摸安全躺在袖中的长锦盒，她暗暗想，这件事一定没那么简单！ 确定洛九少是真的走了，程馥甄从赶紧进屋，检查了一番，发现屋里的柜子抽屉全都被翻过，却没丢什么东西。 她又检查了程家几间重要的屋子，发现情况都差不多。她愈发的看定，那个大汉是专程来找某样东西的。 洛九少既然从车站跟到这里，那她在后院配制胭脂的时候，洛九少在做什么？洛九少如果真的是仗义帮助，为何会任由那小贼翻了那么多屋子呢？ “都不是好东西！”程馥甄暗骂。 一番折腾天都快亮了，程馥甄回到屋里洗了把脸让自己清醒一些。她把门窗都关严了，从小心翼翼地取出长锦盒来。 她的心情忐忑而紧张，她小心翼翼的打开长锦盒来，取出里头的白绢展开。 很快，她就惊住了，怎么会这样？ 从长锦盒里取出的白绢只有半块！ 只见白娟的边缘十分不齐整，并非被剪断的，反倒像是被强硬撕扯断了。白绢上只有一行字，是用金丝线秀上去的。 怎么回事？ 难不成万脂胭红的秘方被人争抢，撕扯成两份，程家就剩下一份？那另一份在什么人手上？ “空流水，花田米，孤飞燕，海角石。” 半块白绢就绣了那么十二个字，再没有其他记录。 这十二个字四样东西都属于原料。程馥甄逐句念出秘方，只觉得很不可思议。 脂粉分为胭脂和粉，胭脂又有口脂和面脂两种，不管是粉还是胭脂都有很多种制作工艺。所用的原料不一样，所采用的工艺就不一样。 不管是做什么，用什么工艺，水自是少不了的。而米，经过特殊的工艺处理之后，可以变成粉末，用来制成粉饼，或许是涂抹身体的香粉，也能当作制作胭脂的一种配料。至于石头，有些颜色鲜艳的矿石，可以磨成粉用做配料。 空流水c花田米，海角石这水c米c石三样东西，虽然程馥甄从未听说过，也不知道上哪里去找，但是她大概猜得出用处。 就是孤飞燕这东西，程馥甄真是看不懂了。孤飞燕是燕子吗？怎么用呀？ 万脂胭红是古时的脂粉配方，古时制作脂粉最基础的，最不能少的原料就是花了。程馥甄将白绢翻来覆去检查了个遍，就是没见到花的影子。 程馥甄非常肯定这份秘方不完整，应该还有一半在另半块白绢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章找上门要人 万脂胭红到底属于谁的，为何只有一半在程家，另一又半在何处？程馥甄满腹疑惑之余，难免有些失望。就半张秘方，根本成不了什么事。 既然程家有半张秘方，为何不寻找另外半张呢？她自小到大就不曾听到过关于“万脂胭红”的任何事情。是因为她的女儿，没资格知道；还是这里头有别的缘由，让程家人将秘方藏了起来，永不提及？ 程馥甄更愿意相信后者，因为，程培坤这个程家单传比她更不清楚“万脂胭红”呢！ 娘亲走得突然，就说程家老宅里有传家之宝，也没提万脂胭红，娘亲会不会也不清楚这传家之宝是什么呀？ 程馥甄越发的好奇了，看着白娟上哪十二字秘方，她喃喃低声念了几遍就记牢了。 其他的事情她也暂时无暇多想，她现在最需要考虑的是如何处理这份秘方。回想起之前程家几次遭贼都没损失，再想想今晚上的事，她越发的担心这份秘方的安全。程馥甄思索了很久，最后她想出了一个两全的办法来，既可以带着白娟不离身，又不会引人怀疑。她花了很长的时间，从把白娟处理好，毁掉了那个长锦盒。 只要她不说，这个世界上怕是永远都不会有人知道那半块秘方被掩饰成什么样子了。 天已经亮了，一宿未眠的程馥甄累得倒床就睡。程馥甄原本只想躺一会儿，可是她太累了，一睡就睡到了临近中午的时候。 她被饿醒，想起纺织厂旷了工，她顿时一个激灵弹了起来，差点给摔地上。 纺织厂的领班可是吸血鬼，旷工一天要扣不少钱的。视财如命的程馥甄都吓坏了，匆忙洗漱收拾就要出门。 谁知道，她刚到门口就看到了可怕的一幕！ 程馥甄从程家大宅侧门出来，就看到程培坤被一群小厮包围着，拳打脚踢，程培坤没有反手的余地，抱着脑袋，哭喊着求饶。周遭早就围满了围观的看客。 程馥甄眼尖地看到一旁站着一个约莫五十岁的胖老妇人，浓妆艳抹，打扮得比年轻姑娘还花枝招展。她一眼就认出这是花满楼的老鸨，花奶奶。 程馥甄平日里路过花满楼的时候，总能看到花奶奶站在门口吆喝客人，笑得谄媚讨好。但是，这会儿花奶奶那双小眼睛里可满是凶狠。她盯着被打的程培坤，时不时恶狠狠地命令小厮，“给老娘往死里打！敢讹老娘，也不打听打听我花奶奶是什么人！” “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啊？当老娘好欺负是吧？程培坤，老娘告诉你，今儿个就是大总统来了，也救不了你！” 也不知道程培坤被打多久了，此时已鼻青脸肿，嘴角沁血。程馥甄注意到他昨晚上被砍断的两个手指头已经包扎了。这家伙什么时候招惹上花奶奶，难不成是去喝花酒赖账了？ 不对！ 程馥甄忽然惊出了一声冷汗，程培坤要把馥梦卖到窑子里去换五百大洋，难不成难不成买家就是花奶奶？ 大家见程馥甄出来，安静了不少，花奶奶也朝她看了过来。 程培坤也不知道哪来的气力，忽然一胳膊挡开小厮的拳头，一路爬滚到程馥甄面前来，怒吼，“臭丫头，快把程馥梦交出来！你哥我就快被打死了。你要是不” 程馥甄怒声打断，“程培坤，你是不是收人家钱了？” 花奶奶不会因为一点花酒钱亲自带一帮人找上门来的，程培坤一定是拿了人家五百大洋却交不出人来。 她一直都以为程培坤没带走馥梦就收不到钱，没想到他居然先收了钱，看样子他昨晚上就是来抓人的！馥梦要是迟一晚走，就走不了了。 程馥梦想想都后怕！ 她一把揪住程培坤衣领，大吼，“钱呢？” “早就赔光了！”程培坤没好气地抓开程馥梦的手，“馥梦那臭丫头呢，赶紧把她叫出来！” 程馥梦像是被淋了一大盆冰水，整个人里里外外全都凉透了。她由着程培坤问，一言不发地站着。 花奶奶可没那么好的耐性，她冷冷说，“程培坤，老娘最后问你一次，人呢？” 程培坤还未回答，程馥梦就冷声，“馥梦已经不在程家了，你们永远都找不到她！” 她朝花奶奶看去，继续道，“还有，程培坤没有资格卖掉馥梦，他收了你多少钱你找他要去！” 程馥甄转身要离开，程培坤却拦下，苦苦哀求，“好妹妹，你不能这么对哥哥！程馥梦去哪里了，你快说！我保证一有钱就把馥梦赎回来。” 程馥甄看着他冷笑，一言不发。 谁知道程培坤竟然拽住她，把她拖到花奶奶面前去，“花奶奶，这臭丫头你先收着，我保证保证一天，不不，一个月内，一定把程馥梦送你到楼里去！” 花奶奶鄙夷地打量起程馥甄脸上的胎记来。程馥甄十分淡定，不胆怯更不自卑。她高抬下巴由着花奶奶打量，同时，她也一脸不屑地打量起花奶奶的脸来，目光大胆，挑剔。 花奶奶多大的世面，多厉害的人物没见过呀？还从来没有被这么年轻的小姑娘如此挑衅过呢！她眸光中迸射出了狠绝的警告意味来。以她在这一带的权势，要整死程馥甄易如反掌！ 花奶奶满眼警告意味，岂料，程馥甄并不畏惧。她目光变得更加冰冷c决绝。狠绝和决绝是不一样的，狠绝不过是耍狠，决绝却是豁出一切，不计后果c代价。 程馥甄的气场分毫不弱于花奶奶，反倒有压过的之势。周遭众人见了，都暗暗佩服程馥甄这小丫头有胆量有傲骨，不输男儿。 花奶奶早就听说过程家大小姐不是一块好啃的骨头，今日自己踢到铁板，不得不信这话。光脚不怕穿鞋的，要再杠下去，她万一真输了，那还怎么在圈子里混下去？ 花奶奶果断避开了程馥甄的视线。她朝程培坤看去，不耐烦地说，“这丫头太丑，姑奶奶我瞧不上。你要么交人，要么看着办！” 程培坤还未出声，程馥甄就用力挣开他的手，冷笑，“丑？呵呵，总比脏来得好！” 她说完，优雅地转身，大步朝胡同外走去。丑又怎么样？只要她不自艾自怨，谁打击得了她？嘲笑得了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一章卑鄙，有谋而来 花奶奶被羞辱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怒气全撒程培坤身上，“来人，不赔钱就给老娘往死里打！把他的手指全砍了，废了这小王八羔子！” “饶命啊！姑奶奶，你给我五天的时间，我拿性命担保，我一定还钱！” “花奶奶，你行行好，我，我我一定还钱，一定还钱！” “程馥甄，你给我回来！程馥甄，你连亲哥哥都害，你会天打雷劈的！” 拳打脚踢的声音夹杂着程培坤的惨叫，一声声冲背后传来，程馥甄都无动于衷。这是程培坤自己造的孽，必须自己偿还。砍了他的手也好，看他日后还敢不敢作孽。 谁知道，程培坤忽然大喊，“我卖宅子！我可以卖宅子！花奶奶，我马上把程家老宅卖掉，就能还你钱了，你相信我！” 花奶奶眼底掠过一抹得意，抬手示意小厮们停手。 她故作一副嫌弃的态度，问说,“你程家这破宅子能值几个钱？有人买吗？” “当然有！花奶奶，你等着，我这就去找” “程培坤，你答应过母亲什么了，你答应过我什么了？” 程馥甄转身瞪来，厉声打断程培坤,气得胸口都快炸了。她这么多年来，那么辛苦，几乎扛下了程培坤所有赌债，就是为了保住程家老宅。没想到他今日居然敢说出如此不负责，不要脸的话来！ 程培坤没理睬她，连忙对花奶奶说，“花奶奶，你等我三天，我一定找到买家，一定把钱还给你。” “等不了，老娘现在就要看到钱！” 花奶奶寸步不让，她朝人群里瞥了一眼，人群里立马走出了一个掌柜装扮的人来。他笑呵呵地问，“程大少爷，你这老宅子打算卖多少钱？” 程馥甄一眼就认出此人。此人是高记胭脂铺的大掌柜，高家如今的家主高连贵。 高记胭脂之前在北平城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字号，但是，打从程馥甄的父亲染了烟瘾之后，高家也不知道哪来的一大笔钱，高薪聘走程家一大批技师，为此程家一连关了好几家分店。 对于程馥甄来说，高连贵是程家的仇人，是落井下石的小人。 对于程培坤，现在无论是谁，有钱的就是大爷。他连忙伸出五个手指头来，“五千大洋，少一个子都不卖！” 高连贵指着程家老宅大笑不已，“就这破宅子也值五千大洋？程大少爷，你既然不是诚心要卖，那也没什么好谈的了。” 高连贵转身就要走，花奶奶立马厉呵，“来人啊，你们还不动手？”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花奶奶和高连贵唱双簧呢。可惜，程培坤心急如焚，立马就降价，“高掌柜的，四千大洋，怎么样？不能再少了！” 程家的宅子只有程培坤有继承权，房契也在他那。程馥甄知道自己拦不住程培坤，她冷声威胁，“谁要敢买我家的宅子，就先帮我收尸了再住进去！” 买房图吉利，最忌讳的就是遇到这种事情。只要出了人命，就算是想买来转手卖掉的，也都不敢买，生怕脱不了手。可谁知道 谁知道，高连贵竟毫不在意，他跟程培坤还起价来，“两千大洋，一次全部付清。你考虑考虑。” “高掌柜，这也太少了吧！要不，咱们各让一步，就三千大洋吧。”程培坤竟还有心情讨价还价。 “呵呵，程大少爷，老夫也是可怜你，要不，就你程家这晦气的破宅子白送我我也不要！你要是不卖，那么算了。”高连贵一脸无所谓。 “不不不！”程培坤立马就急了，“我卖！我这就拿房契去！” 高连贵抢程家的技师在前，算计程培坤谋程家老宅在后，卑鄙阴险！他到底图了什么？程家如今就剩下一座宅子了，就今日这形势，他既不会住进来，也不会转卖掉，他图的到底是什么？ 程馥甄一时想不明白，也无暇多想。她冲过去，怒斥程培坤，“你傻了吗？没看出来人家联手坑你呢！我告诉你，你要真想卖，我也不拦你。今日之内，我能把程家大宅卖到六千大洋的价！是要两千大洋，还是要六千，你自己想清楚。” 程馥甄这是缓兵之计，她只能这样拖时间了，先把程培坤拖住，再想其他办法凑五百大洋还债。 “当真？”程培坤冷静了下来。 “钱的事，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了？”程馥甄反问道。 高连贵见势头不对，连忙朝花奶奶使眼色。花奶奶立马催促，“程培坤，老娘现在就要见到钱。你要是拖一个钟，老娘就要你一个手指头。来人，先砍了他的大拇指！” 程培坤昨晚上断了两手指，至今还心有余悸，他吓得往程馥甄背后躲去。 “花奶奶，高连贵给了你多少好处，你要这么害我程家？你不怕报应吗？”程馥甄怒声质问。 “程馥甄，说话放尊重点！”花奶奶拿一出一张收据来，“瞧瞧，这是你哥亲笔写的，还盖了手印。明明是你程家大少爷坑到老娘头上来，你还敢说老娘害你程家？臭丫头，这是你哥的事，你最好让开，否则休怪老娘不客气！” 花奶奶和高连贵这一步一步算计得极好，花奶奶今日压根就不是来讨债的，就是来逼程培坤买宅子的，无论如何都不会宽限他们时间。怎么办？ 欠钱已是事实。程馥甄反驳不了。她绞尽脑汁地想，却怎么也都想不出有什么办法能马上筹到五百大洋。这数目真真不小呀！ 忽然，两个小厮冲过来，将程馥甄狠狠推开。他们抓住了程培坤，强行按在地上，拉出他的手来。 程培坤吓得浑身瘫软，冷汗直流。他立马就妥协，“我卖！我现在就卖！高掌柜，先付五百大洋定金，快！” “唉，老夫权且当可怜你们程家吧。先给一千大洋定金。”高连贵伪善至极。他将早就准备好的一袋大洋拿出来，放在程培坤面前。 小厮一放开程培坤，他就贪婪地数起大洋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二章用一辈子来偿还 程馥甄摔坐在地上，看着程培坤，看着他背后那座古朴厚重的老宅子，忽然有种无家可归的悲戚感。 她还能做什么？ 她曾经固执得相信，只要她不怕吃苦，足够努力，就可以把这个家保下来。可是，这一刻，她才意识到早在母亲撒手而去的那一刻起，她就没有家了。 一行清泪缓缓从程馥甄脸庞淌下。在她模糊的视线中，程培坤正要把五百大洋还给花奶奶。就在这个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她背后传来，“不要买宅子，五百大洋我帮程家还！” 是谁？ 程馥甄回头看去，只见来者不是别人，正是昨夜在车站救她的苏家三少爷，苏以辰。 苏以辰其实来了一会儿了。他今早在北平城里到处打听，打听了许久才找到程家来。一过来就撞见了门口这出闹剧，也知道了程馥甄就是程大小姐。 苏以辰箭步上前去，将程馥甄搀起来，“程大小姐，你没事吧？” 程大小姐？ 程馥甄心头一咯，看这样子苏以辰知道了她的身份，也知道她昨夜说谎了。 苏以辰为何什么会到这来？苏记胭脂北平分号离这儿很远，难不成又是偶遇？他又像昨夜那样要“多管闲事”了？ “没事，多谢。”程馥甄站起来，不着痕迹地将手从苏以辰手里抽开。 苏以辰顾不上多问，他朝程培坤走去，认真说，“把钱都还给高掌柜，你欠的五百大洋，我帮你还。” 程培坤不可思议地看着苏以辰，“你你谁呀？” 程馥甄看着苏以辰，百感交集。她真的不希望和苏家的人再有什么瓜葛，可是，她又不得不为苏以辰的到来而感到庆幸。苏以辰是程家这座宅子最后的希望了！ 花奶奶和高掌柜相互交换了眼神，都不动声色，静观其变。 “我”苏以辰犹豫了一下，说，“你先别管我是谁，把钱都给我。” 程培坤若有所思地打量起苏以辰来伸来的手，“你大爷的！老子的钱没那么好骗！” “我不是我不是要骗你的钱。”苏以辰哭笑不得，他认真地解释，“程大少爷，你快把一千大洋还给高掌柜，程家不用买宅子！五百大洋我替你还给花奶奶。” 程培坤没理睬他，朝程馥甄看去，问道，“哪来的疯子？你认识？” “你才是疯子，他是我朋友。” 程馥甄走过来，认真而诚恳地说，“苏少爷，很抱歉，旧债未尝，又要添新债了。昨晚上的一百大洋，再加今早的五百大洋，一共是六百大洋。我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还清。但是，还是恳请你帮帮程家。我一定会尽一切努力还的。” 看着程馥甄坦荡而又诚恳的目光，苏以辰温和的表情多了一份柔情，他情不自禁低声，“不用尽力，用一辈子来偿还吧。” 忽然得知自己有一个素未蒙面的未婚妻，苏以辰是抗拒的。 怎么说他也是接受过新文化教育的，对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婚事向来嗤之以鼻，却万万没想到自己也会拥有这样的婚约。可是，这桩婚约是爷爷临终前说出来的，是爷爷唯一的遗愿，而且三叔也在爷爷屋里找到了当年的婚契，他不得不遵从。 他的心情一直阴郁，直到昨夜撞见程馥甄，这个勇敢的女人拉着他像风一样在夜里奔跑，他的心情就奇妙地好了起来。 昨夜，他对程馥甄是同情，是好奇，是欣赏；而今日得知她是程家大小姐，是他的未婚妻，是他北平此行要带回家的女人，他面对程馥甄的心情就完全不一样了。 他忽然发现这婚约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糟糕，他消沉已久的心渐渐地雀跃了起来，甚至都有点迫不及待想走近她一些，多了解她一些。 程馥甄早就判定苏以辰不是她指腹为婚的未婚夫，更不知道苏以辰的来意。她愣着，弄不明白苏以辰这话什么意思。他是在开玩笑吗？为什么他的表情这么温柔？ 程馥甄缓过神来，认真道，“不用一辈子那么久。” 苏以辰心想，程馥甄应该还不知道婚约之事吧。他也不说破，他笑着低声，“赶紧让你哥把钱还给人家，那位高掌柜不是什么好东西，别招惹那种人。” 程馥甄立马去跟程培坤要钱，“我朋友帮你还债，一千大洋全给我！” 程培坤犹豫了片刻，正要还钱，高连贵开了腔，“定金都收了，可不能说反悔就反悔，没这个理儿！” 程馥甄立马反驳，“我哥哪收你定金了？不过是点了个钱数，不还没给你开收据？” 她说着，将程培坤手里那袋钱那过来，随手扔到高连贵脚下，“还给你，爱拿不拿随便你，没出收据，我程家不认！” 还没开出收据，这买卖就还有反悔的余地，于法于理，程馥甄都占上风。其实，高连贵收据都帮程培坤准备好，若不是半路杀出个苏以辰来，这会儿收据都已经签了吧。 高连贵打量苏以辰的目光变得阴鸷起来。他也不急着跟程馥甄计较，因为，花奶奶手上是有收据的。 花奶奶拿出一张收据来，笑道，“程大小姐，这么说来，你哥欠老娘的债，你还是认的？” 苏以辰连忙取出一张伍佰元的兑换劵来，“花奶奶，给，劳烦把收据还给程小姐，大家就两讫了。” 花奶奶没想到苏以辰真拿得出钱来，这小子是专程赶来救人的，还是身上本就带了那么多钱？程馥甄什么时候勾搭上来这等阔气的富家少爷了？ 花奶奶阅人无数，看得出苏以辰非富即贵。虽然觉得苏以辰面生得很，但是，她还是有些与犹豫，怕开罪了权势之家。 然而，高连贵一而再得给她使眼色，她再三犹豫之后，也就不管那么多了。高掌柜背后的人，也算是北平一霸呀！ 花奶奶一脸轻蔑，慢条斯理收起了收据，“五百大洋就要跟老娘两讫？想得美！程培坤，当初是你口口声声答应老娘昨晚上就要把人送到的，老娘可是许了好几个客人，收了不少份定金。你违约了，区区五百大洋就想打发老娘？当我花满楼这么好欺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三章我三叔有钱 程馥甄心下暗道不好，谁知道苏以辰立马就出声，“宅子你们就别想了！花奶奶你现在就算清楚，到底要赔你多少钱？本少爷照数赔偿便是！” 程馥甄的脸都阴了 苏以辰撂下这等慷慨话，花奶奶不讹死他才怪！再说了，就算苏以辰不缺钱，多少都可以给。可这笔钱最后她还是要还的呀！ 花奶奶笑得花枝乱颤，“这位少爷真大方！呵呵，没个两千大洋，这笔帐就没完！” 这话一出，周遭便一片哗然，程馥甄忍不住怒骂，“花奶奶你怎么不去抢！” 苏以辰的脸色终于也变了，没想到花奶奶敢开这么大的口！ 其实，他身上也就只有五百兑换券，昨晚上丢的那些大洋才是他自己的钱，这五百兑换券是父亲给他的，是他来程家谈婚事，下聘要给的礼金。 别说程馥甄还没嫁入苏家，就算她嫁了，娘家缺了这么大笔银子，苏家也未必会帮！如今世道乱，生意都不好做，尤其是脂粉行业。两千大洋那得是苏记胭脂北平分号一两年的利润，真真不是小数目！ 苏以辰焦急地盘算起自己的私房钱来，琢磨着能找谁借点，可是，算来算去，都还是不够。 见苏以辰为难的脸色，花奶奶冷笑起来，“这位小爷，没钱就别在这装大爷，边上去吧。这是程家的事，你别多管闲事！” 苏以辰无能为力，可是，他不想放弃，他说，“花奶奶，这事先等等。我三叔今日就会到北平，他有钱！” 苏彧？ 连程馥甄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再次听到苏以辰提起那个男人，她的心跳就控制不住快了起来。 苏彧也来北平？这叔侄两来北平做什么？ “你三叔？你三叔谁呀？凭什么要老娘等？”花奶奶十分不屑地问。 谁知，话音一落，人群中就传出了个低沉而冰冷的声音，“不等，也得等！” 这声音冷冽彻骨，竟让全场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 大家循声看去，只见一个身材傲岸的男子从群人里走了出来。他内穿一件宝蓝色绸卦，外披黑色貂毛大披风，奢华高调，神秘威严。 不同于苏以辰的温润，他的五官立体，冷俊英气，好看得让人舍不得移开眼。在华衣衬托之下，尊贵的气质更是浑然天成。 这样的男人一露面便注定会成为焦点，随随便便一站就足以让周遭的一切都暗淡失色。 众人都看得移不开眼，程馥甄第一次这么认真地看一个男人，她第一眼就发现这个男人有一双极好看桃花眼。 她不自觉就想起昨晚上那个“大盗”，洛九少，他也有着一双桃花眼。 都说桃花眼是情眼，不笑的时候迷离如雾，令人琢磨不透，而笑起来似醉非醉，能勾人心魂；都说有桃花眼的人风流多情，天生爱笑，柔情似水。 可是，眼前这个男人的眼睛和洛九少不一样，他不苟言笑，那双眸子就像一泓寒潭，幽深暗冷，冷漠至极。 他，会有笑的时候吗？ 他笑起来会是什么样子？ 程馥甄看得入迷，直到苏以辰兴奋地喊出一句“三叔”，她才缓过神来，心忽然就咯噔了一大下。 原来，他就是苏彧！ 他居然也来了！ 程馥甄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见到这个男人，可是，今日，他竟这么毫无预兆就出现在她面前。 见着苏彧，苏以辰非常兴奋。若是以往，他一定会第一时间跑到三叔身旁去站着，可是，这一回他却没有。他仍旧护在程馥甄前面，低声对程馥甄说，“别怕，他就是我三叔。他来了就没事了，天大的事，他都搞得定！” 虽然没大苏以辰几岁，可苏彧却像个老江湖，随便一句话，一个表情都暗藏杀机，令人不敢小视。他站在那儿孤傲高冷，沉稳老辣，周遭的人都不自觉退开，不敢靠他太近。 花奶奶分明被苏彧的气场震慑到了，她以声大壮胆，“你你是什么人？你，你让谁滚呢？程家的事，要你要你多管闲事，你是程家” 苏彧面无表情，高高在上看着花奶奶，随手拿出两千大洋兑换劵，递到花奶奶眼前去。 花奶奶立马闭嘴，她后退了一步，看得清清楚楚，这是钱。 不止花奶奶看清楚，在场的众人也都看得清清楚楚，这是两千大洋，错不了，假不了！ “这，这？”花奶奶不明所以。 “两千大洋，看清楚了吗？”苏彧冷冷问道。 “这是给我的？”花奶奶很不可思议。 “这是程家还你的。”苏彧冷冷说。 这话一出，周遭又是一阵哗然。花奶奶向程培坤索要两千大洋赔偿，并不是真的要程培坤赔那么多钱，而是故意开天价，要逼迫程培坤卖宅子的。可是，眼前这个男人却真拿出两千大洋要为程家还债？ 这也太傻了吧！ 程馥甄对苏彧的好印象立马荡然无存，就算有钱，也不是这么挥霍的呀！他是人傻钱多吗？怪不得苏以辰说没有什么事是这家伙搞不定的，就他这手笔，还有什么事办不成？ 见多识广的花奶奶也震惊了，她见过不少有钱的爷，但是就没见过这么阔气爽快的！乍一见这位爷还觉得是个厉害人物，可谁知道居然是有钱的败家子。 两千大洋呀！她花满楼没个一年两年都赚不到！ 这家伙到底什么来头？又是程家的什么人？程家似乎没有这么阔气的亲戚？ 遭众人议论纷纷，可是这些对花奶奶来说已经都不重要了，她就像是被天下掉下的钱砸中了一样，紧张兴奋，窃喜不已。 生怕苏彧反悔，花奶奶心急地要去接两千大洋，可谁知道，就在花奶奶要抓住那两千大洋的时候，苏彧忽然抬高手，让她抓了个空。 “这钱可以给你，但得等爷进门去把事办完了，你等不等？”苏彧冷冷问。 这下，大家才意识到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花奶奶如梦初醒，极不情愿地收回手，警惕地问道，“这位爷如何称呼？” “苏记胭脂行，苏彧。” 苏彧一报上身份，全场就都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一脸震惊，意外。 居然是他！ 上海苏家的三爷，苏彧！ 苏家虽是远居上海，可在北平城里名气也是不小的。大家都知道苏家是个大豪门，权势财力皆不容小视。苏家在北平的胭脂铺分号才开没多久，名气却是响当当的。而苏家最声名在外的，并不是苏家的当家人，而是眼前这位爷呀！ 传闻他人脉极广，朋友遍地，三大帮派四大商会，多省的督军c将帅，都要卖他三分面子； 传闻他行事狠辣，喜怒不形于色，心思至今无人能揣摩； 传闻他得无数女子爱慕，却天生冷情，至今孤身一人不曾婚娶。 在场的都听闻过苏家三爷的名号，只是，谁都没有想到传闻中的苏家三爷竟如此年轻，更没想到他会出现在这里为程家兄妹出头。 他，今日为何亲自出面帮程家解围？他和程家有什么关系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四章婚事，令人意外 众人为苏彧的来头震惊之余，都十分好奇苏彧为何而来。 花奶奶分明胆怯了，她偷偷朝一旁的高连贵投去询问的目光，高连贵眼底晦明晦暗的，满满的复杂色彩。 高连贵正犹豫着，苏彧竟大声说，“我苏家胭脂行和程家有婚约，今日专程来谈婚事。” 苏彧目光突然朝高连贵射过来，犀冷渗人。他的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全场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他说，“今日也算是好日子，谁敢来找晦气，便是跟我苏家过不去！” 一时间，全场鸦雀无声，安静地像个无声的世界。 苏家和程家居然有婚约，苏家就两个女儿呀，程馥甄是个丑女，自是没人会要，所以，要嫁入苏家的必定是二女儿程馥梦。能让苏家三爷亲自登门谈婚事的，也就只有苏家嫡出少爷的婚事。 大家都朝苏以辰看去，这才意识到这位少爷正是苏家唯一的以为少爷，三少爷苏以辰呀！ 苏老爷子就三个儿子，老大苏明生了两个儿子，一个失踪一个夭折，老二苏哲的儿子便是苏以辰，而老三苏彧至今还未婚娶，更别说有子嗣了。这件事早就是公开的秘密了。 高连贵的脸色都白了三分，花奶奶更加震惊，她一手捂着心口，后怕不已。幸好程培坤没找到程馥梦，否则，他们开罪的便是苏家的准少奶奶了呀。 程培坤目瞪口呆，他心中也无比庆幸，幸好自己没把馥梦卖了，否则他亏大了！ 所有人想到的都是程馥梦，只有程馥甄知道真相。她看似平静，可是此时此刻心中却是惊涛骇浪，怎样都无法平息。 苏家，竟没有忘记那份婚契，竟找上门来了！ 众人震惊之余，苏彧慢条斯理收起两千兑换卷，说道，“花奶奶，你要么在门口等着，要么，让程培坤把宅子卖了，还你钱。” 花奶奶毫不犹豫地回答，“我等我等！程大少爷就欠老身五百大洋，没有两千大洋那么多，之前都是误会误会！” 花奶奶帮高连贵来坑逼程家买宅子，自是拿了好处费。她如今宁可退了高连贵的钱，也不敢得罪苏家。 虽然苏家的势力远在上海，可是，就苏家一个胭脂铺分号的势力，便可以跟高家一较高下。 花奶奶才不会为了那么点钱，给自己找大麻烦。 “花奶奶！”高连贵终于忍不住出声，但是，他说得很委婉，“咱们多年交情，你不能” 花奶奶笑呵呵地说，“高掌柜，不是老身不卖你面子，是程家的贵人来了，人家不用卖宅子了，您还是请回吧。” 戏子无情，婊子无义，何况本就是金钱交易，花奶奶怎么可能跟高连贵谈交情？ 高连贵的脸色都青了，再待下去他就成大笑话了，他认真打量了苏彧一眼，拂袖而去。 这口气，他且忍了！他敌不过苏家，他背后那位爷可未必！ 没想到程家居然攀上了苏家，他盯了程家那么多年，居然不知道这件事。他得赶紧回去，禀告那位爷了！ 苏彧看着高连贵的背影，若有所思，但很快他就冷冷就朝程培坤看去，声音冷得像是下命令，“开门。” 程培坤不敢耽搁，连忙打开程家的正大门，毕恭毕敬地将苏彧进去。 苏彧到了门口，却突然转头朝程馥甄看去。 他毫不客气地上下打量起她来，视线最后定格在她脸颊的胎记上。 程馥甄脸上的胎记是天生的，她见多太多太多鄙夷的目光，早就习以为常了，可是，这一回她竟会有些慌。苏彧，可是她的未婚夫呀！ 他一定很介意她脸上的胎记。 程馥甄被审视得浑身不自在，第一次面对一个人的时候会如此不知所措。 苏彧可没好耐性，他冷冷问，“程大小姐，你还不过来？” 程馥甄缓过神来，正想正式和苏彧行个见面礼，谁知道苏彧却转身进门去。 苏以辰有些尴尬，“程大小姐，我三叔就这样，你别介意。他面冷，心不冷。” 程馥甄笑了笑，便同苏以辰进门，花奶奶一人在门口等着。 程家大门关上没多久，便有个小厮打扮的年轻人跑过来，也不知道同花奶奶低声说了些什么话，只见花奶奶脸色大变。 花奶奶并没有再等下去，神色慌张地离开了。 程培坤领着苏彧，走得特别快，苏以辰却刻意放慢了脚步，程馥甄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也走得很慢。 走到会客厅的院子里，苏以辰索性停下来，认真问，“程大小姐，你昨夜为何骗我？” 她明明是程家的大小姐，有家可归，却骗他说自己是孤儿，只能夜宿教堂，如今看来，她昨夜必是从后门离开教堂的。 程馥甄也停了下来，却没回答。 苏以辰若是足够聪明，也该猜到程馥甄是为逃避两家的婚事。 只可惜苏以辰完全没想到这一点上，他明明被骗了，却还主动给程馥甄找理由，他打趣地说，“程大小姐，昨夜我帮了你，你不会还把我当作坏人吧？” 他想，这个女人一定还不知道苏家和程家有婚约，否则昨夜得知他的身份，就不会那样骗他了。 程馥甄抬头朝他看去，认真问，“三少爷，程家什么时候和苏家有婚约了？” 程馥甄这不过是试探，苏以辰却更加相信程馥甄不知情。他解释道，“是我爷爷临终的时候交待的，要不，我和你一样也都不知道。” 苏以辰其实特想亲口告诉程馥甄，苏程两家的婚事，就是他和她的婚事。然而，思想一直很开化的他，竟也保守起来，觉得要遵循古制，让三叔那个当长辈的来宣布这件事。 程馥甄却认定了未婚夫是苏彧，她又试探，“今日就你和你三叔两人来吗？” 见程馥甄清亮明澈的眼睛，苏以辰根本无法拒绝，他立马就老实地点了头，“就我们两个。” 程馥甄更加纳闷了，就苏彧那语气并不像是来悔婚的，若要悔婚，也不会在大门口告知众人。 可是，若真的是来谈苏彧和她的婚事，怎么着也得有个苏家长辈在场，找苏以辰这个当侄子的来做什么？ 见程馥甄眉头紧锁的样子，苏以辰误以为程馥甄嫌弃他们寒碜。他连忙解释，“程大小姐，谈婚事，不在排场在诚意。今日我和三叔，诚心而来。” 苏以辰一脸诚恳，可程馥甄却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 她琢磨着苏彧怕是来纳妾，而非娶妻的吧。娶妻得有长辈带他登门先说媒；纳妾的话，他自己做主便可。苏家看样子是不想认她这个媳妇，却又拍违背了契约，落人话柄吧？其实，苏家大可不必如此大费周章，她早毁那份婚契，威胁不了苏家，更影响不了苏家的声誉。 “程大小姐，其实” 苏以辰见程馥甄没理他，索性豁出去想把话说开，然而，程馥甄冲他笑了，“走吧，既是诚心而来，就坐下来好好谈一谈。” 苏以辰第一次见到程馥甄在阳光下一笑开颜。 程馥甄脸上有胎记，很丑，可也不知道为什么，此时此刻他却觉得她特别美，她笑起来和他见过的漂亮姑娘都不一样。那双明澈的大眼睛格外迷人，神采奕奕。 苏以辰有些腼腆，又有些紧张，可是他还是大了胆子，直勾勾地看入程馥甄的眼睛里去。 他温柔地说，“馥甄，你的眼睛真好看。” 程馥甄愣了，心跳都漏了一拍！ 苏以辰居然如此温柔地夸她，还直呼她的名字。若说程馥甄没有嗅到暧昧的味道，那绝对是骗人的。 要知道，苏彧来谈婚事，那她便也是苏以辰的长辈了呀。这婚事要谈成了，她便是他的三婶。 苏以辰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程馥甄这辈子第一次被男人温柔以待，惊吓真真不小，她正不知所措，程培坤却突然从前面会客厅里跑出来。 被打得鼻青脸肿，满身是伤，可程培坤却一点儿都不在意，他喜上眉梢，得像是赢了大钱。他一手拉着程馥甄，一手拉着苏以辰将他们往屋里拉去。 “二位，进屋谈！” “这么大的事情，进屋慢慢谈！” “嘿嘿，馥甄呀，哥哥真没想到你会呵呵，进屋谈，进屋详谈！” 屋内，苏彧大大咧咧坐在客座上，垂着眸子喝茶，尊贵威严，拒人千里之外。虽处客座，可这架势这气场，俨然有主人的气派。 程培坤狗腿得像个奴才，他将苏以辰拉到苏彧身旁去，“三少爷，这边坐这边坐。” 程馥甄正要挣开他的手，谁知道他竟将她按到苏以辰身旁的位置，笑呵呵说，“三少奶奶，您得坐这儿！” 三少奶奶？ 程馥甄又懵了，她都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昨夜一宿没睡，今日出现了幻听。 “你乱叫什么？”程馥甄压低声指责。程培坤毕竟是程家长子，外客在，她还是知分寸，给他留面子的。 岂料，程培坤却哈哈大笑起来，“三爷，我就说我这傻妹子什么都不知道吧！你看看她，傻不拉唧的！如果到了苏家，还得靠您这当长辈的，多提携！” 苏彧看了一眼过来，便又低头喝茶，不动声色。他刚刚详细询问过程培坤了，这兄妹俩都不清楚苏家和程家的有婚契一事。 苏以辰看着程馥甄，笑意全写在脸上。迷茫的程馥甄立马意识到事情不对劲，她一下子站了起来，认真问，“到底怎么回事？” “傻妹妹，苏家三爷都跟我说了，你和苏家三少爷八年前就已经订婚了，他们叔侄两今日是专程上门来谈婚事的！” 什么？ 程馥甄惊得目瞪口呆。 和她有婚契的明明是苏家三爷，怎么变成苏家三少爷了？而且，这婚契明明是她和苏彧都还在娘胎里就订了，怎么变成是八年前订婚了？ 是不是弄错了？ 程馥甄有些迷茫，她下意识朝苏彧看去，苏彧也正朝她看过来，那深邃的冷眸里敛藏着一抹精芒，令人不敢直视。 程馥甄看不明白苏彧眸中的犀冷，甚至隐隐察觉到莫名奇妙的敌意。 她越发的不解了，认真问，“婚契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五章不一样的婚契 程馥甄的态度，让原本颇为喜庆的气氛一下子冷了下来。苏彧似乎发现了什么，他看程馥甄的目光变得饶有兴致起来。 苏以辰脸上的笑容早已消失不见，刚刚和程馥甄一路走过来，他一直在想象，这个女子知道了他们的婚约会是什么反应。 他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打从程培坤那声三少奶奶之后，程馥甄看都没看他一眼。他看不到她的意外，更别说惊喜了。 她怎么能这么冷静？ 程培坤也不知道程馥甄发什么疯，他以为苏以辰要娶的会是二妹程馥梦，却没想到会是丑得没人想要，凶得没人敢要的程馥甄。 若非苏彧亲口所说，还拿出婚契，他一定不会相信。 程培坤怕程馥甄坏事，他连忙圆场，“呵呵，我这傻妹子没见过世面，被吓坏了！” 他急急拿出苏彧给他的那张婚契，递给程馥甄，端着一副兄长的姿态，教训道，“馥甄，能嫁入苏家可是你几辈子修来的福气。日后这冒失的脾气得改一改，要是惹三少爷不高兴，我头一个饶不了你！” 程馥甄没心思理睬培坤滑稽的戏码，她接来婚契，认真看。 只见这是一张红纸婚契，折痕深深，年代久远。 程馥甄太熟悉这张婚契了，被她毁掉的那一张和手里这张简直一摸一样。 可是，里头的内容却全然不同！ 程馥甄原以为是哪里出现了误会，可是，看了这张婚契的内容，她便直觉到事情很不对劲。 她又一次朝苏彧看去，发现苏彧仍旧冷冷地审视她。她立马就避开，向来平静的心莫名有些慌乱。 当初程家和苏家订的婚约，是一张指腹为婚的婚约。 婚契虽然被她撕毁了，但是上头的每一个字她都记得清清楚楚。 那份婚契的原文是“吾孕，与程家顾夫人指腹为婚，若我二人生一男一女，则结姻亲之好。” 顾夫人便是她的母亲，顾婉怡，而这份契约的落款人是一位叫夏玉兰的夫人，印有手印。名字下面还有明确的时间，光绪二十二年，四月十五。 程馥甄也是清光绪二十二年出生的，那一年中国还没有大乱，程家也还没有乱。 按理，苏彧给出的婚约，也应该是指腹为婚的婚约，写法应该和她毁掉的那张一致。 可是，程馥甄看到的婚契内容却截然不同。程馥甄看到的并非指腹为婚的婚约，而是一张“媒证婚契”！ 所谓媒证婚契，那就是双方长辈和媒人都在场的情况下，为子女订下的婚约，相当于是正式的订婚了！ 这张媒证婚约上不仅仅写了程馥甄和苏以辰的名字，就连他们的生辰八字都写得清清楚楚。 “苏公子文幼孙苏以辰，明媒正约程公敬轩长女程馥甄，喜结秦晋之好，择良辰吉日完婚，百年好合，余庆多福。” 婚契里的苏子文便是苏家的老太爷，苏彧的父亲，苏以辰的爷爷。而程敬轩正是程馥甄的父亲。 在这行字之后，便是他们二人的生辰八字，再往后，竟还有媒合人的落款，媒合人叫做钱荣贵。最末端写明了订婚的日期，是清光绪三十四年十月十五。也就是八年前的今日！ 八年前，程馥甄才十二岁，父亲和母亲都还未过世。 看完手中婚契的内容，程馥甄目瞪口呆了。 她绝不相信母亲会骗她，而且，如果她和苏以辰有媒契婚约，母亲就更没有必要骗她了，也不可能刻意去伪造出一张假的婚约来。 而且八年前订婚的话，她和大哥都已经懂事了，父母亲没有必要瞒着他们兄妹三人的。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程馥甄可以确定，苏彧给的这张婚契是假的，是有人刻意伪造的。 她无法确定的是这张婚契是怎么来的？是苏家的什么人伪造的？ 为何要推翻原本的婚约，又伪造一张假的来？ 程馥甄第三次朝苏彧看去，不似之前的不经意，这一回她转过身去，认认真真直面苏彧。她最想知道的是眼前这个男人，是否知晓当年指腹为婚一事？ 苏彧霸道的审视并没有因为她直面对视而有所收敛，反倒变得更加犀冷，像是要将她看穿看透。 程馥甄很不喜欢这种侵略性的目光，她既没有质疑手上这张媒证婚约的真实性，也没有装傻，而是做了一个非常聪明的选择。 她福身行礼，态度诚恳地说，“三爷，程家衰败多年，今非昔比。小女子自认为配不上三少爷。三少爷是天上的云，小女子是地上的泥，小女子自知无福消受这桩婚事，苏家也不必拘于这婚契，毁了三少爷一辈子” “程馥甄，你！”程培坤急了，这个臭丫头真疯了吗？居然把送上门来的阔少爷c摇钱树往外推？ 程馥甄没理睬他，眉目神色较真，认真说，“苏家重信义，小女子感恩于心。这婚契，小女子只当不曾有过。” 程馥甄这才朝苏以辰看了一眼，淡淡道，“二位，请回吧。” 苏以辰蹙眉看着程馥甄，紧握的手心里已经全都是汗。对于这份婚契，他想象过多种结果，却独独没有想到自己会被拒绝。 苏彧眼底掠过一抹意外，他并不急着回复程馥甄。沉默了片刻，他忽然起身来，“程大小姐，可否，借一步说话？” 程馥甄有些犹豫，可苏彧已经走到她身旁，他压低声在她耳畔沉声道，“程大小姐，想保住程家老宅，就随我来。” 程馥甄心惊，这不是威胁是什么？虽然她有所疑虑，却终究还是低估了苏家叔侄这一行的目的了。 她也没有犹豫，急急转身就同苏彧走出去。 程培坤好奇得紧，犹豫了片刻不敢跟过去。他连忙凑到苏以辰这边来，笑呵呵问，“三少爷，咱们两家都快成亲家了，还有什么事不能当面说的呀？这三爷也也太见外了。” “三少爷，我那妹妹年纪小，不懂事，刚刚她那话，您可千万别放心上。” 苏以辰只是礼貌地同程培坤笑了一下，没有回答他。他也不知道三叔要做什么，三叔办事他从来都不必多问，放心便可。可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回他竟有些担忧。 苏彧踱步到院子右侧的一颗大树下，程馥甄跟过去。她猜不透苏彧到底想做什么，心下十分忐忑。 苏彧这样的人，会让人不自觉心生畏惧，戒备。程馥甄在距离他五步的地方就停下来。然而，苏彧走过来，他高大的身影一逼近，程馥甄便倍感压力。她的个头在女孩子里不算矮，在苏彧跟前一站，都才到他胸口之处。 这样的距离，让程馥甄必须仰视他。 “程大小姐刚刚的意思，是要悔婚吗？”苏彧问道。 “三爷，我十二岁时父母亲为我订了婚，我竟一无所知。你说这事，可笑不可笑？”程馥甄开门见山。 苏彧都威胁她了，她当然要直话直说。 “看样子程大小姐不仅是聪明人，也是爽快人。”苏彧意味深长地朝她看来，声音清冽得让人觉得背脊发凉。 程馥甄岂止背脊发凉，她整个人都凉了。苏彧这样回答，便说明那张媒证婚约就是他伪造的！想必苏以辰和苏家里不少人都被骗得团团转吧！ 他不想娶她就算了，为何要让苏以辰来娶？ 程馥甄藏下心中的疑惑，大大方方同苏彧对视，不畏惧，亦不卑不亢。 “如果三爷是夸我的话，馥甄多谢三爷。” 难得有女人敢这么看他的。苏彧只觉得程馥甄这双清亮的眼睛和别的女人不太一样，这个女人也不算长得太碍眼，只可惜脸上有胎记。苏彧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在评价一个女人，这可是从来就不曾有过的事。 苏彧很快就回神，冷冷说，“你且当那婚契是真的，花奶奶那五百两我替你还。否则” 程馥甄眼底掠过一抹复杂，试探道，“三爷，程家家徒四壁，一无所有你也瞧见了。我不明白，三爷为何选中程家？” “你真不明白？”苏彧似乎在试探。 他知晓苏程两家有婚契之后，就一直在调查那个女人，来北平见了真人才发现，她比他想象中的要伶牙俐齿，要聪明很多。 程馥甄一下子就想到程家那半张万脂胭红的秘方。但是，她装傻，摇了摇头，“还请三爷赐教。” 苏彧忽然倾身逼近，直勾勾地看入程馥甄的眼睛，说，“得到程家的你，就够了。” 明知道是假话，可程馥甄竟有些慌乱，自己都不明原因。她下意识后退，连忙避开苏彧霸道而冰冷的视线。 自嘲掩饰了程馥甄脸上那几分慌张，她笑道，“三爷太抬举了，我何德何能？” “不是何德何能的问题，是愿不愿意的问题，花奶奶还在外头侯着，你考虑的时间不多。”苏彧负手身后，背过身去，不再多言。 程馥甄咬着唇，眉头紧紧锁了起来。 摆在她面前的就两条路，第一是拒绝苏彧，丢了程家老宅；第二便是答应苏彧，承认那张假婚契，嫁给苏以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六章没有拒绝的理由 无论是哪一个选择，程馥甄都是极不愿意的。程家老宅不能丢，而婚姻也不能将就呀。 虽然她对婚姻不抱希望，甚至这辈子都没有嫁人的打算，可这并不代表她可以将就，可以接受得了一个没有感情的枕边人。而且，她这份婚姻打也开始就充满了阴谋，日后的日子，如何能平静得了？ 她还有别的选择吗？ 其实，她还有第三条路可以选择，只是，面对眼前这个冷冰冰的男人，她不敢轻易冒险。 第三条路不是别的，那就是说出她所知晓的婚约真相。 就这情形看，苏彧似乎并不知道她知晓指腹为婚一事，否则早就威胁她交出当年的婚契了。 指腹为婚之事是程馥甄威胁苏彧的唯一筹码，只是在她还受制于人的时候，再大的筹码拿出来都无济于事。 花奶奶那五百两还得苏彧帮忙还，程馥甄现在要是把这事说破了，她还得被苏彧威胁。 说到底，程馥甄仍旧只有两条路可以选。 “程大小姐，别让花奶奶在门口等太久。”苏彧背对着她，是催促亦是威胁。 “我”程馥甄低下头，紧紧咬住牙关，默默地寻找说服自己的理由。 她答应过母亲的，一定要保住程家大宅，无论如何，她不能食言； 她嫁到上海苏家去，馥梦就不用一个人孤零零地住在上海了； 有了苏家这颗大树罩着，她日后也不必担心别人欺负她和馥梦； 苏以辰那么温文尔雅，正义热心，而且还不嫌弃她丑，又是苏家将来的继承人，能嫁给这样的男子，她该知足了； 嫁入到苏家，她便不用那么辛苦做两份工，她可以潜心研究胭脂水粉的配方，做自己最喜欢的事情； 嫁到苏家，或许她就会有机会探究清楚，苏家和程家当年到底是什么交情，为何会指腹为婚 如果她不答应，天知道苏彧会不会找程家麻烦？苏家这家伙比高连贵之辈要可怕多了 程馥甄嘴角泛起了一抹无奈地苦笑。不想不知道，一想竟有那么多理由。她发现自己都没有拒绝的理由了。 忽略了心头那一抹酸楚，程馥甄看着苏彧冷漠的背影，硬是露出了淡淡浅笑，她说，“三爷，我嫁。” 对于程馥甄的回答，苏彧颇为满意。 “亦辰问起来，就说我跟你谈聘礼的事。其他事，屋内详谈。” 他丢下这句话，便径自往屋内去，看都没有再多看程馥甄一眼。 他们两人一前一后回到屋中，苏以辰很安静，程培坤一颗心悬在半空中，也不敢随便出声。 苏彧一坐下来，淡淡道，“此行，本想好好拜会拜会程家二老，没想到二老竟都已离世。” 苏彧只是轻轻叹息并没有再多感慨，他将刚刚那张两千大洋的兑换劵放在桌上。 程培坤的眼睛立马就烁亮起来，盯上两千大洋就好像永远都不会放开了。 “程大少爷，兄长为父，这桩婚事，还得你替程大小姐做个主吧？”苏彧问道。 面对苏彧的问题，程培坤激动不已，他连连点头，“当然当然！” 刚刚他都已经打算好了，如果程馥甄还是坚持悔婚，他就以兄长的身份替她把婚事谈了，嫁不嫁由不得她。 程馥甄沉默不语，苏以辰看了她一眼，同她一样缄默。 “三爷，家父家母走得早，走得突然，家中之事都没交待明白。那会儿我们兄妹几个人也都未成年，所以，这订婚的事，我们兄妹几个也都不知道，也没见过婚契。” 程培坤怎么会想到订婚的事是假的，他如今就怕苏彧要他拿出另一份婚契来，他拿不出来。 媒订婚约也是一式两份的，苏家有，程家就一定也有。 见苏彧没什么反应，程培坤立马一本正经起来，“但是，既然苏家有婚契在，那这婚约我程家就一定认。程家同苏家本就是世交，馥甄一嫁过去，咱们可是亲上加亲了！将来，还得请苏家多多关照。” 世交？ 亏程培坤扯得出来！程馥甄冷眼看着程培坤那有模有样的架势，只觉得他不去当戏子，真心可惜了。 比起程培坤，苏彧更有家长的范儿，他将那两千大洋缓缓推给程培坤，说，“这是苏家给程家的聘金，还花奶奶的那五百大洋不需你操心。” 程培坤的眼睛瞬间亮得跟探照灯似的，他猴急地抓来两千大洋兑换卷，生怕苏彧反悔。两千大洋的聘金，这要说出去虽然轰动不了北平城，但也能传为佳话了。 程馥甄下意识朝苏以辰看去，只见苏以辰也正朝她看过来，那干净的眸光隐着一抹不解。 程馥甄知道“勒索聘金”的恶名自己是背定了。两千大洋她这辈子是还不起的，换句话说，程培坤一旦收下两千大洋，她就得永远受制于苏彧了。 苏彧看似大手笔，可这钱用相当漂亮，也相当精明。 程培坤收了钱，笑得眼睛都快眯成一道直线，他欢喜地说，“三爷，这事就这么定了！馥甄的生辰八字婚契上也有，待媒人去合个良辰吉日来，他们二人便可完婚！” “那是自然，只是” 苏彧的话还未说完，程培坤就紧张地打断，“三爷，下个月便是中秋，拣日不如撞日？” “老爷子前不久才过逝，亦辰得为爷爷守孝三年。以辰刚刚成年，我这个当叔叔的先来下聘以表诚意，三年后我二哥二嫂自会亲自登门，该有的礼数少不了。”苏彧解释道。 程馥甄立马松了一口气，虽然这婚事逃不了，可至少她还有三年属于自己的时光。 “守孝是大事，理解理解。”程培坤连连点头，心下却很不甘心。 三年的时间变故太大了，天知道三年后苏家谁做主，万一苏家不要那两千大洋，毁约了怎么办？ “理解便好。”苏彧起身来，朝苏以辰看去。 “阿辰，日后常和程大小姐联系。听闻程大小姐有一手好技艺，多和人家学习学习。” 明明就只大了两岁，可苏彧对苏以辰说话却俨然是长辈的口吻，苏以辰很乖地点了点头，“是，三叔。” 程馥甄忽然发现，自己从此以后也成苏彧的晚辈了，待成婚之后，她也得跟苏以辰一道称呼他一声，“三叔”。 程馥甄怎么想怎么觉得别扭，她索性不多想，反正那也是三年后的事。 苏以辰朝程馥甄看过来，程馥甄以为他会说点什么，谁知道他竟是同她道别，“程大小姐，那我就告辞了。” 回想起苏以辰昨夜的善良和今日的温柔，再见他此时的失落，程馥甄心里像是推到了五味瓶，很不是滋味。这小子才是真正的受骗者吧。 程培坤狗腿地跟着苏彧走在前面，苏以辰和程馥甄走在后头。程培坤一路奉承，高高在上的苏彧理都没理睬。苏以辰和程馥甄倒是都很缄默。 送到大门口，只见门口停着一辆黑色小轿车，并不见花奶奶人影。 “花奶奶不要钱了？”程培坤脱口而出。 “花奶奶的事，我自会处理。二位，留步。”苏彧看似客气，实则拒人于千里之外。 程培坤连忙冲到苏彧面前去，一脸赔笑，“三爷，你们何时回上海？我和程馥甄都没去过上海，要不，我们随你们回去，拜会拜会老太太和大爷c二爷，也顺道到上海游玩游玩？” 人家都没邀请，程培坤居然主动开口。程馥甄又气愤又尴尬，程培坤几个心眼，她还不知道？ 程馥甄正要拒绝，谁知苏彧居然答应了，他回头朝对苏以辰说，“阿辰，明日你带他们一道走，好好招待。” 他说完了特意看了程馥甄一眼，眸光深深，意味深长。程馥甄知道自己没有拒绝的余地了。 苏以辰似乎永远都不会拒绝苏彧的任何要求。他点了点头，“是，三叔。” “三爷还不回去？”程培坤连忙问。 苏彧没回答，气氛一下子冷了下来。程培坤是最不怕尴尬的人，他立马又堆起笑容，冲苏彧叔侄俩作揖，“多谢三爷。那就要有劳三少爷了。三少爷明日就走，要不，今夜就在府上住下？” 程馥甄立马朝程培坤瞪去，真想封了他这张吐不出象牙的狗嘴！不自讨没趣他会死吗？ 岂料，苏彧又说，“既然程大少爷如此盛情，阿辰你就留下吧。” 苏以辰看了苏彧一眼，居然真就答应了，“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程培坤笑得下巴都快掉下来，程馥甄暗暗想，是不是只要是苏彧要求的事，苏以辰都不会拒绝？ 就这样苏彧上了黑色小轿车离开，把苏以辰留在程家。 黑色小轿车缓缓驶离胡同之后，苏彧才开口说，“看样子，那件事她并不知情。” 他口中的“当年的事”正是他和程馥甄指腹为婚一事。 那张媒证婚契确实是他伪造的，而指腹为婚的婚契还在他手中。 若非老爷子临死之前拿出了那张指腹为婚的婚契，他也一直都不知道自己和程家大小姐有指腹为婚的婚约。 老爷子要他娶程馥甄，拿到程家的“万脂胭红”秘方，继承苏家家主之位，并将万脂胭红调配出来，以拯救苏家胭脂行潜伏的资金危机。 他违背了老爷子的意愿，私藏了指腹为婚的婚约，伪造了一张媒证婚契，骗了苏家所有人，将婚契和家主之位全都推给了老爷子唯一的孙子，他唯一的侄子苏以辰。而秘方“万脂胭红”之事，他并没有公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七章三年，变数很大 苏老爷子已经西去，老太太又有忘了以往的事，苏家里自是没人知晓指腹为婚的事。苏彧如今最担心的便是程家的人知晓真相。 其实，他比苏以辰提前了几日到北平，已经调查程家很久了。并没有调查出任何关于程家和苏家有婚约的传言。刚刚在程家，他才一而再试探了程馥甄。 “三爷，你放心吧。就程家这种田地，他们要是知道那张婚契，早就到上海找上门了。程馥甄不去，程培坤也一定会去。”司机一边开车，一边回答。 他并非专职司机，他叫胡云飞，是苏彧的随身仆从兼保镖，年纪轻轻的，拳脚功夫却非常了得。他对程家并没有好感，尤其是程培坤。 苏彧没再说话，他坐得笔直，剑眉微蹙，陷入沉思。老爷子走得急，并没有将当年的事情交待清楚，他也一直琢磨不明白，既然老太太当年和程家夫人有指腹为婚的契约，老爷子又知道程家有万脂胭红的秘方，为何这些年都不见苏程两家有往来呢？ 而程家，明明有婚契在手，为何这么多年也没有和苏家联系，甚至连程馥甄兄妹都不知道拿份婚契的存在？ 当年，为何会指腹为婚？当年又发生了什么让苏程两家断了往来？知晓真相的人都已经离世了，就剩下他的母亲，苏家的老太太。只可惜，老太太早些年撞了脑袋，过去的事情都记不起来了，只记得这两三年发生的事。苏彧如今也不知道从核查起。 “三爷，晚上真不用来接三少爷回去吗？万一程培坤把三少爷带去赌场呢？”胡云飞又问。 等了好一会儿，苏彧都没有回答，胡云飞也就不敢再多嘴了。 程家这边，苏彧一走，程培坤就不再拘束，只觉得浑身上下每一块骨头都舒坦了。 他颐指气使地说，“馥甄，赶紧去备一桌酒菜来，我要好好跟三少爷喝一杯！” 他说着，就勾搭上了苏以辰的肩膀，“呵呵，三少爷，到了程家你可不许跟我客气！” 苏以辰特别不自在，却没避开程培坤。程馥甄无比鄙夷地打量着程培坤，迟迟没动。 “看什么看，还不快去准备。都是要嫁人的人了，还不勤快点！日后” 程培坤一见到程馥甄的脸色阴沉下来，连忙将她拉到一旁去说话。 “好妹妹，在三少爷面前你给我点面子嘛！”程培坤低声哀求。 “你把人家留下，安的什么好心？”程馥甄问道。 “什么！好妹妹，你可不能这么冤枉我！我这是在帮你呢！”程培坤这辈子都没这么较真过，他板起脸来，特认真地对程馥甄说，“你想想，你跟三少爷得三年后才成婚，你不从今日起就抓紧他，万一出了什么变故，那咱们就人财两空了！” “怎么抓？”程馥甄问道。 “抓住他的人！”程培坤看了程馥甄脸上的胎记一眼,无奈地说，“就你这样的是抓不住他的心了。所以，你得听哥哥的安排，尽快抓住他的人。要你是能帮他生个儿子，咱们就什么都不怕了！ 程馥甄眯着眼，若有所思地点头，“嗯，有道理。” 程培坤得瑟起来，“这件事就交给你哥哥我了，保证帮你找到机会！去吧，赶紧去准备一桌酒菜来！” 程馥甄还是笑着，却朝程培坤伸来手。 程培坤看了看她的手，问说，“干嘛？” “钱呀！干嘛？”程馥甄忽然大声说。在一旁等着的苏以辰立马看过来。 程培坤紧张了，低声，“臭丫头，你干嘛呢？” 程馥甄冷冷说，“把聘金给我，否则我没钱买酒菜伺候你们，也不会去上海，更不会认这桩婚事！” 程培坤回头看了苏以辰一眼，尴尬地解释，“三少爷，她使性子呢！胡说八道的，你别当真！” 他将程馥甄拉得远远的，还未训斥，程馥甄就先甩开他的手，撂下狠话，“程培坤，这两千大洋是刚刚我跟三爷讨价还价来的。你要是不给，我程馥甄说不嫁就一定不会嫁！” “嘘！臭丫头，小声点成不？”程培坤是真着急。 程馥甄也没说话，就伸手到他面前。 程培坤贪财如命，好赌成性，到了手的钱哪能轻易交出去了？可是，程馥甄的脾气他最了解，自小到大，还真就没有她说到办不到的事。 一边是到手了的钱，实实在在的两千大洋；一边苏家的万贯家财，虽然还远着，却可望也可求。要程培坤做选择，就像是割他左右手的肉一样，都心疼。 程馥甄并没有给他考虑的时间，她认真说，“哥，你把钱收好了，三少爷你自己招待去。三爷要是问起来，你自己应付去！我走了！” 一提起“三爷”这两个字，程培坤立马紧张起来，他说，“好妹妹，要不这样这钱咱们一人一半？ 程培坤极不情愿的掏出一张一千大洋的兑换劵来，程馥甄却不接，转身要走。 程培坤连忙拉住，“就当我欠你一千大洋，成了不？” 程馥甄没回头，明显不答应。 苏以辰远远地看着兄妹俩在拉扯，听不到他们说什么，但是猜得到他们在为那两千大洋争执。他似乎有些担忧，目不转睛地看着，没敢移开眼。 程培坤实在舍不得，又说，“要不这样，你就借我一晚上，我明天一早铁定还你！” 这家伙必是想拿钱去赌，程馥甄用脚指头想都知道！ “放手！”她冷声。 程培坤心一狠，竟真的把两千大洋交给了程馥甄，他恶狠狠低声警告，“臭丫头，你要是没把三少爷伺候好，我饶不了你！” 程馥甄还真没想到程培坤会这么容易妥协，看样子这家伙是真的惦记上苏家庞大的家产了。 程馥甄在心里默默地送了他三个字：“想太多”！ 程馥甄一边收下两千大洋，一边朝苏以辰走去。她是故意让苏以辰看到的，她奈何不了苏彧，好歹能让苏以辰讨厌她吧。 程培坤说得对，三年的时间，变数太多太多了。指不定那天，苏以辰就不再听苏彧的话了。 谁知道，苏以辰却淡淡笑了，低声，“没想到你能从一个赌鬼手里把钱拿回来。” 原本还有些沉闷，可是他一笑起来，便似阴霾散尽，云开月明。在他的笑里，程馥甄看不到任何厌恶c鄙夷，只有善意，就像是冬日里的阳光，暖暖的，特别舒服。 程馥甄忍不住会想，这家伙对别人也都是这样的吗？ 这样的男子，让人不忍心欺骗，更不忍心伤害。 可是，现在不伤他，如果将来他知道他最信任的三叔如此蒙骗他，算计他，会做何感想？ 程馥甄笑道，“这是我跟你三叔讨来的，当然得拿回来！” “我”苏以辰犹豫了下，还是问出口，“我三叔是不是逼你了？他威胁你什么了？” 他不相信，昨晚上坚持要还他一百大洋的程馥甄，会跟三叔讨聘金。 程馥甄心惊，难不成她猜错了，眼前这家伙也知道媒证婚契是伪造的？ 她正要问，苏以辰却淡淡问，“你，你是不是很不想嫁嫁给我？” “你真想娶我？”程馥甄反问道。 苏以辰先是一愣，随即笑了起来，他说，“娶你，是我爷爷的遗言。你比我想象中的要” 他想了一下，才又道，“要好很多。” “我这样算好？”程馥甄指了指自己的脸。 苏以辰有些腼腆，低声说，“好不好和美不美不一样。” 程馥甄真的不知道苏以辰觉得自己哪里好，但是不可否认地是，他这个世界上第一次说她好的男人。 太多的第一次都发生在这个男人身上，程馥甄避开了他柔软的目光。 “三少爷，我还有些事要做，今天可能陪不了你。” 程馥甄刚说完，一直在一旁偷听的程培坤就凑过来，“我陪三少爷！三少爷，北平城里就没我不知道的地儿，你想去哪里，尽管说！” 程馥甄连忙改口，“三少爷，要不你随我走一趟纺织厂，我把事情办完了，就陪你到处逛逛？” 程培坤没了两千大洋，那还不得拉苏以辰去赌坊当金主？ “纺织厂？”苏以辰不解地问。 “我在那做工，一日都不许请假。明日要去上海，我得过去把工钱结了，顺道把工辞了。”程馥甄解释道。 “那以后” 苏以辰其实想说，“那以后就住上海，我替你在上海谋个工作。” 谁知道，程馥甄误会了他的意思。她笑着打断他，故意说，“两千大洋够吃很久了，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呗！” 苏以辰眼底掠过一抹无奈，似乎想说点什么却还是忍着了，他只是点了点头，“嗯，我陪你去。” 程培坤贼溜溜地看着他们俩，倒也没再打扰。一来，他争不过程馥甄，二来他倒是很乐意看到程馥甄和苏家三少爷独处。 为了苏家的家产，他狠下心决定今日不去赌坊。他得好好谋划谋划去上海游玩的事，去了上海他可没打算再回来喽！ 近水楼台先得月，无论如何都不能让程馥甄离苏家三少爷太远！ 上海的十里洋场他可是憧憬很久了，这一回去当然要让苏家的人陪他去见识见识洋人的赌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八章幕后的主子 纺织厂有些远，程馥甄并没有叫黄包车，而是和苏以辰步行过去，她的勤俭，他看在眼中，他瞅了她好几回，想说破，想让她不比可以装出贪财的样子，可是，犹豫了好久还是忍住了。 程馥甄确实是去纺织厂辞工的，有了两千大洋，她便暂时不必为生计忧心。在程培坤交出钱的那一刻，她就看到了程家胭脂铺重新开张的希望！原以为两千大洋她这辈子都还不掉了，但是，多给她三年的时间，那可就未必了！ 就算她赚不会啦，最差的结果也就是嫁入苏家。思及此，程馥甄的决心更坚定了。 两人并肩走着，程馥甄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苏以辰看了她好几次，她都没有发现。 苏以辰低下头，淡淡开了口，“我爷爷临终时不仅说了婚契一事，还要我娶了你之后，继承苏家的所有产业。” 程馥甄突然抬头看来，颇为诧异。 苏以辰淡淡道，“我大伯有两个儿子，大儿子十三岁的时候去了法国半年后就没了消息，至今还找不到人；二儿子一岁的时候不幸夭折。我是爷爷唯一的孙子，他们怕我出事就不许我再到国外去。前几年，我就经常听下人在背地里说爷爷要把家产留给我，我一直都不相信。没想到” 程馥甄对苏家多少有些了解，也知道苏以辰是苏家目前唯一的孙子，只是，苏以辰的父辈们都还年轻，会有多少子嗣都还是未知的。苏老太爷也不必这么急着吧家产都交给苏以辰吧？ 苏彧换掉了真的婚契，不会连苏老太爷的遗嘱也改了吧？程馥甄隐隐察觉到苏家这趟浑水并不浅，心下又多了三分戒备。 程馥甄正纳闷着，苏以辰的一句话打断了她的思路。 苏以辰看似腼腆，却也特别认真，他说，“程大小姐，如果三年后，你还没有心上人，就嫁给我吧。” 他本憧憬婚姻自由，可是，当他知道自己要继承苏家的产业，他便知道自己永远都自由不了了。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在这份不自由中，他会遇到这个一个让他一眼就难忘的女子。 程馥甄本该高兴的，这话意味着苏以辰并不强求她兑现那张婚契。可是，看着苏以辰那干净c诚挚的目光，程馥甄竟有些心疼。鬼使神差地，她居然点了头，“好。” 苏以辰无声无息地笑开了，他在心里暗暗地下了一个决心。 这一日，程馥甄真的很忙，她去纺织厂结算工钱辞工之后，又一一拜访找她买胭脂水粉的客人，告诉她们她要离开北平几日，暂时不能接订单。这些客人可是程家胭脂铺东山再起的关键，程馥甄自然得用心维护好。苏以辰耐心而安静地陪着她到处走，虽然走得颇为疲惫，却一句都没有抱怨过，更没有催促过她半句。 直到晚上，他们才回到苏家。程培坤也不知道上哪里赊来一桌酒菜，正等着他们。 程培坤一见到苏以辰就过来拉人，“三少爷，我可等你一天了！今晚上不醉不归！” 程馥甄走过来，从程培坤手里把人拉过来，冷冷说，“三少爷今日累了一日，明日还要坐一日的车，吃饱了就得休息，没空跟你喝酒。要喝你自己喝！” “啧啧啧，这才一天呢，就管上了？”程培坤笑得贼暧昧，朝苏以辰挤眉弄眼，“三少爷，被我妹妹管上了，你可得小心喽！” 苏以辰的耳根子竟有些红，就是傻笑着，没作声。 程馥甄颇为尴尬，连忙放开他的手，请他入座，“饿了吧，吃饭吃饭。”为了不让程培坤将苏以辰灌醉使坏，程馥甄一直陪着，直到把苏以辰送回客房去，她才松了一口气。 明日她和程培坤走了，程家就空了。虽万脂胭红的秘方已经被她找到，程家也没什么贵重之物，但是，她还是得收拾一番，尤其是后院的胭脂作坊。 望了一眼天色，程馥甄不自觉想起了苏彧，那家伙现在在做什么呢？都一天了，为何花奶奶那张收据还没送过来？ 今早花奶奶在程家大门口等着，后来一个小厮跑过来告诉她，三爷让她回花满楼等，说今晚上会来详聊高连贵的事。 这会儿，苏彧才刚刚从花满楼离开，他问了花奶奶不少事，不止高连贵，还有程馥甄的父母之事。 高连贵也在等着花奶奶，给程培坤那五百大洋并非花奶奶出的，而是高连贵给的。高连贵若不讨回这银子，也不甘心呀！ 可谁知道，他和仆从刚出门，一枚木质飞镖就迎面射了过来。 “啊” 高连贵吓坏了，双腿一软就给摔门口。 “老爷，你没事吧！”仆人连忙来搀扶。可是，当仆从看到射落在一旁的飞镖，立马吓得转身往回跑，要去喊人。 只可惜，他还未出声就被人从背后拉过去，捂住了嘴巴。 只见那人脸戴一顶褐色木质面具，遮挡了眼鼻，下巴和嘴唇的线条特别好看。此时此刻，他嘴角噙着冷邪的笑意。他不是别人，正是金石堂最负盛名的洛九少。 “别动，否则，你会永远都动弹不得的。” 洛九少的声音冷邪冰凉，他手里握着一枚飞镖针，针尖就抵在仆人脖子上。 仆人吓坏了，双腿一软，眼睛一直，竟给昏迷了过去。 洛九少将仆人丢一旁，朝高连贵看来，冷冷嘲讽，“这等废物，高掌柜还是趁早辞了吧。” 高连贵看了看男子的木质面具，又看了看手边那根九尾木质飞镖针，吓得三魂七魄丢了一半。 如果木质面具还证明不了这个男子的身份，那么地上这枚飞镖针就一定能证明他的身份！ 因为，这是一枚十分特殊的九尾飞镖针，这是金石盟洛九少的武器。 洛九少是什么人，高连贵当然知道。 “是是是该辞掉！”高连贵吓得冷汗淋漓。 他想不透洛九少找他做什么？他府里是藏了不少好东西，可是，那些东西再好，洛九少也瞧不上呀！ 洛九少在高连贵面前蹲下，拾起地上那枚九尾木镖针拿手里把玩，他冷冷问，“高掌柜，今早上你唱那么出好戏，惦记上程家什么好东西了？” 高连贵心惊，猛地抬头，一看到洛九少那凌厉的审视目光，他的心就更虚了。 他连忙避开洛九少的视线，支支吾吾回答，“没没就是，就是程家那宅子。前阵子，我认识了一个风水先生，他说他说程家那宅子风水好。所以我就我就想买下那宅子。” “呵呵，程家败到这地步，那宅子的风水还好？”洛九少冷笑起来，他按住高连贵的肩膀，说，“那位风水先生是什么人，带本少爷去会一会。本少爷得好好问一问，程家的风水好在哪儿？” 高连贵心虚到腿软，硬着头皮回答，“那个，那个风水先生不是北平人氏，早就早就走了。” 洛九少手里的镖针忽然往高连贵肩上刺入，同时，他另一手捂住了高连贵的嘴巴。 高连贵疼得额上青筋爆出，却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洛九少声音低沉和冰冷，“高连贵，程家的风水到底好在哪里？你说，还是不说？” 高连贵哪还敢装傻，连忙点头。洛九少一放开他的嘴，他便急急说，“万脂胭红！万脂胭红的秘方就在程家！” 洛九少似乎早有所料，他并不意外，又问，“那位风水先生是何人？” 风水先生，不过是个说辞罢了。与其说是风水先生，倒不如说是高连贵背后的指使者。 高家胭脂铺本就是名不见经传的小铺子，几年前竟有一大笔钱，趁人之危，挖空了程家的墙脚，在北平的脂粉行里一夜崛起。背后若没人撑着，就高连贵这种市井小人能做成什么事？ 高连贵有些犹豫，洛九少低着头，暗褐色的木质面具上一片暗影让他整个人显得更加寂静神秘。他看似耐心十足，然而，按在高连贵肩膀上的手却毫不犹豫施力。 高连贵疼得大喊起来，“啊杀人了！来人啊，救命啊！杀人了！” 洛九少也不拦，由着高连贵喊。高连贵喊得越大声，他的手劲就越大，高连贵最后疼得都喊不出声来。 高宅里灯火很快就陆续亮堂起来，墙内的脚步声也越来越近，眼看救兵就要到了，高连贵却没有撑住。 “我说，我说九少，你放了我，我说便是！”他哀求道。 由着脚步声越来越近，洛九少无动于衷，岿然不动，可是，手上的力道却有增无减，逼着高连贵什么条件也不敢谈。 高连贵压低了声音，说，“上海沈家，沈司安。” “竟是他？” 洛九少似乎很意外，他又问，“昨天晚上到程家偷盗的贼，是你派去的？” “不是不是！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高连贵感觉自己的肩膀就要废了。 府里的人就快出来了，洛九少丢下了一句话便起身离开。 几乎是在洛九少离开的同时，高宅两侧门都被打开，冲出好几个拿火把的小厮来。只可惜，他们连洛九少的身影都没瞧见，只看到高连贵和仆人都趴在地上，一个受伤一个昏迷。 “老爷！发生什么事情了？” “快，快把老夫扶进去！快去叫夫人过来！” “老爷受伤了，流血了！快找医生” 高连贵被搀扶起来，他顾不上疼，立马把人都轰进门去，不许他们声张。 要是他背后那位爷知道今晚上的事，知道他把他的名字报给了洛九少，高家就完了。 高宅的喧闹并不足以打破北平寂静的深夜，深夜的北平城就像是被一顶巨大的黑盖子盖住，小喧闹也好，大热闹也罢，全都闹不翻这顶大盖子，闹不翻这片黑压压的天。 然而，夜再黑，夜再深，当太阳升起，所有的黑暗都将会被驱散得一干二净。 翌日，北平城是个艳阳天。 程馥甄早早的就起，谁知道花奶奶比她还早，一直在侧门口等着。 一见程馥甄开门出来，花奶奶就笑脸迎上，双手递上那张五百大洋的收据，“程大小姐，老身还收据来了。您收好，收好。” 程馥甄待人向来客气，不会高看什么人，更不会低看什么人。可是，对这花奶奶，她连看都不想看，她拿来收据，认认真真检查了一遍，确定没有错之后，便要关门。 “哎哎”花奶奶连忙拦住，“程大小姐，苏家三少爷是不是要娶你妹妹呀？” 程馥甄本不想多理睬，一听这话便停住，她答说，“不是！” 昨日苏彧当众宣布苏家和程家有婚事要谈，几乎所有人都误以为馥梦要嫁入苏家，此事事关馥梦的终生大事，绝不容这帮人乱造谣。 “不是？”花奶奶好不意外，“怎么怎么会不是？那苏家和程家的婚事是” 程馥甄呵呵冷笑，“啪”一声关上门。 “难不成是程培坤那小子要娶苏家的女儿？”花奶奶喃喃自语。 就这样，程培坤要娶苏家小姐的传言从花奶奶这传了出去，而且越传越离谱，甚至有点名道姓说程培坤要娶苏家哪位小姐，甚至有说程培坤要入赘苏家的。当然，这是后话了。 花奶奶打听不到更多的消息，只能悻悻离开。 程馥甄本想将收据毁了，可转念一想却还是认真叠好收了起来。这五百大洋是苏彧替程家还的，终有一日，她要连那两千大洋一并都还给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九章上海，见面之礼 早饭后，苏彧的保镖胡云飞就开车过来接他们去火车站。 “三少爷，北平城这么大，昨天逛了哪些好地方了？”胡云飞一边开车，一边看后视镜。 苏以辰最不擅说谎了，支支吾吾了半天，说出了几个地名来。程培坤要插话，却被程馥甄一个凌厉的眼神给拦下了。 胡云飞笑了笑，又问，“三少爷，您认床，昨晚上没睡好吧？” “还好，挺好的。”苏以辰答道。 似乎怕胡云飞多问下去，苏以辰连忙问，“我三叔呢？他什么时候才回去？” “三爷这会儿也该到火车站了，他和咱们一道回去。”胡云飞如实回答。 苏以辰很意外，“三叔不是还有事吗？” “昨天都办妥了，趁早回去，家里头最近事多着呢！”胡飞云答道。 “三爷也管府上的事呀？”程培坤见缝插针地打探。 “家里”苏以辰正要回答，胡飞云立马就把话题岔开，“三少爷，咱们分号那边的掌管想见您，小的帮你推了。” 程培坤又想插嘴，却被程馥甄一个凌厉的眼神给拦下。程馥甄自小到大什么眼色没见过。她一眼就看得出来这胡云飞并不是真正的司机，还很防着他们。程培坤何必自讨没趣？ 程馥甄郁闷的是，苏彧同行，那一路上谁都别想自在了。 到了火车站，程馥甄果然看到苏彧已经先到了。 这家伙似乎天生就是冷漠的性子，对谁都是那样冷冷淡淡的，即便是对最敬爱他的侄子苏以辰，也没有例外。 苏彧冷冷地扫了他们一眼，什么都没说，转身就上车。 “三叔，等等我！”苏以辰却很兴奋，大步追上去同他并肩而行。叔侄俩聊起来，至于聊什么，程馥甄就不知道了。 看到叔侄俩渐行渐远的背影，程馥甄真有一种冲动，想冲过去告诉苏以辰，“离你三叔远点，否则被他卖了你还得帮他数钱！” 当然，这只是冲动而已。在很多时候，行正义之事是需要胆量的，而程馥甄有正义之心却无正义之胆。 托苏家叔侄的福，程家兄妹第一次乘火车便坐了特等座，车厢整洁而且安静。苏彧独自坐在最前面靠窗的位置，苏以辰和程馥甄坐在他后面，程培坤和胡云飞坐在程馥甄他们后面。 程馥甄往前面座位间的缝隙看去，正好看到苏彧线条如雕的侧脸，也看到他眼角的那一点泪痣。他寂静得就像是一个谁都揭不开的谜。 明知道不应该，可是，她还是控制不住好奇心想探究，想探究藏在他心底的到底是阴谋，还是故事。 苏家如此庞大的产业，苏彧真会拱手相让给苏以辰吗？ “程大小姐”苏以辰打断了程馥甄的思绪。 “三少爷，你别抬举我了，唤我馥甄便可。”程馥甄认真说，她早就不是什么大小姐了。 “好。那你也别跟我客套，唤我亦辰便可。”苏以辰笑了。 程馥甄笑了笑，没回答他。 “馥甄”苏以辰唤道。 “嗯？”程馥甄随口回应。 苏以辰没回答就是冲着她笑，程馥甄这才知道他并非有事唤她。她尴尬地扯出一丝微笑，以示回应。有时候觉得苏以辰像个单纯的孩子，有时候却觉得他是个温柔得令所有女人都拒绝不了的男子。 一路上，苏以辰介绍了上海诸多景点c美食。问了程馥甄不少问题，无非是一些个人喜好兴趣，饮食口味等。程馥甄忌惮着前面的苏彧，回答得中规中矩。直到苏以辰睡过去，她才松了一口气，她又不自觉朝前方看去，却发现苏彧拿着一块小木头，正用一把小刀专心致志地雕着。 这家伙喜欢木雕？ 程馥甄认真看了下，发现木头呈一个人的雏形，似乎是一个女人。 哪家的女子能被这家伙惦记上呀？ 程馥甄满腹的好奇虫子全都被勾了出来，她不自觉起身来，想看个究竟，谁知道，苏彧忽然就站了起来。 程馥甄做贼心虚，吓得立马坐回去，整个人往后背靠去。而就在这时候，在一旁打盹的苏以辰脑袋靠了过来，就靠在她肩上。 程馥甄动都不敢动，苏彧转身过来便撞见了这一幕。他似乎有些意外，但是很快嘴角就泛起一抹讥讽。他深深地看了程馥甄一眼，什么都没说，大步往后面车厢走去。 苏彧讥讽她什么呀？程馥甄有种跳入黄河也洗不清的感觉，她小心翼翼地推开苏以辰，苏以辰便往窗边倒过去。苏以辰昨晚上在程家其实一宿都没睡，他不困倦才怪呢！ 程馥甄以为苏彧很快就会回来，可谁知道过去了大半天都不见他的人影。前日一宿未眠，昨日又那番折腾，程馥甄自然也是疲惫不堪。她控制不住打起盹来，没一会儿便真睡了过去。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待她醒来的时候竟发现自己依靠在苏以辰身上。她连忙坐起来，发现苏彧已经回来了，就坐在前面，专心致志地雕刻木雕。 这家伙什么时候回来的 似乎察觉到背后的动静，苏彧突然回头看过来，程馥甄立马避开视线，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慌什么。 苏彧递来了一条薄毯，程馥甄连忙摆手，“谢三爷，我不冷。” 苏彧一言不发朝苏以辰看去，程馥甄立马就知道自己一厢情愿会错意了。虽然尴尬得耳根子都红了，她还是一副淡定从容的样子，接过毯子，小心翼翼替正酣睡着的苏以辰盖上。 谁知道，苏彧又拿出一件薄毯来，这一回不是递给她，而是直接丢到她怀里给她。 程馥甄没有拒绝的余地，“谢三爷。” “客气。”苏彧总算开口了，却也就这两个字，冷冷清清的，一点温度也没有。 他转过身去，继续专注在手里的木人上。 程馥甄特想跑到前面去看一看，这家伙专注在木人上的视线，是否会有温度。 几日后，上海到了。 程馥甄他们一下车，就听到有人喊。 “三爷！三少爷” 循声看去，只见一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子迎面走过来。 她浓妆艳抹，却不流俗；烫了个新潮靓丽的波浪纹短发，穿一件无袖的紫色旗袍，搭配真丝坎肩，将曼妙玲珑的好身材衬托得极具风情。她也就二十三四的年纪，娇媚得似一朵热烈开放的红玫瑰，三分风尘七分风情。 她走过来，巧笑盼兮，“三爷，三少爷，听说程家大小姐要来游玩，我这可是奉了二爷的命，专程来接的。程大小姐呢” 程馥甄尴尬了，因为，她就站在苏以辰身边，被忽视得非常彻底！ 也不知道这女人到底什么身份，苏彧全然没理睬，他拍了拍苏以辰的肩膀，吩咐道，“阿辰，好好招待客人， “会的，三叔放心便是。”苏以辰笑道。 女子似乎颇为忌惮苏彧，见他不理睬她也没敢再问。直到苏彧坐车离开后，她才又笑起来，“三少爷，程家大小姐在哪呢，你可别金屋藏娇。你娘特意交待了，你得把人请到府上去住，不许在外头瞎闹！你倒是赶紧把人” 苏以辰连忙打断,“馥甄，这是我姨娘柳氏；柳姨娘，这位是程家的大小少爷，程培坤；这位就是程家大小姐程馥甄。” 柳沁悦看了程培坤一眼，视线落在程馥甄脸上，立马露出错愕的表情来。 这就是程家大小姐，程馥甄？ 打从老太爷留下遗嘱要三少爷娶程家大小姐之后，苏家上上下下所有人可都对这程家大小姐好奇不已。三爷和三少爷前脚才去北平，各方夫人姨娘就派人后脚追过去打听程家的情况，估计也都陆续回来了吧？ 好歹是老太爷亲自给订的婚契，且不论家世，就这长相也得看得过去呀！柳沁悦万万没想到程家大小姐穿着打扮会如此寒碜，更加没有想到的是程家大小姐居然会是个脸上有胎记的丑女！ 若非三少爷亲口介绍，她只当这个丫头是三少爷买回来的丫鬟呢！ 且不说这相貌配不配得上三少爷，攀不攀得上苏家。就这么一张脸，那可是做胭脂买卖的大忌！ 老太爷要三少爷娶程家大小姐再继承苏家的生意，图的到底是什么呀？ 程馥甄要是顶着这张脸到苏家去，还不得把苏家所有人都给吓着？天知道二爷和二夫人做何感想？ 柳沁悦很快就缓过神来，她忍着心中的惊涛骇浪，硬是堆出了笑容来，“哎呀，原来是程大少爷和程大小姐呀！瞧瞧我这眼拙的，对不住对不住。” 即便场面很尴尬，可程馥甄并不失教养，她落落大方地福了福身，“柳姨娘好。” 苏以辰原本都不知道如何化解尴尬，见程馥甄如此从容淡然，他笑了笑也就没做声了。 程培坤倒是高高在上，睥睨了柳姨娘一眼，没做声。他妹妹可是苏家将来的三少奶奶，柳姨娘一个小妾算得了什么？程培坤没把柳姨娘放眼里，柳姨娘其实也没把程培坤放在眼中，她的心思全在程馥甄身上。 即便是妾，也算是长辈，可柳姨娘却没多少长辈的样子。她拿着手帕没好气地拍了拍苏以辰，“三少爷，这可就是你的不对了。” 她说着，突然拉起苏以辰和程馥甄的手来搭在一起。 “婚都订了，还这么生疏。别说我是这眼拙的，换成你娘都未必瞧得出来！” 苏以辰不着痕迹挣脱开手，大步走过去开车门，“先上车再说吧，我爹娘一定在等了！” “馥甄，来，咱们车上聊。我可是带了好东西要送给你。”柳沁悦亲昵地拉着程馥甄上车，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们很熟。 一上车，柳沁悦就递给程馥甄一个小礼盒，笑着说，“馥甄，这可是永安百货昨日才刚到的新款。限量版本，有钱都未必卖得到。你要在北平城可见不到这东西！你猜这是什么？” 程馥甄一下子就被小礼盒吸引住了。这是一个圆形纸质礼盒，就成人巴掌那么大，外头包裹着粉色的绸子，镶了一圈白色蕾丝边，显得高档精美。 程馥甄虽然没有机会接触东洋胭脂，但也一眼就看出这是日本货。至于里头具体是什么东西，程馥甄就看不出来了。 程培坤坐在一旁打量着礼盒，这才对柳姨娘刮目相看，出手这么阔绰，想必私房钱不少呀。 “好东西哦。”柳姨娘笑得很神秘。 程馥甄拿起小礼盒放在鼻下认真闻，见状，柳沁悦笑而不语，苏以辰安静地等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章附赠的香水 做脂粉买卖的人，对化妆品的气味自是很敏感。经验丰富的胭脂技师都能依靠鼻子鉴别出胭脂水粉的种类，甚至品质优劣。像苏以辰他大伯和他父亲那种水平的，基本能嗅出一盒脂粉的主要成分来。 程馥甄嗅得很认真，似乎发现了什么不对劲，眼底掠过了一丝狐疑。只是她并没有表现出来，很快就放下了小礼盒。 “猜猜是什么？”柳沁悦急忙问。 程馥甄正要回答，苏以辰却说，“等等，我也闻一闻。” 苏以辰闻了一会儿，便心中有数了，“我先说吧，这是” “嘘！”柳沁悦连忙拦下，“三少爷，我这让馥甄猜呢，等馥甄说了，你再说！” 程馥甄淡淡而笑，“柳姨娘，你说要送我一样东西，可礼盒里却有两样，你到底要送我哪一样呢？” 这个小礼盒虽小，可装着的意思似乎不小。 明明是一个单品礼盒，却硬是放两样东西，而且还是其中一样的气味很浓，足以掩盖到另一种的气味。程馥甄琢磨着，柳姨娘这般让她猜，不像诚心送她东西，倒像是在借机考验她。 “柳姨娘，真有两样吗？”苏以辰很意外，他明明就闻到一个香味。 “没有呀！就一样，馥甄，你闻错了吧？”柳姨娘反问道。 见柳姨娘那反应，程馥甄纳闷了，难不成是她多心了？ 她从出生开始就和各种胭脂水粉打交道，尤其喜欢跟母亲在配料室里待着。她对各种香料的气息都十分敏感，六岁就能闭着眼睛分辨出配料室里几十种花香；十岁的时候就可以通过气息辨别出脂粉的主要用料和成色；如今在胭脂水粉的鉴别上更是自有一套。 自小到大，她鲜少闻错过脂粉味。 “错不了，是有两样。一样应该是国外的香水，另一样应该是咱们国内的身体粉。”程馥甄试探地问，“柳姨娘就买了一样吗？” “香水？”柳姨娘一脸茫然。 “我就只闻出香水味来，柳姨娘要送的难道不是香水？”苏以辰纳闷了。 程馥甄也觉得奇怪，她也以为柳姨娘要送的是香水呀！ 礼盒里的香水以麝香为主要成分，而身体粉的气味却是兰花香。香水的气息本就浓烈，再加上以麝香为主要成分，这足以掩盖掉身体粉寡淡的兰花香。 国内的胭脂水粉在气味上会比较单一，讲究自然气息，最常用的便是各种花的香。而国外的香水却是各种香料混合调配出一种全新的气味来。程馥甄鲜少有机会接触西洋和东洋的香水，对香水并不像对脂粉那么敏感。 但是，礼盒里的香水却偏向于自然气味，以麝香为主，并没有太多的添加混合。所以，对香水不是很熟悉的程馥甄才能准确地闻异样来。 “我要送的是香粉呀。”柳姨娘茫然地看着他们俩。 程馥甄连忙将小礼盒打开，果然如她所料，小礼盒里装了一小盒扁平的圆形香粉和一小瓶黄褐色的香水。 “哎呀，这是附赠的试用品吗？这也太抠门了吧，就送这么点”柳姨娘拿起香水打量。 只见这香水瓶还不到一寸大，晶莹剔透，十分精致。瓶子里头装着的黄褐色的香水，只有七分满。 程馥甄暗笑，麝香是香料中的高级货，价格可不菲。这量虽少，价格必不低。 柳姨娘并没有打开香水，而是隔着玻璃瓶闻，她喃喃自语，“好像是麝香味。” 玻璃瓶盖是木塞盖，封闭性极好，所以气息并不明显。若非靠近闻，也闻不出所以然来。柳姨娘是外嫁入苏家的，虽然浓妆艳抹的，对脂粉的了解必定还没有苏以辰这个大男人多。 她不知道礼盒里藏了麝香香水，倒也说得过去。 见柳姨娘的反应，程馥甄也就没有再多猜忌了。她的心思都在这个礼盒的包装和这种附赠试用品的营销手段上。她琢磨着这几日得找个机会让苏以辰带她逛一逛上海的各大百货行，多长长见识。等她回北平去，把程家的胭脂铺重新开起来，就可以借鉴借鉴别人的好点子。 柳姨娘将香粉递给程馥甄，说道，“瞧瞧，这才是我说的好东西。” 程馥甄打开香粉来，不必触摸，一看就知道这盒粉的质地好。 这明明是身体粉却远比一般的面粉要细腻c均匀很多。做香粉有好几道工序，在不同工序里得到的脂粉是有高低等级之分的。最高等级的粉便拿来做脂粉涂面，次之才用来做身体粉，擦涂身体。而涂抹身体的粉里，还有不同等级之分。 一般来说，身体粉都要比脂粉便宜一些。 可就程馥甄手里那一小盒，价格必定远胜过一大罐普通脂粉。身体粉的用量可不小，多少人能用得起这玩意呢？ 程馥甄想，怪不得百货公司要做限量版本的，这玩意要是大量发行，未必能卖得出去多少。但是，做限量版的话，把价格翻倍地抬高，收益的利润未必比大量发行来得小，而且囤货的风险也小了。 她虽有两千大洋的本钱，但也经不起太大的折腾，所以她得想个周全的办法，才能把买卖盘活。 一般女孩见着胭脂水粉都十分惊喜，忍不住想试用，程馥甄倒好，她非得不惊喜，反倒有些严肃，满脑袋的生意经。 要是苏以辰和柳姨娘知道程馥甄满此时的想法，会做何感想呢？ 见程馥甄娥眉微蹙，柳姨娘连忙问，“馥甄，你不喜欢这盒粉吗？” 程馥甄这才缓过神来，“不不，我很喜欢。姨娘的心意馥甄心领了，这礼物太贵重的，我不能收。” 柳姨娘立马不高兴了，“馥甄，你就是嫌弃了。都怪我都怪我，匆匆忙忙的，回头我再去给你挑份大的来。” 程馥甄没办法，她将香水拿给柳姨娘，“那香粉馥甄收下，这香水，姨娘一定得留着，她和您的气质很搭配。” 柳姨娘嘴巴厉害，程馥甄也极会说话，婉拒之余还夸了柳姨娘一把，让柳姨娘笑得满面春风。 苏以辰都以为爱美的柳姨娘会收下香水，可谁知道，柳姨娘竟坚持不肯，说什么这是成对的礼品，不能拆散了，非得让程馥甄把香水一并收下。 程馥甄几番婉拒，柳姨娘还是坚持，太过推辞也不合适，程馥甄最后只能收下东西。她将要带给馥梦的一盒唇膏送给柳姨娘算是回礼。 “三少爷，冒然上门拜访太唐突了。你帮我们寻个客店，我和大哥稍作整顿，再过去拜访令尊和令堂。”程馥甄认真说。 程培坤一路上都没出声，眼睛贼溜溜地偷瞄柳姨娘，天知道他在想什么呢？柳姨娘似乎注意到程培坤的视线，好几次特意看了过去，程培坤立马就看向别处。 汽车行驶过繁华的街道，看着窗外车水马龙，程馥甄心下感慨万千，她想起了妹妹馥梦，心下打算拜访了苏家长辈后就去找馥梦，不住苏家。 汽车进入一条弄堂后，缓缓行驶进一个宽大的铁栅门。 程馥甄原以为苏家住的是洋房别墅，却没想到苏宅堪称是一座庄园。 进入铁栅门后，汽车继续往前行驶，穿过了一大片花丛才停下，空气里满满的花香，程馥甄不必多看都知道这些花都是能拿来做胭脂的花。 下了车，只见前方右侧是一排低矮的屋子，前方左侧伫立着四栋洋楼都只有两层半，成一个半弧形，楼与楼之间间隔有五十来米。 在四栋洋楼和那排低矮的屋子之间是一片大草地，而洋楼后面则是一片参天大树。 随着这片区是上海繁华之地，可是苏宅却清净得了，藏于闹市却远离喧嚣。 “馥甄，你就住那栋楼。”苏以辰朝第三栋洋楼指去。 “咱们都住那儿。”柳姨娘笑了，“从右侧往左数过来，第一栋是老太太住的，第二栋是大爷住的，第三栋是咱们二房的地盘” 还未介绍完，程培坤就打断了，“三爷自己一个人住第四栋？” 苏家大爷和二爷都已经早早成家，一群妻妾儿女，自是要独立出来住，可三爷还未婚娶，孤身一人的，不应该和老太太住一块吗？ “我三叔经常晚归，怕吵了奶奶，自己住方便。”苏以辰解释道。 “呵呵，我还没嫁到苏家来，三爷就自己住了。”柳姨娘朝第四楼看去，感慨道，“也不知道将来哪个女人有福气能住进去。” 程馥甄也忍不住看了过去，只见那栋楼门窗紧闭，一如苏彧本人，神秘安静，令人敬畏之余总忍不住想探究个明白。 “左边那些屋子就是苏家最早的胭脂坊，现在还留着。馥甄，培坤兄，你们没事别往那边走，那地方只有我伯伯和父亲，还有我三叔能去。”苏以辰低声交待。 程馥甄立马就明白了，那几间屋子应该就是实验室了，用来研究脂粉配方的地儿。苏以辰和柳姨娘一边介绍苏宅，一边带程馥甄兄妹俩去客房。 他们前脚刚到客房，有个女人挺着肚子立马跟了进去。 她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一章意外，事情闹大 挺着肚子跟进屋的女人也就二十出头的年纪，很年轻。 不同于柳姨娘的时髦风情，她就像是江南深宅里走出来的小家碧玉，穿一套粉色的传统袄裙，梳了个后坠的一字发髻，额头中间垂了一簇刘海，脸上施了淡妆，有种无法形容的温婉之美。她似乎特别喜欢粉，发饰也都是粉色的。 程馥甄见过不少大家闺秀，小家碧玉，却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有气质的女子。 她一手撑着腰肢，一手扶着肚子走进来。若非如此，程馥甄都看不出她怀孕了。程馥甄琢磨着这肚子顶多就四个月大。 “哎呀，今儿个刮的是什么风，把咱们的大美人给刮来了！”柳姨娘欢喜地迎上去。 “她是大房那位姜氏姨太太，你唤叫她姜姨娘便可。”苏以辰低声对程馥甄说。 “原来是她呀！” 程馥甄十分意外，苏以辰若不介绍，她还以为眼前这个女子是苏家外嫁的女儿回来了。姜姨娘看起来真不像是妾侍，反倒像富贵人家的少奶奶。 在来上海的路上，她并没有多问，苏以辰却傻乎乎地将苏家里的人都介绍了一遍。苏以辰想传达的是他这个苏家继承人的无奈，而以程馥甄的聪明，还未到苏家，就把苏家大房和二房之间的厉害关系给揣摩得透透的了。这位姜氏，苏以辰提起过的。 大夫人为大爷生了两个儿子，一个失踪一个夭折，大夫人年纪已高，一直都怀不上孩子，可是大爷又盼子心切。 在这等门第中，没有儿子就相当于失去了争夺家产的资格，大爷岂能允许这等事情发生。这些年来，他不停地纳妾，外头养着的不说，就是娶进门的就有五六位，只可惜姨娘们也一直怀不上孩子，直到前不久，姜姨娘的肚子才有了好消息。 打从医生断定姜姨娘怀孕之后，大爷一颗心就全都在她身上，又是换屋子，又是换仆人的，嘘寒问暖，细心呵护，就是当初大夫人怀孕，都没享受过这等待遇。大房里，谁都不敢轻易招惹她，就是大夫人都不得不让她三分。但这姜姨娘出身穷苦，并非什么娇纵跋扈的主儿，至今对大夫人都敬重有加，大夫人也颇为照顾她。 “真美呀”程培坤站在一旁，忍不住感慨了一句。 柳姨娘特别小心把姜姨娘搀过来。按理，大房和二房争夺苏家生意继承权，两房的人本该是同水火的，尤其是这姜姨娘怀了孩子，二房必更加提防的。 然而，柳姨娘和姜姨娘倒像是好姐妹一样，和和气气的。深宅里的女人岂会轻易对谁露出敌意来？ 姜姨娘一进来就看到程馥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下，立马就移开。只当没瞧见程馥甄的胎记，波澜不惊。 “想必这位小姐便是程家大小姐，咱们的准三少奶奶了吧？”她微笑起来，温婉如碧玉，让人感觉特别舒服。 程馥甄只当这姜姨娘比柳姨娘懂礼貌，并不知道程家大房派去北平的人已经回来了，早就把程家的情况调查得清清楚楚。大房那边几位长辈，都知道她貌丑。 “馥甄问姜姨娘好。”程馥甄还是落落大方地福身，不同于柳姨娘的随意，姜姨娘也连忙同她福身。惹得柳姨娘连忙拦，“哎呦使不得使不得！” “姜姨娘，请坐吧，别累着了。”程馥甄亲自过去拉椅子。 两个女子站在一起年纪相差无几，个头高矮c体型胖瘦也差不多，身份却迥然不同，气质也完全不一样。姜丽香的貌美如花，温婉如水是程馥甄学不来的，而程馥甄的干练坦荡也是姜丽香所不会有的。 程馥甄特意留心看了姜姨娘的手，只见姜姨娘十个指甲都涂了粉红色，浅浅淡淡的粉，很她一身装扮十分搭调。程馥甄似乎发现了什么，眼底掠过一抹狐疑，却没说出来。 “大爷和大夫人都不在家中，我听说程大少爷和程大小姐过来了，我特意过来打个招呼。”姜姨娘的声音特别温柔，“大爷说了，苏家和程家是世交，程家兄妹来了，切不可怠慢。一定得安排到老太太那边去住。” 这话一出，程馥甄就嗅到了火药味。 大房的姨娘原来是过来抢人的呀！苏老太爷临终前留下遗嘱，苏以辰接手苏家的生意的条件就是先娶她。如今苏以辰在守孝期间，不能娶她，苏家暂时必是大爷这个嫡长子当家了。 大房那边的人还不想方设法不让她和苏以辰在一起。 果然，柳姨娘不甘示弱，她挽住程馥甄的手，笑道，“可不是嘛，今早上二爷让我去接馥甄时，还特意交待了要安排馥甄住老太太那边去，让老太太好好瞧瞧这准孙媳妇。可刚刚在车站的时候，三爷说了，老太太最近身体不适，不能打扰。所以，咱们的准三少奶奶住哪里还是交给三少爷安排吧！” 柳姨娘这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呢！刚在车站的时候，苏彧别说跟她说话了，就是看都没看她一眼。 “三爷”姜姨娘眸光分明一暗，但是，她很快就缓过神来，淡淡道，“三爷既是这么说，回头我如此回了大爷便是。” 这话一出，柳姨娘就心虚，她立马低声对身旁的苏以辰说，“三少爷，姨娘这是帮你留媳妇呢！回头你可得跟三爷通个气。” 苏家大房和二房实力相当，苏彧这个老三的立场就显得格外重要了。苏彧疼苏以辰这侄子，立场似乎很明显了。 “放心吧。”苏以辰很开心帮忙撒这个谎。 两位姨娘这才几句话，就把苏家三位爷都搬出来，她们彼此之间倒没有直接的冲突，还是和和气气的。 “姜姨娘，别站着呀。坐c坐！”柳姨娘亲自去扶人，“你要累着了，大爷可饶不了我们！” 姜姨娘小心翼翼坐下来，柳姨娘立马亲自帮她倒水，十分热情。 苏以辰带程培坤到隔壁房间放行礼，出去时特意留了一句话，“馥甄，我三叔交待了，中午到外头吃饭。” 程馥甄才不相信苏彧有那个闲情逸致请她和程培坤吃饭，这明显是苏以辰打着他三叔的名号帮她挡饭局呢。苏以辰不这么说，柳姨娘和姜姨娘保准邀她一道吃午饭。 “好，时候也不早了，我准备下咱们就走。”程馥甄也借了苏彧的名头一回。她回过头来，客气地说，“三爷做东，二位姨娘也一道去吧。” “我就不去了，回头我还得去老太太那边呢！”柳姨娘立马回绝。 “三爷做东呀” 姜姨娘竟有些犹豫，她往窗外看去，程馥甄循着她的视线看过去，这才发现，她这房间的窗户，正好可以看到苏彧住的那栋楼的阳台。 程馥甄感觉这姜姨娘有些不对劲，却又具体说不上哪不对劲。 “怎么，姜姨娘想去？”柳姨娘打趣地问。三爷那脾气苏家里谁不知道，大家都得有自知之明，不会自讨没趣。 “大爷不许我出门。”姜姨娘无奈地说，“我也就不去了。” 程馥甄以为这二人会离开了，可谁知道，她们还杵着不走。姜姨娘淡然自若坐着喝水，柳姨娘走过来，要帮她收拾东西。 既来之则安之，反正跟这两位都不熟，更摸清楚她们是敌是友，程馥甄便装傻，不多说话，和柳姨娘一道收拾东西。 “馥甄，你的脂粉呢？拿出来，我帮你好好上个妆。咱们苏家有个不成文的规矩，但凡女眷，无论人前人后都得上妆。老太爷在世的时候常说，咱们做脂粉买卖的，自己都不用脂粉，就甭指望生意能好？”柳姨娘说道。 做脂粉买卖的女子，确实都会上妆，还有不少浓妆艳抹，可是，程馥甄是一个例外。她自幼在脂粉世家长大，却从来没有上过妆。再好的胭脂都遮掩不了她的胎记，上了也是徒劳。 程馥甄正要拒绝，姜姨娘却突然起身来，朝一旁柜子走去，“是不是那一盒？好漂亮的盒子呀！装了什么好东西我帮你拿？” 柜子上放着的不是别的，正是柳姨娘送给程馥甄的见面礼。 姜姨娘一边问，一边打开了小礼盒，一眼就被那瓶香水吸引，“哎呦，没想到馥甄也喜欢国外货？我闻闻这是什么味的？” 柳姨娘看过去眼底掠过了一抹阴寒，不动声色，程馥甄忙得整理衣服，回头一看，立马就惊了，“不要打开！那是麝香！” 姜姨娘的肚子才几个月大，胎儿并不稳定，那么浓的麝香气息，很容易导致流产的！ 香水已经被打开了，姜姨娘似乎也闻出了是麝香，她愣在原地，似乎都吓傻了。 “赶紧丢掉！”程馥甄很着急。可是，姜姨娘愣愣地看着她，没动。 程馥甄箭步过去，柳姨娘这才也跟过去。谁知道，程馥甄忽然被绊了一脚，整个人就往姜姨娘身上扑了过去。 “啊！” 姜姨娘尖叫起来，程馥甄和柳姨娘也都大叫起来。 隔壁的苏以辰和程培坤连忙赶过来，见了屋内的场景两人立马就被吓着了，目瞪口呆，半晌也缓不过神来。 只见程馥甄和姜姨娘都摔在地上，程馥甄就趴在姜姨娘身上！那瓶香水掉落在一旁，撒了一地。满屋子全都是浓烈的麝香香水味。 “血！她她她她流血了！”程培坤忽然大喊起来。 “啊啊”柳姨娘又一次尖叫。 “救我救命啊！啊”姜姨娘也大叫起来。 场面一片混乱，程馥甄怎么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她连忙爬起来，看到姜姨娘的裙子里渗透出了鲜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二章你们都是帮凶 虽然惊恐，程馥甄还是最镇定的一个，她对苏以辰喊，“三少爷，快，快找医生过来！” 苏以辰转身就跑。在场就程培坤一个男人，程馥甄也管不了那么多了，连忙说，“哥，快！把姜姨娘抱到你屋里去躺着。” 一听这话，姜姨娘的婢女喜儿连忙来挡，“你们二房安的什么好心！不许你们再碰我们姨奶奶了！你们是故意的！你好歹毒！” 这种话，可不能随便说呀！ 柳姨娘立马一巴掌扇过去，厉声训斥，“贱丫头，再胡说八道我撕烂你的嘴！让开！” 喜儿不让，柳姨娘也不废话，直接给拽开。程培坤连忙去抱人，姜姨娘一脸痛苦，似乎疼得都快晕迷了，还能顾得上什么？ 当程培坤把人抱到门口的时候，苏家的家庭医生古医生和大房那边的一个老妈子就都赶到了。古医生是个中年男人，待着镶金边的眼镜，斯文儒雅，他提着药箱，十分着急。老妈子姓魏，大家都称呼她魏妈，她是跟着大夫人陪嫁过来的，基本可以代表大夫人，在苏家还是有些说话的份量的。 见了古医生和魏妈，姜姨娘似乎很委屈，泪水全涌出眼眶。喜儿箭步冲过来，指着柳姨娘和程馥甄告状，“魏妈，她们故意的！我看到她们故意把姨奶奶推到的！” 喜儿一告状，柳姨娘眼疾手快，一把拉住她的手，训斥，“贱丫头，你还敢血口喷人。我今日不打死你，我就” 话还未说完，魏妈就过来拉住喜儿的另一只手，怒斥道，“柳姨娘的胆子天大了不成？害了大爷的骨肉，还要当众杀人灭口吗？” 害了姜姨娘和害了大爷的骨肉，这可两回事呀！后者明显比前者要严重很多，程馥甄一直都知道豪门深宅，人心险恶，防不胜防，这也是她此行不想住苏家的原因，可谁知道这才第一天呢，她都还没来得及把行礼放好呢，就出事了。而且，这是天大的事！ “冤枉啊！”柳姨娘大喊起来，“冤枉啊，来人啊，快去把二爷，二夫人请来。人家都欺负到头上来了！连一个老妈子也敢跟我这么说话！这么污蔑我！我不活了算了！” 柳姨娘说着就要去撞墙，一旁的奴婢连忙拉着。程馥甄喊了好几次“救人要紧，先救人”，竟没人听。 这场面是乱得不能再乱了，苏以辰，程培坤和古医生三个男人都傻站着，不知如何是好。 忽然，“啪”一声巨响，这下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只见程馥甄砸碎了走廊里的一个大花瓶，一脸冷肃。她说，“救人要紧，再耽搁下去，你们全都是帮凶！” 这话一出，众人的心都不自觉怔了一下，面面相觑，更加安静。谁都没有发现，苏彧不知何时已经回来，就站在长廊尽头，远远看着程馥甄。 “三爷，那花瓶可是宫里头的东西，二爷费了好大的尽才从北平城运出来的！”胡云飞低声说。 苏彧眼底掠过一抹玩索，转身就走，“去看看老太太，她该想我了。” 谁都不知道苏彧来，更不知道苏彧走。 见大家都不闹了，古大夫这才出声，“大家都别吵了，救人要紧！救人要紧！” “程培坤，你还不赶紧把人抱走？”程馥甄的语气如同命令。不知道的人，还真瞧不出程培坤是她哥，反倒会以为程培坤是她弟弟。 程培坤缓过神来，正要走，魏妈却拦下，质问道，“你是什么人？谁准你碰姜姨娘的？你要带姜姨娘上哪？” 程培坤平素里嚣张，真正遇到事儿，基本是傻掉的。他看着魏妈，都不知道怎么回答。 “他是我哥！程家的大少爷程培坤。我房里香水打翻了全都是麝香味，难不成你要让姜姨娘继续待我屋里？”程馥甄立马反问，“大夫都等着了，你确定还要继续耽搁下去？有什么话不能先救人再说？你是大夫人的人吧，大夫人是让你来帮忙的，还是让你来坏事的呀？” 姜姨娘要真生出儿子来，大夫人在大房的地位还保得住吗？ 虽然苏以辰说过，大夫人对姜姨娘很照顾，可是，程馥甄可不相信大夫人是真心实意的。要知道，大夫人一边盼着失踪的儿子能找回来，一边还为女儿招了入赘的女婿。她的心思，明白人都瞧得出来。 魏妈心中本就有鬼，一听程馥甄这么说，立马就退到一旁去，不敢再多嘴。 魏妈没想到程馥甄这么快就把苏家了解得这么透，更没想到程馥甄会如此精明伶俐。 虽然她想拖延时间，让姜姨娘的孩子保不住，可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招惹上这害人的嫌疑。这段时间，大夫人和大爷的关系已经非常紧张了，大夫人最明智的做法就是独善其身。 程培坤把姜姨娘抱进屋去，古医生紧急跟进去，女人们就都跟了进去。可是，很快，古医生就以会影响抢救为由，让大家全都出来，只留下婢女喜儿。 房门“啪”一声关上，处于紧张状态的众人才都纷纷冷静，理智下来。 走廊里，无比安静。 程馥甄就靠在房门上，双臂环抱自己，低着头；苏以辰和程培坤站在她右边，魏妈站在程馥甄对面，柳姨娘站在魏妈背后，靠着另一边墙壁，也低着头。 大家都缄默着，各怀心思。 程馥甄记得非常清楚，刚刚有人绊了她一脚，她才会摔到姜姨娘身上的。她虽然没有亲眼看到柳姨娘绊她，但是，屋里就只有柳姨娘呀！ 姜姨娘一身的粉色，无疑很喜欢粉，柳姨娘送的小礼盒偏偏就是粉色。姜姨娘怀孕了，不能接触麝香，柳姨娘送的小礼盒里偏偏就附赠了麝香香水；柳姨娘一路跟她到苏家来，一路都没有提及她没有化妆的事情，却偏偏在姜姨娘来了，才要看她的化妆品要帮她化妆。 不细想这三件事倒也没什么，可是细细想来，却十分蹊跷。难不成这三件事都是巧合吗？ 如果她没有过去阻拦，摔倒在姜姨娘身上，姜姨娘闻了那么浓烈的麝香气味，腹中的孩子依旧危险。 程馥甄非常肯定，柳姨娘想谋害姜姨娘，并且拉她下水。二房的人，当然不希望大房生出儿子来，无论柳姨娘是自己想这么做，还是被别人授意这么做，都有足够的理由。 只是，程馥甄想不明白，他们为何要拉她下水呀！如果因为这件事，她和三少爷的婚事黄掉了，二房那便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呀！ 程馥甄越想越气愤，越憋屈，她忽然抬头朝柳姨娘看去，正好看到柳姨娘也抬头朝她看过来。 程馥甄还不至于愚蠢到当场和柳姨娘开撕，她一脸冷冽，投去了质疑的目光。而柳姨娘立马就避开了。 程馥甄不动声色，只能等。她期待着古医生能保住姜姨娘的孩子，否则事情真真是闹大了。 苏以辰和程培坤至今都还不明所以，他们两人都亲眼看到程馥甄摔在姜姨娘身上，心里都清楚，这件事无论如何程馥甄是逃脱不了责任的，区别的只是责任大小而已。他们和程馥甄一样，暗暗祈祷姜姨娘的孩子千万千万保住。 魏妈的眼珠子可一直溜转着，一会儿看看程馥甄，一会儿看看姜姨娘，她也不明情况，但是就喜儿那态度，她就知道今日有好戏！ 一开始大家都还算冷静，可随着时间流失，屋里一点消息都没有，大家便都焦急，紧张起来。 “里头到底啥情况呀！馥甄，要不，你进去问问？”程培坤忍不住出声。 程馥甄没搭理他，就算她去敲门，喜儿也不会让她进去的。她垂着眼，表情缄默而严肃，令人看不出她在琢磨什么。 “怎么样了？怎么样了？孩子保住了没？” “怎么这么不小心呀？怀了孩子不好好待着，到处乱跑作甚？” 楼下忽然传来一个焦急的声音，很快就听到一阵匆忙的脚步声传来，来者并非一人。 大家都朝楼梯口看去，只见二夫人走在最前面，后面跟着的竟是二爷，大爷和大夫人。他们知道程馥甄到家里了就纷纷赶回来，谁知道一到门口就听到姜姨娘小产的事情。 一见苏家这四位长辈过来，大家便更加紧张了。不必苏以辰介绍，程馥甄就他们四人的穿着打扮，相貌模样便可以分辨出他们的身份。 大爷苏明约莫五十岁光景，穿一件黑色金丝图文对襟大马褂，手里拄着一根木质手杖。他神态庄宗威严，随随便便在那一战，便可震慑人心；大夫人万妤菲虽然年纪不轻，身材却不输柳姨娘，可谓风韵犹存，她穿黑色旗袍，绾者简单的发髻，端庄大气，气质出众。 二爷苏哲明显比大爷年轻很多，也就四十出头，穿一件黑色长衫，十分简单低调，却不失身份。刚刚说话的正是二夫人宋心薇，也正是苏以辰的生母。三十来岁的年纪，虽然还没有大夫人的女人韵味，可是她的相貌却比大夫人要好看得多。她穿的也是旗袍，打扮非常精致，细节处都一丝不苟。 她嘴上担心的是姜姨娘，可一上来，视线却立马落在程馥甄身上。程馥甄怎么都没想到自己会在这种情况下见苏家长辈。她并无暇多注意二夫人的目光，一贯冷静的心都有些慌。 苏家四位长辈都赶过来了，这件事该有多严重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三章小产，事情严重 不止二夫人在看程馥甄，二爷和大夫人也都在打量她，他们赶回来之前，早就把程家和程馥甄的情况打探清楚了。他们关注的自是程馥甄脸上的胎记。 虽然听程馥甄是丑女，可是亲眼见了，还是非常意外。 程馥甄低下头，她讨厌这种高高在上的审视。 真正关心姜姨娘的估计就只有大爷一人吧。确切的说，大爷关心的是姜姨娘肚子里的孩子！ “孩子保住了吗？医生怎么说？”大爷焦急地问。 大家像是都犯了错，纷纷低下头，没人敢回答。魏妈朝大夫人看了一眼，见大夫人摇头，她也就不敢多嘴了。 “亦辰，你还不说！”大爷怒声问。 二夫人立马走过去，挽住儿子的手臂，“大哥，你这是什么意思？姜姨娘小产跟亦辰又没关系，你凶他作甚？” 这宅子里其他女人都不敢跟大爷大声说话，二夫人向来不怕他。她就这么个儿子，又是苏家唯一的继承人，自是捧着手心里当珍宝宠，不许任何人无端凶他。 虽然事情发生在二房楼里，二房是脱不了责任的，但是，二夫人绝对不相信自己的儿子会跟这么晦气的事有关。就算有关，以二夫人的性子，也绝不会认！ 程馥甄暗暗地察看四位长辈的反应，暗暗琢磨柳姨娘的行为是个人行为，还是被人授意的。 就这四位长辈目前的反应看，似乎对这件事都全然不知。但是，程馥甄并不敢这么快下结论。 大夫人看了二夫人一眼，明显不满，但是她并没做声。大爷又急又气，反问道，“事情发生在这楼里，我不问他问谁？” “又没人请姜姨娘” 二夫人正要反驳，苏以辰连忙打住，他回答说，“大伯，古医生还在急救，进去好一会儿也没动静。就喜儿陪在里头，古医生说不让打扰，我们也不敢敲门，不知道里头怎么回事。” 大爷着急着孩子，暂时也顾不上问姜姨娘是怎么小产的，他走过去，正要敲门，房门却忽然打开。 只见喜儿站在门口，早哭成了泪人儿，她一边抹眼泪，一边告状，“大爷，大夫人，你们一定要为姜姨娘做主呀！呜呜” “孩子呢？”大爷最关心的是孩子。 “孩子呜呜孩子” 喜儿泣不成声，半天都没出说个结果来，在场所有人都心都悬赏半空，程馥甄蹙着眉头，暗暗祈祷。 “孩子到底怎么了？说啊！”大爷怒声大吼，一巴掌按在墙上。 喜儿吓得不敢再哭，立马给跪下去，“孩子没了！大爷，姜姨娘流产了，孩子没保住。” 这话一出，大爷的天就塌了。 他目瞪口呆，连连后退了几步，人都站不稳，幸好大夫人和魏妈及时搀扶住，才不至于跌倒。 自从大儿子失踪，二儿子夭折之后，这些年来，他心里头最大的事就是生儿子！ 只要能生儿子，什么女人他都愿意娶进门来。可是，他娶了那么多个，外头也养了好几个，却一直没人能怀上。这都几年了，终于有了一个，居然说没就没了。 这打击实在太大了！ 大爷怔怔地看进房门里，一动不动的，半晌都没缓过劲来。 “大爷！你别吓唬我呀！” “大爷，你说说话呀！” 大夫人急了，连忙帮他顺气。魏妈也去倒了一杯水来，一端上，就被大爷挥开，打碎在一旁地上。 “造孽呀！造孽呀！” 大爷也不让大夫人扶，举着双手大呼，“造孽啊！造孽啊！我苏明这是造了什么孽，老天爷要这么折磨我！我的儿子呀儿子呀！” 大夫人眼眶红了一圈，还要来扶，却被大爷推到一旁去。 见状，二爷终于过去劝了，“大哥，你别这样，身子骨要紧。” 苏以辰也要过去，却被二夫人死死拉着，不让去。 “呵，老二，这下你高兴了吧！你高兴了吧？你尽管笑话我吧！” 大爷失去孩子就如同失去理智，他颤着手，指着二爷，“你在背地里笑话我生不出儿子，别以为我不知道！” “大哥！” 二爷一副无奈的样子，“你这说的什么话，我还不和你一样盼着苏家多子多孙！今天没掉的不仅是你的骨肉，也是苏家的骨肉，我能不心痛？” “你放屁！”大爷怒骂。 大夫人眉头紧锁，实在忍不住。但是，她并没有直接去劝大爷，而是急急低声对魏妈说，“去把下头的人都叫上来。” 大爷已经失去理智了，再闹下去也不知道他会再说出什么不得体的话来，损了自己的颜面也伤了和二房表面的和气。她得防着，必要的时候把大爷强行带走。 大房无子，本就失势，而今继承权又被二房夺了去，大房在苏家更占不到什么便宜。大房占的唯一一个便宜便是嫡长子的优势。老太爷已经撒手人寰了，老太太沉迷脂粉配方的研究已不管家务事，在苏以辰尚未正式接管苏家胭脂行之前，大爷便是暂时的当家人。 以长为尊，长兄为父，再怎么样，二房还是得给大爷面子的。今日大爷要亲自撕破了脸，便是愚蠢至极！ 无论如何，他们唯一要做的便是隐忍，阻止苏以辰娶程馥甄，把老太爷的遗嘱拖着。 “大哥，你说话放尊重些！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你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二夫人也忍不住，怒声反问。 眼看就要吵起来了，大夫人连忙厉声质问喜儿，“你说，姜姨娘是怎么小产的！她受了什么委屈，要我们替她做主？” 大爷悲恸，失控得都忘了追问这事，大夫人却冷静，清醒得很。自从在门口听到姜姨娘在二房小产，她就在琢磨这个问题了。 这下大家都安静下来。大爷缓过神来，连连说，“对！对！是谁害了丽香的？是谁害了我儿子的！” 这下，程馥甄他们几个全都安静了。程馥甄听到了身旁的柳姨娘轻声嗤笑，“刚成形就知道是儿子？真是奇了！” 柳姨娘是罪魁祸首，居然还这么幸灾乐祸，这个女人想干什么呀？程馥甄琢磨不明白，柳姨娘陷害了她，拖累了二房，自己也捞不到好处，她为何要这么做呢？ 程馥甄无暇多想，因为喜儿很快就朝她指来，大哭着说，“大爷，大夫人，是她！是这个歹毒女人害了姜姨娘的！奴婢亲眼看到她冲姜姨娘跑过去，把姜姨娘扑到地上去！” 这话一出，全场就一片寂静里。 所有人的目光全朝程馥甄看过来，包括苏以辰和程培坤。谁都没想到凶手会是程馥甄！ “她？”大爷非常意外，明显清醒了很多。 大夫人好不震惊，一贯淡定的心都起了大波澜，她忍不住出声，“还未进门的媳妇就这般大胆歹徒，将来进门了那还得了？大爷，这件事不能轻易算了！” 如果凶手是别人，大夫人还会考虑就事论事，尽量不伤彼此的和气，可是，凶手是程馥甄的话，那就另当别论了！她说这话是在提醒大爷，大房的机会来了！ 如果苏以辰娶不了程馥甄，老太爷那遗嘱就作废了，苏家的生意自然还得交给大爷这个长子。至于生儿子的事，来日方长。大爷不是省油的灯，悲恸之余也很快就意识到这件事比生孩子要重要多了。 程馥甄一个未进门的媳妇还不至于干出故意伤人这种事，就算真是她推的人，那也基本会是一场意外。但是，他们必须死咬程馥甄就是凶手。没有充裕的证据，程馥甄休想摆脱这个罪名！ “喜儿，没有证据不许血口喷人！”二夫人生气地说，“你这是污蔑！存心陷害！谁让你这么做的？” “东西能乱吃，话可不能乱说！馥甄虽然还未进门，但她是我苏哲的准儿媳妇，谁要敢欺负她，我绝不轻饶！”二爷立马撂下狠话。 虽然程家的情况和程馥甄的丑貌让他们很失望，但是，这个儿媳妇还是得保住的。 喜儿并没有被震慑住，她很肯定地说，“就是她，那个时候我就在门里侯着，我亲眼看到她跑过去把姜姨娘扑到的！三少爷和她哥哥就在隔壁，赶过来的时候也看到了！” 苏以辰才不相信程馥甄会推人，也没亲眼看到程馥甄推人，他正要辩解，程培坤先冲上前来，恶狠狠地冲喜儿“呸”了一口。 也不知道他是气的还是着急的，只见他面红耳赤的。 “什么叫做我们赶过去也看到了？我们看到什么了？臭丫头，你说清楚来！小小年纪满口谎话，胡说八道，怎么就这般歹毒？当我程家的人好欺负是吗？爷我告诉你，没门儿！” 喜儿正要反驳，程培坤却不给她机会，他气呼呼地说，“我是馥甄的哥哥，我说话不算数！成，我避嫌！你是姜姨娘的丫鬟，你也得避嫌。今儿个你说什么都不算数！让三少爷说。三少爷，你刚刚看到什么了？” 程培坤朝苏以辰看去，特意强调，“三少爷，你刚刚看到馥甄扑到姜姨娘了？你亲眼看到了？” “我不是我的意思是” 喜儿努力想解释，程培坤就偏偏不给她机会，程培坤一边说，一边朝苏以辰使眼色，无疑是要苏以辰说谎，直接说明姜姨娘是自己摔倒的。 可是，苏以辰这人就是说不出谎话来，他犹豫着。见状，程培坤又强势地打断，大声说，“三少爷，今儿个你得把事情说清楚来！否则，这件事没完！呵呵，是你和你三叔硬要我们到上海来游玩的，是你和柳姨娘硬要把我们带到苏家来的！没想到这才刚刚进门呢，就被人这么污蔑！你们什么意思？你们有什么阴谋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四章承认，人是我推的 由着程培坤大闹,程馥甄也不急着开口。 虽然她知道她这个不成器的哥哥并非心疼她被污蔑，而是害怕她失去三少奶奶的位置，但是，她还是有些欣慰的。这哥哥再不成器终究比苏家这帮人来得好。 程培坤撒野似的连连质问，让苏家四位长辈都看在眼中，不必介绍，他们都知道程培坤是什么人。 虽然意外，大爷也不容程培坤撒野，他凶声打断，“够了，你没资格在这里囔囔，给老夫闭嘴！” 程培坤一路上都在偷听苏以辰和程馥甄聊天，早就知道苏家大房和二房的情况，虽然他没有程馥甄揣摩的那么深，但是，他知道大房和二房势如水火，大爷是威胁他小舅子财产的头号敌人。 若是平素，欺软怕硬的程培坤早就不敢吭声了，可是，此时怀揣着发财梦的他，特别硬气。他掷地有声地说，“苏家大当家的，今日你要不还我妹妹一个清白，我们兄妹俩就就不走了！” 这话让在场的人都愣了一下，程馥甄差点笑出来，她还以为他会说出多么骨气的话来，没想到会是这样。程培坤是做梦也想留下苏家吗？ 大爷无暇理会程培坤的胡搅蛮缠，他怒声质问，“亦辰，你说！你看到什么了？你说不说？” 苏以辰还是如实回答了，“我没看到馥甄扑倒姜姨娘，我和培坤兄赶到的时候，看到的是馥甄和姜姨娘摔到一块，至于怎么摔的，当事人应该最清楚！” 苏以辰知道这里头一定有什么事是他和程培坤不知道的，他很想维护程馥甄，但是他无法说谎，他希望程馥甄能勇敢说出实情。他坚信，只要程馥甄是无辜的，父亲和母亲一定会为她主持公道的。 这下，大家的注意力又落在至今沉默不语的程馥甄身上。这个时候，大家才发现只见这丫头至今还表情平和，从容淡定。 摊上这么大的事，她哪来这么大的底气？她不慌吗？ 见程馥甄那平静的样子，柳姨娘反倒有些心虚了。但是，她很快就说服自己不必慌张。就算程馥甄说出真相来，无凭无据的事情，她不会认，也没人会相信。 作为二房的一份子，她并没有陷害程馥甄的动机。 “臭丫头，你说！是不是你推的人！”大爷直接质问。 程馥甄并没有马上回答，而是上前一步，不卑不亢地对四位长辈福身。 她淡淡道，“北平程家长女程馥甄，同兄长程培坤，受三少爷之邀到贵府做客。馥甄在此，拜见几位长辈。” 谁都没想到程馥甄会先给四位长辈行礼。程家家道中落，可是，程家女儿的教养却没有丢掉。相较之下，苏家几个当长辈的反倒显得有失礼数和修养。 苏以辰看程馥甄的目光越发的柔软，如果说遇事从容是一种教养的话，程馥甄这个会撒野会打架会狂跑的女子，比他见过的任何一位出身尊贵的千金小姐更有教养！ 二夫人连忙过来搀起程馥甄，亲切地挽住她的手，柔声说，“馥甄，我是亦辰的母亲。你唤我伯母便可。我和你伯父可盼着你来盼很久了。一听说你来了，就立马从工厂那边赶回来。唉，我们要是早一步回来，也不会发生这等晦气事，真是让你受委屈了。我们苏家虽然不是什么贵气的人家，但也算得上书香门第。这道理是一定要讲的，你有什么委屈尽管说出来，伯母和伯父一定为你主持公道。” 这话分明就是在讽刺大爷方才的粗鲁，大夫人脸上挂不住，连忙辩解，“原来北平来的贵客就是这二位，真是失礼。我和大爷听说有贵客来访，这不，也推了应酬立马赶回来。唉真没想到会碰上这种伤心事，姜姨娘好端端的孩子说没就没，大爷可把这孩子当是手心的宝，日夜盼着呀！” 大夫人一边说，一边走过来，又道，“程大小姐，程大少爷，方才若是有失礼的地方，还望看在大爷失子心痛的份上，多多见谅。二夫人说的对，苏家是讲道理的地儿。程大小姐，喜儿怎么污蔑你了，姜姨娘又是怎么在你住的房里摔倒的，你尽管说出来。喜儿若污蔑你，本夫人也一定为你主持公道！” 程馥甄心下冷笑，她以礼待人，人家却“以礼制人”。 大夫人这么通情达理地一说，她要不说出个天大的委屈来，都显得她矫情了。 就在大家等着程馥甄诉苦喊冤，为自己辩解的时候，程馥甄又一次出人意料。 她认真说，“姜姨娘是我推到的，没错。” 这下所有人都震惊了，就是大爷都露出不相信的表情来。程馥甄居然承认了？这里头会不会有什么阴谋？ 柳姨娘最是意外，她忍不住猜测，程馥甄不会是没注意到自己是被绊倒的，误以为自己是不小心摔倒的吧？否则，她怎么会说出这种傻话来？这等于就是认罪了呀！ “程馥甄，你疯了还是傻了？你发什么神经？”程培坤立马怒斥。 要知道，这件事真是程馥甄干的，那不仅仅她和三少爷的婚事会黄了，他们兄妹俩还可能因涉险谋害被警察带走呀！ 程馥甄没理睬程培坤，她走到一旁去把她的房间门打开。门一开，沁鼻的香水味就迎面扑来，大家都闻得出麝香味。 程馥甄认真说，“柳姨娘送了一盒脂粉给我，附赠了一瓶麝香香水。姜姨娘见着，好奇拿了香水。我见她要打开，怕麝香害了她腹中的孩子，所以情急之下便上前阻拦。可是，我不小心摔倒了，把姜姨娘也给扑倒。” “这事，柳姨娘可以作证。我确实推了姜姨娘，但是我不是故意的。” 程馥甄认真朝柳姨娘看去，眸光里没透露多少情绪。 见程馥甄目光，柳姨娘越发的糊涂，之前还觉得程馥甄怀疑她了，可这会儿却觉得程馥甄并不知道自己被陷害。 这个丫头，还真让人难以捉摸。 柳姨娘也无暇多想，她连忙说，“正是正是，馥甄也是为了姜姨娘好，哪知道会出这种意外？那香水放那儿，让她没事去碰呀！” 程馥甄不解释，心下冷笑。柳姨娘故意送了粉色的东西，分明是想引姜姨娘注意！她这会儿反倒反咬人一口了。 “你们当然说是无心的，无凭无据的，天知道你们是不是故意的！”喜儿哭着抱怨。 大夫人的脸立马变了，她不屑地看着程馥甄，“我当是有什么委屈，没想到会是这样！二爷，二夫人，咱们可得好好讲个道理了！这种事，能一个‘意外’就解释了？” “意外？呵呵！” 大爷本就一腔的怒火，听了这话就更气愤了，他大声说，“刘福，你去趟警局，让林警长派两个能办事的警员过来。这件事，是不是意外，得警察调查清楚了才知道！” 好狠！ 程馥甄颇为意外，心下倒抽了口凉气！ 程培坤早没了方才的硬气，只觉得双腿发软。就大爷那口气，分明和警察局的林警长关系极铁，警察来了还查什么查，把人抓去了先严刑拷打一番再说，最后不招都得招了！谋害之罪，可是大罪呀！别说还能不能嫁入苏家，就是命都未必保得住呀！ “大哥！”二爷急了，“大哥，这事还没有定论呢！” “正是因为没有定论，才要警察局来协助调查清楚！”大爷怒声反驳。 “大哥，家丑不可外扬！父亲尸骨未寒，你就要外头的人看苏家笑话不成？”二爷再问。 “你也知父亲尸骨未寒，怎么就干出这等勾当？”大爷气势汹汹地反问。 两位爷就这么吵起来了，苏以辰犹豫了一下掉头就跑。他当然是去找他三叔苏彧。 二夫人心急如焚，使劲朝程馥甄使眼色，“馥甄，到底怎么回事？你说出来，你别怕！” 二夫人早就再在心里把程馥甄骂了个底朝天。这个臭丫头长得丑就算了，怎么会蠢到这种程度？就算人是她不小心推的，她不认就没事了呀！ 屋内就姜姨娘和喜儿，柳姨娘和程馥甄她们四人，一个中间人都没有，严格意义上来说，她们四人说的话都无法证明什么的。 “你快说呀！”二夫人心急如焚，握得程馥甄的手好疼。 第一天到苏家，程馥甄可算是好好领教了一回苏家大房的手腕了。 够狠！ “馥甄，有事你尽管说，别怕。是不是谁逼你了？”二爷也忍不住提醒。 “就是就是，是不是谁逼你说谎了，你赶紧说呀！”在这么下去，二夫人得急疯掉。 而程馥甄的回答足以把他们都逼疯，程馥甄说，“没人逼我。” “你再好好想想，好好想想再回答！” 二夫人依旧不放弃，程培坤也连忙跟着劝，“丫头，你快说呀！是谁逼你了？快说！” 这个时候，苏以辰正拽苏彧上楼来，苏以辰急得想热锅上的蚂蚁，“林警长和大伯关系可铁了！你赶紧想想办法，我求你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五章三爷来凑热闹 楼上的人都围着程馥甄，二夫人和程培坤一直在问程馥甄是不是被逼的。那架势，倒像是他们二人在逼程馥甄了，而大爷和大夫人都冷眼看着。 “老爷，父亲怎么会挑这么笨的丫头当苏家孙媳妇？”大夫人都忍不住低声。 “不管笨还是聪明，她都休想嫁进来！”大爷冷哼。 大房的几个小厮看到苏彧被苏以辰请上楼，正要出声，却被苏彧一个冰冷的眼神拦下了。 这大宅子里的下人，不管哪一房的，就没有不怕苏彧的。 苏以辰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苏彧却站在楼道口，似乎没有走过去的意思。他往墙上一靠，双臂环抱在胸前，远远地望着程馥甄。 程馥甄的身板本就偏瘦小，在身材高大的大爷，二爷和踩着高跟鞋的夫人c姨娘之间站着，显得就更渺小了。可是，她腰板挺得直直的，一点儿都不低人一等。 她那没有胎记的右脸恰好对着苏彧这边。从这个角度看，真的一点儿都不丑。不同于苏家里那些浓妆艳抹的女人，她的脸特别素净，却有一股说不出的气质，让人看过一眼就印象深刻。 此时此刻，苏彧在她脸上，没有看到任何慌张和害怕。 苏彧本没打算过来的，可听苏以辰说这女人居然承认推人。 据他对她的调查，她不至于这么愚蠢。可就这件事目前的情况看，还真琢磨不透这个女人哪来的底气，这么淡定？ 这时候，二夫人忽然朝柳姨娘看去，质问道，“她不说，你说！是谁逼她说谎的？这么大的人了，哪那么容易摔倒？” 柳姨娘眼底掠过一抹慌张，正要回答，程馥甄竟道，“伯母，你们不必再问了，人就是我推到的。等警察过来吧，我不是故意的，我相信警察一定会还我一个清白的！” 这话一出，二夫人就僵住了，全场顿时陷入一旁寂静。就连苏彧那冷峻的眉头都立马拢了起来！ 程馥甄说什么呢？ 二夫人很快就无力苦笑，她是彻底绝望了。她看了二爷一眼，后退到一旁靠到墙上，真真一点力气都没了。 老爷子这挑的是什么人呀！老爷子是真心想让亦辰继承家产的吗？ 二爷也无力，其他人都很不可思议，就是向来单纯的苏以辰都傻眼了，不敢相信程馥甄会说出这样单纯的话来！ 苏彧眼底掠过一抹失望，转身便下楼，苏以辰连忙追上。 这时候，古大夫从房里走出来。见着他大爷便又想起自己那刚成形的孩子，他一脸失落酸楚。古大夫轻叹，“大爷，古某无能！” 大爷心口堵着，捶打了胸口好几下，才问说，“姜姨娘怎么样了？” “还醒着，一直哭，大爷还是进去安慰安慰吧。我先下去了。”古大夫沉重地说。 谁知，程馥甄却忽然开口，“古大夫，你还是先别走吧，待会警察来了，你也得配合调查。” “程大小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古大夫生气地问。大家也都莫名其妙，这件事关古大夫什么事？ 程馥甄将站在她前面的程培坤拉开，正面看向古大夫，认真说，“古大夫，喜儿污蔑我把姜姨娘的孩子推没了，孩子是不是真没了，是你这个当大夫的说的算，你当然得留着作证。” “程大小姐，你的意思是我说谎？”古大夫一脸不可思议。 “笑话！孩子没了就是没了，难不成孩子还在，却硬说是没了？程大小姐，你当大爷是什么人了，会拿一个胎儿开这么大的玩笑？”大夫人气愤地说。 程馥甄自然有办法为自己脱罪，她之所以跟这帮人耗到现在，正是一直都在等着谷大夫出来正式宣布姜姨娘小产。 她的态度突然硬了起来，冷声，“是不是玩笑，等警察来了再说。我现在不想多说什么，你们多说，也无益。” 她刚刚对几位长辈行礼，是“先礼”，苏家人要这么污蔑她，她自是要“后兵”的。 大房不要家丑外扬质疑要把警察找来，她就等警察来！ 二爷和二夫人面面相觑，有些摸不着头脑，程馥甄到底想做什么？孩子若还在，大房也不至于愚蠢到拿这件事做文章呀！ 难不成姜姨娘的肚子 忽然有一个可怕的点头浮现在二夫人脑海里，只是她很快就否定掉了，不敢相信。 “大爷，程小姐这是污蔑我！是对我职业操守和人格的侮辱！我要求她道歉！”古大夫非常生气。 “她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好，等着，所有人全给我等着，警察没来，谁都不能走！”大爷怒声说。 楼梯上，苏彧听到楼上的话便戛然止步。苏以辰差点撞他背后，幸好及时停住。 苏彧一上楼，大家都有些好奇。 虽然三爷疼三少爷，但是，并不代表三爷偏倚二房，大爷和二爷明争暗斗多年，三爷向来都是不偏不倚，独善其身。大房和二房之间的是是非非，三爷就从来没有过问过，更不曾露过面。 没想到，这一回三少爷还真能把他这尊大佛请过来？三爷这是要插手此事了？三爷在警署那边的关系，可不比大爷差呀！ 大爷连忙给大夫人使眼色，大夫人犹豫了下，试探地说，“老三，这丫头真是老爷子说的程家大小姐，你别找错人了？” “大嫂放心，错不了。”苏彧淡淡回答。 大夫人等了一会儿，见苏彧没有多言的意思，她故作抱怨，“哼，老爷子要在天有灵，知道今日的事，不气坏了才怪！” 苏彧一句评论都不发表，静默地退到一旁站着，令人完全琢磨不透他的心思，更不知道他来做什么？ 大夫人不安，低声对大爷说，“老爷，老三这是什么意思呢？我听说他跟林警长的关系也极好。” “天知道他小子什么心思？你放心，这件咱们一步都不让！”大爷一脸阴鸷。不除掉程馥甄这个准三少奶奶，难平他丧子之痛！ 二爷和二夫人正不停地给苏以辰使眼色，让苏以辰求苏彧帮忙。 可是，苏以辰没动。要是能求，他早就求了。他能把三叔拽来，其实已经很不容易了。他要再烦三叔一句，万一三叔又要走，那怎么办？ 程馥甄看了苏彧一眼，心下也十分纳闷。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苏老太爷是想要这家伙娶她，接手苏家的生意。这家伙却私改遗嘱，把“人”和“财”全丢给苏以辰。 他是真对苏家这么大的家业没兴趣，还是另有原因？他来干什么？就这形势看，帮她是不太可能。看她笑话倒有可能了。 程馥甄都没意识到自己居然走神了，要知道她这会儿的处境可不是很好，待会警察来了，她还得费一番心思跟大房斗呢！ 大家都等着。大爷和大夫人进屋去安慰姜姨娘。他们进去没多久，屋内就传出姜姨娘的哭声，哭着哭着就骂了起来。 “大爷，你可得为咱们的孩子做主！咱们的孩子死得好冤呀！” “就是程馥甄故意推我的，就是她，她是杀人凶手！” “我好心过来看她，没醒到她竟那么歹毒，那么心狠手辣。我的孩子呀程馥甄，你这个恶毒的女人，你还给孩子！还我孩子！ “程馥甄，你长得丑，心更丑！你太歹毒了！” 长廊很安静，将姨娘的哭骂声显得特别清晰。 程馥甄目光沉静地看入房内，表情平静，心下却冷笑着，没想到温婉如玉的姜姨娘骂起人来也会像个泼妇。 苏以辰恨不得把程馥甄拉走，却终究是有心无力，他索性捂住了耳朵，面对墙壁。 二夫人和二爷正在低声交待下人去警局找人，就算程馥甄真入狱了，他们也得想办法把人保出来。 苏彧不知何时已经朝程馥甄看去了，深邃的眼中噙着一抹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玩索。 程馥甄忽然转头看过来，苏彧立马就避开了目光。 这个时候，小厮带着一老一少两个警察上楼来了。 老警察当然认得在场的几位都是苏家的大人物，尤其是苏彧。但是，他端出一副公事公办的姿态，大声问，“我们接到报警，这里有人涉嫌谋杀，你们谁管事的？” 大爷和大夫人立马从屋内出来，大爷正声说，“苏家，暂时由鄙人苏明主事。” “苏家大爷，失敬失敬！在下依法办事，若有冒犯之处，还望大爷和诸位见谅。”老警察连忙说。 “李警官，这位程家小姐故意推搡我五姨太姜氏，指使姜氏小产。若非抢救及时，连大人的性命都难保，我怀疑她想谋杀姜姨娘。”大爷立马给程馥甄扣了个大罪名。 “呵呵，年纪轻轻的，这般歹毒？少见，少见呀！”李警官打量了程馥甄一眼，也不多问，直接对年轻的警察说，“把人带走，有什么话，到局里去说！现在说什么呵呵，都不管用！” 二房的人都急了，就知道警察来了就会把人带走。 苏以辰什么都顾不上，拦在程馥甄身前。谁知，程馥甄却推开他，大声说，“李警官，我也报个案。苏家大爷c大夫人，姜姨娘还有古医生，婢女喜儿，合谋陷害我，污蔑我谋杀。你是不是也该把他们几个一并带走？” “程馥甄，你还敢狡辩？”大夫人怒斥。 “大夫人，有什么话，到局里去说吧。”程馥甄朝李警官看去，唇畔泛起冷笑，气定神闲地问，“现在说，不管用。对吧？” “不见棺材不落泪的臭丫头！”李警官恼羞承诺，亲自拿了手铐要来擒人。 程馥甄立马躲到苏以辰身旁去，大声说，“伯父，伯母，馥甄有证据证明姜姨娘并没有怀孕。姜姨娘是绝不可能小产的！馥甄被他们污蔑了，请二位长辈为馥甄做主！” 这话一出，全场就一片寂静了。 所有人都愣住了，姜姨娘假怀孕这，怎么可能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六章假孕，令人意外 众人都意外着，大爷第一反应过来，怒声，“一派胡言！程馥甄，你为脱罪竟敢说出这种荒唐话来？岂有其理，简直是岂有其理！” “李警官，你也看到来，这个丫头不仅蓄意谋杀，还血口喷人。你快点把她带走！”古大夫竟也出声了。 李警官连忙上前拿来，苏以辰不让，李警官手劲大，直接给推开了。 二夫人连忙扶住儿子，怒斥，“大哥，姜姨娘如果不是假怀孕，你着急抓人做什么？” 二爷拦李警官面前，“大哥，既然馥甄都这么说了，好歹得弄清楚再抓人！你得让她心服口服不是？” “是不是污蔑她，去了警局就知道了。李警官都说了要抓人，我怎么拦？”大爷理直气壮地反问。这话，分明是说给李警官听的。 “苏二爷劳烦让一让，你若妨碍公务，可别怪我不给过世的苏老太爷面子。”李警官冷笑道。 程馥甄非常意外。苏家几位爷在上海滩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没想到区区一个小警官敢跟苏二爷这么不客气，看样子苏家大爷和警察局那头儿林警长关系非同一般了。 见苏二爷保不住自己，程馥甄还真有些慌了。她要是没有机会证明姜姨娘是假怀孕那她这辈子就完了。真进了警察局是什么后果，她非常清楚的。 李警官忽然避开苏二爷，大手朝程馥甄抓来，程馥甄吓着了，慌乱之际，急中生智躲到了苏彧背后去。 李警官戛然止步，苏彧可不是苏二爷呀，他即便是开罪了苏家大爷，也不敢在苏彧面前放肆。 程馥甄生怕苏彧袖手旁观，她果断地拉住苏彧的衣服。见状，众人都替程馥甄捏了一把冷哼，这丫头就不知道苏彧最讨厌拉拉扯扯的吗？尤其是跟女孩子！ 程馥甄就算是知道，也得这么做呀！她不仅拉得很紧，而且还急急说，“三爷救我！馥甄兄妹俩是跟着三爷到上海来的，三爷不能不管我们呀！” 程馥甄这话说得极巧。 一来，“跟着三爷到上海”很容易让人误会是苏彧把他们邀到上海来的。若是苏彧邀他们来，他们便算是苏彧的客人了。 二来，她也是有些暗室苏彧不能对她放任不管。毕竟，他们之间是有一份假婚契交易的。 也不知道苏彧怎么想的，他居然没动。这下，大家更意外了，就苏以辰开心不已，他知道只要三叔没有拒绝程馥甄，程馥甄就安全了。 见状，李警官果真不敢和苏彧说什么，而是就朝大爷看了过去。 大爷和大夫人面面相觑，都琢磨不透老三是什么意思？家里的事闹再大，老三都是不闻不问的呀？ 难不成，他这一趟去北平，发生了什么？ “老三，怎么，你也相信大哥污蔑这个丫头不成？”大爷问道。 “不。”苏彧立马否认了，他淡淡道，“我怎么会怀疑大哥？我只是好奇程馥甄凭什么说姜姨娘假怀孕？不如这样，给她个机会证明，她要是证明不了，依我看也不必再查了，让李警官直接移交到北平警察局去。” 够狠！ 若是移交到北平警察局去，二爷和二夫人可就不方便找门路捞人了。这下，大家都才知道苏彧不是来救人的，还是个嫌热闹不够大的。 且不说姜姨娘自怀孕来，一直都有专门的仆人和古大夫看着，就说大夫人那双利眼，也绝不允许假怀孕的事情存在。姜姨娘怎么会假怀孕？ 而且，退一万步说，就算姜姨娘假怀孕，初到苏家的程馥甄又怎么可能知道？ 大家都当程馥甄是狗急跳墙，胡说八道的！ 其实，二夫人刚刚有过这个念头，只是至今不敢相信，她悬着一颗心不敢出声。二爷和苏以辰都焦急不已，却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大爷是最不相信此事的人，他爽快地答应了，“好，就这么说定了！” 这下，喜儿急急给古大夫使了个眼色，只见古大夫推了推眼镜，示意她别慌张。 古大夫走一旁走出来，一脸严肃，“诸位，姜姨娘刚刚流的血都还在地上，大家可以去瞧瞧。二夫人如果不忌讳的话，可以到屋内看看姜姨娘，也顺道看看” 说到这，古大夫看了大爷一眼，无奈地说，“也顺带看看那个还未成形的可怜孩子。” 大爷一手扶额，黯然神伤。 二夫人正不知如何是好，程馥甄侧头看去，说，“古大夫，姜姨娘假怀孕你可是大帮凶，你现在没资格说话。” “程大小姐，你心虚了吗？”古大夫立马反驳。 程馥甄从容淡定，认真说，“三爷说给我机会证明，并非给你机会证明，你激动什么呀？” 这话一出，古大夫哑口无言，终于也开始有些心慌，但是，他还是淡定地说，“好，那就请程大小姐证明给大家看！” 程馥甄这才放开苏彧的衣服，走到他前面来，怯怯问，“三爷，你是中间人，最公正。能不能劳烦你去请个产科的大夫过来，帮姜姨娘检查检查？” 这话一出，古大夫和喜儿都面露慌张之色，两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而大爷和大夫人也都好奇了。 程馥甄这样子，不像是狗急跳墙呀！ “胡云飞，去请医院找个大夫过来！”苏彧立马发话。 而看到侯在一边的胡云飞离开，古大夫的脸色就全白了，他掏出手帕来擦了擦汗，脑海一片空白。喜儿已经悄无声息地溜到房里去了。 长廊里又恢复了安静，大家都是紧张地等着，却一个一个各怀心思，他们时不时就朝程馥甄看过来。 程馥甄站在苏彧身旁，瘦弱的身板显得有些小娘伊人，脸上的表情却绝对是个女汉子。她依旧淡定，从容。 苏家离医院并不远，很快，胡云飞就请来了一位刘姓中年女医生。 “刘医生，我随你进去。”大夫人立马上前。 “我也去！”二夫人迷信得很，本忌讳流产的那些污秽之物，可怕大夫人使诈，她硬着头皮也得跟进去。 大爷并没有注意到古医生的异常，他冷冷看着程馥甄，他倒要看看这个臭丫头能抗到什么时候。 程馥甄也在等，她坚信自己的判断不会出错！ 然而，很快屋内就传来吵闹声。 刘医生还未靠近姜姨娘，姜姨娘就摔了东西过来。 “你们都出去！出去！我谁都不相见！” “呜呜我的孩子没了。我可怜的孩子呀！” “你们都给我出去！你们再不出去，我就死给你们看！” 姜姨娘居然拿了一根头簪抵在脖子上威胁两位夫人，喜儿上前来拦,跪在地上哭哭啼啼地求，“大夫人，二夫人，求求你们出去吧？求求你们让姜姨娘安静一会儿吧？” “姜姨娘刚刚没了孩子，程馥甄这个真凶还那样污蔑她，你们不帮姜姨娘，不还姜姨娘一个公道就算了。你们还都相信程馥甄，你们让姜姨娘怎么活呀？” “大夫人，程馥甄这是欺人太甚了？欺苏家太甚了！” 喜儿揽在两位夫人面前，冲外头大喊，“大爷，你要是还疼姜姨娘，你要是可怜那孩子，你就还姜姨娘一个公道吧？” “喜儿，你起来。你别求他们了！”姜姨娘大声喊，“既然连大爷都不相信我，我死了算了！” 她哭着，还真就把发簪尖端往脖子里刺，大夫人和二夫人都被吓着了。 “老爷，老爷你赶紧进来呀！丽香要寻短见了！你赶紧来劝劝！”大夫人惊声大喊。 大爷非常意外，姜氏并非愚顿之人，只要她让刘大夫检查一下，程馥甄就完了！ 在这个节骨眼上，姜氏还闹腾什么？ 难不成 大爷缓缓朝程馥甄看去，只见程馥甄正看向屋内，一脸平静。 不！ 大爷绝不相信姜姨娘假怀孕，近三个月的时间，他费了多少心神再照顾姜氏，姜氏绝没有这么大胆子骗他！ 一定是她太伤心情绪失控了，一定是。 大爷连忙冲到屋里去。 大夫人正劝着，“丽香，你别动！你先别动，有话好好说！” 大爷也跟着劝，“丽香，你千万别冲动。我一定帮你主持公道，一定还你清白。” “丽香，你先冷静冷静，先让刘医生检查。” 二夫人眯着眼睛打量姜姨娘，越看姜姨娘的脸色和反应，她越发的相信程馥甄的话。 姜姨娘若不是心虚，何必这么折腾，让刘医生检查一下不就水落石出了？ 可是，她也不要逼得太紧，万一真把人逼死了，那事情就真没完没了了。 劝不动姜姨娘，大夫人连忙说，“老爷，要不这样，让李警官先把人押回去看着。等姜姨娘平静下来，再做检查不迟。” “我不答应！”二夫人立马反对。 “难道你们害了孩子还不够，还想把大人也逼死吗？”大夫人质问道。 “那馥甄也不能到警局去，凭什么？”二夫人气愤地问。 “去不去，那是李警官说的算！”大夫人冷冷说。 二夫人真被气到了，这事还没完没了了，大房分明就强词夺理，硬要把程馥甄弄走。 这时候，程馥甄大步走了进来。 心情刚刚平复了一些的姜姨娘立马激动起来，“程馥甄，是你！是你害了我的孩子！是你！” “我好心来看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你就这么见不得大爷有子嗣吗？” “你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你给我出去，我再也不想看到你了！” 大爷回头怒斥程馥甄，“你给我滚出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七章动手，恼羞成怒 房门虚掩着，屋内的话外头都听得清清楚楚。 程馥甄知道今日刘医生要是没法给姜姨娘做检查，兜再大的圈子，她最后还是逃不过这一劫。 面对一脸怒火的大爷，她非但没有畏惧，反倒大步上前。 “姜姨娘，如果你不是心虚，就让刘医生检查。如果你的真怀孕了，我程馥甄自愿放弃和三少爷的婚约，任凭你们处置！你敢不敢？” 众人皆惊，程馥甄这赌注下得未免也太大了吧？ 大爷和大夫人相互看了一眼，终于都对姜姨娘起了疑心，同时也都不自觉心虚起来。 姜姨娘眼底掠过一抹慌张，没敢回应，而是继续哭着大喊，“我不想见到你，你出去！” “刚刚小产的人，气虚得很，哪来的力气那么哭闹？我看姜姨娘不是气虚，而心虚吧？”程馥甄嘲讽地问。 “她还这么污蔑我！我不活了！”姜姨娘又大闹起来。 大爷眼底掠过一抹复杂，发了狠，“来人，把程馥甄给我拖出去！” 如果姜姨娘真的假怀孕，那就绝对不能让刘医生检查！这不仅仅赶不走程馥甄，他的脸面都会丢光的！ 二夫人大喊，“大哥，嫂子，刚刚在外头你们不是答应老三给这个丫头一个机会吗？你们不能这样？” 大爷和大夫人都没理睬，魏妈和喜儿要来抓程馥甄，程馥甄推开她们，冷笑不已。 她大声质问，“大爷，说好要检查的，难道你要出尔反尔？这就是你苏家当家人的做派？” “程馥甄，你到底想干什么？你别忘了这是苏家！谁准你来撒野的？你算哪根葱啊？” 大爷恼羞成怒，竟一巴掌甩了过来。 这一巴掌，打得非常响亮。 大爷看着自己的手，都有些缓过神来，这才意识到自己打人了。 程馥甄侧着脸，半边的脸颊全在发烫。 刹那间，屋内一片安静。 连哭着的姜姨娘也停了下来，而屋外，更是一片寂静。谁都没想到大爷会动手打程馥甄。 “可恶！还讲不讲道理了？他们简直是流氓，混蛋！” 苏以辰忽然大叫了一声要冲进屋，却被二爷拉回来，“你不能进去！” 姜姨娘还躺着，除了医生和大爷，任何男人都是不能进去的。苏以辰心口堵得慌，刚转身就一拳头打在墙上。 这是他这辈子第一次感觉到自己无能，也是第一次希望自己能真正掌控苏家的大权，保护想保护的人。 一直低头想事情的苏彧缓缓抬起头来，看入房间里。那双一贯深邃冷漠的眼睛露出了愕然之色。 那个女人，被打了？ 他心头有些堵，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一贯波澜不惊的心忽然有些烦躁。 “老三，你瞧瞧！不让医生检查就算了，还打人，说这算什么呢？这简直欺人太甚！”二爷虽然拦下苏以辰，却也无比愤怒。 苏彧走到门边，正要开口，屋内却忽然传来程馥甄凌厉的质问声。 她说，“大爷，我是苏老太爷亲自选在孙媳妇，我和三少爷已经订婚。若非三少爷要守孝不能办婚礼，今日我已是苏家的女主子！你说，我是哪根葱？” 程馥甄这一席话，震慑了所有的人，包括李警官。 谁都没想到程馥甄会说出如此狂傲的话来，可是，她说的还就是事实！ 老太爷的遗嘱还放在老太太那边呢，那份婚契还在三爷手上的！程馥甄不仅仅是苏家的准三少奶奶，更是苏家的准女主人！ 屋内，程馥甄眸光冷冽，一脸愤然地盯着大爷看，并没有因为被打而恐惧，反倒更加理直气壮！ 她并不是一个爱计较的人，更不是一个爱惹事的人。但凡能息事宁人的，她鲜少会深究。自小母亲就教她，能忍是福气。这么些年，若非她能隐忍，她未必保得住程家，保得住自己和馥梦。 可是，这一回，她绝对不会这么算了的！ 她才刚到苏家呢，一口水都没能喝上，这帮人就联起手来陷害她，柳姨娘绊倒她，假怀孕的姜姨娘也有备而来要嫁祸她，大爷大夫人更是借机要她下狱要毁了她一辈子。 简直欺人太甚！ 这苏家，是吃人的坑吗？ 堂堂苏家大爷，分明就是心虚了，居然还恼羞成怒动手打人？ 这算什么呀？ 虽然一直没人疼没人护，可自小到大程馥甄也没被人这么打过呀！ 一抹酸楚涌上心上，却被她硬生生忽略掉，她告诉自己，这一巴掌她不连本带利还回去，她就不叫程馥甄！ 大爷和大夫人都还愣着，程馥甄便箭步走到姜姨娘面前。 她冷冷看着姜姨娘抵在脖子上的发簪尖儿，问道，“想自杀是吗？怎么还不动手？你唬谁呢？” 姜姨娘没想到程馥甄这么不好欺负，她的戏都唱不下去，她手都颤了，一声不敢吭，更不敢乱动。 “我数到三你要是不想死，就乖乖接受检查！我告诉你，你要是真的小产，我就任由你处置；你要是假小产，我程馥甄今日饶不了你！” 程馥甄说完就开始数数，姜姨娘压根不想死，她吓坏了，泪眼迷离，楚楚可怜地朝大爷投去求救的目光。 而这时候，屋内传来了苏彧的声音，“大哥，不是说好检查一下的？你要反悔吗？这事要让母亲知道了，可就没完了。” 苏彧没质问打人的事情，却搬出了老太太。 老太太虽不管事，尊威还在，依旧能主宰苏家的生杀大权。苏彧这是在警告他大哥。 大爷自己都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他一口气不上不下，心口堵得特别难受。 他看了看姜姨娘，又冷冷瞪了程馥甄一眼，终是一言不发，拂袖出去。 大爷一走，大夫人知大势已去也不理睬姜姨娘，转身追出去。 程馥甄居高临下地看着姜姨娘，眸光凌厉得骇人，“看样子你还是想以死明志了？好，我成全你！” 魏妈和喜儿站在一旁，竟都震慑得不敢乱动，就是二夫人看着自己准媳妇这气势，心中难免都有些慌呀。 姜姨娘彻底被震住了，她急急丢了发簪，生怕程馥甄对她动手。 姜氏若继续坚持，程馥甄倒还是会欣赏她的勇气，而见这样子，程馥甄对姜氏是越发的瞧不起了。 她退到一旁看，虽然满心愤怒，但是对刘大夫还是保持着该有的礼貌，她说，“刘大夫，劳烦好好检查。” 终于，一室恢复了平静，屋外，亦是一片寂静。可是，每个人的心却都惊涛骇浪着。 虽然事情到这个份上，大家都怀疑姜氏假怀孕。可是，在没有真正的证据面前，大爷和大夫人依旧抱着希望，而二房的人都替程馥甄捏了一把冷汗。苏彧盯着紧闭的房门看，发现自己竟也有些紧张。 寂静中，等待的时间变得无比漫长。 终于，“咿呀”一声房门打开了，程馥甄和二夫人，刘大夫都走了出来。 “刘医生，怎么样？”大夫人着急问。 “我认真检查了，姜姨娘的身体好好的，没有怀孕的迹象，更没有小产过的情况。”刘大夫如实回答。 这话一出，大爷本就有些苍白的脸色越发惨白了。 “怎么会这样？她明明流血了！屋内那些血迹和血块怎么解释？刘医生，你真的检查清楚了吗？”大夫人质问道。 刘医生颇有医生的素养，依旧平静，认真说，“大夫人，姜姨娘确实没有怀孕。如果你不信不过我，可以自己进去看一看，大夫人也是生过孩子的人，这种事应该瞧得出来的。至于屋内那些血迹和血块是怎么来。我也弄不清楚了，得问一问抢救的医生。” 这话一说完，一旁瑟瑟发颤的古医生双腿发软，立马就招了。 “大爷，大夫人，我错了！我不该帮着姜姨娘欺瞒你们！” “上一回诊断姜姨娘怀孕，其实是误诊姜姨娘不让我说，还给了我一千大洋，让我帮隐瞒实情。那些血块是我事先准备好的。大爷，大夫人，我大错特错，我知错了！” 一听这话，所有人都震惊住。 姜姨娘竟真的是假怀孕？一直站在边上的柳姨娘最是目瞪口呆，怎么都没想到会她想陷害程馥甄，却捅出了这样一个结果。 而大爷，酿跄了好几步，整个人都怔住了。 虽然刚刚就有所怀疑了，可是亲耳听到古医生说出这种话来，他还是无法接受。 他重重捶了一拳心口，都都一些站不住脚。 “大爷，你没事吧？大爷！”大夫人着急了。 大爷却将她推开，他一手扶着墙壁，怔怔地看着众人，只觉得满屋子的人都在嘲笑他。 他的颜面，今日可谓是丢尽了！ 二爷嘴角泛起一丝冷笑，没多言。 二夫人嘲讽起来，“老太爷走得早呀，要不今日不被气死才怪！老太爷说走就走了，日后这家里还有谁能主持大局呀！” 她一边说，一边拉着程馥甄的手，心疼地打量她的脸，“孩子呀，真真委屈你了！这才第一天到苏家，就被人欺负成这样？老太爷若泉下有知，也会心疼你的。” 大夫人连忙辩解，“这说的是什么话？姜姨娘假怀孕，我和大爷都不知情，我们也被骗了！这大局当然还得大爷来主持！你们放心，这事，大房一定会给程大小姐一个交待！” 大夫人这话说得好似刚刚的事他们夫妻俩一点责任都没有。 程馥甄右边脸颊已经肿了，还火辣辣的疼着呢！她捂着脸说，“好，馥甄请大爷做主，馥甄挨的这巴掌，该怎么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八章回头你去问问她 打程馥甄的是大爷本人呀。 这巴掌该怎么算？ 虽然程馥甄吃了大亏，可是，怎么着也得二爷二夫人替她讨公道，她的胆子居然这么大，敢如此目无尊长，挑衅大爷。 苏彧嘴角却泛起一抹连自己都没有察觉的笑意，他还是没有看走眼，程馥甄这个女人太适合苏家了。 她就像是一颗渺小却无比坚韧的野草，即便从北平千里迢迢移种苏家这最阴暗的坏境里，依旧可以野蛮生长！ 苏以辰是最守礼教之人，对苏家每一位长辈都是恭恭敬敬，唯命是从。只要是长辈要求的，哪怕是他不喜欢的，他觉得是错的，他也从来不会说一个“不”字。 程馥甄今日的“目无尊长”像是在他无比压抑的世界里打开了一道天窗，让他知道，这个世界上原来还有如此新鲜而自由的空气，可以畅快呼吸。 所有人都震惊着，就是二爷和二夫人也目瞪口呆，苏彧和苏以辰这对叔侄却暗自幸灾乐祸，期待着大爷和大夫人的反应。 众目睽睽之下，刚刚还理直气壮要给公道的大爷，此时已经不知所措。面对这么个小辈，难不成他要亲自赔礼道歉？这让他的颜面何存？ 程馥甄都还没嫁进来呢，还没正式当家呢？这一记下马威给得也太早，太狠了吧？ 今日要是让她得逞，他这个临时的当家人还怎么当下去？ 大爷就盯着程馥甄看，一动不动，一言不发。 程馥甄也看得大爷，那张脸一边是胎记，一边浮肿得特难看，可是，她平静从容的表情，足以令人忽略她的丑貌，看到她的的独一无二的风采，她的令人折服的傲骨。 时间一点点地流失，大爷不出声，程馥甄似乎也没有让步的意思。终于，大夫人抗不住压力，尴尬地开了口，“程大小姐，大爷也是今日才知道姜姨娘假怀孕。刚刚丧子心痛，一时冲动，仍被姜姨娘蒙蔽。唉，这姜姨娘着实可恶！你放心，大爷一定会严惩姜姨娘，给你一个公道的。” 这话，除了为自己和大爷解释开脱之外，一点歉意都没有，程馥甄心下冷笑，不动声色地站着。 大夫人说着，立马命令，“魏妈，你还愣着做什么？把姜氏和喜儿给我拉出来！干出这种事，丢了大爷的脸不打紧，苏家的颜面都被她们丢光了！” 姜氏和喜儿被拖出来，喜儿哭哭啼啼的，姜氏倒是安静，衣衫不整，披头散发，一直低着头。 大爷本就气得都说不出话来，见了姜氏更是气愤，一张脸阴沉沉得都能滴出水来，他忽然上前，一脚朝姜姨娘踹去，“你这个贱人！我待你不薄啊！你竟勾结医生来骗我！” 这怒骂着，又一脚狠狠踹到姜姨娘的肚子上去，姜姨娘任由大爷踹骂，一声不吭，也不闪躲。 “老爷，消消气。别气坏了身子！幸好程大小姐今日发现了，要不，咱们都还被蒙着鼓里，这事，一定得好好感谢程大小姐。”大夫人连忙说着，示意魏妈和刘福来拉大爷。 刚刚还解释推脱，这会儿把话说得如此好听，好似程馥甄已经原谅他们，要把账全算姜姨娘头顶上了。 吵架看本事，算账更看本事。这位大夫人可比大爷厉害多了。可惜，程馥甄并非省油的灯。 她本就没想住苏家，更没有嫁入苏家的打算，她要一个“理”字，也想趁机将关系闹得更僵一些，也好有借口离开。 她说，“大夫人的意思，刚刚大爷打我的那一巴掌，不是大爷的错，是姜姨娘的错？所以要姜姨娘来还？” 大夫人解释了那么多，程馥甄一句话就又让事情回到原点。别说是大爷了，就大夫人都没被这么挑衅过，她气得差一点点就没忍住。 苏彧靠在一旁墙上，看着程馥甄那认真的样子，眼底已尽是玩索意味。 虽然大家都震惊着程馥甄的“得理不饶人”，可是，这是苏家里第一次有人敢如此叫板大爷大夫人，大家都不希望草草了事，都希望程馥甄和大爷大夫人斗到底！ 一直低着头的姜姨娘也朝程馥甄看去，怨恨之余，竟也有些欣赏，甚至是羡慕这个女人，可以活得那样恣意洒脱。 急脾气的大爷正要开口，大夫人拉住了他的手拦下。终究是大户人家出来的，这些年在苏家也算经历了不少风雨，大夫人气愤之余，依旧淡定地端出大房夫人的权威。 她说，“再天大的事，程大小姐也不能出言不逊。这件事说到底还是姜姨娘一人的过错，刚刚大家都在气头上，无论是谁说了什么话，大家都别放心上。” “魏妈，程大小姐受了委屈，你把姜氏给我拉起来，让程大小姐打一巴掌，消消气，这事就到此为止。来人，去把姜氏东西全给我丢出去，从今天起，姜氏跟苏家不再有任何关系！” 二爷和二夫人原本想由着程馥甄去闹的，闹越大，大爷和大夫人就越难看。可听大夫人这么一说，二夫人还真怕程馥甄会去打姜姨娘一巴掌出气，然后了事了。 她低声对二爷说，“老爷，要不，咱们捅到老太太那去，让老太太来主持公道？” 二爷看了至今都没出声的苏彧一眼，亦是低声，“不成，程馥甄这倔脾气，老太太可喜欢不了。今儿个这事，大哥也吃了大亏，够他丢人的。姜姨娘没真怀上，咱还怕什么？再说，老太太身子不好，就再惹她生气了，回头她就把这件忘了。你也别瞎掺和。” 魏妈已经把姜姨娘押到程馥甄面前了，所有人都等着程馥甄动手。 谁知道，程馥甄却没有动手，她笑了笑，“大夫人既说这事到此为止，便好。馥甄也只是想要一个公道，脸上这巴掌也没真想要谁还。苏家的家务事，馥甄就不多问了。” 就这样让步了？算了？ 大夫人并没有松一口气，反倒有种被程馥甄将了一军的感觉，心口堵堵的，却又无法宣泄。 一时间，大夫人都不知道说什么好，而在场众人也都非常错愕。 程馥甄走到一旁去，淡淡问，“刘医生，能帮我看看嘛？我的脸有点疼。” 刘医生察看了一番，连忙让程馥甄坐下，帮她涂抹消肿的药膏。 所有人都安静地看着，纷纷心生佩服。 这个刚满二十岁的女子，受了污蔑挨了打，没有哭哭啼啼，而是理直气壮地为自己争辩。然而，她争赢了，却也没有得理不饶人，反倒洒脱的让步。 这个时候，大家从发现程馥甄并不是来争什么的，她要的不过就是一个公道而已。相较之下，大爷和大夫人这当长辈的，反倒显得没有心胸和气度。明明打了人，却连一句歉意都不敢给。 程馥甄没有打姜姨娘，却用自己的豁达和大度狠狠地甩大爷和大夫人的脸，非常漂亮地回击了他们！ 大夫人脸上终于挂不住露出了尴尬的表情，而大爷也终于感觉到了难堪。 二夫人是自叹不如了，她低声，“老爷，这媳妇，厉害着呢！” 二爷却担忧地说，“让她回北平，我担心大哥耍狠的。你回头跟亦辰说说，想办法把人留下来，就住家里。” 苏彧的嘴角不知何时泛起了一抹少见的弧度，方才至今，他的视线就没离开过程馥甄那浮肿的脸。 苏以辰没想那么多，他只关心程馥甄的脸，见大家都不争辩了，他连忙问，“刘医生，是不是上药了就会好？” “看情况，晚上还得上一次药。”刘医生认真说。 “哎呦，瞧瞧这脸都肿成这样了！亦辰，你带馥甄到你房里去，让刘医生再好好检查检查，需要什么药尽管用，知道不！”二夫人不忘给儿子制造机会。 她原本很介意程家的家世，很介意程馥甄脸上的胎记，如今看来这些都不是问题。她的宝贝儿子就缺这么个厉害的媳妇帮衬。 苏以辰巴不得马上带程馥甄离开这是非之地。 “馥甄，走！”他拉着程馥甄的手就走。 蔫了好久的程培坤这才缓过神来，连忙跟过去。 一直提心吊胆，屁都不敢放的柳姨娘总算偷偷松了一口气，她想程馥甄一定没有发现自己是被扳倒的，一定没有！ 苏彧的视线追随而去，落在苏以辰和程馥甄牵着的手上。他只是看了一下而已，立马就收回视线。 “爷，百乐门那边的事快来不及了。”胡云飞低声提醒。他不明白，三爷就是回来换衣服赴约而已，怎么就突然要去看老太太，怎么就又来凑热闹了。要知道，百乐门那位爷可向来不喜欢等人的。 苏彧这才开口，“大哥，二哥，老太太最近心情不好。这事我看你们二位处理便可，别去打扰她了。” 他说完就走，让大爷和二爷都纳闷不已，这小子到底站哪一边？ 姜姨娘和喜儿被赶出苏家，古医生被李警官带走调查。始作俑者的柳姨娘早已一身冷汗，心虚落荒而逃。 人都散了，大家才都想起一个问题来。程馥甄到底是怎么知道姜姨娘假怀孕的呀？ 姜姨娘被小厮推出苏家后门，摔倒在地上，她回头看去，小厮已经把门关上了。 她爬起来，裙上全是血迹，披头散发，狼狈不堪。她冷幽幽地盯着苏家后门看，眼底尽是仇恨。她就像是一个幽怨的女鬼，和苏家有着滔天的仇恨。“苏家，呵呵，总有一天，你们会求我回来的！” 她冷笑着，不顾过路人的目光，转身一步一步离开。走着走着，她似乎想起了什么，忽然穿过胡同，往程家前面跑去。 她在路口站了一会儿，就看到苏彧的车已经出门了。 苏彧出门向来不用苏家的司机，都是胡云飞开车。 “三爷，程大小姐怎么就知道姜姨娘假怀孕？看就能看出来吗？这也太奇了吧？”胡云飞刚就想问了。 “回头你去问问她。” 苏彧的心情似乎不错。胡云飞都听不出来这是命令，还是开玩笑的了。 胡云飞往后视镜看了一眼，看到了姜姨娘远远地站在后面。他说，“三爷，姜姨娘站在后头呢，好像在看咱们的车。” 也不知道苏彧听到没有，他没理睬，靠在车座上，闭眼小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九章质疑，我猜测的 才一会儿的时间，姜姨娘的事情就传遍了整个苏家。幸好大夫人给了李警官好处，否则李警官把古医生带回警察局去，苏家这个丑闻必定会在一夜之间传遍整个大上海的。 到时候别说大爷的脸，苏家的脸都得跟着丢光。 虽然姜姨娘是事情的主角，可是，程馥甄却成了大家讨论的对象，尤其是她怎么看出姜姨娘假怀孕的事，一会儿的时间就被谣传得神乎奇乎的。 这时候，刘医生刚刚帮程馥甄的脸涂完药水，苏以辰还没能和程馥甄说上话，二爷和二夫人就进来了。 二夫人关切的询问了刘医生一番，确定程馥甄的脸没有大碍，才让仆人送刘医生离开。 她坐下来，拉着程馥甄的手又瞧了程馥甄好一会儿，一脸心疼，“馥甄，真真委屈你了！都是我和你伯父无能，这个家呀如今还不是咱们说得算。” “今日要不是伯父，伯母在，馥甄怕是要到警察局去过夜了。是馥甄给你们添麻烦了。”程馥甄客套地说。 聊了一会儿，两位长辈对她脸上的胎记问都没问，却没少打量她的脸，这让她很不舒服。 大爷和大夫人不是什么好人，这二爷和二夫人也不是省油的灯，若非苏彧伪造的那份遗族，程馥甄知道自己必是入不了他们的眼的。 这二位长辈今天如果真的有心为她出头，她也不必挨着那一巴掌吧？他们不好拉下脸跟大房闹，正好借她去踩大房的脸。 她没想多待，想寻个借口离开，二夫人却问了起来，“馥甄，这儿也没别人。你告诉你，你是怎么知道姜姨娘是假怀孕的？” 程馥甄看着他们，迟迟没回答。她怎么知道姜姨娘假怀孕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件事还没完呢！柳姨娘绊倒她的事，还在程馥甄心里藏着，她知道，这件事幕后还有人！ 姜姨娘有备而来，要算计她的同时，随便摆脱那个假肚子，这倒不难理解，毕竟姜姨娘是大方的人。 但是，柳姨娘的动机是什么？ 如果她没有着急去拦姜姨娘而被柳姨娘绊倒，柳姨娘估计又会拿麝香来做文章。可是，那香水是柳姨娘送的，她也逃脱不了责任？她明明是二房的人，为何要牺牲自己帮着大房的人？ 小产阴谋会随着姜姨娘被赶出去而终结，但是，使阴谋的人却还留在程家。 程馥甄隐隐觉得柳姨娘背后应该还有人，让柳姨娘愿意牺牲自己。 程馥甄心如明镜，却选择装作不知情，不揭穿柳姨娘。 程家，除了站在她身旁只关心她脸肿了的苏以辰之外，还有哪一个人，不是阴谋家呢？ 程馥甄可不想多管闲事，也自知没有资格干涉那么多。 她只想离开，她去看一看馥梦的情况后立马就会回北平准备重开程家的胭脂铺。 “我猜的！”程馥甄笑着回答。她一开始确实只是猜测，后来，姜姨娘的表现，古医生和喜儿的态度让她有了把握。 这么回答二夫人，也不算说谎。 “猜的？” 二夫人笑了起来，“你这丫头，真会开玩笑。这种事哪能猜呀。快说，怎么知道的。” 程馥甄一脸认真，“伯母，我若不是猜的。我怎么能知道姜姨娘的事？我第一天到上海，到苏家来，跟她非亲非故的。” 二夫人无话可答的，这也是她最大的疑惑。 “伯母，我真的是猜的。那时候，屋子里都是麝香的味道，我哥把姜姨娘抱回来就撞见古医生了。喜儿那时候还拦我哥，古医生当大夫的也不急着救人，就由着喜儿和魏妈污蔑我。我那时候就觉得蹊跷，就赌一把了。” 程馥甄无奈地说，“反正，不赌一把，这罪名我也得背。没想到我真赌对了，姜姨娘不让刘医生检查，我就知道她一定是假怀孕！” 程馥甄说得有板有眼的，二夫人都不得不相信她了。至于几位男士也都没有怀疑。 “幸好你细心，要不咱们今日的麻烦就大喽。”二夫人感慨道。 “娘，馥甄大半天没吃东西。”苏以辰忍不住提醒。 程馥甄确实好饿，这都过晌午了。 二夫人起身来，笑呵呵道，“瞧瞧，当初去北平的时候还臭着脸，这么快就会心疼媳妇了？看样子你爷爷没帮你挑错人。” 程馥甄只是尴尬，苏以辰却脸红了。 “我早吩咐厨房做饭了，你待会带馥甄他们兄妹下楼吃饭。对了，两间客房都在打扫，我让江妈把东西全换了，去去霉气。这几日馥甄就住你这儿，你到隔壁书房将就一下。” 二夫人说着，终于正眼朝程培坤看去，说，“程大少爷，还得委屈你到楼下住几日了。” “没关系没关系！”程培坤小笑得眼睛都眯成一条直线，能留在苏家，他求之不得。 程馥甄却立马起身来，“伯母，我和我哥还有些私事得去处理，饭后就走，就不多打扰了。” 二夫人也不问什么事，就说，“你来上海人生地不熟的，不好办事。待会休息一下，让亦辰安排到司机送你们去。若有什么不方便的，尽管跟亦辰说。” 程馥甄要解释，二夫人却不给机会，一脸委屈说，“若不是亦辰他要守孝，咱们就是一家人了。你这么跟伯母客气，一定还是在怪姜氏的事伯母和你伯父没能耐帮你做主！” 程馥甄吃软不吃硬，怕礼不怕兵，她知道拒绝不了，只能暂时答应住下了。 苏以辰开心极了，在一旁偷笑。 二夫人离开后，程培坤也立马让下人带他去客房休息，留下程馥甄和苏以辰两人。 苏以辰特认真地对程馥甄说，“馥甄，对不起。” 这么大的事，跟苏以辰一点关系也没有，最后竟是他一个人如此真情实意地跟她道歉。 这样一个真情实意的人，将来是要执掌苏家的呀，他如何应对苏家那么多虚情假意呢？ 程馥甄忍不住问，“三少爷，你喜欢脂粉生意吗？” “不喜欢。”苏以辰很诚实，“也不喜欢脂粉，我想去教堂帮牧师，想了好几年了。” “你信仰上帝？”程馥甄颇为意外。 苏以辰摇了摇头，“教堂能帮助孩子，穷人和难民。” 程馥甄心想，如果没有苏彧的阴谋，或许，苏以辰还真能实现他的愿望。 “我原本也不熟悉教堂，是我三叔带我去的。你别看我三叔架子大，其实，他做的好事可多了。” 苏以辰突然笑了起来，“说不定我爷爷怕我三叔把苏家的钱全都捐给教堂，所以才没让他当家。” 程馥甄很意外苏彧居然会去教堂行善事，苏彧这家伙倒也是亦正亦邪。 饭后，苏以辰就走了，让程馥甄好好休息。 程馥甄这才有空好好打量苏以辰的房间。 这屋子就像他的人，很干净简洁，家具全都是西式的，房间外有个向阳的小阳台。 程馥甄走出去，发现这阳台对面就是苏彧住的那栋楼的右侧门，几个窗户都紧闭，看不到里头。 程馥甄在摇椅上坐下来，看着对面的紧闭的窗户发呆。她一闭上眼睛，脑海里就控制不住浮现出苏彧那张英俊而又冷漠的脸。 虽然一而再告诉自己不要多想，可是，她就是忍不住。忍不住却琢磨，苏彧伪造婚契到底要干什么？他若不想娶她，大可隐瞒了这件事，为何偏偏要苏以辰来娶？ 程馥甄想着想着，不自觉就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天黑，二夫人身旁的江妈亲自来请她下楼要晚膳，说二爷和二夫人都在等。 程馥甄赶忙整理了一番，并没有化妆，但是换了她最好的衣服，整洁得体。这顿饭中午就该有的，应该算她正式拜见二位长辈的，只是被耽搁了。 饭桌上，二夫人给程馥甄安排的位置正是少奶奶的位置，就坐在苏以辰身旁，而给程培坤安排的位置，也是大位，并没有怠慢他们兄妹俩。 二房的人不多，二夫人就只有苏以辰这么个儿子，而二爷的妾侍也不多，除了柳姨娘之外，就只有一位丁氏姨娘。不似柳姨娘的年轻，丁氏的年纪和二夫人差不多年纪，中式打扮朴素，中规中矩的甚至有些老气。她为二爷生了一个女儿，名叫苏婉缃，在苏家排行也是第三，为三小姐。 柳姨娘估计是心虚，称病没敢露面，三小姐则和同学去了广州游玩，还未回来。丁姨娘在二爷和二夫人面前有些胆怯，一晚上没主动说过一句话。饭桌上，都是二夫人的声音。 程馥甄并没有刻意问起柳姨娘，饭后，二爷交待了二夫人，明日带程馥甄去见老太太。其实二夫人本该还得带她去大房拜见一下大爷和大夫人的，只是姜氏那件事之后，就没那么必要了。 程馥甄原本下午就要去看馥梦的，谁知道睡过头了。她心下琢磨着，待拜见了老太太，她就得想法子离开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下午睡太久了，这一夜，程馥甄竟失眠了。她辗转无眠，便裹了件外衣下床，想去阳台透透气。 可谁知道她一开阳台的门，竟看到一个男人坐在阳台围栏上，回头朝她看来。他脸上带了一个木质的面具，遮掩到鼻尖。他的嘴唇特别好看，此时正勾着嘴角冲着她笑呢。 程馥甄惊呆了，脱口而出，“洛九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章他到底来找谁 程馥甄非常意外，洛九少眼底也掠过了一丝诧异，只是很快就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依旧是盈盈笑意。 他说，“女人，咱们还记得我吧？” 程馥甄当然记得他，上一回在程家，他临走之前还说后会有期的。她只是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他。 这个亦正亦邪的家伙，三更半夜出现在这里做什么？难不成他瞧上苏以辰什么好东西了？ 程馥甄犹豫了一下，决定喊人，可是，洛九少却看出了她的心思。 手中的飞镖便瞄准了她，他“啧啧“感慨起来，“女人，没想到你这么不念旧情。你要喊一声，本少爷就送你一镖。本少爷的这飞镖价值不菲，能接住多少根，就看你本事了。” 程馥甄立马不敢喊了，她讨好地笑起来，“九少，我不过是苏家的客人。苏家的事我都不知道，我当没瞧见你。” 她说着，立马侧身让开了一条道。 金石盟专门收集珍宝古玩，非盗即抢，洛九少更是其中翘楚，本事通天。她能耐有限，也管不了那么多，先保住自己的小命才是王道呀！ 洛九少先是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他也不说话，认真打量起程馥甄来。别人打量人都是从头到脚，这家伙打量人是从脚到头。 上一回，洛九少也是这么打量她的，程馥甄一脸沉色，可是洛九少却当没看到。 面具之下，他那双狭长的双眼微微眯敛，饶有兴致地从程馥甄脚下一路打量上来，视线最后停留在她胸口。 程馥甄低头看去，这才意识到自己衣衫不整，她连忙裹紧外套，不客气地瞪过去，怒斥“你看够了没有？” “怎么，这回不怕我了？”洛九少打趣地问。 程馥甄对这位鼎鼎有名的家伙又多了一层认真，他不仅仅嘴贱得很，而且还是登徒浪子！她心下是害怕的，却硬是故作淡定，洒脱地说，“你要偷苏家的东西就进去，不就请离开，本姑娘要睡觉了！” 洛九少突然眸光认真地打量起来她来，迟迟都不说话。 沉默的时间久了，程馥甄便有些不淡定了。她正要开口，洛九少扬了扬手里的飞镖，严肃地说，“程馥甄，你转过头去。” 程馥甄本就忌惮，见他手里的东西，更是底气全无，不敢乱动。 “快点！”洛九少催促道。 程馥甄只能乖乖转头看向别处，谁知道洛九少却煞是认真地说，“女人，本少爷还是喜欢你这边没胎记的脸，好看。” 这家伙又耍她！ 程馥甄立马转头看过来，洛九少却突然跳下围栏，俯身到了她面前。他靠得很近很近，近得她都能感受到他炙热的鼻息撒在自己脸上。 程馥甄怔住了，第二次离他那么近，她依旧第一眼就注意到他面具之下，藏着的那双狭长好看的眼睛。 这双眼睛里噙着玩索而戏虐的笑意，仿佛与生俱来就带笑，能让人的心情放松下来。 程馥甄突然想起了另一个男人的眼睛，那是除了洛九少之外，她看的最认真的一双眼睛了，那是苏彧的眼睛。 在程家院子里，苏彧警告她的时候，也曾这么近距离地看过她。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她竟然会觉得洛九少这双狭长的桃花眼，和苏彧的眼睛很像很像。 程馥甄都为自己这个想法感到可笑。 都说桃花眼是情眼，能勾人心魂，恰如她眼前这双爱笑的眼睛，笑得像谜一样令人不自觉沉沦。可是，苏彧那双眸子却是一泓幽暗的寒潭，似乎永远都掀不起涟漪，绽放不了笑意。 他们，怎么会像？ 程馥甄缓过神来，急急后退，不经意朝对面看了去，只见对面那座楼依旧门窗紧闭，不见灯火。 程馥甄后退，洛九少便又进了一步。 程馥甄正要发飙，谁知道洛九少却往屋里瞧了一眼，就退出去了。 他戏虐地问，“女人，我原以为要嫁的是你妹妹。呵呵，没想到你就是苏家三少爷的未婚妻？怎么，他不在吗？本少爷我刚好路过这儿，就进来找他聊天。” 程馥甄意外差点咬了自己的舌头，原来这家伙和苏以辰认识，他不是来偷东西！想起自己刚刚还说让他进来偷东西，她就尴尬得不敢抬头。 谁知，洛九少的视线又落回她身上，暧昧地问，“你都睡到这屋了？本少爷没打扰你们吧？” “三少爷睡书房！”程馥甄着急地澄清，“客房没来得及打扫，他把房间让给我了，他睡书房。馥甄不知道九少是三少爷的朋友，失敬失敬。三少爷在书房，九少你等一下，我去叫他。” 程馥甄想关门换衣服再去找苏以辰，毕竟裹着外衣出去不妥。 可洛九少却一手按阳台的门框，依靠在墙上。他这么一按，一靠，程馥甄就关不了门了。 阳台本就不大，身材特别高大的洛九少这么一站就占据了大半的阳台。程馥甄明明是站在房里的，被他这么居高临下地俯瞰，她都觉得感觉空间狭窄，有种无形的压迫感。 “那个，九少，劳烦你让一让，我换个衣服再去喊三少爷过来。” 程馥甄把话说得够直白的，可洛九少却说，“不必喊他了，我跟你聊聊也行。” 半夜三更，孤男寡女，衣衫不整，有何可聊的？ 程馥甄的脸色阴沉了下来，苏以辰那么正直的一个人，交的这什么猪朋狗友呀。朋友妻都能调戏？ “不方便，九少还是请吧。”程馥甄直接赶人。 洛九少笑吟吟的说，“那你告诉我，你长得那么丑，苏家相中你什么了？当年订婚的为何是你？“ 程馥甄对“丑”字早无所谓了，可洛九少这笑盈盈的样子着实气人，她正想骂回去，便见苏家的几名护院从远处走来。 洛九少看似嘻嘻嘻嘻，警惕性却很高。他立马蹲下，随手也把程馥甄拉了下来，程馥甄都没反应过来，直接往前扑他怀里了。 “女人，投怀送抱就不必了，告诉我真相。”洛九少低声笑了起来。 程馥甄想推开他，却撼动不了，她怒声，“关你什么事呀？你到底想干嘛？” 苏以辰那么纯粹的一个人，怎么能和洛九少这一肚子鬼心思的人当朋友呢？ “嘘。”洛九少捂住程馥甄的嘴，“你真想把下面的人引来？” 这已经是他第二次捂她的嘴了！程馥甄瞪他，他眼睛里的笑意更浓，就像是星光一样灿烂好看。 很快，程馥甄就听到一阵脚步声在楼下徘徊，不过一会儿就离开了。 护院一走远，洛九少把程馥甄拉起来，立马就放手了。 “你再不走，我真的喊人了！”程馥甄威胁道。 洛九少打量了她的衣服一眼，那双桃花眼笑得璀璨如星。他往栏杆上一靠，说，“女人，听说你很聪明。怎么就没看出爷刚刚是为你好呢？” 程馥甄终于意识到，如果她喊来人，自己的麻烦可能会更大一些。要知道，现在可是半夜，这里可是苏家！她这么衣衫不整地跟一个男人待在房里，若是被人瞧见了，天知道会被添油加醋成什么样子。 这大院子里，多少人盼着抓住她的把柄把事情闹大，让她失去嫁入苏家的资格。 “说吧，为什么是你，不是你妹妹？你比苏以辰还大两岁吧？”洛九少又问。 程馥甄冷静下来，冷冷回答，“你问苏以辰去，我不想跟你说话。” 洛九少没理睬她，他又坐到阳台的围栏上去，面朝里头，面对着她，双腿闲适地晃荡着。 他耐心地等着呢。 程馥甄恨不得一脚将他踹下去，可惜，她有贼心没贼胆。 两人就这样面对面，一坐一站，僵持着。洛九少抬起头来赏月，心情似乎不错。 程馥甄忌惮着他手里的飞镖针，又怕被人撞见，可谓进退两难。 她耐着性子解释，“订婚那会儿我还小，什么都不懂，长大了，我娘就说我们攀不起苏家，那婚契不算数，我也没多问。如今我双亲都过世了，就算我想问也没地儿问呀！苏家的人原本都不知晓此事，是苏老爷子临走前从把婚契拿出来的。你要是不相信，随便找个苏家人问问就知道了。” 苏彧的谎言，程馥甄大可放心拿来用。 “这样啊” 洛九少喃喃自语着，倒也没有再追问下去。 他朝苏家安静的大院子看去，淡淡问说，“女人，这样的话，你是一定会嫁给苏以辰了？” 程馥甄心里呵呵了，“不关你的事，你走！” 洛九少似乎还想说点什么，却最终没再多问，他冷不丁就从阳台上跳了下去。 程馥甄她连忙走出来，探头看去，竟已看不到洛九少的身影了。这家伙的速度未免也太快了吧？ 他就这么走了？难不成是她想多了？他真的只是路过来聊天的？ 程馥甄连忙进屋，锁上门之后才松了口气。 她捏了捏眉心，感觉和第一次见洛九少一样，就像是做了一场梦。 程馥甄不自觉认真琢磨起洛九少这个人来，这家伙看似风流花心，可实际上也只是语言轻挑了一些，并不是真的有什么不该有的心思。而且，他似乎不像传言中那么可怕。 程馥甄觉得自己明日应该问一问苏以辰，关于洛九少徒手从洋人枪口下抢东西的传言是不是真的。 苏以辰跟他是朋友，应该知道真相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刚刚太紧张了，失眠的程馥甄居然很快就酣然大睡了。 翌日清晨，苏以辰找程馥甄一道吃早饭，见她的脸不肿了，总算放心。 程馥甄随口问了一句，“三少爷，洛九少跟你很熟吗？” 岂料，苏以辰一脸纳闷，“洛九少？我听说过，但不认识。你怎么会这么问？” 程馥甄懵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一章苏家老太太 苏以辰和洛九少不认识？所以自己昨晚上彻底被耍了？所以，洛九少昨晚上是专程来找她的？那家伙到底打她什么主意了？真会是“万脂胭红”吗？ 程馥甄一脸错愕，一直没回答。苏以辰便又追问，“馥甄，发生什么事了吗？你怎么会突然这么问？” 见程培坤从一旁走来，程馥甄连忙说，“就是之前听人家说过金石盟和苏家关系不错，所以我就问问。” 苏以辰笑了，“苏家和金石盟怎么会有关系？你别听外头那些谣传，都是胡说八道的。” 苏以辰犹豫了下，突然又说，“不过，我三叔路子广。他跟金石盟的人有没有往来，我就不清楚了。” “不说这个了。伯母快过来了吧？昨天说今天上午去拜见老太太的。” 程馥甄转移了话题，程培坤走过来，听他们在聊老太太，立马凑过来旁听。 程馥甄旁敲侧击地问出了老太太的名字，正是她毁掉那份婚契上的“夏玉兰”，毋庸置疑，跟程馥甄订婚是就是老太太的小儿子苏彧！ 老太太怀苏彧的时候，上海城得很，她随老爷子躲去了北平。生了苏彧坐月子的时候摔了一跤撞着了脑袋，就忘了以前大部分事。但幸好忘事不忘人，也没忘记老爷子是谁，也没忘记自己是谁。老太爷病逝对她打击特别大，据说老爷子过世之后，她的记性就越来越不好，经常忘事，搞得苏家人都紧张兮兮的，生怕哪天老太太连人都忘了。 程培坤插嘴问说，“以前的事真想不起来了？那医生怎么说？” “医生说也弄不清楚，说可能是撞伤了脑袋所致。”苏以辰的语气里尽是无奈。 “那就找洋大夫。”程培坤连忙说。 “我三叔找了十多个名医，还请了美国的医生，也没办法治。”苏以辰说道。 程馥甄颇为失望，老太爷走了，老太太又忘了当年的事，当年订下那份指腹为婚的婚约的原因还会有谁知道呢？ 苏家上下能被苏彧这么骗，必定也没人知道婚契真相的。苏彧又知道实情？ 正聊着，二夫人就过来带他们过去老太太那边。 不似二房的洋式装修，老太太住的虽然是小洋楼，屋里头的装修却是传统的中式。程馥甄一走到院子里顿时就有种亲切感，只感觉像是回到了程家。 那个家并不好，可是，才离开没多久却还是会想念，会想回家。 “以前爷爷在的时候，这院子可热闹了，如今就奶奶一人住，冷静了。”苏以辰感慨了一句。 “回头你和馥甄常过来陪陪老太太。”二夫人笑了下，低声，“日后馥甄要是能为老太太添几个重孙，指不定老太太一高兴，病就好了。” 程馥甄和苏以辰双双沉默，程培坤却欢喜得不得了，“可不是吗？我听说很多老人家生病，其实不是身体病了，是心病了。这一遇上高兴事，心里舒坦了，病就走了！哈哈！” 程培坤这种人能入二夫人的眼，无他，正是因为他们在某些方面是趣味相投的。程馥甄在心中默默好奇着，如果程培坤哪天开口跟二夫人借钱，二夫人会是什么反应。 他们刚到屋里，正好撞见苏彧搀着老太太出来，要去散步。苏彧今日就穿了一件简单的白色长褂，随性闲适，少了几分奢华和神秘，显得更加年轻。他小心翼翼扶着老太太，真真不像老太太的儿子，而像是孙儿。 程馥甄心下狐疑着，难道洛九少和这家伙有交情，昨晚上是来苏家找他的？ 二夫人和苏以辰正要出声，苏彧一个眼神拦下。老太太将他们几个一一打量过去，视线最后落在程馥甄身上，她看着看着，就蹙着眉头来。 程馥甄也看着老太太，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感觉。若是按真正那份婚契来，二夫人只能算是她的妯娌，眼前这位老人家才是她的婆婆呀。 老太太六十多岁，也不知道是不是苏老爷子过世的打击太大了的原因，她看上去比同年龄的老人家要老一些。 可是，她的衣着妆容却一点儿都不马虎，整个人显得雍容华贵。程馥甄特意留心老太太着的妆，唇脂，面粉，腮红，眉黛一样都没有少，而且选用的颜色材质都非常适合，妆容着得非常得体，不失身份。 “这个丫头是” 老太太一脸思索，“我是不是前些日子才见过？哎呀，我这脑子是越来越不好使了。怎么就想不起来了？” “娘，那你记得他们几个是谁吗？”苏彧低沉的声音里多了罕见的温和。 老太太不悦地看了她一眼，没好气地说，“我还没病到那份上，认不得媳妇和孙儿！辰儿，你自个说，你有多久没来看看奶奶了？” 大家这才松了一口气，二夫笑了笑，“娘，老三这不是担心你吗？” 老太太似乎不怎么喜欢二夫人，没搭理她，仍继续打量程馥甄。 二夫人连忙介绍，“娘，这就是程家的女儿，跟咱们辰儿有婚约的那位，叫馥甄。这位是程家的大公子，程培坤。” 程馥甄和程培坤连忙同老太太行礼。老太太倒没在意程培坤，她还是看着程馥甄，一边将苏以辰往拉过去。 苏家和程家的有婚约，她真忘了，若不是老爷子临死前托律师把婚契和遗嘱拿出来，她都想不起来了。 “程家的丫头”老太太若有所思地看着程馥甄，像是在回忆什么。 “哎呀，那都是八年前的事了。那会儿馥甄才十二岁吧？如今都出落成大姑娘的，您当然认不出来。”二夫人解释道。 “都到屋内坐吧。”苏彧把老太太往屋内扶去，低声说，“娘，前些日我陪亦辰去了趟北平，特意把人来请过来让你瞧瞧。这丫头心地善良又聪明能干，您和父亲没看走眼！” 程馥甄走在后头听了苏彧这般抬举她，心下冷笑不已。苏家里最大的阴谋家，一定是苏彧！ 今日要来见老太太，她原本还是有些紧张的，如今见苏彧在这边，她就放心了。 老太太要问起订婚的事情，苏彧这个始作俑者当然得帮她扛着。 “哎呦，想起来了！”老太太紧锁的眉头这才松开，“北平程家跟咱们确实有婚约，当年还是我跟老爷子在北平的时候订的。” 众人大喜，没想到老太太真能想起那么多年前的事情。 二夫人连忙问，“馥甄，当年你也见过老太太和老爷子吧？” 这话一出，苏彧就回头朝她看来了。 老爷子和老太太去北平订婚约的时候，程馥甄还在娘胎里呢，怎么见？ 程馥甄原本想说年纪小记不清楚了，可是，看到苏彧那冰冷的目光，她回答了三个字，“见过的。” 不明情况的程培坤却连忙补充，“我也见过我也见过！那日老爷子还夸馥甄有配制脂粉的天赋。” 他才不关心这婚到底是怎么订的，他只知道苏家说订了，那就一定是订了的！ 到了屋内坐下来，老太太便同程馥甄招手，“丫头，你过来。让奶奶好好瞧瞧你。” 程馥甄坐到老太太身旁去，老太太却伸手遮住了她脸上的胎记，看了看。“哎呀，这就对了！丫头，你的脸以前可没有胎记。这是怎么了？” 程馥甄长得很她母亲很像，她知道，老太太一定是把她和母亲记混了。 程馥甄正不知如何解释，苏彧突然开了口，“娘记错了吧。” 这时候，门外忽然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奶奶！奶奶！您在哪里？我给您带好东西来了，您赶紧来瞧瞧！” “哎呀，咱们的大小姐外出考察回来了呀！”二夫人皮笑肉不笑。 苏家的大小姐苏婉绛是长房嫡长女，是大夫人为苏家生的第一个孩子，年纪应该不小了。据程馥甄了解，这位大小姐招了婿，已经生了一个女儿，今年三岁了，是个极有天赋的胭脂技师。 听这说话的语气，并不像为人妻母的，反倒像个未嫁的小姑娘。 声到，人到。 大小姐苏婉绛很快就进门了。只见她穿着一件白色样式的泡泡袖连衣裙，大波浪长发梳成公主头。她看起来像是个未嫁的小姑娘，而实际上她已经二十四岁了。 衣服头发并不能遮掩她的年龄，真正可以掩饰她年龄的是她脸上的精致的淡妆。程馥甄一眼就留心到她用的脂粉，心下暗暗佩服。来苏家见了不少女人，也就老太太和这位大小姐的妆容能入她的眼，只可惜这大小姐选用的粉，还不算最完美的。 苏婉绛进屋了才发现一屋子的人，她立马安静了，对苏彧毕恭毕敬的，“三叔。” 对二夫人和苏以辰倒显得随意，“二婶，三弟。” “都是当娘的人了，还成日大呼小叫的，成何体统？”老太太笑着批评。苏婉绛自小有天赋，而且勤学胭脂配方和调配技法，一直很得老太太的宠爱。 “来来，这位是你三弟的准媳妇，程家的女儿，叫” 见老太太想不起来，苏以辰连忙接上，“叫馥甄。” 苏婉绛去天津考察洋胭脂去了半个月，今早才刚回来，虽然还没来记得去见爹娘，可是，苏家昨日发生了什么事，她在回来的路上就知道了。 “原来咱们的准三少奶奶就是她呀！” 苏婉绛打量起程馥甄来，认真问，“奶奶，我有个问题，不知道该不该问？”“什么问题？”老太太不解地问。 “准少奶奶长得这么丑，哪来的自信不化妆呀？”苏婉绛认真问。 程馥甄还庆幸胎记的话题被打断了，没想到堂堂苏家大小姐竟这般没有教养。 二夫人拉下脸，“娘，你看看这丫头怎么说话的！” 苏以辰没出声，却握着拳头一脸的愤怒。 老太太还是明理的，不悦训斥，“婉绛，不得无礼！” “奶奶，爷爷在世的时候不是经常说，咱们苏家的媳妇可以不看家世，但是，一定得看脸！咱做脂粉买卖的女子，就得长得美丽漂亮。还有，咱做脂粉买卖的人就得有爱美之心，尤其是女子。咱自己都不用脂粉，还指望谁来买咱们的胭脂水粉呢？” 苏婉绛坐到老太太另一边来，挽住了老太太的手臂，撒娇，“奶奶，你说外头的人要知道咱们苏家的准三少奶奶，长这样还不上妆，会怎么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二章苏彧又坑人 苏老爷子确实说过那样的话，苏家女人也确实有必须化妆的家规。 老太太被苏婉绛问住了，就是二夫人一时间也反驳不了。 老太太正为难着，苏婉绛推了推她的手臂，撒起娇来，“奶奶，我哪说错了？你凶我，二婶也凶我！我不依不依！” “好了好了！你刚刚说给我带什么回来了？还不赶紧拿出来我瞧瞧。”老太太岔开话题，并不想让程馥甄难堪。 可惜，苏婉绛却还是揪着不放，“好呀！二婶偏心准媳妇就算了，奶奶也偏心！让她陪着奶奶就好了，婉绛以后也不必来了！” 她拉出手帕来掩面抽泣，起身就要走。老太太大急，一把拉住了苏婉绛的手。 一抹得意的笑意从苏婉绛嘴角一掠而过，奶奶虽然忘了以前的事，可是做胭脂的技艺可没忘掉，每一种选材，每一道工序都记得清清楚楚着呢！ 工厂除外，苏家保留的几家手工胭脂坊的产品，在上架销售的时候都必须先送一些样品到奶奶这边让她检查质量的。 爷爷过世之后，奶奶的日子更闲了，没事就在后院调配脂粉，可都是她来陪着的。奶奶早就离不开她了。 程馥甄昨日给了大房那么大的一个下马威，她一回来就在奶奶这儿撞见程馥甄，当然要抓住机会踩程馥甄一脚，好到父亲面前去邀功。 “好了好了，你说的都对，成了吧？”老太太敷衍了一句，不想较真。 可是，苏婉绛抛出了一个非常犀利的问题，她说，“奶奶，那当年你和爷爷怎么就看中她来当咱们苏家的少奶奶了？” 这话一出，老太太就认真起来了，她朝程馥甄看去，又一次蹙起眉头。其实她刚刚就在纳闷这个问题了，婉绛突然过来才打断的。 一室忽然安静下来，二夫人心里都无端有些乱。这个问题她和二爷昨晚上讨论了一晚上的！当初老太爷和老太太没看出清楚程馥甄的脸吗？还是有什么别的隐情？ 去北平打听消息的人回来说了，程家的家道早就衰败了，七八年前程家的家底和在脂粉行业里的声望，压根配不上苏家。 这二老到底看上程馥甄什么了？ 老太太打量着程馥甄，越看是越纳闷，她喃喃地问，“丫头，当年我见你的时候，你脸上到底有没有胎记？” 程馥甄原以为苏大小姐就是想取笑她丑，没想到苏大小姐会这样起疑心。她答，“老太太，三爷刚不是说了，你可能是记错了。我这胎记生下来就有的。就是小时候脸小，没这么明显。” “那当年我和老爷子怎么就给亦辰订婚了呀？无缘无故的，亦辰当年也还小呢。”老太太若有所思起来。 苏婉绛连忙说，“奶奶，不着急，你好好想想。三弟一定也想知道。” 苏以辰是很好奇，但是，他讨厌她们拿程馥甄的脸说事。他说，“奶奶，你别想了，待会又头疼！不管你们当初怎么选的，反正没选错人就成！” “就是就是！”二夫人也连忙帮腔，“娘，你就别想了！没选错人就成！刚刚咱们老三不也说馥甄心地善良又聪明能干，您和父亲没看走眼！咱们老三可不轻易夸人。” 程馥甄不慌，更不多辩解，有苏彧这始作俑者在场，她大可放心。 可谁知道，苏彧居然丢来一句，“老太太要是忘了，程大小姐不会忘吧？十二岁，也懂事了。” 程馥甄有种突然被将了一军的感觉。她立马朝苏彧看过去，却见苏彧眸光平静地看着她，好似这件事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这个家伙到底想干什么？不帮她就算了，还这么坑人的！ 程馥甄正不知道如何回答，程培坤倒先开了口，“老太太，我这妹妹没什么好，就是天赋好，手艺好。当年她做了一盒口脂，老太太您都赞不绝口。老太爷还说我妹妹是他见过最有天赋的孩子，这事你给忘了吧？” 程培坤瞎掰就算了，还吹这么大的牛皮？程馥甄骑虎难下，只能解释，“老太太你别听他胡说，老爷子只夸我有天赋而已。” “是这样呀”老太太还是一脸所有所思，老爷子当年确实是惜才之人。 苏婉绛连忙说，“能让我爷爷看上眼的，那本事可不小。奶奶，现在天色还早，不如让程大小姐给咱们露一手？我去把大家都叫过来？我听说程家可是脂粉世家，做脂粉的工艺别具一格，工序也很独特，趁着机会，让大家见识见识？” 二夫人见事情不妙，正要拒绝，可老太太却很兴奋，“快去快去，把大家都叫过来。打从老太爷过世后，我这儿就冷清喽！” 只要提起脂粉工艺，老太太绝对有兴趣。 苏婉绛得意地瞥了程馥甄一眼，立马就到外头交待仆从去把大房和二房的人都请过来。 程培坤慌得手脚冰凉，头皮发麻，他就随口这么一说没想到会惹来大麻烦。他知道妹妹的手艺好，可是算不算有天赋他还真不知道。 苏以辰忍不住低声提醒了一句，“馥甄，你有信心吗？” 且不说他伯父和伯母了，就苏家那些老技师的眼睛都特别刁钻，就是苏婉绛做的东西都很少能入他们的眼。 馥甄要是没做好，必会沦为大家的笑柄。 程馥甄无奈地低声，“三少爷，我能逃吗？” 苏以辰都不知道如何回答了，满心的歉疚，早知如此他就不强留馥甄在苏家住了！ 程馥甄偷偷地瞥了苏彧一眼，只见那家伙竟如老僧入定，无动于衷。他真的不怕她当众露陷吗？ 没一会儿时间，老太太这冷清的院子就热闹了起来。 大爷因为姜姨娘的事情被气得不轻，今日在家修养没去工厂，所以也和大夫人一道过来了，大房的几位姨娘也都来凑热闹，值得一提的是苏婉绛的丈夫，苏家的上门女婿蒋清河也来了。 二爷一早就去工厂不在家中，二房其他人都很识相，没敢来。 也不知道苏婉绛让下人怎么去说的，大夫人一进门就笑呵呵地说，“没想到馥甄还有这么大的本事，老爷子生平可很少夸人的。” 大爷的气色和心情都不怎么好，他给老太太请安之后，就在苏彧身旁坐下。 老太太看了众人一圈，忽然问说，“姜氏呢？我记得那丫头做的蔻丹可极好。” 其实，昨天苏彧并没有告诉她姜氏小产，而她也早把姜氏怀孕的事忘了，就记得姜氏会做指甲油。 “这几日回娘家了。”大夫人连忙回答。 见老太太没再追问，苏婉绛连忙说，“程大小姐，大家可都是专程过来长见识的，你藏着掖着，一定得好好露一手？。” 老太太的注意力也都在这事上，她笑呵呵地问，“馥甄，你最擅长的是什么？是胭脂还是粉？” 程馥甄深吸了一口气，慢条斯理地站起来，她回答说，“老太太，胭脂水粉我都精通。” 苏婉绛原以为程馥甄会怯场，没想到她的口气比程培坤还大。 她就不相信程馥甄这么丑的人，能做出多好的脂粉来。她笑道，“奶奶，不如这样，你说个东西，孙女同程大小姐一道做，切磋切磋？” 苏婉绛太了解老太太的喜好了，老太太立马就答应，“极好极好，不如就做” 可是，老太太的话还未说完，程馥甄就打断了，她微笑地说，“老太太，切磋就不必了，大小姐的手艺还有待提高。” 这话一出，全场哗然！ 程馥甄这话的意思是大小姐不配跟她切磋？这未免太狂傲了些吧？ 大小姐能得老太太宠爱，又能招婿进门留在程家，能耐可不一般。 她是苏家小辈里头最有天赋的一个，既得老爷子和老太太亲自调教出来，而且还专门跟日本人，洋人学了不少国外化妆品的知识。年纪轻轻在脂粉行业里却已小有名气，去年她尝试独自研制的第一款新产品都准备好投入生产了。 反观程馥甄，除了出身程家之外并没有什么资本，而且，程家早就败了能给她多少栽培？年幼时的天赋再好，没有后天的栽培根本成不了气候！ 就连二夫人和苏以辰都觉得程馥甄这话说得不妥当。老太太的脸色立马就不好看了，对程馥甄没了好印象。 大爷毫不客气地冷哼，“大言不惭！” “我手艺有待提高？”苏婉绛被气得不轻。若不是程馥甄顶着准三少奶奶的身份，她才不屑较量呢？ 她气呼呼地说，“程馥甄，本小姐抬举你几句，你就真把自己当回事了？简直可笑！” 程馥甄真的不想再和苏家人起冲突，可是，人家却偏偏欺负到头顶上来。她只能再反击一次，让他们知道，她不是招惹的！ 她忽然凑近，认真看苏婉绛的脸，苏婉绛急急后退，“你干嘛？” “苏大小姐，你这妆化得极好！只可惜有样东西用得不够好，如果能换一样的话，会更加完美。”程馥甄认真起来。 “你懂什么？胡说八道！”苏婉绛很凶，她每一次化妆可都是无比精心的。 岂料，老太太却一脸意外，急急问，“丫头，什么用得不够好了？你说说。” “粉。”程馥甄很自信地回答。 她知道，老太太会懂。比起苏婉绛来，老太太的妆才是无懈可击的。 “说下去！”老太太也认真了起来。她这态度，让愤怒的众人立马都安静下来。 难不成，程馥甄说对了？苏婉绛也紧张起来，可是，她实在想不出自己用的粉哪里出了问题。 “大小姐，能否侧下脸，让大家看清楚？”程馥甄问道。 苏婉绛不肯，老太太却出了声，“婉绛，把脸侧过去。” 苏婉绛心下不服气，却也只能照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三章专业的女人最美 苏婉绛坐在原来的位置上，侧面对面众人。 然而，程馥甄却不满意，她说，“大小姐，能够坐到中间来，这样大家才能看得更清楚。” “程馥甄，你把我当什么了？”苏婉绛气呼呼地说。 一直和颜悦色的老太太却严肃地说，“婉绛，坐过去！” 苏婉绛最知道老太太的脾气，不敢忤逆。 原本要比试的，结果成了程馥甄的试验品，苏婉绛这口气可咽不下去。程馥甄今日要没有耍出个令人心服口服的本事来，别说她，想必老太太也不会轻易算了的！ 苏婉绛起身来，大大方方走到中央去，大声说，“来人，搬椅子过来！本小姐今日就把这张脸借给咱们程大小姐，相信她一定不会让奶奶和大家失望的！” 苏婉绛坐下去之后，众人都很安静，就是老太太都一言不发，气氛开始有些紧张。 程馥甄让苏婉绛歪头，侧脸，将面部轮廓展现出来。她亲自点了一盏油灯过来，照亮了苏婉绛整个侧脸。 “大小姐选用的粉十分细腻，而且遮瑕的效果极好，即便是在明亮的灯火之下，都依旧很自然，看不到粗糙和脸上的瑕疵。”程馥甄认真说。 “那你还说婉绛用的粉用错了？”大夫人连忙问。 “大夫人，我没说大小姐用的粉用错了，而是说大小姐用的粉用得不够好，如果能换一种，就会更完美？”程馥甄解释道。 “那得换哪一种？”二夫人也忍不住出声。她年轻时对化妆本就十分精通，嫁入苏家后水平更是见长的。虽然她没看出苏婉绛用的是什么粉，但也没瞧出哪里不对劲呀！ 老太太的要求可是非常高的，她还真担心馥甄把事情闹这么大，最后圆不了场，闹了笑话还让老太太不高兴。 老太太倒是不着急，她说，“丫头，那你先详细说说婉绛这粉本身怎么样吧。你刚刚说的细腻，遮瑕，颜色这三样，可都是行外话呀！现今可不是古时，但凡能上得脸的香粉，哪样不是细腻遮瑕，颜色好？” 老太太不偏袒苏婉绛，可对程馥甄却也刁钻苛刻，并不客气。 程馥甄说的是香粉的选用问题，属于化妆范畴。而老太太问的却是香粉本身，这就关乎脂粉的制作。 化妆效果的好坏，有很大的主观性，智者见智仁者见仁，并没有固定的评判标准。程馥甄大可说出好几种她觉得更好看的香粉来取代苏婉绛所用的。可是，脂粉的制作可是一门极大的学问呀，像苏家这样的脂粉世家里自是有一套严格的质量评价标准的，老太太则是最权威的评判者。 有老太太这句话，苏婉绛就安心了。她用的香粉绝对不一般，她嘴角噙着冷笑，等着看程馥甄能说出多少内行的东西来！ 大家都朝程馥甄看去，苏以辰母子越发的担忧，大房的人却都等着看好戏。至于苏彧这始作俑者，竟不知何时已经眯着眼睛小憩了。 然而，程馥甄一句话就让苏彧睁开了眼睛。 她认真说，“大小姐用的粉应该是苏家最新研制的配方，还处于试用阶段，并未推广到市场上！可以算是一种创新，但是，称不上独创。因为，据我了解，北平也有两家胭脂坊正在尝试这种配方。如果苏家晚一步推出这产品，必会让别人占得商机。” 苏彧若有所思地看着程馥甄，眸光深深，意味深长。无疑，这个女人又一次出乎他的意料。他亲自调查过，知道她在脂粉制作上很有一套，但也没想到会如此厉害，居然能一眼看透苏家的新配方！ 原本依靠在扶手上的老太太一下子就坐直了身体，而苏婉绛则是目瞪口呆，无法相信刚刚那句话是出自程馥甄之口。一听到商机二字，原本没什么精神的大爷也震惊地看了过来。要知道，婉绛用的这种粉，可是她独自研究出来的。那秘方除了老太太和他，苏家里都还没人知道呢！ “快，说下去！”老太太非常激动。 “大小姐用的这种香粉，是一种混合型的香粉，采用的洋人的铅粉制造工艺，结合我们传统铅粉的秘方，调配出来的新配方。” 程馥甄说起脂粉制作的事来，永远都那么认真，专注。女人最好的化妆品其实不是脂粉，而是神态。此时此刻，程馥甄脸上散发出的那种自信光彩，是她多年来勤奋苦学磨练出来的，是任何脂粉都装饰不出来的。 在场所有的人都被她所吸引，都不知不觉忽略了她脸上的胎记，觉得这个女人有种与众不同的美，有令人移不开眼的魔力。 “啧啧，了不得！丫头，快，继续说下去！”老太太早已露出欣赏之色。 程馥甄点了点头，继续说，“传统的秘方可以减少铅粉的诸多副作用，而洋人烘培工艺，可以实现工厂生产。这二者想结合，既可以生产出高质地的香粉来，又可以减少成本，扩大产量。” 铅粉是香粉的一种，源于古时的炼丹术。铅粉有毒，长期使用不仅仅会危害皮肤，甚至会影响健康。铅粉在中国经历了数百年的演变，已经有诸多制作工艺和配方可以降低铅粉的毒性。比如在铅粉配方里添加一些中药材，一些像豆粉那种食用粉以减少铅，和其他有害矿物质含量。甚至，有些配方不仅仅无毒，还有滋养皮肤的功效。 西洋的香粉配方远不如国内传统秘方来得完善，而是所用的原材料都是一些化学物质，并非纯天然的原料。所以，不少西洋脂粉用久了，皮肤是越变越差。但是，西洋的工艺和机械化生产是可取的，西洋的机器流水线生产可以大大降低脂粉行业的人工成本，提高产量。 中西各有利弊，苏婉绛能在传统秘方和西洋工艺里找到契合点，取长补短倒也是本事！ “大小姐所用的香粉，就成色和气味来看，是传统的香粉，但是，就细腻度，粘度来看，是西洋的工艺。” 程馥甄朝老太太看去，认真问，“老太太，馥甄说得还算详细吧？” “极好极好！” 老太太十分激动，程家这丫头说的虽然不多，可是非常内行，她道出这个配方最关键的两点，已经足够了！ “馥甄，你今年几岁了呀？”老太太欣喜地问。 “馥甄今年二十了。”程馥甄如实回答。 老太太感慨不已，“年纪轻轻的，不容易！实在不容易！怪不得老爷子当年会看中你！” “呵呵，老三你说得没错，老爷子没看错人。”老太太朝苏彧看去。 “父亲和您都是好眼光。”苏彧淡淡回答，视线早就从程馥甄身上收回来了。 然而，程馥甄这时候才朝他看去，觉得这个男人的侧脸，冷漠疏远极了。 就老太太这情况看了来，如今，整个苏家也就只有苏彧他自己知道，她不是苏以辰的未婚妻，而是他的！ 程馥甄在心中暗暗感慨，“苏彧，你一定不知道，当年的婚契是我自己撕毁的。” 谁能知程馥甄心中所想？二夫人和苏以辰是又惊又喜，尤其是二夫人，看着准媳妇落落大方站在那儿，甚至都觉得她脸上的胎记看起来都是极好看的。 大房的人脸色就不好看了，苏婉绛极不甘心，自己好不容易研究出来的秘方，居然被程馥甄当众给点破了玄机！ 她气呼呼地说，“程馥甄，你刚刚不是说我这香粉用得不好吗？怎么不好你倒是说呀！” 脂粉有评判的标准，化妆效果可没有！苏婉绛在心下打定了主意，不管程馥甄怎么说，她都要力争到底，坚持现在的最好看。在场的大多是大房的人，老太太心里一定是偏心她的，她就不信她还争辩不过程馥甄了。 老太太高兴地都不这事给忘了，她连忙说，“馥甄，你快说说，这香粉为何用得不够好？” “好。”程馥甄不慌不忙，又走到苏婉绛身旁，让苏婉绛侧脸，斜看屋梁，保持这个角度。 “大小姐选用的这粉，质地很适合她的肤质，颜色则很搭她的肤色，整理效果都很不错。” 程馥甄一边说，一边仔细端详起苏婉绛的面容来，“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大小姐颧骨附近应该是有些妊娠斑，所以她用粉用得稍稍厚了一些。若不是选用这么细腻的粉，粉打三层那必定会显得妆厚，不够精致。” 这话一出，苏婉绛的脸立马就红了，除了她丈夫之外，很少人见到她卸妆后的样子，程馥甄这个贱人居然当众揭她的短，简直可恶！ “程馥甄，你胡说八道些” 苏婉绛气得立马站起来，程馥甄就严肃地打断了，“大小姐，等我说完了，你有什么不同意见再反驳不迟。” “婉绛，你坐下。”老太太出声了。 苏婉绛面红耳赤，一脸委屈，虽坐下，却朝大夫人看去。大夫人一直很忌惮老太太，只能求助大爷。 可大爷却眉头紧锁盯着程馥甄看，没理睬她。无奈之下，大夫人也只能作罢了。 程馥甄却回头朝大爷看来，“大爷，想必地质细腻，多层遮瑕而不显妆厚会是这款香粉有别于市面上其他香粉的地方吧？这款香粉一旦上架出售，必会被一抢而空的。” 大爷没有回答，眸光却深了又深，也不知道在他心下在想些什么。大夫人却忍不住问了一句，“那婉绛怎么就用得不好了？你倒是快说呀！” “因为她脸大！”程馥甄很直接。 刹那间，苏婉绛的脸红得像着了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四章不靠脸蛋吃饭 脸大！ 程馥甄说这话的语气是很认真的，可话一说完，二夫人却第一个扑哧笑了出来，在场不少大房人也都忍不住偷笑起来。 大小姐五官漂亮，本该是个美人儿，却偏偏是大脸。这事，一直都是大小姐心中最痛，整个苏家的人都知道。 程馥甄说了半天最后竟说出这样一个理由来，着实讽刺呀！ 苏婉绛顶着一张红透的脸，飞扑到了老太太怀里去，哽咽起来，“奶奶，她欺负人！欺负人！呜呜” 老太太还是心疼孙女的，她蹙眉看着程馥甄，认真问，“丫头，这就是你认为粉用得不好的理由？” “对！”程馥甄大方承认。 苏婉绛真就哭了，老太太也颇为失望，一开始程馥甄说婉绛粉用得不够好，她还以为程馥甄会说出她心中所想呢。 看样子，她还是期盼高了些。不过，程馥甄能说出这款香粉的特点来，也算是难能可贵。 老太太正要结束这场闹剧，谁知道程馥甄却说，“老太太，有一种香粉，可以让大小姐的脸变小。” 这话一出，大家都很不可思议，程馥甄开什么玩笑呢？ 香粉能让人的脸变小？ 大厅里很快就议论纷纷起来，程馥甄这话简直就是笑话，可是她的态度却不像是在说笑。刚刚见识了程馥甄的脂粉鉴别水平，在场的人也都不敢太轻视她。大家既觉得可笑，却也心怀好奇和期待。 老太太竟十分惊喜，浑浊的眼睛透出了许久未见的精芒来！她无比紧张地问“怎么瘦脸？丫头，你快说！快说！” 见老太太这反应，大家便都意识到这件事不简单了。 苏婉绛恼羞着，她不相信，也不愿意相信。 她气呼呼地说，“奶奶，程馥甄胡说八道蒙人呢，你别被她蒙了！她对脂粉是很了解，但是她一定不懂化妆，否则她怎么不给自己上个妆？顶着那张丑脸出来见人，算什么呀？太不礼貌了吧？” “你给我住嘴！你才没礼貌，你坐下！”老太太厉声训斥。 一时间全场都安静了下来，气氛一下子就紧张了起来，众人面面相觑，都非常意外。要知道，大小姐可是老太太最疼的孙女了，自小到大就没被老太太训过的。今日，老太太居然为了一个第一次见面的外姓人，训了大小姐？ 苏婉绛被吓住了，她怔怔地看了老太太，见老太太蹙眉，她立马乖乖地坐回去，不敢再说第二句话。 惹老太太生气是什么后果，她最清楚。 众人都惊着，老太太却焦急地对程馥甄说，“丫头，你快说呀！快说！” 程馥甄总算明白，老太太如此明理的人，为何会疼爱苏婉绛这种脾气的孙女了，看这样子，这位老太太对胭脂水粉和化妆之术是非常痴迷的。 谁的手艺好，谁就能得她的宠。 程馥甄无心争宠，她只是被逼到这份上，她必须为程家争一口气，也必须为自己争辩一个公道回来。 她说，“老太太，这事说不清，不如，我重新帮大小姐上个妆，让大家瞧瞧效果？” 程馥甄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呀！她自己不化妆，竟还能给别人化妆？谁信？ 偏偏，老太太就是信她，“极好极好！” “那就劳烦大小姐先卸妆，馥甄去拿些程家特制的香粉过来。”程馥甄不多说，大家就都对程家特制的香粉好奇了起来。 苏婉绛满腹的委屈，却不敢再违逆老太太，只能一脸不甘不愿地去卸妆。 程馥甄回来的时候，苏婉绛已经素颜坐在那儿。 苏婉绛的妆一卸下来，整张脸就像是失去了光彩，变得暗淡干涩。岁月的痕迹一一浮现，无处可藏，尤其是颧骨上那些妊生斑，特别明显。她低着头，生怕看到任何一双嘲笑的眼睛。 她那位二婶就不必说了，就大房里那些人，多的是会笑话她的。 “大小姐，女子的美，其并不在于容貌，而在于精神面貌。我自小就常听我娘说，我们程家的女儿，不必靠脸蛋吃饭，而是靠双手的技艺吃饭。我想，苏家的女儿也是一样的。身体发肤授之父母，脸好不好看是父母给的，当存感恩之心，不可嫌弃。但是，美不美是自己可以决定的，首先得要自信。” 自信？ 这可是新潮的词儿，程馥甄竟也懂？大家都颇为意外。 程馥甄一边说，一边走过去，“大小姐，你抬起头来。即便你不上妆，也是很好看的。” 程馥甄最后这句简直是睁眼睛故意瞎说的，可偏偏在场不少人精明的人都没听出她是故意讽刺来，反倒觉得她说的极有道理，甚至有不少人都不自觉点头，表示认可。 老太太越看程馥甄这丫头是越喜欢，这丫头不记仇，还能反夸婉绛漂亮。如此明事理，大度量，真该让婉绛好好学学！ 苏彧一边看着程馥甄，一边手指在桌上轻轻敲扣，眸中的玩索是越来越浓了。 程馥甄在苏婉绛身旁站着，同是素颜朝天，她自信满满，从容淡定，光彩照人，而苏婉绛却像是一朵蔫了的花，暗淡无色。如此一对比，高下立见，大家便更加觉得程馥甄说的有道理了。 踩了人还夸自己，程馥甄这一记反击，可是耍得相当漂亮，简直天衣无缝。苏婉绛都没明白过来自己被报复了。她就觉得怪怪的，很不是滋味，程馥甄明明都夸她素颜好看了，她却更加不敢抬头看人。 “说得好！”二夫人也是越来越喜欢这个准媳妇了，“馥甄，咱当女人的就不该单单靠脸吃饭，又不是卖笑的。” 大夫人坐不住了，正要出声，谁知道，苏彧居然插了一嘴。 他冷冷问说，“程大小姐，若是这样，那还有人来买胭脂水粉吗？” 大夫人立马附和，“可不是，有点自信就能不上妆，自以为是觉得漂亮，那还有人来买脂粉吗？程大小姐这种话要是传出去，咱们苏家的买卖还怎么做？” 二夫人尴尬了，一时无话回答。 程馥甄终于朝苏彧看去，只见苏彧也正看着她，眸光是他一贯高高在上审视和冷漠。他不是在跟她开玩笑，也不是故意捉弄她，而是冷肃地质问她！ 这已经是苏彧第二次为难她了。 程馥甄心中自嘲起来，她刚刚竟还会天真地期望苏彧能替她摆平这场麻烦。她早就该意识到，她不过是他在苏家的一颗棋子罢了。他在大房和二房之间，向来不偏不倚的，他怎么会帮她这个二房准媳妇呢？ 昨日姜姨娘的事，他之所以出现为她说话，不过是因为那件事闹太大了，他害怕她失去嫁入苏家，失去当一颗棋子的机会而已。他今日一而再的刁难，应该就是为昨日姜姨娘的事而避嫌了。他要让大爷和二爷知道，他只就事论事，没有偏心任何一方。程馥甄心生无奈，这些都是苏家里的争斗，为何偏偏都扯到她身上来。 苏彧既然能伪造假婚契，必定也能直接毁掉那份婚契，没必要再把她牵扯到苏家来。或许，他仅仅是将她当作一颗棋子；或许，苏程两家的婚约中还有她所不知道的秘密 程馥甄明明看得很透彻，可是，看着苏彧那冷漠疏远，却又严肃的目光，她还是有些失落。 再大的刁难，她都遇见过，眼前这点事，算得了什么呀？她怎么就难受了？是不是因为刁难她的，是他？高高在上的他，权大势大的他，本该是自己的未婚夫的，本该是自己的庇护者。 “程大小姐，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苏彧冷冷问。 程馥甄立马就缓过神来，她果断地忽略掉心头那一点点难过。她撩了撩刘海，露出那双清亮的大眼睛，依旧光彩照人，自信满满。 她说，“自然会有！因为，不是每一个女人都可以不化妆而自信，而且，还有很多女人即便很美，却依旧想更美！胭脂水粉，不仅仅可以弥补女性的自卑，给予她们自信，而且能让本就自信的女性，更加靓丽光彩！当然会有人买，而且会有很多人买。” 这句话让大家认可，赞同之余，也让大家更加疑惑了，就他们调查了解的，程馥甄并没有上过学读过书，更别说接触学校里那些新思潮。而且就程家的情况看，程馥甄也没机会见大市面。可是，她的想法，她说出来的话，却一点儿都不亚于留洋回来的千金大小姐。难不成，他们得到的消息有误？ 老太太不清楚程家的家世，只当程家还是当年的权贵之家，她一脸慈笑，连连点头，很欣赏程馥甄的回答。 至于苏彧，他还是不苟言笑，但是，他也点了头。 “三爷，还有别的问题吗？” 程馥甄认真看入了苏彧的眼睛，苏彧倒也不回避，目光清冷地直视她，“没有了。” “那我开始帮大小姐化妆吧。” 程馥甄取出三盒香粉，在桌上一字摆开，众人的目光便都集中过去。 只见这脂粉奁是最传统的脂粉奁，上头的花草花纹都已经模糊了，应该是重复利用了很久。 程馥甄把三盒香粉都打开了，老太太和大爷是看得最认真的，两人都一下子就看出程馥甄这三盒香粉里有两盒不同一般。他们以为程馥甄会介绍一些这些香粉。可惜，程馥甄一言不发，直接给苏婉绛化妆。 偌大的厅堂安静了下来，大家的视线都落到了苏婉绛脸上了，生怕错过什么。寂静中，气氛渐渐地变得紧张。 程馥甄到底是说大话，还是真有本事把大小姐的脸变小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五章能瘦脸的香粉 一室寂静。 程馥甄正在替苏婉绛上第一层粉，她一手轻轻抬苏婉绛的下巴，一手以粉饼粘粉，粉饼是由内而外，由上往下在苏婉绛脸上涂抹。 她稍稍俯身，眉眼低垂，眸光专注，认真；她的手法娴熟c专业c利索，给人如行云流水般的流畅感。她的手像是有了魔力，让大家的视线都不自觉追着她的手移动，随上随下，随左随右。 她就像是一个安静而专业的化妆师，能轻易把周遭的人都带到她的世界里去，却又无法了解她的一切。 这到底是一个怎样的奇女子？化妆的水平明明非常高，却不给自己化。她真的不爱美吗？ 第一层妆之后，程馥甄便交替用了其他两盒香粉，在她流畅熟稔的手法中，在众人追随的目光中，渐渐地，苏婉绛的偏暗黄的肤色，便得白皙明亮，斑点被一一遮掩，整张脸也在不知不觉中，变得越来越立体。 当程馥甄收起粉饼的时候，大家分明发现苏婉绛的脸比之前瘦削了好多，鼻子似乎也更挺了一些。 程馥甄没有说大话，香粉确实能让人的脸变瘦，确切的说是看起来变瘦。 在场的众人都面面相觑，无不诧异，无不震惊。 明明看到了程馥甄化妆的整个过程，可是，谁都没弄明白，苏婉绛的大饼脸怎么就变瘦了？ 渐渐的，大家便都低声议论起来，但是，程馥甄并不受影响，她依旧认真，专注。 她后退了几步，仔细端详苏婉绛的脸之后，便问说，“有人带胭脂了吗？能否借用一下？” “要面脂还是口脂？”苏婉绛连忙问。 她并不知道程馥甄把自己化成什么样子了，但是周遭的议论声那么多，让她特别不安。她是极爱美的人，程馥甄能不能做到瘦脸的事情都是其次的，她现在就关心自己的脸，就担心程馥甄把她化得人不人，鬼不鬼。 “面脂就可以了。”程馥甄随口回答，注意力还是在苏婉绛脸上。 苏婉绛拿出了一盒桃红色的面脂，低声冷冷说，“这可是最好的，别给我糟蹋了！” 这话立马惹来一阵笑声。 苏婉绛在大家看来，就像是什么都不懂的傻瓜！ 大夫人使劲地给苏婉绛使眼色，只可惜，她没发现。她听到大家笑，就更加害怕程馥甄毁了她的脸了。 大爷端坐在一旁，面容特别严肃，整个人就像是紧绷着的一样。显然，状态不是很好。 程馥甄没理睬苏婉绛，她将面脂涂在手背虎口处，认真地掂量用量。 苏婉绛看了一旁的香粉的色调，又看了看面脂的颜色，忍不住问了一句，“程馥甄，这颜色搭配不起来吧？” 程馥甄依旧没打理，她低着头，将面脂轻柔在自己手背上，像是在检查地质，又像是在考虑用量，令人琢磨不透。 苏婉绛等了一会儿，见她还是不回答，便拿出了另一盒面脂来，没好气地说，“这是石榴红，跟你的香粉更搭一些，用这一款吧。” 向来趾高气扬的苏大小姐一定没有意识到自己语气软了很多，但是，别人都听出来的，她这商量的语气。 无奈，程馥甄就是不理睬，看都没多看她手里的面脂一眼。 苏婉绛终于意识到自己是自讨无趣了。她尴尬极了，正又要开口的，程馥甄终于抬眼看去，严肃地说，“别动！” 苏婉绛居然鬼使神差地不敢乱动了。 程馥甄走近，眉头微拢，她没有借助任何工具，就用两指轻涂面脂。她的两指先从苏婉绛的笑肌往太阳穴处，由下而上的角度，倾斜轻扫而过；而后又从耳垂处往鼻尖横扫轻抚；接着从颧骨高点越过鼻梁到另一边的颧骨处。 如此一来，便在苏婉绛脸上留下了一晕清淡而流畅的红，分毫不见刻意的痕迹，却有人面桃花相映红之妙。最关键的是，上了面胭脂，苏婉绛的脸似乎更瘦，更立体了一些。 程馥甄就这么轻轻的几个动作，却是极其讲究的，也不知道在场多少人看出来了。但是，看到苏婉绛此时此刻的脸，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是意外的，惊艳的！ 这个妆容，比起苏婉绛自己化的那个，岂止是好一点点呀！简直是天壤之别！苏婉绛刚刚那个妆容，只能说是好看，而程馥甄化的这个，则化出了一种气质！放在人群里，一眼就可以被认出来！ 所有人都看呆了！ 忽然，一阵拍手声打破了厅堂里的安静，众人循声看去，竟发现是大爷在拍掌。他说，“漂亮！程大小姐真是深藏不露呀！” 大爷的表情平静，令人揣摩不透他内心真正的想法，但是，至少他看程馥甄的目光，不再像之前那样轻蔑。 苏婉绛很不可思议，急急让仆人拿镜子过来。而当她看到镜子里自己的脸时，她立马就怔住了！ 天啊！ 她的脸居然真的变瘦了！ 她捧着自己的脸，差点不相信这张脸是自己的！她发现自己的五官似乎比之前要立体很多。 从小到大，大脸就是她的心头痛，她尝试过各种发型，甚至戴帽子，都无法掩饰这个缺点，她怎么就没想到程家的香粉居然能让她的脸看起来变瘦！ 她认真地看着自己脸上的妆，却是那样自然，不见任何刻意的痕迹，她都看不出程馥甄所用的香粉的奥妙所在！ 这一刻，苏婉绛忘记了所有利害关系，就只关注自己的脸，她都没意识到自己开心地笑了。 “婉绛，过来！快，过来让奶奶仔细瞧瞧！”老太太着急地招手。 苏婉绛一走过去，老太太就撅起她的下巴，认认真真地端详她的妆容，越看，她的眉头越是蹙紧。 末了，她竟喃喃地说，“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这是程家确实有这样的香粉能瘦脸，当年我和老爷子在北平见过的！就是” 老太太想了一下，认真说，“对！对！就是怀彧儿的时候，去的那一趟。” 这话一出，慵懒倚靠在椅背上的苏彧立马坐了起来，分明有些紧张。程馥甄见状，心下竟有些幸灾乐祸。原来这位爷也有怕的时候呀！ “老太太是不是见我娘用过？”程馥甄刻意问。 “你娘”老太太认真思索起来。 苏彧冷幽幽地看了程馥甄一眼，分明是警告，程馥甄却故作没看到。 “这我得仔细想想了。”老太太喃喃自语着。 她原本以为程馥甄会说婉绛因为脸大，不适合用太白太亮色调的香粉，却没想到程馥甄居然露了这么一手。 当年的事情她几乎是没记忆了，可刚刚有那么一瞬间，她似乎记起了关于程家的事情，可是，认真想却什么都想不起来，就记得这是程家有这种秘制香粉。 这时候，人群里走出了一个男子来，打断了老太太的思绪。 “程大小姐，程家这特制的香粉好像是有两种，用法也不一样吧？” 这个男子三十岁左右，穿着质朴的灰色长褂，戴着一副圆眼镜，长得清秀斯文，一身书卷气。 在场的都是大房的姨太太和年长的老技工，这个男子是什么人？ 程馥甄正纳闷着，男子立马一脸抱歉地自责起来，“失礼了失礼了，在下是婉绛的丈夫。” 原来是大爷的长婿，大房的大姑爷蒋清河。程馥甄认真打量了下这位大姑爷，发现他斯文之余，似乎还有些孱弱。 程馥甄了解不多，只知道这位姑爷是苏家一位过世的老技师的儿子，子承父业留在苏家当技师之后，就入赘成苏婉绛的丈夫。 这位姑爷估计是大房所有人里头对她最客气的一位了。 毕竟是秘制的脂粉，程馥甄不想多透露，她回答得很含糊，“和苏家一样，程家秘制的香粉有很多，不止这两种。 “那程家秘制香粉的配方有什么特殊之处？”蒋清河连忙问。 程馥甄一脸狐疑，这家伙未免问得太奇怪了，自知道是秘制的香粉，当然是不会外泄秘方的呀？ “大姑爷的意思是问我秘方吗？”程馥甄反问道。 蒋清河先是一愣，随即就拍了拍脑袋，又道歉了，“失礼失礼，不该这么问的！在下就是好奇配方哎呀，真是失礼了失礼了！” 蒋清河紧张无措，想解释却也解释不清楚，尴尬得脸都有些红了。 二夫人忍不住笑出声，苏婉绛这才从瘦脸的喜悦中缓过神来。她气呼呼地骂，“你懂什么呀？瞎掺和什么呀？丢人现眼，还不走？” “婉绛！”大爷难得对大女儿不满。 蒋清河抱歉地看了程馥甄一眼，竟不敢反驳半句，悻悻地离开了。程馥甄没多做声，她对这位姑爷的印象倒是不差，就觉得他太窝囊了，就算是入赘苏家好歹也得有点脾气吧？ “清河这孩子，就是心思简单。没什么恶意，还请程大小姐别介意。”大夫人打了圆场。毕竟，询问秘方是行业里的大忌讳。 程馥甄礼貌一笑，没多言。 老太太原本正回忆着，被打扰了也没耐性了，她无奈地说，“罢了罢了，不想了，怕是永远都想不起来喽。” “娘，过去的事就别想了。程家的闺女就在眼前，还想以前的事作甚呀？你要是喜欢，以后就让馥甄天天来伺候你上妆。”二夫人都已经笑不拢嘴了。 老太太更是高兴，招手让程馥甄到身旁来坐。 苏婉绛被晾在一旁，又气又恼，她特别不愿意承认程馥甄的能耐，可是，她偏偏又爱极了自己脸上的妆容，她有种危机感，觉得程馥甄很快就会抢走她的一切，甚至是大房的一切！ 老太太细细看起程馥甄脸颊上的胎记来，一番检查，委婉地问，“馥甄，若是用厚一些粉，应该能掩了这瑕疵，你何不试试，让自己变得更漂亮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六章大爷病倒了 程馥甄明明是化妆的高手，为何不给自己上妆？ 面对老太太的问题，程馥甄笑着回答，“因为，我脸上着胎记太深了，不化妆更好看一些。” 浓妆艳抹地遮掩脸上的胎记，反倒会掩去她独有的那份清丽，弄巧成拙吧？大家都没见过程馥甄上妆，只能这么猜测了。 看着程馥甄笑得坦荡，而又云淡风轻，大家对她同情不起来，反倒多了一份欣赏。 然而，谁都不知道，程馥甄的脸除了天生丑之外，还对所有脂粉都过敏，她根本上不了妆。生在脂粉之家，她偏偏犯了两大禁忌。 老太太没有再劝，她看扫了众人一眼，大声问说，“怎样，程家女儿配得上咱们的辰儿吧？” 程馥甄虽然没有当场调配出胭脂水粉来，但是，就她展现出来的功夫，足以令人心服口服。大房的人都无话可说，几位低调沉默的老技师这才纷纷开口，都是肯定，赞赏之言。 “不愧是老爷子亲自挑的人，年纪轻轻的就有这等本事，将来可了不得。” “老太太，程大小姐大有您当年的风采呀！若你是您能亲自栽培，将来必是帮衬咱们三少爷的贤内助！” “老太太，这婚都订了，程大小姐也算是咱们苏家的人，不如让苏小姐留下来跟我们几个一道琢磨配方吧？” 大爷和大夫人的脸色是越发的难看，而二夫人早就笑不笼嘴了，在场几位老技师可都是又说话份量的人，能得到他们的肯定和支持，将来苏以辰要接管苏家的生意，阻力就小多了。 程馥甄不经意看了苏彧一眼，也不知道他对这个结果满不满意。至于她，她要的不是夸奖，而是为程家，为自己争一份该有的尊重。 老太太倒是没回应老技师的建议，她认真说，“婉绛，山外有山，人外有人。日后有机会，多和馥甄学学的。” “是，婉绛记住了。” 苏婉绛没刁难到程馥甄，反倒让程馥甄狠狠罢了自己一道，她心中不甘极了。她看着程馥甄，心中暗暗发誓：“程馥甄，终有一日，本小姐要把今日的委屈连本带利讨回来！ 这时候，大爷站了起来，他的脸色本就不好，此时是又苍白了几分。 他说，“母亲，我还有事，先回去了。你们慢慢聊。” “去吧去吧，这几个月生意上的事可都辛苦你了。”老太太说道。 大爷正要回答，老太太却又说，“辰儿也不小了，你可得常把他带身边，多学学生意经，多见见大世面。苏家将来就指望辰儿了！” 二夫人满面春风，坐在一旁的苏以辰却低着头，满脸惆怅，满屋子的人可谓是心思各异。 一向急脾气的大爷却是出奇地平静，他恭敬地回答，“是，母亲。” 大爷离开之后，大夫人和苏婉绛还有被苏婉绛找来的一帮人就都待不下去了，纷纷告退。 大爷一出大门，平静的脸色立马就阴沉了下来，他听到背后一片叽里呱啦的议论声，回头一看，便看到自己拿成群的妻妾，都是生不出儿子的废物！ 想起昨日姜姨娘的丑事，想起程馥甄的惊人的本事，想起老太太刚刚的话，大爷是越想越憋屈，越想越气愤。 大夫人见大爷原地杵着，以为是等她呢。她连忙走过去，而见大夫人走过去，背后几位姨太太就连忙追过来争宠。大夫人已经没有儿子可以倚仗了，这些年来全都是仗着大小姐得大爷的宠。今日大小姐被程馥甄羞辱成那样，大夫人也没什么好得意的了。 “老爷，先回去歇歇吧。中午我让魏妈炖了汤，你吃过午饭再出去？”大夫人温和地问。 “老爷，去我那儿吧。前几日得了些好茶，就等着你去尝呢。”顾姨娘连忙走过来，挽住大爷的右手。 “老爷，还是去我屋吧。我亲自炖了你最喜欢的莲子羹。”陈姨娘急急挽住了大爷的左手。 一旁还有人要开口，谁知道大爷忽然就将顾姨娘和陈姨娘狠狠挥开，怒声，“滚！都给我滚！看到你们我就烦！” 大夫人往老太太院里看了一眼，生怕里头的人听到，她连忙拉着大爷的手，正要劝，大爷却还是狠狠的挥开。 “叫你们滚，听到” 话到一半，大爷的身体忽然就僵主了，扬起的手停在半空中。 他怔怔地看着大夫人，似乎想说些什么，谁知道，他忽然就吐出了一口鲜血来。 “大爷！”大夫人惊呼，刚要搀扶，大爷整个人便往前栽倒了下去。 “啊” “大爷吐血了！” “大爷晕倒了！来人啊快来人啊” 走在后头的苏婉绛等人听到喊声连忙赶了过来。 此时，老太太正拉着程馥甄说话，听仆从来禀大爷吐血晕迷，老太太吓得都叫了起来。 苏以辰以最快的时间跑出来，苏彧搀着老太太，程馥甄和程培坤也跟了出来。 他们赶到的时候，苏以辰正一边让人备车，一边抱着大爷往大门跑。他脸上那份焦急是装不出来的，不知道的人必会把苏以辰当大爷的儿子。 程馥甄看在眼中，心下感慨万千。 苏以辰抱着大爷上了车，苏彧也跟了上去，大夫人和大小姐上了另一辆车，匆匆跟着往医院赶。 车远去了，大家从纷纷缓过神来。 “明儿，这是怎么回事呀？怎么好端端的就”老太太焦急地问，她哪知道姜姨娘的事情给了大爷多大的打击。 “娘，大哥必是连日操劳，累着了。一定没大碍的，您且宽心。”二夫人连忙劝道。 “不成不成，我得去佛堂给菩萨上个香。”老太太忧心忡忡。 二夫人自是陪着去，临走前低声叫道了身旁的人，“打探清楚他们去了哪个医院，赶紧告诉二爷去。” 大爷要是倒下了，那二房怕是要提前接管苏家的生意了。程馥甄分明看到二夫人嘴角那一抹幸灾乐祸的浅笑，她想不明白，二夫人哪来的造化，生出了苏以辰那么个儿子来？ 程馥甄回到屋里，就程培坤一人跟在她身后。程馥甄从刚上楼，程培坤就将她拉到苏以辰房间里去。 他一拍手，大笑起来，“嘿嘿，甄丫头呀！” “甄丫头？” 这是幼时的称呼，回想年幼时，他们三兄妹可亲了，她和馥梦都喜欢跟着哥哥屁股后面走。程培坤都十多年没这么唤过她了。程馥甄打量了程培坤一眼，冷冷道，“有话快说，没事就滚！” 在人前跟这个家伙客气，不是给他脸，是顾着程家的颜面。 程培坤嘿嘿贼笑起来，“机会!机会来了！” 程馥甄看程培坤那笑，就知道他不怀好意。 她正要把人轰出去，程培坤连忙说，“你刚刚也瞧见了，大爷吐血了，一定病得不轻。大爷管不了事，苏家的事就只能二爷管了!” “这关你什么事？”程馥甄反问道。 程培坤一本正经起来，认真说，“你刚刚没听到那些老技工夸你呢？说你能帮衬苏以辰，还要让你留下了跟他们一道研究配方？呐，大爷病倒，二爷一个人也管不了那么多事，三爷又不管事。不管苏以辰愿不愿意，他都得开始接管苏家的生意了！等苏以辰回来，你就跟他说她要留下了帮他，他喜欢你，一定会高兴的！” “你哪只眼睛看到他喜欢我了？”程馥甄反问道。 “我不用眼睛都看得出来他喜欢你！甄丫头，他要不喜欢你，能把你带上海来？你都不知道，昨天你被大爷打，他在外头都发疯了，要不是二爷拦着，他准冲进去。”程培坤认真说。 程馥甄眼底掠过一抹复杂，不耐烦又问，“这关你什么事？” “这关你的事，你是苏以辰的未婚妻，苏以辰的就是你的！”程培坤急急说。 “这关你什么事？”程馥甄第三次问。 “好妹子，你的事就是哥哥的事，咱们还分” 程培坤的话还未说完，程馥甄就抬手指向房门，“你再不滚，我马上收拾东西回北平！” “甄丫头，你好好” “管好的你嘴巴，再胡说八道，我告诉三爷去！”程馥甄警告道。 果然，苏彧的名号最好用，一听到“三爷”二字，程培坤就彻底蔫了，他瞅了程馥甄一眼，不甘心地出去了。 程馥甄走到阳台上，吐了口浊气。其实，程培坤说的没有错，大爷要是病倒了，苏以辰怕是不能像现在这么自在了。 程馥甄站了一会儿，就看到程培坤独自一人往外头走，她就是在等着程培坤离开。 这家伙昨儿个能安安分分待到现在不出门，已经算是奇迹了。上海滩的十里洋场，他就是没钱，也一定会去溜达的。 确定程培坤离开之后，程馥甄寻了个借口告知了仆人，她也出了门。 她自是要去找妹妹程馥梦的。 程馥甄在离苏家颇远的地方，找人打听了馥梦那位徐同学家的地址怎么走。她发现那地方距离苏家并不远，就间隔几条弄堂，步行走小路横穿过去就到了。 程馥甄一路问过去，半个小时不到就来到一栋小洋楼前面。馥梦比她早一天一夜离开北平，应该也从前天抵达上海。要办入学手续也得几日的。 程馥甄想，这会儿馥梦应该还在同学家中，可是，她进去一问，却发现这户人家并不姓徐，并没有人认识馥梦！ 怎么会这样？ 程馥甄的脑袋像是被打了一棒子，她站在烈日之下，眼前一大片黑，差点就昏过去！ 馥梦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七章被拐，下落不明 程馥甄走出那个院落，靠在外墙上，像是丢了魂魄一样，目光空洞。 她的妹妹呢？ 她会让馥梦单独到上海来，并非全因为情况紧急，而是她信得过馥梦那位同学，徐敏芝。 馥梦在北平的东门女子学校上了五年的学，认识了徐敏芝五年，两人非常要好，情同姐妹。徐敏芝以前也常到程家来玩，把她当做亲姐姐一样，无话不说。 一年前徐敏芝因父母迁居，转学到上海的复光医学院。这一年来一直跟馥梦保持信函往来。 馥梦想学医已经很久了，但是顾忌着学费昂贵，迟迟不敢跟她提。是她主动联系了徐敏芝，帮馥梦询问了转学的事情。她早就准备供馥梦念医学院的了，只是没那么快。 程培坤要卖掉馥梦，让她便当机立断安排馥梦到上海来。 她们姐妹俩和薛敏芝的通信，同是寄到学校里去的，这个住址则是薛敏芝在信中留的。 信函往来不比电话，距离她最后一次给徐敏芝打电话，都已经好几日了。 或许，她搬家了呢？ 程馥甄如此安慰自己，才能让自己冷静一下。住址可以变，学校总变不了吧。复光医学院可是鼎鼎大名的医学院，假不了！ 程馥甄立马就找人问了复光医学院的地址，叫了黄包车匆忙赶过去。她记得清清楚楚，徐敏芝念的是护理科，是护理科二班的学生。 程馥甄绕了大半个上海城，到了复光医学院，却被告知，护理科二班的徐敏芝早就在半年前休学了。 这个消息对程馥甄来说，简直是五雷轰顶。 她正是半年前知道馥梦有念医学院的想法，也是那个时候开始询问徐敏芝转学的事情的。 徐敏芝是蓄意蒙骗她们，她把馥梦骗到上海来做什么？现在，馥梦又在哪里？ 程馥甄越想越心慌，别说在上海了，就是在北平，遇到这种事她都不知道该从何找起。 她只能报警！ 然而，就在她要赶去警局的时候，一个名字闪过了她的脑海，“苏彧”！ 警局里堆积的案子那么多，她去报了案，顶多就是备个案而已，那帮人未必会真的去调查。如果苏彧出面的话，情况就不一样了。 程馥甄记得昨日大爷叫来的那位陈警官不仅对大爷毕恭毕敬的，对苏彧也颇为忌惮。 以苏家在上海的权势，警局的人再怎么着也会给几分面子的。 找苏彧帮忙，是最直接也是最快的办法。 程馥甄赶回苏家的时候，已经是夜里了。 大爷的病情似乎有些严重，跟去医院的人都没回来，下面人议论纷纷。程馥甄问了一番，也没人见到程培坤回来。 当家的人都不在，二夫人还在老太太那边陪着，程馥甄犹豫再三，还是没过去。 大爷病倒不是小事，她不想在这个时候还打扰老太太。 就在程馥甄想自己先去一趟警局的时候，她突然看到苏彧楼上房间里的灯亮了。 苏彧，已经回来了？ 程馥甄大喜，连忙过去敲门，来开门的正是苏彧的贴身保镖，胡云飞。 “程大小姐，这么晚了，有何贵干？”胡云飞客气地问。 “我找三爷有急事。”程馥甄认真强调，“很着急的事。” 胡云飞这才把她请进去，引她上楼。 这是程馥甄第一次到苏彧屋里来，一进来她就发现这栋小洋楼的风格和二房的欧式风格完全不一样。 这栋楼并不算大，一楼是客厅和餐厅，二楼是卧房和书房。整体简单c素雅，给人特别安静c沉稳的感觉。摆设虽少，却每一样都像是收藏品，价值不菲。 很难想想，这个屋子的主人会是年仅二十岁的苏彧。 胡云飞敲了书房的门，恭敬地说，“爷，程大小姐有急事相求。” “进来吧。”苏彧语气平淡极了。 程馥甄进屋之后，只见苏彧正低头看书，他眉目专注，整个人安静急了。他头都没抬，问说，“程大小姐有何急事？” 程馥甄连忙将馥梦被拐骗的事情说了出来。她都快急疯，苏彧却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他的注意力依旧落在书上，随口问说，“程大小姐，这事，你找以辰比较妥当吧？” “三少爷若是在警察厅走得动，昨日那陈警官也不敢如此欺人！三爷，婚契之事，我全听你的。只要三爷帮我找到馥梦，日后任由差遣！”程馥甄认真说。 苏彧要她到苏家当三少奶奶，必是有所安排的！ “程馥甄，你这是诚心相求，还是威胁我？”苏彧终于抬眼看过来，深邃的黑眸犀冷得好似能穿透人心。 “我可以威胁你。”程馥甄看着苏彧的眼睛，认真说，“但是，我是诚心相求！” 苏彧站了起来，那狭长的双眸缓缓眯起，犹如一只老谋深算的狐狸，他步步逼近程馥甄。 这种压力如山倒的感觉，程馥甄似曾相似，她都忘了是洛九少还是苏彧，曾经如此逼近过。 她没动，由着苏彧凑到耳畔。他的声音低沉而冰冷，“程馥甄，你一点都不可爱！” 他说罢退开，立马朝门外喊，“胡云飞，约林警长，就说明日我做东，请他吃饭。” 程馥甄的心砰砰地跳，直到苏彧退开，她从松了一口气，威胁和恳求其实就一念之间，或许，她自己都弄不清楚到底是威胁还是恳求吧。 无论如何，苏彧是答应了。 程馥甄连忙后退，福身，“多谢三爷！” “请坐。” 话都说完了，才让她坐？ “不早了，我就不打扰三爷了。”程馥甄客气地说。 “我得打扰一下你，坐吧。” 苏彧靠坐在书桌上，双臂环抱。这书房里除了苏彧的主坐，就一把椅子放在他身旁。 程馥甄骨子里其实蛮畏惧这个家伙的，靠他太近，她总会有压力巨大的感觉。 她婉拒了，“刚吃饱，站会儿。三爷有什么事，请说。” 谁知道苏彧居然没有再跟她客气，他自己坐了下来，大大咧咧翘起二郎腿，挑眉看她，目光冷冽。 程馥甄站在他面前，发现自己更尴尬了，她下意识握紧那块绝不离身的白绢手帕。 苏彧瞥了那白绢一眼，并没放心上，他问说，“程大小姐是怎么发现姜姨娘假怀孕的，总不可能是猜的吧？” 苏家至今都还不少人在讨论这件事呢。程馥甄只是没想到苏彧也记挂着。 “猜”字，在他面前是胡弄不过去的，程馥甄如实回答。 “姜姨娘用的指甲油是粉色的，是夹竹桃花捣碎了放到脂膏里搅拌熬煮出来的。姜姨娘一身装扮都是粉，证明她很喜欢粉色。这粉色指甲油必定经常用。” “这和她假怀孕有何关系？”苏彧好奇地问。 “夹竹桃的树c皮c叶c花都有剧毒，用多了轻则胎儿不保，重则一尸两命！“姜姨娘处于怀孕前期，是最容易小产的时候。她经常用那指甲油，却又好端端的，那只有一种可能，她其实并没有怀孕。” “其实我也没有十足的把握，也算是赌一把。”程馥甄下意识撩了撩刘海，不经意间看入苏彧的眼眸里，笑道，“事实证明，我赌赢了。” 话说完了，程馥甄从发现苏彧在审视她，眸光霸道，就像是盯着猎物一样。 程馥甄也不知道自己向来从容，大胆，怎么偏偏在这个家伙面前会紧张，胆怯，尤其是在他的审视之下，她总有种被看穿了的感觉。 程馥甄沉默了一会儿，终是忍不住，大声说，“三爷，事情就是这样的。” 苏彧这才移开视线，似乎连没意识到自己盯了程馥甄那么久。他刻意朝一旁看去，漫不经心地说，“你懂的倒是不少呀，谁教你的？” “程家本也是脂粉世家，我自幼就翻看家中的书籍，配方。”程馥甄如实回答。 “程家的书籍，配方也记载洋人那些新潮的玩意？教你怎么化妆？”苏彧又问。 程馥甄近日在老太太那的表现，可不一般。 她懂的，远远超过程家能给她的，她背后，是否有高人教导？ 苏彧已经查遍了苏家那些旁系的亲戚，就没有人知晓当年苏程两家的婚契到底是为何而定的。 如今，想找出些线索来只能靠程家那边的人了。 父亲要他娶程馥甄，拿到“万脂胭红”秘方，那么，当年是否是因为那张秘方，老太太才和程馥甄的母亲约定，指腹为婚的？ 当年，二老是亲眼见识过“万脂胭红”那秘方，还是只是听说？ 苏彧调查程家多时，除了听闻过程家先祖是靠“万脂胭红”发家的，就再没有其他消息了。 传闻靠“万脂胭红”发家的胭脂铺多如牛毛，这传说可信度非常之低，苏彧基本是不相信的。 如果程家真有万脂胭红的秘方，秘方传男不传女，如今该传到程培坤手里了，可是，就程培坤那样子看，又不像有秘方在手。 几件事，苏彧都百思不得其解。 “化妆是我娘教的，我娘是妆术高手。至于那些洋玩意，我在北平有两位老顾客特别喜欢西洋的化妆品，我同她们学的，每次我去送脂粉，瞧见新玩意就问一问，学一学。” 谈起本行的事来，程馥甄不自觉就放松了，“洋人的脂粉在工艺上有可取之处，可在原料上，绝不可取。大小姐近日用的那脂粉，中西结合，如果能抢在别家之前上架，那可不得了。” “你不止懂脂粉，还懂生意。哪学的？”苏彧又问。 这家伙，查户口也不必查得这么详细吧？程馥甄多少警觉了起来，意识到苏彧似乎想调查她什么。她才不会告诉苏彧她一直有重振程记胭脂铺的心。 她打趣地说，“三爷，脂粉生意和别的不一样，这门生意是女人的生意，女人自然懂女人最喜欢什么，最想要什么。” 苏彧倒是很认可地点头，就在这时候，程馥甄的肚子突然咕噜咕噜叫了两声。 苏彧朝她肚子看了去，程馥甄尴尬了，同时想起了自己午饭和晚饭都没吃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八章他有点凶 程馥甄上午出门至今，急着找馥梦，别说吃饭了，就是一口茶的没喝过。 虽然肚子咕噜得有些大声，但是，她还是想当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无奈，苏彧的视线从刚刚移开，她的肚子就又不争气得叫了起来。 肚子饿就是这样，没察觉的时候还没什么，一察觉到就一发不可收。 “不是刚吃过饱吗？”苏彧挑眉问道。 “胃，胃不太舒服。三爷，不早了，我就不打扰了。”程馥甄尴尬得脸都红了，急急转身要逃。 “等着！” 苏彧起身来，朝外头喊，“胡云飞，去煮碗面来！快点！” “是！”胡飞云立马应声。 “三爷，不必客气，我回” 程馥甄还未说完，苏彧便冷冷打断，“你一天都没吃？” 程馥甄低着头，没回答，明明是自己的事，可是他的目光有点凶，让她有种犯错的罪恶感。 苏彧倒也没追问，他回到书桌内侧去坐下，径自翻书看。程馥甄杵着，一边揉着饿扁了的肚子，一边偷瞄他。 她发现苏彧安静低着头的样子，其实也没那么冷那么凶。 “你打算站着吃吗？”苏彧突然问道。 程馥甄这才在他对面坐下来，她发现苏彧桌上都是些日文书籍，至于是什么书，她全看不明白。 胡云飞的动作还是很快的，没多久就端进来一碗热呼呼的面，放到苏彧面前，“爷，你最喜欢的鸡蛋面，趁热吃。” 苏彧没理睬他，将鸡蛋面推到程馥甄面前，淡淡道，“趁热吃。” 他说完便又继续低头看书，留胡云飞一脸愕然。 若不是看在程馥甄算半个苏家人的份上，胡云飞都不会带她进来的。要知道，三爷这屋一直都是谢绝女客的。他怎么也没想到三爷会留程馥甄在这里吃夜宵！ 程馥甄分明感受到胡云飞异样的目光，可是，她顾不上那么多了，她实在饿呀！回二房那边去，都不知道找谁要吃的，眼前这热呼呼的面，她当然得恭敬不如从命。 于是，她就在胡云飞的注视之下，默默得吃光了一大碗面。 天知道苏彧是在看书，还是留心她这里。 程馥甄刚刚放下筷子，苏彧便抬头看过来，“还要吗？” “不真的饱了。”程馥甄连忙说。 苏彧似乎很满意，“胡云飞，送程大小姐回去吧，二爷他们不在，你交待江妈，不可怠慢贵客。” 他说着，又低下头径自翻书，看似有心，却又似漫不经心的客气。程馥甄看着他安静的眉目，只觉得自己看不透。 程馥甄怕是永远都不会忘记，她第一次到这栋楼里来，求了苏彧，还吃了他一碗鸡蛋面。 胡云飞估计也永远都不会忘记，第一个进三爷书房，第一个在三爷这吃饭的女人是他们的准三少奶奶。 胡云飞回来之后，给苏彧泡了一壶茶过来。 “爷，林警长那回电话了，明儿下午三点后有空。” “地点你安排，替程馥甄给林警长准备份见面礼。“苏彧淡淡说。 “是。”胡云飞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开了口，“爷，程大小姐的事，不如交给二爷和三少爷去处理？咱们，还是避嫌嫌，大爷的病情不容乐观，也不知道二房会不会闹腾。” 苏彧眼底掠过一抹复杂，淡淡解释，“并非偏倚，她妹妹若找不到，她未必会留在上海。” 胡云飞心下纳闷，却不敢多言。三爷这是在跟他解释吗？三爷做事，何时解释过了呀？ 苏彧捏了捏眉头，一脸沉思。 他夹杂在大房和二房之间的内斗这么多年了，就从来没有偏倚过。他偏倚程馥甄，都是有原因的吧？ 无论如何，他确实该收敛收敛，离程馥甄更远一些。要知道，如今大房明显失势，一旦他显露出偏倚苏以辰的态度来，天知道大爷那冲动的性子会做出什么事来。 当初老爷子在世的时候，苏家里虽有内斗，可至少表面一片平静，种种暗斗也都不至于影响到苏家的生意。 可如今，老爷子不在，一旦大房和二房彻底撕破脸，可没人能真正震得住苏家这个局。 大爷性急，冲动，经不起挑衅。 大房掌控了苏家工厂里数百名工人，那些工人都是经过半年多培训从上岗的，临时招工都顶替不了，若是大爷让工人们罢工，后果不堪设想。 二爷，沉稳寡言，阴险城府的很。 二爷掌控着脂粉制作原料的采购，不少保密的原料都是二爷心腹之人去采购和带人上山去采摘的。这活儿也是无法顶替的，离了二爷那帮人，就算肯出大价钱也买不到某些原料。 大房和二房就像是苏家胭脂行的两条腿，缺了任何一条腿，苏家的生意都走不远。 至于他，他向来对程家的生意没兴趣，何况，他有自己的事要办。 可是，当老爷子要把生意传给他的时候，他了解了老爷子手上的账本之后，从发现苏家看似风光的生意，其实背地里潜藏了种种危机。尤其是苏家引入流水线生产之后，资金的危机就更大了。 他都不知道老爷子是高估了他，还是低估了苏家的财政危机和内斗。 他一旦接管苏家的生意，要应对的可不仅仅是寻找万脂胭红解救这迟早暴发的财政危机，而且，他还要面对大爷和二爷的威胁。 若非他私下买通洋人律师，更改了遗嘱，更改了婚契；想必，按照老爷子原本的意思来，大房和二房早就囔囔得要分家产份配方，自立门户了！ 他把继承权交给苏以辰，刚好空出了三年守孝期。在苏以辰正式娶亲，接管苏家生意的之前，至少大房还会有等待翻身的耐心，至少二房能安于现状。 如此一来，苏家的生意不至于被一分为二而走向衰败，而他才能抽身寻找万脂胭红。 只要寻到万脂胭红秘方，到时候他便有足够的筹码跟大爷讨教还价了。 而三年的时间，苏以辰也该长大了，到时候程馥甄正式加入苏家，有她这么个女人帮衬，他是放心的。 苏彧暗暗告诉自己，无论如何，他都要在三年里寻出万脂胭红来，如此，他才能保住苏家，也从能全身而退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这一夜，苏彧翻看那本日文书，一宿没睡。 他在国内寻不到“万脂胭红”这古秘方的相关记载，却在日本的一些书籍里找到万脂胭红的记载。显然，日本人很早就知道这份秘方的存在，也早就盯上了。 程馥甄一直想不明白苏彧篡改婚契的原因，她对苏家的财政危机还一无所知呢！ 这一夜，她亦是无眠到天明。 二房的人都没回来，程培坤也彻夜未归。她顾不上那么多，更无暇关心大爷的病情，她满脑子都是馥梦的事，她细细回忆着徐敏芝的所有信息，以及她们通信中的种种细节。她睡不着，索性起床来，把能派得上用场的信息全都整理好，写了下来。 翌日下午，程馥甄就坐上苏彧的车，离开了苏宅。 见程馥甄带了一吊粗纸包装的东西，苏彧随口问了句，“这是什么？” “这是程家密制的白玉膏，秋冬的滋润效果特别好，男女老少皆宜。上个月北平许多贵夫人就在我这订了好些。我给林警长带几份，算是见面礼。程馥甄答道。 “三爷已经” 胡云飞的话被苏彧打断了，“专心开你的车！” 苏彧并没有把人约在警局，而是约在申江饭店。他们一下车，就两个年轻的警卫过来跟苏彧打招呼，显然，林警长先到了。 “三爷，夫人和警长闹脾气，也过来了。”一个警卫低声说，显然苏彧平素没少打点。 程馥甄走在后头，安静地看着听着。 “为何事闹脾气？”苏彧一边走，一边问。 “就是百乐门那个女人的事，夫人怪罪到您头上，囔囔着要找您算账。”警卫如实回答。 苏彧止步了，不悦问，“怎么没早说？” “夫人也是刚刚才到了，您那会儿都在路上了。”警卫无奈解释。 苏彧犹豫了下，还是往前走。他倒不是怕了那警长夫人，只是，这情况下，事情未必能谈。 一到包厢中，就见到一位身穿便衣，熊腰虎背的中年男人，一脸的赘肉，把本就小的眼睛都快挤没了。这位正是上海警察厅的总警司林正义林警长，他手下管理着几个警局，掌管整个大上海的治安。林警长身旁坐着的中年妇人便是他的正室夫人冯黛君。这位夫人也是个大胖子，一身珠光宝气，不显尊贵，反给人庸俗感。林警长贪财好色，却也是出了名的妻管严，纵使外头再怎么花天酒地，拈花惹草，也觉不敢纳妾入门。 程馥甄一进门，第一眼注意到的便是警长夫人脸上的浓妆，那浓妆艳抹，让她显得老气横秋，毫无韵味。 见苏彧进来，林警长立马起身来，警长夫人却端坐不动，冷冷得瞪苏彧。 “林兄，嫂子，好久不见！”苏彧虽然客气，却无讨好之意，声音还是那样冷冷的。 “坐坐，三爷，咱们” 林警长的话还未说完，警长夫人便冷笑起来，“苏彧，你小子前几日才跟老林在百乐门见过吧？我告诉你，今儿个不跟我把话说清楚来，你们什么事都甭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九章收买了夫人心 林警长分明是个惧内的男人，夫人一撂狠话，他就悻悻地朝苏彧使了个眼神，不敢说话了。 苏彧也不着急，解释道，“嫂子，有什么事尽管问，小弟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林夫人的视线落在程馥甄身上，意思很明显是要苏彧先把不相干的外人请出去的。 林夫人身为警长夫人，眼色还是有些的。这个丫头衣着朴素，脸上还有胎记，应该不会是苏家的丫鬟。况且，苏彧身旁的人她都认得，她记得苏彧从来不带丫鬟在身旁的。 苏彧非但没让程馥甄离开，反倒介绍起来，“林兄，嫂子，这位是北平程家的大小姐，程馥甄。” 林警长和林夫人皆是意外，苏家老爷子病逝，上海城里多少人盯着苏家那些家产呀，苏程两家的婚约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了。据说程家是北平的大户人家，和苏家一样是脂粉世家，祖上几代人都是给皇帝家做脂粉的。只是，就程馥甄这相貌和打扮来看，未免寒碜了些。 满族的皇帝下台后，多少富贵权势之家跟着树倒猢狲散，程家败落也不足为奇，林警长和林夫人好奇的是，苏家居然会认这个丑女，认这门婚事！ 苏彧今儿个亲自带程大小姐来，应该是程大小姐有事相求了！ “原来是程大小姐呀！失礼失礼！”林夫人话说得客气，人还是原位坐着，没起身的意思。 程馥甄连忙上前，大大方方福身，“馥甄见过林警长，林夫人。初次见面，馥甄备了些薄礼，一片心意，还请二位不要嫌弃。” 林警长笑呵呵地说，“程大小姐，你是苏家的准媳妇，就我同你们大爷和三爷大家表情，你这就是见外喽，见外喽！” 林警长自己倒是无所谓什么见面礼，可是，他家夫人喜欢收礼物。道上的人都懂规矩，但凡来讨好的，托办事的，大多都得先把他家哄开心，而他家夫人喜欢的无非是那些珠宝首饰，高档胭脂水粉。 林警长暗暗想，苏彧和他的交情好，却不轻易帮人托他办事。这可是头一遭。不管这见面礼是苏彧准备的，还是程馥甄准备的，一定都很令人期待。 只要苏彧这见面礼把夫人哄开心了，兴许夫人就把百乐门的事给忘了呢！ 然而，当林警长看到程馥甄拿出一吊粗纸包装的东西时，他的笑容就僵了！ 这是什么玩意？ “林警长，夫人，这是我们程家密制的白玉膏，男女皆宜，秋冬的滋润效果极佳。还望笑纳。”程馥甄双手呈上了礼物。 可是，林警长却迟迟未动，林夫人挑眉瞧着，不做声。气氛顿时尴尬了。 胡云飞大急，低声说，“三爷，我把咱们备的那份也拿来不？” 苏彧的视线落在程馥甄那淡定c安静的小脸上，他冷冷低声，“多事。” “呵呵，都说了，你是苏家二房的准媳妇，就别跟本警长客气了。赶紧把东西收回去。如此见外，本警长要不高兴了！” 林警长说着，朝苏彧看去，“三爷，这就是你的不是了！你要有事，尽管谈，还带什么礼呀！” 林警长还是笑呵呵的，可是，这两句话却饱含了玄机。 林警长和大爷，三爷的交情都极好，却偏偏跟二爷没有多少交情，二爷从来不会来求林警长办事，林警长也不会给二爷面子。程馥甄不明白这里头的原因，但是，她听得出来，林警长这话有三个意思。 第一是嫌她的见面礼寒碜，不肯收； 第二是把她当作苏家二房的人，拒绝她今日要求的事； 第三是在告诉苏彧，若非苏彧本人的事，他不会帮。 程馥甄又往前走了一步，谦逊却不谦卑，“林警长，这是程家秘制之品，打从我祖父过世之后，就不外售。” 林警长就想不明白了，这丫头家世，容貌不好就罢了，还如此上不了台面，不识抬举。她若没拿出那见面礼，他怎么着也得给苏彧一个薄面，这东西一拿出来，简直是侮辱人！他今日要收了这份礼，别说夫人会不高兴，就这事传出去，必让道上的人笑掉大牙！ 林警长还是一动不动。如此尴尬的局面，程馥甄却一点都不着急，她打趣地说，“三爷，这虽然不是什么好东西，可就算花了重金，也未必能在市面上买得着。” 她一边说，一边打开了粗纸包装，只见里头是一个巴掌大的圆形脂粉奁。 众人眼睛皆是一亮，苏彧颇为意外，他昨日在老太太那见过程家的脂粉奁，十分普通老久。没想到今日拿出来的，竟会是如此精致的优品。 这个脂粉奁风格华丽，色泽鲜艳，纹饰是一副八吉图，分明是乾隆时期的东西，只是，这个脂粉奁看上去崭新崭新的，应该会是一个赝品。 相较于那张粗纸包装，这个脂粉奁还算是上得来台面的，林警长对胭脂水粉一无所知，他见夫人还是岿然不动，他便要坚持拒绝。 可程馥甄，却将脂粉奁送到林夫人面前去，将脂粉奁翻过来，“林夫人，请细看。” 林夫人一见脂粉奁的款识，顿是大惊，面露不可思议之色。不为别的，只款识为“宫款”！换句说，这个脂粉奁是当年的官窑里烧出来的，给皇家用的。 喜好收礼的林夫人可是个识货人，她连忙接过脂粉奁，认真打量起底部的款识起来。这款识不同于其他瓷器的款识，除了平整精细之外，笔触隽秀却不失大气稳重。款式图纹都可以防，但是，款识工艺极难以仿造呀！ 林夫人很不可思议，又认真检查起脂粉奁的做工c规格以及图纹的精致度。一番细致的查看之后，林夫人心下有八分的把握，这东西是真品，是乾隆年间，官窑出品！ “程大小姐，你家这脂粉奁倒是别致。”林夫人装傻，试探。 “程家旧时是皇家御用的胭脂坊，不少密制的脂粉都是宫里专供的，从不外传。原本宫里专供的脂粉奁是程家专门找人烧制的，是白瓷。乾隆爷那位孝贤皇后嫌弃白瓷过于冷清，便下令官窑烧制一批彩瓷脂粉奁，专门给程家用。这也不过是孝贤皇后一时兴趣之事，听我祖父说，那批脂粉奁成品的也就几十个，时至今日，怕是都毁了。” 程馥甄一解释，一边将彩瓷脂粉奁拿过来，小心翼翼打开，只见盒盖内面是程家胭脂铺的标识。 见状，林夫人越发的有把握，这东西是正品！程家的御用的胭脂铺这是铁一样事实。如果程家里拿出来的不是正品，还有哪家拿出来的会是正品？ 别说林夫人，就是林警长和苏彧都很意外，要知道，这东西的价值可不非呀！ 程馥甄后退了一步，福身道，“林夫人，这个脂粉奁是祖上私留，代代相传下来的。我兄长好赌，所以母亲将此物交于我保管。如今我妹妹馥梦被人骗人至上海，下落不明。我将此物献于夫人，求夫人尽早帮我寻到妹妹，馥甄感激不尽！” 林夫人看着彩瓷脂粉奁爱不释手，别说这在真品，即便是赝品防得如此真实，她也不想错过呀！再高档的胭脂水粉，也都比不上这个脂粉奁有价值！这东西要是在她几个朋友面前拿出来，可该有多风光呀？ 林夫人想都没想就答应了，语气都亲切了起来，“馥甄，你别担心。你妹妹是怎么丢的，赶紧跟警长说说！让警长马上就派人去找，就算把整个上海城给掀了，咱也一定要找到人！” “呵呵，嫂子都这么说了。我看这人一定能找到！馥甄，还不快道谢？”苏彧终于开了腔。 一声“馥甄”是苏彧在外人面前，是以对待晚辈的立场称呼她，可是，程馥甄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却没有半点作为晚辈的感觉，反倒心下沉沉的，说不出是为什么。 “多谢夫人！”程馥甄很快就缓过神来，心下总算松了一口气。 林夫人连忙邀程馥甄入座，聊起了这梨花膏的用法，百乐门的事暂时给抛了脑后。 林警长是无奈至极呀，他收礼，一来不收穷酸之物，二来不收过分贵重之物。收穷酸之物是自降身段，而收过分贵重之物，就必须把事给办得妥妥当当，再也推脱不了。 这程馥甄的妹妹到底是怎么丢的，现在情况如何，都还没问清楚了，万一是个难啃的案子，那可怎么办？ 程馥甄的礼可不是一般的重，再加上苏彧的面子，看样子他未来的日子是有得忙了。 “三爷，坐呗！”林警长无奈地说，“说说这人是怎么丢的吧？” 苏彧让程馥甄亲自说，程馥甄把馥梦在学校里认识徐敏芝开始说起。林警长又贪财又好色，可办案的能耐还是不错的，他一边认真听，一边让一旁的警员做纪录。 林警长询问清楚之后，也没有现场做任何分析，而是嘱咐程馥甄保密此事，便立马起身前往警局立案调查。 林夫人同林警长同车，顺道回府。 林夫人越看那个彩脂粉奁是越喜欢，林警长则眯着眼，寻思案情，这个案子还真真不简单呀！ “老爷，你说三爷这什么意思呢？”林夫人开了口。 “什么什么意思？”林警长随口反问。 “苏家的大房和二房斗得你死我活的，三爷不是一直不管事的吗？他干嘛要帮二房的媳妇？大爷无子尚且跟二房斗呢，三爷”林夫人压低了声音，“三爷真不想要那家产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章不想欠太多 苏家家大业大，是颗摇钱树。苏家将来谁掌事，林警长自然十分关注。 苏家大房掌管了苏家胭脂行上百工人，工人们经常闹事罢工，大爷都找警察局求助，这一来二往的就跟林警长熟络了。大爷可没少借警署之力，打压不听话的工人，几年前工厂里发生了一桩命案，死了一个姓姜的老头，正是林警长亲自把事情给压下来的。 二爷是知情人，当年找了两家报社要揭穿此事，打压大爷。谁知道事情没办成，反倒为此让林警长记了仇。至于三爷，林警长是既交好，又戒备。三爷在黑白两道交友甚广，立场不明，并非好坑诈的主儿。 林警长的心中，最期盼大爷能掌管苏家。可若大爷成不了事，他宁可选三爷，也不希望二爷掌事。 “老爷，三爷不会是向着二房了吧？”林夫人又问。 “三爷的心思，难捉摸。”林警长喃喃自语，“苏以辰还得守孝三年，这事变数大着呢！”林警长睁眼看过来，满脸的无奈，“夫人呀，你收了这么重的礼。为夫要是寻不着人，岂不闹笑话了？” “那就赶紧去呗！我可告诉你，这事你要是办不妥。让我也闹了笑话。呵呵，百乐门那事咱们就没完！”林夫人正色道。 林警长只能悻悻闭了嘴。 到了林府，车门刚打开，一个警卫就匆匆跑过来。 “警长，夫人，苏家出事了！昨儿个大爷突然吐血昏迷，这会儿还在医院躺着，听医院里的人说，病情不容乐观！” 一听这话，林警长和夫人便都面面相觑，皆心道不好。这苏家大爷这一倒下，大房可未必能再站得起来了。 林警长明年的任期就到了，可不少人盯着他这个肥差。他若要连任，少了苏家大爷的支持本就危险，若是苏家二爷在关键时候罢他一道了，那后果就难料了。 “夫人，这彩脂粉奁你千万收好！晚上别等我吃饭，我就住警署，不回来了！”林警长交待完，便着急让司机开车。 三爷是立场难辨，他可不敢指望太多。程馥甄今日求上门来，倒是巧了。 他可得好好抓住这个机会呀，把这案子办妥了，或许能借程馥甄和二爷缓缓关系。 林警长算是真正把程馥梦失踪案放在心上了。 今日的饭局，见林夫人在，苏彧也没打算谈事了，就只打算透露大爷病危的消息的，然后回府等林警长自个找上门来。他没想到程馥甄会拿出那样一个惊人的见面礼来。 此时，苏彧和程馥甄正坐在回苏家的车上。两人都在后座，一左一右，都各自看向窗外。 胡云飞从后视镜偷看到这一幕，忍不住窃笑。三爷的车可是第一次载女人，平素三爷一个人的时候，后座很安静，他都习惯了，可是，程馥甄往那一坐，后座还是那么安静，他总觉得气氛怪怪的。 胡云飞正想着，他家爷就突然开了口，“程大小姐，看样子你程家藏了不少好东西，我那五百大洋是多此一举了。” “程大小姐”这称呼，让程馥甄轻松多了。她知道这五百大洋说的是给花奶奶的那笔钱。 “高连贵是冲着我家老宅去的，就算我再拿出十个脂粉奁，他也不会要。” 程馥甄回头看来，只见苏彧仍偏头看着窗外，她这个角度恰好看到他的侧脸轮廓，在不断掠过的路灯光下，显得格外好看，却又不真实。程馥甄又转头看向窗外了。 “找个人而已，没必要送那么大的礼。”苏彧又说。 “要找的人比这礼重千万倍。上海城里每日的命案那么多，若不下重本，林警长如何能对这小小的失踪案尽心？”程馥甄认真回答。 苏彧这才回头看过来，程馥甄有胎记的脸向着窗外，从他这个角度看过去，正好看到她没有胎记的侧脸。不断往后闪过的路灯光把程馥甄的脸映照得忽明忽暗，可苏彧却看得清清 奶！” “好。”程馥甄微笑回答。 黑色豪华的轿车远远而去，程馥甄的视线也追随而去。直到车子的背影都消失了，她才喃喃转身回去。 她一直坚定而平静的心为何每次面对他，都会乱呢？因为那份指腹为婚的婚契吗？ 程馥甄拽紧了手中的白绢手帕，只要拽住这条白绢手帕再乱再慌，再难再苦，她都可以平静下来。 这手帕里藏着她的梦想，也藏着程家的希望，她一定要回到北平去！ 苏彧到百乐门的时候，已经是夜里了。 大半个上海城都安静了下来，百乐门却正当热闹，灯红酒绿，歌舞升平。 百乐门是上海城最大最热闹的舞厅饭店，苏彧可是这里的常客，在别的地方找不到他，在这里准能找着。即便尚无家室，他也从不沾花惹草，再加上他那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脾气，别说那些歌女舞女不敢投怀送抱，就是不少名媛都不敢主动来攀谈。 苏彧来这里，只为玩飞镖针。 百乐门的少东家秦齐也是个玩镖针的行家，三年前在百乐门里创建了了一个名叫流光的俱乐部，正是专门玩飞镖针的。苏彧和秦齐自小玩到大，关系铁得能穿同一条裤子，他自是第一个加入。 穿过暗影斑驳的舞池，苏彧进了一间包厢。 包厢里就只有秦齐一个人。他个子高挑，清瘦得很，下穿暗色西裤，上穿英伦格子衬衫，深色马甲。衬衣领口没有打领结而是随意敞开，他倚坐在沙发扶手上，七分休闲，三分痞气。这副模样要是被他父亲，百乐门的大老板，上海城黑白两道通吃的秦爷瞧见了，一定会抽他一顿的。 秦家的家教可是整个上海城都出名的严呀！严父出孝子，可惜慈母多败儿，秦齐的母亲那可是把秦齐当宝一样宠着惯着。秦齐也就在他父亲面前会中规中矩，本质上来说他就是富家公子哥里的痞子。 此时，他正拿着一枚镖针在瞄准，听到开门声他便回头看来，冲苏彧笑了，“三哥，你怎么这才来？罚酒罚酒！” 他长得很英俊，双眼皮，高鼻梁，勾着嘴角痞笑起来特别好看。他今年十八，和苏以辰一样小苏彧两岁。苏以辰称苏彧三叔，他则叫苏彧三哥。就因为这称呼的区别，他总是欺负苏以辰，叫苏以辰侄儿。 苏彧脱去熊皮大袍，慵懒懒往沙发坐下，秦齐就丢来一枚飞镖针，笑道，“三哥，来一局。你赢了，我就告诉你高连贵背后的主儿是谁，你要是输了，先罚酒，如何？” 秦家在北平的路子远胜过苏家，苏彧离开北平之前就打了电话给秦齐，帮他调查高连贵的背景。 苏彧没回答，结果飞镖针，随意瞥了靶子一眼，就打在标靶的红心中。见状，秦齐往沙发上一坐，兴意阑珊，都懒得出镖了。这个距离，他也能打中红心，可他得瞄准好久。 “三哥，你这能耐，我看可以跟金石盟那位洛九少较量较量了！”秦齐认真说。 苏彧特意转头看去，冷冷说，“再废话试试！” 秦齐嘿嘿笑了起来，他凑近，低声，“三哥，高连贵背后的主子是谁，你一定想不到！” 苏彧面露怒色，齐秦才不敢多废话，他压低声音，干干脆脆道出了那个人，“沈司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一章可得小心了 沈家是上海城和苏家齐名的大家族，沈司安正是沈家的大公子。沈家靠经营百货商场起家，北平城和上海城最有名的百货商场都姓沈。 这沈家和脂粉可沾不上边，竟然通过高连贵盯上程家那么多年了？ “有意思”苏彧冷笑道。 “三哥，这个家伙可不好招惹，他要程家宅子做什么？难得他也知道程家有秘方？”秦齐问道。 “除了万脂胭红，程家还有别的好东西吗？”苏彧反问到。 “别的脂粉秘方嘛，三哥，程家好歹也是曾经御用的脂粉坊。他家的东西指不定比你们苏家的要好。”秦齐笑呵呵道，“不过，别的配方你估计瞧不上，高连贵背后那位爷，也瞧不上。” 苏彧蹙着俊朗的眉头，思索着。 暗地里盯着万脂胭红的人一定少不了，夜长梦多。可这件事他却至今都没有什么线索。父亲临终时就给了他婚契，交代他设法得到程家的万脂胭红，其他的什么都没有说，也来不及说。 程馥甄并不傻，这几日相处下来，程馥甄一而再让他意外，也一而再让他防备。守孝期有三年之久，程馥甄还未正式嫁入苏家，一切都还有变数！要从程馥甄口中试探出万脂胭红的下落，并非容易之事，极有可能还会打草惊蛇，让她有了防备。 秦齐递了几枚飞镖针，笑道，“三哥，来一场，你让我五步！” 胡云飞侯在一旁忍不住翻白眼，这秦少东家脸皮真够厚，每次跟三爷比试，每次都让三爷让，还每次都赢不了。 秦齐这个流光俱乐部里，聚集了不少玩飞镖的权贵子弟c富家少爷，大多都是高手，却从来没有人能玩的过苏彧。苏彧早就没什么兴趣跟他们玩了，他来流光，要么自己玩，要么就坐在一旁喝酒看别人玩。 也就秦齐有这胆子，敢死皮赖脸要苏彧跟他比，还要苏彧让步。 苏彧看都懒得多看秦齐一眼，他拿出一块巴掌大的木头来，专心得雕了起来。 除了玩飞镖针之外，苏彧也就喜欢木雕了，随身带着木块和雕刀，闲暇时候就拿出来玩一玩。 他这喜好，交际圈里的人大多知道。诸多千金小姐，名门闺秀都想得到他亲自雕的木雕，只可惜，苏彧从来都不给。久而久之，圈子里就流传开一句话，只要能得到苏彧的木雕，就是苏彧想娶之人。 秦齐歪头看过来，特别嚣张地说，“三哥，哪天我把金石盟的洛九少找来，让他来治一治你！” “百乐门什么时候跟金石盟勾搭上了？”苏彧随口耳问。 “呵呵，这个是我父亲的秘密，不能说。” 秦齐卖了关子，可苏彧不吃他这一套，他理都没理睬秦齐。 很多时候，百乐门里的事情，苏彧懒得听，秦齐都一个劲凑在他耳边一直说说说。秦齐如果真知道他父亲和金石盟之间的事，他早就说了！ 秦齐无计可施，只能自己玩起飞镖针。 他就不明白了，苏家大爷和二爷都是研究脂粉配方的高手，苏彧这位苏家三爷怎么就脂粉没兴趣，反倒在木雕上很有天赋。他都好几次开玩笑说苏彧不是苏家亲生的了。 这一夜，苏彧就在百乐门留了下来。 翌日下午，林警长那边就派人过来告诉苏彧，说是程馥梦的失踪案有了一些线索，要程馥甄协助调查。 胡云飞不高兴了，“爷，林警长这是真拎不清还是假拎不清，这事他倒苏家去找程馥甄不就得了，还找到这来了？大爷和大夫人要知道你帮了程大小姐，还不知道会怎么想？” 苏彧没搭理胡云飞，秦齐问清楚事情后，十分意外。苏彧在苏家向来中立，而且不插手大房和二房的任何家务事。 以他那事不关己的性子，程馥甄来找他帮忙，他该让程馥甄找二爷去才是呀！ “三哥，你对那准侄媳妇不会有什么阴谋吧？”秦齐非常认真地问。 “没有！” 苏彧只是否认，没有解释其他的，他冷冷吩咐胡云飞，“你去接程馥甄。” “直接接去警察局？”胡云飞怯怯地问。 跟着主子那么久，主子话说一半他就能会意，可是这一回，他是真没明白。 “接到这里！等我！”苏彧说完就出门去，往另一个包厢走去，他约了人谈事。 胡云飞正要出去，秦齐把门一关，挡在门上，眯起眼来，笑得特别奸诈。 “我什么都不知道！”胡云飞连忙表态。 “我又不问你事，你紧张什么呀？你站到靶子那边去，让我练练手！”秦齐笑嘻嘻地从一片抓来了一大把飞镖针。 胡云飞纵使一身好功夫，也躲不过秦齐的乱标飞射，他只能招了，他讲程馥甄的妹妹是怎么失踪的经过，都告诉了秦齐。 秦齐听完了，眉头紧锁，摩挲着光洁的下巴，认真说，“看样子三哥是不会让我跟的。” 胡云飞正说“是”，秦齐眉突然开眼笑起来，“不过没关系，我先去警察局等着就成！” 胡云飞可没空拦人，他赶去了苏家接程馥甄。 胡云飞到苏家的时候，正好撞见三少爷苏以辰跟程馥甄在二房门口说话。 大爷无子，入赘的女婿又办不了什么事。大夫人和大小姐虽然都能扛事的人，可是，出了这么大的事情，终究得有个男人顶着。 理应二爷和苏彧到医院去的，可是，二爷去医院看了一回，就借口工厂里的事拖不得，再也没去过。苏彧帮忙联系了一位洋人大夫，也至今都没过去。 反倒苏以辰这个当侄子的，特别勤快，几乎都住到医院里了。他下午回苏家，一是拿换洗的衣服，二是来给程馥甄道歉的。 “这几天我不能陪你了，你先在苏家住下可好？等我大伯出院了，我再带你去玩，你要想住外头，我就跟你到外头住去。”苏以辰特认真地说。 程馥甄有些哭笑不得，她都没把游逛的事情放心上，苏以辰竟这么较真。 见程馥甄迟迟没回答，苏以辰就着急了，“馥甄，我保证每天晚上都尽早回来！” 程馥甄突然有种错觉，仿佛眼前这个未婚夫已经变成她的丈夫，正信誓旦旦地同她保证每天晚上都准时回家，不在外头花天酒地。 看着苏以辰那张干净，诚挚的脸，程馥甄越发不忍心拒绝，不忍心看他失落。 她说，“三少爷不必招待，大爷的病要紧。我没那么快回北平。” “等我！”苏以辰依旧很认真。 程馥甄心下无奈，她点了点头，“嗯。” 苏以辰这才放心，露出开心的笑容来，那笑容纯粹干净，让程馥甄不知不觉都咧了嘴，冲他笑了。 程馥甄并没有告诉苏以辰馥梦失踪的事，一来，苏以辰帮不了她什么；二来，她也不想让他多担心。 苏以辰离开之后，胡云飞才从墙边走出来，“程大小姐，林警长请你过去协助调查。” “有线索了？”程馥甄大喜。 “嗯，具体是什么线索，林警长也没说，得去了才知道。”胡云飞如实回答。 程馥甄以为胡云飞会直接将她接到警察局去，可谁知道，车却停在了百乐门门口。 等了半个小时左右，苏彧才从百乐门里出来，上了车。 苏彧一上车，程馥甄就嗅到他呢子大衣上有女人的香水味。这家伙屋里的灯昨晚上一直没亮过，估计是一晚上都没回去了。外头都说他不近女色，看样子也不过是谣传而已。 “三爷。”程馥甄礼貌地点了个头。 “嗯。”苏彧随口应了一声，便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小憩。 程馥甄突然打了个喷嚏，她摇下了车窗，可是，没一会儿，又连着打了两个。 “冷还开窗？”苏彧冷冷问。 “不冷”程馥甄话还未说完，就又打起喷嚏来。 “把窗户关了！”苏彧冰冷的声像是命令。 “三爷，我不冷。就是对你身上的香水味有些过敏。”程馥甄只能如实回答。如果不开窗，她估计要打喷嚏打个不停了。 “有吗？” 苏彧抬手认真嗅了一下，这才发现衣服上真的有些香水味道。他立马就脱掉那外袍丢到前座上去。 他今天穿了西服，衬衣领口，袖口都扣得整齐笔挺，似乎没平素的老成，举手投足之间多了种说不出来的贵气，像个优雅c清贵的少爷。 其实那香水味并不重，若非程馥甄这专业人氏，换成别人必是发现不了的。 “做胭脂水粉的人，还能对香水气味过敏？”苏彧问道。 “就对一种香味会过敏，其他的都还好。”程馥甄答到。 “我身上这种？什么味”苏彧又问。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二章放长线钓大鱼 苏彧出身脂粉世家，对香水味却如此不熟悉，程馥甄真的无法理解。 “这是香水百合花的气味，这种香水是用百合花中之王香水百合为原料制成的，只需要喷上一点点气味就会很浓郁。我在北平见过这种香水，很多姑娘喜欢这种气味。要是跟喷香水的人挨久点，就很容易。” 程馥甄转过头来，不经意间就对上了苏彧的目光。她连忙移开视线，没说下去。 苏彧却盯了她好久，最后“哦”了一声，也没再多说。 两人恢复了沉默，可没一会儿，程馥甄就又打了个喷嚏。苏彧便冷冷说，“胡云飞，前面停车，把那衣服丢了！” 程馥甄摇起车窗，说，“三爷，不影响了。我就是冷了而已。” “刚在里头谈事情，有人打破了香水，一屋子全是那味道。呢子材质容易吸味。”苏彧淡淡说。 程馥甄这才知道自己误会了。她也没多言，就“哦”了一声。 胡云飞却无比震惊，三爷这是在解释吗？圈子里，甚至苏家里，也常有谣传说三爷在百乐门怎样怎样。可三爷何时因为女人的事情，跟谁解释澄清过了呀？ “我看那气味也洗不掉了。胡云飞，停车，拿去丢掉！”苏彧命令道。 “能洗掉的，那味道一点都不重，就是我的鼻子敏感了一些才闻得出来。”程馥甄连忙解释。那呢子大衣本就不便宜，领口还带了一圈熊毛呢，这得值多少钱？丢了简直是暴殄天物。 “脏了就不喜欢。”苏彧冷冷说。 胡云飞只知主子脾气，连忙停车去丢东西。 程馥甄也没好再多言，两人就这样坐着等胡云飞回来，又陷入沉默。 胡云飞回来之后，总觉得这两人的气氛有些不对劲，可哪里不对劲，他又说不上来。总之，车上安静得让他都觉得别扭了。 开了一会儿车，他便忍不住打破寂静，他开起玩笑来，“程大小姐，什么味都瞒不过你的鼻子，将来三少爷可得小心了！” 程馥甄脑海里突然就浮现出苏以辰那张认真的脸，就在不久前他还对她说，“馥甄，我保证每天晚上都尽早回来！” 程馥甄宁可相信苏彧会流连风尘，拈花惹草，也绝对不相信苏以辰会混迹风月场子。她忍不住低声嘀咕了一句，“三少爷才不是那种人！” 苏彧眸光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只可惜，程馥甄低着头，没发现。 到了警察局，警卫把他们带到林警长的办公室。刚到门口，他们就看到秦齐翘着二郎腿，大大咧咧坐在林警长的沙发上，跟林警长谈笑风生。 秦齐早知道程馥甄脸上有胎记，他一眼就看出程馥甄来，他认真看了一眼，发现程馥甄也没他想象中那么丑呀！ 他连忙自我介绍起来，“程大小姐，我叫秦齐，你三叔的拜把兄弟！你随苏以辰喊我一声齐叔就成了，别太客气。” 程馥甄打量起秦齐来，这家伙绝不会超过二十岁，再说了“叔”字岂能乱喊？她很聪明地问说，“三爷，这位是” “百乐门的少东家，秦大少爷。”苏彧介绍道。 程馥甄这才同秦齐礼貌地点了点头，“秦大少爷好。” 秦齐特没劲，他慵懒懒往沙发里一陷，不出声了。 林警长很意外苏彧会跟程馥甄一道过来，他招呼大家入座，说起程馥梦失踪案的新线索。 “程大小姐，跟着你提供的线索，我们研究出两条找人的路子。徐敏芝留给你们的电话号码在洋厅电话局的，她能及时接到你的电话，那就说明她住在那附近！”林警长认真说。 即便在上海，打电话都不容易。私人和单位安装得起电话，支付得起费用的少之又少，大部分人打电话都要通过电话局。 电话局的线索程馥甄昨晚上就想到了，她还想到了另一个线索，那就是邮局。 打电话的费用非常昂贵，在确定要让馥梦到上海之后，她就徐敏芝通话过两次，言简意赅，长话短说。 整整半年，她们之间的往来都是依靠信件的。徐敏芝留的地址并非住址，而是学校的地址。 投递员是不能随便进学校找人的，送到复光医学院的信，会由投递员统一送到学校图书馆，再由图书馆公告出来，由学生自己去领取。 如果徐敏芝半年前就退学了，那么邮局的送信员是怎么把那些信函送到徐敏芝手上的？不是应该都查无此人，退信回去吗？ 林警长接下来说的第二个线索，正是程馥甄猜测的邮局。程馥甄虽然心中有数，却认真地听着，没有插话。不管是要查电话局，还是要查邮局，甚至是学校，都需要林警长出面。 “邮局那边的情况比较复杂，我派人查了东门邮局的记录。你和你妹妹寄过来的信，都有记录在案，每一封都是有效投递。半年来，有五个投递员都给徐敏芝投递过你和你妹妹的信，都是直接送到她本人手上，没有经过学校的门卫。” 林警长吸了口雪茄，又继续说，“学校图书馆那边查过了，已经有半年多没有收过给徐敏芝的信。那位林馆长是内人的好姐妹，这事绝对可信。问题一定出在那五个投递员身上。” 这话一出，大家便都诧异了。 程馥甄忍不住问，“难不成徐敏芝把五个投递员全都收买？” “不，每个片区的投递员基本是固定的。你们给程馥甄的信却被五个投递员都投递过，这大有问题。”秦齐立马提出质疑。 “五个投递员估计都没碰过那些信，应该是被上头的人截住，伪造了记录。”苏彧也开了口。 “就是三爷说的这个理，他们在邮局的高层里，呵呵有人！” 林警长说着，好奇起来，“用半年的时间骗一个人，这线放得够长呀？想掉什么大鱼？” 这话倒是提醒了程馥甄，徐敏芝骗走馥梦怕是不单单要馥梦而已。 苏彧和秦齐相视了一眼，秦齐打趣地说，“林警长，大鱼不会是苏家的准少奶奶吧？呵呵，这条鱼儿够大！” 苏程两家的婚事林警长不知情，秦齐可很清楚。半年前除了苏家老爷子，还没人知晓苏程两家有婚约呢！徐敏芝他们一定不是为敲苏家竹杠来的。 秦齐这么说是故意要试探的，既试探林警长，也试探程馥甄。程家最大的鱼，就是那张秘方万脂胭红呀！ “准少奶奶，你说呢？”秦齐朝程馥甄看去。 苏彧眼角的余光朝程馥甄撇去，不动声色。程馥甄手指轻轻摩挲着手中的白绢手帕，并不着急出声。 “昨晚上我同几个老警察研究了，这个案子应该算是一桩勒索案。”林警长朝苏彧看去，笑道，“劫匪估计是要勒索到苏家来了，等着吧！” 林警长虽然不了解程家的家世如何，但是就程馥甄那身朴质简单的打扮，他也猜得出来程家没什么银子能让劫匪勒索的了。劫匪花了半年的时间把程馥梦骗到手，还骗到上海来，一定是冲苏家来的！ “呵呵，警长亲自办案果然不同凡响。”苏彧笑道。 林警长得意洋洋，他深深地吸了一口雪茄，笑呵呵说，“这不算什么，不算什么！” 除了林警长自己，这屋子里的估计都知道林警长这推测是错的！绑匪确实为勒索而来，但是，勒索的对象绝不可能是苏家！ 若非万不得已，程馥甄不会泄露半字关于万脂胭红的事，而苏彧和秦齐深知林警长的贪婪，更不会提及程家家中有宝。 “呵呵，歪主意敢打到我苏家头上来！”苏彧冷哼。 秦齐立马说，“林警长，坐以待毙可不是咱们的做派！敢到上海城里来打苏家的主意，这简直是无视你和我父亲的存在！” 林警长做梦都想结交百乐门的东家，秦齐的父亲秦爷。只要能得那位老爷子赏识，别说警长的位置，再往上的位置，他也都攀得上！ 秦齐这话，把他抬高到和秦爷同等高度的位置，他是又惊喜，又惶恐。 “秦少爷，我区区一个警长，哪能跟令尊相比？你说得对，坐以待毙不是咱们的做派。今儿我找你们来，正是想商量商量，如何主动出击，杀那帮劫匪个措手不及！” 其实，林警长今日把程馥甄找来，不过是想告诉她，这件事急不了。与其打草惊蛇，不如守株待兔，等劫匪上苏家勒索了，再抓人。邮政局那边他不想往下查，就怕得罪了人。邮政局可是特殊的地儿，高层管理者都是洋人。 然而，被秦齐那么一吹捧，林警长便浑身有劲，早就忘了之前的顾忌。 “林兄有何高招？”苏彧问道。 林警长想了想，回答说，“我且把电话局和邮局的情况摸索了，暗查，以免打草惊蛇，让劫匪撕了票。” 程馥甄心惊，“林警长，请千万千万保我妹妹安全！只要” 她的话还未说完，苏彧便打断了，“林兄，既然劫匪是冲着苏家来的，这事便是苏家的事。我也不同你客气，有什么需要打点的，尽管开口。我让人安排！” “这哪的话，一切交给我便是！”林警长朝程馥甄看去，严肃起来，“程大小姐，你放心，无论如何，我一定保你妹妹安全！” 程馥甄点了点头，“多谢！” “林兄，我们也不耽搁你查案了。有什么消息，随时联系。”苏彧站了起来。 离开警察局之后的，程馥甄便同苏彧他们一道去了百乐门，秦齐做东，请他们吃晚饭。 面对一桌子佳肴美食，程馥甄一点胃口都没有，她并非是喜怒都写脸上的人，可是，此时此刻的忧心着实掩藏不了，全在脸上。 看着她光吃饭不吃菜，秦齐一而再地给苏彧使眼色，可是，苏彧没理睬。 “准少奶奶，你吃菜呀，来了我这就别客气。要是让三少爷知道你来我这还没吃饱，他可要怪罪我了。”秦齐打趣地说。 程馥甄这才缓过神来，她客气地说，“秦少爷，你喊我名字就可以了。多谢秦少爷宽待，我吃饱了，你们慢用，我先回去了。” “还在担心你妹妹？”苏彧这才出声。 “她打小没离开我，这件事我太大意了！”程馥甄淡淡说。 听到林警长那“撕票”两个字，她整颗心像是被什么东西压住，心口堵得至今都有些缓不过气来。 “你很疼你妹妹？”苏彧又问。 “她算是我带大的，能不疼吗？”程馥甄无奈苦笑，明澈的双眸泛出了微微的泪芒。 秦齐在一旁看得有些于心不忍，可是，苏彧却冷冷说，“程大小姐，你要真想救你妹妹，你得告诉我，绑匪放这条长线想要程家的哪条大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三章幕后有真凶 绑匪真正想要的是程家的什么东西？ 面对苏彧那审视的目光，程馥甄并没有考虑很久，她回答说，“三爷，不瞒你说，程家最值钱的除了那座宅子，和几个官窑脂粉奁了，就是脂粉的配方了。” “高连贵挖走程家的技师，也偷走程家不少秘方吧？”苏彧试探道。 “是。但是，程家还有几味配方是技师不知道的，传男不传。我父亲过世得早，我哥哥又不是那块料，那几个配方早就失传了。”程馥甄并没有说谎，她掌握了不少配方，可是，程家祖传下来的几个配方，她也学不到。 “要那些配方，绑匪绑你哥就成了，绑你妹妹做什么？”秦齐随口插了一句。 这话一出，苏彧骤然促蹙眉，而程馥甄也变了脸色。 苏彧一直猜测劫匪是为“万脂胭红”而来，所以，他想借这个机会，试探试探程馥甄，看看这个女人是否知晓万脂胭红的下落。 而程馥甄也一直怀疑劫匪是为“万脂胭红”而来，也听得出苏彧是在试探她。所以，她刚刚回答得含糊其辞。 两个聪明的人，却被秦齐不经意的一个问题，惊醒了！ 劫匪如果是为了万脂胭红秘方而来，直接找程培坤就是了呀！兜那么大的圈子，劫持程馥梦做什么？ 劫持程馥梦只能威胁到程馥甄，劫匪更有可能是冲着程馥甄本人来的！ “三爷，他们如果是冲我来的，就不会伤害馥梦，对吗？”程馥甄最关心这个问题。 “你身上，有何可图？”苏彧看过来，特别严肃。 程馥甄直摇头，“除了会调配些脂粉，两手空空，一无所有。” “三哥，人质要是安全的，咱们也不必着急。索性让他们上门勒索！”秦齐说道。 “做好守株待兔的准备，邮局和电话局都得查下去。”苏彧冷冷说。 能在邮政局动手脚的，这便证明徐敏芝背后的人并非一般的劫匪，他们未必会亲自露面勒索程馥甄。 只有从邮政局这条线索查下去，挖下去，才能知道，到底是谁盯上了程馥甄，盯上了程家！也才能知道，他们到底要程家什么东西。 晚饭后，已是入夜。 程馥甄要回苏家，苏彧却说，“等我会儿，我处理点事，同你一道回去。” 果然，程馥甄等了一会儿，苏彧就从一个隐蔽的包厢里出来了。程馥甄特意留心了一下。这一回，苏彧身上倒没有什么香水味了。 一路都很沉默，到了苏家，已经是深夜。 两人一道走在花园里的小路上，走了一段，苏彧便要往右回自己住处去，程馥甄则得继续往前，去二房那边。 “程大小姐，既然被劫匪盯上，出入自个小心些。”苏彧冷冷交代了一句。 话，是关心的话，可是语气却像是长辈对晚辈的交代，程馥甄道谢也不是，点头也不是。她“哦”了一声。 “这几日没事别乱跑。”苏彧又说。 “哦。”程馥甄还是低声应答。 偌大的苏家，所有人都睡了，花园里更是一片安静。苏彧看了低着头的程馥甄一眼，似有些迟疑，但是，他还是很快就走开。 程馥甄缓缓抬起头来，看着苏彧孤冷的背影，她终究是忍不住，追了几步，“三爷。” “什么事？”苏彧止步。 “三爷，我有一件事一直不明白，不知能否问一问。”程馥甄认真说。 “说。”苏彧很干脆。 “三爷，程家和苏家的婚约到底怎么回事？就老太太那样子看苏程两家是真的有婚约吧？那份婚约，也不算是完全伪造的吧？”程馥甄低声问。 苏彧微微一愣，不自觉重新审视其眼前这个女人来，按那份真是的婚契，这个女人该是他的未婚妻的。 “我想知道苏家和程家之间到底怎么回事！”知晓真相的程馥甄当然是在试探。 苏彧这才缓过神来，他说，“你不需要知道那么多，你只要记住，你是三少爷的未婚妻。” 他说完，转身就走没有再理会程馥甄，程馥甄原地站着，一直看着苏彧，直到他进门了，她才回神。 其实，她猜得到他会这么回答的，她及难从这家伙口中试探出什么来的。 今夜这是怎么了，何必多此一举，一问呢？是不是这个夜色太暗，他的背影太孤单，会令人失去理智？ 程馥甄回到二房，刚刚到二楼，便看到苏以辰站在她房门前。昨日她已经搬回到客房，不再借助他的房间。 苏以辰眉宇间尽是疲惫之色，可是，一见到程馥甄回来，他立马精神了。程馥甄第一次发现，人眼睛里的光真的可以瞬间就亮堂起来。 苏以辰箭步朝她走过来，焦急地问，“馥甄，你去哪了？这么晚才回来？” 他应该没看到她和苏彧一道回来吧？ “闲着没事，出去逛了逛。你回来了呀。”程馥甄回答道。 苏以辰其实等很久了，他挠了挠头，说，“刚回来，敲了你的门才知道你不在。” 程馥甄问说，“三少爷，大爷的病情好些了吗？” “还在昏迷，大夫说如果一周后还醒不过来，就危险了。”苏以辰轻叹。 程馥甄没想到事态会这么严重，大爷要真倒下去，苏家表面的平静绝对会被打乱的。 “三少爷，你也早点休息吧，别把自己也给累坏了。”程馥甄关切地说。 “我没事。” 苏以辰就靠在她房门上，没有离开的意思，他问说，“你去哪逛了？” “就附近随便走走。”程馥甄认真说，“三少爷，不早了，得休息了。” 苏以辰那无奈和不情愿的样子，让程馥甄有些哭笑不得，她真是无法将眼前这位少爷当作未婚夫看待，他就像个想缠她，却又不太敢的弟弟。 程馥甄进屋去都要关门了，苏以辰却连忙挡住，说，“馥甄，我明儿再早些回来，陪着你去逛逛。” 程馥甄没回答，蹙眉看着他挡门的手，苏以辰立马放手，悻悻的，“那你也早点休息吧。” 程馥甄去不关门，苏以辰回到自己房间去，他原本还想坚持让程馥甄先关门，可谁知道，他刚开了自己的房门，程馥甄那边就把门关上了。 程馥甄哪那么早睡，她洗漱好便裹了外衣，走到阳台去。她看到苏彧的身影在书房窗前晃过，很快，灯就都灭了。 没一会儿，程馥甄就看到她哥哥程培坤神色匆匆地回来，她都两日没见着程培坤了，也不知道他去了哪干什么勾当。馥梦的事占据了她整个脑海，程培坤她懒得过问。 她程馥甄趴在围栏上，细细琢磨起来最近接连发生的几件事情：高连贵要成家老宅，苏家要她这个未婚妻，金石盟的洛九少出现了两回，馥梦被人骗走 她只觉得这幕后似乎一只巨大的黑手，正从头上悄无声息地压下来，终有一日会令人措手不及。 然而，令人措手不及的事情在第二日就发生了！ 林警长还没有从电话局和邮局查到什么线索的，程馥甄就收到了一封信。这封信是徐敏芝写来的，什么都没说，就是邀请程馥甄明天晚上去山海路八号喝茶，叙旧，而且特别说明了，只请程馥甄一个人！ 程馥甄一看到信立马就去找苏彧。苏彧认真看了邮戳和时间，便让人马上去查询山海路八号是什么地方。 “他们的目标果然是你。”苏彧冷冷说道。 这封信虽然写得很客气，可是，字里行间全都是威胁的意味。如果程馥甄带了人去，他们会怎么对付程馥梦呢？这分明是要勒索，可信中却没有提及要勒索什么，他们打的又是什么主意？ “我去便是！”程馥甄并没有害怕。 “你急什么？”苏彧不悦质问。这个女人不是一贯很冷静从容的吗？一遇到更程馥梦有关的事，她就乱了阵脚。也难怪那帮人会劫持程馥梦了。 程馥甄悻悻的，没再多言。 “三爷，林警长那边” 胡云飞还未说完，苏彧就打断，“不必告知，你跑一趟，去把秦少爷请过来。” 林警长如果知道劫匪找上门了，一定不会再调查邮政局，他们就极有可能揪不出幕后的正主。 胡云飞立马就走，程馥甄眼底掠过一抹复杂，问说，“会不会太危险？” 苏彧不把此事告知警署，无疑是要私下带她去赴会了。 苏彧回答说，“让林正义手下那批饭桶去了，才更危险。” 程馥甄清秀的眉头紧紧锁着，有些不安。 “怎么，信不过我？”苏彧问道。 “不。”程馥甄淡淡说，“程家的事情，让三爷和秦少爷冒险，馥甄心有不安。” 苏彧朝窗外看去，沉默了。程馥甄在一旁坐下，原以为苏彧不会搭理她，可是，很久之后，苏彧才冷冷问，“程大小姐，你欠了我两千五百大洋，再多欠一些，有区别吗？” 前日在车上，她说了，“不想欠你太多”，原来，他记着的。 怎么会没有区别？ 欠钱债，还了钱再多就是付了利息，便可两讫；可是，欠了人情债，如何还得清楚？ 这一回，程馥甄沉默了。 苏彧却转过身来，背靠在窗台上，认真问，“程大小姐，请回答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四章你别叫我姐 苏彧目光霸道，直勾勾地看入程馥甄的眼睛里去，像是可以长驱直入看到她心中去，让她所有秘密都无处遁逃。 程馥甄下意识避开了他的审视，反问道，“在三爷看来，有区别吗？” “没有。”苏彧又补充了一句，“都是为了苏家。” 程馥甄点了点头，没再多言。 苏彧双手放在口袋里，回身看向窗外，程馥甄坐在一旁，两人都沉默，屋内，一片寂静。 等待时间是漫长的，程馥甄偷偷打量起苏彧这间书房来，第一次来这屋子，都没机会好好看一看。 苏彧的书房很大，东西却不多。程馥甄很快就注意到茶座后面的桌上，放着一个大木根，一人环抱都还环抱不住。木根旁边摆放了一排木雕工具，包括各种规格的刀，还有一些小锯子，小斧头。这林林种种加起来，少说也有五十件工具。她在火车上，见过苏彧雕木，原以为他只是玩而已，没想到他这么专业。 程馥甄似乎发现了什么，她连忙起身走过去。 她发现大木根后面，放有两三枚飞镖针，镖体不是常见的金属，而是木质的！ 程馥甄立马就想起了洛九少，洛九少的飞镖针正是木质的。不过苏彧的木质飞镖针是常见的四尾，洛九少的却是非常特殊的九尾。 苏彧喜欢木雕，又好飞镖针，自己做一枚木质飞镖针倒也没什么好奇怪的。程馥甄并没多想，正要坐回去，却不经意间瞥见了一旁书架的侧面，挂着一个木质的飞镖盘，而靶中心插着的那枚木质飞镖，并非四尾，而是九尾！ 很洛九少用的，简直一模一样！ 程馥甄心惊，苏彧和洛九少难不成真的认识，他们是什么关系？ 突然，苏彧的声音传来，“你在看什么？” 程馥甄回头看去，都不知道苏彧看她多久了。 她倒也不心虚，如实回答，“看那枚九尾木镖针。三爷，你认识洛九少？” “不认识。”苏彧颇否定了。 他将九尾木镖针取下来，反问道，“你认识？” 她跟洛九少算认识吗？程馥甄可不承认。她回答说，“不认识，就是听说过九尾木镖针。是这样子的吗？” 苏彧后退到远处，瞄准了靶子将九尾木镖针打出来，那木镖针不仅仅没有打中红心，甚至都没有打在镖盘上，而是落地上了。 苏彧说，“我这枚镖打不中靶，洛九少的百发百中，不一样。” 他亲自将那枚镖针捡起来，随手就丢到垃圾桶里去。程馥甄心下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她忍不住朝苏彧那双狭长的桃花眼看去，正要开口，下人却过来了。 “三爷，查清楚了。山海路八号是一个仓库，以前是日本人用来放粮食的。现在废弃了，无主。” 苏彧点了点头，又认真询问了一些细节。胡云飞把秦齐请过来之后，苏彧把将仓库的图画了出来，和秦齐一道研究。程馥甄坐在一旁认真听，记住苏彧的交待。 末了，秦齐笑呵呵地问了一句，“程大小姐，你妹妹漂亮吗？” “很漂亮。”程馥甄不是自夸，馥梦清纯动人，若是再长大一些，一定是个大美人。 “成！三哥，看在美人的份上，明日我就算豁出去这条命，也要英雄救美！”秦齐笑呵呵说。 “没那么严重，丢百乐门少东家的命，我苏家赔不起。”苏彧冷冷说。 “把你自个赔给我爹不就行了，反正我爹那么喜欢你，天天念叨着他要有你这样的儿子就死也无憾了。”秦齐一笑就露出两个大酒窝，特别好看。 苏彧还是冷冷的，“那你还是别去了。” 秦齐立马大喊，“胡云飞，去把我东西拿上来！” “什么东西？”苏彧问道。 秦齐双臂环胸在沙发扶手上坐下，认真说，“行李箱！我今晚住这儿，不走了！” 苏彧翻了个白眼，没有再理睬。当胡云飞把秦齐的行李箱拿来的时候，程馥甄都有些傻眼。 这位大少爷是来度假的，还是来住一晚上的？他居然带了一个半人多高的行李箱。他都装了什么东西呀？ “明日要见漂亮的姑娘，我可得好好研究研究穿什么衣服！”秦齐拖着行李箱，愉快地出去了。 焦急紧张了好几天的程馥甄被秦齐逗乐了，终于扑哧笑了出来。只是，苏彧挑眉看来，她立马收敛了笑容，起身告退。 第二天晚上九点，整条山海路就像是睡着了一样。这一条路两边的房子都很破旧，并不怎么住人，大多都是仓库之用。除非有人来装卸货物，否则，一入夜整条路就非常安静。 苏彧和秦齐并没有同程馥甄同行，程馥甄自己提着灯笼，走入山海路，走到八号仓库大门口。暗黄色的灯光打在锈迹斑斑的大铁门上，让本就破旧阴森的仓库显得更加恐怖。 大铁门上紧锁，旁边的小侧门去打开。汽车熄火之后，一切就都暗了下来，程馥甄从小侧门看进去，发现整个仓库黑漆漆的，一点光都没有，像是个吃人的黑洞。 “有人吗？” “徐敏芝，你在哪里？你出来！” 程馥甄的声音在安静的黑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程馥甄深吸了一口气，大步走了进去。她进门之后并没有走远，而是提高灯笼照了一圈，发现这个仓库非常大，而且屋顶很高。仓库左右两侧有好几排铁架子，还存放了好多陈粮。空气里充满了发霉的味道，应该就是这些粮食霉变了。 “徐敏芝，我来了，你在哪？出来！”程馥甄大声说。 话音一落，背后的门就被人“啪”一声，重重关上！程馥甄急急回头看去，灯光正好打在关门那人脸上，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徐敏芝！ 一年多不见的徐敏芝变了很多很多的，若非程馥甄眼力好，在这昏暗的环境下，换成别人一定认不出她来。 徐敏芝大馥梦一岁，家境殷实。在程馥甄的印象里，她总和馥梦一样装扮简单整齐，白色衬衣蓝色百褶裙c齐刘海，梳两条麻花辫，清纯动人。她的五官不如馥梦好看，个头却比馥梦高挑很多，是个衣架子，哪怕穿学生裙，也能穿地极好看。 可才一年没见，徐敏芝长高了，也瘦了些。溜肩细腰，臀丰脖长，将一件枣红色的旗袍穿得极其好看，婀娜娉婷。 程馥甄提着灯笼打量她，从她脸上的妩媚妆容，还有那开到大腿上的旗袍开叉中嗅到了她身上的风尘味。 从北平到上海，这一年来，徐敏芝经历了什么？程馥甄此时可无暇关心那么多，她质问道，“徐敏芝，我妹妹呢？” 徐敏芝笑了笑，不着急回答，她慢条斯理地将仓库里所有油灯都点亮，在一旁椅子上坐了下来，点了一根香烟。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一脸享受地吐出白烟来，这才开口，“馥甄姐，你真的一个人来呀？” “你抽大烟了？”程馥甄冷冷问。 这种沉溺和贪婪的表情，程馥甄太熟悉了，她在程家爷孙三代的男人脸上都见过。虽然徐敏芝抽的是香烟，但是她可以肯定，徐敏芝抽过大烟！ 徐敏芝笑了起来，“大烟是个好东西，能让人忘掉所有” 她似乎想到了什么，笑容一滞，但很快就回过神，继续说下去，“忘掉所有想忘掉的事情。馥甄姐，你说馥梦会不会也喜欢呀？” “你敢！”程馥甄脸色大变，箭步上前揪住了徐敏芝的衣领，怒声说，“徐敏芝，有什么事就冲着我来，你要敢伤馥梦，我绝不会饶过你！” 徐敏芝倒也不怕，由着程馥甄抓着，她道，“馥甄姐，你别激动嘛，我就是这么一说而已。” “馥梦呢？我要见她！”程馥甄质问道。 “馥甄姐，你不放开我，我怎么告诉你？呵呵。”徐敏芝微笑着，威胁味十足。 “你别叫我姐！恶心！” 程馥甄用力推开徐敏芝，她着实无法将眼前这个阴险无耻的女人和曾经单纯善良的小芝联系起来。在这之前，她都还一直觉得徐敏芝是被逼的，是被坏人利用了，一定有苦衷的。而如今，她发现单纯的原来是她自己呀！ 徐敏芝整理着衣领，不疾不徐，程馥甄双手都握成拳头，虽然心急如焚，却还是说服了自己，好冷静。 在没有见到馥梦之前，一定不能乱了阵脚。这可是唯一的机会！ “我叫了你五年馥甄姐，你一辈子都是我的好姐姐！” 徐敏芝阴冷的眸光中透出了丝丝怨恨，程馥甄并没有注意，她终究是急的，“馥梦在哪里？你骗走她做什么？” 徐敏芝拿出了一个钱袋子来，程馥甄一眼就认出来这是馥梦离开北平那晚上，她给馥梦的！她心乱如麻，“你到底想做什么？” “馥甄姐，我可没骗走馥梦？是馥梦自己不愿意去上学，不愿意见你的。你要把话说得这么难听，就没意思了。馥梦说了，只要你肯答应一件事，她立马就出来见你，乖乖去上学。你要是不答应，馥梦伤心起来，会不会天天抽大烟解愁，那就不知道喽！” 徐敏芝那无奈无辜的嘴脸，终于彻底惹怒了程馥甄！程馥甄冷不丁扬起手来，一巴掌狠狠甩在徐敏芝脸上。 她怒声，“没有亲眼见到馥梦，我什么都不会答应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五章卖身去日本 徐敏芝没有想到程馥甄会动手！ 她捂着脸，终于发狠起来，“程馥甄，你别不识抬举！” 她丢出了一份文件，冷冷说，“只要你在这上面签字盖下手印，我马上让你见到程馥梦，否则呵呵，你别后悔！” 程馥甄接过那文件来，大致看了一下，这竟是卖身契！要她去日本，一辈子服务于一个叫做“石田社”机构，帮他们做胭脂水粉。这帮劫匪果然是冲着她本人来的！ 她差点将这份文件砸在徐敏芝头上，但是，她还是沉住气了。 “石田社？这是什么？”程馥甄问到。 “只需要签字就可以了，问那么多作甚？”徐敏芝冷冷说。若非上头的人很重视程馥甄，她早就把那巴掌还给她了。 程馥甄冷笑道，“要我卖身，也得让我知道买主是谁吧？” 徐敏芝不情愿地回答，“石田社的大老板有钱有势，只要你签下这份协议，大老板不会亏待你的。” 石田社这名字听起来像是日本人的企业，程馥甄对日本商界并不了解。 她又继续试探，“我做的脂粉大街上随处都可以买到，大老板如此费尽心思要带我去日本，未免太抬举我程馥甄了吧？” “知道是抬举你就好。呵呵，横竖去了日本不会亏待你的。” 徐敏芝如此回答，也不知是口风紧，还是她也不知道实情。程馥甄想了下，又试探，“日本人要是瞧上我程家的秘方，那得去找我哥吧？程家秘方传男不传女，这是大家都知道的！” 徐敏芝只是冷笑了笑，没回答。 程馥甄继续问，“你跟石田社是什么关系？” “跟你没关系，你签不签？”徐敏芝似乎被她问烦了。 程馥甄可没那么容易死心，哪怕是多试探出一些信息来，也是好的。 “有钱有势？呵呵，有苏家的能耐大吗？” 程馥甄走近，压低声音，“徐敏芝，你能把信送到苏家去，想必也知道我跟苏家的关系。只要你今日给我行个方便，将来我当上苏家的女主子，一定不会亏待你。” 见徐敏芝没作声，程馥甄又补充道，“你自己好好掂量掂量，你是信得过日本人，还是信得过我程馥甄？” 徐敏芝突然退开，一脸戒备，“你少跟我来这套！签不签给个爽快话，你妹妹还等着呢！” “徐敏芝，你爹娘呢？他们知道你变成日本人的走狗吗？”程馥甄再次逼近。 印象中，徐敏芝的父母亲虽然都经商，却正直骨气，很有民族节气，他们不太可能会对日本人低头。 岂料，这个问题触怒了徐敏芝，她勃然大怒，退得远远的，“够了！程馥甄，我告诉你，你问再多也没有用！我什么都不会告诉你！你到底签不签！” 程馥甄止步，态度很坚决，“不签！” “程馥甄，你别” 徐敏芝话还未说完，程馥甄就大声打断，先发制人，“除非你让我看到馥梦！看到馥梦我马上签，没有看到她你说太多也没用，我一个字都不会签！” 徐敏芝并非省油的灯，她冷笑不已，“程馥甄，如果你觉得自己还有筹码谈条件的话，那就请回吧。” “再见！”程馥甄毫不犹豫转身就走，非常干脆！ 虽然，她的心都吊到桑门口了，可是，她的脚步还是依旧坚定，一步一步往前。很快，她就靠近铁门了，背后，徐敏芝都迟迟不动。 程馥甄咬着牙，保持着节奏，一步一步继续走。 关心则乱。 或许，出发之前苏彧没有对她说那句话，她可能早坚持不住了。可是，苏彧那句话让她在踏入那道门之前就坚定了决心。 苏彧说，徐敏芝他们的筹码是馥梦，她的筹码就是她自己，筹码等同的情况下，她只要先让一步，接下来就满盘皆输。无论如何，她都要坚持住。 程馥甄已经走到铁门边了，徐敏芝却至今都没有出声挽留。 程馥甄心一狠，索性拉开了铁门。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徐敏芝终于出声了，“程馥甄，你要想让你妹妹尝试大烟的滋味的话，就滚出去吧！” 程馥甄心头一咯，僵在原地。 徐敏芝盯着她僵硬的背影看，继续威胁，“你哥哥收了五百大洋就能卖掉你妹妹，呵呵，说不定我能卖出更高的价格！你觉得呢？” 程馥甄握紧了拳头，迟迟没做声。 “你好好考虑考虑吧，你要走出这个门，就别怪程馥梦将来怨你！恨你！” 徐敏芝撂下了最狠的话，这句话就像是一根针，狠狠地扎在程馥甄心头上，疼得她想要动摇，想要回头。 就剩下一步，她就踏出去了。就剩下一步的距离，她极有可能会失去这个机会，甚至失去馥梦。 成败就这么一步，她改如何，抉择？ 程馥甄迟疑了很久，徐敏芝都没有再出声。忽然，她闭上眼睛，决绝得迈出边门，走了出去。 当她站在门口的时候，徐敏芝竟都没有出声，甚至去灭了油灯，一盏一盏灭掉。 程馥甄背对门内，看着门口的黑暗，她分明感觉得到背后的亮光在渐渐变暗。她一直高悬在半空中的心就像是失去了重力，瞬间摔落下来，支离破碎。 她赌输了吗？ 她不信！ 她大声说，“徐敏芝，不让我见到馥梦的话，就别再找我了！” 终于，背后传来了徐敏芝的声音，程馥甄都听得到徐敏芝那声音里掩藏不住的几分焦急。 她说，“程馥甄，想要见你妹妹的话，就马上进来！” 程馥甄松了一口气，她无声无息露出了明亮的笑容，明亮得仿佛能照亮门外黑暗的世界。 她知道，她赢了，赢了最关键的一步！她这笑容像是世间最好的脂粉，能遮掩她的胎记，让她的脸变得特别好看。 程馥甄大大方方转过身去，底气比刚刚更足，她冷冷问，“人呢？” 徐敏芝极其不甘心，她走过来，亲自将拿到小边门锁上之后，才大声喊，”来人，把人押出来！” 偌大的仓库就只剩下两盏油灯是点燃的，她们四周都一片黑暗。寂静中，程馥甄紧张，期待，也戒备着。 很快，她就听到脚步声从黑暗中传来，而渐渐的她最熟悉的人影便在黑暗中渐渐清晰。 是馥梦，没错！ 程馥梦被一个脸上有刀疤的小厮押出来，她被五花大绑，嘴里还被塞了破布，一身脏兮兮的，头发凌乱，脸色和脖子还有些抓伤。除此之外，倒也没什么大伤，程馥甄揪着的心总算放松了一些。 程馥梦的眼眶原本就红彤彤的，一见到程馥甄，她的眼眶又红了一圈，泪水一下子就涌了上来。 “馥梦，别怕！姐姐在！”程馥甄急急说。从小到大，这句话她对馥梦说过无数遍了。 馥梦很乖，很听她的话也很信任她，只要她开口，馥梦就会放心，就会不哭。 可是，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回馥梦听了这话，非但没有停住眼泪，反倒哭得更凶了。馥梦一直盯着她看，一直摇头，泪水止不住地流。 程馥甄想走过去，刀疤小厮却粗暴地将馥梦拽到一旁去，冲程馥甄面露凶相。 “不许你碰她！”程馥甄怒声。 “呵呵，还真是姐妹情深，感人啊！”徐敏芝将那份文件丢过来，冷笑道，“程馥甄，你现在该签字按手印了吧？” “你先放开馥梦！”程馥甄又提要求。 徐敏芝不高兴了，“程馥甄，你别得寸进尺！” “你先放馥梦出去，我留在这里，要签字还是按手印，都随便你们！”程馥甄认真说。 徐敏芝不屑嗤笑，走到程馥梦身旁去，忽然就扬起一巴掌狠狠冲程馥梦脸上甩下去！ “程馥甄，这巴掌就还给你！你再不签字，休怪我算利息！”徐敏芝一边警告，一边又扬起了一巴掌来。 程馥梦的脸都被打肿了，可是，她还是看着姐姐，一直流泪，一直摇头。 “你住手！”程馥甄不得不妥协，“我签！” 她自己吃再多的苦头，都见不得馥梦受委屈，自小就是这样的。 徐敏芝非常满意，她亲自将文件翻到签名处，递上钢笔。 程馥甄周遭看了一眼，似有些迟疑，可是徐敏芝的催促之下，不得不签下名字，印上手印。 徐敏芝看着程馥甄的签名和手印，忽然冷笑起来，七分嘲讽，三分苦涩，令人看不透她到底是在笑话什么。 “现在可以放馥梦出去了吗？”程馥甄质问道。 徐敏芝一个眼色，那个刀疤小厮就帮程馥梦松了绑。程馥梦一恢复自由，立马朝程馥甄扑过来，抱着姐姐大哭，“姐，别答应他们！不能答应他们！” 程馥甄拉开馥梦，上上下下得检查，“他们伤着你了吗？饿着你了吗？” “姐，都是我的错！都是我！我不要念什么医学院了！我们回家！姐，我要回家！”程馥梦嚎啕大哭，她以为这辈子都见不着姐姐了。 程馥甄眼眶湿了一圈又一圈，心都快被这妹妹哭碎了，她何尝不想回家呀。 可是，要回去哪有那么容易了？ 她抱紧妹妹，低声安抚，“你先走，等姐姐把这里的事处理完了，咱们就回家去。” 程馥梦不傻，刚刚姐姐签的那可是卖身契，石田社的大老板今天晚上就要把姐姐带去日本了。她要是走了，这辈子就都见不着姐姐了！ “我不要！我要跟你去日本，你在哪，馥梦的家就在哪！”程馥甄固执地说。 程馥甄心下暗暗着急，馥梦不走，隐身在暗处的三爷他们怎么动手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六章有诈，拦住她们 当着徐敏芝和那个刀疤小厮的面，程馥甄无法告诉程馥梦，苏彧他们埋伏在附近。 “傻妹妹，姐姐没那么快走的。你先回去，姐姐想跟他们大老板谈谈，如果真要去日本，姐姐当然要带上你呀！” 程馥甄一边劝说，一边抱紧程馥甄，偷偷地掐了程馥梦的腹侧。 程馥梦立马就感觉到，也猜得到姐姐是要暗中示意她什么。 可是，在不明情况的条件下，她更是不敢走，她怕姐姐骗她。 “姐，石田社的大老板不在中国，在日本。你不会见着他的！他们今天晚上就要带你走了，我刚刚听他们一群人说，船票都安排好了。”程馥梦急急说。 程馥甄不知道妹妹懂没懂她的暗示，也不知道妹妹这家伙是否也在暗示她什么。但是，她可以非常明确得从妹妹这句话里捕抓到一个信息。这仓库里一定不止徐敏芝和这个刀疤小厮两个人，暗地里一定隐藏了不少人。 徐敏芝要她一个人来，必定是提防她报警的，埋伏的人一定少不了。而苏彧他们却只有三个人呀！ 无论如何，她都要把馥梦劝出去。 “馥梦，你还听姐姐的话吗？”程馥甄认真地问。 程馥梦没有回答，拉紧了她的手，不放。 “你要还认我这个姐姐，你就出去！”程馥甄严肃了起来，“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了？你好好想想！” 程馥梦看着她，咬住嘴唇，迟迟没有回答。 徐敏芝冷笑起来，“程馥甄，既然你妹妹这么舍不得离开你，我想，我们大老板是不会介意把她也带走的，呵呵！” 她说完，立马就朝刀疤小厮使眼色。 “说好放她走的！”程馥甄怒目朝刀疤小厮瞪过去，目光凶狠利辣，惊硬生生将刀疤小厮给震慑住了，刀疤小厮没有再往前！ “程馥梦，你马上给我出去！沿着那条路一直往前走，出去之后，找个车去苏家等我！你要是再不听话，就别认我这个姐姐！”程馥甄厉声说。 程馥梦的眼泪一下子就又流了出来，她不敢不听话了，可是，她害怕！ “姐，你不许骗我！不许！”她哭着说。 “走啊！”程馥甄不悦催促。 程馥梦步步后退，哭声在空荡荡的仓库里，显得特别凄惨，“姐，我等你！我一定等你！” “走！”程馥甄大声催。 程馥梦终于转身朝边门跑去，程馥甄一直盯着，没看到馥梦走出那道铁门，她是不会放心的。 此时此刻，岂止程馥甄一人盯着程馥梦看。 周遭的黑暗中，潜伏着的十多个打手也都看着，等着。只要程馥梦出去了，他们就会带程馥甄迅速撤离去码头，程馥甄要见大老板，那也得去日本才能见得着。 还有三个人也在暗中盯着程馥梦看，这三个人不是别人，正是苏彧，秦齐和胡云飞。 他们早就从仓库两边高高的通风窗户潜了进来，这会儿正藏身在屋梁上。他们目睹了刚刚徐敏芝和程馥甄的较量，也看到黑暗中潜伏了不少打手。他们耐着性子，小心翼翼地等着。只要程馥梦一出去，立马就会被苏彧安排好的人安全接走，而他们三个也会尽全力救走程馥甄，拿到那份卖身契。 虽然在场的打手不少，而且还有带枪的，但是以他们三个人的能耐，要顺利救走程馥甄，还是办得到的， 苏彧的视线已经从程馥梦身上转移到程馥甄身上，不得不承认，这个女人今日又给了他一次意外。他原以为她会先对徐敏芝妥协的，谁知道，她竟那样坚决。 她最疼爱的妹妹都不会让她彻底失去理智，还会有什么人，什么事让她失去理智的吗？ 苏彧发现自己居然会在这种时候走神？他可不喜欢这种失控的感觉。他收敛了心思，对胡云飞低声，“你负责徐敏芝，抢到那份卖身契，立马毁掉。” 胡云飞认真地点了点头，没出声。 “秦齐，你负责那些打手，给我抓一个走，最好是那个脸上有刀疤的。”苏彧又说。 石田社可是日本很有名的财团，经验范围及广，大到军火，小到事务糕点都有涉足。去年石田社正式进入化妆品行业，只在上海开了两家店。石田社的人，怎么会盯上北平程家？如果是为程家的脂粉秘方来的，那就该去找程培坤，怎么会费尽周折要程馥甄签下卖身契，去日本呢？ 这里头疑点重重，苏彧当然得抓个人来问一问。 秦齐冲苏彧露出一个自信的笑容，他无声无息拍了拍胸膛，表示这件事包在他身上，让苏彧放宽心。 苏彧还要交代，谁知道，秦齐往前走了一步，木梁突然发出窸窣声来。 秦齐戛然止步，惊了。 “什么人？” 底下立马传来只闻声，与此同时，“嘭”一声枪响，有人开枪了！ 这一枪不是往屋梁上打来的，而是往正要打开边门的程馥梦打去的，正正打在程馥梦手边，距离非常之近。 “啊” 程馥梦吓得尖叫起来，抱着脑袋原地蹲了下来！程馥甄也吓到了，第一反应就朝程馥梦冲过去。 “程馥甄你给我站住！”苏彧大吼，非常非常凶。 别说程馥甄了，就是自小跟他一道长大的秦齐都从来没有见过他这么凶一个女人过。 程馥甄下意识转头看去，而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大麻袋被踹了出来，朝她迎面砸了过来。程馥甄始料不及，摔倒到一旁去，很快，一颗子弹就从她面前飞射过去，又一次射在边门上，就射在程馥梦的脑袋上面，都把边门打穿了。 好险！ 程馥梦抱着脑袋，吓得都喊不出声音来。程馥甄也被吓呆了，一时间都不知所措。如果不是刚刚苏彧叫了她，如果不是那个大麻袋砸过来，她就得吃了那颗子弹呀！ 一切发生得太突然，大家都始料未及。刀疤忽然大喊，“有诈，抓住她们！” 一时间，埋伏在周遭的打手全都涌了过来，有来抓程馥甄的，也有来抓程馥梦的。 秦齐突然从屋梁上跳了下来，直接扑向站在麻袋堆上那个持枪的小厮，直接把人给压倒在地上，两人包成了一团肉搏。 几乎是同时，一道道飞镖针从屋梁上飞镖下来，几乎是百发百中，打退了好几个小厮。 胡云飞和苏彧同时跳下来，胡云飞拳脚功夫了得，一路打斗，朝程馥梦那边拼杀过去。苏彧的拳脚功夫也不赖，打趴下眼前的人，手里的飞镖针还能伤到旁边的，他则朝程馥甄这边杀过来。 刀疤小厮和徐敏芝退在一旁，刀疤小厮眯起眼睛，喃喃道，“苏家三爷吗，苏彧！” “他是苏家三爷！”徐敏芝很意外。 “走！” 刀疤男将徐敏芝推到一边去，“走！把东西交给山本！” 徐敏芝这才缓过神来，意识到程馥甄的卖身契在自己手上，她二话不说转身就跑。 苏彧看过去，随手就打出了一抹飞镖针，就打在徐敏芝的肩膀上，徐敏芝疼的大叫，却继续往前跑。 苏彧又打出了一抹飞镖针，这个时候，刀疤小厮却忽然从程馥甄扑了过去。苏彧无暇两顾，谁知道程馥甄也不知道哪掏出了一把红色的脂粉来，冲刀疤小厮迎面给撒了去。 这是程馥甄的秘密武器，美人红！ “啊，我的眼睛！”刀疤小厮揉起眼睛来，止步不前。 可是，两股打手却将程馥甄包围住，一个抓住了她的手臂，一个持刀夹在她脖子上。 苏彧刚刚向跑远的徐敏芝打出飞镖针，这手刚落下，另一手就抬起，动作帅气地朝程馥甄这边甩过来。 那两个劫持住程馥甄的打手都没来得及威胁苏彧，就被苏彧的两枚飞镖射瞎了眼睛，哀嚎起来。 这时，一旁还有两个三个打手，面面相觑，迟迟都不敢上去。 苏彧的手并没有放下，他那指节分明，修长好看的手指上还捏着两把飞镖针，随时都会射出来。 他面容冷俊，一言不发，并没有将那两个打手放在眼中。他冷冷看着程馥甄，眸光十分不悦，“你还不过来？ 程馥甄愣了一下，想都没想就箭步跑了过去。苏彧牵住她的手，拉着她转身就走，去追徐敏芝。 徐敏芝背后中了好几枚飞镖针，她顾不上疼痛，拽着程馥甄的卖身契，穿梭在高大的货架区里，一直往前走。 苏彧牵着程馥甄，一直追，越往深处走，视线就越不好，货架也密集。 苏彧突然止步，看了看徐敏芝，又看了看周遭，他果断拉着程馥甄往右侧拐去。 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找方向的，当他止步的时候，右侧看去，穿过货架子便可以看到徐敏芝的侧面。 苏彧的飞镖针已经瞄准了徐敏芝的脸颊，程馥甄知道，这一针一定会毁容的。 她紧张起来，不过不经意的转头，却忽然看到在他们右侧不远处的昏暗里，站着一个穿西装的日本男人，此时此刻正双手握枪，对准他们！ “危险！” 程馥甄突然就将苏彧退开了，自己也后退，苏彧眼看就要射出的飞镖针给打歪了，与此同时，子弹疾飞过来，从她和苏彧之间飞过，打在了货架上。 苏彧也看到了那个日本人，日本人并不给他们机会，发狠地连打了几枪，幸好苏彧反应过，几个翻身就给躲了。 日本人不甘心，还一直在打，全冲着苏彧打，苏彧一直躲，侧身，仰头，左闪，右边等一系列动作如行云流水，非常利索非常快。 当然，苏彧手里的飞镖针也没闲着，他一边闪躲着，也一边在瞄准。 突然，日本人停了下来，枪口对准了程馥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七章她是挡枪牌 日本人的枪口对准了程馥甄，这一刻，程馥甄和苏彧都惊住了。 苏彧距离程馥甄至少有五步之远，程馥甄还坐在地上，靠在货架上，只要日本人一开枪，程馥甄必死无疑。 程馥甄和苏彧相视了一眼，齐齐朝那个日本男人看去。 苏彧盯着日本男人拿枪的手看，手里藏着一抹飞镖针。他也不知道，他的飞镖针会快一些，还是这个日本男人开枪的速度会快一些。 气氛，紧张起来。 然而，日本男人竟然没有开枪，他趁着这机会，侧身一躲就躲到货架另一侧去，跑了！ 看这样子，石田社的那位大老板是交代过的，这帮人不会轻易伤到程馥甄的。 苏彧连忙拉起程馥甄来，他们回头看去的时候，徐敏芝早就不见了。朝门追了几步，就看到仓库的后门敞开，想必那个日本人和徐敏芝应该跑出去没多久。 苏彧拉着程馥甄毫不犹豫急追出去。要知道那份卖身契要是拿不回来，程馥甄这辈子就真完了。 苏彧跑得非常快，幸好程馥甄是自小到大跑步都很快，追得上。 苏彧一路追出弄堂，在路口看到徐敏芝坐上了一辆汽车，那个日本人刚刚到，正要上驾驶座开车。 “站住！”苏彧冷声大喊。 徐敏芝背后还刺着好几枚飞镖针，血流不止，她惊得连忙弯下身子藏在汽车里。日本人冲苏彧他们开了两枪，便急急踩了油门离开。 苏彧可不是轻易能罢休的主儿，他拉着程馥甄追出去，不停地往汽车轮胎打飞镖针。很快，汽车的右后轮就被打中，爆胎了胎。 整辆车子极速偏转了风向，日本男人使劲的握住方向盘才稳住方向，猛踩油门继续逃。 苏彧一边追着汽车跑，一边射出飞镖针。日本男人好几次探出车窗来往后面开枪，只可惜如此慌乱的节奏下，他根本打不中苏彧和程馥甄。相反，苏彧没一会儿就打爆了汽车所有轮胎。 汽车完全爆胎之后就失去方向，左右乱撞。苏彧拉着程馥甄停了下来，在后面看着。好一会儿汽车才撞在一旁的石柱上停了下来，整个车头都被撞扁了。 苏彧将程馥甄护在身后，小心翼翼走过去，只见那个日本男人趴在方向盘上，鲜血直流，似乎已经昏迷。 苏彧立马走近，拉开后座车门，只见徐敏芝被撞得浑身是伤，缩在车里，紧抱那份卖身契，战战兢兢得看着他们。 不必苏彧动手，徐敏芝就主动丢来那份卖身契，惊叫起来，“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苏彧很谨慎，把卖身契交给程馥甄，冷冷问，“是不是这份？” 程馥甄翻看了一下，总算是放心了，她很肯定，“是这份，没错。” “走！” 苏彧这话刚说，两人便听到寂静的周遭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很快，便见前面走来一群人，十多个全都手持短枪，瞄准他们！ 程馥甄懵了，而这一刻，苏彧也惊了，万万没想到仓库后面埋伏了那么多人。幸好他交代过胡云飞和秦齐走前门，苏彧很快就缓过神来，将一直护在身后的程馥甄推到了前面来当挡枪牌。 “苏彧！” 程馥甄低吼，这是她这辈子第一次当着他的面直呼他的姓名。 苏彧没理睬她，押着她步步后退。而那群持枪人立马就跑过来，想将他们包围。 苏彧越退越快，程馥甄被他拖着走，踉跄了好几回险些跌到。 “三爷，别不识抬举！你苏家要怎样的少奶奶没有，非得找一个丑女？”为首之人冷笑起来。 “石田社要什么人没有？非得找她？”苏彧反问，不忘继续后退。 “我们大老板要的人，就没有得不到的！” 为首之人止步，一挥手，两边的人便全都朝苏彧他们左右两边冲过来，明显是要包围住他们。 若非苏彧拿程馥甄当挡枪牌，这帮人早就开枪了。程馥甄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她将手里的卖身契交给苏彧，索性张开双臂，大声说，“有本事就开枪！” 苏彧愣了下，竟有些忍俊不禁，没想到自己竟也有躲在女人背后被保护的时候。 他低声，“后退，背后三米右侧有一条弄堂。” “明白。“程馥甄低声。两人初次合作，竟是默契十足。 那帮枪手步步逼近的同时，为首之人还不忘劝说程馥甄，“程大小姐，苏家能给你的，我们大老板全都能给你，苏家不能给的，我们大老板也一定给得起！中国马上就要战争了，苏家庇护不了你多久的！你不妨好好考虑考虑。” “你们大老板要是有诚意的话，为何不找我当面谈？难不成你们日本人都喜欢用这种卑鄙的手段吗？想要我效忠石田社也不是不可以，那得看你们大老板能给我多少好处？”程馥甄一边后退，一边反问。 试探对方也好，转移对方注意力也罢了，她都是成功了。 为首之人停了下来，而两边的枪手也都停下脚步。 “程大小姐，不如，咱们先谈一谈，你要多少好处，才愿意让开？”为首之人嘴角勾起了冷笑。 无疑，他们今天晚上，没打算放过苏彧。 “呵呵，我也想知道，我苏彧的命值多少好处！”苏彧冷笑起来。 “这个嘛” 程馥甄故作思索，后退的脚步却没有停下来。 渐渐地，他们后退到了弄堂口，程馥甄笑了起来，“回去告诉你家大老板吧，苏家三爷的命，无价！” 程馥甄说着，便瞬间转身跑入弄堂，苏彧几乎是跟她同时进入了。 他又牵了她的手，拉着她跑入黑暗！ “追！” “程馥甄，大老板不会原谅你的欺骗！” 持枪人追入弄堂，正要开枪，为首之人却拦下了，弄堂里没有路灯，杂物又多。他们如果开枪，打死了程馥甄，大老板一定会生气的。 这帮人不敢开枪，只能狂追，而苏彧的飞镖针却没有停止过，而且好几次是好几枚一齐打过来，逼迫得这帮人都不敢追太近。 最后，苏彧拉着程馥甄翻入一座民宅，穿宅而过，逃到了另一条胡同，又拐入另一条胡同，总算彻底摆脱了背后的追兵。 两人背靠着墙，都气喘吁吁。 许久之后，缓过气来了，程馥甄便缓缓转头看向苏彧，她发现不管什么角度，不管白天黑夜，这个家伙的侧面永远都那么好看。她的视线缓缓下移，落到了两人至今还紧紧牵着的手上。 明明追出仓库至今，他都一直牵着她，可是，直到现在看到了紧扣住的十指，程馥甄才意识到他一直牵着她，也才感觉到自己被牵着。 这个时候，苏彧不经意回过头，视线垂落，发现自己正牵着程馥甄，也发现程馥甄正盯着他们紧扣的双手看。 他先是一愣，随即就放开了她。程馥甄回过神，连忙将手藏到背后去，尴尬了。 “你其实不用” 程馥甄正要说，苏彧也开了口，“把你” 他拧了拧眉头，让她先说。 她淡淡说道，“三爷，你其实不用带我出来的。” 若非他一路一直牵着她跑，他早就从那个日本男人手里抢回卖身契，也不会遇到这么多危险。 天知道苏彧原本要说什么，听了程馥甄的话，他说，“有挡箭牌当然要带。” 程馥甄也不争辩，认真说，“谢谢三爷。” “客气。”苏彧答道。 程馥甄其实现在都还有些没缓过神来，惊慌未定。若非亲身经历，她真的无法想象到在那么多枪口的瞄准之下，他们居然还能毫发无损地逃了。 她兴奋地问，“三爷，原本听说洛九少能从洋人枪口下夺东西，我并不相信。今日，咱们算从日本人枪口下，夺回自己的命吗？” “你对洛九少了解不少。”苏彧不是问她，而是很可观地说。 “道上对他的传言也就几条，我不用去了解也能知道。”程馥甄如实回答。 “没有挡枪牌，我办不到。”苏彧冷冷说。 程馥甄点了点头。 苏彧又说，“不必顾着挡枪牌，或许，办得到。” 程馥甄郁闷了，嘀咕道，“横竖，都是我的错” 苏彧嘴角泛起了一抹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弧度，他没有再多言。 夜凉如水，夜静如月，他们两人都靠在墙上，沉默着，像是共患难伴侣，也像是恋爱中的男女，夜半了还有兴致赏月夜谈。 突然，程馥甄惊得从墙上弹了起来，“馥梦！馥梦他们还在仓库里，咱们赶紧回去！” 那帮枪手如果去了仓库，拿馥梦他们就全都逃不掉了。 苏彧还以为她怎么了，他挑眉看了程馥甄一眼，冷冷说，“早就逃了，我让他们往前门逃，放心。” “可是万一” 程馥甄终究不放心，苏彧霸道打断，“没有可是万一，只有一定。” 他离开的时候特意看过一眼的，胡云飞已经救下程馥梦，而秦齐就应付对方打手，要是还输，那真是太丢人了。 来之前他就交代过了秦齐他们两人，救了程馥梦马上就走，前面不远处有人接应的。 没有亲眼看到，程馥甄明明无法相信，可当她撞入苏彧那双深邃而漆黑的瞳眸时，她竟鬼使神差地相信了，点了头。 她第一次发现，这个男人这双好看的桃花眼里，藏着一股令人信任的力量，会勾人心魂，令人沉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八章你不着急了吗 寂静的夜，整个世界都沉浸在睡梦中。在狭小的弄堂里，抬头依旧可以看到一方天空，明月正当空。 程馥甄和苏彧都靠着墙边坐，他们还要等一会儿，确定那帮日本人都走了，他们才能安全离开。 两人都沉默着，仰着头看着天空。程馥甄从北平到上海，和苏彧相处的时间似乎不少，可是，总是在沉默中度过。程馥甄都不知道自己何时已经习惯了他的沉默。她沉默着，也着急着，希望尽快见到馥梦。 然而，很快，程馥甄就嗅到了血腥味，她立马朝苏彧看过来，狐疑地说，“你受伤了？” 刚刚逃跑过程中，那帮人日本人一没开枪，二没靠太近，他们还是逃得很顺利的。 “小事。”苏彧淡淡道。 程馥甄起身来，认真一看，这才发现苏彧另一边手臂上全是血，白色的衬衣都被染湿了大半。 “苏彧，你”她惊声。 苏彧挑眉看着她，也不知道是不是月光太温柔，他那双天生冰冷的眼眸竟有些柔色。 程馥甄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刚刚又直呼了苏彧的名字，她认真说，“你什么时候受伤了？我怎么不知道？” 苏彧一手按住手臂的伤口，淡淡说，“不碍事。” 这一按，血就流得更厉害了，都湿了苏彧的手。 “你放手！”程馥甄大急。 见苏彧不放手，她就凶了，“快点呀！” 苏彧长这么大什么时候被女人凶过了？他盯着程馥甄看，都有些缓不过神来。 程馥甄索性拉开他的手，气呼呼地说，“你再这么按着，万一血流不止的就完了。你不许动，我帮你包扎！” 苏彧还真没动了，程馥甄认真检查他手臂的伤口，这才发现苏彧的袖子被利器划出了一道口子，皮肉上绽开了一道三寸多长的口子，特别深，血还在不断渗出来。 这该有多疼呀？他居然不声不响的。 “刚刚逃跑的时候伤的？”程馥甄问道。 “翻墙的时候，在铁架那被划了，小伤，不用急。”苏彧说道。 “都流了那么多血，还能不急？” 程馥甄眉头紧锁，较真倔强。脂粉不施，胎记明显的小脸，真真一点儿都不漂亮，却自有一种无法形容魅力，让苏彧看得都有些移不开眼。 程馥甄着急中，随手抽出了自己那块白绢手帕，正要帮苏彧包扎的时候，却忽然停住。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这白绢手帕不能随便用！她连忙把白绢手帕收起来，说，“苏彧，把你的手帕给我。” 苏彧瞥了她袖口那一角白绢一眼，答说，“我没带。借用一下你的吧。” 程馥甄眼底掠过一丝无奈，说，“我的太短了，用不了。” 她又急又犹豫，正要扯掉自己袄裙的裙角，谁知道，苏彧转身过来，一手按在墙上，将她困在墙和他手臂之间；另一手拉出了她袖口的白绢手帕来，问说，“你还没试，怎么知道太短？” 程馥甄一时不知道如何解释，她这白绢手帕很长的，用得了的。 苏彧由着手臂流血，饶有兴致打量起白绢手帕来，只见这块手帕比一般的手帕要大一些，质地非常柔软，上头绣着一对鸳鸯，绣工精美，栩栩如生。 “鸳鸯帕？你自己绣的？”苏彧问道。 他这么一问，反倒提醒了程馥甄。程馥甄立马点头，“嗯。” 见苏彧没有把手帕还给她的意思，她连忙解释，“这是一对的，另一块要送给以辰的，还没有绣好。” 她都这么说了，苏彧该还她手帕了吧？ 谁知道，苏彧却退开，拿着她的手帕在手臂上比划了一下，淡淡说，“不短，刚好能用，且借我用用，洗干净了就还你。” 鸳鸯手帕是用来定情的，这家伙不懂吗？ 程馥甄懊恼极了，她管苏彧流血做什么呀！这白绢手帕里藏着程家最大的秘密，比她的命还要重要的。万一被苏彧发现了手绢里的秘密，她一头撞死都不足以谢罪！ 见程馥甄不动，苏彧一边自己包扎，一边说，“程大小姐，看样子这手帕比我的命重要很多呀。” “不是”程馥甄无法解释。 “那你不急了？苏彧又问。 她刚刚有很急吗？程馥甄抬眼看去，苏彧也正好看过来，两人倒是默契，一对上眼，立马双双避开对方视线。苏彧轻咳了下，补充了说了一句，“程大小姐，我要失血过多死在这儿，你跳到黄河里也洗不清。” “所以，你千万别死！” 程馥甄虽然没好气，可手上的动作却还是很温柔的，小心翼翼地，生怕弄疼苏彧。但是，她还是使了坏，包扎好之后就故意绑了一个小巧的蝴蝶结。 “好了，别乱动，万一再流血，我可不负责。” 看着苏彧这么冷的男人手臂上扎了个蝴蝶结，程馥甄差点笑出来。 苏彧早就发现了，他冷冷地瞥了她一眼，随手就扯开那蝴蝶结。他咬住手帕的一端，单手自己绑了一个结结实实的死结。 “无趣！”程馥甄在心底轻哼，她坐到一边去，继续靠着墙壁，懒得再理睬苏彧。其实，心下可紧张那白绢手帕了，就盼着能赶紧回去把手帕讨回来。 没一会儿，程馥甄便问，“三爷，我们要等到什么时候？” “再等等吧。”苏彧淡淡说。 等了一会儿都没听到附近有什么动静了，苏彧却还是没有离开的意思。程馥甄又问，“可以走了吗？他们找不着人应该早走了吧？”” “谨慎点，日本人狡猾得很。”苏彧淡淡说。 程馥甄正要开口，苏彧却忽然转身过来，将她扑倒到地上，压在身下，“嘘，别出声！” 很快，伴随着一阵油门呼啸声，一束汽车车灯的强光就从弄堂口照了进来，幸好他们身旁有一些杂物挡住了，否则，这么强的光一定会让他们曝光的。 程馥甄躲在苏彧怀中，无比紧张，心跳快得都无法呼吸了。可即便如此，她还是非常清晰地感觉到苏彧的心跳，那样强劲有力，节奏平稳。 时间流逝，这车灯强光却迟迟没有撤掉，很明显，有人借着这灯光，在搜查寻找他们。也不知道是不是苏彧的心跳节奏安抚了程馥甄忐忑的心，她并没有因为车灯迟迟没有撤掉而更加紧张，反倒是渐渐地平静了下来。仿佛躲在他怀中，就是绝对的安全。 她不仅听到了他的心跳，还嗅到了他身上若有若无的原木清香，这应该同他常与木雕打交道有关吧。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车灯终于移开。直到听到车声远去，苏彧才放开程馥甄。 “冒犯了。”他淡淡道。 “不碍事。” 见苏彧抬眼看来，程馥甄就后悔了，连忙改口，“特殊情况，没关系。” 苏彧嘴角不自觉泛起一丝笑意，却很快就消失不见。他靠在墙上，手垂在一边，鲜血早就掩着手臂，缓缓流淌到指尖了。这手刚刚按在地上，施力太久了。 程馥甄大急，都顾不上被鲜血湿透了的白绢手帕，“咱们赶紧去医院！” “不，那帮人未必真走了。”苏彧低声说。 “可是你的手。”程馥甄是真着急。 “再等等吧，死不了的。”苏彧一边说，一边拿出了自己的手帕，“再帮个忙吧。” 程馥甄包扎好了，可是鲜血还是一直流。她情急之下，想起了一个东西来。 “对了！我有止血药！” 她一边拿出了随身携带的美人红来，一边解释，“这里头熟石灰的含量不少，有止血的功效，暂时止血应该没问题。但是里头有一点点辣椒粉，你千万忍着。” “嗯。”苏彧点了点头。 程馥甄有些不忍心，却不得不狠心下，她解开了两层手帕，也无暇处理伤口了，直接洒上美人红。她以为苏彧会疼得受不了的，可苏彧却眉头都没蹙一下。 程馥甄咬破了自己的裙角，扯下一条长长的布条，麻溜地帮苏彧重新包扎好。见鲜血并没有渗透出来，她这才松了一口气。 “应该是可以止住血的。” 苏彧并不怎么关心自己的伤，他说，“这不是脂粉吧？” “这叫美人红，是用脂粉的配方改造出来的。专门用来防身，伤人眼睛。”程馥甄说道。 “伤眼睛？”苏彧冷笑道，“你倒是个狠角色。” “小时候夜路走多了，不狠心”程馥甄笑了起来，“不狠心，三爷就算有婚契，也找不着人了。” “为什么常走夜路？”苏彧蹙眉问道。 “去花烟馆催我父亲回家。”程馥甄淡淡道，“我母亲说我父亲年轻的时候也特别痛恨大烟，因为我爷就是被大烟害死的。我母亲盼着有朝一日我父亲能回心转意，我就瞒着她，天天夜里跑去花烟馆催我父亲回家，可惜” 苏彧眼底掠过一抹复杂，又问，“你父亲既痛恨大烟，又怎么染上的？” “从我懂事起父亲就染上烟瘾了，我也不清楚。那会儿不同现在禁烟，满大街都是烟馆，要染上也不难。”程馥甄淡淡道。 “你哥呢？”苏彧又问。 “他倒没有，就是好赌？他要敢碰那东西，我第一个饶不了他！”程馥甄很愤怒。 “他怎么染上赌瘾的？”苏彧又问。 苏彧若不问，程馥甄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程培坤是什么时候开始学会赌博？第一次进赌场是什么时候？ 细细想来，她还真不清楚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九章离他远一点 程馥甄记得很清楚，父母亲过世的时候，程培坤才十六岁，那个时候他并不会赌。程培坤小时候比她和馥梦的胆子都要小，他很少出门，父母亲过世之后就更少了。后来也不知道怎么的就跟胡同里那帮地痞厮混到一块去；再后来就伸手跟她要钱去还赌债了。 “应该是被被人带去赌坊的吧，我也记不太清楚。” 程馥甄心下琢磨着，她得问一问程培坤，顺道骂一骂他，给他提个醒，别在上海城里胡来，丢苏家的脸。 经历了刚刚那一茬，程馥甄也没敢催苏彧离开，她正要捡起丢在一旁的白绢手帕和苏彧的手帕，苏彧却抢了先。 苏彧是多么精的人呀，程馥甄怕他看出端倪，也没敢马上出声。直到看到苏彧收下自己的手帕之后，还要将她的手帕也收走，她才开口，“三爷，我的手帕还给我吧。” “既然借用了，待洗干净了再还你。” 苏彧说的很不经意，仿佛这件事是小事。程馥甄有些不安，也揣测不出苏彧是否察觉到什么了。 她又道，“不必麻烦三爷了，还给我吧。” “这手帕又不是什么贵重之物，怕我不还你？”苏彧挑眉看来。 程馥甄心下微惊，连忙解释，“并非什么贵重之物，只是毕竟是鸳鸯帕，搁在三爷那不妥当。” 苏彧没说什么，沉默了片刻就把白绢手帕还给了程馥甄，“既是定情之物，我就不跟你客气了。” 程馥甄暗暗松了一口气，却没有如释重负的感觉，心依旧是沉沉的。两人陷入了沉默，程馥甄看了苏彧的手臂一眼，见血迹没有渗出来，这才彻底放心。 程馥甄正想着苏彧今天晚上的话比平常多很多，可谁知道接下来他竟一言不发，一直沉默。 他不说话，她也似乎没什么好说的，两人就这样沉默了一个钟头。三更半夜的，程馥甄明明疲惫得要命，可在这如此安静的环境里，竟毫无睡意。她偷偷看了苏彧一眼，发现苏彧闭着眼睛，也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只是养神。 又等了半个钟头，确定那帮日本人没有再折回来，苏彧才带程馥甄离开，他们并没有回苏家，而是去了百乐门。 两人回到百乐门的时候，天都已经亮了。 苏彧并没有骗程馥甄，秦齐和胡云飞真把程馥梦救回来了。程馥梦他们也都彻夜未眠，一直等着他们俩回来。 一见着姐姐满手血迹出现在面前，程馥甄就扑了过去，“姐，你怎么了？你流血了？” “我没事，是三爷的手臂受伤了。”程馥甄解释道。 “太好了，姐姐你吓着我了。” 程馥梦又哭又笑，将程馥甄抱紧，而周遭的人却都很不可思议地看着她。 “呵呵，敢情我三哥受伤了，是太好了的事？”秦齐阴阳怪气地问。 程馥梦根本没注意到自己刚刚说了什么，反倒是程馥甄很尴尬，她连忙解释，“馥梦不是那个意思，她太激动了，一时口快说错话！三爷，秦大少爷，你们大人大量，别跟她一个小孩子计较。” 程馥甄一边说，一边拉开程馥梦让她道歉。程馥甄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她尴尬得脸都红了，想道歉，可抬头一撞上苏彧那张冷冰冰的脸，她就吓得说不出话来。 程馥梦在苏彧眼中，还真就是个小孩子，他没计较，低声问胡云飞，“抓到人了吗？” 他交代过，要胡云飞和秦齐抓一个人回来审问的。 胡云飞无奈耸肩，“没逮着。” 苏彧也没追究，拧了拧眉头，淡淡说，“都去休息吧，有什么事明日再说。” “三爷，你手臂上的伤得处理，美人红不能用太久。伤口会烂掉的！”程馥甄连忙提醒。 苏彧看了她一眼，也没说话就走了。 直到苏彧走远，这时候，程馥梦才敢抬头，对着他的背影喃喃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见状，秦齐都笑了，“小丫头，你姐姐回来了，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今年多大了吗？” 在等苏彧他们回来的几个时辰里，秦齐可没少骚扰程馥梦，他查户口一般询问各种问题，还包括一些隐私，比如年龄，体重。程馥梦都还没从被绑架的惊恐中缓过劲来，被秦齐那么一骚扰，她吓得都快哭了，若非胡云飞拉开秦齐，程馥梦估计能把自己哭化掉。 程馥甄将妹妹拉到身后去，认真说，“秦大少爷，这一回辛苦你了，十分感谢。” “救出这么个美人儿来，别说辛苦，死都愿意。” 秦齐眯着眼笑，十足的花花公子模样。这让原本觉得他挺靠谱的程馥甄都忍不住心生防备。 去到客房之后，程馥甄对程馥梦说的第一句话便是，“馥梦，日后见着秦齐，离他远点，别理睬他。” 程馥梦问说，“姐姐，他叫秦齐？” “嗯，秦国的秦，齐国的齐。他是百乐门的少东家，三爷的拜把兄弟。”程馥甄又交代了一遍，“他要跟你套近乎，别搭理他。他要问程家的事，你都说不知道，知道不？” 程馥梦乖乖地点头，但是，她想了一下，便怯怯地问，“可是，他是我们的救命恩人。” “他帮三爷的，这恩情，咱们算欠三爷的。” 看着程馥梦还有些浮肿的脸颊，程馥甄心疼不已，她拉着妹妹认真检查起来，“还有哪伤着了，别瞒着，赶紧说。” “我没事。姐，你赶紧去洗手吧，都是血？”程馥梦有些恐惧。 程馥甄去洗了手，把白绢手帕也给洗干净，回来之后想询问石田社的事情，程馥梦却已经睡着了。 看到妹妹安静的睡颜，程馥甄忐忑了好几日的心总算是彻底放下了。她把白绢手帕晾在床头，看着白绢上那一对鸳鸯，她便不自觉想起了苏彧。这会儿那家伙应该在处理伤口吧？ 渐渐地，疲惫的程馥甄便也睡了过去。两姐妹睡了一天一夜，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翌日傍晚。程馥甄都还未来得及询问程馥梦被劫持的一些细节，秦齐就过来说林警长调查到了一些线索，苏彧请她们姐妹俩过去。 见到苏彧的时候，程馥甄特意留意了一下，发现苏彧手臂上的伤口已经重新处理过了。 “林警长有什么线索？”程馥甄认真问。 “先让你妹妹说说石田社到底怎么回事吧。” 苏彧冰冷的目光看过来，程馥梦立马就往程馥甄身后躲。秦齐立马就笑了，“三哥，你别这么凶，会吓着小美人的。” 程馥梦偷偷看了秦齐一眼，楚楚动人的目光中有些怯生又有些幽怨，秦齐不经意撞见这双眼眸，竟像是被什么触动了一般，愣了。 “秦少爷，馥梦还小，不懂玩笑话，你也会吓着她的。”程馥甄委婉地说。 秦齐却喃喃自语，“以后不叫她小美人了，叫她小白兔。她还真像兔子。” 一直等着程馥梦开口的苏彧终于不高兴了，他一个不悦的眼神瞥过去，就让秦齐悻悻闭嘴。 “到底怎么回事？石田社的人要劫持你，还得费这么大的劲，花半年的时间把你骗到上海来？” 苏彧的语气并没有因为程馥梦的害怕而转暖，程馥梦别说回答了，看都不看看苏彧。程馥甄安慰了一番，程馥梦才敢开口。 “徐敏芝告诉我，只要我乖乖听她的话，帮她办成一件事。她就能保证我在复光医学院顺利念到毕业，还能在上海找到工作。” “什么事？”程馥甄急急问。 程馥梦答道，“徐敏芝说咱们家的一张古时秘方，让我跟她一道骗你，把秘方找出来。” “程家有古时秘方？”苏彧立马朝程馥甄看了过去。 程馥甄的心跳狠狠咯噔了一大下，表面却还是平静得很，她说，“程家的秘方都是古时传下来的。传男不传女的有三张，传男也传女的有两张。” 那三张传男不传女的配方还未来得及传给程培坤，父亲就过世了，程馥甄如今掌握的是所有她能接触得到的秘方，还有非常关键的程家脂粉工艺。 但凡有点名气有点规模的脂粉铺，都会有不止一张的秘方，程家历史悠久，代代流传下来的秘方自然不少。但是，那帮日本人却只要一张秘方，这让程馥甄不想到万脂胭红都难了。万脂胭红可不算在那五张秘方里呀。 程馥甄眼底掠过一抹复杂，淡淡说，“程家不外传的秘方一共有五张，三张传男不传女的秘方，是以前专供给皇家的，分别是玉簪粉c妃子笑c春玉露；还有二张是程家胭脂铺的镇店之宝，墨黛和嫣红。我只有墨黛和嫣红，其他三张，早失传了。” “馥梦，他们要的是哪一种？”程馥甄认真问。 “姐，他们没说。”程馥梦无奈地回答。 其实，程馥甄早心中有数，她这话是说给苏彧听的。 胡云飞和秦齐面面相觑，心下都纳闷，看这样子程馥甄并不知道程家有万脂胭红呀。 苏彧倒是没再追究秘方的事情，他问程馥梦，“你不答应，所以他们绑了你，要你姐签卖身契？” 程馥梦还躲在程馥甄身后，怯怯地点了点头。 程馥甄纳闷起来，“三爷，他们怎么知道我到上海的？还知道我和苏家有婚约？” 苏程两家有婚约的事虽然已经公开了，可是，不少人都还不清楚苏家要娶的是程家哪个女儿，北平那边不少人都还以为苏以辰要娶的是馥梦呢！那帮人倒是调查得很清楚。 “这帮人有备而来，盯程家应该不止半年了。”苏彧冷冷说。 “馥梦，徐敏芝怎么跟那帮人混在一块的？那她爹娘在哪里，知道这些事不？”程馥甄连忙问。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章沈家大公子 既然那帮日本人盯上程家不止半年了，那徐敏芝呢？徐敏芝原本就是那帮日本人派到北平去的，还是后来被那帮日本人利用了？ “姐，到上海后，她爹娘都被人杀死了。他们到上海出了什么事，她都不说。”程馥梦一脸难受，毕竟，徐敏芝是她最要好的同学，她曾在心中一直把徐敏芝当作亲姐姐看待的。 程馥甄有些不安，秦齐插了一嘴，“指不定就是那帮日本人干的！” 程馥梦怯怯地看了他一眼，是想说什么，却又不敢说。 “小兔子，我和三哥又不是大老虎能吃掉你，你怕啥呀？”秦齐笑呵呵地凑过去，“嘿嘿，你想说什么？尽管说就是。” 程馥梦往姐姐另一边躲去，不说话。 “馥梦，三爷是自己人，有什么话你尽管直说，不必避讳。”程馥甄说道。 大家都意外程馥梦还有什么线索要说出来，谁知道，她瞅了秦齐一眼，说，“要是日本人杀了她父母，她就一定不会帮日本人了。你怎么这么蠢。” 话音一落，全场一片寂静，程馥甄望着天花板，哭笑不得。她让馥梦有话直接说，馥梦还真就想什么说什么了？ 胡云飞忍不住呵呵笑出来，他这还是第一次见到百乐门少东家被人骂蠢，而且还是被一个小丫头骂的！ 程馥甄以为秦齐会生气，谁知道，秦齐并没有不高兴，反倒双手环抱在胸前，饶有兴致地看着馥梦，嘴角勾起无比玩味的笑容来，他说，“呵呵，本少爷有些时候就是会犯蠢。” 苏彧的注意力反倒没在程馥梦身上，他深深地看了程馥甄一眼，心下纳闷不已，这两姐妹是同一个娘胎里生出来的吗？脾气和心性竟如此天差地别。 苏彧又询问了一些情况，程馥梦都不清楚，苏彧也就没多问。他说起了林警长那边的情况。 “林警长在电话局那边找着了一个人，见过徐敏芝。徐敏芝就住在电话局附近。林警长今早亲自去抓人，扑了空。”苏彧淡淡说。 “那邮局呢？”程馥甄着急地问。 “抓了一个叫做陈四的司长，你和你妹妹的信都是他截下来的。这人口风很紧，还在审讯。” 苏彧喝了口茶，继续道，“晚上，我亲自过去一趟。胡云飞，你把程家姐妹送回苏家去。” “三爷，晚上我等你回去，多晚都等！”程馥甄连忙说。 苏彧抬眼看来，神色复杂，程馥甄这才意识到自己说的话不妥当，她连忙补充，“我等你的消息！” 秦齐悄声对胡云飞说，“我当她是大灰狼，没想到她也是只兔子。嘿嘿，有人点灯等我三哥夜归喽！” “秦少爷，程大小姐是我们三少爷的未婚妻，这种玩笑，你可不能随便开。”胡云飞连忙提醒。 秦齐这才想起这码子事来，悻悻地闭了嘴。 苏彧没回答，程馥甄也不知道他晚上会不会回去。她心下着急，已经做好了等的准备。馥梦回来了，可并不意味这件事完了，而是意味着她和馥梦，甚至程培坤都处于危险中。他们必须把事情查清楚，才能有所防备。 晚饭后，胡云飞还没把程馥甄她们送回去，苏彧就先出门了。 秦齐急追出去，一贯爱凑热闹的他竟破天荒没有粘着苏彧，反倒对他说，“三哥，你得让程馥甄跟你一块到警局去。” “为何？”苏彧冷冷问。 秦齐贼笑起来，“亲眼所见，亲眼所听，她才会更信任你嘿嘿，依赖你，离不开你呀！” 苏彧冷眼看去，秦齐连忙解释，“三哥，看着如今这样子，程家姐妹都不知道程家有万脂胭红。既然那帮日本人想要万脂胭红，那咱们不如找机会让程馥甄知道她家有那样个宝贝，咱们跟她一道把程家那宝贝找出来？只要她足够信任你，你还怕拿不到那张秘方？” 苏彧大陆了秦齐一眼，嘲讽道，“秦大少爷何时变得如此工于心计？” “三哥，我这不是跟着你混久，耳濡目染的吗？”秦齐表情严肃。 见苏彧不理睬他，秦齐连忙追上，不再玩笑认真说，“三哥，如果能把那张秘方找出来，苏程两家联手，她程家有翻身的机会，苏家也能度过难关不是？再说了，要是没咱们，程馥甄早被劫到日本去了。咱们这顶多叫相互帮忙，不算坑她。” 苏彧依旧没理睬秦齐，却转身往屋内折回去。这时候，程馥甄正牵着程馥梦要出门。见到苏彧迎面走来，她停住了脚步。 “三爷不是” 她正要开口，苏彧便打断了，“程大小姐，今天晚上不必等我回去了。” 他说完就走，程馥甄始料未及，有些失落，“三爷不回去了吗？” 秦齐乐了，“程大小姐，我三哥要带你一道去警察局，还不快跟上，小心车不等人！” “真的！太好了！”程馥甄大喜。 刚出门的苏彧听到背后的声音，嘴角分明泛起了一抹笑意。笑什么，或许他自己都不知道吧。 “馥梦，你乖乖待屋里，别乱跑。等姐姐好消息！” 程馥甄跑了出去，都没注意到一旁比她还高兴的秦齐。 秦齐一手撑在墙上，一手插在西裤兜里，饶有兴致地看着程馥梦，问说，“小白兔，你会跳舞吗？” 他们住百乐门楼上的私人公寓，楼下可是全上海最热闹的舞场。 程馥梦立马就摇头，一步一步往后退。 秦齐一步一步往前走，笑得特别无害，“正好，我会，我教你吧。” 程馥梦还是摇头，干净清纯的小脸上写满了戒备。 秦齐越看她这紧张兮兮的表情，玩性就越大，他忽然箭步追过去，程馥梦吓得转身就跑，跑到房间里去“啪”一声关上门。 “小白兔，你真当我是大灰狼呀？” 秦齐笑得都直不起腰，什么样子的姑娘他没见过，却还真没见过程馥梦这么单纯，胆小的。 程馥甄和苏彧到警察局的时候已是深夜。程馥甄第一次进警察局的牢房，她发现这地儿比想象中的还要可怕，阴冷的空气里充满了血腥味和霉变味，让嗅觉敏感的她连连打了几个喷嚏。 “过敏？”苏彧问道。 “没。”程馥甄摇头。 “冷？”苏彧又问。 “没。”程馥甄连忙摇头，“没事。” 苏彧没追问，脱下外衣递过去，“披上，往里头走更阴冷。” “三爷，我真的” 程馥甄的话还未说完，苏彧就霸道地提她披上外套，不言不语继续往前走。程馥甄连忙追上去，也没好拒绝。 她问说，“三爷，你的伤怎么样？” “小伤而已。”苏彧淡淡道。 两人走到了牢房最里头的一间刑房里，只见林警长正坐在一旁抽烟，而那个叫做陈四的中年男人被吊在十字刑架上。那一身皮开肉绽的鞭伤，看得程馥甄一身寒毛都立了起来。 一见苏彧和程馥甄过来，林警长连忙起身来，打趣地说，“三爷，带姑娘家来这地儿，不怕吓着人家？” “没办法，她着急。我亲自来审吧。” 苏彧一边走，一边拿来一旁的铁烙，放在火炉子里烧。 陈四原本已精疲力竭，看着渐渐被烧红了的铁烙，他整个人瞬间就给惊醒了，满脸恐惧。 苏彧坐下来，看着炉火，慢条斯理地翻动铁烙。火光映亮了他寒冽的侧脸，也照亮了他的阴狠c残忍。 程馥甄一直都知道苏彧是个心狠手辣之人，可看着此时的他，她心下却多了一份说不出的陌生感。 寂静中，苏彧缓缓地举起了烧红的铁烙，林警长无声无息冷笑着，陈四吓得嘴边大张，浑身颤抖。 “谁让你这么做的？谁帮你篡改记录的？”苏彧的语气冰冷得骇人，“说，还是不说？” “我，我我不知道，不知道。”这陈四虽然害怕，可竟然还嘴硬。 苏彧眸光一寒，毫不犹豫地将铁烙狠狠烙在他腹部。 “啊啊”陈四惨叫起来，可竟还继续大喊，“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程馥甄都不敢看，她别过头去，捂住了耳朵。 却忽然，陈四的喊声戛然而止，一室恢复了寂静。程馥甄心惊，以为苏彧把人折磨死了。她急急回头看过来，却见到苏彧那烧红的铁烙正对着陈四的腹下部位。 陈四非但不敢出声，就连呼吸都变得特小心翼翼，一旁的林警长的雪茄掉在地上，他分明也被苏彧惊着了，没想到苏彧这么狠。 苏彧都不必多废话，陈四就主动开了口，“三爷饶命啊！我说，我说！是沈家的大公子让我这么做的！” “是他？”苏彧亦惊。要知道，高连贵背后的主子也正是这位沈家大公子呀！这家伙居然跟日本石田社勾搭上了？ “沈大公子沈司安呀！” 林警长暗暗松了一口，他能把陈四抓来刑审，那可是冒着得罪洋人的风险的。如今证明陈四不是被洋人收买，而是被沈家的大公子收买，他悬着的心也就落下来了。沈家家大业大权势也大，可是，有苏彧和秦齐这两位爷挡着，他倒不怕。 林警长特义气地说，“三爷，这证人都有了。你看什么时候方便，我立马带上兄弟们冲沈家去抓人！” “听说陈副警长是沈家的亲戚，沈家前不久还放话要把他扶正了。”苏彧打趣地说。 林警长立马面露不屑，“哼，那也得看他们有没有这本事？三爷，沈家这家大业大的，还要讹你们苏家媳妇，这口气，你咽得下？” “程馥梦已经救回来了。这事不着急，回头让秦齐过来，咱们合计合计，这事怎么办。”苏彧冷冷说。 “什么？程馥梦救回来了？” 林警长大惊，转头朝程馥甄看去。程馥甄特尴尬，正不知道如何解释，苏彧把黑锅丢给秦齐，他说，“前日收到勒索函，秦齐就带我们去把人救了。林兄，具体情况，回头你问秦齐吧。不早了，先告退了。” 苏彧一走，程馥甄连忙追上，留林警长原地站着一脸茫然。 一上车，程馥甄便问，“三爷，沈司安是什么人呀？” 回想起出门前秦齐说的话，苏彧犹豫了片刻，便回答道，“高连贵的金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一章十日为期 苏彧一提起高连贵，程馥甄就意外了。 “高连贵背后真的有人呀？”她诧异地问。 “呵呵，你不傻嘛？”苏彧挑眉看来。 “如果不是有人撑着他，就高家那下铺子能有今日？”程馥甄涣然大悟，“他挖走我们程家的墙脚，难不成也是沈司安的意思？这是好几年前的事了。他们” “他们放的线确实长。”苏彧冷冷说，“沈司安是沈家当家人沈聪海的大公子，沈家的继承者。前几年接管上海的沈氏百货公司。扶持了不少东洋货，原来是和石田社交好了。” “勾结日本人抢中国人的秘方，他就是汉奸！”程馥甄气愤不已，“如此看来，他们一定从程家那帮技工那知道程家不少事情，所以，他们没找程培坤，而是绑架馥梦想威胁我！除了失传的秘方，程家的胭脂方子可都在我手上！” “他们要程家老宅，又是做什么？”苏彧又问。 当然是为万脂胭红呀！ 可是，程馥甄还是沉默了，对于苏彧，她心下没底，始终不敢迈步那一步，说出程家真正的秘密。 她又一次回避，“这我就不清楚了。不过，我娘亲临终前交代过我，老宅子不能丢，或许或许他们也想拿老宅子来威胁我吧？” 谁知，苏彧挑眉看来，“程大小姐，你有这么值钱吗？你手上的秘方，有这么值钱吗？” 程馥甄惊了，原本还想继续辩解，掩饰的，可是，苏彧那犀冷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她看，仿佛能看穿她的眼，她的心。 她竟鬼使神差地缄默了，不敢开口。 这个时候，车子在百乐门后门停了下来。百乐门前门霓虹闪烁，歌舞升平，后门却安静至极，是喧嚣繁华过后的寂静，是真正的夜。 车子停下了，可是苏彧和程馥甄都没有动。苏彧似乎在等，等程馥甄的一个坦白；而程馥甄像是在犹豫，又像也在等，等苏彧的放过。 夜色都寂静不过他们两人之间的沉默。 最后还是苏彧先开了口，他冷冷说，“无论是沈家，还是石田社都不是你程家应对得了的，程大小姐考虑清楚了再回答我的问题。” 他说完便下车了，程馥甄的心，扑通扑通狂跳。如果之前还只是猜测的话，那么，现在她可以完全肯定，苏彧一定知晓程家有万脂胭红。前有狼后有虎，身旁的苏彧又不知是狼是虎，她该怎么办？ “程大小姐，要下车了吗？”司机低声询问。 程馥甄这才缓过神来，连忙下车往院子里走去。她原以为苏彧都走远了，可是，她上楼去才发现，苏彧也刚刚到楼上，在走廊里。 秦齐安排给他们的客房在三楼，同一个方向。 苏彧走在前面，程馥甄走在后面，他知道她在后面，她也知道，他知道她在后面。也不知道是她多想，还是他刻意。 总之，她觉得他今夜走得特别慢，而她，向来干脆爽快的，却不知道为何，就是跟在他后头，慢慢走。 突然，他转身过来，冷冷看着他，“程大小姐，给我一个期限。” 如果拒绝，会是什么后果？ 程馥甄抓紧了手里的白绢手帕，认真说，“十天。十天之后，我会回答三爷的问题。” 苏彧没有再多言，转身就走了，走得特别快，没一会儿就不见人影。程馥甄的脚步依旧很慢，慢而沉重。 此时此刻，她多么希望有一个可以商量的事情的人呀。可惜，程培坤太不靠谱了，而馥梦太不经事了。程家倒是有些同族亲戚，只可惜，那也都是些豺狼虎豹，父母亲过世的时候，那帮人没少勾结外头的人逼他们三兄妹交出秘方。 一回到房间里，程馥甄就看到馥梦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看着妹妹安静的睡颜，程馥甄的心就更加沉重。十天的时间，她该如何做决定？ 翌日早上，程馥甄带着馥梦上了苏彧的车，同他一道回苏家。昨夜的事情仿佛没有发生过，苏彧坐到了前面去，把后座留给她们姐妹俩。 车子都要开动了，秦齐匆忙追出来，使劲敲程馥梦那边的车窗，程馥梦很少坐轿车，并不知道怎么开窗，她有些不知所措。 程馥甄不理睬，直到看到秦齐拿出一本医学类的书籍，她才帮馥梦把窗户打开。 “谢谢甄姐。”秦齐笑呵呵地说。 甄姐？ 这小子前不久还跟她论辈分，让她叫他叔呢！这改口也改得太快了些吧？ 程馥甄客气地说，“秦大少爷，姐我不敢当，你找馥梦做什么？” 秦齐忽略了程馥甄，探头进来，“小兔子，听说你想上复光医学院？那个学校可不是随便能进的，每个月都有百来号人排队等着转学进去呢！人家说能帮你转学，你就信？你怎么这么好骗呢？” 程馥梦立马就往后躲，胆怯地看着秦齐，没说话。 秦齐最喜欢看她这惊恐的模样，他长手一伸就把医书递到程馥梦面前，“这是好东西，给你！” 程馥甄不懂，可是，程馥梦一看，便震惊了，“顾三山先生的书！” “呵呵，这是顾三山先生专门为复光医学院的学生编的，不外售，就只当教学课本用。前阵子我父亲托了关系，让我到医学院旁听顾先生的课。他多求了一本来，送给你了！”秦齐一脸慷慨。 坐在前面的胡云飞忍不住回头看过来，心想，秦大少爷昨晚上一宿没回来，原来是去找书了。这秦大少爷追求起女孩子来，向来都是攻势猛烈的，程家这二小姐没怎么见过世面，估计很快就会被拿下来。 顾三山先生是复光医学院最出名的教授，也是程馥梦最崇拜，最敬仰的老先生。他出的书再贵，她都能省吃俭用买下来。看着秦齐手里这本不外售的教科书，程馥梦早就动心了，就恨不得马上拿来读。 可是，她还是忍住了。她说，“我不要！” 拒绝之后，她就主动跟姐姐换了位置，坐到另一边去，看都不多看秦齐一眼。 别说秦齐，就胡云飞都有些愕然。秦大少爷似乎已经被这个小丫头拒绝不止一次了！ 程馥甄特别想笑，但是，她还是保持着严肃的表情，她客气地说，“这两日打扰秦大少爷，多谢招待，再见。” 车窗摇起，车子启动远去，苏彧探头看了下后视镜，只见秦齐气得早就把那本书给摔地上了。 秦齐不仅把书摔地上，还踩了一脚。他妹妹秦楚楚在复光医学念书，这书是他从楚楚那拿来的。为了得到这本书，他昨晚上一宿没睡觉，在家里手抄了一本给楚楚呢！他秦大少爷打从读书到现在，就不曾抄过书，程馥梦这只不识好歹的兔子，居然不要？ 秦齐都要转身走了，可没几步却又折回来，捡起了那本书来。他就不信这世上还有他秦齐抓不着的兔子！ 程馥甄姐妹俩和苏彧回到苏宅，才刚下车，就看到大爷的车和二爷的车，缓缓从背后行驶而来。大爷已经醒了，今早出院，大夫人和女儿女婿去接人，二爷和苏以辰也去帮忙。 无疑，车上的人都看到程馥甄姐妹俩从苏彧车里下来。众人都下车，全朝他们看了过来，包括苏以辰。 程馥甄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可是，此时此刻却在众人的目光下，她竟然有种干了坏事被撞破的心虚感，却偏偏又弄不清楚自己心虚什么。很快，苏以辰就拉着他父亲去帮忙把大爷抬下车。 “不是要过几日才出院吗？怎么现在就出来了？”苏彧走了出去。 “医生还不让出，可他非要回来。”大夫人眼眶一直都是红的，她压低声音，“三弟，你大哥打从醒来至今，脾气就没好过。要不，你给劝劝？兴许他会听你的。” “他若回家来，心里舒坦些，对他的病兴许有好处。府上的医生一直没聘好，我看那位刘医生不错。要不就聘她吧，我听说她有套针法，对中风引起的瘫痪，颇为见效。”苏彧说道。 这个时候，苏二爷和苏以辰已经把苏大爷从车里抬出来，蒋清河连忙把轮椅推过来。 程馥甄听了苏彧这番话，再看到大爷那副模样，她便心惊了。原来大爷是中风，瘫痪了呀！虽然人是醒了，可是下半身基本是废了，只能长期卧床。 这就意味着，大爷不可能再生出儿子来了，而且，大爷也无法再亲自掌管苏家的生意和厂房了。 程馥甄前些日子在苏家，花了点小钱，私下和二房里的下人打听了不少苏家里的事情，包括苏家生意上和厂房里的事。虽然下人知道得不深，却也不少。 在生产这方面，大爷手里掌管着苏家厂房里数百号工人；二爷掌管了脂粉原料的采购。 在生意上，上海的总店和两家分号都是老店了，并不需要怎么打理。苏家引进机器流水线生产之后，就有把分号开遍全国的野心。上海以北由二爷负责，已经在北平和天津都开了分号；上海以南则是大爷负责，只在广州开了一家分号。 大房可以说是掌管了苏家一半的生意，大爷这么一倒下，大房有谁有能耐接手呀？分号还有聘请的掌柜撑着，可工厂那边，若是管不了工人，产不出货来，事情就麻烦了！ 程馥甄隐隐察觉到苏家的风雨天要开始了，就在这个时候，坐在轮椅上的大爷突然朝她看了过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二章都想留住她 苏家大爷虽然醒了，可是意识并不是太清楚。他不仅仅朝程馥甄看过来，竟还抬起手来，朝她指了过来。他的表情明明呆滞，却又给人怨恨的感觉。 “姐” 程馥梦吓着了，怯怯躲到程馥甄背后去。程馥甄坦荡荡地看过去，不做亏心事并不心虚。 周遭众人也全都朝程馥甄看过来，都知道大爷对程馥甄的怨恨。大夫人没作声，扯着手帕低声抽泣了起来。二爷很快就出声，“清河，还不赶紧把你父亲推进去，吹了冷风可不好！” “是是！” 蒋清河唯唯诺诺的，他没推走大爷，反倒先要把大爷的手放下来。 见状，苏婉绛就怒了，一把打开他的手，“你干什么吗？我爹一病倒，你胳膊肘想往外拐了不成？” “婉绛，这我你不能这么说话。”蒋清河扶着眼镜，又急又委屈。 “那我该怎么说话？我告诉你，我爹爹虽然病了，可是，他心里清楚得很！清楚是谁害他病倒的！” 苏婉绛一边说，一边凌厉地朝程馥甄看去。 苏以辰疲惫的脸上怒意渐浓，正要发作，大夫人哽咽地说，“二哥，以辰。这几日多亏了你们父子俩。尤其是以辰，要不，我和婉绛两个女人家，都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苏婉绛一脸不可思议，“娘！你” “够了！你爹都这样了，你还不懂事，你要娘怎么活下去？”大夫人怒声问道。 苏婉绛这才闭嘴，极不情愿地把父亲推走。蒋清河朝程馥甄投来一个歉意的目光，似乎想说什么，却又没说，着急地去追苏婉绛了。 程馥甄看在眼中，对蒋清河这上门的女婿多了一分好印象。 也不知道大夫人是虚情还是假意，但是，苏以辰这些天却是真心实意地照顾大爷，他眉宇间的疲惫，谁都瞧得出来。大夫人一走，他立马朝程馥甄走过来，着急地问，“这几日你去哪了，我一直找不到你也找不着三叔。差点就报警了！” 天知道他刚刚是怎么忍住的？如今着着急的模样，让程馥甄又无奈，又心疼。 “这孩子！”二爷无奈而笑，对苏彧说，“江妈都说了，馥甄坐你的车出去了，他硬是不相信。若不是我拦下，他还真会报警。” “程二小姐独自一人到上海，人生地不熟的被人骗了去。程大小姐见你们忙，不敢打扰，自个去报了警。正好我在林警长那边，撞着了。一道寻了两三日，总算把人给找回来了。” 那般复杂，凶险的事情，苏彧一句话说得云淡风轻。苏二爷和苏以辰意外且震惊。 “竟出了这等事，馥甄，这就是你的不对了！都是自家人，你怎么这般客气！上海那帮人贩子的水可深得很，若非被老三撞见了，你” 苏以辰眉头紧紧锁着，看着程馥甄不说话。 程馥甄把程馥梦从背后拉出来，介绍道，“二爷，三少爷，这是舍妹馥梦。馥梦，这位是苏家二爷，这位是苏家三少爷。” 程馥梦福了福身，“馥梦见过二爷，三少爷。” 苏二爷一见程馥梦这清纯的相貌就喜欢，心下暗暗可惜着，若程馥甄能有这相貌，苏家这媳妇就完美了。 他问说，“二小姐还在上学吗？” 程馥甄正要回答，苏彧抢了先，“正要转学到复光医学院来，程大小姐此次来上海，一是来游玩，二也是来寻寻转学的门路。” 这话一出，苏以辰又朝程馥甄看过来，程馥甄无奈之下只能避开他的目光。 苏彧这家伙到底想干什么？ 苏二爷立马拍手笑起来，“这可巧了！我同复光医学院的教导主任是老同学。馥甄，这事你尽管放心，包在伯父身上。” “真的？”程馥梦非常高兴。 程馥甄非常意外，她着实忍不住朝苏彧瞪去，这家伙分明是故意的！ 苏二爷和复光医学院的教导主任是同学，这家伙怎么会不知道？他说出这件事，正是为二爷铺路，要苏二爷把馥梦送到复光医学院里读书，要她欠苏二爷一份人情。说白了，也是要她留在上海。 “当然是真的，难不成伯父还能骗你？” 苏二爷心下自是打了算盘的，如果能把程二小姐留在上海读书，那让程馥甄留在上海就有希望了。以辰得守孝三年，他和夫人何尝不担心这三年里出变故呀？老爷子遗嘱里说得清清楚楚，要以辰娶了程家大小姐才可继承家业。这程家大小姐就成了以辰继承家业的关键了。 程馥梦喜出望外，可见着姐姐那表情就悻悻地低头了。 苏二爷连忙说，“馥甄，这件事包在伯父身上，你就放心吧。” “伯父，这实在太麻烦你了。馥梦学医其实也不” 程馥甄的话还未说完，苏彧便开了口，“程大小姐，既然二爷这有门路，我也不必再去托别人，这事就这么定了。” 程馥甄立马瞪眼过去，苏彧竟挑眉回了个威胁的目光，程馥甄似乎被吓着了，慌张收回了视线。苏彧竟有些忍俊不禁，嘴角不自觉泛起了一丝满意笑意。 “怎么能托别人呢？馥甄，这事就这么定了。你若再客气，伯父就生气了。”二爷认真说。 程馥甄都被苏彧威胁了，她还能怎样。 她只能心下暗暗叫苦，原本还打算见一见馥梦就回北平去，开始程家胭脂铺的生意，谁知道会发生这么多事情？就如今这情况下，馥梦留在上海，沈家和日本人又虎视眈眈，她还真是走不了了。 “到屋里坐吧，你伯母要知道馥梦来了，一定高兴。”苏二爷一边说，一边吩咐，“以辰，你大伯那边也没什么事了。这两日可得好好照顾馥甄她们姐妹俩。” “是，父亲。”苏以辰点了点头，失落的情绪全写在脸上。 苏彧并没有跟他们一道进屋，而是去大房那边看他大哥。到了屋内，二夫人正在客厅里插花，她一见着程馥梦就非常热情，拉着程馥梦问这问那。程馥甄生涩而拘谨，若非程馥甄坐在一旁帮忙应答，她估计能把被劫持的实情都说出来。 苏以辰一直朝程馥甄使眼色，要她去一边说话，程馥甄担心着妹妹，始终没动。苏以辰也没催她，坐在一旁低着头，一言不发。 二夫人早就注意到他们之间的异样，她说，“以辰，你这几日都医院和家里来回跑，昨儿个我听江妈说你没住医院，凌晨两点还回来？” 苏以辰拧了拧眉头，起身来，“娘，馥甄，你们聊，我去休息了。” 程馥甄这才想起苏以辰承诺过她，要每天晚上回家来的。看着他落寞的背影，她心头便堵了起来。她不懂，自己有什么好的？一纸婚约而已，苏以辰为何要这么较真？ 聊了一会儿，程馥甄便以要休息为由，先带馥梦上楼了。他们姐妹俩一走，二夫人便低声对二爷说，“老爷，程大少爷在百乐门赌场里输了钱，晚上找我借了几百大洋。听江妈说，他一早又出去了。” 二爷想了想，笑道，“借钱去赌？呵呵，这可是好事呀！” “老爷，救急不救穷更不救赌。这理，你不懂呀？”二夫人着急了，“还没成婚呢，他就敢跟我这当亲家的开口，将来成婚了，那还了得？他的手要伸到以辰那去？” “程培坤好赌成性，改不了。你不给，万一他跟大房的人要呢？”二爷提醒道。 “他敢！”二夫人气着了。 “嘘”二爷十分冷静，低声说，“如今最重要的是把准媳妇留住，若是能先怀上咱们苏家的种，那最好。三年可不短，夜长梦多呀！” “听江妈说以辰这几个晚上从医院赶回来，都是为见馥甄。”二夫人一脸狐疑，“老爷，你说这事怪不怪。咱们那宝贝儿子去北平的时候还一脸不情愿，回来了对未婚妻突然就上心了，也不嫌人家丑。反倒是这准媳妇我可是试探了儿子好几回，他都不说。你说在北平，不会发生什么了吧？要不，你去问问老三？” 二爷呵呵笑了起来，“你儿子的嘴都撬不开，何况是老三？他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 二夫人也无奈，又问，“老爷，你说馥甄是不情愿呢，还是矜持？” “必是矜持。程家若是没败，就她那模样要嫁一户好人家，也不容易。她有何不情愿的？”二爷很武断，“依我看就是姑娘家矜持了，毕竟还未入门。她若是不情愿，也不会到上海来。放心吧，只要儿子上心，咱想办法把人留在上海，这事出不了什么岔子。” 二夫人这才放心下来，点了点头。 “我抓紧时间把医学院的事办妥了，至于程培坤那小子可是个好用之人，你且好好养着。借钱的事千万别让馥甄知道，你自个拿捏个度。” 二夫人明白了二爷的用意，笑呵呵地点了头。 程馥甄还真不知道程培坤找二夫人借钱的事情，她这几日也忙得顾不上他。 姐妹俩回到房间后，程馥梦第一句话便问，“姐，我真的还能念复光医学院吗？” 看着妹妹眼中闪烁着希冀和期盼的亮彩，程馥甄如何拒绝得了？她很坚定地点了头，“放心，既是二爷答应的事就办得成。” 程馥梦欣喜极了，她开心地扑过来用力抱了姐姐一下，立马就放开，在房间里转圈跳起舞来。这兴奋劲儿，看得心事沉重的程馥甄都忍不住跟着开心起来。 程馥梦转了好几圈，最后扑到在柔软的西洋床上，开始打量着这间房间。 “姐，三少爷他就是你要嫁的人吗？” “嗯。” 程馥甄也累坏了，趴在床上闭上了眼睛。 程馥梦却将她拉起来，认真说，“姐，你们是什么时候订的婚。我怎么不知道？” “父亲和母亲订的。你那会还小，不懂事。”程馥甄敷衍道。 程馥梦倒也没追问，她又扑到下去，双手支着下巴，喃喃自语，“他好像不怎么高兴，是不是不欢迎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三章当不了朋友 以苏以辰的友好和热情，自然不会不欢迎；而以二爷夫妇的城府，巴不得馥梦留下呢。面对馥梦的担忧，程馥甄无奈而笑，“傻丫头，胡思乱想什么呢？他这几日太疲了，累得不想说话。” 程馥梦笑着说，“姐，你真有福气。苏家是有钱人家，姐夫还年轻又好看，他是我见过最好看的男人。” 最好看？ 苏以辰确实长得很好看，五官英俊，气质干净。可跟苏彧c秦齐一比，还真排不上第一。程馥甄看着妹妹，打趣地说，“小丫头，你见过多少男人了呀？说这大话？” 程馥梦立马就羞了，着急转移了话题，“姐，我们要在苏家住下来吗？” “等你上学的事情妥了，姐就去租房子。程培坤也来了，咱们兄妹三人一直住在这，也不是办法。”程馥甄淡淡说。 程馥梦大喜，“所以，姐你不回北平了对吗？太好了！我又能念医学院，又不用一个人待在上海。” 程馥甄开心得一把抱住程馥甄，狠狠在她脸颊上亲了一下。程馥甄非常不习惯，连忙推开她，蹙眉瞪她，“多大了，还没个女孩子的样子！” 程馥梦嘿嘿笑着，也就私下里跟姐姐她敢这么疯玩，在学校里，她可是出了名的乖乖女。 “姐姐，你说！是不是不回去了？” 程馥梦并不知道她姐姐背负多么沉重的担子，她执着地要姐姐一个肯定的回答。 “是是是！成了吗？”程馥甄心下其实早有决定。 “姐姐最好了！”程馥梦又要扑过来，程馥甄连忙躲开。 她翻看了自己带的行李，琢磨着馥梦的行李都丢了，她得找个时间上街去帮馥梦置办点东西。 程馥梦凑过来，问说，“姐，那个坐轮椅的是苏家的大爷吗？他好凶呀？” 这话提醒了程馥甄，苏家人多口杂，有心之人太多了，她不得不防。 程馥甄坐下来，将苏家大房和二房的情况大致和程馥梦说了一遍，她并没有说得太详细，程馥梦听得也不太懂。但是，程馥梦记住了一件事，少跟大房的人说话。 姐妹俩正聊着，敲门声就传来了。程馥甄一开门便看到苏以辰站在外头，几日的劳碌让他深色憔悴，就连那一贯清澈的眼眸都布满了血丝，变得浑浊。 “可以，出来聊聊吗？”苏以辰问道。 程馥甄跟馥梦说了下，便出门来，苏以辰带她到了二楼的大露台上。 站在大露台上可以看到整个苏家，此时临近中午，整个宅邸都非常安静。 苏以辰还未开口，程馥甄就先道了歉，“三少爷，对不起，我出门急，忘了跟你说了。” 这话，反倒让苏以辰无话可说。 他原本很生气，想问她，出了那么大的事为什么不告诉他？可是，她一个“急”字，一个“忘”字就解释了一切。 苏以辰看着程馥甄，眸光倔强却又充满无奈，他有种不知道该拿这个女人怎么办的感觉，无力却又固执地想使劲，使尽所有力量。 程馥甄低着头，等着。 苏以辰亦低着头，两人沉默好久，最后还是程馥甄先开了口，“三少爷，还在生气？” “你没事就好！”苏以辰的语气分明有些赌气。 程馥甄的心情亦是无奈的，不知道该拿这个孩子怎么办。在她眼中，他就是个孩子，让她不忍伤害却又不得不伤害的孩子。 她故意打趣地说，“三少爷，赶紧去休息吧。万一累倒了，就不能带我和馥梦到处玩了。” 然而，苏以辰却依旧严肃着，他认真说，“馥甄，下一回有事，第一时间告诉我可好？毕竟，我是你的” 程馥甄心下微惊，苏以辰却没有以”未婚夫”自居，他说，“毕竟，我是你的朋友。” 虽有婚约在，可是，他并没有逼她。在北平的时候就说好了，三年为期，她若还没有心上人，他们就在一起。 这“朋友”二字，终究让程馥甄愧疚起来。婚契是假，她委屈不了自己，再者苏彧也绝不可能真让苏以辰继承苏家的一切。她即便要留在上海，也不可能留三年那么久，更别说留一辈子了。倒头来最受伤的只会是眼前这个诚挚而倔强的孩子呀！ “可以吗？”苏以辰较真地问。 程馥甄这才缓过神来，客气地回答，“谢谢三少爷关心，馥甄和妹妹已经非常打扰了，不能总麻烦三少爷。” 苏以辰看着她，半晌都说不出话来，疲惫的双眼里怒意和失落交织在一起，都浑浊了他原本的澄澈干净。 最后，苏以辰淡淡说了一句，“你也去休息吧”，就转身离开了。 看着苏以辰落寞的背影，程馥甄喃喃低声，“三少爷，对不起，咱们早就当不了朋友了。” 在她承认苏彧那张假婚契的时候，他们就注定不能成为朋友了。夹缝求生的人，怎么会有资格拥有真朋友呢？ 程馥甄没有回房间，她站在露台上，看着苏家寂静的院子发呆。理智如她并没有走神多久，很快就恢复一贯的清醒和果决。 没一会儿，程馥甄就看到程培坤匆忙忙从外头回来，若非偶然撞见，她都快把这个哥哥给忘了。毕竟，过去的几年里，她和馥梦早就习惯了程培坤夜不归宿，要钱了才会回来。 程馥甄下楼去，堵在程培坤房门口。 “这几天都不见人影，上哪去了？”她冷冷问。 “哎呦，三少奶奶回来了呀？听说你还把馥梦那丫头也带来了？呵呵，原来你想让馥梦在上海念书。”程培坤笑呵呵地说。 “你少乱叫，这儿是苏家！你不怕丢人，我怕！”程馥甄不悦训斥。 “成成成，你要怎样就怎样，都依你成不？如今你最大！” 程培坤好声讨好，“有事进屋去说。” 程馥甄这才让开，进屋之后，程培坤随手把房门给带上。 “你这两天去哪了？是不是去赌了？你是不是欠钱了？”程馥甄冷厉地质问。 “哎呦，我的少奶奶！你也太小瞧你哥我了？这几日我哪都没去，就去苏家的工厂了。我找了些工人打听了不少事，你听不听？”程培坤窃笑道。 “真的假的？说来听听呗。”程馥甄一脸无所谓。 程培坤还真说出了不少事情来，大多是关于大爷和二爷的一些不和，还打听到了苏家前几年工人罢工，死了一个技工，这事被大爷摆平了，也没赔多少银子。 程馥甄对工厂工人组织，工会之类的事情不熟悉，据她了解苏家工厂那帮工人都对大爷忠心耿耿的，二爷的人都使唤不了。若程培坤不说，她倒还想不到工人里还分不少派别，也并非全都忠于大爷的。 程培坤说书似的，说得口沫横飞，也不知道他自己添油加醋了多少。程馥甄倒也不全信。 末了，程培坤便笑呵呵地伸来手。 “干嘛？”程馥甄装傻。 “消息费呀！妹子，大哥我为了跟那帮工人混熟，又得赔笑脸，又得请人家抽烟。赔笑的工钱大哥我就不跟你算了，烟钱，你总得出吧？” 程培坤把裤兜翻出来，两兜儿都空空如也。 “来上海的时候我才给二十大洋！你请人抽的什么烟？大烟吗？”程馥甄怒声问道。 “还请人家喝茶了，还喝酒了！”程培坤连忙补充。 “你跟那帮工人混熟，关我什么事？”程馥甄反问道。 “我这不是帮你打探消息吗？妹子，你这三少奶奶的位置要坐稳了，就得先把大房的底给摸透了，再把二房的底也给摸透了！否则” 程馥甄冷声打断，“怎么，三房的底就不必摸了吗？” 程培坤一时语塞，程馥甄冷冷甩下一句话就走了，她说，“好哥哥，等你把三爷的底摸透了，再来跟我要钱吧！” 程培坤就知道耍那些小聪明，他真聪明就该知道有苏彧在，谁都打不了苏家家业的主意。 程馥甄心想，程培坤没钱了也好，没钱了就不敢去赌了。毕竟上海那些赌场他不熟，他找不着能让他赊欠的主儿。 翌日下午，程馥甄正想带馥梦出去置办些衣服。姐妹俩刚到门口，苏以辰就追过来。他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然而他对程馥甄的微笑中，除了几分腼腆之外，也多了几分浅淡的无奈。 “馥甄，二小姐，我备了车，今日带你们四处逛逛，上海好玩的地儿可不少。”苏以辰笑着说。 一个直呼名字，一个却称“二小姐”，程馥甄听得特别别扭，程馥梦忍不住噗呲笑了出来。 “怎么，我说错什么了吗？”苏以辰好奇地问。 程馥甄正要开口，程馥梦倒抢了先，“三少爷，你别叫我二小姐，你叫我馥梦就好啦。” 也不知道是不是苏以辰温和又绅士，怕生又矜持的程馥梦竟不怕苏以辰。 苏以辰打趣地笑了，“你姐是我的未婚妻，我自是唤她名字。” “那我就是你的准小姨子，你也可以叫我的名字。”程馥梦立马反驳。 “馥梦，不得无礼！”程馥甄低声训斥。 程馥梦这才悻悻地收敛，退在她身后去。 苏以辰哈哈大笑，“成，以后就叫你馥梦，你唤我姐夫便可。” “三少爷，小孩子胡闹，你也跟着胡闹不成？”程馥甄急了。 这时候，一辆黑色的小轿车从一片缓缓行驶过来。车子停下，胡云飞跑了过来，认真说，“程大小姐，警察局那边要结案，得你和二小姐都去一趟。三爷已经在那边等了。” 苏彧连忙到，“我也去！” “三少爷，三爷在，你就放心吧。小的刚在车库里撞见二爷和蒋姑爷，他们刚从工厂回来，说工厂出了点事，正要找你商量。”胡云飞答道。 苏以辰正犹豫着，果然二爷身旁的德叔就过来喊人了，“三少爷，二爷急事找你呢！” “三少爷，工厂的事要紧，你赶紧去吧。”程馥甄权道。 苏以辰极不情愿，却也只能过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四章工厂，自导自演 苏以辰一走，程馥甄便低声问，“抓到沈司安了吗？这么快就要结案？” 关于馥梦的这个案子，陈四已经供出了是沈司安收买他给徐敏芝送信，并且伪造了邮局的记录，证据确凿，林警长有充分的理由抓人？就算抓不到那帮日本人，总得治一治沈司安的。 “这个小的不清楚，程大小姐还是到警局再问吧。”胡云飞说道。 程馥甄和程馥梦到了警察局，只见苏彧独自坐在一旁，安静地雕着木头。秦齐和林警长闲聊着，秦齐慵懒懒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叼着雪茄，十足的纨绔的富家子弟模样。多少女子对他是又爱又恨，只可惜，程馥梦对他只有害怕。一见着他，程馥梦就躲姐姐背后去。 “小兔子也来了？”秦齐笑呵呵说，“那本书还要吗？我刚好丢车里，带来了。” 程馥梦不敢说话，程馥甄也懒得搭理。她拉着馥梦在苏彧右边坐下。 “林警长抓了沈司安了吗？这么快就要结案？”程馥甄认真问。 林警长轻叹，“这事，麻烦了些。” 程馥甄心惊，问说，“不是都有证人了吗？学校那边也可以证明邮局的记录是伪造。” “收买陈四的并非沈司安本人，而是他手下的人。只要沈司安手下的人把罪名都扛了，咱们就奈何不了沈司安。”林警长认真说。 程馥甄这才意识到自己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她蹙着眉头，沉默着。 林警长又说，“程大小姐，不瞒你说，如果没有非常充分的证据，就算把沈司安抓了，我这小庙也困不住他太久，以沈家的权势一样可以把他保释出去。” “这还有王法吗？难不成就由着他胡作非为？他要是再打馥梦的主意，那如何是好？”程馥甄又气愤，又着急。 “程大小姐，如果能证明沈司安和日本人勾结，勒索钱财，残害同胞那罪名就大了。”林警长奸诈地笑了起来。 “甄姐，咱们现在先按兵不动，林警长已经派人去调查徐敏芝了，只要把徐敏芝揪出来，咱们不怕揪不出沈司安的证据！”秦齐口气极大，“呵呵，敢打苏家媳妇的主意，本少爷到时候把他沈家一窝端了！” 苏彧坐在一旁，一声不吭，这秦大少爷反倒像是苏家人了。程馥甄和程馥梦两姐妹都不约而同朝秦齐看过去，秦齐回给他们一个特邪惑的微笑。 “程大小姐，你看这事，如何？”林警长问道。 “一切听警长的！”程馥甄认真说。 林警长伪造了一份结案证明，让程馥甄姐妹签了字，这个案子便以陈四被日本人收买帮日本人绑架勒索的罪名，定罪结案。 也不知道苏彧是怎么威胁陈四的，陈四甘心担下所有罪名，被关押在警局。如此，既能给邮局那边一个交代，多少也能让沈司安麻痹大意。 这个案子算是暂时告一个段落，离开警局的时候，苏彧低声提醒了程馥甄一句，“别忘了十日之约。沈司安到底冲什么来的，你得说清楚。” 程馥甄还未回答，苏彧就上了秦齐的车。秦齐却不急着走，他拿来那本医书递给程馥梦，“小白兔，错过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了！” 程馥梦心下特别想要那本书，却还是毅然转头，不看。 秦齐索性拉起她的手来，程馥梦吓怀了，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狠狠将秦齐推开，“我不要！你走开！” 医书被打落在地上，秦齐一脸错愕。 程馥甄看过来，连忙捡起那本医书来，“秦大少爷，这书我代馥梦收下了，谢谢。” 谁知道，秦齐却将那本书夺过去，冷哼，“不给了！” 他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程馥甄是哭笑不得，程馥梦躲在她背后，瞪大眼睛看着轿车扬长而去，忍不住就笑了出来。 “姐，他好奇怪！” “别理他。”程馥甄说道，“等你进复光医学院了，也会有那本书的。” 程馥梦很用力地点头，“嗯！” 回头看了警局一眼，程馥甄心想，在这个案子彻底了结之前，她是回不了北平了。 程馥甄带了馥梦去买了些衣服和物品，又看了几个房子了解了租金，回到苏家已经是晚上了。 她一进门，江妈就连忙找来，“程大小姐，你怎么现在才回来？三少等了你半天了。” “工厂的事情摆平了？”程馥甄问到。 “工厂的事麻烦着呢，三少爷要去工厂住几天，他一直在等你们回来。后来等不了，他就走了。让我跟你说一声，他要忙几天才能回来，让你一定等他。”江妈认真说。 这时候，二夫人走了下楼来，笑道，“馥甄，以辰这孩子没什么好的，就是说话算数。他答应要带你出去玩，就天天都惦记着。” “伯母。” 程馥甄拉着馥梦，到沙发那边陪着坐，伯母，工厂的事情要紧，游玩之事，不着急。” “你不急。”二夫人语气暧昧，“他可着急得很。答应别人的都一定办到，何况是你？” “伯母，工厂那边出事了？” 程馥甄只是随口问，表示关心而已。二夫人却不隐瞒，说了实情。 大爷病倒的那天起，工厂里就有工人闹事，一直被管事的人压着。大爷瘫痪的事情原本是不外传的，也不知道是什么人把消息传到工厂里去。那帮工人就借机闹事，连几个领班也跟着闹起来，威胁苏家给他们涨工资，否则就罢工。 大夫人和大小姐出面管了几次，没压住，反倒惹恼了几个领头，就在今早上，就有五十多号人罢工了。 大夫人实在没有办法，就找了二爷。可是二爷急着去北平分号处理几个订单，又不能耽搁时间，所以就把这件事交给儿子了，也想趁机让他历练历练。 听到这里，程馥甄就心中有数了。 大房的人不会笨到在这个时候把消息传到工厂里去的，这无疑是给自己找麻烦。再者，工厂里不少领头的工人都是大爷的亲信，追随大爷多年了，不太可能在这个时候落井下石。 程馥甄怀疑把大爷瘫痪的消息传到工厂去的是二房的人，那几个领头闹事的工人极有可能也是二房的人。二爷又这么巧在这个时候出差去北平，让苏以辰去工厂处理此事。 想必，这应该就是二爷和二夫人自导自演的一出戏。 程馥甄暗暗想，苏家工厂夺权的好戏终于拉开帷幕了。苏以辰虽然不擅勾心斗角，明争暗斗，但是，有他爹娘在背后操控，他应该可以摆平这场罢工，甚至借这个机会，争取到工厂的主导权。至少，能把一些重要的岗位，换上自己的人。 “唉，馥甄呀，你说以辰那孩子，去过工厂不到五次。他性子温和，不擅跟人争辩。这” 二夫人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说着说着，忽然惊声，“馥甄，你说以辰会不会被那帮工人打呀？我听说广东那边的工厂罢工，工人把厂房都给掀了！” “不至于，工人们就是想涨涨工钱而已。要是打了人，丢了饭碗不说，还得进监狱。他们可没那么傻，伯母放心吧。”程馥甄劝道。 二夫人扯着手帕，捋了捋心口，“有你这话，我就放心多了。老太太为大爷病倒的事，天天愁着，我日日都得过去陪着。要不，我就去工厂里陪以辰去。” “伯母有这份心，三少爷要是知道了，一定会很开心的。伯父想必也安排了人陪着，伯母就放心吧。”程馥甄又劝。 二夫人拉来程馥甄的手，轻轻拍着，“以往你伯父外出，以辰又不在。这家里就冷冷清清的，如今你来了，我也多一个说话的人。听江妈说你在找房子，是想搬出去住吗？” “伯母，我和三少爷终究还未成婚，且我兄长和妹妹也都来了。再打扰下去，于礼不合，我也过意不去。”程馥甄认真说。 “馥甄，你这样就客气了！”二夫人不高兴了。 程馥甄连忙转移了话题，说别的。 两日后，程馥梦就收到复光医学院的录取通知书和一些教科书，让她下个月初去学校报道，并且参加一场摸底考试。 程馥梦兴奋得都找不着北，在程馥甄的提醒之下，才想起要去跟二夫人道谢。程馥梦看似胆小，却和程馥甄一样，骨子里有股不输人的韧劲，她开始关在房间里，埋头苦读，希望能在摸底考试里取得好成绩。 程馥甄一边考虑着“万脂胭红”秘方的事情，一边等着林警长那边的消息。苏彧没有再找她，林警长那边也迟迟没消息。眼看，十日之期就要到了。 这天夜里，馥梦还在夜读，程馥甄也睡不着便独自一人走到露台上。她刚坐下没多久，一抹木质飞镖针就落在她面前的桌上。 就那么一瞬间，程馥甄差点以为这飞镖针是苏彧的，但是，定神一看，她就知道来得是洛九少了。 这大盗又来做什么？ 她四下看了一圈，都没瞧见人，程馥甄冷声，“你出来！要不我喊人了！” 洛九少这才从程馥甄背后三楼的屋顶上跳下来，他今天穿了一套修身的西服，轻轻落地的身影显得敏捷而优雅，他脸上依旧戴着褐色的木质面具，遮挡了眼鼻，留一张总是噙着邪惑魅笑的嘴。 他起身朝程馥甄走来，笑吟吟地说，“程大小姐，好久不见，你还是这么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五章又来献殷勤 程馥甄从来不指望洛九少狗嘴里能吐出象牙来。 她冷冷说，“堂堂金石盟第一高手，欺骗我一个小女子，有意思吗？” “呵呵，本少爷骗你什么？”洛九少大大咧咧在程馥甄对面坐了下来。 “你明明不认识苏以辰，你还骗我！”程馥甄冷声质问。 “开个玩笑而已，程大小姐要真生气，我给你道歉。”洛九少大方地说。 “你今晚上又来找谁的？”程馥甄嘲讽地问。 “专程来找你的。” 洛九少忽然起身，趴在桌上凑近，程馥甄立马就站起来，跟他保持一定的距离，她说，“我跟你不熟吧！” “上一回在程家我救了你，你真不打算报答我了吗？”洛九少一脸受伤，“程大小姐，做人要知恩图报。要不，日本人盯上你，我真不帮你了。” 程馥甄很意外，“你怎么知道的？” 洛九少坐在石桌上，翘起了修长的二郎腿，修长的身姿在月光下显得特别优雅而性感，他笑到，“我知道的还不止这件事。怎么样，需不需要我罩着你们姐妹俩？” “我们交不起保护费。”程馥甄对洛九少总是满心戒备，她故意试探，“九少要是垂怜我们两个弱女子，想出手相助，馥甄感激不尽，若是为了程家那几张秘方而来。抱歉，你找错人了。你得去找我哥。” 洛九少却避开了秘方的事情，依旧笑吟吟的，“交不起保护费，以身相许也成。” “下流！”程馥甄不客气地骂。 “就开个玩笑而已，程大小姐，本少爷真有这么讨你的厌吗？本少爷好歹救过你，你就不能跟本少爷好好说说话？”洛九少煞是认真地说。 程馥甄看着他那认真眼神，都不知道如何回答了，明明是他不好好说话！ 程馥甄也认真起来，“九少，九爷，上一回您救了我，小女子我感激不尽，您若有什么需要小女子帮忙的，尽管说。若是没有，就请回吧，不送。” “程大小姐，交个朋友呗。给,送你的。” 洛九少递来了一枚九尾飞镖针，程馥甄迟迟没动，他便拉起她的手来，把飞镖针塞她手里，“收好了，下一回遇到日本人找麻烦，把这东西亮出来，就说你是我洛九少的女人” 程馥甄气得拿起九尾飞镖针来要扎他，洛九少笑呵呵的，连忙改口，“一时顺口，说错说错！你就说你是我洛九少的朋友。” 程馥甄犹豫了一下，还是收下了东西,“多谢了！” 九尾飞镖针在道上名气极大，怎么说也是一张好用的护身符，反正这家伙自己找上门来的，她不要白不要。 程馥甄拿到九尾木质飞镖针，细细打量一番忍不住想起了苏彧书房里那些木质飞镖针。 她问说，“洛九少，你的飞镖术跟谁学的？这么厉害？” “呵呵，玩出来的。”洛九少答道。 “这是你自己雕的吗？为什么是九尾，有什么讲究吗？”程馥甄又问。 苏彧的木质飞镖针也雕得非常精致，却射不远，射不准。苏彧说他的飞镖针和洛九少的不一样，程馥甄那时候就琢磨着洛九少的飞镖针尾部是不是有什么玄机。 “祖传的手艺，有秘诀。”洛九少特意压低声音，说，“和你们程家的秘方一样，不外传。” 程馥甄也特意压低了声音，认真说，“既是不外传的东西，就不该打听。见谅，见谅。” 也不知道洛九少有没有听出程馥甄的一语双关，他非常赞成地点头。 “程大小姐，你在苏家住好几日了吧？不回家了吗？”洛九少问道。 程馥甄不想回答，把玩着飞镖针，当没听到。 洛九少却忽然从背后靠近她，拉着她的手，“来，我教你玩。” 程馥甄连忙躲开，转身说，“多谢，我没兴趣！” “大小姐，错过这村，可没这店了！你好好想清楚，下回我找你，再回答不迟。” 洛九少嘴角勾着戏虐的笑，步步后退，直到退到栏杆边，他才止步，“程大小姐，你和苏以辰的婚事八字还没一撇呢！趁早走吧，苏家不是好住的地儿！” 他说完，便越过栏杆，跳了下去。 程馥甄大惊，急追过去，只见洛九少早悄无声息落在一楼草地上，很快身影就消失是夜色中。 这洛九少，怎么什么都知道？他又知道苏家什么事呢？ 程馥甄看着手里的九尾飞镖针，喃喃自语，“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我才不学呢！” 她右侧看去，发现苏彧楼上一片漆黑，他似乎还未回到。还有五日，十日之期就到了。程馥甄心下着实没底，关于万脂胭红，说与不说有太多利弊需要权衡了，最重要的是她摸不透苏彧的心思，不知道苏彧伪造这桩婚事到底是为什么。 程馥甄陪着馥梦苦读，自己也琢磨起脂粉的新配方来，偶尔几次下楼她还撞见了柳姨娘。柳姨娘不似之前那么热情了，但是也客客气气的。程馥甄跟下人打探过，柳姨娘之前在二房可能闹腾了，也不知道怎么得就变得安分寡言了，下头的人都纷纷猜测柳姨娘是不是怀上了。 程馥甄心中有数，不多言。撞见了柳姨娘留三分客气，话也不多说。不管小产那件事柳姨娘是和姜姨娘勾结了，还是她有心陷害自己，巧合的撞上姜姨娘的诡计，总之，程馥甄对她是格外警惕。柳姨娘送的那香水虽然打翻了，可瓶子她还藏着呢。 反倒是那位丁姨娘，深居简出，程馥甄在二房住那么多日，就见过两回。 这日，程馥甄刚下楼，就撞见二夫人和柳姨娘坐在沙发上说话，程馥甄一眼就看到桌上摆满了各种香水。 柳姨娘正在给二夫人介绍一款香水，一见程馥甄过来，她就停了下来。 程馥甄过去打招呼，在二夫人身旁坐下，“伯母，今日没去陪老太太吗？” “某些人天天去缠着老太太，别说老太太了，就是我瞧了都腻味。老太太说了，今儿个谁都不见。” 二夫人越说越气愤，“馥甄，前日老太太还惦记着想见见你，某些人在那儿哭哭啼啼的，硬是缠着。你都没见到哪嘴脸，说难听点，跟哭丧似的!谁见了谁堵心！” 二夫人这话影射的是大夫人，程馥甄没评价，笑到，“伯母这几日也劳累了，伯父和三少爷都不在家，你可得多休息，免得让他们担心。” “沁悦，你瞧瞧，馥甄多懂事。”二夫人欣慰地说。 柳姨娘睨了程馥甄一眼，“怎么还叫三少爷呀？你没瞧见以辰那些女同学，都‘以辰以辰’地喊，就你这未婚妻生疏！” “可不是，我都说她几回了！”二夫人无奈地说。 柳姨娘板起脸来，认真问，“馥甄，你是不是不想嫁给我们家以辰呀？” 程馥甄连忙否认，“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既有婚契，馥甄岂敢有异心？” 二夫人笑了起来，打趣地说，“难不成没有婚契，你就不嫁了？” “馥甄自知家贫无貌，不敢高攀三少爷，就怕误了他。”程馥甄低着头，这话虽不全真，却又七分实意。 “瞧瞧这丫头，这说的什么话？难不成我苏家娶媳妇，就看相貌和家世了？” 二夫人一边说，一边睨了柳姨娘一眼。程馥甄原本只当玩笑一场，可见二夫人这眼神，她便意识到不对劲了。想必柳姨娘在挑起这话题之前，没少在二夫人耳边嚼过舌根了。 好呀！她当柳姨娘是安分了，没想到却在背地里耍阴的！程馥甄眼角余光瞥了柳姨娘一眼，不动声色。 “咱们老太爷和老太太可没那么低俗，这挑媳妇先得有德，后得有才，才德兼备才是最重要的！” 二夫人拉着程馥甄的手，十分亲切，“馥甄，论德论才，你准能压倒以辰那帮女同学。我们以辰可不会以貌取人。你呀，再这么生疏，别说伯母了，就是下人们都以为你不喜欢以辰呢！成日这三少爷三少爷的唤，被外头的人听见了，人家怎么想？” “伯母说得是，馥甄会改口的。”程馥甄一脸温顺，心下却冷笑不已。 这才相处几日，她真不知道二夫人怎么看出她的“德”来？至于“才”，无非是她的脂粉手艺，可就算她的手艺，没有老太爷的遗嘱，就二爷和二夫人的眼光，能答应这门婚事？待苏以辰同她完婚，继承一切之后，天知道二夫人还会不会像现在待她这么亲？哪个富贵人家不讲究门当户对，锦上添花？若没有那一纸婚契，二爷和二夫人会给苏以辰安排怎样的婚事呢？ 苏彧那边难以捉摸，大房那边又虎视眈眈，二房的也一个个不是省油的灯。程馥甄忍不住想起了昨夜洛九少那句话，这苏家大宅，确实不好长住。 程馥甄陪着二夫人和柳姨娘聊了一会儿香水，正要上楼，江妈却送来刚炖好的鸡汤。二夫人连忙拉住程馥甄的手，说道，“正好你在，晚些时候我和柳沁悦要去百货公司瞧瞧，最新的几款洋脂粉。你帮伯母把这鸡汤送到工厂去给以辰，伯母送去的他都不喝，你送去的，他保准喝。” 程馥甄不好拒绝，便点头答应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六章私会，灰衣男人 车子的背影都远去了，二夫人脸上依旧挂着微笑。这些日子，她心情可好了。 “姐姐，听说工厂那帮工人凶悍得很，为了钱都不要命了。以辰不会出什么事吧？”柳姨娘关切地问。 二夫人掩嘴一笑，“放心吧。” “这么看来，二爷一定有安排，那我就安心了。”柳姨娘犹豫了一下，又低声，“姐姐，工厂可都是大爷的人。大爷才刚病倒他们就闹事，这里头不会有诈吧？” 二夫人还是笑，没有回答，转身进屋子去。 柳姨娘眼底掠过一抹复杂，连忙追进去，认真说，“姐姐，你和二爷可千万别大意，工厂那边的事，不是闹着玩的！大夫人心肠歹毒，谁知道她给咱们挖了什么陷阱！” 二夫人拉着柳姨娘到一旁小厅里去，关上门才开金口，“你就放心吧，都是自己人在闹腾，出不了大事！” “自己人？”柳姨娘震惊地问。 “咱们二爷虽身在北平，但是工厂那边的事绝对逃不了他的五指山。你且静等看好戏吧！大爷倒下去了，就休想再站起来！”二夫人低声冷笑，那双好看的凤眸里闪过丝丝阴狠。 柳姨娘心惊不已，连忙又问，“听说工人们囔囔着要涨工钱，这要真闹下去二来百多号人全涨工钱，咱们岂不亏大了？” “你就别操心那么多了。”二夫人一边说，一边开门出来，“赶紧去把我要的几款脂粉都买回来。老太太说了，洋人的东西还是有可取之处的！” “姐姐，你不是要跟我一道去吗？”柳姨娘问道。 “我还得去老太太那盯着呢！你快去快回！” 二夫人刚刚说要去百货公司，不过是借口而已，她可是专程让江妈熬了鸡汤，要程馥甄去送的。程馥甄这丫头太过腼腆，内敛，以辰都去工厂那么些天了，她也不知道去探望探望！ “我收拾一下就马上去！” 柳姨娘匆忙上楼，可是，当二夫人离开之后，她便从后门溜到了后花园里去。 见周遭没人，柳姨娘学了几声喵叫，树丛里立马就站出一个人来。只见来者是个男人，穿着灰色的长大褂，身材清瘦修长。他站在树下，刻意用枝叶遮掩住脸，让人看不出清楚相貌。 柳姨娘神色慌张，连忙走过去，低声说，“你来得巧了！刚刚二夫人让程馥甄去工厂给以辰送鸡汤，我顺道就打听了。你没猜错，工厂那事是二爷捣的鬼！” “到底怎么回事？”灰衣男人沉声问道。 “二夫人没把话说破，按她的意思看，闹事的那帮人就是二爷的人，他们故意的！”柳姨娘低声说，“二夫人还说这件事二爷很有把握，依我看，这回大房得栽了！” “你懂什么？”灰衣男人轻哼，十分不屑。 柳姨娘又望四周看了看，确定没人，她便靠过去，搂住灰衣男人，嗲声撒娇起来，“我不懂，我什么都不懂！我不懂你还来找我？我还以为姜姨娘那事之后，你就怕了呢！” “怕？我什么？”灰衣男人冷冷问。柳姨娘给程馥甄送香水，正是他授的意，他算准了姜姨娘会到二房去，原本想利用那瓶麝香味的香水污蔑程馥甄，顺道让姜姨娘小产，一箭双雕。他没想到姜姨娘居然假怀孕，也为算计程馥甄而来，更没想到程馥甄居然能看出姜姨娘的诡计。 程馥甄的表现，真真出乎他的意料。 “呵呵，你当然不怕！那事又不是你做的！”柳姨娘轻哼。 “你确定她不知道是那天你绊倒她的？”灰衣男人认真问。 其实柳姨娘一开始并不确定，可是，她等了那么久，程馥甄都没来算账，也没再提起当时那件事，她便有信心了。 “那时的情况很紧急，又在椅子边上。我就轻轻绊了她一下，她铁定没主意到，说不定还以为自己是被桌脚绊了。你放心吧，就她那烈性子，要知道是我绊的，当天就揭穿我了。”柳姨娘认真解释。 灰衣男人也没有再追问此事，他低声说，“工厂那边的事，你多打听打听。二爷一回来，立马告诉我。” 柳姨娘笑得暧昧，又缠上去，娇声说，“大爷都病了，你想欺负大夫人呀？” 灰衣男人冷笑起来，“不想怎么样，先让他们叔嫂倆去斗一斗。大夫人呵呵，岂那么好欺负？” 柳姨娘对这些并不感兴趣，她低声说，“死鬼，我夜里上你那去，可好？” 灰衣男人抚了抚眼镜，也不知道在柳姨娘耳边说了什么，惹得柳姨娘咯咯直笑。在枝叶的遮掩下，两人苟且了好一会儿才相互放开。只见灰衣男人往大房方向走了去。柳姨娘的神魂像是跟了去，直到那男人的背影消失不见，她才回神，匆匆回屋去 苏家的工厂在上海城的西边，距离苏家有半个多小时的车程。工厂占地极广，大院子四边围墙，院里有三座厂房，三条生产线，两百多号工人。这规模在国内可以算是首屈一指的。 程馥甄一直都知道苏家的工厂不小，可真正见着了，还是十分意外。 正是下午开工的时间，却有五六十号人在院子里，静坐示威，不上工。以辰和厂长，还有几个领班正苦口婆心劝着。 车子一行驶进来，大家便纷纷看过来，程馥甄就在众目睽睽之下，拎着一壶鸡汤下车了。见眼前众人，她吓了一跳。 苏以辰交代了旁人几句，急急朝程馥甄跑来。他都连续好几日眉头紧锁，可一见程馥甄来，他轻易就喜笑颜开。 他直冲冲地跑到她面来，欣喜毫不掩饰，“馥甄，你来了！” 很多时候，程馥甄都无法拒绝苏以辰这种阳光般的笑容，她忍不住笑了，“伯母给你炖鸡汤，没空送过来，我帮她送来。还热着，趁热喝吧。” “嗯！辛苦你了。走，屋里坐去。” 苏以辰特高兴，突然拉起程馥甄的手。程馥甄微惊，正要抽开，苏以辰冲她笑得特狭促，他低声，“给我个面子，一旁的人全看呢！他们都知道我有未婚妻了！” 程馥甄哭笑不得，只能由着他。苏以辰把她牵到屋里，还真第一时间就放手了。程馥甄嘴角泛起一抹浅笑，不多言。 她亲自盛了一碗汤端到苏以辰面前去，“这个你得吃光，要不，回去了我不好交代。” 苏以辰也不说话，冲她笑了笑，就埋头大口喝汤大口吃肉，没一会儿就把一大壶鸡汤都吃光了，吃得特满足。程馥甄要收拾，他连忙拦下，自己来。 “三少爷，那些人天天都这么坐着，都不上工吗？”程馥甄好奇地问。 “都坐了好些天了，幸好最近没有什么急的订单，要不，工期一定会被耽误的。”苏以辰认真回答。 “他们没为难你吧？”程馥甄又问。 “没有。” 苏以辰坐下来，解释道，“苏家工厂之前发生过工人暴乱，惊动了警察局，也死过人。现在工人们都学乖了，他们这么静坐着，我们反倒拿他们没办法了。” “两边都不让步，这事要拖下去，该拖到什么时候？万一有急的订单，你们打算怎么办？” 程馥甄在纺织厂里待过，虽然没参与过工人罢工，却也亲眼见过两回。对工厂的情况她还算熟悉，虽然不同行业，但是道理都是相通的。万一苏家接了急订单，或许大的订单需要赶工，到时候厂家就被动了。 苏以辰似乎从没考虑过这个问题，他想了下，才回答，“现在这情况，我父亲不会轻易接订单吧？” “新顾客可以不接，老顾客不可能得罪。”程馥甄认真说，“很多时候，失了一单生意就会失掉一个顾客，人家下回有订单可未必再找咱们了。” 苏以辰连连点头，非常认可程馥甄的说法，他道，“回头我得和我父亲打个电话，说说这事。” 程馥甄说的是很简单的做生意的道理，二爷是老谋深算的生意人自然早想得到。程馥甄如此说，不过是想试探试探苏以辰罢了。如今看来，苏以辰对这次工人罢工并没有太多的想法和猜测。 程馥甄可没想插手苏家的事，她就是打探打探，了解一下情况而已。她想，有二爷在幕后护着，苏以辰应该不会受到什么伤害。 坐了一会儿，程馥甄便道，“三少爷，我想瞧瞧生产脂粉的机器，不知道方便不方便？” “当然方便！”苏以辰求之不得，“走，我带你去。咱们先去原料室瞧瞧！” 就在程馥甄和苏以辰去原料室的时候，大小姐苏婉绛刚刚从原料室里出来，神色匆匆和一个中年掌柜上了车。这掌柜不是别人，正是苏家胭脂铺总铺里的大掌柜童正东，是大爷心腹之人。 “那批货不是都送去好久了，怎么会发生这种事？”苏婉绛又意外又慌张。 “沈家的人都把东西送到铺子里去了，我瞧过，确实有问题。我不敢惊动府上的人，实在没办法只能找您了。”童掌柜亦是焦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七章惊动老太太 苏以辰带程馥甄参观了苏家整条流水线生产，程馥甄走得很慢，看得很细致，不明白的地方全都询问苏以辰。苏以辰自是不厌其烦，知道多少就说多少；答不上来的，他就拉来老师傅为程馥甄答疑解难。有苏以辰的面子，老师傅们都没有保留，详细和程馥甄介绍机器生产的各种利弊。 如此一来，他们都只参观完一半的厂房，天就黑了。 见程馥甄意犹未尽的样子，苏以辰笑得狭促，他说，“馥甄，要不晚上留下来，明儿多待一天再回去。这附近有个小夜市，可热闹了，我带你去？” 程馥甄亦是想留，可是留馥梦一个人在苏家，她终究是不放心的。 “三少爷，今天真是谢谢你了。我改日再来吧，馥梦还在等我回去。” 她这话一说完，苏以辰就脱口如此，“那我跟你一道回去！” 程馥甄一蹙眉，苏以辰就立马解释，“我出来好几天了，得回去拿些东西。” 程馥甄眉头紧锁地盯着他看，不说话。两人对视了一会儿，苏以辰就先败下阵来，悻悻地说，“那我送你到门口。” 工人们还是示威，若不是非常重要的事情，他是不能离开的。要不会落人话柄，而且万一工人们出了什么事，他也不好跟家里交代。 “好！”程馥甄这才爽快答应。 然而，程馥甄前脚刚刚回到苏家，苏以辰后脚就到，他并非偷偷跟她回来的，而是因为，苏家胭脂铺出了事！ 这事情太大，铺里管事的童掌柜拿不了主意就找了大夫人和大小姐，大夫人竟一声招呼都没打，直接把事情捅到了老太太那边去。二夫人紧急之下打了电话去厂里，让苏以辰马上回来。 “馥甄，走，跟以辰一道过去！二爷不在，她当咱们二房好欺负了？区区一个小掌柜都敢踩到咱头上来，简直欺人太甚！”二夫人气呼呼地说。她口中的“她”自是指大夫人。 苏记胭脂铺里的事务大多是童掌柜打理，但大事情都要大爷和二爷一起拿主意。如今大爷瘫痪，意识还未太清醒，胭脂铺里出了大事，童掌柜自是要先找二爷商量。童掌柜可不是不懂规矩的人，他如今这么做，若非大夫人指使的，又是谁指使的？ 商铺和工厂的事，老太太都从来不过问的。大夫人又一声不吭把这件事捅到老太太那去，又有何目的？ “二夫人，这不妥当吧。”程馥甄低声说。 “怎么不妥当？你是以辰的人，就是苏家的人！”二夫人在气头上，语气很凶。 程馥甄又尴尬又不好拒绝，苏以辰连忙解围，“娘，馥甄还有事呢。我先陪你过去看看再说。” 二夫人不肯，硬是拉住程馥甄的手，“有什么事比这件事重要？馥甄，将来你可是要帮衬以辰的，商铺里的事，你迟早要知道的。” “娘，那是将来的事！”苏以辰也很尴尬。 “不是将来的事，是迟早的事！”二夫人较真起来。 程馥甄还真怕这母子俩会先自己内讧起来，她连忙拦下要反驳的苏以辰，说，“咱们还是赶紧过去吧，我也去。” 苏以辰知道程馥甄是无奈妥协，他投去了歉意的目光。而原本一腔怒火的二夫人却笑了起来，“瞧瞧，瞧瞧，这都敢跟我这当娘的呛声了，这可是第一回呀！。 她拍了拍苏以辰的肩膀，打趣地说，“儿子，将来媳妇进门了。你可不能忘了娘呀！” 苏以辰不回答她了，又抱歉地看了程馥甄一眼。见苏以辰那又无辜又无奈的样子，程馥甄都有些想笑。其实，撇开这宅子里那些种种阴暗不说，苏以辰这个娘待他真的好。程馥甄忍不住想起了过世的母亲，眸光顿时暗淡了下来。 一路往老太太那过去，程馥甄询问起胭脂铺里那件大事。不问不知道，一问还真吓了程馥甄一跳。这件大事居然跟沈家那位大少爷，沈司安有关系！ 苏家胭脂铺前阵子卖给沈氏百货商场的一批脂粉出了问题，百货商场的骆掌柜找上门来，要求在明日中午之前把那批货全部换新，否则从此不会再和苏家合作。 苏家虽然有百年的胭脂老铺，但是苏家人擅长的并非脂粉的买卖，而是脂粉的制作。以往的脂粉买卖很好经营，一家苏家胭脂铺几乎垄断了整个上海城的脂粉市场。可是，如今的买卖可一点儿也不好做。南北通火车之后，北边和南边的货一个月左右就能进上海城，还有海上漂来的那些东洋产品，西洋产品，可谓琳琅满目，数不胜数。 苏记胭脂铺在上海城里早就不是一家独大了，但是，苏家胭脂这个字号还是可以独占鳌头的。这要归功于苏老太爷早些年做的决定，在大家都在扩大生产，增设商铺的时候，苏老太爷虽然引入机器化生产，把小作坊扩大成工厂，甚至开设分厂；但是他并没有扩大商铺的规模，更没有开设分店。他搞起了批发，以让利的方式，让苏记胭脂放到各个商铺和百货公司里去出售。 引进机械化生产，培训工人需要一大笔资金的支撑，增设商铺一样需要资金，不少实力不错的字号因为资金和管理的问题，都纷纷在这股工业潮中一败涂地，苏家则以借力商铺和百货公司的方式，走到今日。 苏家的几大合作伙之一伴，便是沈氏百货公司。苏家的脂粉不仅仅放在沈氏百货市场里出售，而且还经由沈氏百货公司出售到全国各地，甚至是海外。 苏沈两家的合作是老一辈人谈下来的，如今苏老爷子已经过世，而沈老爷子也不太管事，沈氏百货早就交给大公子沈司安全权掌管。 “娘，你知道那批货是什么吗？有多少？”苏以辰认真问。 苏以辰都不管店铺里的事，何况是二夫人？她摇了摇头。 “万一没有库存，明天怎么交的出货？”苏以辰喃喃自语。 “沈家这一回未免太小题大作了吧？难不成这批货补不上，就一辈子都不跟咱们合作了？”二夫人反问道。 一听这话，程馥甄心下隐隐不安起来。沈司安不会借机公报私仇吧？ 沈氏和苏家既早有合作，为什么还盯着程家的脂粉配方？如今看来，沈家早就盯上了脂粉买卖，不甘于只跟苏家分利。 程馥甄一路沉默，她心知沈司安来者不善却不知如何是好，她不想跟苏家有太多的牵连，却偏偏在这个泥潭里越陷越深。 老太太安静的屋里又热闹了，大夫人c大小姐和姑爷c童掌柜，甚至连工厂里的总领班邱叔都来了。他们正你一言我一语地议论着，老太太扶着额头，一边听，一边摇头，分明很焦虑。 程馥甄进门第一眼就看到苏彧。他还像上次那样，坐在老太太身旁的位置上，翘着二郎腿，在嘈杂的议论声中，表情冷漠，径自缄默。他仿佛同这屋子里的所有人间隔了一个世界。 程馥甄不安的心立马平静下来，她想，沈司安如果真的是公报私仇，苏彧心下也该有数的，毕竟牵扯到苏家的生意，这家伙必不会袖手旁观。 程馥甄他们三人进来后，大夫人他们就安静了下来，老太太抬眼看了他们一眼，只轻叹，也不说话。 二夫人故作一脸意外，“哎呦，娘，你这儿今天怎么热闹了？童掌柜和邱叔可是稀客呀！这是出什么事了？” 大夫人白了二夫人一眼，不做声。 老太太一脸不耐烦地看过来，不悦道，“成了！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能不知道出什么事了？” 大夫人不屑地补充了一句，“都什么时候了，还装！” 二夫人一委屈，眼泪都挤出来了，“娘，我好歹在家里，是还能知道点什么事。二爷呢，二爷远在北平，他可什么都不知道！童掌柜不懂事就罢了，难不成大嫂也不懂事了？商铺里的事不告诉二爷，也不告诉以辰，就知道跑到您这里说，这算什么？大爷一病倒，她就当咱们苏家真没男人了？” “啪！”苏老太太忽然拍桌，勃然大怒，“你这说的什么晦气话？给我吞回去！” 一时间全场就都安静了下来，都好些年没见老太太这么生气过了。 二夫人懵了，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大夫人嘴角泛起一抹冷笑，要知道，她等二夫人来可是等很久了，她敢把事情捅到老太太这边来，自是有所准备的。 “童掌柜来之前就打了三通电话去北平，老二没在铺里，现在还没联系上。”老太太认真说，“沈家那明儿一早就要咱们给答复，你嫂子和童掌柜着急来问我，这有什么错？怎么，我这把老骨头现在不顶事了？” 二夫人虽然自己也暂时联系不上二爷，可她绝不相信童掌柜真的打过电话，可是，她没证据，百口莫辩，只恨自己太冲动了。 “娘，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也着急呢！”她一边说，一边把儿子拉了出来，她正要开口，苏以辰竟然破天荒的先开了口，他说，“奶奶，到底怎回事？我在工厂那也没人跟我说一声，我娘着急把我叫回来，也跟我说不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谁都没想到苏以辰会主动开口，就连苏彧都抬眼看过来。 二夫人意外之余，连忙说，“以辰，不是娘不跟你说清楚，是出了这么大的事，至今也没人跟娘说清楚过。你要想知道就当面问问童掌柜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八章商铺，阴谋重重 苏家的两个媳妇斗了十多年了，老太太心下一直有数。她不喜欢二夫人的性子，也不认可大夫人的一些手腕，对于两个媳妇她向来公正，不偏不倚。 但是，在孙辈里，苏老太太自然是最偏袒苏以辰的。苏以辰这一开口，老太太的怒火立马消了大半。 她直接质问，“童掌柜，这事为何没告诉以辰？” “老夫人，三少爷从来不问铺子里的事，对咱们和沈家的合作也不熟悉。我找不着二爷，就去大爷，可大爷还说不出话来。这不，大夫人给了出了个主意，我一着急就和大夫人一道过来了。” 童掌柜一副认真的样子朝苏以辰看过来，解释说，“三少爷，出事的那批货并非放在沈氏百货公司出售，而是要运到南洋去的。沈氏百货公司收了南洋那边的定金，连货轮都安排好。本该昨日就发货，可昨日工人检查的时候才发现那批货全都变质了。” 话到这里，苏以辰就震惊了，程馥甄和二夫人面面相觑，都没想到事情会严重到这种地步。若是放在百货公司里出售的货，还有商量的余地，可若是运出去的货，这可不仅仅牵扯到沈氏，还牵扯到南洋的客户。 程馥甄暗暗琢磨起来，难不成她误会了，沈司安并没有公报私仇？ 童掌柜继续说，“三少爷，如今沈氏百货公司是沈家的大公子管事，他今天下午派了百货公司的骆掌柜来。那骆掌柜送了两盒变质的脂粉，还撂下了狠话，说明天中午之前要是交不出新的货，从此以后就不许苏记脂粉出现在沈氏任何一家百货公司里。” “一共坏了多少货？”苏以辰连忙问， “那一批一百箱全坏了，咱们只有三箱存货。”童掌柜如实回答。 苏以辰目瞪口呆，一百箱可不是小数目，就算工厂里不罢工，也不能在一晚上的时间给生产出来呀！脂粉不比其他的东西，完整的一道工序下来，没有三四天是不可能做成功的。 “三少爷，咱们和沈家的买卖一直都是大爷打理的，我对这位沈大公子不了解，但是常听大爷说这位小爷狂傲得很，目无尊长，谁的面子都不给。如今大爷卧病在床，大夫人就给出了主意想让老夫人出面，避开沈大公子，同沈老爷子谈一谈。看着咱们合作多年的份上，兴许沈老爷子能卖老夫人一个面子，多给咱们几日时间。” 童掌柜一边解释，一边给苏以辰作了个揖，“三少爷，我这一心急就同大夫人过来了，万万没有对你隐瞒此事之意呀！还请三少爷，不要误会。” 这童掌柜不愧是当掌柜的，还是有两把刷子的。他这么一解释，不仅把事情交代了，也给了老太太和苏以辰一个交代。 老太太没好再发难，苏以辰连忙将他扶起来，“说清楚了便好，此事确实不是小事。伯母说的办法，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这时候，苏彧开了口，他问，“东西是怎么坏的？都检查过了？确定全都坏了？” “全都发霉，有酸臭味。下午派人去检查过，一百箱全坏。”童掌柜认真说。 “原因呢？”苏彧又问。 程馥甄悄无声息退到一旁站着，安安静静地听。苏彧问的也正是她纳闷的，以苏家的手艺，不至于出这么大的质量问题。 “已经让技师检查了。“童掌柜一脸无奈，认真说，“这批货用的是改良的配方，到底有了哪些原料得大爷和二爷才清楚。大爷还不是太清醒，二爷又联系不上。厂里的老技师们也未必能查出个究竟来呀！” 程馥甄暗暗想着，普通脂粉的原料，无非是水，花和各种地质的粉，即便是改良过的配方，也离不开这三样原材料。成批的脂粉会发霉，而且还到了酸臭的程度，问题不太可能出在花上面，极有可能是水和粉出了问题。” “彧儿，你看这事怎么办？”老太太无奈地问。 苏彧淡淡说，“除了赔钱了事，还能怎么办？您都一把年纪了，总不能真让您上沈家去丢这个脸吧？” 这话一出，大夫人和童掌柜便都尴尬，老太太不悦睨了苏彧一眼，说道，“你小子说得到轻松。沈家失信于南洋人得赔多少钱？货轮那边得赔多少钱？再者，沈家能不趁机敲咱们一笔竹杠？这钱，你出不？” 程馥甄暗笑，苏彧装糊涂，老太太虽然健忘，可一点儿也不糊涂。 苏彧懒懒地说，“铺里的事我不懂，您要敲竹杠找大嫂和二嫂去，我没钱。”大家都紧张着，就苏彧还有心思开玩笑，程馥甄真是服了他，天知道他心里到底怎么看待这件事的。 老太太怒目瞪过去，又生气又无可奈何。比起孙儿，她最最疼爱的终究是这个小儿子。她和老爷子都商量过好几回了，将来让彧儿来接手苏家的生意。可老爷子却留下那样的遗嘱，她想不通呀！ 大家都沉默着，这时候苏婉绛忽然开了口，她说，“三弟，如今事情你也都清楚了。要不，你给出个主意吧？咱们苏家的买卖，将来可都靠着你。” “是呀，以辰。你爹又不在家，你可得拿个主意。”大夫人语重心长地说。苏以辰若不是这几日在工厂里学到不少东西，接触了不少人，他对生意的事绝是一窍不通的。除了赔钱和延长交货时间之外，他想了半天都想不出其他法子来。最后，他说，“奶奶，明儿我陪你去沈家吧。” 苏婉绛扑哧一声给笑了，苏老太太没回答，她叹息了好几声，无奈地说，“且再等等，继续给老二打电话。明儿个若再没办法，我就是不要了这张老脸，也得上沈家一趟！时候不早了，你们都回去歇了吧。” 老太太站起来，这才瞥见站在门边的程馥甄，她认真看了一眼，问说，“这不是馥甄吗？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一直站着？” 程馥甄连忙身前福身，“老太太，馥甄同三少爷一道来的。” “刚刚那事，你也听到了？唉让你笑话了。”苏老太太无奈地说。 “老太太，馥甄帮不上忙，心下有愧，岂敢笑话？”程馥甄连忙说。 苏老太太心情沉重得很，也没有再多言，只挥了挥手，“回去吧，都回去吧。” 老太太都要走了，却又说了一句，“彧儿，你过来帮娘按按肩，娘有话跟你说。” “是。” 苏彧很平静，大夫人和二夫人不约而同看过去，十分紧张。直到苏彧扶着老太太离开之后，她们两人才舍得走。程馥甄走在苏以辰后面，苏婉绛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她身旁来，低声嘲讽道，“你能帮上忙？你有资格帮忙吗？我奶奶对你客气点，你就真把自己当回事了？真好笑！” 程馥甄假装没听到，懒得跟她计较。 大家都回去了，可没那么容易歇下。没多久，二爷就回了电话，了解情况之后，二爷也无计可施。他赶回上海来至少得二十天，沈家那边可等不了那么久。他只能把秘方告诉苏以辰，寄希望于苏老太太能争取到时间。 翌日，苏老太太要出门拜访沈老爷子，苏以辰执意要陪，苏老太太也只能带上他。苏婉绛看到汽车行驶出大门，她转头就跑回屋去。 “娘，那小子真跟奶奶去了！呵呵，这一回可有好戏看喽！”苏婉绛兴奋地说。 大夫人和童掌柜正在喝茶，他们并不似昨日那么紧张，而是闲适放松得很。 “大夫人，你放心吧。沈家那位大公子并不好惹。就算老太太亲自出面，顶多求来十天的时间。工厂罢工那一茬事，二爷一定会后悔的！”童掌柜笑呵呵地说。 大夫人颇为满意，低声道，“十天？呵呵，童掌柜，你这估算若没有错，我定有重赏！” “错不了的，就十天。”童掌柜信心满满。 他是大爷的心腹，其实，苏家和沈氏百货公司的合作，大爷早就都交给他打理了。他跟骆掌柜是老熟人，也见过沈司安好几回。早通过骆掌柜把沈司安的脾气摸得清清楚楚。沈司安是个吃软不吃硬，又极好面子的爷。 在他看来，沈司安撂下那种狠话，无非是要苏家人登门道歉去。而老太太绕过他直接去找他父亲，这可是极损他面子的事情。就算这件事他无心刁难，最后也会变成有心为难。按过往经验看，老太太出面赔个不是，赔偿南洋那边延期交货的钱，应该能争取到半个月的时间。沈司安若生气的话，有的是理由缩短时间。 “如今工厂里罢工，别说十天，就是十五天也未必能赶出一百箱货来。”大夫人大喜，“婉绛，你亲自走一趟，跟邱领班打个招呼。既然那么多人罢工，咱们的人可不能闲着。” “明白！”苏婉绛大喜而去。 工厂里工人罢工是二爷的人自导自演搞的鬼，无非是想借机把大爷手下那批工人也拉下水，趁机开除掉大爷的人，换一批新的工人。 如今，碰上了沈氏百货公司这件事；不管老太太能谈来十天，还是十五天的时间，工厂里都得赶工。那批闹事的工人非但不能开除，还得安抚。大夫人可是非常期待苏以辰如何应对一大批罢工的工人们！二爷远在北平，远水可救不了近火了。 这一回，她要二爷和二夫人好好尝一尝搬石头砸自己的脚是什么滋味。也要老太太看清楚，她的宝贝孙子，苏家将来大家继承人是个成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九章沈氏，公报私仇 大家都以为老太太会在沈家吃过午饭再回来，可谁知道，老太太和苏以辰出去了不到两小时就回来了。 也不知道是谁把事情捅出去，苏家上上下下竟全都知晓商铺出了大事。大夫人和女儿女婿，还有大爷的几位姨娘全都来了。二夫人和柳姨娘，还有鲜少露面的丁姨娘也露了面，就连一些老仆人也都跑过来，全在老太太的院子里等着。 见老太太和苏以辰进来，大家就都心急地围上来。可是，一看到老太太那阴沉c冷厉的脸，大家便都慌了。一个个全自觉后退，没人敢出声。 老太太快步走到屋门口突然停住，她沉默了半晌，便大声说，“简直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也不知道是不是说得太用力，老太太都有些站不稳。苏以辰连忙去扶，老太太却推开他的手，“不用！我虽然老了，但还站得稳！以辰，十天就十天，你爷爷年轻的时候，咱们苏家靠的都是工人们的双手，一样能在十天里赶出上百箱的货来。我就不信了，如今的工厂还赶不出来！你马上去工厂，今儿个就开工！咱们把货交了，他们要赔多少咱们还给赔多少，我苏家赔不起！” 老太太说完，怒火仍旧消不下去，她不停得念着，“岂有其理，岂有其理！” 她颤颤巍巍地迈进门去，苏以辰要跟，她“啪”一声，用力将门关上了。 “奶奶,您别生气，气坏了身子可不好！” “奶奶，您开门呀！” 苏以辰敲了好几下，老太太都不开。他无奈叹息，一回头，就看到背后众人全都盯着他看。 “以辰，发生什么事了？沈家是不是欺负你和奶奶了？”二夫人连忙问。 “以辰，到底怎么回事，你快说！”大夫人着急问。 苏以辰连忙示意她们噤声，到外头大厅里去说。 苏老太太和苏以辰去了沈家，并没有见到沈老爷子，也没有见着沈大公子。沈大公子不在府上情有可原，鲜少出门的沈老太爷竟也不在上海城里？接待他们祖孙俩人的并不是沈家什么人，而是沈氏百货公司的骆掌柜。 “骆掌柜说这件事他可以全权做主，他说给咱们十天的时间已经是很给面子了，如果交不出货来就是咱们苏家” 苏以辰气愤地都不想说出那话，他吐了好几口气，才让自己冷静一下，他说，“骆掌柜说如果十天后交不货就是苏家人没本事，就从此不再跟我们合作，而且要我们赔偿沈家和南洋商人所有损失。” 这话一出，大厅里就哗然一片，无论大房二房之人都十分愤懑。 且不说沈家提出的条件苛刻，就沈家父子的态度就令人难以接受。老太太都亲自上门拜访，沈家父子故意不见老太太就算了，居然派一个掌柜来“全权做主”，这岂止是驳人面子，简直是羞辱人！ 大夫人和童掌柜交换了一下眼神，立马站出来，大声说,“以辰，这口气咱们可咽不下！你奶奶说得对，该赔多少咱们就赔多少！过去咱们苏家人靠双手都能在十天里赶出货来，如今有了工厂，还赶不出来了？这一回可不能让沈家瞧扁了。否则，将来还怎么在上海城里站稳脚？” “三少爷，二爷又赶不回来。老太太既把这件事交给你，你可不能让大家失望呀！”童掌柜也连忙说。 “伯母，童掌柜你们放心，我爹已经把配方告诉我了，我现在就回工厂去！咱们马上开工！” 苏以辰年轻气盛，怒火当头就那么把话大声说出来，二夫人想拦都来不及。要知道，工厂那边闹罢工呢！哪来的人去赶工呀？ 以前老爷子能带领苏家上下在十天里赶出货来，那是一个特例，也就一回而已。那个时候苏家人多，而且人心齐。再说了，那时候赶出来的货是一款工艺非常简单的胭脂，跟沈家今日要的货根本没得比。 大夫人和童掌柜刚刚那一唱一和的，分明就是在激将以辰呀！而且，今日来了这么多人，必是大夫人把事情捅出去的，老太太在苏家上下面前把事也交给了以辰，以辰更是推不掉！ 二夫人无比的后悔，早知如此，昨日就不该把以辰从工厂叫回来！她心烦意乱，当着众人的面也没好再多说什么，只能低声吩咐身旁的仆人，“快，赶紧给二爷打电话去。” 她如今只能希望二爷有办法稳住工厂罢工的事情了。 程馥甄并不想过来，却被二夫人硬拉过来，此时，她正在站在人群外围，远远看着大夫人和童掌柜。 她忽然意识到昨日大夫人和童掌柜直接把事情捅到老太太这儿来，真正的目的不是忽略二房，打二爷的脸，而是故意激将二夫人，要二夫人把苏以辰带到老太太面前来呀！ 换句话说，大夫人和童掌柜早就算计好了，要苏以辰接手这个烫手山芋！再联想到工厂罢工的事情，程馥甄心下不得不佩服起大夫人来。大夫人不愧是苏家的长媳，手腕儿真不简单。 这时候，前面的两位姨娘低声议论起来。 “听说当年沈老爷子和咱们老爷子是铁交情，没想到沈老爷子连咱老太太的面子也不给了。” “哎呀，人走茶凉。老爷子在的时候，沈家必不敢这么嚣张！” “可是这条件也太苛刻了吧？不会是咱们苏家哪开罪了沈家的人了吧？” 程馥甄听着心下十分不安。事情到这份上了，如果还说沈家不是因为程家的事情，而对苏家公报私仇，她自己都不相信了。她转头看去，只见苏彧站在人群外头，正看着大夫人和童掌柜。她想，此事不仅仅关乎苏家的生意，还关系到苏家的尊严。这个家伙应该不会坐视不理的吧。此事，她实在不知道该不该开口，如何开口，既然苏彧盯着，她也能安心了。 众人纷纷议论着，程馥甄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再过几天馥梦就要参加医学院的考试，紧张得都睡不着觉，她得去安慰安慰。 二夫人挽回不了局面，很快就把苏以辰带回二房去。她太了解儿子的性子了，工人罢工的真相断是不能让儿子知晓的，否则儿子该怨上他们夫妻俩的，她只能寄希望于丈夫有办法力挽狂澜。 苏以辰一到屋里就给父亲打电话，父子俩通了很长时间的电话，二夫人凑在一旁听着，越听，脸色越是不好看。 “以辰，那帮工人们倔得很。若是让他们知道商铺了出了事。他们必会趁火打劫。” 二爷如此提醒，让苏以辰对罢工的工人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劝说工人们尽快开工。 苏以辰沉默了片刻，认真问，“父亲，如果工人们执意不开工，能否涨” 其实苏以辰这通电话之前，心下就有主意了，他和那帮罢工的工人接触了那么多天，觉得不涨工钱那帮工人是不会罢休的。事到如今，与其僵持下去浪费时间，倒不如爽快点，给大家涨工钱，让大家更有干劲些？ 可惜，他的话还未说完，二爷就大声打断了，“绝对不可以！以辰，让步一次，下一回工人们能骑到咱们头上来！你去了解了解，咱们苏家开的工钱不低了！” 苏以辰眼底闪烁着复杂的色彩，迟迟没再出声，电话那边，亦陷入了沉默。 二夫人别过头去，拧起眉头。要知道，二爷最后自导自演让工人们罢工，要求涨工钱，不仅仅是要开除掉那帮老工人，而且还想借机压低工钱，新一批工人的工钱，二爷都亲自和招工的人谈妥了。 如果没有沈家这件事，再过个一个月，越来越多老工人会被拖入罢工的队伍中，到时候二爷就可以把那批低薪酬的工人带过去，名正言顺开除掉那帮老工人了。 如今，所有计划全都被打乱。 沉默了许久，就在苏以辰要挂电话的时候，二爷开了口，他语气沉重而无奈，“以辰，事到如今爹也不瞒你了。这些年东洋和西洋货多了，咱们的脂粉生意是越来越不景气，盈利大大不如前。如今的账目，算上让给那些商家利，最后到咱们手上的，也就以前的五成。上海那铺子还有不少陈年旧账，讨不回来。北平这儿，唉，每个月都还是在亏钱撑着，没再撑个一两年休想赚着钱。” 苏二爷在电话那头长长叹息了一声，这叹息并无虚假，而是发自内心的无奈。 “以辰啊，你是不知道，今年下半年来，原料一直在涨价，如果工人的工钱再涨，咱们这买卖就都是白做了！” 苏以辰从来没有接触过生意上，账目上的事情，在他的认知里，苏记胭脂是制粉行业最赚钱的字号，只有不想做的买卖，没有不赚钱的买卖。他怎么都想到，苏家也有缺钱的时候。 苏以辰朝母亲看了一眼，见母亲正拧着眉头，一脸忧愁，他似乎想说什么，但是沉默了片刻，最后只道了一声，“父亲，我明白了。工厂那边，你放心，我一定会尽力的。” 苏以辰当天就赶回工厂去，他在路上绞尽脑汁得想对策，从来都没有如此用心过，可惜，他刚到工厂，工人们就给了他一个下马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章大事不好了 苏以辰一到工厂，就被眼前的一切给吓懵了。 只见工厂的大院子里挤满了人，原本只有三分之一的工人罢工，如今罢工的工人几乎把整个院子都占领了，人数占到所有工人的三分之二。 工人们一看到苏以辰回来，立马全蜂拥过来，一下子就将苏以辰包围住，一个个都气势汹汹，面目凶恶。 苏以辰立马就发现不对劲了。他之前在工厂里待了那么多天，做了详细的功课，花了好几个晚上把参加罢工的每一个工人的档案都看完，记住。他看到任何一个罢工的工人都可以立马喊出名字，并且知道该工人负责哪项工作。而如今，眼前这些工人里只有一小部分是他熟悉的，剩下的都是他不认识的。 其实他在工厂见到工人们的劳累，早就有答应工人们涨工钱的打算，如果没有沈家这件事，他早就打电话给父亲，为工人们说情了。在家中和父亲通电话之后，他才了解到苏家给工人的待遇并不差，才知道苏家也有难处。 从家中一路过来，他绞尽脑汁地想对策。他打算单独找每一个工人解释，单个说服他们。毕竟，之前那段时间，他和工人们也都熟悉了。 如今，面对一群陌生而凶悍的面孔，他的脑袋都空了。 工人们越靠越近，一个个都抡起了胳膊，似乎随时都可能动手！ 苏以辰从来没有遇到这种阵势，愣在原地。 随行的德叔毕竟跟着二爷经历过不少事，他沉着冷静，大声训斥道，“你们想干什么？想造反吗？” “都给我站着，再往前一步，后果自负！” “来人，保护三少爷！” 工厂的安保队早就倾巢而出在一旁站着了。无奈，不过十个人的安保队，根本奈何不了近百人的罢工工人。 见状，德叔依旧不慌，怒声道，“你们别再过来了！合法罢工是你们的权力！但是，我德某人敢把话撂在这里，你们若敢动三少爷一根寒毛，就没人能把你们从警察局里捞出来！” 苏以辰还不明所以，德叔早就看明白了，这些工人都是大爷的人，他们不是为了罢工而罢工，而是故意找三少爷的麻烦！ 二爷和二夫人担忧的事情终究还是发生了，大夫人故意把沈家的事情塞给三少爷，又趁机教唆工人罢工，如此一来，三少爷解决不了罢工的事情，又赶不出沈家要的那批货。到时候，且不说苏家的损失，单这件事足矣让三少爷成为苏家的大笑话了！ 德叔撂下狠话，多少让工人们的气焰弱了些。这时候，人群里走出了一个人高马大，彪悍魁梧的中年男人。 德叔连忙低声对苏以辰说，“他就是张烨，也是个领班。他是大爷的人！” 苏以辰心惊，没想到连罢工的领头人都换了。他意识到事态严重，却无暇多想。 张烨走到苏以辰面前来，大声说，“三少爷，请正视我们的请求！我们为吃饭而抗争，为生存而抗争！苏家，不能剥夺我们生存的权利！” 苏以辰虽然有些胆怯，却还是一脸认真。他正要跟张烨解释，谁知道张烨突然就抡起拳头，大喊，“不涨工钱，绝不开工！” 苏以辰被吓了一跳，只听所有工人都跟着齐声大喊，“不涨工钱，绝不开工！” 张烨又喊了一声，“不改善伙食，绝不开工！” 所有工人立马齐声呼应，“不改善伙食，绝不开工！” 随后，张烨又提出每天减少多少工时，每月增加休息日等不少要求。 苏以辰被小百号工人的齐呼声震得耳朵都快聋了。他眉头紧锁，即便一直都很怜悯工人，却也觉得他们的要求过于无理。 “大家先冷静冷静，听我说！苏记胭脂场给大家的工钱，原本就” 苏以辰的话还未说完，德叔就连忙打断，“大家安静！安静！老太太派了我们三少爷来处理此事，你们有什么要求派几个代表来跟三少爷提。有话，咱们好好说；有事，咱们好好商量！三少爷的为人，大家也都清楚，既然老太太把这件事交给三少爷，三少爷就就一定会给大家一个交代的！” 德叔把“老太太”这三字都搬出来了，工人们总算安静了下来。 “好！那三少爷什么时候要跟我们的代表谈？”张烨问道。 苏以辰看出德叔有顾虑，他也不出声了，德叔连忙回答，“明天早上！三少爷车徒劳顿，今天需要休息，厂里也有些急事，缓不得！” 张烨倒没有为难，“好，明早就明早！” 工人们散开了，苏以辰和德叔匆匆回到屋里去，叫来了工厂的副总领班，林顺。 总领班邱叔是大爷的心腹，而这位林顺则是二爷的人。一开始的罢工就是林顺一手策划的，只可惜，如今他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失控的地步。 林顺一进门来，就焦急地说，“三少爷，德叔，大事不好了！沈家那件事情，工人们全都知道了。” “谁说的！”苏以辰怒声。 “三少爷，原本今天早上那些罢工的工人都已经散了。可沈家的事一传出来，大伙就全闹起来。工人们不仅知道咱们供给沈家的货出了问题。还知道沈家只给咱们十天的时间赶货。如今他们紧咬着这一点，是不会再妥协的！”林顺认真说。 “这！这是谁泄的密？” 德叔其实心下有数，却不得不在三少爷面前做戏。他来之前，二爷特地交代了，这一回就算付出大代价，也得让三少爷看清楚他大伯和伯母的真面目，否则，三少爷的心就狠不下来。 德叔给林顺使了个眼色，林顺连忙补充，“小的听几个工人说，邱叔下午打电话回来，好像跟下面几个领班说了什么大事。” 邱叔是大爷的人，苏以辰是知道的。罢工事发之后，他和苏婉绛同时到工厂，邱叔就只听苏婉绛的，鲜少会搭理他。 苏以辰似乎明白了什么，他怔怔坐在椅子上，喃喃道，“德叔，你们先去忙吧，我想静一静。” 德叔安慰了几句，便和林顺匆匆离开。他们进了另一个屋子，门一关上，德叔便焦急询问，“现在什么情况？” “小的按二爷交代的，早上就让咱们那些人散了，不罢工了！可咱们的人还没散完，大爷的人就全围到院子里。”林顺一脸为难，“德叔，不瞒您说，沈家那事一捅出来，咱们那边好些工人都动了心。我让下面的几个小领班去劝，可是劝不住呀！目前为止，咱们这边就有二十多个工人参加罢工。明儿要是想不出什么对策来，怕是会有更多人加入。” 大爷和二爷都在工人们安插了不少心腹，他们作为工人们的头目，领班必要时候安抚工人们，也煽动工人们，通过拉帮结派的办法，形成自己的势力。大爷的人终究占了大多数，如今又三分之二的人都在罢工，剩下的三分之一，自是会心动，自是劝不住。 一旦无法通过劝说的方式阻止工人罢工，那就只有两个途径，一是开除工人们，二是和工人代表谈判，做出让步。 见德叔不说话，林顺嘀咕了一句，“德叔，二爷当初就不该整什么罢工，这不，搬石头砸自己脚了吧！沈家那边只给十天的时间，咱们就连跟工人谈判，耗着的时间都没有！这可怎么办呀？” 德叔也无计可施，他匆忙去给二爷打了电话。二爷没料到大房的动作会那么快，那么狠，他在电话那边气得跳脚，却也无计可施，只能等明日工人代表来谈判的结果。 翌日早上，工人总代表张烨带了三个工人代表来谈判。看到他们的时候，苏以辰倒是平静，可是，德叔却怔住了。因为，其中一个工人代表，正是林顺安插在工人中的细作，也是之前帮林顺策划罢工的人，贺柴江。 德叔像是被当头淋了一盆冷水，不管身体还是心都全凉了。 德叔一言不发地坐着，冷冷地盯着贺柴江看。苏以辰也不说话，他低着头一边听，一边记录。 等张烨说完了，他才缓缓抬起头来，冷冷问说，“除了这十条，还有吗？” 张烨印象中的苏家三少爷善良c冲动c正义，无论面对谁都不曾这么冷肃过。看着眼前的苏以辰，张烨既意外，也不安。 他说，“没有了。这十条是工人们一致的要求，我们几个是代表一百多号工人来的！” “你们想趁火打劫吗？”苏以辰忽然怒声。 就这帮人开的条件看，普通工人的工钱能顶得上一个领班，而一个领班的工钱能顶得上一个技师了！ 他昨夜彻夜无眠，想了一夜，难过了一夜。而眼前这十条要求，简直让他绝望。 张烨怔住了，德叔都意外，没想到三少爷的反应会这么大。然而，苏以辰却做了一件让他们更加意外的事情，他冷不丁拍了桌，站起来，“张烨，你们都等着，我找我伯母去！” 苏以辰大步出门，留着众人都茫然无措。德叔很快就去给二爷打电话，张烨也匆匆离开去告诉邱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一章他开窍了 苏以辰以最快的速度回到苏家。二夫人恰好外出，江妈接到电话后，就在大门口守着，只可惜，江妈并没能拦下苏以辰。她都被吓着了，从来没有见过三少爷发这么大的脾气，还是冲长辈发的。 程馥甄在陪馥梦准备考试，她站在二楼的露台上，很快就看到苏以辰大步穿过花园，往大房方向走去，而江妈在背后小跑都追不上。 距离颇远，程馥甄只看出苏以辰很着急，并没有看出苏以辰的愤怒。程馥甄眼底掠过一抹好奇，却也没怎么放心上。她转头朝苏彧那屋子看了一眼，心想，工厂那边的事，苏彧也该出手了吧？沈家给的期限，就剩下九天了。 程馥甄趴在围栏上，发了一会儿呆便回房去了。 这时候，苏以辰已经在大房那边和苏婉绛吵起来了。 “我最后说一次，我要见伯母！”苏以辰气呼呼的。 “我也最后说一次，我娘不在，请回！”苏婉绛一点都不客气。 “昨天是不是邱叔往工厂里打电话的？是不是你们泄密的！”苏以辰质问道。 “东西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苏婉绛特意走到门边来，站着，怒声说，“苏以辰，今天你要没解释清楚，休想出这道门！” 苏以辰气得脸都白了，直接说，“没有你们点头，邱叔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这么做！你还想狡辩？” “你血口喷人！”苏婉绛不甘示弱，“你哪只眼睛看到邱叔往厂里打电话了？你哪只耳朵听到邱叔告密了？你拿出证据来！” 苏以辰没有充分的证据，一时间都无话反驳，他冷冷说，“我不想跟你争辩，我要见伯母！” “怎么，说不过我，心虚了呀？你这么污蔑我们，凭什么要我娘见你？” 苏婉绛颐指气使地说，“你先道歉！给我赔不是！” 苏以辰气得都说不出话来，这时候，大夫人从一旁走了出来，苏以辰一见到她，便上前去。 虽然他一腔的怒火，可是面对大夫人这个长辈，他说话终究是客气的。他说，“伯母，请您看在伯父的面上，收手吧！程家要是赶不出货来，赔钱事小，丢脸事大！咱们都是苏家人，困难当头我们当一致对外，请伯母三思！” 大夫人故作茫然，“这这是怎么了呀？” “娘，他污蔑咱们跟工人们通风报信，利用沈家那破事煽动工人罢工。你拿不出证据还血口喷人！”苏婉绛立马状告。 “这！” 大夫人故作震惊，后跌了两步险些摔倒，苏婉绛连忙过去搀扶，“娘，你没事吧？” “以辰，你怎么能”大夫人扯着手帕抽泣起来，“以辰，伯母一直以为你明理懂事，很快就能扛起咱们苏家的重担。没想到你竟然你，你” 大夫人越说越气愤，“你伯父还在床上躺着呢！他还没死呢！你二房要欺我们孤女寡母，赶我们走，是不是太过心急了？” 大夫人说不，便掩面哭了起来。 “娘，某些人没本事对付工人，就知道欺负女人。都不知道爷爷当初是怎么想的。” “您别伤心了。爹爹都已经被气病了，你要再气坏身子，如了人家意，您让我怎么办呀？” “娘，人做事天在看着呢！咱们问心无愧便好，别像某些人表面一套，背地里一套呵呵，自己做过什么事自己知道！说什么都是苏家人，什么一致对外，呵呵，这么虚伪来恶心谁呀？” 苏婉绛一句比一句嘲讽，刻薄，听得苏以辰耳朵像是被针扎了一样疼。他并没有听出苏婉绛话中还有话，只当苏婉绛胡说八道乱骂人。 他的注意力都在大夫人身上，看着这般哭哭啼啼的伯母，他心头升起一阵失望来。 他后悔了，后悔自己怎么这么冲动跑到这儿来。他早该知道，伯母既能做出那样的事来，早就是不计后果，更不会念及苏家的颜面。 苏以辰什么都没有再说，缄默地转身离开。 苏以辰一走，苏婉绛便说，“娘，苏以辰终于长脑子了！” 大夫人擦掉挤出来的泪水，面露阴沉之色，认真说，“婉绛，他不是长脑子了，他是开窍了，知道要把咱当敌人了！呵呵，咱们，可得小心点！” 苏以辰天性善良c正直，加之自幼跟在老爷子身旁长大，老爷子有意爱护，并不喜欢他参与到大房和二房的争斗中，所以，一直以来苏以辰对两房的明争暗斗都不甚明白。长大之后，他对大爷这个伯父一直尊重有加，对二爷和争夺家产的心思也比较排斥，久而久之，二爷也就没让他搀和太多事，毕竟他也还太年轻。 几乎所有人都以为家产的争夺是大爷和二爷的事，谁知道，老太爷却出人意料点名要苏以辰继承一切。大房自然就要把苏以辰当作箭靶子看待了。 苏婉绛想了下，眼底掠过一抹阴险，低声说，“娘，依我看，之前罢工的真相，苏以辰铁定不知道，否则他不会那么卖力劝工人！我这就去给邱叔打个电话去呵呵，什么一致对外？咱就让他们窝里斗去！” 苏以辰低着头大步流星，任由江妈在背后追，他都没有停下来。可是，到了二房门口，他还是停下了。 他抬头望二楼看去，问说，“江妈，馥甄在屋里吗？” “在的在的！三少爷，您都回来了，进屋陪一陪程大小姐吧？二夫人也快回来了。”江妈劝道。 苏以辰迟疑了一会儿，淡淡道，“不了，工厂里还有急事，我先走了。你同她说，我会尽快处理好工厂的事回来陪她的。” 苏以辰没有耽搁立马就回工厂去，可是，他的速度再快，也不快不过苏婉绛的一通电话呀！ 苏以辰回到工厂已经是深夜，本该安静的大院里却闹腾成一片，工人们又聚集在院子里示威。这一回，工人们并没有包围住苏以辰，只是不停地喊要求，要涨工钱。 苏以辰发现参加罢工的工人又增加了，还看到了不少白天里没有看到的熟悉面孔。 虽然他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事，但是面对更糟的情况，他也没有退怯，没有放弃的念头。 他匆匆回到屋里，认真问，“德叔，既然是有人故意煽动工人们，那咱们就把那几个人揪出来，单独劝说，你看怎么样？” “也只有这个办法了。三少爷，咱们今夜就行动，今夜一过，咱们就剩下九天的时间，真真不能再耽搁下去了。” 德叔眼底闪躲一丝狠绝，他已经和二爷商量过了，若是劝不了张烨等人，他们就采取非常手段。无论如何，最迟明日下午都必须开工，否则这一仗他们就输了。 就在苏以辰和德叔c林顺商量如何劝说张烨的时候，敲门声突然传来。 门一开，只见贺柴江站在门口，他被打得鼻青脸肿，身上也有伤。 贺柴江本是林顺的人，之前帮着林顺煽动了一帮工人罢工。可沈家之事发生后，在林顺要停止罢工他却背叛了林顺，转投张烨，继续煽动工人罢工。今早他还好端端地跟张烨来谈判。 如今，这是怎么了？ 大家都还惊着，贺柴江突然冲到苏以辰面前来，跪了下去，“三少，求求你救救小的吧！小的上有老下小，一家七口人全都指望着小的一个人养活呀！” 苏以辰连忙把人搀起来，“出什么事了，谁打你的，你慢慢说！” 德叔和林顺听了贺柴江的话，相互交换了一个眼神，都以为贺柴江是被张烨那帮人逼了。 他们俩心底多少安慰了些，可谁知道，贺柴江竟继续说，“三少爷，您大人有大量，饶了小的一命吧！小的再也不敢了！小的以后一定都听你们的！只要三少爷饶了小的，小的这就去兄弟们停止罢工。” 苏以辰惊了，立马蹙眉朝德叔和林顺看去，怒声，“谁让你们打人的？” 德叔和林顺都一头雾水，一时间没明白过来怎么回事。 德叔正要解释，贺柴江突然又道，“德叔c顺哥，之前你们让我煽动工人罢工，我都做了！可是工人们一闹起来，我真的拦不住呀！我要不跟他们一起闹，我们都不认我这个兄弟！我我也是被逼无奈，你们放过我吧！我发誓，我一定不会把之前的事情说出去！” 话音一落，屋子里突然就安静了下来，似乎连外头大院子里的喧哗声也都戛然而止。至少，苏以辰觉得整个世界都寂静了。 他喃喃问，“之前之前德叔和林顺让你煽动大家罢工的？” “胡说八道！”德叔忽然厉声，“贺柴江，谁让你来胡说八道的？我一不认识你，二没找人打过你。到底是谁派你来的？你想干什么？” “贺柴江，你再血口喷人，小心我不客气！” 林顺心虚不已，恼羞成怒冲过去要打人，苏以辰却大声拦下，“林顺你站住！” “三少爷，一定是邱领班让他来挑拨离间的！不要相信他！”林顺焦急劝说。 德叔更是焦急，万万没想到大房会玩这么一手。要是让三少爷知晓真相，三少爷还不得恨死二爷？ 德叔焦急劝说，“三少爷，这事太荒谬了！工人罢工对咱们一点好处都没有，我和顺子岂能干出那等愚蠢之事来？三少爷，您可千万别上他的当！” 这个道理苏以辰当然明白，他也相信德叔他们不会干出这种事，谁知道，贺柴江竟拿出了一张欠条来，大声说，“三少爷，原来你什么都不知道！你看，这是顺哥写给我的！当初他答应我，只要我把工人们煽动起来，他就给我三十大洋！” 刹那间，苏以辰懵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二章真相，他成笑话 贺柴江递上来的欠条，明明白白写着三十大洋，还有李顺的签名和手印。 苏以辰懵住了，久久都缓不过神来。 德叔却一下子就明白贺柴江真正的目的，他万万没想到李顺会落下这么个把柄在贺柴江手上。 安静中，李顺突然暴怒，冷不丁抬起一脚来狠狠冲贺柴江踹了过去，“你个王八羔子，这么污蔑老子，老子踹死你！” 贺柴江被踹倒在地上，连忙爬到苏以辰身旁去，抱住他的大腿哀求，“三少爷，救救小的！救救小的！小的还有两个兄弟，和小的一样都是被收买的。我们原本都不想罢工的！” “三少，您别听着这个王八羔子胡说八道！” 李顺追过来，要拖走贺柴江，苏以辰却拉住他的手，拦下了，认真说，“顺子，去把你的考勤簿拿过来。” 李顺慌了，连忙给德叔使眼色求助。他是领班，每天都要记录手下管着的工人的出勤情况。三少爷这分明是要对照笔迹。 德叔只是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没出声。 “三少爷，你千万没中他们的计，他们这是在离间！三少爷，你“ 李顺还要辩解，苏以辰却打断了，“顺子，你去不去拿？” 不去，便是心中有鬼。 去了，就是证据确凿。 李顺都不敢看苏以辰的眼睛，低下头。 苏以辰等着，等着，嘴角泛起了一抹特别讽刺的弧度，似嘲讽别人，又似自嘲。 德叔眼底掠过一抹复杂，骤然厉呵，“李顺，到底怎么回事？交待清楚来，否则我饶不了你！” 李顺愣了，没明白德叔什么意思。德叔又道，“二爷不在，你就当没人收拾得了你吗？你说，为什么要这么做？谁给你好处了？” 李顺这才明白德叔要他抗罪保二爷，他的眼珠子骨碌骨碌转了几下，也不知道该如何寻借口，只能随机应变。他连忙打了自己一嘴巴，“三少爷，德叔，我不是东西！我就是上月里输了钱，我这脑子一热，跟几个弟兄一商量就想讹德叔点钱。我们就打算小闹腾一下，可那帮工人闹起来就收不住！三少爷，德叔，你们饶了我这一回吧，我知错了！求求你们，千万别告诉二爷呀！二爷要知道，非得宰了我不可！” 德叔立马训斥，“你还有脸提二爷？二爷平素那般待见你，你就是这样报答二爷的？” “三少爷，德叔，我知道错了！我不是东西！我不是人！” 李顺不停地自己掌嘴，苏以辰却忽然冷笑起来，大声问说，“有意思吗？” 这话一出，李顺停住了，朝德叔看了去。 德叔大急，上前劝道，“三少爷，你消消气。千万别气坏了身子，这事还是得告诉二爷的。等二爷回来了” 话还未说完，苏以辰就怒了，他站了起来，冷笑道，“德叔，你真当我没脑子吗” 他就算再不懂工厂里的事，也待了快一个月了。他就算再傻，也还是有脑子的，懂得判断是真假是非！ 泄密那么大的事，邱领班没有得到伯母的点头，绝不敢擅自泄露；直接煽动工人更是天大的事，区区一个副总领班，哪来的胆子这么做？没有父亲唆使，李顺能办出这种事？ 难不成，要他相信邱领班是被大伯母唆使的，却不相信李顺是被父亲唆使的？他自己都觉得荒谬。 他想起了下午在大房那里，苏婉绛说的那一句，那句“表面一套背地里一套，自己做过什么自己知道”；还有那个词，“虚伪”！ 他总算明白苏婉绛为什么这么嘲讽他了。 活该被她嘲讽。 他现在都觉得自己就是个天大的笑话，前阵子他还一腔的热情，信心满满地住到工厂里来，天天夜里都和李顺商量，如何劝说工人们停止罢工。还想着大伯病了，父亲不在，他作为苏家的男人，要担起责任来。 如今想来，自己就是个天大笑话！ 他不傻，只是很多时候，他不愿意把事情想得那么复杂，不愿意把人心想得那么险恶。他自小到大被人骗过无数回，不是他不长记性，而是他仍愿意相信这个世界上有真话，有真心。 可是，今日，他不仅仅被大伯母摆了一道，而且还被自己的亲生父亲骗了！ 他们都是苏家的人呀，却拿着“苏记胭脂”这字号的名誉和前程开这等玩笑？在这个家里，他应该相信谁？还能相信谁？ “德叔，麻烦你转告爹一声，游戏结束了！”苏以辰说完便气呼呼地冲了出去。他也顾不上那些还在闹腾的工人们，直接从他们中间窜了过去，往大门外跑出去。 德叔追出来，见状大急，众目睽睽之下他也不敢多作声，只匆匆追出去。 到了外头，德叔才敢出声，“三少爷，您等等我。大半夜的，外头危险。天大的事，咱们回屋说可好？” “德叔，你不要再跟着我。”苏以辰非常愤怒。 “三少爷，有话好好说。您别再往前走了，这荒郊野外的，您要出个什么事，您让我如何跟二爷c二夫人交代？如何跟老太太交代？”德叔焦急不已，“三少爷，您听我一声劝，先回去吧。您想知道什么，我都同您说，绝不骗您，不瞒您！” 苏以辰回头来，怒吼，“我什么都不想知道！” 德叔也算是看着三少爷长大的，只觉得眼前的孩子既熟悉又陌生，熟悉的是那股不管不顾的冲动，陌生那份从未有过的愤怒。 苏以辰继续往前跑，德叔一边追，一边劝，“三少爷，那您知道二爷为何要这么做吗？你就不问问为什么？二爷这么做也是被逼无奈，有苦难言呀！您也大了。苏家里的事你也该知道了。” 苏以辰停了下来，原地站着不说话。 德叔连忙追到他身旁，认真说，“三少爷，这工厂里的总领班是大爷的人，十个小领班里有七个是大爷的人。一直以来，工厂里的活儿都是大爷说的算，要先做什么，怎么做，工钱怎么定等一堆事，统统都是大爷拿主意。如今大爷瘫痪在床，不能言语，意识不清，代他掌事的是大小姐和大夫人。您说，把厂子交给她们母女俩，您能放心吗？” 见三少爷没说话，德叔停了一下，才把二爷打算利用罢工换掉一批工人的目的说出来。 苏以辰垂着眼，原地站着，依旧很沉默。 “三少爷，大爷的病是没救了。把苏家的厂子交给大夫人和大小姐，二爷不放心呀！您能放心吗？您瞧瞧，她们趁这机会把工人全都煽动起来。这罢工要继续闹腾下去，别说沈家那批货，就是其他家的货，咱们也都出不了！如此下去，损失无法估量。工厂，可是咱们苏家生意的根本！” 听到这里，苏以辰才抬眼，看了德叔一眼。 德叔连忙继续劝，“三少爷，您自己也瞧见了。大夫人和大小姐这分明是要把苏家的生意闹垮了呀！” 苏以辰终于忍不住出声，“苏家的生意垮了，对她们有何好处？她们也是苏家的一分子！” “三少爷，苏家的生意是您的，不是她们的呀！”德叔压低了声音，道，“最毒妇人心，得不到的便要毁掉。” 苏以辰震惊地朝德叔看过去，半晌才喃喃道，“不！她们她们不会这么做的？我不相信！” “三少爷，事实就摆在眼前。由不得您不相信。三少爷，二爷做的一切，也都是为了您呀！为了苏家呀！” 是世界变得太快，人心变得太快，还是他知道了太多？ 苏以辰缓缓蹲了下去，双手抱住脑袋，原本明澈透亮的双眸渐渐地失去了光芒，整个人也跟着渐渐暗淡了下来。 看着这样的三少爷，德叔心疼不已。只可惜，他不得不继续对之施压，他说，“三少爷，明儿就剩下九天了。老太太把这件事交给您，您可千万别让老太太失望呀！就只有明儿一天的时间了，后天早上若再不开工，就真来不及了！” 苏以辰还是抱着脑袋，不说话。 德叔无奈，只能陪着，劝着。 苏以辰一言不发，像是受了极大的打击，整个人十分缄默，甚至颓然。德叔都不知道自己说的话，三少爷听进去了多少。 知道天快亮的时候，苏以辰才起身来，往工厂里走去。德叔叹了一口气，跟上。 苏以辰回屋之后，就把德叔当在门外。德叔确定他安全之后，也没有再劝。他焦急地去给二爷打了个电话。 二爷一听昨夜的情况，便沉默了。也不知道是气着了，还是惊着了。 半晌，他才问了一句，“他恨我了？” “不不！”德叔连忙否认，“三少爷只是一时接受不了，这儿正在屋里生闷气呢。二爷，三少爷的脾气您最了解，等他气消了就没事了。我待会再过去劝一劝。” 电话那边，二爷分明吐了一口长长的浊气。 德叔犹豫下，还是问出口，“二爷，今儿是第九日了。沈家这批货” “你急什么？”二爷的语气变得严肃起来。 “我是担心大夫人再出什么损招。”德叔低声说。 “呵呵，她敢把主意打到以辰头上来，这笔帐我日后再慢慢跟她算！”二爷冷声说，“还有一日一夜的时间，不必着急。别忘了，老三还闲着呢！” 二爷这一提醒，德叔才意识到三爷至今都没作声。虽然三爷不管事，可此事关系到苏家声誉，三爷怎么着也不会坐视不理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三章他想到办法 已是中午。 工人们还在罢工，苏以辰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出来，一直没出来。 远在北平的二爷，一直守在电话边上等着消息。 夫人难得没去老太太那边，她打早上开始就跟大小姐守在大爷床边，等工厂里的消息。 至于苏彧，谁都不知道他去了哪，只知道他昨晚上就出去了，至今没回来。 在等待中，时间并不漫长，一晃眼便到了午后。工厂的罢工还在继续，所有人都没动静。 终于，苏婉绛坐不住了，认真问，“娘，都这个点了。二叔到底想干啥？他真不怕那批货赶不出来呀？” 大夫人正帮大爷按摩，淡淡说，“不急，再等等吧。” 苏婉绛只能继续等待。 可是，到了晚上，工厂那边竟还是老样子，工人仍没开工，苏以辰也还关在屋子里。 “娘，就一晚上的时间了！” 苏婉绛是真的着急了，坐立不安，在屋里不停地走来走去。 大夫人已经坐到电话边上去了，自是也着急。苏家这颗大树要是真倒了，大房一样没好果子吃。她把事情闹腾到这地步，无非是要二爷知道大爷虽然病倒了，她大房也不是那么好招惹的。 大夫人在等，等着二爷走投无路给她打电话呢！她原本猜测二爷下午就会打电话过来了，谁知道这都晚上了，竟还一点动静也没有。 大夫人急在心中，没理睬苏婉绛。 苏婉绛突然冲到她面前来，说，“娘，我去找奶奶！苏以辰答应过奶奶会处理好这件事的！” 苏婉绛这么一说，大夫人才意识到还有这个办法。让老太太却催二爷和苏以辰，看他们还能不能沉住气！ 大夫人和大小姐正要出门，便迎面撞见蒋清河回来。 大爷病得突然，什么都没交待，如今瘫痪在床，脑袋呆钝，说话也说不清楚。大夫人无奈之下也只能让女儿却接管丈夫手上那些事，让童掌柜和邱叔多帮衬。而苏婉绛一个人忙不过来，自是要使唤丈夫蒋清河的。蒋清河子承父业，一直在工厂里负责脂粉配方的研究。这阵子工厂和商铺两边跑，俨然成了大小姐的跑腿。 “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回来？”苏婉绛没好气地质问。 蒋清河像个没脾气的人，好声好气地解释说，“铺子里今天没什么事我就先回来了。我答应女儿晚上给回来陪她玩。” 苏婉绛气着了，骂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陪孩子玩？你是真傻还是装傻！不长脑子呀？” 蒋清河低着头，唯唯诺诺的，又解释，“婉绛，铺子里真没什么事了。我，我，我也” “铺子里没事？那工厂那边呢？那边闹罢工，你不会去瞧瞧吗？除了调些配方出来，你还能做什么？没用的东西！”苏婉绛冷声打断。 大夫人自己都看不下去，“婉绛，够了！” 苏婉绛懒得多言，大步出门去。大夫人见蒋清河那模样，安慰道，“清河，婉绛就这臭脾气，你多担待些，别往心里去。” “娘，是我没用帮不上忙，不怪她。”蒋清河一脸歉疚。 “你爹是没法去工厂了，你若没事，就多过去瞧瞧，不懂就问问邱叔。”大夫人说道。 蒋清河连连点头，“好，那我这就过去。” 大夫人原本还想说今天回来了就别去了，可是蒋清河走得快，她也就没多言。大夫人和苏婉绛匆匆去了老太太那边，谁知道刚进门就看到苏彧独自一人坐在厅堂里喝茶。 大夫人的心凉了大半，但是她还是打趣地说，“老三，这么晚了跑这儿喝茶，你要再不娶一房媳妇回来，依我看，娘真不会理你了。” 苏彧没有笑，淡淡问，“大嫂，这么晚了还过来。莫非有什么急事？” “刚刚工厂里的邱叔打电话过来，说以辰还没把事情摆平。我担心娘知道了这事心情不好，所以过来瞧瞧。”大夫人试探道。 苏彧答说，“娘已经睡下了，你明日再来吧。” 大夫人在一旁坐下，叹息道，“老三，厂里闹腾成这样，二爷又不在，以辰终究年轻。你说万一不能按时开工，那可如何是好？” 苏彧冷笑，“该怎样就怎么呗，就那点小钱，苏家也不是赔不起。大不了日后不跟沈家做买卖，苏家的生意也不是全指望沈家。” “三叔，那沈家的人笑话咱们呢！还把奶奶气成那样，这个亏咱们不能吃！”苏婉绛忍不住开了口。 “那就给工人们加钱去。大嫂，厂里的事我不懂，你同二哥商量去吧。” 苏彧起身往内屋去，还吩咐了仆人说，“去收拾收拾，我今儿住这了。” 大夫人心知苏彧守在这儿，她是见不着老太太了，只能跟苏婉绛离开。 一出门，苏婉绛就气呼呼地说，“娘，三叔一定是故意的！他偏心！” 大夫人很清楚苏彧不想让他们打扰了老太太，但若说苏彧偏心二房，她还真不敢肯定。苏彧对工厂里的事，对苏家的财务状况了解多少，她也都摸不透。 她犹豫了一下，果断道，“婉绛，沉住气，再等等！” 母女俩一回到屋里，邱叔就来电话了说苏以辰离开工厂了，不知去向。 大夫人当机立断，让魏妈去大门口守着。果然，一个时辰后便发现苏以辰回来了。 魏妈着急回来告密，“夫人，大小姐，三少爷去了三爷那儿，没找着人就去了老太太那。” “娘，咱们也去！”苏婉绛紧张起来。 “不！不怕他动，就怕他不动。咱们等着！”大夫人脸上浮出阴险来。事到如今就剩下那么点时间了，苏以辰一旦沉不住气就处于被动的位置。他求老太太也好，求苏彧也好，都没人帮得了他。 大夫人往摇椅上一趟，绷了一天的神经放松了许多。 苏以辰确实是来求助的，他求的是苏彧，他直接冲到了苏彧房里去，说了一句让苏彧都有些哭笑不得的话。 他说，“三叔，你借我一笔钱吧！” 他关在屋子里想了半天，他不想管父亲和伯母之间的恩怨，他只想把那一批货赶出来，为苏家争一口气，这是他答应奶奶的！ “三叔，那帮工人是被煽动的！他们要的无非就是钱，我给愿意开工干货的那批工人每个人都发一笔奖金，你们一定会答应开工的！”苏以辰认真说。 苏彧蹙着眉头，问，“你要多少？” “每个人十大洋奖金，按两百个工人一共是两千大洋。他们一个月的工钱也才三十大洋左右，他们一定会答应的！”苏以辰认真说。 苏彧点了点头，“是个办法。” 苏以辰大喜，“三叔，你答应啦！” 苏彧却说，“你同帐房里说一声便可，不必找我借。” “三叔，要从帐房拿这笔钱得我父亲和伯母都点头”苏以辰犹豫了一下，说，“这事他们杠着呢，不会给钱！我也不想找他们要！这笔钱就当我私掏的，你且借我，我一定会想办法还你的。” 苏彧冷冷说，“你当你三叔开金库的吗？上一回在北平赎你小姨子的五百大洋，还有下聘的两千大洋，记得还我。要借钱，找你爹去。” “三叔！”苏以辰急了。 “出去！”苏彧还是冷着脸，铁石心肠。 苏以辰委屈地看了他一眼，杵着不走，“三叔” “我就几百大洋，要不，你跟你奶奶借用去？”苏彧冷冷说。 苏以辰怎么舍得三更半夜打扰老人家？万一奶奶也让他去帐房里支取，他怎么解释？他知道罢工的真相已经够绝望了，若是奶奶知晓了，保准会气坏身子的。 最后，苏以辰悻悻地离开了。 二夫人知晓儿子回来了，正要去找，却在大门口迎面撞见儿子。 “以辰，怎么这么晚回来？外头凉，赶紧进来，饿吗？”二夫人关切地问。 苏以辰拖着疲惫的身子进屋，陷坐在沙发里，十分颓废。二夫人在一旁坐下，看得心疼，却不知道如何安慰。 大客厅里一片安静，只剩下西洋钟滴答滴答的声音，没一会儿，悠扬而深沉的钟声就响起打破了夜的寂静。苏以辰回头看去，这才发现已经半夜三点了。 他埋头在手心里，无奈地十分痛苦。 二夫人着实是心疼，她拿起电话来拨给二爷。电话一接通，她气呼呼地说，“这都什么时候了，你倒是给出个主意呀！你这把烂摊子丢给儿子，算什么呀？你要不给个主意把这事给了了，你就待北平甭回来了！” 也不知道二爷说了什么，二夫人立马就哭了，“成成成，我不懂，我什么都不管。那儿子也什么都别管了！” 见母亲流泪，苏以辰烦躁起来，突然抢了电话，也没有提贺柴江那件事，只说私掏腰包的事，跟二爷借钱。 二爷劝说道，“以辰，你冷静些。那批工人惯不得，你要破了奖金这个先例，日后他们的手能伸到咱们兜里来要钱！” “父亲，明日再不开工就来不及了。且把那批货赶出来，日后的事日后再说，成不？当我求你了！”苏以辰气愤地回答。 二夫人怔住了，从未见过儿子冲他父亲大声说话过；电话那边，二爷也怔住了，儿子小时候经常求他这求他那的，长大了却从来没有过。 许久之后，二爷长叹了一声，说，“以辰，这钱不该咱们出，你去趟帐房，就说是我的意思，把钱支出来。明儿个，哪个工人开工就先给发钱！” 二爷什么都不做，沉住气熬到现在也在等呀，等大夫人先让步，等苏彧的反应。可是，为了儿子这个“求”字，他终究是先让步了。 贺柴江的事他已经被大夫人罢了一道，奖金的事他若再不让步，儿子必会记恨他的。涨工钱是长远的事，确实涨不起的；单笔奖金，帐房那边开始取得出来的，也难得儿子能想到这法子。 二夫人松了一口气，苏以辰大喜，那双好看的眸子瞬间亮堂了起来，他大喊，“谢谢父亲！” 挂了电话，他一刻都没有停留，直奔工厂。然而，他却在工厂帐房里遇到了刁难。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四章求人的样子 苏以辰回到工厂已经半夜四点多了，帐房管事的刘师傅正呼呼大睡。 苏以辰在德叔的陪同下来敲门，刘师傅在睡意惺忪中听到要支取两千大洋当奖金的事，立马就清醒了。 “三少爷，两千大洋不是小数目，小的可做不了主。”刘师傅十分为难。 “我爹让我来取的，天一亮就发给工人，我还能骗你不成？你怕啥？”苏以辰问道。 刘师傅连忙解释，“三少爷，小的不是这么意思。当初老太爷订了规矩，但凡超过三百大洋的费用，都得大爷和二爷一道签字同意才能取出去。小的也是按规则办事。” 德叔忍不住出声，“大爷都病倒了怎么签字？二爷远在北平，你若是非要等二爷回来，那批货要赶不出来你担责任吗？” 刘师傅吓坏了，想了下，说，“德叔，要不，小的给大夫人和二爷都打个电话，他们要都答应了，小的立马就把钱支出来。” 苏以辰和德叔要的就是这句话了，他们连忙把刘师傅带到办公室去，拔通了二爷的电话，二爷交待了几句，刘师傅连连点头。挂掉电话之后，德叔帮忙拨了苏家大房的电话，可是，电话却一直打不通。 大房那边，大夫人和苏婉绛自是还都没睡，母女俩守在电话边上，由着电话一直响，迟迟没有接起来。 电话响了三通之后，电话就不再响了。大夫人盯着看，没做声，苏婉绛急了，“娘，二叔这就不打了？” 苏以辰去老太太那做什么，又回二房做了什么，她们都不得而知，她们以为是二爷抗不住，亲自打电话来求人了。 过了一会儿，电话又一次响起，苏婉绛要接，大夫人却拦下，找来魏妈接电话。 “先问问什么事，要是找我和大小姐，就说我们都睡了。明儿再说。”大夫人认真交待。魏妈点了点头才接起电话。 “是帐房的刘师傅呀，哎呦，这么晚了，出什么事了吗？”魏妈刻意问。 帐房的刘师傅？大夫人和大小姐听了这话，都很诧异。苏婉绛连忙凑到电话边来。 只听刘师傅说要找她娘，魏妈答说，“大夫人已经睡下了，我可不敢去打扰。” “工厂里出大事了，要是耽误了，咱都担当不起。”刘师傅说道。 魏妈朝大夫人看去，大夫人意思让她先问问出什么事了。 魏妈一问，刘师傅也做不了主，朝苏以辰和德叔看去。苏以辰性急，一把把电话抢了过来，认真说，“魏妈，是我。你快让伯母接电话！” 苏婉绛坐了回去，低声，“娘，是三弟，要您接电话。” 大夫人稍作迟疑便点了头。魏妈把戏做足了，说，“三少爷，那您稍等。我这就去叫大夫人来。” 然而，大夫人并没有亲自接电话，而是让苏婉绛去接。 苏婉绛等了一会儿才拿起话筒来，故作焦急，“三弟吗？这么晚了，是不是工厂里出什么事了？” 苏以辰认真说，“快让伯母接电话，急事！” 苏婉绛却道，“我娘头疼，一早就睡了。天大的事你跟我说就成，我能做主！” 苏以辰催促道，“你做不了主，赶紧的！” 可是，苏婉绛却寸步不让，“到底出什么事了，你说呀！” 苏以辰言简意赅地把两千大洋的事说了出来，苏婉绛很意外，凑在一旁听的大夫人亦是没料到苏以辰会用这种办法，更没想到二爷已经答应了。 电话那头，苏以辰在催，苏婉绛一时也不知道如何应答，朝大夫人投来求救的目光。 大夫人毫不犹豫地摇头，苏婉绛便道，“这事情我也做不了主，等明儿我娘起了，我再同她说吧！” 苏以辰正要说话，苏婉绛就直接挂断电话,急急问，“娘，二叔这算让步了吗？罢工的事都是他挑的头，凭什么从帐房里拿钱当奖金？” 大夫人沉默了片刻，气定神闲地说，“让步得有让步的样子，求人也要有求人的样子。睡去吧，这电话不必接了。” 话音刚落，电话就又响起。大夫人慵懒懒起身，往楼上去，脚步优雅极了。苏婉绛笑呵呵地跟上，魏妈退了下去，留那电话一直响不停。 苏以辰足足拨了十通电话，不得不放弃。他眉头紧锁，说，“大姐实在太过分了。” 他看了看时间，认真说，“刘师傅，你同我回去一趟。明早赶回来应该还来得及。” “三少爷，这么大的事，大小姐未必敢不接电话。”德叔认真说。 苏以辰这才恍然大悟，“那我更要回去！” 德叔还想劝，可转念一想，或许让三少爷亲自去碰碰壁，他才能明白苏宅里的事，苏宅里的人到底有多复杂，多险恶。三少爷将来可是这宅子的主人呀。德叔给二爷打了个电话，才追上苏以辰和刘师傅，同他们一道上车。 他们走了之后，躲在暗处的两个人才从墙边走了出来。夜雨连绵，天黑沉沉的，看不清楚他们的相貌。只见他们一个穿灰白色长褂，身材清瘦颀长，像是个掌事的，另一个穿了工装，分明是个工人。 “爷，每人十个大洋，不少了！”工人低声说道。 “十个大洋，是不好了。”掌管的冷笑道。 “那咱们”工人有些紧张。 “咱们？呵呵，你跟你那帮兄弟们商量去，是想一次拿十个大洋，还是想以后每个月涨三个大洋。好好算一算去吧！”掌事的扶了扶眼镜，转身就走。 也不知道工人在想什么，站了一会儿才追过去。两个身影消失在黑暗中，无声无息。 苏以辰他们回到苏家的时候，东方的天空都已经泛白，仆人们都起了。 苏以辰他们在客厅里坐着，魏妈匆匆上楼去请大夫人。可请了好一会儿，请下来的并非大夫人，而是大小姐苏婉绛。 苏以辰站起来，一脸严肃，认真，“大姐，我把刘师傅也带来了。那事我父亲已经答应了，就等伯母点头。都这个点了，再不开工就真来不及了！咱们都是苏家的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还请以大局为重！” 苏婉绛气定神闲地坐下来，冷笑道，“之前污蔑我们告密，现在又来说什么大局为重？三弟，你这说得好像我娘真干了什么有损苏家的勾当。你要不把话说清楚来，我是不会让你见我娘的。” 一向好脾气的苏以辰被这话气得不轻，然而，他还是握紧拳头忍了下来。他说，“之前是我不对，错怪了伯母，我道歉。” 谁知道，苏婉绛竟又说，“我说了，我娘昨晚上不舒服，头疼。天色也还早，大家先吃个早饭，我再叫我娘起也不迟。” 苏以辰忍无可忍，正要发火，这个时候电话响了。魏妈正要接，德叔却抢了先接起来。 他听了一会儿，便说，“大小姐，二爷的电话。二爷说，烦请大小姐把大夫人请下来，接个电话。” 大夫人等的不就是二爷亲自打电话过来吗？苏婉绛接过电话来，笑道，“二叔，您这么客气，婉绛可担当不起！婉绛这就去请我娘下来，二叔稍等。” 看着苏婉绛上楼的背影，苏以辰捋了一把脸，又一次恍然大悟。原来伯母一直不接电话，是逼着父亲亲自来请。 苏以辰对德叔说，“我出去透透气，在外头等你们。” 苏以辰走出门去，发现天已经亮了。昨晚上下过一场雨，清晨的空气特别清新，整个世界像是洗过了一样干净。可是，苏以辰的心却蒙上了一层灰。他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不觉走到了自家大门前。 两个小厮站在墙脚抽烟，见了苏以辰连忙把烟灭了，逢迎上来。 “三少爷，早。” “三少爷这么早回来，吃过饭了吗？” 苏以辰心情再不好，都不会迁怒于人，他还是回以礼貌的微笑，“早啊。” 他的视线落在小厮灭掉的香烟上，久久没有移开。 小厮见状，便连忙递上新的香烟讨好，“三少爷，来一根？” 苏以辰从不抽烟，也不会抽，他只记得秦齐跟他说过好几回，抽烟能解闷，解愁。 他接过香烟来看了看，也没想抽，正要还回去，便听到他母亲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以辰。” 二夫人走了出来，视线落在了儿子手上的香烟上，她蹙了眉，“以辰，你什么时候学会抽烟的？” 两个小厮吓地都不敢出声。苏以辰淡淡解释道，“没，我就是看看。” 二夫人拉着儿子到屋里坐，捂着心口一直长叹。 二爷往大房打电话之前就跟她通过电话，她很清楚发生了什么。她昨儿一宿亦是无眠至今，二爷都打了电话过去，她就不想去大房丢脸了。本想下楼来等儿子回来，哪知在门口就遇上。 二夫人坐着，想等儿子先开口，可谁知道儿子就陪她坐着，一句话都不说。 坐了许久，二夫人还是先开了口，“以辰，这事是你爹爹不对在先。可是，你伯母简直是得理不饶人，欺人太甚！” “以辰，大爷的病是好不了了。日后大房都得你伯母和你大姐说的算，你可得长长心眼了。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也不可无！苏家的买卖要是落她们母女俩手里，迟早要被败光的！”二夫人劝道。 苏以辰不知道父亲会跟伯母说什么，但是，他猜得到父亲不低个头，伯母多的是理由不答应动帐房的钱。 他脑子乱，心更乱，像是一夜之间塞满了东西，又乱又堵。他不想评价任何人，就想尽快把钱支出来，开工赶货。 他低着头，手里转着那支香烟，既失落也沉默。 这个时候，脚步声从一旁传来，程馥甄下楼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五章以辰，早安 程馥甄起床挺久的了，想下楼吃饭，没想到会撞见苏以辰。 她的视线落在苏以辰手上的香烟上，十分意外。在她的印象中苏以辰并不会抽烟呀！ 苏以辰察觉到她的目光，连忙起身来，把香烟丢桌上，解释道，“我不抽，刚刚下面的人给我，我就拿来看看。” 苏以辰这活脱脱就是一副惧内的模样呀！二夫人又好气又好笑，原本郁闷的心情突然好多了。 程馥甄是尴尬的，她虽然不喜欢烟这东西，却也没有干涉苏以辰的心。她只当什么都没发生，走过来，浅笑道，“二夫人，三少爷，早上好。” “早。”苏以辰见着程馥甄，心情总算好了一些。 “馥甄，都说过你多少回了，你还老三少爷这，三少爷那的！你再这么见外，伯母真生气了！”二夫人不悦道。 程馥甄上一回被“警告”的时候，已经想改口了，只是太习惯改不过来，而如今看着苏以辰，她着实有些别扭。 若是别的事情，苏以辰一定会替程馥甄解围，称呼的事他也同程馥甄说过好几回了，就盼着她能改口。 他看着程馥甄，眼底噙着几分狭促的笑意，不说话。原本见着程馥甄心情就好了些，如今见她那又为难又羞赧的样子，他甚至都把罢工的事情都暂时忘掉了，忍不住想笑。 程馥甄是别扭，但不磨蹭，她很快就大大方方看向苏以辰，说，“以辰，早安！” 苏以辰如听天籁，心情一下子就明亮了起来，笑着回答，“馥甄，早！”二夫人是打心底不喜欢程馥甄那张丑脸，可是，见儿子终于笑了，开心了，她都忍不住多看了程馥甄几眼，越看是越喜欢这个准媳妇。她亲自起身来，拉程馥甄坐下。 程馥甄问说，“以辰昨晚在家里住吗？” “没，今早刚来。”苏以辰答道。 “昨天见你回来，还以为你住下了。”程馥甄笑道。 “见着我也不叫我？”苏以辰不责怪，打趣而笑。 程馥甄解释说，“见你匆忙去大房那边就没喊你了。工厂的事怎么样了？那批货开工了吗？” 苏以辰眸光一暗，却还是笑着回答，“我已经找到解决的办法了，待会回工厂去，应该能开工了。” 程馥甄十分意外，她一直琢磨着这件事要么大夫人和二爷其中一人让步，要么苏彧出面才能解决，没想到苏以辰竟有解决的办法？ “什么办法呀？”她好奇地问。 苏以辰却卖起关子，笑说，“你同我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她见儿子聊地这么开心，也跟着开心。她打趣地说，“馥甄，以辰这两天烦地头发都快白了，也就你能让他笑。你就同他走一趟吧，工厂那边的事繁琐得很，你现在多去看一看，学一学，日后也能多帮衬帮衬以辰。” 苏以辰都求了起来，“馥甄，这是我第一次管工厂里的事，也是奶奶第一次交待我事情，你就陪我去吧。” 程馥甄本就好奇，被这两母子如此劝也没好拒绝，于是就答应了。 这一刻，苏以辰的心情才算是真正放晴吧。 没多久德叔和刘师傅就过来了，二爷都亲自把电话打到大房里去，事情自然是解决了。 他们一道吃了早饭就匆忙往工厂赶回去。出门的时候，正好撞上苏彧的车也要出门，苏彧主动让了他们，苏以辰赶时间也没客气，便让司机先开出门。 程馥甄不经意转头看去，见苏彧也正看向窗外。苏彧发现了她，特意看了她一眼，她也不明白自己怎么就这么忌惮这个男人，她正想避开他的视线，车子却超过他，开远了。 在回工厂的路上，苏以辰便忍不住同程馥甄说了他打算用奖金解决罢工的办法，至于伯母和他父亲之间的明争暗斗，恩怨是非，他都没有多言。 程馥甄觉得这办法非常可行。 在她看来，工人们罢工本就是被煽动的，未必是他们最真实的意愿，所以大部分工人并不是真的想要工人代表提出的高要求。只要给一些甜头，他们还是很容易动摇的。个人奖金是个极好的法子，而且苏以辰给的奖金一点儿都不低。 到了工厂，程馥甄便见到比上一回见着的更大规模的罢工了。 有了上一回被包围的经验，这一回一下车，苏以辰就把程馥甄护到身后去，牵住她的手。见工人们只是喊口号，没有包围过来的意思，苏以辰扔不放心，十分戒备，带程馥甄从一边走。 程馥甄本想挣开手的，可见苏以辰如此紧张谨慎的样子，再回想起自己的身份，她也就由着他了。到了屋里，苏以辰和上一回一样，立马就放开程馥甄。 “刘师傅，你去把两千大洋取来，十个大洋一份分开再拿来。德叔，你去跟工人们说这事，告诉他们领了钱就马上开工。” 苏以辰一边说，一边搬来桌椅，横在门边，并拿来纸笔做好纪录的准备。他要亲自给工人们发钱。 程馥甄想了下，插了一嘴，“以辰，不如这样。刘师傅准备一千大洋便可，让工人们先领走五个大洋开工，等这批货赶出来后再领五个大洋。这样，工人们干活也有劲些，不至于拖拉。这批货越早赶出来越好。” 苏以辰立马点头，德叔笑着说，“是个好办法！” 刘师傅立马去拿钱，德叔也出去了。程馥甄问说，“三少爷，你怎么想出这法子的？” 苏以辰眼底掠过一抹苦涩，答道，“愁了一晚上都要放弃了，突然就想到了。” 苏以辰虽然说得轻松，可是，那天晚上他过得一点都不轻松，他这辈子还是第一次那么绝望。” 正聊着，听到外头德叔已经开始同工人们谈奖金的事情，程馥甄和苏以辰便都看了出去。 德叔一说出奖金的事，立马就有几个人询问奖金有多少。 德叔大声回答，“每人十个大洋！先领五个，等这批货赶出来了，再发剩下的五个！大夫人和二爷都已经答应了，三少爷就在屋里，等着你们去领钱呢。不骗你们！” 德叔一说完议论声就四起，很快就有人问，“万一货赶出来了，你们不给剩下的钱，我们找谁要去呀？” 话音一落，便也好几个工人也跟着问。能这么问的，必定是动心的。 程馥甄和苏以辰见有好兆头，都十分开心呢。 谁知道，德叔还没来得及回答，工人中就有几个人同时喊了起来。 “这一回赶工有奖金，那下一回呢？不会没有了吧？” “我们要求每月涨三个大洋工钱，一年就是三十六个大洋。你们想用十个大洋来忽悠人，没门！” “就是，三少爷你出来！别耍这种小花招。你要不给我们涨月工钱，我们是不会开工的！” 这帮人似乎是事先约好的，不仅仅一道出声反对，而且每句话都分析得极有道理。别说工人们了，就是程馥甄和苏以辰他们听了那些话，也都会觉得只拿奖金不涨工钱亏大了。 程馥甄在工厂待过，也从来没见过这么贪心的工人，她忍不住低声说，“以辰，如今三十大洋一个月的工人很容易招到！你们苏家的工人，哪里来这种底气呀？这分明是趁火打劫，简直可恶！” 苏以辰认真说，“馥甄，不能这么说。他们中很多人都是被煽动的，这年头日子不好过，谁都想多挣点钱。这不怪他们。” 苏以辰始终觉得，如果父亲没有自导自演那场罢工，工人们也不会闹到这个地步。工人们也都是无辜的，被利用了而已。 程馥甄没有再多说，心下却一直觉得不对劲。之前二爷和大夫人都有本事煽夫人必是和解了，他们的人也该齐心协力把事情摆平才是。 程馥甄正这么想着，果然，工人中就站出了几个人来帮德叔说话。可谁知道，他们还没说几句，就被好些工人给打断。很快，大部分工人们又都重新喊起口号，要求涨工钱，要求增加假期。 苏以辰连忙走出去，然而，他都还未开口，工人们的声音就更大了，像是用劲了浑身的力气喊出来的，“涨工钱，加假期，否则不开工！” 苏以辰被震地耳朵懵懵的，都不知如何是好了，而德叔亦是目瞪口呆，这场面失控了，这件事也失控了呀！不管是大房埋伏在工人中的线人，还是二爷收买的那些工人领班竟都左右不了工人们的想法了。 苏以辰想起了一个词来，玩火自焚。他恨不得把父亲和伯母带到这里来，让他们亲眼看一看这个后果。 程馥甄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 德叔当机立断，拉扯苏以辰退回办公室里，打通了二爷的电话，二爷也非常意外，没想到事情会演变成这样。 苏婉绛刚刚抵达工厂，原本是想来监督监督那两千大洋是否都发出去，她见了这场面，也惊住了。她正要往办公室跑去，可转念一想，就掉头上了车，对司机说，“快，回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六章失控，玩火自焚 苏家二房和大房暂时和解了，可是，工厂的罢工却一发不可收拾。谁都没想到事情会演变到这种地步，尤其是大夫人。要知道，自从几年前工厂闹事死了一个姜氏老技师之后，大爷一边采用高压政策，一边笼络了工人中不少领头人，对两百多号工人基本可以说是掌控了七八成。 “娘，这事不会是三叔” 苏婉绛的话还未说完，大夫人就不悦打断，“不可能！你三叔都快一年没去过工厂了！再说了，今早要不开工那批货就真来不及了。他没那么蠢真拿苏家的声誉闹着玩！” “那，那难不成那帮工人吃了熊心豹子胆了？真敢这么闹？”苏婉绛着急地问。 “都闹这么多天了，弄假成真也不是不可能。这帮工人们还真是惯不得！我就怕二爷那边” 大夫人连连叹息，二爷今早亲自打电话给她，算是对大房让步了。如今工厂的工人不停止罢工，万一二爷继续把这事算到大房头上，那大房就真得背黑锅了。货要真赶不出来，事情闹到老太太那边去，她如何跟老太太交待？大夫人犹豫了片刻，忽然站起来往楼下走，“不成，我得代你父亲去一趟工厂！我亲自去劝说那帮工人去！” “娘，等等我，我也去！”苏婉绛着急追下楼。 而此时，二夫人也接到了二爷的电话，二爷远在北平赶不回来，要二夫人代表他亲自去一趟工厂，劝说工人。 大夫人和二夫人的车相继离开苏宅赶赴工厂，而工厂这边工人们全都聚到院子里示威抗议，苏以辰和德叔，工厂的总领班邱叔聚到了厂长办公室，不计前嫌，紧急商讨对策。 可惜，商讨了半天都商讨不出个有效的办法来。 程馥甄坐在一旁看着，听着，一言不发。当然，她心下多少有点想法的。如今大房和二房是暂时合好一致应对难关了，这帮工人们又是被谁挑拨起来的？苏家工厂给工人的工钱还真的不算低，工人们不至于真的想离开呀。 能绕过大房的势力，组织这么大规模的罢工，可真真不容易呀！这相当于是对大房权威的挑衅了。 大爷要是知晓此事，指不定能吓清醒过来。 苏亦辰他们几个一边商讨，一边时不时地轮流出去劝说工人，无奈，他们不露面还好，一露面，工人们示威之声就震耳欲聋。 临近中午，大夫人，苏婉绛和二夫人都赶到。两位夫人一下车就撞上了，两人相互看了对方一眼，把昨日而事藏心中，皆是一脸焦急。苏婉绛还是称呼了一声，“二婶，你也来了。” 二夫人点了点头，也没有多言。三人没敢走前门，绕到后面，避开了工人们。一到办公室，大夫人便道，“邱叔，去！去把那个张烨给我叫过来，问一问他到底要多少银子，让他干脆点！” “大夫人，今儿一早我就跟张烨谈过了，他早答应停止罢工了。可那帮工人罢了他总代表的身份，另选了一个总代表，叫林全安。”邱叔连忙回答。 一听这话，大夫人的心就咯噔了一大下，人都有些站不住。 张烨是大爷的心腹，在工人中极有威望，他说的话，工人们都会信服。大爷收买了张烨之后，又通过张烨收买了不少工人，进而掌控了大部分工人。如今，张烨竟会被工人们罢免代表的身份。 这 这是天大的事情呀！ “伯母，我找了林全安三次，想请他进来谈判，他都拒绝。”苏以辰叹息了一声，又道，“他们咬死了涨工钱和增加休息日两个条件不放。” 二夫人看了脸色苍白的大夫人一眼，也没出声，在一旁坐了下来。 “这个林全安是什么人？”大夫人质问道。 “大夫人，这个林全安也是个老工人了，是咱们招的第一批工人。家里头穷，他都三十五了还没讨媳妇，每一次厂里加班都少不了他。一直都老实本分，没闹腾过什么事呀，这一回也不知道怎么的他突然出头了，那边工人们还全都听他的。这事真奇怪！”邱叔答道。 大夫人又问，“他家中还有什么人？” “一个老母亲和一个妹妹，妹妹也还没嫁出去。”邱叔连忙回答。 “娘，找人去把林全安的老母亲找来，咱劝不了他，他老母亲总劝得了他吧？”苏婉绛开了口。 苏以辰立马拒绝，“不成！你们这是变相威胁人！” 苏婉绛不服气，解释道，“我亲自走一趟，给那位老人家送点钱，让她来劝她儿子迷途知返。这事情怎么就是威胁人了？” 谁知道邱叔却说，“大小姐，我早派人去找林全安他老娘了，给了三百大洋，那老太太不肯。又加了两百大洋，老太太也还不肯。那老太太好像知道我们会去找她，说了好些难听的话。” 这话一出，大家皆惊，面面相觑。 不必多言，大家都知道这件事绝对有蹊跷，有人利用了这一回大房和二房的争斗，利用了罢工这件事。 “有内鬼”二夫人喃喃开了口。 “五百大洋不要是吗？那命要吗？”大夫人眼底掠过丝丝阴鸷。 这话一出，众人立马全朝大夫人看过来，程馥甄正在翻开搁在架子上的脂粉，听了这话，也立马抬头看去。 大夫人这个妇人好狠呀！ 大夫人没理睬其他人，只朝二夫人看去，分明是征询二夫人的意思。二夫人太清楚大夫人的手腕了，上一次工厂大罢工，不也丢过一条人命？林安全不要钱的话，把他老母和妹妹绑了，他不低头也得低头。二夫人相信大夫人有本事做的滴水不漏，而且，以大爷和林警长的关系，警局那边只会睁一眼闭一只眼。 二夫人一脸复杂，迟迟都没出声。 寂静中，苏以辰忽然站起来，一字一字认真说，“伯母，不可以！” 大夫人却冷声教训，“这没你说话的份！” 二夫人骤然蹙眉，大夫人却冷冷看着她，问说，“妤芳，没时间耽搁了。此事，你是不是应该去问一问二爷？” 程馥甄看着大夫人那一脸歹毒，再看二夫人那一脸犹豫，她心下感慨不已。若早知如此，这二人当初又何必那般闹腾？ “娘，我爹绝不会答应做这种事情！奶奶也不会答应的！”苏以辰语气坚决，“要真这样，咱们苏家就真像工人们说的那样是吸血害命的资本家！” “你懂什么？” 大夫人正要训斥，一个小厮却神色匆匆地跑了进来，“三少爷，大门口那来了三四个记者，说是要采访咱们工厂罢工的事情。门卫把记者拦了，可林全安带了一帮人冲出了去，这会儿，他们正跟记者说话呢！” 大夫人重重跌坐在椅子上，绝望了。 这事情一旦被记者盯上，那就什么都办不成了！ 再闹下去，苏家供给沈家的货有问题，苏家被沈家羞辱的事情都会被捅出去。到时候，苏家真得丢人丢到家了！ 事态彻底得超出众人的预料，一时间大家都没了主意，德叔他们一直都是听吩咐的，大夫人和二夫人，苏以辰都是第一次处理这种事情。大爷和二爷不在，这场子眼看就要乱套了！ 苏婉绛突然说，“我有办法！咱们暂时答应他们，让他们先开工，先把这批货赶出来！这几日咱们也有时间把内鬼抓出来！” “不成！”苏以辰立马反对，“记者都来了，你还敢用这等下三滥的手段？如此没信用，今后还怎么管工人？这事要被记者捅出去，咱们苏家的人日后还怎么做人？” “你说我下三滥？”苏婉绛有些恼羞成怒，气愤地说，“要不你有什么好办法，你到是说呀！这件事本就是你负责的，现在捅了这么大娄子，大家一块给你想办法，你这是什么态度？” 苏以辰别过头去，不搭理这等无理取闹，苏婉绛却来劲了，“苏以辰，你清高，你有能耐，那这件事就交给你了！我们大家都走，都走！” 忽然，二夫人猛地用力拍案，“够了！都什么时候了还闹？” 苏婉绛正要反驳，二夫人却冷声，“邱叔，你去，赶紧去把记者赶走。婉绛，你去打听打听那几个记者是哪些报社的，你到报社去，无论用什么办法都要把消息截住，这事无论如何不能见报！” 苏婉绛安静了下来，和邱叔一起朝大夫人看了去。 大夫人这才缓过神来，也着急,“快去快去！婉绛，你赶紧找清河帮忙，清河在报社有不少朋友！他一定有办法的！” “以辰，你跟德叔也一道去应对那些记者。”二夫人认真交代，“邱叔唱白脸，你和德叔唱红脸，软硬兼施。记住了，千万别把那帮拿笔杆子的人惹毛了，要不，白的他们都能编成黑的！” 大家都出去，大夫人和二夫人并肩站着。 “咱们去” “我们去” 两人异口同声，彼此看了一眼也都没往下说，她们自是要亲自出面去安抚工人们。 大家都走了，就程馥甄独自一人留在办公室里。大家似乎都忘了她的存在，而她也没留心到大家去做什么，她的注意力早就落在眼前那盒脂粉上。那盒脂粉正是沈家骆掌柜拿过来的变质脂粉样品。 程馥甄取了一些粉末放在手心里，认真嗅了嗅便蹙起眉头，她把粉末放在指腹上轻轻摩擦，似乎发现了什么。 苏以辰和德叔，邱叔刚到工厂门口，就看到一整年没到工厂的苏彧被几个记者包围着，而林全安和一帮工人就站在一边，没人搭理。 “三叔！”苏以辰非常兴奋，“三叔来了！” 德叔和邱叔又兴奋又意外，没想到一直不露面的三爷会在这个节骨眼上露面，平素多的是记者，尤其是女记者想采访三爷，全都被拒之门外。如今难得有机会，也怪不得那几个记者会把工人晾在一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七章关心还是训斥 苏以辰正要走过去，德叔连忙拦住，“三少爷，这儿有三爷在，出不了什么乱子了。咱们先进去。” 德叔就怕三少爷不懂事乱说话，坏了三爷的事。 苏以辰也不强求，见那些工人还没注意到他们，便匆忙从旁门进去。 苏彧和几个记者聊了一会儿，便顺利将人给打发了。 记者离开之前，林全安和几个工人追了几步，可惜，几个记者都没再理睬。 苏彧站着没动，意味深长地看了林全安一眼，不仅林全安就连他身旁几个工人领头都跟着低下头，似乎有些心虚。 林全安背对苏彧，大声说，“大家都回去，我们要抗争到底，坚持就是胜利！坚决不向资本家妥协！” 工人们大喊口号，跟着林全安回到大院中。苏彧倒没怎么把林全安放心上，他特意回头朝远去的记者看去，眉宇间有些狐疑。罢工持续了多天，也没见记者过来，今早上局面一失控，记者就都过来了，而且一来还是四家报社记者同时过来的。这是巧合，还是有人同一时间给几家报社提供了线索？ 苏彧看了一会儿才低声吩咐，“胡云飞，去查一查这些记者怎么知道罢工的事的。” 胡云飞低声问，“爷，要不要托人到各报社打个招呼，别让罢工的事见报了？” “不必！我倒是想看看，哪家报社先把这件事捅出来！”苏彧冷冷说。 胡云飞走后，苏彧在转身，不经意间瞥见了侧门那边躲着一个人，他箭步追过去，可惜迟了，只来得及看到一个灰色的身影，看不清楚是什么人。 苏彧倒也没放心上，只当是工人。 林全安回去之后，大院子里的抗议声，示威声就又大了起来。大夫人和二夫人根本镇不住工人们，而苏以辰和德叔，邱叔过去帮忙，也无济于事。 苏彧并没有理睬，绕了小道去了办公室。他一到门口，就撞见程馥甄坐在办公桌旁，捣鼓着脂粉。 程馥甄在茶杯里放了一些脂粉，正在小心翼翼往里头滴水。她一边将水滴入，还一边计数，控制份量。 她低着头，秀眉微拢，神态专注，没有胎记的那边侧脸向着苏彧。不得不说，从苏彧这个角度看过去，她那张粉黛不施的小脸犹如出水芙蓉，再配上认真的神态，清丽脱俗之余自有一股无法形容的魅力，引得阅女无数的苏彧都不自觉驻足，安静地看着她，没打扰。 程馥甄完全没发现苏彧站在门口，她捣鼓了一会儿，似乎验证了什么，突然就激动地站起来，笑道，“应该就是这样，有希望了！” 她这一激动，衣袖不小心拂到了茶杯，将茶杯给拂到地上，摔碎了。 她急了，连忙蹲下来捡。 “别碰！”苏彧忽然冷声。 程馥甄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一抬头撞见苏彧又吓了一跳，手下意识握紧，大食指就硬生生给割破了。 虽然疼，可这点小伤对程馥甄来说并不算是事儿，她起身来，随手就将大拇指含嘴里。 谁知苏彧却走过来，不悦地说，“放开！” 放开？ 程馥甄有些迷茫，不懂他什么意思，只诧异地看着他。 苏彧竟亲自将她的手指从嘴里拉出来，冷冷道，“割破伤口不能吸允。” 这 程馥甄十分意外，喃喃道，“为什么？” “畜生才这么舔伤口。”苏彧冷冷回答。 程馥甄生气了，怒目瞪去，“你骂人！” 苏彧饶有兴致地打量她，不说话。 两人对视没一会儿，程馥甄就败下阵来，又把手指放嘴里。谁知道，苏彧又立马扯下她的手。这一回他并没有放开她的手，而是紧紧拉着，似乎怕她又放嘴里去。 “三爷，你” “人的唾液没有那么强的修护能力，反倒会感染伤口。” 苏彧如此解释，程馥甄实在好奇，甚至有些不相信。 “这是西医的理论，你妹妹应该知道。”苏彧淡淡说。 “三爷也学医吗？”程馥甄又问。 “听刘医生说的。”苏彧回答道。 刘医生正是来检查姜姨娘小产的医生，后来被苏家聘为私人医生，还是苏彧举荐的。 “哦”程馥甄点了点头，视线落在苏彧手上。苏彧至今还牵着她的手没放开呢。 程馥甄这么一低头，苏彧立马就放手了。他轻咳了两声，才冷冷说，“你自己也说了，胭脂这一行是靠手吃饭的。这么不注意自己的手，不想在这一行混了？” 程馥甄在心下嘀咕，“不就割破手指嘛，多大的事用得着这么严重吗？” 苏彧这话听着像关心，可这语气却像是长辈对晚辈的训斥。 程馥甄正想取出手帕来，可一想到自己那块白绢手帕，她就犹豫了。见她杵着不动，苏彧又不悦问，“手帕呢？” 程馥甄都不知道他凶什么，她怯怯地回答，“忘带了。” 苏彧拿出自己的手帕来，“给，按住伤口，一会儿就能止住血。” 苏彧的手帕也是白色的，折叠成方形，整齐干净，带着他身上特有的木质清香。 程馥甄早就闻到苏彧身上有木质清香，只是，弄不清楚是他喷了西洋香水的原因，还是因为他经常接触木雕的原因。 “多谢三爷。”她福了福身，接来手帕。 “十日之期早就到了，你不会是忘了我的问题了吧？”苏彧冷冷问道。 程馥甄可没把这件事忘，苏彧问她日本人和沈司安盯上程家什么贵重东西了，要她想十天，想仔细再回答他。 虽然早已逾期，可程馥甄还是没考虑清楚，不知道该不该说。 程馥甄不知如何回答，这时候，苏以辰他们回来了。 听到苏以辰的说话声，程馥甄将手掩到身后去藏着。她不知道怎么的，就朝苏彧看了去，苏彧也朝她看来，眸光深深，似乎带了几分讥讽，令人程馥甄琢磨不透，心里堵得难受。 苏以辰和大夫人，二夫人他们进来了，见苏彧和程馥甄，大家才想起来程馥甄也在这儿。 “怎么打破了茶杯？”二夫人问道。 “我打破的，邱叔，找个人来处理掉。”苏彧说道。 大家也就没把茶杯的事放心上，苏彧又问，“外头什么情况？” 大夫人和二夫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了出来，苏以辰走到程馥甄身旁，低声问，“馥甄，都中午了，你饿了吧？” “我不饿。三少爷，罢工的事要紧。三爷来了，你赶紧同三爷商量商量对策。”程馥甄低声说。 苏以辰给她倒了一杯水，又道,“刚刚德叔已经吩咐火房做饭了，你先坐。” 程馥甄无奈而又感动，这都什么时候了，苏以辰竟还记挂着她会不会饿肚子。程馥甄一时间都忘了自己的身份，忍不住想，将来谁要能嫁给这个男人，一定会很幸福的。 大夫人和二夫人围着苏彧说个不停，苏以辰也凑过去，“三叔，娘说的对，你同那个林全安谈一谈吧，兴许他会听你的。” 苏彧却道，“工厂的事我不懂，你给你爹打个电话，让他出主意。依我看这批货是赶不出来了，该想想如何应对沈家。” 程馥甄还以为苏彧是来劝说工人的，一听这话，她的心就沉重起来。 众人面面相觑，二夫人犹豫了片刻，问说，“老三，那帮记者不会是沈司安找来的吧？” “娘，咱们苏家跟沈家无冤无仇的，又合作那么久。沈大少爷不至于如此赶尽杀绝吧？”苏以辰认真说。 “无冤无仇，沈司安能因为一批货这么刁难咱们？”大夫人也狐疑起来，“不会是谁开罪了那位大少爷吧？” “我给我爹打电话！”苏以辰立马拨了电话去北平，他说明情况之下，就一直听二爷说，没再出声。 寂静中，大家都紧张着，程馥甄看着苏以辰那双澄静的眼睛，心是越来越沉重。沈家跟苏家无冤无仇，可沈家盯上了程家呀！沈家背后还有日本人呢，要是日本人也盯上苏家，那麻烦就大了。 苏以辰听了好一会儿，只是点了几次头，最后什么都没说把电话挂断了。 “怎么样？”二夫人着急问。 “父亲的说法和三叔一样，要咱们准备丢脸，赔钱。” 苏以辰这话一出，大家就都沉默了，苏以辰亦沉默了片刻，又补充说，“父亲还说，那批货不少，海运的费用也贵，沈家要咱们赔偿南洋商人那边的损失，没个一万大洋是下不了的。再者，沈家既是有心刁难，一定还开出更高的价钱。” 这话一出，大家就更沉默了。 在场除了程馥甄之外，都知道苏家帐房里没办法一次性拿出那么多钱来。帐房每月都要支付工人和技师的工钱，储备原料的钱，还要补贴北平和天津两个工厂。上海的商铺和工厂虽是赚钱的，可大部分都是外债，没到年底是没那么容易收回来的。要是一次性抽出一万大洋来，帐房的资金链可能就会断掉。要么得拖欠工人们的工钱，要么就没办法储备足够的原料。没拖欠工钱工人们都能闹成这样，要是拖欠，那还得了？天冷之后，脂粉原料的价格是一天天涨，货还特别紧张，不做库存又不行。 大夫人和二夫人不约而同都朝苏彧看了过去，二爷让苏以辰转达的话说得还算婉转的，但是，这二位夫人听得懂二爷真正的意思。 老太太去沈家求情被拒绝后，可是撂下话的，承诺了一定赶工出来，也承诺了苏家赔得起。如今沈家要是开出高价，苏家能一口答应下来，爽快把钱付了，至少还能挽回面子，反咬沈家欺人太甚，让生意场上的同仁们都评评理。若是付不出来，那这一回脸可真得丢大了。 苏彧一直在等，等二爷把底牌亮出来，他没想到二爷竟也没有底牌，对此也束手无策。看样子，他要亲自走一趟沈家了。 苏彧正要开口，一直沉默的程馥甄却站了出来，认真说，“我有一个办法，或许可以让工人们按时交出货来。让我试一试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八章出头，改良配方 屋内所有人，包括苏彧全都朝程馥甄看过来，大家都露出诧异的目光，甚至以为自己听错了。 “程大小姐，你刚刚说什么？”大夫人最先开口。 “我说，我有一个办法，或许能让工人们按时交出那批货。我还不是非常肯定，但是，我试一试就知道了。”程馥甄又认真说了一遍。 大夫人这才听清楚来，她冷哼了一声，不仅不相信，而且还很不屑。 邱叔忍不住多嘴，笑道，“程大小姐想必还不清楚状况吧。办法大家都有的，只要答应工人涨工钱，就什么事都没了。可如今这事答应不了呀！” 二夫人眼色有些复杂，没做声。苏以辰却很兴奋，“馥甄，你有什么办法，赶紧说来听听！” 苏彧虽然不言，却也饶有兴致地等着。 程馥甄说，“我的办法不是涨工钱！我做一个实验，如果实验成功了，那一切就都好办了。” “什么实验？”苏以辰纳闷了。 程馥甄扬了扬手里的东西，特意压低声音，“我想试试改良那份妆粉的配方，试试减少精简一些工序。如果成功了，只需要两三天的时间就可以完成整道工序。只要我们时间充足，跟工人们的谈判就不会被动了。” 程馥甄的话可以说是一语激起千层浪。 “三天？”大夫人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二夫人面露尴尬，苏亦辰眉头紧锁着，母子俩都不明白程馥甄是怎么了，怎么会突然说这等荒谬的办法来。 她这是要改良苏家的秘密配方呀！ 一来，这批妆粉的配方本身就是大爷和二爷一起改良过的，已经十分精良了；二来，她并没有见过配方，她哪来的底气说要改良？ 别说在场的行内人了，就是苏彧这个外行人也觉得不可思议。 程馥甄开什么玩笑呀？ 大夫人站了起来，不客气地说，“程大小姐，现在可不是说大话的时候！请你离开，别添乱了，成吗？” 二夫人连忙起身来拉程馥甄，打圆场道，“馥甄，这件事很麻烦，你不必多操心，饿了吧？我让下人带你先去吃饭。” “伯母，我有八分把握，让我试一试。” 程馥甄心中并没有十足的把握，更不想强出头，但是她心里清楚沈司安对苏家的刁难是因为她和馥梦的事。都到了这个时候，但凡有点希望的办法，她都得努力试一试。 二夫人还未开口，大夫人就冷笑道，“你想试就去试呗，没人拦你。” “我需要配方。”程馥甄坦荡地说。 这话一出，全场就陷入了寂静。大夫人等的不就是程馥甄这句话吗？她再一次哈哈哈大笑起来，“荒谬！简直是荒谬！程大小姐，想骗秘方也不是这么个骗法的，你当我们大家都是傻子吗？” “伯母，馥甄才不是骗子！”苏以辰立马反驳，虽然他对馥甄所说的“改良”也很不可思议，但是，他绝对相信馥甄的为人。 “不是骗子，那是疯子吗？”大夫人怒声道，“连配方都不知道，还敢说改良？这话要传出去，大家还不得当我们苏家的准媳妇是个疯子？” “伯母！”苏以辰生气了，程馥甄亦是有些动怒，她冷声道，“大夫人，精简工序是参照配方所用的原料，在工艺上进行改良，配方只需要进行微调而已。这么简单的道理，你不明白吗？” 她刚刚一看到变质妆粉的样品之后，分析了一番便摸透了这款妆粉的工艺。 这款妆粉出现了霉味，色泽暗淡，甚至发黑，结块的状况，简单地说来就是发霉了。苏以辰说过这款脂粉用的是秘密配方，只有大爷和二爷才知晓。既是秘密配方又是这么一大宗货，按理来说，不太可能会出这么大的质量问题。比起质疑质量问题，程馥甄更愿意相信这批货是因为储藏不当才出问题的，但是，她没有足够的时间调查出真正的原因来，她只能尝试从改良工艺，节省工时上入手。 大夫人还未开口，程馥甄便又冷声说，“我敢百分百肯定，这款妆粉用的还是传统的晾晒工艺，所以必须十天左右的时间的能做出来。这几天的天气是都不错，但若是运气不好，过几天遇到阴雨c雾气c有风的天气，那没有个半个多月，这批货极有可能就出不来了！” 传统工艺做妆粉的最后一部非常关键，对天气的要求特别高，必须是无风无尘的大晴天，否则刮下来的妆粉就会被污染。 话到这里，苏以辰忽然惊声，“我明白了！馥甄，你想用烘培的工艺，对不对？” 邱叔一拍脑门，“哎呀，怎么没想到呢！烘培工艺可以节省七八天，还不用看老天爷的脸色，不怕风雨！” 这话一出，大家便都恍然大悟。这些天都忙着工人罢工的事情，担心工期来不及，怎么就没想到从工艺工序上入手呢？ 看着大家恍然大悟的样子，程馥甄心下冷笑不已，苏家早就有烘培的技术了，而且苏婉绛脸上用的脂粉，也正是烘培出来的新产品。这帮人不是忙着内斗，就是忙着跟工人斗，把最本分的事情都给忘了。 大家虽然惊喜，可是很快就又失望了。苏以辰叹息道，“馥甄，这个配方只能用晾晒的工艺来做，烘培是行不通的。” 邱叔亦道，“程大小姐既能认出烘培出来的脂粉，想必也应该了解烘培工艺的配方和晾晒工艺的配方完全不同。” “有相通之处，只需要改掉部分原料以及调整一下各个原料的比例。”程馥甄认真说，“我有八分把握，还有两分看天意了。” 大家都还犹豫着，苏以辰便说，“馥甄，咱们去配方室，我把秘方写给你看！” “等等！”出声阻拦的竟是二夫人。 “你这孩子，一着急起来就忘了规矩。咱们相信馥甄是一码事，这秘方能不能给又是另一码事！懂吗？” 二夫人睥了儿子一眼，又朝苏彧看去，“老三，虽然事有例外，可秘方之事终究是大事，并非你我两个妇道人家做得了住的。秘方能不能给馥甄，还得你和二爷商量商量。” 话音一落，大夫人的脸就黑了。大爷至今还说不清楚话，这就意味着大房在这件上说不上话了。 “我这边是没问题，二哥那边。”苏彧想了下来，建议道，“不如让程大小姐给二哥打个电话。” 二夫人要的就是这句话呀，她笑呵呵道，“老三这主意好！若是二爷也答应了，还能指点指点馥甄，毕竟这秘方二爷最熟悉。” 无论何时何地，即便是此时此刻这种紧急的关头上，二夫人说的话总是特别“有意思”。然而，岂止是二夫人，在豪门大院里，谁说话不“有点意思”呢？ 程馥甄还是听得到二夫人这句话的含义，她欣然答应了。 二夫人又一次拔通了二爷的电话，二夫人说了用烘培工艺的事情，二爷头心下是不认可的。二爷早就想过从精简工序上入手了，烘培的办法自是也想过的，但是在他看来，精简工序有可能，改掉工艺是不可能的。 但是，二爷并没有将心下所想说出来，也不知道为何，他明明不认可，却又莫名地对程馥甄有点期待。都到这个时候了，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再者，老三都答应了，他总不能让准儿媳妇失望吧？ 二爷最后答应了，又同二夫人交代了一些事。二夫人把听筒紧贴着耳朵，面无波澜得听着，偶尔点个头，“嗯”一声。大家都不知道二爷说了什么。 过了一会儿，二夫人才把电话递给程馥甄，笑道，“馥甄，你伯父答应了，他要跟你详说配方改良几个细节，你可记牢了。” 程馥甄接过电话，二爷确实交待了几个细节，那可都是无关紧要的细节。其实，程馥甄多少琢磨得出大致的配方，就差一两样关键的原料她查不出来。只要把配方给她看一眼，她就可以开始改良了。 然而，程馥甄还是认真听着，虚心地点头。 “是，二爷提点得是。馥甄记住了。” “二爷要不说，馥甄都没留心。” “好，就这么做，馥甄知道了。” 挂了电话之后，程馥甄便对大家说，“对亏二爷指点，要不，好几个细节我还真没留心到。” 二夫人听了，可谓是心满意足，对这懂得顾及长辈颜面的准儿媳妇又满意了几分。程馥甄若不这么说，万一她真把配方改成功了，那技艺精绝的二爷岂不很没面子？ 大夫人嘴角勾起一抹讥讽，十分不屑。 “那就别耽搁了，去配方室。” 苏彧说着便往外走，程馥甄连忙跟出去，其他人亦紧随其后。 配方室可不是随便的人可以进的，苏家最机密的配方室并不在工厂，而是苏宅里，只有苏家的男丁可以进入。即便是苏婉绛这样招婿的女儿，也进不了。 工厂里有两间配方室，一小一大。小的配方室十分隐蔽，是给大爷和二爷临时使用的，也只许苏家的男丁进；大的配方室则是给技师用的，用来调配和改良一些普通的脂粉方子。配方室出了配方清单之后交给原料室，配料室准备好原料之后交给技工，技工会将整张配方分解成手工和机器不同工序，再下派给工人们。 苏彧竟带程馥甄去了小配方室。刚到门口，大夫人就出声阻拦，“慢着！” 大夫人箭步走上前来，严肃地说，“老三，这地儿可不是随便的人能进的，别说程大小姐还只是以辰的未婚妻，就算她已经是苏家的媳妇，她也不能进这屋！” “怎么，改良秘方的事非要囔囔得大家都知道吗？”苏彧冷冷反问。 “老三，那份秘方可以例外，可是配方室绝不能例外，这是祖宗定的规矩！”大夫人又气又急。 “大嫂，这是拿祖宗来压我喽？” 苏彧本就冰冷的语气又冷了三分，别说大夫人，在场其他人都忍不住心悸。他们这位三爷较起真来，大爷和二爷都得让着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九章苏家的例外 苏彧态度一硬，大夫人的气势一下子就弱了下来，她道，“老三，我不是这个意思。要不这样，我让邱叔马上腾出个屋子来？” “伯母，做实验没那么简单的，还得把东西都搬过去，太麻烦了。都这个时候了，咱们就别再死守规矩了，这一耽搁又得半小时。馥甄又不会乱动屋里的东西。你要不放心她，总得放心我和三叔吧？”苏以辰认真说。 二夫人连忙开口，“大嫂，这都什么时候还计较这些死规矩？馥甄也是为了帮咱们苏家呀！老三亲自把人带进去，你还能不放心呀？” 大夫人心知老三认准的事就谁都改不了，她不耐烦地说，“那就赶紧进去吧，我们就在这儿侯着，等程大小姐的好消息！” 苏彧带程馥甄进去，苏以辰跟了进去，随手带上门。即便是大夫人，二夫人都没资格进这间屋，她们和德叔c邱叔在门口守着。 二位夫人一左一右站着，脸都绷着，仿佛是两尊门神。 配方室里，程馥甄已经开始看秘方了。 门外，大夫人c二夫人，邱叔和德叔都焦急地等着。虽然事情有转机，可是，程馥甄只说有八成的把握，万一实验没成功，苏家依旧要面临名和财两失的局面。 大家等待的时候，工人们已经吃了午饭，继续聚集到大院子里去。这个时候，那个灰衣人又出现了，他站在墙边，远远看着静坐在院子里的工人。 没一会儿，一个工人就从办公室那边小跑过来，低声，“爷，事情太奇怪了！” “怎么回事？”灰衣人立马问。 就算这个时候开工都来不及了，苏家那几位按理该答应工人们的条件了，怎么现在还没动没静的？难不成他们真打算赔偿沈家的损失？他虽然接触不到帐房里的账目，可是，在苏家这么多年，他心里也有一本账本的。在他看来，苏家这一回可未必赔得起沈家的损失呀。 “三爷他们去了配方室，程馥甄和三爷c三少爷一起进去了！”工人低声说道。 灰衣人顿时大惊，“怎么可能？你是不是看错了？” “错不了，小的亲眼看到他们从办公室里出来就去了配方室。大夫人和二夫人他们还在门口守着呢。 灰衣人轻轻扶了扶镜框，脸色阴沉了不少。 “爷，你在苏家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都还进不了那屋子。程馥甄一个未入门的媳妇哪来的资格呀？”工人低声说道。 “难不成他们想改配方？”灰衣人低声道。 “听说那配方是秘方，不外传的，还是大爷和二爷改良过的呢！”工人诧异地问。 灰衣人何尝不纳闷，他沉默了须臾，冷冷说，“去告诉林全安，无论如何罢工都要坚持到底，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能动摇，只有坚持才能胜利。” 工人正要走，灰衣人又补充了一句，“还有，这一回要是跟苏家妥协了，工人们就永远都没有翻身的机会了！” “明白！”工人认真地点头，立马离开。 灰衣人摘下了眼镜，靠在墙上捏眉头，他的脸仍被树叶遮挡着，只隐约可见清秀的书卷气，而他手里这幅眼镜却能看得很清楚，这是一副金边园框眼镜。 他休息了片刻，便悄无声息地往配方室方向走了去。 大夫人和二夫人安静得等了许久，终于都沉不住气了。 二夫人低声交给德叔，“去，再给二爷打个电话。” 二夫人并没有说打电话给二爷说什么，德叔应该是明白的，他并没有多问就退下了。 大夫人瞥了二夫人一眼，叹息道，“是该给二爷打个电话，准备准备后路。万一程大小姐没” “呸呸呸！”二夫人激动地打断，“大嫂，这个时候不应说这等晦气话！这事跟馥甄没关系，跟咱们苏家才有关系，你可弄清楚了！” 大夫人怪里怪气地笑了起来，“这怎么跟馥甄没关系了？她可是咱们苏家的准媳妇。这脚还没迈进苏家大门，就先迈到配方室里去，她这么有本事，事情准能成，你就放心吧！” 二夫人真的气着了，她扯了扯嘴角，不想多说。这要说下去，指不定能跟大夫人吵起来！二夫人不做声，大夫人一个巴掌就拍不响，大夫人内心也着急，紧张地很，只是嘴上不服软而已。 等待时间是漫长的，屋内，程馥甄却早忘了时间。 她看完配方之后就站在工作台边上，认真地准备不同剂量的配料，即便苏彧和苏以辰站在她左右两边盯着她看，她都能做到专心致志，旁若无人。 要采用烘培的工艺，就必须替换掉一些原料，更改一些工序。在这种情况下，还必须保证做出来的妆粉和之前的一样，至少不能让沈家的人看出端倪来。她看完配方之后，基本确定了四种改良方案。每一套工序下来就需要两天的时间，为了节省时间，她可不能一套方案一套方案尝试，她得把四套方案一口气都做出来，看哪一套的效果最好。当然，最后有可能四套方案都失败。程馥甄看似淡定从容，心下其实也是忐忑的。毕竟，苏家给了她前所未有的例外，也给了她极大的责任。 苏以辰目不转睛地盯着程馥甄手里的活儿看，见程馥甄抬手锊起掉落的发丝，他下意识抬头看她，却不经意间他便撞见了苏彧专注的眼神。此时此刻，苏彧正目不转睛地盯着程馥甄素净c认真的小脸看。然而，苏以辰认真一看，苏彧的视线早就下移到程馥甄手上了。 苏以辰看了看苏彧又看了看程馥甄，并没有多想，此时此刻他的心思全都在那些改良的配方上。 他忍不住开了口，“馥甄，我帮你吧？” 程馥甄没回答。 苏以辰停了下，又问了，“馥甄，我帮你打下手吧。” 程馥甄确定好花粉的剂量，这才递来一个大量杯，认真道，“好，那就劳烦三少爷” 苏以辰一蹙眉，程馥甄才知道自己又喊错了。突然改称呼，她还真不习惯。 她笑着改了口，“以辰，劳烦帮我倒一杯水来。不是喝的，是泡米用的水。” 做脂粉用的水可不能是随随便便的水，好的脂粉对水质的要求非常严格，甚至各家所用水都是需要保密的。 做妆粉便是用冷水来泡米，泡到发酵产生酸气，而后在经过数次的清水冲洗，把味道酸气冲没了，最后舀出白色米浆，放着让它沉淀成粉团。整个过程中，水是非常关键的。一旦开始的水用差了，便会前功尽弃。 程馥甄并不知道苏家用的是什么水，程家用的水是专程从北京城外的山林里拉回来的，用之前必须放在水缸里沉淀上三四日，取上层干净清澈的水来用。 苏以辰离开之后，屋内就剩下程馥甄和苏彧两人了。 程馥甄仍旧专注在工作台上，苏彧往桌边一靠，双臂环抱，低声道，“看样子，程大小姐和以辰相处得不错。” 程馥甄没做声，也不知道听到没有。 苏彧沉默了片刻，再说，“以辰会喜欢你，还真令人意外。” 程馥甄手上的动作分明慢了下来，只是，她依旧沉默。 苏彧偏头看她，又说，“以辰向来真诚待人，还劳烦程大小姐用点心了。” 程馥甄终于忍不住，抬眼看来，“三爷哪看出我没用心了？” 这个回答似乎让苏彧有些意外，但是他依旧波澜不惊，说道，“原来程大小姐早就用心了，看样子我是多此一举了，我还以为程大小姐是迫不得已的。” 迫不得已？那还不是他逼的？ 程馥甄向来沉稳，此时却有种控制不住的冲动，想告诉苏彧她其实是知晓婚契真相的。 无奈，在这个男人面前，程馥甄总是有冲动没胆量。 程馥甄静默地列了一张长长的清单，还特意写了好几样不常用的东西，递给苏彧，认真说，“三爷，劳烦帮我找出这些东西来，现在就要用。” 惹不起，她还是躲得起的。 苏彧没拒绝，他接过清单认真看了起来。没一会儿，苏以辰就过来了，他左手端着一杯热水，右手拎了一桶水走进来。 “馥甄，我给你拎一桶过来，你要用多少自己取。”他说着，把热水递上，“趁热喝，别累着了。” 程馥甄原本要说谢字的，却又停住，道了一声，“辛苦你了。” “就一桶水，不辛苦！”苏以辰特意把水桶放桌台上去，不用程馥甄弯腰。 苏彧挑眉看着，苏以辰都还未喘口气，他便把那张清单递过去，“呐，这是程大小姐要的东西，你去找吧。这些玩意我不熟。” 程馥甄蹙眉看过去，苏彧仍姿态慵懒地靠在桌，一脸气定神闲，完全无视她的不满。 苏以辰哪知晓他三叔和程馥甄之间的微妙关系，他认真看了下清单，立马就把配方室里有东西都找出来给程馥甄。 他认真说，“馥甄，这五六样不常用，这儿没有备着，我去原料室找一找。”于是，配方室里又剩下苏彧和程馥甄两个人了。 程馥甄压力颇大，真心弄不明白这都什么时候了，苏彧怎么还会有这等闲情逸致揶揄她。他就不紧张？不怕几套方案全都失败吗？ 程馥甄都不知道他支开苏以辰，是不是还要继续揶揄她什么。她都无法集中注意力，只有有半颗心在苏彧那边，等着他开口。 等了一会儿，苏彧都没作声，程馥甄才暗暗松了一口气，重新集中注意力。 苏以辰到原料室找的几样东西其实都是不需要的，程馥甄调配起需要的各种配料。她的动作老练熟稔，甚至可以用行云流水来形容，虽然苏彧是个外行，可单单看她纤纤素手的动作，都是一种享受。 苏彧看着看着，冷硬的嘴角不自觉勾起了一丝弧度，他似乎都还不自知。 苏以辰回来的时候，程馥甄已经把四套改良方案的样品的配料全都搭配出来了。苏以辰纳闷了，“馥甄，不需要这些配料了吗？” 程馥甄忽略了他这个问题，深吸了一口气，道，“都准备好了，到厂房去吧。” “好，让邱叔帮忙，我亲自操作。” 苏以辰又高兴又紧张，正要出门，苏彧却叫住，“以辰，顺道跟邱叔说一声，把厂房关了，不许外人进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章玩心理战术 邱叔按照苏彧的要求，把厂房都清空了，连打扫卫生的老妈子都不留。苏彧他们进去之后，所有门窗便都关得严严实实的。 此举自是很快就被工人们发现，立马就引起了不少的骚动。要知道，工人们可都在等着苏家的主子妥协，答应他们的条件呀！没想到等来的不是妥协，而是关闭厂房？ “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真不打算开工？” “三少爷不要那批货了吗？” “听说三爷也来了，这会不会是三爷的主意？” “什么？三爷真来了呀？” 有几个工人分明有了动摇之心，林全安虽然有足够的本事煽动工人，但是，煽动归煽动。煽动并不等于指使，命令。 工人们之所以能被煽动，无非也是想争取到权益。但是，如果权益没争取到，最后反倒砸了饭碗，怕是很多人就会不干了。这年头，要有份稳定的工作能混口饭吃，可不是太容易呀。 林全安听了这些声音，立马出声，“大家别着急，这不过是苏家的把戏而已！就算苏家不要这批货，那还有其他货呢！” 他的几个亲信也都纷纷开口劝说，没一会儿就平息了大家的躁动，然而，大家的心是否也能平静下来，那就不知道了。 厂房里，苏以辰和邱叔，连同邱叔几个亲信一道操作机器。 这款妆粉是一款茉莉香的粉饼，需要混合多种粉体混合成浆液，最后进行烘干。程馥甄要改良配方，使之可以采用烘培工艺。 有些粉体浆液只能自然晒干，一旦进行烘培就无法成形；而有些可以进行烘培的粉体浆液又未必能和别的浆液顺利融合。正是因为这两点，程馥甄才说自己只有八成的把握。 不管是粉体的融合，还是最后的烘培只要其中一样失败，那改良的配方也就宣告失败了。 程馥甄只有四套改良配方，四次机会。 她把配料都准备好了，如今第一步便是把需要的浆液都打出来。若是手工打妆粉浆液，那可是非常耗力耗时的事儿。就那米粉来说，传统工艺得先把大米浸泡在冷水里，踩踏数遍之后浸泡到发酸发臭，而后以清水冲洗至气味消息，随后不断重复研磨，搅拌成白色浆液。利用绢袋过滤白色浆液，不停搅拌之后，沉淀得到浓浆液。有了机器生存之后，这些费力费时的工序便都交给机器来完成。 当然，配方里不仅仅用到米粉浓浆，还有其他几样浓浆，工艺也是不一样的。程馥甄利用大米浸泡发酵的时间，让苏以辰他们把其他浓浆都打出来。苏彧他们都站在一旁看着，程馥甄却走到窗边去，偷偷得打开了一道缝，朝外头看去。 苏彧见状，悄无声息地走了过去。 “看什么？”他低声问。 程馥甄吓了一跳，“没什么。” 见大夫人和二夫人看过来，程馥甄明明没做贼却莫名其妙地心虚。她没理睬苏彧，连忙走回去，认真说，“大夫人，伯母，工人们见到厂房关闭，必会误以为咱们放弃这批货了。咱们是否该找几个说客，趁着机会去劝一劝工人们？我就不相信他们就不怕丢饭碗。” 大夫人和二夫人立马就明白程馥甄的意思，大夫人叫来了邱叔，低声交代了几句，邱叔便匆匆去办了。 苏彧看着窗外，听到程馥甄那番话，嘴角就又一次悄无声息地上扬。连他都不得不承认，老爷子真会挑人了。 其他几分浓浆打好之后，接下来便是等待米质浓浆完成。现在是入冬时节，要那些米水发酸还是需要一定的时间的。 程馥甄亲自把米水封好，把其他几样浓浆都保存好之后，便道，“等明儿一早再过来吧。” 她深吸了一口气，还是露出微笑，“是成是败就看明日了。” “馥甄，放心吧，咱们一定能成功的！”苏以辰明明紧张得要命，竟还能安慰程馥甄？ “我让邱叔安排屋子，今夜大家在工厂将就一宿吧。”大夫人开了口。 “不可！” “不必！” “不可”是程馥甄说的，“不必”是苏彧说的，两人同一时间出声。 众人都朝他们看过来，大夫人面露狐疑之色，而二夫人则蹙起了眉头，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程馥甄缄默了，苏彧却道，“我还有事，待会就走。明儿是成是败，电话告诉我一声。” 苏彧说完转身就离开，苏以辰要挽留都没机会。程馥甄暗暗松了一口气，这才解释，“今夜大家都得离开，而且还得当着工人们的面离开。让邱叔把厂房缩紧了，千万不能让任何人进来。工人们越好奇，就越会动摇。最好是让所有人都误会咱们不要那批货了。” 二夫人遂是大喜，“馥甄，你真聪明！对，就该这么办！” 大夫人亦是心生佩服，不必程馥甄多解释，大家便都明白了程馥甄这是一边改良配方，精简工序，一边要利用这段时间跟工人们代表玩一玩心理战 “我留下来，帮邱叔守着！”苏以辰认真说。 二夫人睨了他一眼，道，“你更该离开，让德叔留下就行了。” 于是，没一会儿，他们便在工厂大门口上了车，工人们看得一清二楚。两辆车一开走，工人们就纷纷议论起来。果然如程馥甄所料，不少人都开始动摇起来，再加上邱叔收买了一些心腹工人当说客，动摇决心的人就更多了，甚至出现了站队伍的苗头。 大夫人刚回到屋里便撞见苏婉绛要出来。 “娘，我到处都找不到那个没用的东西，正要回去呢！工厂那边情况怎样？”苏婉绛焦急地问。 大夫人不悦地瞪了她一眼，“告诉你多少回了，待清河要客气一些，尊重一些。再怎么说，他都是你的丈夫，孩子她爹！如今，咱们大房能顶事的男人，也就他了！” “他能顶什么事？平常老在跟前碍眼，需要他的时候到处找不着人！”苏婉绛懒得多抱怨，急急地问，“娘，你们怎么都回来了？工厂那边到底啥情况？你们不会不会准备要陪沈家的钱吧？” 大夫人言简意赅地将事情的经过说给苏婉绛听，苏婉绛听得一愣一愣的。大夫人一说完，她便大叫了起来，“烘培的工艺我也在行！凭什么让她一个外人来改配方，我也能改的！娘，你怎么不早告诉我，你往家里打个电话也成呀！” 大夫人疲惫得很，没理睬，准备回房。 苏婉绛却不甘心，“娘，爹爹把配方放哪里了？我也要看，我现在就去工厂，程馥甄有八成把握，我有十成！” 大夫人回头看来，厉声，“够了！改良配方你最不在行，别以为我不知道！都到了这个节骨眼，我不许你再生事端！你最好祈祷程馥甄能成功改出配方来！” 苏婉绛气得跺脚，泪水盈眶，杵着不动。 大夫人都走远了，却还是折回来安慰，“行了行了，早点去休息，明儿一早跟娘一道去工厂。这回的事闹太大了，要真得赔钱给沈家，这家里头谁都得吃亏，包括咱们！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你想收拾程馥甄，还怕没机会？”苏婉绛这才舒坦一些跟上大夫人，“娘，你今晚好好休息吧，我守着父亲！” 苏婉绛虽是个飞扬跋扈，不讲道理的主儿，可还是很孝顺的。 “我在工厂也没撞见清河，他去哪了？这么晚了还不回来？”大夫人随口问了一句。 苏婉绛这才发现不对劲，“他不会留宿在哪只狐狸精家里了吧？” 大夫人又瞪了过去，“清河不是那种人！你这臭脾气再不改改，哪天要把他气走了，你哭都来不及！” 苏婉绛嗤之以鼻，“哼，外头排着队等着入赘咱们家的男人多了去了，就他那窝囊相，谁稀罕呀！” 苏婉绛真没管蒋清河有没有回来过夜，翌日一早，程馥甄他们一出门，她和大夫人就紧随之后，刚工厂赶。 一到厂房里，邱叔就带来一个小消息。 “大夫人，二夫人，昨晚上有十来个怕事的工人退出了罢工，都私下来找我道歉，说随时都可以开工。” 大家都高兴着，苏婉绛冷冷地说了句，“早知道那帮工人这么经不起吓，昨天就该吓唬吓唬他们！想开工的留下，不想开工的就走人！本小姐倒要瞧一瞧哪些人真会走！” 苏亦辰站在程馥甄身后，嘀咕了一句，“事后诸葛。” 程馥甄本不想理睬的，见苏婉绛挑衅地看过来，她便淡淡说，“配方的成败就在今天，万一失败了。那大小姐就跟工人们放话去吧，逾期出货总比交不出货来得有颜面些。” 一听这话，苏婉绛的脸都白了，进一步自己打脸，退一步又担不起责任，可谓进退两难，只能悻悻地闭嘴。她讨厌程馥甄，却又不得不盼望程馥甄本事大一些，把事情摆平了，如此心情真是憋屈呀！ 程馥甄亲自打开秘方的水缸，一股酸臭味便迎面扑来，即便是苏以辰都立马避开，程馥甄却一点儿都不怕，她太习惯这种气息了，甚至觉得亲切。 她笑道，“以辰，这米水可以用了，开工吧。” “好嘞！”苏亦辰欣然答应。 原本要三四个小时的手工活，用机器不过半个时辰，没一会儿苏以辰就交给程馥甄一份浓浓的浆液。 程馥甄检查了其他几分浆液，舀起因为沉淀而出现的表层水分之后，便开始取样混合几份浆液。 这个时候，大家都不自觉安静了下来，紧张兮兮地盯着程馥甄手里的东西看。就怕几份浆液会出现无法融合，或者融合不完全的情况。 然而，令人惊喜的是，按照第一套配方来，浆液就完全融合了！大家皆是大喜，一时间都把烘培的事忘了。程馥甄依旧表情专注，认真，继续进行其他配方，让人意外的是剩下的三套配方竟也都没问题，浆液都是完美融合了！ “好兆头！好兆头！”二夫人大喜。 “馥甄，我就说你没问题的！”苏以辰也很兴奋。 就连大夫人和苏婉绛都露出高兴的神态来。程馥甄自己都很意外，她原本想要有两份成功就不错了。 “馥甄，咱们去烘焙室！快！”苏以辰笑着道。 没一会儿，激动的大家就冷静了下来，因为，第一份配方烘培失败了。随后，第二份，第三份配方都相继烘培失败。 大家不仅仅冷静，而是紧张，甚至害怕。 程馥甄眉头紧锁，亲自将最后一份浆液样品放入烘培箱中。 一室寂静，大家都吊着一颗心，等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一章结局，令人紧张 就剩下最后一份浆液了，也意味着就剩下最后一次机会，成败就此一举！ 程馥甄的心砰砰砰地跳着，很久很久没有这么紧张过了。 这份样品的数量不多，并不需要烘培太久。可这一回的等待却特别漫长，难熬。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烘培箱里忽然“铿”的一声，打破了一室的寂静，时间到了。程馥甄下意识转身，只见站在她背后的众人都紧绷着脸，十分紧张。 程馥甄没有多言，转身回去，很干脆地打开烘培箱，将样品取出来。 淡淡的茉莉香在空气中飘散开来，特别好闻，只可惜此时此刻谁都没留心到。程馥甄背后的众人更加紧张了，大夫人和二夫人都不自觉屏住了呼吸，不敢往前。苏以辰的声音有些怯，“馥甄，怎么怎么样？” 程馥甄端着样品转身过来，只见原本的浓浆液已经干了，变成了一块表面粗糙的椭圆形粉块。 能成粉块可以说是很好的结果了，可是，大家的心却还是悬在半空上。因为这并不代表烘培成功。粉块表面这些粗糙的粉只能算是边角料，供粗用；真正好的妆粉藏在粉块中心，称之为“粉英”。只有粉英才能用来做粉饼，身体粉。只有能削出粉英来，这份配方才能算成功。 程馥甄把粉块放到桌台上，等了一会儿，带表面热气散去之后，她便开始开始动刀，在大家的注视之下，将粉块表面那些暗淡，粗糙的部分一层层削掉。 程馥甄的刀越往里头削，大家的心跳就跳得越快，可心里却盼着程馥甄的动作慢点，慢点，再慢点。 大家都怕呀！ 第三份配方烘培出来的粉块，就是这样一层层削掉最后都没削出粉英来。要这一块又给削没了，那可怎么办？ 程馥甄低着头，眉头紧锁，特别安静。按一般情况来说，成功的粉块中，粉英能占到四分之三，也就是说削掉四分之一表层，就能看到粉英了。可眼看这就要削掉四分之一了，却还没有一点点粉英的痕迹。程馥甄都不自觉放慢了速度。 结果，是令人失望的。 粉快被削掉四分之一之后，表层依旧粗糙无光。 “完了失败了。”苏婉绛喃喃出声。 其他人没做声，却都一脸木讷，不知所措。 然而，程馥甄却还在继续，她低垂的眼眸里隐着几分执着。一如前面三个粉块，即便希望渺茫，她都会认认真真地削到最后。 “程大小姐，不必削了，再削也无济于事。呵呵，早就不应该相信这种事能成功呵呵！”大夫人冷笑不已，五分绝望，五分嘲讽。 二夫人暗暗叹息，别过头去不想再看。邱叔和程叔都在无奈地摇头。唯有苏以辰还盯着看，他和程馥甄一样倔强，即便紧张得心都要跳出来了，可没到最后绝不服输，放弃。 程馥甄看了苏以辰一眼，索性加快速度，麻溜起来。刀子一下一下的特别快，可削着削着，她却戛然而止，惊声，“粉英！” 这话一出，众人全都看过来，皆是意外。 “哪里哪里？” 苏婉绛冷不丁将苏以辰推开，差点撞上程馥甄，她弯下腰来认真一看，只见粉快中露出了一处平坦圆润，细腻光泽的地方，就像是鸭蛋的表面。她也忍不住惊声，“是粉英！没错！成功了，成功了！” “成功了！”大夫人喜出望外，”真的成功了，苏家有救了！” 当大夫人和苏婉绛撞上程馥甄那平静的目光，两人才意识到自己开心地都忘了形，也才安静下来。 “我就说馥甄一定可以的！咱们老爷子亲自选的孙媳妇，错不了！”二夫人无比高兴，无需掩饰。 苏以辰没说话，就是冲程馥甄笑，笑得特开心也特傻。 程馥甄压在心头上的石头终于掉落下来，她暗暗松了一口气，冲二夫人和苏以辰笑了笑，便继续削粉块。虽然见粉英之后，对刀工要求颇高，可是程馥甄的动作依旧利索干脆，没两下就把剩下的粗粉都削掉，得到了一块粉英球。只要把粉英球一片片削下来，再进行适当的培干而后揉碎成粉，便可以用来压制成粉饼，或者制成用来涂抹身体的香粉。剩下的小工序都有机器可以进行，基本没有失败的风险，而且不会因为手工工序而受制于天气等环境因素的影响。 程馥甄依旧把最后的工序都走了一遍，借此也亲自体验了一把苏家最厉害的机械化生产。 当她把散发着茉莉清香的粉饼放在众人面前时，不得不说，即便是大夫人他们都心服口服。认真算来，程馥甄用的时间都还不到两天。 “好了，还有七天交货，咱们有时间对付那帮刁工了！” 大夫人一脸冷绝，正要转身要吩咐邱叔，程馥甄却打断了，说，“大夫人，工人们的事以辰已经有对策了。” 时间有了，工人们内部也有分裂趋势，可谓形势大好。再者，程馥甄昨日玩的心理战术也给了大夫人启发。如今这件事可不是烫手山芋，而成了争功的活儿了。大夫人自然是要分你一杯羹的。 “程馥甄，你把配方调配出来，我们苏家很感激你。可是，工人们的事还真不劳你操心。”苏婉绛冷冷道。 程馥甄眼底掠过一抹冷笑，虚心道，“大小姐，这配方是在二爷的指导下改良出来的，你们不必谢我，这是二爷的功劳。” 如果逼着她一定要站队伍的话，她必是站在二房这边的！ “那，那你也不必” 苏婉绛话还未说完，程馥甄便打断了，她说，“大小姐，工人们的事情我也操心不过来，毕竟配方在以辰手里。我刚刚多嘴了，还望见谅。” 这话一出，大夫人的脸就阴了三分，她早知道程馥甄的嘴巴厉害，却没想到会这么厉害！ 不管跟工人们怎么斗，没有改良的配方一切都是徒劳。程馥甄如此谦虚的话却藏着狠绝的威胁！程馥甄这是在告诉大家，配方在她手上，她想让苏以辰来掌事，谁都拿她没办法！ 二夫人笑得花枝乱颤，“馥甄，你这孩子就是谦虚。不像有些人呀，有点小本事就恨不得囔囔地全世界都知道。走，伯母带你休息去，这工人们的事情是男人们的事情，交给以辰就成了。” 苏婉绛气得脸都绿了，正要开口，大夫人却拉住，“走！” 没有筹码在手，再争辩下去只会继续被挖苦，笑话。大夫人即便不甘心，也只能暂时咽下这一口气了。 她拽着苏婉绛，一言不发，转身就走。见状，邱叔也连忙跟上。 待他们走远了，苏以辰才对程馥甄嘀咕，“配方明明在你手上。” 程馥甄笑了，取出改良后的配方来递给苏以辰，“现在就在你手上了。还有七天半，时间也不算多，得尽快让工人们开工。” 苏以辰挠了挠脑袋，一脸迷茫，他还真不明白现在要如何应对那帮工人。 二夫人看得干着急，提醒道，“昨晚上馥甄的做法不就见效了？咱们再晾他们一天。德叔，回头你找几个人把消息放出去，就说厂里要招新工人。” 二夫人想了下，又补充，“今晚上就把那个林全安给开除了，把他身边那几个领班也开除了！” 苏以辰一脸为难，程馥甄却认真说，“伯母，开除之事万万不可。万一弄巧成拙，激怒了工人们，工人们真走了，那这事就完了。” 虽然工人内部出现了分歧，工人们的决心也有所动摇，但是，林全安还是占了上风的。如今可谓是关键而敏感的时期，他们若太强硬，反倒会成为把柄，让林全安利用了去。 心理战这战略，最关键的便是把握一个“度”字！ “伯母，以辰，德叔你们过来，这事不如这么来做” 程馥甄低声说了一番，二夫人和德叔听得连连点头，皆露出不可思议的佩服之色，苏以辰一脸认真，连连点头，完全认可程馥甄的办法。 “伯母也不必作声，让以辰自己去做，德叔多多帮衬。”程馥甄认真道。 “极好极好！”二夫人看着眼前这准儿媳妇，高兴地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这媳妇既一是贤内助，二不居功，三还有盖天的本事，这等儿媳妇打着灯笼也难找呀！长得再丑都不是事，她的宝贝儿子太需要这种媳妇了。 程馥甄看着苏以辰的眼睛，认真说，“以辰，一切都交给你了。我们等你好消息。” 苏以辰原本有些紧张了，听了这话，立马毫不犹豫地回答，“馥甄，你放心，我一定事办妥当的！” 半小时之后，苏以辰和德叔便亲自将程馥甄做出来的样品搬到院子里去。见状，静坐在院子里的工人们纷纷站了起来。 苏以辰深吸了一口气，下意识挺直了腰板，大声说，“德叔，把东西都发下去，给大伙瞧瞧！” 德叔和两个小厮便将十多盒茉莉粉饼发给工人们传着看。很快，工人中就一片哗然。 “这是什么时候做出来的？” “怎么会有这么多茉莉粉饼？这是好的，没臭掉！” “一模一样的，假不了呀！不会是新做出来的吧？” “不可能，没个十天八天，做不出来的！” 当初给沈家的那批茉莉粉饼用的是改良后的配方，算是最新的产品，并没有库存，交货的时候因为残次品还少了七八盒，厂里没有任何存留。当然，沈家拿多少货，工厂里有多少库存，大部分工人是不知道的，可是，之前大夫人把沈家的事捅出来煽动工人大罢工时，就把库存情况也一并捅了出来。所以，几乎所有工人都知道，苏家没存活，沈家的货全坏了。 看着手里的东西，大家都非常惊讶，林全安心里的不安都写脸上了。很快就有工人站了出来，问说，“三少爷，您这是什么意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二章大患，背后高人 苏以辰双手插在西裤口袋上，紧紧窝着。他其实至今还是紧张的。并非因为面对一群躁动不安的工人而紧张，而是因为自己不坦荡。 即便他也觉得程馥甄的计谋极好，可还是无法轻松过自己心里那一关。这是他第一次做这种事情，说欺骗也好，说谋略也罢了，他终究觉得不够光明磊落。 “三少爷，你说呀！你让大家看这些东西是什么意思？”工人又大声问。 苏以辰攥紧了拳头，终是出声，“茉莉粉饼的配方已经改良成功，精简了不少工序，如今只需要两天便可以完成整套工序” 话到这里，顿时是全场哗然，林全安则是目瞪口呆。 苏以辰要说的每一句话，程馥甄都交待过，他其实只是重复程馥甄的话而已。接下来的一句话，程馥甄要他一定不能漏，他却有些说不出口。 “三少爷，继续呀！二夫人特意交待了，这话要大声说。程大小姐说的对，您将来要尽管工厂的，得趁着这个机会立威，将来才好管人。” 苏以辰还是没出声，德叔急急又劝，“三少爷，程大小姐为了您可是煞费苦心，都到这节骨眼上了，您千万别让她失望呀。” 苏以辰看了德叔一眼，深吸了一口气，不再犹豫了。 他抬起手来，示意大家安静，大声说，“现在距离交货日期还有七天半，咱们的时间还是相当充裕的，所以，这批货就不劳大家操心了！” 话到这里，工人们便都不约而同安静了下来，又疑惑又担心，甚至都紧张起来。 苏以辰很努力地让自己的声音再严肃一下，继续道，“我父亲还在北平，罢工的事由我全权做主。大家提出的涨工钱，增加休假日的条件，我已经记下来了，会好好考虑。大家还有其他什么要求，也都一并提出来。这样，我给大家七天的时间，大家还有什么要求随时都可以到我屋里去说。七天之后，我会代苏家给大家一个回复。” 这话说完，全场便更加安静了。 很快，一个小厮便从一旁跑了过来，大声说，“德叔，按照你的吩咐，招工的传单已经发下去了，周边三个乡镇各安排了五个人去发放。” 工人们面面相觑起来，大多露出惶恐的表情。三少爷和德叔这难不成是要开除他们？ 林安全突然冲上前去，怒声说，“三少爷，没想到你是这么奸险的人。你要开除大家就干脆点，少耍这等把戏！” 苏以辰认真说，“苏家绝对不会开除任何一个没有犯错的工人！罢工没有错，争取你们的权益也没有错。大家放心，除非你们自己想走，否则，苏家永远都不会赶你们走！” “那招工是什么意思？”立马有人提出质问。 “我父亲在北平谈妥了几张大单子，北平和天津那边的工厂机器少，忙不过来。只能这边多招工，加班赶货。茉莉粉饼的工序少，正好拿来让新工人练练手。”苏以辰说着，特意交待了德叔一句，“听邱叔说昨晚上有三十来个工人想开工了，正好让他们带一带新人。还有，本少爷之前答应过的奖金是算数的，一人十个大洋，待会就发下去！” 全场鸦雀无声，就连一旁不停传来的枝叶摇曳声似乎都停止了。 但凡有点脑子的人都知道苏以辰这是在威胁大家。苏家不开除大家，但是，新工人一旦过来，苏家多的是法子让大家自己走。别的不说，就说工钱一事，大家的工钱是按工时算的，有开工才有工钱，罢工时间久了大家便都会吃不消的。 苏以辰把事做得狠绝，话却说得很漂亮，工人们再多的担心和不满却都无法争辩。不得不说，工人们和一旁几个管事者都对这位向来好说话的三少爷刮目相看，谁都没想到三少爷有这等手段和魄力，看样子苏老爷子把家产留给三少爷，不是没道理的。 然而，此时站在不远处窗边的大夫人他们，却都知道苏以辰绝对没有这等手腕，要知道，他自小到大说谎的次数五个手指都数得过来。 “才十多个人，硬生生扯成三十个人？娘，咱们苏家这位三少爷原来说起慌来这么顺溜呀！”苏婉绛讥讽道。 不止妥协的认输，北平的货单，招工的事其实全都是假的。邱叔连连感慨，“没想到呀没想到！” “没想到什么？这办法也不算高明，程馥甄想得到，我也想得到！只是配方在她手里而已。”苏婉绛不屑地说。 “没想到那十两奖金还会照发。”邱叔认真说。 大夫人看了过来，“恩威并施，呵呵，我也没想到！” 邱叔走近，压低了声音，“大夫人，三少爷那位准媳妇若不除掉，将来必是大患！” “现在就已经是大患了！” 大夫人的心情糟透了，这件事曲曲折折到最后，还是她输了，她不仅仅输给了二爷，输给了程馥甄，还输掉了对工人们的掌控权。 她问说，“邱叔，报社那边老三都搞定了吗？” “三爷出手，夫人就放心吧。”邱叔回答道。 大夫人缓缓眯起了眼睛，冷冷说，“很好，我要私下会一会那个林全安和他老母亲，越快越好！” “明白，我马上去安排。”邱叔立马退下去。 苏以辰早回屋了，工人们还在大院子里站着，有成群低声说话的，但也还有很多人围着林全安，等林全安拿主意。可惜，林全安一点主意都拿不了，他不断地往一旁墙脚看去，只可惜墙脚那并没有他想看到的人。他犹豫了一下，便扬了扬手，说，“大家自己掂量吧，反正这种吃人的地儿，我是不待了！” 他说完就匆匆离开了，还真有几个工人跟着他走，只可惜，也就那么几个。大多数人都对林全安失望透顶，当初大家听他的话，图的也是能涨点工钱，没真想离开。谁知道闹到这份上，林全安连个屁也不放就这么走了。 “早知道不该相信他了！白白浪费两三天的工钱！” “可不是，苏家的工钱其实算高的了，依我看咱们找邱叔说说情去，下午就开工吧，说不定咱也有奖金。” “走走走，现在去就！” 工厂大门口，苏彧的车不知道何时过来的。苏彧就坐在小轿车上，看着大院里的状况，见工人们都散得差不多了，他才舀起车窗，淡淡道，“回去。” 胡云飞一边启动车子，一边笑道，“三爷，咱们三少爷昨儿个是不是得了高人指点，这跟换了个人似的！” “确实是高人指点。”苏彧笑着，心情似乎很不错。 到了旁晚的时候，苏家胭脂厂的罢工总算真正结束了，工人们也不敢明着要奖金，无条件复工。苏以辰想给所有工人都发奖金，程馥甄却拦下了。 “以辰，这奖金不能所有人都发，否则，日后但凡遇到赶工，你岂不得次次都发奖金？”程馥甄认真问。 苏以辰很为难，“可是，之前也说” “之前是一天前，若非配方改良成功，一切早都完了。”二夫人不悦插了话，“这一回事情闹这么大，没开除人就不错了，还给每个人发奖金？这事要传出岂不得闹笑话？当我苏家人傻钱多呀？” 苏以辰嘀咕了一句，“矿工那么多天，邱叔还会扣他们工钱呢，也算是惩罚了。” “这叫活该！”二夫人气呼呼地说，着实不明白儿子的心怎么就这么软。 “以辰，你若给所有人发奖金，昨晚上那十多个工人该怎么想？如何，谁还会站在咱们这边？”程馥甄认真道，“管事管人当赏罚分明，若不能罚，那赏便要更分明，区别对待，否则就会失人心。” 苏以辰这才点了点头，他是明白了，至于认不认可那就只有他自己知晓了。 程馥甄和二夫人先回苏宅，苏亦辰留了下来。他得准备明早开工的事情，毕竟这一回的配方是秘方，前面的原料得苏以辰亲自调配好，再分工给下去。 一回到苏家，二夫人拉着程馥甄要去老太太那边报好消息。程馥甄借口不舒服推辞了，二夫人也不似之前那样强求。二夫人自是要去替二爷和苏以辰讨赏去。 程馥甄径自穿过草坪，往二房方向走，却同苏彧不期而遇。 天已黑，草坪上的路灯昏暗，程馥甄却一眼就认出前面的人是苏彧。她走上前去，落落大方地福身，“三爷。” 苏彧没回答，走到不远处的石桌边坐下，才道，“过来坐吧。” 程馥甄走过去，站着。 苏彧挑眉看她，“不坐？看样子你是考虑清楚了，那就长话短说吧。” 程馥甄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家伙要问她沈司安那件事。程馥甄低下头，很沉默。她真的没考虑清楚，确切的说都不知道该如何考虑。 苏彧也不作声，耐着性子等着。 路灯下，两个人一个坐着，一个站着，倒影交叠在一起，周遭昏暗的一切都显得特别安静，时间在静寂中悄然流逝。 程馥甄一开始还算淡定，可时间越久，苏彧越安静，她便越忐忑，她都从来不知道苏彧是这么有耐性的人。她一直等着他催促，甚至发火。可是，苏彧终究都没有做。他站起来，整理了下黑色长褂，便一声不吭地走了。 要知道，这家伙不出声比出声要可怕很多。 程馥甄愣愣地看着，直到苏彧的背影消失在黑夜里，她才缓过神来，喃喃自语，“不问了吗？” 她很快就嘲笑自己这个想法，她有预感，苏彧一定还会再找她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三章下了决心 程馥甄很快就回屋去，馥梦还在看书。 还有三天就是医学院考试的时间，程馥甄也没跟她说多少工厂的事，说苏以辰摆平了，让她放心。 馥梦好开心，“姐，我听说罢工是很可怕的事情，没想到姐夫这么利害！” “再乱叫我生气了，你得唤他三少爷。”程馥甄认真道，“同你说过多少回，这儿是苏家，咱们是客人，不能这么没规没矩。” “我要叫他三少爷，他会生气。唉，做人真难，做妹妹的更难呀！”馥梦故意叹息。 程馥甄戳了戳她的脑门，教训道，“才一天没见，嘴巴就厉害了？再不好好看书，明儿咱们就回北平去！” 馥梦吐了吐舌头，很自觉去跑回书桌去。只是，她没有马上拿起书本，而是认真地问了一句，“姐，姐夫要守孝三年，我念医学院也得三年。咱们是不是要永远都住在上海了？” 程馥甄沉默了片刻后，特别认真地问，“馥梦，你老实告诉姐，你想回去吗？” 馥梦毫不犹豫地点头，但是，她很快就又摇头了，“姐你在哪儿，我就在哪儿。” “好了，我知道了。”程馥甄淡淡说。 程馥甄在阳台的摇椅躺了下来，她闭上了眼睛，看似疲惫，实则暗暗下了一个决心。 馥梦想回家去，她何尝不想呀？既想回去，就更不能让苏彧知道程家的秘密了！ 程馥甄太疲了，不知不觉便睡了过去。大夫人和苏婉绛很晚才回来，大夫人亲自去了林全安的住处，却发现人去屋空，林全安早带家人逃了。 “娘，这个林全安”苏婉绛琢磨了片刻，才说出来，“我觉得这个林全安特别了解咱们，这个内鬼不会就是咱们身边的人吧？” 大夫人早就有这种感觉了，听女儿一说，她不自觉想起了自己失去的那两个儿子，不由得有些后怕。 她不停地搓手，一时间都有些不知所措。她的大儿子十三岁去日本，至今都寻不到人，小儿子才一岁就因为意外不幸夭折了。这一切是因为意外，还是 大夫人不敢想下去，她连忙到屋里去，坐在床边紧紧拉住丈夫的手，借以寻找安全感。 见母亲的不安，苏婉绛更加不安，也暂时不敢再多提这件事，便又留下来陪母亲了。 母女俩并不知道，此时此刻，林全安就在苏宅的后门守着。 林全安一直守着，直到半夜，终有人开门出来了。这人身材清瘦颀长，穿一件洗白了的灰白大褂，他低着头，昏暗中看不到他的相貌，只隐约看见他戴了眼镜。 他丢给林全安一袋大洋，低声训斥，“有多远走多远，这是我所有积蓄，都给你了。” 林全安接过钱袋子掂了掂，分明有些不满，却也不敢嫌弃，他低声道，“留下的那五六个领班，都是自己人，还请爷多关照。” “放心。”灰衣人冷冷说。 “后会无期！”林全安抱拳告辞，转身便走。 灰衣人目送了很久，嘴角泛起了一抹冷森森的弧度，“死人的嘴，才是最严的。” 大夫人派人到处找林全安的下落，还私下拖了林警长找人，几日下来竟都没有找到，这家子似乎凭空消失了。 沈家给的期限还未到，苏家就交出新的一批茉莉粉饼，沈家特意找了几个技工检查，并没有发现两批货的不同之处。苏家多少挽回了面子，也不必赔偿沈家的损失。就在大家做好了中断和沈家合作的准备，沈家竟没再提及中断合作的事情，于是，这件事就不了了之了。当然，有一点是肯定的，那便是苏家和沈家的怨，就此结下了。 苏以辰处理好工厂的事后，便急匆匆地回家，一进门见母亲和柳姨娘c丁姨娘坐在沙发那儿，他第一句便问，“娘，馥甄呢？在楼上吗？” 二夫人假意抽出手帕做抹泪状，“瞧瞧，瞧瞧，有了媳妇就忘了娘，亏我还在这儿等了他半天。” 柳姨娘笑嘻嘻地说，“连亲娘都忘了，我和丁姨娘就更不指望他喽！” 苏以辰一脸不可思议，连忙走过去一一问候。 丁姨娘温婉和善，关切地说，“三少爷，这次辛苦了吧。回来了可得好好休息。” 苏以辰还未回答，柳姨娘就抢先说，“再辛苦也值了！以辰，老太太可开心了，说要好好赏你。” 苏以辰心知这是程馥甄的功劳，不想居功，可是想起程馥甄离开工厂之前对他说的那番话，他也只能认了这份功劳。程馥甄说，“功劳越大，麻烦越大，要他千万帮她挡着。” “今天你那小姨子去医学院考试了，馥甄一早就陪着一块去。”二夫人心情很好，笑呵呵说，“走吧，到奶奶那去。你奶奶这些天一直念叨着你怎么还不回来。” 苏以辰这才想起今天是馥梦考试的日子。他特想现在就跑医学院去瞧一瞧，可惜被母亲拉着，他是逃不掉了。 这个时候，程馥甄就在医学院门口等着。天大的事，她都能保持从容应对，馥梦的事却是例外。她都在大门口来来回回走了好几趟了。 三个小时候之后，馥梦终于出现来。程馥甄紧张地拉住她，“怎么样？” “姐，你怎么比我还紧张呀？”馥梦笑着问。 程馥甄睨了她一眼，说道，“臭丫头，快说，什么情况？” 馥梦很自信地拍了拍她的肩膀，笑道，“放心吧，题目我都会做，保准能考过，不给你丢脸！” 程馥甄等的就是这句话了，馥梦别的本事没有，念书的本事可是一流。 “走，姐姐带你去吃好吃的，就当，奖励你这段时间的勤奋。” 程馥甄亲昵挽住馥梦的手臂，还未走几步路，便看到一个熟悉的家伙，从停在路边的黄包车上下来。此人不是别人，正是百乐门的少东家秦齐！ 秦齐有一双大长腿，总能把西裤穿得笔挺笔挺的，特别好看。然而他今天穿的却是一件宝蓝色的立领大马褂，右胸前有片华美精细的刺绣，非但不俗气，反倒时尚c贵气。他站在黄包车边，手里把玩着一朵红玫瑰花，笑吟吟地看着程馥甄他们姐妹俩，活脱脱就是个玩世不恭的纨绔公子哥。他才站那没多久，就引来了不少路人的目光。 这可不是偶遇，他分明是专程来等程馥甄他们的。 程馥梦下意识往姐姐背后躲，程馥甄将妹妹拉到另一边去，大步往前走，直接把秦齐当空气。 秦齐立马追过来，把红玫瑰递给程馥梦，“二小姐，恭喜你完成考试！” 程馥梦低着头，看都不看多看秦齐一眼，程馥甄冷冷说，“多谢秦少爷，心意领了，花就不乱收了。” “侄媳妇，我又不是送你。你心意领了，也得还回来。”秦齐故作认真地说。 程馥甄止步，不悦问说，“谁是你侄媳妇？” “苏以辰是我三哥的侄子，你是我” 秦齐正要开始扯那些关系，程馥甄打住了，冷声问说，“秦大少爷有何贵干？” 秦齐嘿嘿笑起来，“正好路过这儿，想请二位小姐赏脸吃个饭。” “这心意，我能领了吗？”程馥甄问道。 秦齐的心思都在程馥梦身上，他回答说，“你心领了吧，我跟小兔子去吃。” 一听这话，程馥梦紧张地又往程馥甄背后躲了，然而她这胆怯的举动让秦齐忍不住笑出来，越发想逗她玩。他忽然就窜到程馥甄背后去，拍了拍程馥梦的肩膀，“小兔子，你到底怕我什么呀？” 程馥梦吓得躲到程馥甄前面，可怜兮兮的，“姐” 程馥甄火了，缓缓眯起眼睛，朝秦齐看去。知晓程馥甄不少事，尤其是苏家工厂里那事之后，秦齐骨子里其实挺忌惮程馥甄的。 见状，他立马收敛了笑容，认真说，“姐” “谁是你姐？”程馥甄冷声打断。“侄媳妇”和“姐”的差距也太大了点吧？ 秦齐讨好地笑，“我随小兔子叫你姐。” “有事说事，没事走开。” 程馥甄很不客气，她只当秦齐是来骚扰馥梦的，还清醒自己没让馥梦独自一人来考试，否则，馥梦自己一个人撞上这花花大少，一定会吓哭的。 然而，程馥甄猜错了，秦齐还是笑着，他说，“小兔子，你大哥叫程培坤吧？他到我们家赌场玩了。” 这话一出，程馥梦立马抬头朝秦齐看去，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写满了惊恐，让秦齐看得都着迷了，恨不得把她拉到怀里来保护一辈子。 恐惧的岂止是程馥梦呀，程馥甄也吓着了。程培坤去赌场，天下还有什么事情比程培坤去赌场还来得可怕的呢？ 程馥甄脱口而出，“他输了多少钱？” 秦齐不说话了，转身径自往黄包车那边走去，程馥甄和程馥梦连忙追过来，就连胆怯的程馥梦都忍不住开口，“秦少爷，我哥我哥他输了多少钱？” 秦齐指了指一旁另一辆黄包车，一脸神秘，“上车，跟我过去，你们当面问他吧。” 程馥甄犹豫了下，也没有多问便和程馥梦上了黄包车。然而，秦齐却没有带他们去百乐门，而是去了上海最大的商场，沈氏百货商场。 一到门口，程馥甄就把秦齐拉到一旁去，低声问道，“这儿是沈家的地盘，我哥呢？你到底想做什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四章傍上秦家少爷 沈司安是劫持馥梦的幕后真凶，秦齐再清楚不过了。他居然带她们姐妹俩到沈家的百货商场来。程馥甄不弄清楚他要做什么是绝不会进门的。 秦齐见程家两姐妹紧张的样子，他特别不屑，“有本少爷罩着，今儿个就算遇到沈司安本人，他也得给我绕道！姐，小兔子胆小，你也跟着怕事了？咱们到沈家地盘来，沈司安该心虚才是，你心虚啥呀！坦荡些！咱要刻意绕开他的地盘，他还当咱们怕他了！” 程馥甄倒是很认可秦齐这话，她程家要有秦家的家底和权势，她自然也有秦齐的底气。沈家敢找苏家的茬，但绝对不敢招惹秦家。 思及此，程馥甄似乎有了什么想法，一脸若有所思起来。 秦齐见程馥甄愣着，不耐烦道，“程培坤在里头试西装，等着本少爷去付钱。信不信随你们，反正他说了，他欠我的钱，找你们姐妹俩讨便是。” 秦齐说完就大步走进去，程馥甄这才回过神，和程馥梦面面相觑，都不约而同追进去。依照她们这么多年的经验看，凡是跟程培坤有关的事情，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姐，是不是大哥告诉他我去参加考试了？”程馥梦低声问。 “应该就是了！这个混账东西！”程馥甄刚刚还以为是苏彧告诉秦齐她和馥梦的行踪，她万万没想到会是程培坤。 这些天忙着苏家工厂的事情，她都顾不上管程培坤，也不知道他这几天有没有回苏宅去。 见程馥甄姐妹俩跟上来，秦齐心情大好，特意放慢脚步等她们走过来。 他们还没走多远，程馥甄就突然停下脚步，她看到程培坤了。 程培坤就站在右前方的大橱窗前，虽然西装革履，还背对程馥甄他们，程馥甄还是第一眼就认出这个人模狗样的家伙来！ “程培坤！”她怒声大喊。 程培坤回头看来，立马就往这边跑，一脸笑容灿烂得展示身上的西装。 “你们来得正好，帮我瞧瞧，这衣服怎么样？像不像量身定做的？时髦不？” 程馥甄沉着脸质问，“你输了多少钱？” 程培坤愣了。 程馥甄又问，“你在百乐门输了多少钱？你欠秦齐多少钱了？” 程培坤诧异地看了秦齐一眼，立马澄清，“谁说我输钱了？我赢钱了！我赢了一大笔钱！” 程馥甄和程馥梦都不相信，秦齐笑了起来，“呵呵，程大哥确实是赢钱了。我和三哥在门口撞见他，他说要给你们姐妹俩置办点洋装，问三哥哪里有卖。三哥就让我带他到处逛逛。要不是三哥认出程大哥来，我都不认得他” 见程馥甄渐渐变冷的表情，秦齐讪笑了笑，解释道，“程大哥让我把你们带过来，我怕你们不相信我，所以就骗了你们。” 因为怕她们不相信，所以骗了她们？ 这是哪门子的道理？ “好！”程馥甄冷笑道，“没输钱就好！” 以程培坤的性子，赢了钱还能离开赌场？还能想着给她们姐妹俩买衣服？这要是真的，明儿太阳就能打西边出来！ 程馥甄把程培坤拽到秦齐面前去，一脸认真c严肃，说，“我程家一穷二白，程培坤身无分文。百乐门的赌场如果继续让他进赌场，秦大少爷如果借钱给他，这都跟程家没关系，跟我们姐妹俩也没关系。秦大少爷，今儿你在，他也在，我把丑话说在前面，将来不管他欠下多少债，还烦请你不要再来打扰我和馥梦了！” 程馥甄说完，也不管秦齐和程培坤怎么想，她拉着妹妹转身就走。 “程馥甄，你算哪根葱啊？你给我站住！” 程培坤气呼呼的，正要追，秦齐却一个眼神就把他拦下。 “你凶什么凶？都不是你出的馊主意！”秦齐不悦训斥。 程培坤其实在百乐门输了不少钱，都已经被小厮拖出去要打了，却不巧撞见苏彧和他。苏彧帮忙还了钱，让程培坤离开，他却私下把程培坤留下。原本想着让程培坤帮他接近程馥梦的，谁知道程培坤才一露面，就让程馥甄给划清界限了，一点忙都帮不上！ “是是，是馊主意！”程培坤又点头又哈腰，双手却给伸到秦齐面前去，“秦大少爷，我说馥梦去考试没骗你吧。我还知道，程馥甄有离开苏家，在外头租房的打算。” “租房” 秦齐的眸光大亮，随手丢给程培坤一小袋大洋，立马追程馥甄姐妹俩去。程培坤拿了银子，高兴极了。攀上百乐门的少东家，他就不用跟苏家二夫人纠缠了。他原想拿手上的钱去还二夫人，可转念一想，还是决定去赌一把赢了钱再去还。 秦齐很快就追上程馥甄她们，他跑到程馥梦身旁去，跟她并肩而走。程馥甄蹙眉看了他一眼，而程馥梦立马躲到程馥甄左边。秦齐不死心，又绕过去，“小兔子，你” 这话还未说完，程馥梦就又绕到程馥甄右边。秦齐继续跟过去，索性也不开口，就这样追着程馥梦绕过来绕过去。 程馥梦每次都是从程馥甄背后绕到另一边，秦齐则每次都是从程馥甄前面绕到另一边，两人这么缠着程馥甄绕圈圈，他们不晕，程馥甄先晕了。 程馥甄冷不丁怒声，“够了！” 刚要跑到程馥甄左边去的程馥梦戛然而止，而秦齐巧合换了路线，从程馥甄背后绕过来，就这么硬生生撞上程馥梦。 “啊” 程馥梦往前倾去，千钧一发之际秦齐拦住她的纤腰，猛地一用力将人给捞起来。谁知道，他一着急，用力过猛，自己就给后仰摔地上，而程馥梦被他带着后仰，摔在他身上。 程馥梦愣了，程馥甄回头看过来，也愣了。 秦齐其实也愣了一下下的，但是，他俊朗的脸上很快就露出了玩世不恭的笑容来，他轻轻在程馥梦耳边吹了口热气，低声道，“小兔子，投怀送抱吗？” 程馥梦从来没跟男人这么亲密接触过，她禁不住打了个寒战，很快就缓过神来，大叫，“放开我，流氓！你放开我，臭流氓！” 程馥甄也缓过神来，愤怒地扯开秦齐的手，把妹妹拉起来，她正想赏秦齐一脚，可惜，秦齐早就手脚利索地爬了起来。 秦齐是上海城里几大百货商场的常客，他一进来就引来不少人的注意，如此一闹腾，立马就引来一圈人围观。 “这不是秦大少爷吗？好久没撞见了。” “哎呦，秦大少爷的口味啥时候变了，喜欢清纯的学生妹了？” “秦大少爷，我们店里有一款新到的口红，特别适合这位小妹妹，你来瞧瞧不？” 众人七嘴八舌揶揄起来，程馥梦本就委屈，一听这些话，眼眶就红了。见状，秦齐不耐烦起来，他怒目扫了众人一眼，不悦道，“看什么看，都滚边上去！” 见惯了秦齐的嘻笑样，一见他生气的样子，大家便都自觉地散开了。 “小兔子，对不起，本少爷不是故意的。”秦齐很爽快地道歉。 程馥梦的脑袋都快埋到衣领里去了，也不知道听到没有，一点反应都没有。 秦齐撇了撇嘴，认真说，“程二小姐，是我不好，请你大人大量，不要生气了。” 程馥梦还是没反应，秦齐也不再开口，就挑眉盯着她看，等着。 这么耗下去，又得被围观了。 程馥甄并不知道秦齐刚刚在程馥梦耳边调戏，她不耐烦地说，“秦大少爷既然道歉了那就没事了，请让开吧。” 秦齐站着不动了，舌尖舔着嘴角，笑得特邪惑，他说，“好吧，我承认我刚刚” 话还未说完，程馥梦就急急说，“我原谅你了，你走！” 程馥梦至今还一身鸡皮疙瘩没消退，她特别害怕秦齐调戏她的事情说出来。 秦齐乐了，再问，“那你不生气了？” “不生气了。” 程馥梦大声回答，齐秦又问，“那我还是流氓吗？” “不是。”程馥梦爽快地否定，却在心里大骂，“你是臭流氓！大流氓！” 秦齐抓住了程馥梦的软肋，得寸进尺，“小兔子，原谅人也是要有诚意的。你好歹把头抬起头让我瞧瞧！” 程馥梦没动。 秦齐无赖，程馥梦别扭，这两人凑一块真的是能急死人！程馥甄已经快失去耐性了，她怒声，“秦齐，你还有完没完了？” 而几乎是同时，程馥梦抬起头来，一眼就看入秦齐的眼睛里去。 也不知道是她哀怨的眼神，还是她那双红彤彤，泪盈盈的大眼睛触动了秦齐心下那根弦。秦齐怔怔的，竟鬼使神差地脱口而出，又道歉了一遍，“对不起，下不为例。” 这一次他是为在她耳边调戏而道歉，程馥梦听得懂的。 程馥梦语气胆怯却又坚定，她说，“你不要再跟着我们了！” 她说完，反倒拉着程馥甄大步离开。 秦齐缓过神来，他随手抓了身边柜台上的一个礼盒，追上程馥梦，双手递上东西，“我是诚心道歉的，请你收下。” 这不是没完没了，而是死缠烂打了！ 程馥梦没动，程馥甄却一把接过来，正要替馥梦砸秦齐脸上，她却发现这礼盒不对劲！这礼盒不正是之前柳姨娘去车站接她，送给她的见面礼吗？ 程馥甄认真端详一番，闻了闻，非常肯定这就是柳姨娘送给她的限量版兰花香身体粉。可是，当初柳姨娘送的礼盒里还附赠了一瓶麝香味的西洋香水，手里这份，怎么就没有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五章沈司安 麝香的味道很重，当初柳姨娘把那个礼盒拿出来的时候，程馥甄第一时间就肯定礼盒里有麝香香水。而此时手上的礼盒，她也非常肯定，没有麝香香水。 “这东西哪来的？”程馥甄认真问道。 秦齐都被她那严肃的目光吓着了，他指了指一旁的柜台，“这边。” 程馥甄连忙把东西拿过去，认真问售货员，“这款可是日本来的限量版兰花香身体粉？” “是的，就剩下这两三盒了。秦少爷的眼光” 售货员还未说完，程馥甄便又问，“这款身体粉可有附赠品？” 售货员狐疑地打量起程馥甄来，若不是因为秦少爷的面子，她才不会理睬这种乡巴佬。她还是很客气地回答，“小姐，很抱歉。我们店从来不附赠礼品。” “我的意思是，这款礼盒里是否有附赠的礼品？香水之类的？”程馥甄再问。 见秦齐追过来，售货员依旧保持职业的微笑，“抱歉，也没有。” “所有的礼盒都没有吗？”程馥甄需要一个肯定的答案。 “是的，所有礼盒都没有附赠礼品。”售货员肯定地回答。 程馥甄缓缓地眯起双眸，忽然就无声无息笑了。看得售货员都吓了一跳，连忙躲开。 “姐，你也喜欢这东西呀？” 秦齐这一声“姐”是叫得越来越顺口了。程馥梦在一旁偷偷看了他一眼，立马又低头。 “这玩意很贵吧？”程馥甄问道。 “我道歉的诚意无价，姐和馥梦要喜欢我全买下！”秦齐特高兴。 “那我们就不客气了，一盒就够了。”程馥甄笑着说。 虽然姜姨娘被赶出苏家，可是，她至今还惦记着那件事，因为那件事没完，因为另一个真凶还在苏家，就跟她们姐妹俩住在同一屋里。那个真凶就是柳姨娘！ 当初正是因为柳姨娘绊了她一脚，她才推倒姜姨娘的。她想不明白柳姨娘的动机，也没有证据证明柳姨娘绊她，所以至今都只能是提防着。如今好了，秦齐送的东西就是证据。 按道理，兰花香的身体粉和麝香香水是不能放一块的，她当初就很纳闷了，如今看来，麝香香水就是柳姨娘私下放进去的。柳姨娘送的礼盒和打翻的香水她可都好好藏着呢。 柳姨娘的屁股不可能坐到大房那边去，她如此算计，难不成是把矛头指向了二夫人和苏以辰？她也想帮二爷生个儿子来争家产？ 程馥甄琢磨着，始终觉得不对劲，柳姨娘若有跟二夫人争的心，那至少也得等二房和大房争赢了呀！二房若赢不了，柳姨娘就算再有算计，也都没机会争。柳姨娘是个聪明人，不至于连这个道理都不明白。 程馥甄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直到程馥梦拽她的手，她才缓过神来。 “姐，咱们走吧？快走” 程馥梦真要哭了，方才至今，秦齐一直盯着她看呢，还一直笑，就跟不安好心的大尾巴狼似的！ “姐，我送你们回去？”秦齐自告奋勇。 程馥甄没答应，自个叫了辆黄包车，临走之前又强调了一遍，“秦大少爷，程培坤的事你可记好了！” 秦齐没回答，意味深长地问道，“姐，你们回苏家吗？打算一直住苏家？苏家离医学院那么远，小兔子岂不得住校？” 此事程馥甄心中早就有打算，她没回答，只让拉车师傅去高恩路，苏宅。 秦齐看着黄包车远去，才慵懒懒地伸了个懒腰，他并没有注意到，他背后不远处有一个男人，一直看着他们。 此人有一米八几的个头，身材高大傲岸，他穿着米黄色的稠制长袍马褂，梳着光亮的大背头，浓眉大眼，十分英俊。他把玩着手腕上的佛珠，挑眉睥睨着前方的秦齐，那眸光高傲冰冷而狂佞不羁，似对任何人都不屑一顾。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沈氏百货的少东家，沈家的大少爷沈司安！ 秦齐离开之后，他才转身往商场办公区域走去。 “少东家，看样子那帮人日本人没说谎。”说话的是沈司安的仆从，徐辛丑。此人四十来岁，低调沉稳，在沈老太爷身旁伺候了十多年，沈家的人见着他都会唤一声徐叔。沈司安掌管沈氏百货之后，沈老太爷就把他送给沈司安使唤了。说是使唤，实则是帮衬。 “秦齐，呵呵！”沈司安轻哼，十分不屑。 日本人劫持程馥梦想威胁程馥甄，没想到威胁不成，反倒丢了程馥梦。当天晚上，石田社山本先生连夜打电话给他，说秦家少爷参与救人，沈司安和徐叔一直都还不相信。 苏彧和秦齐交好，这是圈子里的人都知道的。沈司安万万没想到这么危险的事情，苏彧竟也敢拉上秦齐。苏彧就不怕开罪秦爷吗？ “少东家，苏三爷一定是故意的。他想借秦家的势压咱们和石田社！如今日本人收敛了，咱们这边也得从长计议。”徐辛丑低声说。 “秦家的势？”沈司安冷笑不已，“呵呵，秦家的势不是那么好借的！等着瞧吧！” 徐叔眉头紧锁，也不知道思索什么，他跟在沈司安背后走，没再出声。 然而，没一会儿沈司安就停了下来，看着橱窗里的苏记胭脂，冷声道，“碍眼！” 见他迟迟不走，徐叔才上前走，低声劝道，“少东家，小不忍则乱大谋。” 苏家按时交完那批货之后，沈司安当场就要沈家把那批货和百货商店里所有苏记胭脂水粉全都拉回去，取消和苏家所有合作，宁可赔钱也不让苏记的脂粉进入沈家的商铺，然而，徐叔立马拦下他。徐叔说一旦终止合作，就会落人口实，而且要再找苏家的麻烦就没机会了。 沈司安明白“徐徐图之”的道理，就是忍得难受，不痛快。 “少东家，走吧，办公室里还有客人。”徐叔提醒道。 沈司安这才从橱窗边走开，漫不经心地说了句，“程馥甄还真是丑，苏老爷子订这门亲，应该就是冲着万脂胭红去的。徐叔，你找人去查一查。” 徐叔笑了，“少东家，我听人说苏家这批货用的是新工艺，节省了一半以上的时间。工厂里有传言，说新工艺是程馥甄琢磨出来的。这位大小姐，不简单呀！就算得不到万脂胭红，得到这位大小姐，苏家也不亏。” 沈司安一个大男人对胭脂水粉一点儿兴趣都没有，甚至是反感。若非石田社的山本社长盯上万脂胭红，他才不会搭理程家这种穷酸落魄的家族。三年前他接管了沈氏百货，也正式和石田社打交道，也是那个时候起，他才知道沈家和石田社的关系。 沈司安不屑地嗤了一声，大步离开，没多搭理徐叔。 这会儿程馥甄姐妹俩已经远离了沈氏百货。程馥甄哪会知道自己第一次到沈氏百货就被沈司安撞上了？她坐在黄包车上，满心都是柳姨娘的事情。 “姐，咱们什么时候搬出苏家呀？”馥梦问道。 摸底考试的成绩会在三天之后出来，三天后程馥梦便要进医学院上两个月的预科班。等到明年新学期便要开始为期三年的医学生生涯。 程馥甄这才缓过神来，低声回答，“明儿咱们就去找房子，就在医学院附近找。你跟姐住，不住学校宿舍。等安顿好了，姐就去找活儿赚钱。” 程馥梦高兴极了，连忙凑近，在姐姐耳边悄声说，“姐，你给我钱都在，回去了我就拿给你。” “好，姐手上也还有点钱。够用的。”程馥甄亦是低声。 她没告诉馥梦苏彧那两千大洋聘金的事。她原本还想着，回到北平后拿那笔钱把程家的生意重新做起来，谁知道一来上海就回不去了。如此一来，她只能把两千大洋藏好，到时候好还给苏彧。 姐妹俩回到苏家的时候已是夜幕降临，她们一进门就看到江妈就迎面走过来。 “程大小姐，程二小姐，我等了你们好久，你们总算回来了。”江妈满面春风。 程馥甄打趣地说，“看样子是好事。” 江妈笑道，“老太太为沈家那件事高兴了，今天晚上请大伙去吃饭，特意交待了，一定要请你们姐妹俩过去。二夫人他们已经先过去了，让我在这儿等你们回来。” 程馥甄正要婉拒，江妈却又说，“程大小姐，大伙都等着你们开宴呢，赶紧过去吧。” 这话让程馥甄毫无拒绝的余地，只能拉着馥梦和江妈往老太太那边赶去。路上，程馥甄低声交待，“馥梦，记住了，多听，少说话。” 程馥梦紧张着，扯着程馥甄的手，低声说，“姐，我不说话，你替我说便是。” 程馥甄睨了她一眼，除了无奈还是无奈。 苏老太太屋内摆了个八仙桌，满桌佳肴美酒，真如江妈所言，大家伙都等着程馥甄她们。 八仙桌有四侧，对门为主座，左右两侧为偏座，左为尊，右为次，背对门为下座。程馥甄一进门就发现这座位极有意思。 苏老太太坐主座中间，苏彧和苏以辰坐在她左右两边；左侧偏座空着，分明是为她和馥梦准备的；右侧偏座上，依次是大夫人，二夫人，大小姐；而下座则是大房的女婿蒋清河，大房的顾姨娘还有二房的柳姨娘和丁姨娘。 若是大爷和二爷在场，这位置必是另一番情况。然而，眼前这一番情况，足以让程馥甄瞧出名堂来。 她和馥梦是客人，老太太把左侧位留给她们，并不奇怪。奇怪的是次座上的两个人，蒋清河和柳姨娘。 蒋清河是大房入赘的女婿，大小姐的丈夫，照理应该坐到大小姐身旁去的，却被安排在次座上，同几个姨娘为伍。很明显，蒋清河在苏家的地位极低，且不得苏老太太待见。 次座上三位姨娘里，顾姨娘为大爷生了一个女儿，正是苏家的二小姐苏婉绾；丁姨娘则为二爷生了三小姐苏婉缃。独独柳姨娘没有孩子，大房那边没有孩子的姨娘多了去，可偏偏就二房的柳姨娘能坐到这儿来吃饭。别的不说，至少柳姨娘比其他人更得苏老太太的宠爱。 程馥甄在苏家这些日子，跟仆人们打听了不少事，也基本了解苏家的情况。对于柳姨娘得老太太宠这事，她倒是今日才发现，颇为意外。今日在沈家百货偶得了那份“证据”，她倒也没想对柳姨娘做什么，但是柳姨娘若敢再打什么歪主意，她绝不会手软！ 大家正在闲聊，一见程馥甄姐妹俩过来，大家便都安静了下来。老太太喜笑颜开，热情地招呼程馥甄入座，苏以辰则高兴地起身来迎。 程馥甄带着程馥梦同几位长辈福身行礼后入座，她的位置就是苏彧左侧第一个位置。也不知道是刻意，还是无意，她入座之后，和苏彧间隔了足足一人之位。 苏彧抬眼瞥了一眼，特意伸手，将碗筷推到程馥甄面前去。 这下，所有人便都看了过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六章位置，又被坑 程馥甄和苏彧并非坐在同一侧，两人之间空出一人之位也不奇怪，可苏彧这一举动，却引起了大家的注意。 大家怎么看这两人都觉得有些不对劲呀！就连老太太也都看了过来。 程馥甄尴尬又紧张，耳根子都有些发烫，苏彧倒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淡然自若。 突然安静下来，气氛明显不对劲。 二夫人盯着程馥甄面前的碗筷看，她似乎怀疑了什么，眼中闪烁着复杂的色彩。苏以辰倒没有多想，只当程馥甄忌惮他三叔。他正要出声化解尴尬，苏彧却又动手了。 只见苏彧将苏以辰的碗筷端了过来，放在他和程馥甄中间的空位上。他面无表情，冷冷说，“以辰，到这儿坐。工厂的事忙完了，你也该陪一陪未婚妻了。” 这话一出，所有尴尬立马都被化解，气氛又变得轻松了。 老太太呵呵笑了起来，原本眉目凝重的二夫人暗暗松了一口气，很快就喜笑颜开，“瞧瞧这孩子，长这么大了还要他三叔操心。” 柳姨娘同老太太开起玩笑来，“娘，您的孙媳妇同您抢人了，您不生气呀？” 老太太很开心，回答说，“抢得好，抢得好！” 大家都陪着老太太笑，程馥甄却早羞得满脸通红，她低着头，余光朝苏彧那边瞥去。她恨不得钻到桌子下面去躲起来，更恨不得狠狠踹苏彧一脚！ 原本不起眼的一个空位，因为苏彧的一句话，竟成了她主动给苏以辰留位置，要求苏以辰来陪。 苏以辰明白这层含义，高兴得都不知道说什么好，就看着程馥甄傻笑，都忘了换位置。 一贯惜字如金的苏彧竟又开口，“以辰，你再不过来，程大小姐真生气了。” 这下，程馥甄着实没忍住，一脚就冲苏彧脚上踹去。 “咳咳！” 苏彧忽然沉声咳了起来，程馥甄下意识抬眼看去，只见苏彧那俊冷的脸严肃得骇人，像是随时都会发作。程馥甄吓着了，立马收回视线，双脚都僵了，不敢再动。 此时此刻，低着头的她在苏彧看来，并非羞涩，而像只吓坏了的小兔子，比一旁也一直低着头的馥梦还胆怯。 苏彧眼底掠过一抹玩索，一边端起酒杯来啜饮，一边长腿在桌下悄无声息朝程馥甄伸过去，踩住了程馥甄的脚。 程馥甄惊得又一次抬眼朝他看来，但是就看了一眼，立马就又低头，生怕被其他人瞧出端倪。 虽然就一眼，程馥甄依旧看清楚苏彧那张冷脸。她不知道苏彧要干什么，只知道自己悔的肠子都绿了。怎么就这么不长记性呢？明明知道这个家伙不能招惹，却总是忍不住。 如果程馥甄这个时候还敢抬眼看过去，一定会看到苏彧嘴角那一抹玩索而愉悦的笑意。只可惜，程馥甄不敢。 苏彧只是踩在她脚上而已，并没有用力。苏以辰一过来坐，苏彧立马就放开程馥甄，并没有把她怎么着。 苏以辰坐到程馥甄身旁，倒也没多说什么。在众人暧昧的目光之下，他的耳根子也有些红。羞赧和喜悦在他干净的脸上并存，他腼腆得像个情窦初开的大男孩。 老太太一声“开饭”，大家便都开动了。苏以辰嘴巴安静，手却没闲着，不停地帮程馥甄盛汤夹菜。而二夫人心细，照顾起一旁非常拘谨的程馥梦。 苏以辰实在夹太多菜了，程馥甄不得不低声提醒，“以辰，太多了。吃不完。” 苏以辰亦是低声，“这儿没别人，你慢慢吃，多吃点。” 程馥甄低声说，“你也多吃点，别光顾着我。” “我不饿。”苏以辰说着，又夹了几块红烧排骨过来，“李妈烧的排骨最好吃，你尝尝。” 两人低语，在众人眼中就像是恩爱的小两口。老太太和二夫人看得满心欢喜，都安静着，生怕打扰了他们。大夫人和苏婉绛低着头吃饭，眼不见为净。至于其他人，也都不敢冒然出声。 苏彧喝完杯中的酒，把侯在外头的胡云飞找了来，侧着头耳语。他的表情认真，似乎在交待什么重要的事情。 没一会儿，程馥甄饭上的菜就堆得满满的，她实在无奈，只能把自己碗筷里堆成山的菜夹一些到苏以辰空荡荡的碗里，低声，“吃不完，你帮我吃些吧。” 苏彧忽然停住不说，挑眉看向程馥甄。 程馥甄见苏以辰没拒绝，便忙着把菜都夹他碗里，并没有注意到苏彧那深幽幽的眸光。 胡云飞等着，见主子迟迟不开口，忍不住低声，“三爷，还有别的事吗？” 苏彧这才出声，“没了。你下去吧。” 老太太的注意力总算从孙儿身上转移到儿子身上来，她认真说，“老三，最近忙什么呢？吃饭都不闲着？” “明儿约个朋友吃饭，我叫胡云飞去饭店定位置。”苏彧回答道。 老太太不悦道，“天天约朋友在外头吃饭，什么时候才能见你带一个回家里来吃？” 老太太又催婚了，平素苏彧都直接把话题叉开，可今日他却打趣地回答，“好，回头带个回来抢你儿子。” 老太太认真起来，说，“要是能带个像馥甄这么能干的姑娘回来，要什么我都随她抢走。” “好，我记住了。”苏彧竟爽快地答应了。 程馥甄的余光不自觉瞥去，却见苏彧也正朝她这边瞥过来。这一刻，她的心跳忽然就快了起来，扑通扑通，慌慌的，像是有什么东西乱撞，说不清道不明。她不喜欢，也害怕这种感觉。 老太太开了口，大家也就都闲聊起来，程馥甄很沉默，程馥梦更沉默。老太太又问，姐妹俩才回答，就像事先说好的，程馥甄帮妹妹回答了好几个问题。 大家一边吃饭，一边说说笑笑，气氛十分融洽，像个和睦的大家庭。然而，程馥甄依旧可以感受到二夫人的春风得意，还有大夫人他们的失落。 一顿饭下来，老太太都没有提起沈家百货那件事。程馥甄以为那件事也算是过去了。然而，仆人把饭菜都撤掉，换上茶水之后，老太太却把程馥甄拉到身旁去坐。 她轻轻拍着程馥甄的手，说，“丫头，这一回沈家百货的事儿，多亏了你呀！苏家，得谢谢你！我得送你一样东西。” 程馥甄连忙婉拒，“老太太，那件事都是二爷和以辰顶着，我就是给二爷替个手，没什么大忙！” 老夫人认真说，“那张配方我瞧过了，改配方工艺可不是容易的事。就算是替手，也不是随便人都能替的。” 老太太一边说，一边让李妈把东西取来。程馥甄一看，非常意外。 老太太要给她的竟是一份白纸黑字的聘书。老太太要聘请她当苏家的终身技师，一年的工钱是七百大洋，还提供食宿。 技师，其实原本并没有聘用一说。 胭脂坊都是自己人当技师，配方和工艺绝不外传。规模大的胭脂坊会有一些异姓人当技师，但都是世代效忠的可信之人。这类技师能接触到的配方和技艺也是有限的。正如蒋清河祖上三代人都为苏家效劳，他子承父业，继续留在苏家，还入赘为婿。 苏家从作坊发展到工厂，原本的技师不够用，便有了外聘技师。这类技师的聘期并不长，顶多三年。他们能接触到的配方和技艺就更少了，基本都是在工厂辅佐工人而已。他们的工钱每年顶多比工人多个五十大洋。 老太太聘用程馥甄为终身技师，无疑是一个例外，而且还开出了七百大洋的高价。别说程馥甄，就是在场的其他人也都十分震惊。 三年后程馥甄就要嫁给苏以辰，成为苏家的女主子了。老太太这么做真是用心良苦了，分明是要提前把程馥甄留在苏家，还白给一大笔钱。 程馥甄正要拒绝，大夫人就忍不住出声，“娘，馥甄都是自己人了，你这么客气，会吓着人家的。” “奶奶，程家小姐都已经算半个苏家人了，您给人家开价聘请，这事要传出去了，外人该笑话咱们了。”苏婉绛心下愤愤不平。 “怎么，谁告诉你们自家人就不能聘请了？”老太太不高兴了，朝坐在她对面的蒋清河看去，问说，“清河不也是自家人，不也每月从帐房支工钱？馥甄还未嫁进门，我喜欢她留她在家里帮忙，就不许了？就她的手艺要是传出去，那得多少人争着抢？” 老太太一拿蒋清河说事，大夫人和苏婉绛便都闭了嘴，蒋清河无辜地看了老太太一眼，依旧缄默。 “大嫂，所谓肥水不流外人田。娘要是不留下馥甄，那才叫人笑话呢！”二夫人笑呵呵的，心情更好了。 “老太太，馥甄惶恐。馥甄着实当不起，还请老太太谅解。” 程馥甄急呀！好端端的一顿饭都吃完了却忽然变成鸿门宴。她都快分不清楚老太太是盛情，还是故意的了。 这终身契约比婚契还可怕，婚契日后只要苏以辰反悔还有商量的余地，终身聘用的契约可是非常麻烦的，简直要将她和苏家绑死。她是绝对不会答应的！ 老太太拉着程馥甄的手不放，认真说，“丫头，你是嫌弃苏家，还是嫌弃工钱少呀？” “不不！老太太，馥甄受之有愧。苏家若有需要馥甄之处，馥甄定全力而为。至于聘请，馥甄万万不敢答应。”程馥甄焦急地拒绝。 老太太一脸难过，轻叹，“唉丫头，说到底，你还是嫌弃苏家了。苏家这些年来，外头看着光鲜而已，家中如何，你住了几日也是心中有数了。罢了罢了，我也不强人所难。” 程馥甄正不知如何是好，老太太偏头朝二夫人看去，又叹气，“当年的婚约，怕是委屈了人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七章苏彧的女朋友 程家哪来的底气嫌弃苏家呀？ 苏老太太把话说到这份上了，程馥甄要再不让步，那就真坐实了老太太所说的了。大家日后也都不好见面了。 程馥甄倒想随便老太太怎么说，潇潇洒洒离开。只可惜，馥梦得在医学院读三年书，她是离不开上海的。她们姐妹俩也离不开苏家的庇护。 说到底，终究是有求于人，程馥甄洒脱不了，只有为难。 她寻借口让了一步，“老太太，程家还有不少事得馥甄去办。馥甄真真抽不出时间来。不如这样，若有需要馥甄帮忙的，您说一声，馥甄随叫随到。至于工钱，让帐房看着给便是。” 老太太没马上回答，犹豫着。 苏彧却忽然开了口，“娘，我看这倒是个好办法。你孙媳妇还未进门，就会给苏家省工钱了。” 程馥甄一直等着苏以辰帮她解围，没想到先开口的会是苏彧这坏家伙。 老太太不悦睨了苏彧一眼，没出声。 苏彧竟大笑起来，“娘，你收了以辰什么好处？这么帮他留人？” 不必老太太分辨，苏以辰生怕程馥甄误会，立马开口澄清，“三叔，你别开玩笑了！” 他坐到老太太另一边去，认真说，“奶奶，馥甄有自己的事要做，你就别为难她了。” 这时候，柳姨娘笑了起来，“三爷，这么说来，你也收了程大小姐好处喽？” 苏彧没回答，确切的说是把柳姨娘当空气，当没听到。 苏彧这态度，其他人也不敢接话，柳姨娘无比尴尬，只能悻悻坐回去。然而，柳姨娘的话却留在了大家心中。苏彧，确实是又帮了程馥甄一回。 苏以辰都这态度，老太太也没好再坚持了。 她依旧拉着程馥甄的手，认真说，“那成，就这么说定了。我若是寻你来说话，你可不能躲着，嫌我这老人家烦。” 程馥甄暗暗松了一口气，笑着说，“馥甄也会随叫随到的！” 谢过程馥甄，老太太还未开口，二夫人就半玩笑半较真地说，“娘，以辰这一回出力最多，工厂和家里两边跑，你瞧瞧他都瘦了。您可不能只偏心孙媳妇呀！” 老太太瞪了二夫人一眼，说道，“整个苏家都是我宝贝孙儿的，你让我拿什么偏心他？” 二夫人悻悻的，不敢再出声。她昨日过来，老太太明明说了要奖赏以辰的呀。 “成了成了，不早了，都回去吧。” 老太太放开了程馥甄，却拉住另一旁的苏以辰，说道，“孙儿，晚上留下了陪陪奶奶，跟奶奶讲讲你在工厂如何威风，如何制那些刁工们。” 苏以辰原本还想陪一陪程馥甄的，如今只能留下了。 谁都没有想到，老太太留苏以辰过夜，并非要他作陪，而是要给他东西。 众人都离开之后，老太太特意让李妈在门口守着，亲自带苏以辰到卧房里去。她从床榻内翻出了一个方形锦盒来。 苏以辰非常意外，“奶奶，这是” 老太太笑得很慈祥，她把锦盒递给苏以辰，笑道，“呐，这是偏心你的。” 苏以辰打开锦盒一看，更加意外了。只见锦盒里躺着一块褐色石头，约莫小孩拳头那么大。” 他把石头拿出来仔细端详，问说，“奶奶，这是矿石？” “正是，这叫秋田石。是非常名贵罕见的石头，古时留下了的，如今就算再大的价钱也买不着喽。”老太太笑着说。 苏以辰紧张地提醒，“奶奶，这矿石有毒吗？” 脂粉家族里藏了矿石，自是用来当脂粉原料的。 古时候，有蛮长一段时间脂粉调制都会使用矿石，利用矿石的颜色成色。在《释名》和《齐民要术》中均有记载，而最有名的便是朱砂。但是，随着红蓝花的大面值种植之后，不少有毒的矿石原料就被鲜花所取代。当然，也有不少脂粉配方是鲜花所取代不了的。 老太太想了下，回答说，“这是你爷爷留下的宝贝，应该是没毒的吧。” 苏以辰不安了，“奶奶，你是不是忘了这是什么东西了？” 老太太坐了下来，努力回想了许久，终究还是想不起来。她只记得这是古时流传下的石头，叫秋田石。至于怎么用，用在哪张配方里，她都记不住了。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忘了，还是原本就不知道。 “奶奶，这是苏家祖上留下来的吗？”苏以辰又问。 爷爷去得突然，留下的话太少了，很多事大家都弄不清楚。苏家有几份传家主的秘方锁在密室里。幸好三叔在爷爷身上找到了密室钥匙，否则，秘方都要失传了。 “我就记得你爷爷让我好好保管，说这是很重要的东西”老太太想了许久，无奈地说，”以辰，奶奶也忘了这是咱们苏家祖传的，还是你爷爷找来的。你爷爷留给奶奶的东西不多，这必是重要之物。说不定是秘方里的一味原料。如今你也能扛事了，奶奶把它交给你，你可千万好好保管。” 苏以辰认真地点了点头，收下了秋田石。 老太太不放心，又交待了一句，“这件事就别告诉其他人了，包括你爹娘。”“孙儿记住了，奶奶放心吧。”苏以辰认真说。 翌日上午，苏以辰陪奶奶用过早饭才回去。 他一回去就找程馥甄，要带她们姐妹俩游玩去。来上海就答应了要带人家游玩，谁知道半个多月过去了才抽出时间。 他一边上楼，一边径自笑着，馥甄她们没来之前，他成日里可闲了。馥梦她们一来，他倒成了大忙人。 苏以辰刚上楼，就撞见了江妈。他朝紧闭的房门看去，问说，“馥梦她们还没起吗？” “两位小姐一大早就出去了，说是有要事要办。”江妈回答道。 “那她们什么时候回来？”苏以辰又问。 “说是不必等她们吃晚饭，应该不会早回来。”江妈如实回答。 苏以辰顿时无聊了，他思索了片刻便转身就走。 江妈追了去，“三少爷，夫人出门前交待了，让你等她回来。她有话要问你。” “跟我娘说我去工厂。晚上会很晚才回来。”苏以辰头也不回，匆匆下楼。 江妈一脸不可思议，喃喃自语道，“三少爷勤快了呀。” 苏以辰以前从来不会主动去工厂的，他确实勤快了。 程馥甄带程馥梦去办的重要事情并非别的，正是租房子的事情。无奈，姐妹俩在复光医学院附近找了一圈，都没寻到合适的。要么租金太高，要么地方不安全。 两日之后，医学院摸底考试的成绩出来了。程馥甄和程馥梦找了一上午的房子，下午顺道去了医学院。 摸底考试的成绩张贴在医学院大门口，这会儿大门口早围满了人。姐妹俩努力往里头挤的时候，突然有人从背后拍了程馥梦的肩膀，程馥梦还未回头，就听到一个戏虐的笑声，“小兔子！” 姐妹俩回头一看，果然看到秦齐站在她们身后，程馥梦也不挤了，拉着姐姐要走。 程馥甄都快挤到前面去了，被程馥梦一拉又被旁边的人一推，立马就踉跄出人群。她不悦低声，“馥梦，你怕他作甚？你真当他是老虎啦？” 程馥梦低着头，没出声。 程馥甄冷眼朝秦齐看去，正好出声，却忽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远处。她认真一看，便见苏彧和一位打扮洋气的小姐远远走过来。那位小姐分明挽着苏彧的手臂。 程馥甄的心跳猛得咯噔了一下，难受得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 人走近了，程馥甄才发现这位小姐生得非常漂亮。 她不过十六七岁的年纪，年轻貌美，明眸皓齿，甜美又不失娇媚。她烫了一个西洋宫廷式卷发，穿一身西洋式连衣裙，一手拿着一把遮阳伞，另一手挽着苏彧的手臂。本就气质极好，这身打扮，让她显得更加高贵典雅。 而苏彧，一改往日的长袍马褂，今日穿了西服，和这位小姐站在一块就像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两人一路走过来引了不少路人关注。 程馥甄的视线落在苏彧那被挽的手臂上，但很快就避开。 她依旧不卑不亢，福了个身，“三爷。” 苏彧“嗯”了一声，也没多言，但也不着痕迹拉开了那位小姐的手。 那位小姐倒也没再挽苏彧，她面带微笑，打量起程馥甄来，“你就是苏以辰的未婚妻，程大小姐？” 程馥甄一点头，她便主动伸出手来，“你好，我叫秦楚楚” 一听这个名字，程馥甄便恍然大悟。原来这位小姐是秦家的小姐，怪不得气质如此不凡。 然而，秦楚楚后面的话却让程馥甄震惊了，她继续说，“我是秦齐的妹妹，苏彧的女朋友。” 女朋友？ 苏彧居然有女朋友了？还是秦齐的亲妹妹？ 程馥甄的心跳又控制不住狠狠咯噔了一大下。她下意识朝苏彧看去，苏彧还是那张冷脸，沉默着，没反应。 他不否认，便是默认了？ 秦楚楚的手停在半空，见程馥甄没反应，她就有些尴尬了。她正要收回手，程馥甄及时反应过来，连忙握住她的手，以洋人的方式问好，“你好，我是程馥甄，很高兴见到你。” 放开手后，秦楚楚可没忽略一而再被哥哥提起过的小兔子，她也朝程馥梦伸手过去，“你好，你就是馥梦吧。很高兴认识你。” 程馥梦不想失礼，却又胆怯拘谨，正犹豫着。秦楚楚又道，“我就在医学院念书，以后咱们就是同学了。我今天是特意过来，看看新同学们的成绩的。” 这话一下子拉紧了距离，程馥梦这才伸出手来，认真说，“秦小姐，你好，很高兴认识你。” 见程馥梦这楚楚可怜的小样，秦楚楚心下早把她老哥给鄙视了无数遍。她实在想不明白，自幼在风月场里长大的秦齐，怎么就瞧上这种清纯小白兔了？” 这时候，挤到人群里的秦齐忽然大喊了一声，“程馥梦，你快来！你考第一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八章嫌她太瘦了 程馥梦考了第一？ “当真！”程馥甄非常兴奋，她知道馥梦一定没问题的，但是，她万万没想到馥梦会这么厉害。 要知道，一起参加摸底考试的学生，不少是接受过家庭教师辅导的。而馥梦并没有医学底子，全都靠自学。 别说程馥甄了，就是苏彧他们几个也都非常意外，尤其是秦楚楚。 秦楚楚是去年参加摸底考试进入医学院的，她的成绩虽不是倒数第一，但也绝对可以倒着数。若不是父亲和母亲要求，她才不愿意到这个鬼学校来。医科是所有学科里最苦的！ 秦楚楚对程馥梦的印象立马改观了，觉得她是一只值得崇拜的小白兔！秦齐一喊程馥梦拿了第一，大家便都让开了。程馥梦跑过去，直到亲眼看到自己的名字在榜首，她才松了一口气。 她回头朝姐姐看来，露出两个小虎牙来，笑容纯净甜美得令人不舍得污染，她说，“姐，你看。我就说我适合学医吧！” 这是秦齐第一次看到程馥梦笑，第一次发现程馥梦有两个小虎牙。他都看痴了，他着魔一样忽然冲到程馥梦面前去，喃喃地说，“小兔子，原来你才是老虎呀？” 程馥梦吓坏了，慌忙躲姐姐背后去。秦楚楚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哥，你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秦楚没再往前，他挠了挠脑袋，对程馥甄说，“馥甄姐，既然遇上了，一块吃午饭吧？” 秦楚楚笑着对苏彧说，“三哥，你听听，侄媳妇变成馥甄姐了。” 也不知道苏彧听到没听到，他没回答。秦楚楚似乎很习惯苏彧的脾气，并不介意他的沉默。 “不了，我们要回去了。多谢秦少爷美意。”程馥甄淡淡回答。 “这都中午了，一道吃个饭再走。三哥也要回去，你们好跟他的车一块回。” 秦楚这话一说完，苏彧就挑眉看过去。秦楚分明说谎了，苏彧并没打算回去。 “我们还有事情，下回吧。”程馥甄还是拒绝。 苏彧总算是开了金口，“一道吃个饭，让胡云飞送程二小姐先回去，我有事跟你谈。” 这话并非商量，听着就像是命令。 程馥甄心下不安起来，她没拒绝，“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秦齐特意挑选了一家西式餐厅，苏彧否定了，挑了隔壁的中餐厅。程馥甄暗暗松了一口气，若是进入西式餐厅，对西式餐具一窍不通的她们，估计要出洋相了。 秦齐的嘴闲不住，一边吃饭一边聊起来。他也学聪明了，不问程馥梦，而是问程馥甄。 “馥甄姐，馥梦会住校吧？” 程馥甄实在适应不来秦齐这一声姐，尤其是这么正儿八经地喊。她越听越觉得秦齐不安好心。她道，“秦大少爷，别姐长姐短的。太客气了。” 秦齐笑呵呵说，“那我不喊你馥甄姐了” 程馥甄才松一口气，秦齐就又说，“直接喊你姐算了，反正我也没姐姐，不会喊混掉。” 程馥甄特想问他一句，“你还要脸吗”，可惜，苏彧在，她没敢太放肆。 秦齐似乎也吃定她这一点，又殷勤地喊了一声，“姐！馥梦住校吗？楚楚也住校，宿管跟楚楚很熟，回头让楚楚去说说，让馥梦跟楚楚住一块。彼此也有个照应。” “楚楚住校？”程馥甄颇为意外，秦家距离浮光医学院虽然远，可秦楚楚上学有车接送，方便得很。 秦齐一使眼色，秦楚楚连忙点头，“嗯，我太烦我爹娘唠叨了，住校舒服。” 秦楚楚一停住，秦齐立马又使眼色，她便凑到馥梦身旁去，笑着说，“馥梦，要不这样，你跟我住一块，教我功课。我负责你的人身安全，如何？有我在，沈司安和日本人绝不敢找你麻烦。我以我爹爹的名誉保证！” 这话一出，精明的程馥甄立马就朝苏彧看了过去，她隐隐觉得事情有蹊跷了。今日怕不是偶遇，而是苏彧特意带秦家兄妹俩来见她和馥梦的吧？ 她原本还想寻个办法，借一借秦家的势力，寻求庇护，不过分依赖苏家。如今倒好，她都还未想到办法，苏彧就抢了先。 苏彧抢了先，那秦家帮她们，便又成了苏彧的面子。她依旧摆脱不了他。 程馥甄犹豫着，程馥梦竟破天荒开了口，“好，我教你功课；你保护我，咱们拉钩。” 程馥梦哪知晓姐姐的心思，哪知晓苏程两家的婚约真相。她原本不想住校，想和姐姐住一块。可那日听苏老太太要聘请姐姐当技师，她就意识到自己可能会拖累姐姐。住校，或许是她最好的选择。 秦楚楚立马同程馥梦拉钩，速度快得程馥甄都没反对的余地。程馥甄蹙眉看了馥梦一眼，似有话说，却没当众说出来。她只道，“住校也好，方便些。” 秦楚楚和程馥梦达成约定之后，就坐在程馥梦身旁同她聊起了医学院的事。程馥梦一开始话不多，可聊到她感兴趣的事，她的话就渐渐多了。事实证明，只要相处时间久些，程馥梦就不会那么拘谨胆怯，甚至是健谈的。 只是，秦齐是一个例外。 医科的事情，秦齐是外行，完全插不上话，却也在一旁认真听着。虽然同坐一桌，苏彧和程馥甄像是被遗忘在一旁的两个人。 程馥甄分明察觉到苏彧一直在看她，她低着头扒饭，只当没看到。然而，没一会儿，她饭碗里就被放入一块红烧排骨。她抬头看去，只见苏彧收回了筷子。 他帮她夹菜？ 程馥甄微微一愣，一旁的秦齐他们也都看了过来。秦齐和秦楚楚都露出了诧异的目光，完全没想到苏彧竟会帮人夹菜，对象还是个女人？ 不对！ 这个女人还是他的准侄媳妇！ 秦楚楚和秦齐面面相觑，怎么看，怎么想都觉得不太对劲。 苏彧对自己的行为似乎也有些意外，但是，他那双黝黑深邃的眼睛很快就又恢复一贯的冷肃c平静。他慢条斯理地帮程馥梦也夹了菜，冷冷说，“你们两个丫头平素都只吃饭不吃菜的吗？秦齐和楚楚不是别人，不必客气。” 这长辈的口吻让大家一下子都松了一口气，程馥甄瞅了苏彧一眼，低声，“嗯”。 苏彧却顺势，又往她碗里夹菜，夹了一大堆，并不比那天晚上苏以辰夹的少。 他说，“尤其是你，瘦成这样，还不多吃点。” 程馥甄倒没有阻止苏彧，而是不断将菜分给馥梦。也不知道别人怎么看，她偷瞄了苏彧好几回，越看她是越糊涂。好端端的，这家伙干嘛突然帮她夹菜，突然嫌她瘦？他想干嘛呀？ 这时候，秦楚楚突然把碗筷推到苏彧面前去，似撒娇又似置气，“三哥，我也要！” 苏彧冷眼看去，秦楚楚非但不怕，反到挑眉挑衅。苏彧竟将要给程馥甄的菜夹给了秦楚楚。苏彧一把菜夹过去，秦楚楚立马一口吃掉表示还要，苏彧便又夹给她。秦齐看得嘴角都抽搐了，都快怀疑眼前的苏彧是假冒的。程馥甄低着头继续扒饭，无声无息。 苏彧也就帮秦楚楚夹了三根青菜，就说自己吃饱了在外头等他们。秦楚楚很快就追出去，秦齐压根没在吃，而是看着程馥梦吃。 苏彧和秦楚楚一离开，程馥甄便冷声，“秦齐，该吃饭了！” 秦齐没反应，程馥甄在桌下狠狠踩了他一脚，他才缓过神来，“吃饭吃饭！” 饭后，苏彧亲自送程馥甄姐妹俩回去。 秦家兄妹俩并肩站在饭店门口，看着黑色小轿车远去的背影，都一脸不舍。 秦齐喃喃自语，“她笑起来真好看。” 秦楚楚可怜兮兮地说，“哥，我和三哥这样算分手了吗？” 秦齐一时间没反应过来，问说，“分手？” “搞定了程家姐妹俩，我就不再是他的女朋友了，不是分手是什么呀？”秦楚楚吸了吸鼻子，还真的想哭。 秦齐从程培坤那儿得知程馥甄姐妹俩要在复光医学院附近租房子，他就拉着她过来帮忙，把周遭出租的房子都租了下来，只留下一些租金极高和不安全的地儿。巧合的是，昨晚上苏彧来找她帮忙，要她到校舍管理员那边去疏通疏通，将程馥梦安排到她宿舍里。她虽住校，其实三天两头就往家里跑，若是答应了，她就得天天住学校里了，她真是一点儿都不想答应。可这是三哥第一次找她帮忙，她又不舍得拒绝。最后只能同三哥讨了点福利，要三哥当她半天男朋友。 “哥，那小兔子不是很怕你吗？怎么这么快就答应了？”秦楚楚认真起来。 其实今日真的是偶遇，他们只是路过，她还打算等三哥说服程馥甄让程馥梦住校，再去疏通校舍那边的关系。谁知道几句话下来，程馥梦居然答应了。真是奇怪了。 秦齐摩挲着下巴想了一下，自信满满地说，“怕我又舍不得我呗。” 秦楚楚嗤之以鼻，“我去趟学校把校舍的事办了，晚上就不回去吃饭了。你跟爹娘说一声，就说我秦楚楚从今天开始决定发奋图强啦！” 秦齐斜眼看去，亦是嗤之以鼻。 秦楚楚走了几步，突然又折回来，认真说，“哥，那只小兔子再怎么说都是苏家的小姨子，你可别玩过火了，到时候伤和气可不好。” 秦齐板起脸来，也认真说，“妹妹，苏彧再怎么说都是我兄弟，你可别陷太深，免得到时候哥哥还是拉你一把。” 秦楚楚冷哼，“我乐意，要你管！” 她说完便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留秦齐独自一人站在门口直摇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九章她心中有数 苏彧送程馥甄姐妹俩回苏家，一路都无话。程馥甄也没询问。直到小轿车停在苏宅附近的巷子里，程馥甄才低声，“馥梦，你先回去。我有事同三爷谈。” 程馥梦坐着没动，蹙着眉头看姐姐，分明有些不安。 “谈些脂粉配方的事，你先回去吧。” 程馥甄给了程馥梦一个放心的眼神，程馥梦才下车。不必苏彧吩咐，胡云飞也下车去了。 苏彧在副驾驶位上，程馥甄就在他背后的位置。车窗紧闭，车内昏暗，整个世界似乎都安静了下来。 她向来胆大，谈定，可是每每面对这个男人，总是控制不住会紧张，会拘谨。此时却不知道怎么回事，她竟有种莫名的安全感，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整个心也都安定了下来。 是因为车里太安静了？还是因为她坐在他背后，他审视不到她，她却能看到他？ 很快，苏彧的声音就打破程馥甄的平静心情。他问说，“不是想租房吗？这么快改变主意了？” “你怎么知道我想租房子的？”程馥甄开门见山地反问，“你知道秦齐喜欢馥梦，你是故意把他们兄妹俩拖进来，故意想让馥梦和秦楚楚住一块的对吗？” “借秦家的势保你妹妹，总比仗着林警长方便。” 苏彧说着，特意转身过来，直勾勾地看入程馥甄的眼睛，问道，“难道你不是这么觉得？” 程馥甄立马避开苏彧的视线，她太害怕苏彧这双狭长而幽深的眼睛，她藏在心底最深处的想法，他似乎总能一眼看穿，看透。 这事，她心中最有数。她何尝不是这样觉得的呀？何尝不想借秦家的势力？只是她想的办法不一样而已，本质上都是仗着秦齐喜欢馥梦。她只有两个选择，一是告诉苏彧程家的秘密，将她和馥梦的安全全都托付于苏彧；二便是借用秦家的势力，远离苏彧，远离苏家。她还在犹豫该如何选择，孰轻孰重。她没想到是苏彧会抢先一步，更没想到的是馥梦会主动答应秦楚楚的约定。程馥甄沉默，苏彧回过头去，双手枕在脑后亦是沉默。 两人都是聪明人，很多事不必说太透，彼此早就心照不宣，就连沉默，都如此默契。 良久之后，苏彧才淡淡说，“秦齐不过是玩性大些，并非随便的人。你且放心吧。” 程馥甄有些不敢相信，可苏彧的语气颇为认真，不像是骗人。 苏彧又说，“楚楚身旁本有保镖，等馥梦住校了，我会让林警长派人暗中进驻复光医学院。那帮日本人不来最好，若是来了，能逮住他们最好。” 林警长那已经有沈司安绑架馥梦的人证，若是能掌控到沈司安勾结日本人的证据，沈司安的罪可就不止是绑架，还可能是卖国。 新任的大总统恨透了日本人，就算沈家的路子再广，到时候也保不住沈司安！ 有苏彧这话，程馥甄放心了许多。 苏彧又转身看来，冷冷道，“回头我同老太太说一声，让你搬到她那去住。” “不妥！”程馥甄脱口而出。 “有何不妥？”苏彧问道。 “我还未嫁入苏家，哪里有未过门就在夫家长住？”程馥甄认真说道。 “所以我让你搬到老太太那，有何不妥？”苏彧反问道。 程馥甄语塞了，想了下，又道，“我终究是客，不宜长住。时日太长难免打扰到老太太。” “你前几日还承诺她老人家随叫随到，怎么，现在反悔了？”苏彧又问。 程馥甄被堵得无法可驳，差点咬了自己的舌头。 “三爷，我” 程馥甄十分认真，可苏彧却更认真地打断，他说，“你哥哥在百乐门赌场当差，秦齐管他吃住。你只要乖乖在苏家待着，我保你周全。如何？” 这家伙竟然把一切都安排好了。 程馥甄本想怪他自作主张，强人所难的。可却又不得不承认他如此安排是最好，最周全的。 看着苏彧那双认真的黑眸，一股无法形容的情愫忽然就涌上程馥甄的心头。她忽然发现自己不用操那么多心，连自己都有人管着了。 程馥甄妥协了，忍不住道了一声，“多谢三爷。” 但是，苏彧的一句话立马颠覆程馥甄此刻的心情。他说，“我护你兄妹周全，你哪天考虑清楚了，记得回答我的问题。否则” 苏彧没有说下去，而是下车离去。程馥甄打了个激灵，彻底清醒过来。 苏彧护她的同时，也威胁着她。 她刚刚是怎么了，竟忘了他们之间那个十日之约，忘了自己还未回答他的问题。这下好了，折腾了一番，她非但没能离开苏家，反倒在苏彧的牢笼里，愈陷愈深。 程馥甄连忙下车来，看着苏彧远去的背影，无法想象他下一次逼问自己，会是什么时候。 苏彧走得很远，但是还是停了下来，似乎在等她。程馥甄追上去之后，他才又继续往前走。 两个人一前一后在幽静的巷子里走着，都很沉默。这条巷子很长，他们走了许久才到尽头。苏彧戛然止步，一直低着头的程馥甄差点撞到他后背上去。 “右拐往前就是苏宅大门，你自己回去。”苏彧冷冷说。 这下程馥甄才知道苏彧并不打算回去，只是送她到这儿而已。 苏彧又道，“过些天胡云飞会带一个婢女给你，专门保护你，今儿起，但凡离开苏家，都要告知我。” 这到底是保护，还是监视？ 程馥甄话带嘲讽，“如此周全，三爷真真是有心了！” 苏彧不必回答，只深深地看了程馥甄一眼，她便蔫了，低下头不敢再多言。苏彧一米八几的个头，程馥甄却只有一米六，她站在他面前一低头，没了平素那股韧劲和强硬，就像个可怜兮兮的小丫头，无端地惹人疼爱。 苏彧垂眼看她，嘴角轻轻勾起一抹浅浅的弧度。 这个丫头虽然经常说着说着，就跟他呛声，但只要他一个眼神，她就会乖。对此，他还是很满意的。 “回去吧，好好准备准备。你妹妹后天入学，明日就得搬到校舍去。楚楚明儿一早会来接你们。”苏彧说道。 程馥甄点了点头，都要走了，却忍不住说了一句，“三爷既有能带回家吃饭的人，何必让老太太苦等？” 苏彧微微蹙眉，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但也很快就明白程馥甄什么意思了。他没直接回答程馥甄，而是冷冷道了两个字，“回去！” 他这态度是又默认了吗？看样子秦楚楚真的是苏彧的女朋友了。 程馥甄一步步往前走，好几回都想回头，却终究没有。走着走着，她竟勾着嘴角笑了起来。 秦家的嫡小姐才配得上苏家三爷，门当户对，郎才女貌。若是将来娶了秦楚楚，就算二房的权势再好，也敌不过苏彧呀！更重要的是苏家和秦家一旦真正联手，苏家的未来必是不可估量的。 程馥甄心想，若是换成她，于公于私，她也会像苏彧那样，换指腹为婚的契约的！ 程馥甄没有回头，并不知道苏彧一直站在巷子口，直到她进了苏宅大门，他才转身离开。 一回到车上，胡云飞便说，“爷，万一程大小姐真的什么都不知道，那咱们怎么办？” 苏彧早就派人把北平程宅给搜了个遍，什么都没寻到。如今就程馥甄这儿可能会有万脂胭红的线索。程馥甄这要是没线索，那他们还真没有任何头绪了。 苏彧的手放在膝上，有一搭没一搭敲扣着，表情俊冷，他说，“她应该知道！” 几番询问下来，程馥甄的反应他都看在眼中。虽然她次次都否认，但是，他依旧看得到她眼中的犹豫。他有八成的把握，她知晓万脂胭红的事情。 胡云飞担忧地问，“爷，万一她咬死了不松口，怎么办？” 苏彧挑眉看去，不悦道，“你急什么？” 见主子不高兴，胡云飞也不敢多劝。他当然着急呀。寻到万脂胭红，主子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办呢，那可是非常重要的大事！ 若不是老爷子临终时那份遗嘱，三爷也不会趟家里的浑水，早就着手处理那件要事了。 汽车行驶出巷子的另一端，远远而去。然而，当夜，经常夜不归宿的苏彧还是回来了。 他一回到书房才刚坐下便习惯一般侧头朝窗外看去，竟见程馥甄屋里的灯还亮着，苏以辰和程馥甄就站在房间外的小阳台上，似乎在聊天，至于说什么他就听不到了。 “三爷，你的茶来了。” 胡云飞端来茶水，苏彧却没理睬。他转了个身面朝窗户，双臂环抱翘起二郎腿，颇有耐心地看着窗外。 胡云飞狐疑地瞅了一眼，隐约看到程馥甄房间的阳台上有人，也就明白怎么回事了。他越发得地觉得三爷对程大小姐太上心了，却不敢多言。毕竟，为了万脂胭红，为了苏家，三爷对程大小姐上心也是应该的。 苏彧不动声色看着，可没一会儿他忽然冷声，“胡云飞，过来！” 胡云飞吓了一跳，连忙凑近，以为程馥甄怎么了。谁知道，苏彧却说，“你瞧瞧，二房屋顶上是不是藏了个人？” 胡云飞连忙往屋顶看去，没看清楚那人，但看到了一个黑影一闪而过，似乎从另一边跳下去了。 “三爷，不会是那帮日本人潜进来了吧？”胡云飞惊声。 苏彧二话不说，抓了桌子几枚飞镖针就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章飞贼惦记了谁 苏彧抓起飞镖针直奔二房，胡云飞招呼了一群护院小厮提着灯笼跟过去。苏彧一声令下，小厮们就将整栋楼给包围起来。 这大动静立马惊动了二房所有人。二房的护院小厮不明所以，却也纷纷出动，将整栋楼包围住。 “给我守死了，要让那个贼跑了，后果自负！胡云飞，马上差人去报警！” 苏彧撂下狠话，正要出门，却撞上二夫人和两位姨娘一前一后匆匆走出来。 “老三，这怎么回事？”二夫人一脸茫然。 “以辰被飞贼惦记上了。” 苏彧心下猜测飞贼是冲程家姐妹来的，却不好直说，而他这话让二夫人愣在了原地，“飞贼？以辰被惦记了？” 二夫人很快就明白过来，吓得脸色苍白，大叫起来，“快，保护三少爷！快啊！三少爷在二楼，在程大小姐房里！你们，还有你们几个，快去！” 被飞贼惦记是什么意思？劫财还是劫人呀？ 老三又不说清楚，可不管是劫财还是劫人，都是不得了的！ “快快快，德叔，赶紧再调派些人手过来。以辰要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跟二爷交代？我还怎么活呀？”二夫人都急哭了。苏宅一向安全，还从未发生过这样的事情。 胡云飞和德叔让小厮们部署好之后，各自带了几个人家伙也进屋去搜查。而这时候，苏以辰和程家姐妹俩听到楼下的动静，早将门窗紧闭，躲在屋里。 馥梦十分紧张，一直拉着姐姐的手不放。苏以辰搬了椅子坐在房门后挡着。 “馥甄，馥梦你们别怕，有我三叔在，出不了大事。那个飞贼很快就会被逮住。” 他虽然安慰程家姐妹俩，可自己心下却十分不安。要知道，苏家的防守向来森严，打他记事开始，苏宅就从未出现过外贼侵入的。 这个飞贼到底来了多久，冲什么来的呀？ 程馥甄倒不怕怎么贼，天下最大的贼洛九少她都撞见了好几回。她见苏彧亲自赶过来又见楼下的阵势那么大，立马就联想到那边日本劫匪。若真的是日本劫匪闯进来了，那就糟糕了！ 思及此，程馥甄大为不安。她连忙说，“馥梦，快，咱们去把阳台的门也挡了。” 姐妹俩正要搬桌子，这时候敲门声传了过来。 一时间，屋内三人皆惊，紧张地屏住了呼吸，面面相觑。 但是，很快一个熟悉的声音就让他们全都放松下来。苏彧在门外焦急地问，“程馥甄，你还在屋内吗？” 程馥甄？ 苏彧要么客客气气地喊她“程大小姐”，要么就是在必要的场合以长辈的口吻喊她“馥甄”；还从未这么连名带姓地喊过她。 然而，这个节骨眼上，就连程馥甄自己都没有留心到这个细节，她急急出声，“三爷，我在，馥梦和以辰也都在！” 苏以辰连忙把门打开，只见三叔连外套都没穿，衬衫的领扣也没扣上，眉头紧锁，神色焦急。 “三叔，我们没事。那个贼抓着了吗？”苏以辰问道。 苏彧的视线全在苏以辰背后的程馥甄身上，见她安然无恙，他分明暗暗松了一口气。他很快就恢复了一贯的淡定c冷静，说道，“还在搜查，那飞贼的身手极好，你们先跟我下楼。” 二房这栋楼的顶部是一个尖塔，和阁楼落差很大，能爬到上头又轻松跳下来，行走自如，必不是一般人。 苏彧在前面走，苏以辰和程家姐妹跟在后头，匆匆往楼梯口走去。这时候，德叔带人上了顶楼搜查，而胡云飞则带人在楼下搜查，一帮人从上往下，另一帮人从下往上搜，大家都很紧张。见状，程馥甄越发的相信飞贼是冲她们姐妹俩来的了。 四人已经走到楼梯口了，谁知道一旁的房门忽然被打开，程馥甄立马被人给拽了进去，速度之快，力道之狠，让大家都来不及阻拦！就只有苏彧的反应快，只可惜，忽然开出来的门恰好挡了苏彧，苏彧的飞镖针给打在门上。 “姐！”馥梦大喊。 “不要伤害她，你想要什么可以好好商量！” 苏以辰正要追过去，苏彧却推开了他，抢先一步追入房中。屋内只有窗外照进来的月光，十分昏暗。 苏彧并没有马上开灯，而是握紧了飞镖针，冷眼扫视整个屋子。这是一间空置的房间，南墙一个紧闭的窗户，西边是个小阳台，彩色的玻璃门也紧闭着。屋内里头堆了不少高高低低的家具，颇为拥挤。 “程馥甄！”苏彧大喊了一声。 等了一会儿，都没听到动静。这个时候胡飞云上来了，苏彧退到门口，低声交代，“派人到南窗去，守死了。你从西边的阳台上来。” 见苏以辰和程馥梦都在门外杵着不走，苏彧冷声，“你们还不出去。” 程馥梦被他冰冷的侧脸吓得不敢动弹，苏以辰虽然不想离开，但也不敢违背三叔的命令，他只能拉着馥梦下楼去。 就这样，飞贼劫持了程馥甄躲在房里，苏彧堵在门口，双方陷入了对峙局面。 苏彧迟迟不出声，就等着对方出声。可谁知道，对方也一直一言不发，似乎在等着苏彧开腔。 没一会儿，一个小厮就悄悄过来同苏彧使了个眼色，表示胡云飞已经部署好了。 苏彧盯着昏暗的屋内看，眼底眯敛着骇人的精芒，他忽然就大步进屋，一手甩上房门，另一手打开了房里的灯！ 刹那间，满屋大亮。 苏彧寒彻着脸，依旧不吭声，双手给握了十枚飞镖针，一步一步往里头走，接连查看了两个横在右边的柜子。 安静的房间里，苏彧的脚步声显得格外清晰，随着他一步一步靠近，程馥甄的心跳也一点一点加速，快得都呼吸不过来了。 此时此刻，程馥甄正被飞贼劫持着，躲在阳台右侧的一个大柜子后面。飞贼一手拦在她腰上，另一手拿着武器抵在她脖子上。突然被拽进来，她一时间下懵了，再加上屋内昏暗，她都没看到飞贼的脸，也不知道抵在自己脖子上的利器是什么。她只知道，自己一出声，小命就会没了。 苏彧一边往阳台方向走，一边查看沿路的家具。 这个时候，苏彧距离他们不过三个柜子的距离，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了。程馥甄分明察觉到背后飞贼揽在她腰部的力量在缩紧，他似乎要行动了。 怎么办？ 她的心悬到了半空中，脑海一片空白，好紧张！好紧张！ 突然！ 一枚飞镖从程馥甄背后打出去，如同离弦之利箭，又快又狠。幸好苏彧警觉着，一个侧头，非常利索得避开了飞镖。 飞镖？ 那是一枚九尾木质飞镖针！ “洛九少，是你？”苏彧终于出声了，明显非常意外，没想到来者真的是贼。 他同洛九少不认识，但是跟金石盟的盟主莫老先生交情还不错，金石盟的人竟敢惦记上苏家的东西？ 苏彧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劲，洛九少到底是惦记上苏家的东西，还是惦记上程馥甄的东西了？ 而此时此刻，程馥甄也在心里大喊这个名字，“洛九少”！ 原来抵在她脖子上的利器是九尾木质飞镖针，原来劫持她的飞贼是洛九少这个江洋大盗！ 程馥甄怒了，低声质问，“姓洛的，你想干什么？” “本少爷想你了，来看看你却被当贼，你感动了吗？”洛九少将程馥甄搂得更紧一些，一边回答，一边朝苏彧看去，心下暗叹着，没想到苏三爷的身手如此之好，真是深藏不露呀！ “你放开我！”程馥甄低吼。 “你得把误会解释清楚了。”洛九少提出条件，他当然知道自己被包围了，否则也不必用出劫持程馥甄这等下下之策。 程馥甄怎么解释，和苏彧说洛九少是自己的朋友，三更半夜翻墙进来来探望她？这绝对是自找麻烦，越解释越不清楚了。 她低声说，“没什么误会，你就是个贼，我不认识你。” 洛九少忧伤地叹息，却又不忘搂紧程馥甄往右侧逃去，因为，苏彧动手了。一枚单尾木质飞镖针正正打在洛九少刚刚那位置的柜子上，洛九少但凡再晚一步，就被命中了！ 洛九少瞥了那木质飞镖针一眼，啧啧地感慨起来，“苏三爷，名不虚传呀！” 他自是听说过苏彧耍得一手极好的飞镖针，在百乐门的流光俱乐部里所向披靡，无人能敌。只是，他一直都以为那不过是些花式的镖术，耍玩而已，没想到竟这么利害。 苏彧走过来，双方间隔约莫十五步左右。苏彧的视线立马落在程馥甄腰上，开口的第一句话竟是，“洛九少，占女人便宜非大丈夫所为，马上放开她。” 苏彧这么一说，程馥甄才意识到洛九少搂着自己的腰。她立马挣扎起来，“放开我！” 洛九少非但不放，而且另一手也搂了上去，木质面具之下那性感的唇勾起了戏虐的笑意，说，“程大小姐丑是丑了些，可她这身板儿，本少爷还是很喜欢的。” 他玩世不恭地歪着脑袋，挑衅地朝苏彧看去，慢悠悠说，“不c放！” 苏彧双手渐渐握了起来，眸中迸射出了骇人的精芒。他二话不说，一扬手，五枚飞镖针齐出，全朝洛九少的手臂飞去。洛九少抱着程馥甄闪躲，都还未来得及全躲开，苏彧又打出了五枚飞镖针。 不得不说苏彧这镖法不仅仅快准狠，而且非常刁钻，令人防不胜防，即便是飞镖针高手顶级洛九少都躲得十分吃力。 苏彧一边不停打出飞镖针，一边追过来，而洛九少拥着程馥甄，一退再退，一躲再躲，好几回都差一点点就被飞镖针打中。 苏彧占据了绝对的主动性，洛九少则一直处于防守阶段。这是苏彧和洛九少第一次见面，也是第一次动手较量，两个人都不约而同在心中暗叹对方的能耐。他们的想法都是一样的，结了仇，不除掉对方将来必是大患！ 若说被动，程馥甄才是真正的被动，她被洛九少禁锢地动弹不得，又处在飞镖针的攻击范围里，处境十分凶险。 或许是因为劫持她的是洛九少，程馥甄比刚刚冷静多了，她安静地看着苏彧和洛九少较量，等待着挣脱的机会。 没一会儿，洛九少就退到了墙上，他背靠墙壁，无路可退。程馥甄相中了机会，正要往洛九少脚上踩去，谁知道洛九少竟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一章惦记你苏家的人 洛九少背靠墙壁，竟用飞镖针尖端抵在程馥甄脸颊上，冷声，“苏彧，让门口的人全都撤了，否则，我保证程大小姐左边的脸一定会比右边更难看！” 洛九少面如寒霜，声音更是冰冷得骇人，全然不见先前戏虐玩索的笑意。程馥甄正要踩下去的脚，无声无息收了回来，心跳都漏了一拍。认识洛九少也有些日子了，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这家伙较真发狠的模样。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她就会觉得这样的洛九少跟苏彧很像，可到底怎么像了，她也说不出来。此时此刻，她背对洛九少，并没有看到洛九少那双和苏彧一样狭长而冰冷的眼眸，否则，她一定会更加觉得这两个男人相似的。 这个念头不过在程馥甄的脑海里一掠而过，在这种情况下，她并没有多余的心思考虑那么多。她的身体和心情都绷得紧紧的，就怕洛九少一不小心把自己另一边脸给毁了。 “我苏家讨媳妇不看脸。”苏彧冷冷说，看似不在意，可是紧握的手却出卖了他的内心。 程馥甄愤恨地朝苏彧看去，却见苏彧并没有理睬自己，他的注意力都在洛九少身上。 苏家讨媳妇岂止不看脸，也不看人的吧？就冲着万脂胭红而已！ “呵呵，不是你媳妇，你自然不心疼。” 洛九少说着，忽然就抬手，握着飞镖针发狠地冲程馥甄脸上刺下去！ “不要，洛九少” 程馥甄闭着眼睛大喊，后面的话还未喊出来，苏彧就出声了，“住手！” 洛九少戛然而止，飞镖针又抵在程馥甄脸上，他笑吟吟地说，“看样子叔叔还是很疼侄媳妇的。” 程馥甄松了一口气，差点腿软。苏彧沉声，“你放了她，我保证放你走。” 洛九少呵呵大笑起来，“苏三爷，你哄我呢？” 苏彧嘴角勾起嘲讽的弧度，说，“我说到做到，不敢信？” 洛九少笑得更灿烂了，“敢，只是” “说！”苏彧的耐性已经差不多了。 “只是我改变主意了，我再加个条件！”洛九少往墙上一靠，姿态慵懒，而揽着程馥甄腰部的手和握着飞镖针的手却一点儿都没放松。 苏彧不说话了，微微眯敛的双眸里透出了危险的精芒。就在这个时候，窗外传来了警笛声，警察局的人到了。 “你敢伤她一根汗毛，我保证你一辈子蹲牢里！”苏彧警告道。 洛九少干这一行的，若忌惮警察，那也不必在道上混了。可是，这一回同以往完全不一样。这一回他面对那帮警察之前，得先面对苏彧。苏彧的一枚飞镖针能顶得上警察手里的一把枪呢！再者，他若真失手入狱了，有苏彧在，怕是谁都不能把他捞出来了。 洛九少亦是眯敛着那双狭长的眼睛，同苏彧对视，对峙。而随着警笛声越来越近，洛九少终究是妥协了，他耸了耸肩，说，“罢了，本少爷给林警长一个面子。你保我到苏宅大门口，我就放了她。” 苏彧虽不情愿，却也只能答应。毕竟，程馥甄在洛九少手里，逼太紧了，程馥甄很危险。 “你最好别耍什么花招！”苏彧厉声警告。 “三爷最好说话算话！”洛九少还是笑着，但笑容特别冷。 苏彧转身就去打开房门，让门外的护卫全都撤掉。洛九少劫持着程馥甄，低声在她耳边说，“程大小姐，对不住了。” 程馥甄没回答，跟着洛九少一步步往外走，双腿都还有些发软。 尖锐的针在喉咙处，攸关性命，她能不怕？见识过洛九少发狠的样子，她哪还敢天真的奢望这个家伙会对她手下留情呀？ 察觉到程馥甄身体的僵硬，洛九少又低声问，“程大小姐，真吓着了吗？” 其实，他刚刚对程馥甄下手不过是跟苏彧在赌而已，赌谁先让步。要他对程馥甄动真格的，他还真下不去手。 以苏彧行事的果决狠辣，他的胜算并不大。可谁知道他都要停手了，苏彧却先让了步。 “喂，看样子，你三叔是真的疼你。”洛九少故意试探。他琢磨不明白的是苏彧为何这么紧张二房的媳妇？苏以辰一旦娶了程馥甄，苏家的一切就都落到二房手里了。苏彧，真打算放弃苏家这么大的家业？ 洛九少劫持程馥甄出门之后，果然看到外头所有护卫都撤了。苏彧又往程馥甄腰部看了一眼，什么都没多说，便快步往楼下走去。 而此时，苏以辰正和几个警员进门来。一看到洛九少脸上的面具，还有手里的九尾木质飞镖针，大家都吓了一跳！万万没想到飞贼会是金石盟的洛九少！ “馥甄！”苏以辰焦急大喊。几个警员则面面相觑，据说他们了解，金石盟的莫老先生还托苏三爷从警局里捞过人呢！这两家是怎么了？ “都出去，让外头的人全撤了。”苏彧沉声说。 这架势，不用猜都知道洛九少劫持程馥甄威胁了苏彧。 苏以辰非但没有后退，反倒冲上前去，认真说，“洛九少，只要你放了馥甄，你想要什么我都答应你！你千万别伤着她！” 洛九少轻笑起来，又一次低头凑到程馥甄耳边，低声，“程大小姐，看样子三少爷也很疼你。苏家人，果然不看脸。呵呵！” 程馥甄转头避开洛九少亲密的触碰，朝苏以辰投出感激的目光。 苏彧却不悦道，“以辰，出去！” 苏以辰竟破天荒地对苏彧说“不”，他走过去踏上楼梯，认真说，“洛九少，劫持女人算什么男子汉？你放了她，我当你的人质！” 看着苏以辰倔强而认真的眼眸，程馥甄的眸光都不自觉温软下来。她真的想不明白，这么好的男子怎么会喜欢上她呀？ 忽然，苏彧厉声，很凶很凶，“出去，别让我说第三遍！” 苏以辰是固执的，可是面对苏彧，他终究还是动摇了。至今都没有什么人，什么事能让他和三叔倔到底吧？ “三叔，交给你了。” 他抱歉地看了程馥甄一眼，转身出门。几个警察交换了下眼神，也不敢多问，都跟着出去。 苏彧没有耽搁，下了楼梯便大步往门外走，洛九少牢牢禁锢着程馥甄，同苏彧保持了一定的距离，跟了出去。 胡云飞早从阳台上下来了，带了一帮人包围在门口。程馥梦c二夫人和两位姨娘还有不少仆从都站在一旁，就连大房那边的几个仆从也过来围观。随着苏彧走出来，大家便都自觉后退让开，一个个紧张得大气不敢喘。程馥梦吓得脸色惨白，想说话嘴巴都张不开。 苏彧像个冷面阎罗，语气又冷又凶，对胡云飞说，“都撤了！” 胡云飞二话不说照办，二夫人朝儿子看了一眼，见儿子没作声她也就沉默着。 人都撤掉之后，洛九少立马擒着程馥甄越过苏彧，朝苏宅大门走去。苏彧步步紧跟，苏以辰立马跟在他后面。 胡云飞正带人要跟过去，洛九少立马就回头看去，见苏彧抬手示意背后的人止步，他才放心。 就这样，洛九少和程馥甄在前，苏彧和苏以辰在后，一路到了苏宅大门口。 洛九少在门口止步，笑着对苏彧说，“苏三爷，有机会，好好切磋切磋镖法。” “可以，只要你不拿女人当筹码。”苏彧冷声回答。今日若非顾着程馥甄的安危，他手里的飞镖岂会轻易停下来？ 洛九少爽快答应，“好，下一回拿命当筹码！” “奉陪到底！”苏彧亦是爽快，他问说，“洛九少，这一回，你瞧上苏家什么东西了？” 他差点就忘了这件事，洛九少是盯上苏家的什么东西了，又或者是盯上了程家姐妹的东西？这个家伙在这个节骨眼上突然到苏家来，绝对简单不了！ “东西？本少爷瞧上苏家的人了”洛九少笑了起来，又说，“三爷，你可得把人看好了，否则下一回” 这“苏家的人”到底是谁？ 程馥甄和苏彧都还没琢磨明白，洛九少就冷不丁一把将程馥甄推给苏彧。他转身就跑，在不远处利索地翻了墙，消失不见在深深的夜色里 苏彧接住了程馥甄，双手抱住她的双臂，将她稳住。他看了她一眼立马就将她推给了背后的苏以辰。自己信守承诺，并没有再追洛九少。而胡云飞他们追过来的时候，都已经看不到洛九少的身影。 有惊无险，见程馥甄没事，大家都松了一口气。二夫人箭步过来，同苏以辰一道拉着程馥甄，上上下下地检查，焦急地询问她是否受伤。 苏彧捏了捏鼻梁，一句话都没多说，转身就给走了。程馥甄看着他的背影，还是忍不住喊了一声，“三爷，多谢！” 苏彧没回头，挥了挥手算是回答她了。 胡云飞使了些银子堵了几个警察的嘴，这等事无论如何是不能传出去的。把人打发走之后他立马就往主子书房赶。 “三爷，金石盟这是冲着万脂胭红来的吧？”胡云飞认真说。 若是冲着别的东西来，金石盟何必等到现在才对苏家动手呢？ 苏彧心不在焉，也不知道有没有听到胡云飞说的话。他坐了一会儿便转身往窗外看去，只见程馥甄房间还是暗的。她们姐妹俩还未回去。 苏彧又一次捏起眉头来，胡云飞这才察觉到主子的烦躁，他轻手轻脚地泡来一杯茶就不敢再打扰了。 苏彧确实烦躁。 看着洛九少逃走之后，他才意识到自己其实输了。他但凡再狠一些，让程馥甄受点皮肉伤，洛九少就逃不掉了。 他绝对相信自己的飞镖针不会输洛九少伤人的速度。可是，一贯果断狠绝的他，居然先让步了。 他非常不喜欢这种心有顾忌的感觉！ 深夜，直到程馥甄房里的灯亮了，苏彧才回房去。而翌日早上，苏彧就给金石盟盟主莫老先生打了电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二章洛九少的身世 苏彧和莫老先生交谈了许久才挂掉电话。 “三爷，莫老先生怎么说？”胡云飞连忙问。 苏彧神色复杂，“洛九少一年前就离开金石盟了。” “啊？”胡云飞一脸不可思议。 洛九少原是个孤儿，被莫老先生收养之后就留在金石盟。而莫老先生又膝下无子，洛九少继承盟主之位，接管金石盟那是铁板上钉钉子，铁定了的事呀。 “三爷，莫老先生不会忽悠咱们吧，洛九少怎么可能离开金石盟？”胡云飞狐疑起来。 苏彧却道，“莫老先生的为人，我信得过。” “不是。三爷，洛九少好端端的，为何离开金石盟？他要单干不成？”胡云飞还是不明白。 苏彧淡淡道，“他在查自己的身世，想找到自己的爹娘。莫老先生给了他三年的时间，三年之内他若寻不到本家，就回去。” 按理，洛九少被莫老先生收养，该姓莫。然而，据说当年莫老先生把洛九少抱回来的时候，发现襁褓中藏了一包东西，里头有封托付信写明了洛九少的本姓就是“洛”。又因为莫老先生已经收了八个徒弟，所以就给洛九少取了“小九”这个小名。大家叫着叫着就习惯了，金石盟的人叫洛九少“小九”，外头的人都称呼他“九少”。 莫老先生也就没有再给洛九少取大名了，有人说莫老先生叫洛九少的小名儿叫习惯了，就不取了。也有人说当年那封信里其实有洛九少的真名，莫老先生才没有取。甚至还有人说当年襁褓里那包东西还藏了钱和传家宝，洛九少的九尾木质飞镖针就是祖传的。 道上的传言不少，至于真相如何，就只有莫老先生和洛九少两人知晓了。 胡云飞瞅了瞅主子一眼，又问，“三爷，洛九少查身世怎么跑咱苏家来了？他不会是缺钱，又干回老本行了吧？” 苏彧虽和莫老先生交情不错，但还不至于忘记金石盟是干什么的，他自是不会掏心掏肺，直接询问“万脂胭红”之事。就莫老先生的反应，他只能判断莫老先生并不知万脂胭红在程家，至于洛九少知不知道，那就难说了。 见主子不说话，胡云飞忍不住提醒，“三爷，咱们还是得尽早撬开程大小姐的口，否则夜长梦多呀！” 苏彧思索着，轻轻敲着桌子，修长的手指指节分明，十分好看。 他琢磨了许久，胡云飞以为他会点头了，谁知道他却只说，“多招护卫，还有，给程馥甄的婢女尽早送过去。” 胡云飞想不明白，以三爷一贯的手腕，别说让程大小姐说实话了，就是让她服服帖帖的都很容易。他真是琢磨不明白三爷这一回是怎么了，有什么好顾忌的呀？ 没过多久，秦楚楚就如约过来接馥梦，秦齐自是跟来的。 他们兄妹俩一到苏家就先去问候苏老太太，之后才过来找苏彧。只可惜，秦楚楚还是无法进苏彧的屋。因为他们去问候苏老太太的时候，苏彧就出门了。秦楚楚看着紧闭的大门，十分失落。 缠苏彧的女人太多了，时间久了苏彧对女人是越发的厌烦，他不在苏宅接待女客是大家都知道的，可是，她不算是客人呀！自小跟他一道长大，却始终得不到例外。 秦齐太了解妹妹的心思了，可惜爱莫能助。他扯了扯她的衣袖，催促说，“走吧，都快中午了。” “哥，三哥怎么能不跟咱们一道送馥梦去学校呀？”秦楚楚抱怨道。 秦齐白了她一眼，反问道，“你见过当叔的，送侄儿的小姨子去学校的吗？有苏以辰送就成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秦楚楚想解释，却又不知道如何说。这件事是三哥拜托她的，他好歹得露个面呀。 “走啦走啦，别让我的小兔子等急了。”秦齐心情极好，才懒得理睬妹妹的失落。 程馥甄姐妹俩已经准备好在楼下等着了。她们同二夫人，苏以辰坐在沙发上闲聊。对于程馥梦住校的事情，二夫人和苏以辰并不好奇，他们一直都觉得程馥梦会住校。二夫人早就盼着程馥梦赶紧去学校了，还特意让江妈帮程馥梦给置办了不少东西。在她看来，程馥梦一住校，程馥甄就会在苏家暂住下来了。而苏以辰一直都知晓馥甄有离开的意思，经历了姜姨娘和大伯那件事，他早就不希望馥甄住在苏家。他都想好了，馥甄若决定搬走，他立马帮她在苏家附近找房子。 “小兔子，你在哪呢？”秦齐人未到，声先到。 “小兔子？”二夫人不明所以。 “这是秦齐的声音吧，他喊谁呢？”苏以辰也很迷茫。 程馥甄都不知道如何回答，程馥梦又气又羞，蹙起眉嘟起嘴，可最后还是低下脑袋，把气全撒在她的手帕上。 秦齐一进来，同二夫人问好之后就冲到程馥梦面前去站着。他叼着烟，眯着眼盯着程馥梦看了一会儿，才笑道，“小兔子，本少爷来接你啦。” 不知道的人见了这场景，还当秦齐是要来把人接回家的呢。 苏以辰本就看不惯秦齐这玩世不恭的样子，又听他这话，立马问说，“秦齐，你叫馥梦小兔子？” 二夫人看了看程馥梦微红的耳根，又看了看满脸欢喜的秦齐，似乎发现了什么，窃笑了起来。 秦齐以往总要占苏以辰的便宜，端着长辈的架子喊他乖侄儿，这回却不同。他把烟捻灭了，一手勾搭住苏以辰的肩膀，笑呵呵说，“对，我给她取的外号。你瞧瞧她现在这样子，像不？” 苏以辰见馥梦那胆怯的样子，立马推开秦齐的手，不悦地说，“欺负一个小姑娘，你好意思？” 苏以辰待谁都礼貌，退让，偏偏对秦齐较真。两人都是打小跟在苏彧背后跑的，本该亲如手足，可他们却像是八字不合，一见面没说几句话就会闹僵。 “你当人人都像你，开不起玩笑？”秦齐立马反驳。 眼看两人就快吵起来了，二夫人和秦楚楚连忙劝住。 二夫人把儿子拉回来，训斥道，“以辰，秦少爷是你三叔的朋友，你不得无礼。” 二夫人既看苏彧面子，更看秦齐他老爹秦爷的面子呀。在大家都还不知道苏程两家有婚契的时候，二夫人可一直有撮合儿子和秦小姐的打算。儿子要能攀上秦家，将来还愁什么？若不是老爷子把苏家的产业都留给她儿子，以二夫人的脾气，必是第一个毁婚的。 就这一会儿，她便瞧出秦少爷对馥梦有意思。儿子是攀不上秦家小姐了，若是小姨子能嫁到秦家去，也是极好的！ 苏以辰没反驳母亲，却也不承认母亲的说法，他摆了臭脸，闭口不言。 “你这孩子，人家秦少爷疼馥梦，逗她玩呢。换做是别人，秦少爷还不乐意呢。” 二夫人前一个“三叔的朋友”，后一个“疼”字，说得好像秦齐是程馥梦的长辈，可这话又偏偏充满了暧昧的味道，让人觉得此“疼”非彼“疼”。话中的那点意思，任谁都听得出来，却又无法反驳她。 程馥甄心下不悦，正起身要走，谁知道二夫人笑着朝她看来，问说，“馥甄，你给评评理，伯母说的可对？” 秦齐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喜欢过苏家二夫人，他勾着嘴角窃笑，痞气十足。 程馥甄并非省油的灯，她淡定地回答，“馥梦哪来那么大的福气，这都托三爷的福。若不是三爷，馥梦也见不着秦少爷和秦小姐。这校舍的事，还得劳二爷和以辰去安排。” 程馥甄说着，特意深深地朝秦齐和秦楚楚看了一眼。这下，兄妹便都心虚了。秦楚楚心想，难不成他们暗地里做的事，程馥甄都知道了？ 秦齐心想，三哥不会那么不靠谱，连他故意去租房子的事都跟程馥甄说了吧？ 二夫人听着也觉得不对劲，可又说不上怎么个不对劲法。她推了推儿子，催促道，“以辰，快帮忙搬行李。再耽搁下去，可真就中午了。” 就这样，一大群人送程馥梦去复光医学院。女子校舍，男宾止步，只有程馥甄和秦楚楚同馥梦进去。苏以辰和秦齐站在门口，各自朝对方翻了白眼就相互不搭理了。 苏以辰身穿灰色西服，脖子上戴了一块眼色艳丽的真丝方巾，他腰板笔直，挺胸正立，就像个绅士一样，温润如玉，风度不凡；而秦齐则是吊带裤配衬衫，搭配了个瓜皮帽，他慵懒懒地靠在墙上，双臂环抱，乍一看还真像个地痞。然而，只要认真一看，便可见他身上难以掩藏的贵气。即便是痞子，他也是个雅痞，贵痞。 两人在校舍门口一左一右站着，还真是一道赏心悦目的风景线。进进出出的女学生们见着他们俩，都忍不住多看了几眼，更有大胆开放之人，站在一旁低声议论起来。 苏以辰可受不了这等目光，低声说，“我到车上去等，她们出来了，你同她们说一声。” 主动投怀送抱的女人，秦齐都见过不少。他低着头，任由女学生们围观。见苏以辰真走了，他便大大咧咧进门去，右拐到校舍管理员屋里。 他天天大晚上的被母亲使唤来给楚楚送夜宵，还能跟校舍管理员不认识？ 秦齐在校舍管理员那儿没待多久就出来了，直接上了二楼，畅通无阻。但是，他还未到秦楚楚和程馥梦的宿舍，便迎面撞见了程馥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三章安顿了下来 程馥甄被吓了一跳，秦齐却笑着冲她招手，“馥甄姐，好巧呀。” 程馥甄箭步过来，突然拽了秦齐的手将他拖到一旁去，质问道，“你玩腻了没有？” “什么？”秦齐一脸茫然。 “馥梦年纪小不经事，你逗她玩也得有个度！过了会让人讨厌的！”程馥甄认真说。 认真说来，秦齐还真瞧不上程馥梦这种穷苦学生妹。一开始他不过是图新鲜逗着玩而已。可也不知道为什么，逗着逗着就上瘾了，每每看到程馥梦那小可怜的胆怯模样，他就忍不住想逗她几句，吓唬她几句。他一直好奇着程馥梦发起火来是什么模样。 他挠了挠脑袋，赔笑道，“馥甄姐，我没逗馥梦玩，我是真疼她！” 程馥甄的脸彻底拉黑了，冷冷说，“你们兄妹俩保护馥梦，我感激你们。但是，你要敢伤害馥梦，我一定” 秦齐被程馥甄的气势镇住了，而程馥甄后面的话则让他差点栽倒。程馥甄说，“我一定上百乐门告到秦爷那儿去！” 将馥梦的安危托付秦家兄妹，程馥甄至少得摸清楚秦齐的底呀！据他了解，秦爷对儿子管教极其严格，穿衣打扮，言行举止都有约束。秦齐在外头花天酒地，玩世不恭，像只大老虎，可一见着父亲立马就成乖兔子。 秦齐摸了摸鼻子，还真不敢再跟程馥甄耍嘴皮子了。若是被人拿父亲威胁他，他还未必放心上，若是程馥甄的话，他真的信。信这个女人绝对有胆子去百乐门闹腾。 程馥甄说完就走，秦齐犹豫了一下也没再往楼上走，而是跟在程馥甄后头出去了。 “她们，都收拾好了？”他怯怯地问。 “嗯。你可以回去了。”程馥甄答道。 “馥甄姐，赏个脸跟我的车去百乐门一趟，你哥昨天还说想见你呢。”秦齐又问。 程馥甄特意止步，给了秦齐一个微笑，“以后但凡和程培坤有关的事情，你不必告诉我，告诉三爷就可以了。” 程馥甄说完就走，秦齐的笑容慢慢僵住。他和楚楚猜对了，苏彧那家伙果然什么都跟程馥甄说了！ 半晌，秦齐才喃喃自语，“三哥怎么回事？真跟侄媳妇掏心掏肺呀？” 秦齐很快就去找苏彧，谁知道连着两三天，他找遍了苏彧经常去的地儿，都没找着人，就连胡云飞都不见了。无疑，他们主仆两出城去了。 程馥甄回到苏宅的当天晚上，老太太就派人到二房讨人，要她搬过去住。二夫人和苏以辰都非常意外，二夫人是不情愿的，可是不敢违背老太太的意思。苏以辰却是惊喜的，他想，馥甄住奶奶那儿，有奶奶护着，这大宅子里就没人再敢找她麻烦了。 程馥甄搬到老太太那的第二天，李妈就亲自带了一个婢女到她屋里来。 这个婢女年仅十五岁，生得眉清目秀，颇为好看。她穿单薄的袄裙，梳着一条长长的麻花辫，很瘦，个头也不高。可往程馥甄面前一站，非但没有瘦弱的感觉，反倒有一种干练感。 她进门至今，一直都低着头，与其说是恭敬，倒不如说是安静。 “程大小姐，你瞧瞧这小丫头怎么样。”李妈笑着说，“老太太说得给你找个婢女使唤，我昨儿个就招了她来。” 苏彧之前说过要给她找个婢女的。程馥甄正想着这事，李妈又道，“这丫头叫雪初，是胡云飞介绍的。你留她几日，若是不喜欢，咱们再换一个。” 一听这话，程馥甄立马明白怎么回事了。这雪初便是苏彧安排在她身旁的人了。让她意外的是，这么小的丫头怎么保护她呀？让她更加意外的则是，苏彧竟把追随老太太多年的李妈都给收买了。 程馥甄打量起雪初来，笑道，“这小丫头挺好，就用她了。真是让老太太费心了，我待会得过去当面谢谢她老人家。” “程大小姐太客气了。老太太疼三少爷，自是也疼你。都一样的。” 李妈都要走了，却又特意低声说了一句，“程大小姐放心住这儿，有什么事不必客气，尽管同我开口。” “那我就不客气了。”程馥甄仍是微笑。 李妈走过，屋内就剩下程馥甄和雪初两人了。程馥甄打量着雪初，而雪初至今都低着头，不吭声。 “你是三爷的人？”程馥甄问道。 “是。小姐有何吩咐？”雪初的音质不错，可语调却特别平，不带任何情绪，好似她那缄默的脸。 程馥甄一时都不知道说什么，随口便问,“三爷呢？” 谁知道雪初竟回答，“不关你的事。” 语气语调已经很平，可程馥甄明显感觉到了不善。这个小丫头似乎很不喜欢她。 程馥甄扯了扯嘴角，说，“你先出去吧，有事，我会叫你的。” 雪初竟一言不发，转身就走了。 这丫头什么脾气呀？ 程馥甄在屋里待了一会儿，出门去看了一眼，竟发现雪初就站在她房门口，侯着。程馥甄不知道这小丫头到底是来监视，还是保护她的，但是可以确定小丫头不是来伺候她的。 疼妹妹疼习惯了的程馥甄，终究见不过这么小的姑娘受罪，她搬了一张椅子出来给雪初坐，才又进屋去。 果然如程馥甄所料，雪初并非来伺候她的。除了她有事找之外，雪初都待在屋外，夜里则睡在她隔壁的小屋子里。 程馥甄就这样在老太太这儿住了下来。天气越来越冷，老太太喜欢在院子里晒太阳，程馥甄闲来无事便坐在她身旁陪着她说话。 不同于别的老人家，老太太并不会跟程馥甄扯家长里短。她只和程馥甄聊胭脂水粉的事，从古时的胭脂水粉聊到如今的东洋c西洋护肤品，化妆品，她们总有聊不完的话题。 苏以辰若没有去工厂和胭脂铺里，便都往这边来。他能陪着老太太和程馥甄一坐便是一下午，特别认真地听她们探讨胭脂水粉的配方和工艺问题。 老太太见孙儿对脂粉如此上心，十分欣慰。二夫人则好几回当着程馥甄的面揶揄儿子，说他在老太太这儿坐一下午学会的，能抵得上在他父亲身旁呆一个月学会的。 除了苏以辰和二夫人，大夫人也来了几回。至于苏婉绛，她本就经常往老太太这边跑，打从程馥甄搬过来之后，她几乎天天都要来一回，就差没搬过来同住了。 上一回在老太太面前被程馥甄洗涮过，苏婉绛不会蠢到继续挑衅程馥甄。她不过是来盯着，防着老太太老糊涂了，把不该告诉程馥甄的配方都说出来；更防着程馥甄从老太太这儿骗走什么好东西。 老太太原本清净的小院子，忽然就变得热闹了起来。只是，程馥甄住进来七八天了，苏彧都没有露过面。程馥甄都忍不住好奇起来，那家伙这些日子有没有回苏宅呢？ 程馥甄鲜少出门，不是被苏以辰约出去游逛，便是去复光医学院探望馥梦。每一次雪初都会随行，至于雪初有没有跟苏彧报备她的行踪，她就不知道了。 程馥梦已经在医学院正式上课，十天才能放一次假。程馥甄五六天便会去探望一次才能放心。让她意外的是，秦齐似乎真的被她威胁住了，一个月下来，竟都没有去医学院骚扰馥梦。 她想这件事估计就这么过去了吧，像秦齐那种喜新厌旧的公子哥，指不定早瞧上别的姑娘了。 除了陪老太太和时不时去探望妹妹，程馥甄大部分时间都在研究东洋和西洋的化妆品。苏以辰不仅给她买了不少书，还有款式各异的西洋货，东洋货。 传统胭脂水粉的生意日渐萧条，东洋和西洋货每每出新产品却都能卖到断货。别说那些新式百货商场，就是很多传统的胭脂铺都多多少少开始卖出外国货了。 程馥甄对传统胭脂水粉并非不看好，而是在经营和产品上另有想法，而对外国货她也不排斥。以前在北平的时候，只能在那些贵夫人那儿了解到外国货，如今有这机会，她自是要多了解一些，多学一学的。 日子就这么过着，风平浪静。 程馥梦在医学院的日子，也是风平浪静。当初那帮劫匪至今都没有再露面过。 程馥梦每日和秦楚楚同进出，没多久医学院里的人便都知道她是秦大小姐的好朋友，借是交好不敢得罪。而她也慢慢和秦楚楚熟悉起来，虽比秦楚楚低了一年级，却每天都要教导秦楚楚功课。 不得不提的是，秦楚楚在外头像个大姐头罩着她，可回到宿舍里，她俨然成了当姐了，成日帮秦楚楚收拾这收拾那，连被子都帮忙叠，衣服帮忙洗。 这日，程馥梦又把秦楚楚堆积了两日的衣服给洗了。 秦楚楚站在洗衣台旁边，一边咬苹果，一边说，“小兔子，我给你钱吧。” 程馥梦回头看去，认真道，“不用。同一个屋里，我见不得脏乱，小事情而已。” 秦楚楚忽然忧伤起来，问说，“同一个屋里，那你见得我伤心难过掉眼泪吗？” 程馥梦纳闷了，问说，“你怎么了？” 秦楚楚故作抹泪状,“我有一份报告没有写，明儿就要交给先生了。你帮我写一份吧？” “我才不要帮你作假。”程馥梦回过头去不理睬了。 “这不是作假。你写完了我看一遍就懂了。我懂了的东西就是我自己的了，对吧？”秦楚楚认真地说。 “歪理。”程馥梦嘀咕道。 “一份报告十个大洋，你好好考虑吧。” 秦楚楚耐着性子等，见程馥梦无动于衷，她冷哼道，“你姐姐在苏家白吃白住，还要供你上学，你倒潇洒，这么好赚的钱都不要？” 程馥梦忽然转身过来，狠狠推了秦楚楚一把，怒声说，“我姐没白吃白住苏家，你嘴放干净些！” 也不知道程馥梦哪来的力气，秦楚楚居然摔在地上。她诧异地看着程馥梦，都忘了爬起来，喃喃说，“程馥梦，你还真是只小老虎呀？” 秦楚楚也不知道她老哥怎么这么久都没来医学院，这一刻，她真希望老哥来瞧一瞧，小兔子发威的模样。 好吓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四章真被吓到了 程馥梦见秦楚楚摔倒在地上，自己都吓了一跳。她毫不犹豫地冲过去，想把秦楚楚拉起来。可到了跟前，她却又站着不动，嘟着嘴，怒目瞪秦楚楚。 虽然知道自己推人不对，可是，她较着一股劲，认真说，“你道歉！” 秦楚楚这金贵的大小姐虽不是娇纵蛮横之辈，可也是要面子有脾气的呀！她知道自己说话过分了，却拉不下脸认错。 她高抬起下巴，挑衅地问，“如果我不呢？” “你必须道歉！”程馥甄大声说。 “我就不！就不！我说的都是事实！你姐要没在苏家白吃白住，难不成她还付钱了？我告诉你” 秦楚楚还未说完，程馥梦就气得“啊”一声尖叫起来，硬生生把秦楚楚的话打断了。 秦楚楚捂住耳朵，一脸恐惧，大喊，“停！你停下！” 要是惊动了周遭的同学，还有校舍管理员，那多丢人呀！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怎么欺负这只小兔子了。 程馥梦一直尖叫，秦楚楚没办法，最后只能自己爬起来，上前捂了她的嘴。 她气呼呼地冲程馥梦朵儿大吼，“够了！我的耳朵都快聋掉了！” 谁知道，程馥梦猛地一个挣扎，竟又一次将她推开，她酿跄了几步又一次摔了下去，脑袋给撞了桌脚。 秦楚楚跌坐在地上，伸手一抹，竟摸到了血。 “血？” 秦楚楚先是一愣，随机就尖叫起来，“啊啊我流血了!啊” 程馥梦见秦楚楚额头撞出了一道血口，懵了。但是，她很快就缓过神来，箭步冲过去，“楚楚，你” “不要过来！” 秦楚楚被吓坏了，满脸恐惧，“你，你，你不要过来！你再过来我就喊人了！” “我不是，我看看” 程馥梦的话还未说完，秦楚楚就逃命一般跑了出去。 程馥甄焦急不已，她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她不过是想帮秦楚楚止血，没想把秦楚楚怎么着呀！ 程馥梦追出去，但是，她很快就又跑回宿舍里。因为，秦楚楚一边往楼下跑，一边大哭，把楼里所有同学都引了出来。大家都议论纷纷，还有不少人追着她跑。 程馥梦连忙跑到阳台上去，只见秦楚楚在宿舍楼门口被舍管员和几个女同学拦下。 周遭人声嘈杂，程馥梦听不到她们说了什么，只看到舍管员和秦楚楚说了几句话，就带她往校医那边去了。 一个小时之后，秦楚楚包扎好了伤口，在舍管员和几个女同学的陪同下，回到宿舍楼。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询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她却缄默不言。 大家跟着她到宿舍门口，还不停询问。她恼了，大吼，“我自己不小心撞墙了，成不？” 这话一出，全场安静。 她腮帮子鼓鼓的，环视众人，冷不丁厉声，“看什么看，谁再看我就撞谁！” 话音一落，所有人便以最快的速度消失，包括那位舍管员。 人都走了，秦楚楚总算清净了，也总算回过神来，弄明白刚刚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居然被程馥甄伤了！ 她摸了摸自己的伤口，回想起刚刚的一切，又后怕，又憋屈。 她堂堂秦家大小姐，无论是在外头还是在学校里，都是被人让着，宠着，哄着。身旁一堆的女同学全都巴结着她，连说话都小心翼翼，生怕开罪她。她还是第一次遇到跟她较真，耍狠的同学。若是换成别人，她早就找人收拾教训了。可对方偏偏是程馥梦，她老哥瞧上的妞，苏彧托她保护的人。 这件事若是程馥梦挑的头，她倒还能去告状。可惜，她心知肚明，这件事是她要人家帮忙作假实验报告挑的头，她理亏在先呀！她非但不能告状，还得防着程馥梦把事情说出去。 想到程馥梦刚刚那凶悍的样子，秦楚楚在门口站了好久，犹豫了许久，最后才小心翼翼地推开门。她还是不敢进去，只探进脑袋，可打量了一圈，竟发现屋内没人。 “奇怪了，人呢？” 秦楚楚正纳闷着，背后却忽然传来程馥梦的声音，“你回来了？” 秦楚楚吓得差点跳起来，她回头一看，只见程馥梦手里端着饭菜，就站在她背后。 秦楚楚心有畏惧，急急进门去，坐回自己床位上去。 谁知，程馥梦并没有跟她计较下午的事情，而是分了一份饭菜放到她桌上，说，“这是你的，再不去食堂打就没饭吃了。那份实验报告我已经帮你写完了。” 她犹豫了一下，语气严肃了些，继续说，“我推你是我不对，这一回当是赔罪，不收你的钱。要有下一回价格另议。” 秦楚楚朝书桌上看去，竟发现桌上真躺着一份实验报告。她不可思议地朝程馥梦看去，眼中喜悦渐露。 程馥梦忽然走近，弯下身子，同秦楚楚面对面。秦楚楚又给吓着，下意识后仰，差点倒床上去。 程馥梦非常认真地盯着她看，一字一字说，“我郑重地告诉你。我姐姐没有在苏家白吃白住，苏家的老太太早就聘请我姐当技师了。” 秦楚楚扯着嘴角，硬是扯出笑容来，“误会，误会了。我现在明白了。” 程馥梦这才起身来，秦楚楚刚松一口气，程馥甄忽然又靠近，秦楚楚差点给她跪了，“我真的明白了。” 程馥梦咬了咬牙，说，“还有，以后我帮你洗衣服，叠被子，打饭，跑腿全要收钱。” 秦楚楚刚刚的话虽然过分，却没全说错。她上学的花销全都是姐姐供着的，她一直都在拖累姐姐呢。反正她住进来之前，秦楚楚都是花钱使唤别的同学。这钱，她不要也白不要。这钱虽然不算多，可是足够她的日常开销了，如果节省一些指不定还能攥下来，到时候给姐姐一个惊喜。 秦楚楚完全没想到事情最后会变成这样，她第一个念头便是自己日后将不会再为作业所苦恼了。这就叫做塞翁失马焉知祸福吗？ 秦楚楚猛地站起来，爽快地答应，“没问题，就这么说定了！” “不许告诉我姐和姐夫。” “不许告诉我老哥和三哥！” 两人同时开口，都愣了一下，秦楚楚很快扑哧笑了出来，而程馥梦也忍俊不禁，别过头去笑了起来。 “你的伤怎么样了？程馥梦问道。 “哼哼，要是留疤嫁不出去，你就内疚终生吧！” 秦楚楚故作严肃，见程馥梦低下头，又变成了一只可怜兮兮的小兔子，秦楚楚又一次扑哧笑出来，“骗你的！校医说不会留疤的。再说了，就算留疤我一样嫁得出去，想娶我的人多了去，能从我家大门口排到黄浦江口去。” “那些人都是想娶你家的钱，不是真想娶你。”程馥梦认真说。 “所以我不嫁呀！”秦楚楚脸颊掠过一抹绯红，低声说，“我都跟我爹娘说了，我非苏彧不嫁。” “你都是他女朋友了，等守孝期过了，三爷就会娶你了吧？”程馥梦又问。 一提起这事，秦楚楚就心虚。但是，她还是毫不犹豫地回答，“当然！” 她想，三年那么长，她一定能让三哥接受她的心意的。 她笑起来，明眸皓齿，花儿一样好看，“小兔子，等三年后，你姐嫁给苏三少爷，我嫁给苏三爷，咱们就成亲戚了！到时候你姐就得喊我一声三嫂，那你也得跟着喊三嫂！” 程馥梦白了她一眼，只当没听到，走开了去吃饭。 秦楚楚想着想着，却自言自语起来，“不对呀，万一我老哥真喜欢上你，娶了你，你不就成我嫂子了吗？” 程馥梦刚吃到嘴里饭全给喷了出来，满脸通红，“秦楚楚，不许你乱说！” 秦楚楚却笑嘻嘻的，“小兔子，你脸红了哦。你不会也喜欢我哥吧？” 程馥梦冷不丁拍了桌子，站起来，“我没有，你再胡说八道试试！” 有前车之鉴，秦楚楚多少有些忌惮的，不敢再开玩笑。程馥梦这才坐下继续吃饭，可是，她早已心不在焉了。脑海里不自觉就浮现出秦齐那痞里痞气的笑容，她前几日就偷偷地纳闷了，那家伙怎么突然不来骚扰了？ 程馥梦下意识甩了甩头，告诉自己不要多想。秦楚楚不过是开玩笑而已，她哪配得上他呀？权贵人家的公子哥不过都贪玩而已，谁会把谁当真？ 就这样，一个月过去了，秦齐真的没有再出现。程馥梦完全适应了医学院的生活，平静忙碌又充实。她和秦楚楚倒是渐渐忘了潜藏在暗处的危险，而苏彧和秦齐，还有程馥甄都没有忘。 程馥甄暗地里都有关心，苏彧和秦齐更是协助林警长布下了不少陷阱和防守，等着那帮日本人出现，守株待兔。 至于程培坤，自从在被秦齐留在百乐门赌场当仆人之后，可谓乐不思蜀，再没回过苏家，也没给程馥甄打电话。二夫人询问过，程馥甄便说程培坤在百乐门上班，包吃住，工作太忙都脱不开身回来。二夫人倒也没有再过问了，更没有说程培坤之前跟她借钱的事情。 终究是亲哥哥，程馥甄偶尔会给秦齐打电话，询问程培坤的情况。 这日上午，程馥甄又给秦齐打电话了。电话刚一接通，秦齐就给程馥甄报了一个好消息：程培坤当上了百乐门赌场的荷官。 程馥甄非常意外，要知道，荷官可是极好的差事呀。既可以跟客人赌，又不用花自己的钱。输了赌场负责，赢了还有分红。对于程培坤这等赌鬼来说，简直是全世界最好的工作。当然，荷官可不是那么好当的。一得有赌桌上的真本事，二得让赌场信得过。 程馥甄脱口而出，“秦齐，你不怕程培坤卷了钱逃走吗？” 秦齐乐了，“大姐，你当我百乐门吃素的呀！” 程馥甄又问，“你干嘛给他这种大差事，不怕他砸了百乐门的场子？” “不至于，大哥的赌技还不错，就是少了点运气。再说了，我百乐门也让他砸得起！”秦齐很无所谓。 一句“大哥”让程馥甄怀疑起秦齐又不安好心了，秦齐连忙解释，“是苏彧要他当荷官的！” “三爷？”程馥甄更意外。 秦齐笑道，“馥甄姐，你看看我三哥对你们兄妹几个多好？事事给安排得妥妥的，回头你可得让苏以辰好好谢谢他。” 程馥甄都搬到老太太这边一个多月了，也一个多月没见过苏彧，听过关于他的消息。 她忍不住问了一句，“三爷最近忙什么呢？” 秦齐抱怨起来，“他和胡云飞老往城外跑，神神秘秘的都不让我跟。我都快一个月没见着他了。” 配合林警长和提拔程培坤的事也是电话里沟通的，苏彧一个月左右的时间都没去百乐门。秦齐不敢去学校骚扰程馥梦，又找不着苏彧，这些天闲着没事做，都和程培坤混一起，把程馥梦从小到大的事全问了个遍，喜好也全都摸清楚，就差不知道她穿多大码数的衣服鞋子了。 这些，秦齐自是不会跟程馥甄说的。 程馥甄沉默了片刻，又问，“楚楚也不知道吗？” 秦齐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不明白程馥甄怎么突然这么问。他都不知道三哥的行踪，楚楚怎么可能会知道？ 程馥甄安静地等着秦齐回答，秦齐却十分迷茫。过了一会儿，他正要开口，程馥甄却忽然说，“我有急事，回头再说。” 程馥甄没急事，而是雪初进来了。她挂了电话，一颗心砰砰的跳，十分紧张，就像是干了什么见不得光的事，差点被人撞见。 雪初倒没发现程馥甄的异样，淡淡说，“程大小姐，李妈让你去老太太屋里，老太太有要事找你。” 程馥甄只当老太太要她帮忙调试配方，谁知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五章苏以辰生日酒会1 老太太找程馥甄谈的竟是苏以辰生日酒会的事情。程馥甄一到她屋里，就看到二夫人也在，坐在老太太身旁，笑得特别灿烂。 若不是老太太提起，程馥甄压根不知道八天后就是苏以辰的生日。 老太太之所以找程馥甄谈，正是因为她打算在苏以辰的生日酒会上，正式将她这个未婚妻介绍给苏家的亲朋好友们。程馥甄知道免不了这一遭，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老太太当日就令人去找了裁缝过来，要帮程馥甄量身做一件旗袍。老太太亲自帮她挑选款式和花色，挑的都是最新最好的料子。翌日下午二夫人和柳姨娘就过来接程馥甄出门去逛百货商店，说是要购置鞋子c首饰。程馥甄自是推辞，可二夫人一句，“不能丢苏家的脸”就让她无话可说了。 容貌已丑，若再不靠点衣装打扮打扮，确实很让苏家难堪。程馥甄便随了二夫人，一切由她做主。 苏以辰倒没有同行，打从二爷从北平回来之后，他就忙起来了。 除了部分保密原料的采购之外，二爷手上的事大部分都交给苏以辰，逼得他每天都得去厂里报道。 儿子好不容易在工人中立了威，二爷当然不能错过这么好的机会，他就盼着儿子在工厂待上两三年，能真正掌控了工人。 大爷病倒之后，不管是工厂商铺还是苏家在南方的买卖，大夫人都紧紧抓着不放。工厂的事情都交给了苏婉绛，而商铺里的事则交待给蒋清河，再加上追随大爷多年的几个老伙计帮衬着，还算勉强能掌控住苏家半盘生意。 其实，大房在上一回罢工的事情中失去了对工人的掌控，苏以辰又立了威，大房和二房之间势均力敌的局面早就打破。只要二爷愿意，随时都能把那半盘生意抢到手里来。 只是，大爷虽病了，人却还在；又还在父亲的守孝期里，二爷也不想逼大夫人太紧，以免落人话柄。二爷心下反倒对苏彧多了防备心。只可惜，他摸不透苏彧的心，更鲜少能见到苏彧的人。 苏以辰忙碌起来是程馥甄最乐于见到的。前阵子她都已经把能用上的借口全用了，着实不知道该怎么躲着苏以辰的种种邀约。 程馥甄她们正要离开，却撞见老太太散步过来。 “还没出门呀。”老太太最近心情不错，慵懒懒地招了招手，“来吧，今儿采了花露剩了些，给你们泡茶喝。喝完了再走。” “娘，清晨外头冷。这种事交给下人去做就好。”二夫人连忙道。 “她们办事我不放心，这是要做胭脂的，万一弄脏了，我就白忙活了。”老太太说道。 程馥甄连忙自荐，“老太太若信得过馥甄，馥甄愿代劳。” “信得过信得过，下回就使唤你，你可别嫌累。”老太太打趣地说。 “馥甄当然不会嫌累，就怕三少爷会心疼呀。” 柳姨娘捂着嘴笑了起来，老太太亦笑，“那回头问问他，要真心疼，我就不敢使唤了。” 程馥甄低着头，心下无奈至极。 大家说笑之间，李妈就把茶泡好了。程馥甄静默喝茶，不多言语。 老太太吸了吸鼻子就把柳姨娘给叫过去，在她身上认真嗅了嗅，问说，“这味道没闻过，刚出的吧？” 柳姨娘笑着灿烂，“娘，怎么什么都瞒不过您的鼻子呀！这是日本人新出的一款香水，名字可好听了，叫做‘梦唐’。现在还只能到店里试用，买不着的。等到货了，我立马给您送过来。” 程馥甄一直不明白，柳姨娘怎么会得老太太喜欢。也是住到老太太那边，她才知道，老太太时不时会把柳姨娘找来，询问询问当下流行哪些洋货，好不好用，有哪些优缺点之类的问题。 柳姨娘喜欢洋货到了痴迷的程度，精通而且挑剔，尤其是在选购上，可谓自有一套。她不仅仅对新产品消息灵通，而且还能在同等价位上挑出最好的来。但凡一开始她就瞧上眼的，基本都会大卖。 苏记胭脂但凡推出新产品，都得老太太点头，柳姨娘对老太太的影响，多少都会影响到老太太的决策。因而，纵使柳姨娘在打扮上花钱如流水，三天两头就跟二爷要钱，二夫人也是睁一眼闭一只眼。要知道，在新产品的研制和推广上，大房和二房是争得最凶的。 “梦唐？牡丹香？”老太太琢磨着。 “正是正是！这款香水以牡丹香为主调，气味大气c尊贵，而且特别丰盈。名字就是梦回大唐的意思。”柳姨娘兴奋得解释。 老太太却不悦说，“日本人的东西偷咱中国人的名字，这是哪家的东西？” “石田社。”柳姨娘如实回答，“听说他们前阵子到处招聘技师，开的都是高价。” “石田社好好的日本货不卖，跟咱们抢什么生意？”二夫人抱怨了一句。 听到“石田社”这三个字，回想起那夜的凶险，程馥甄至今都心有余悸。 石田社岂止想跟中国人抢生意，还想抢走中国人最珍贵的秘方！ 几杯茶后，见天色不早，老太太便催她们出门了。 苏家的女人们都是沈氏百货的常客，尤其是柳姨娘。然而，自从上一回苏沈两家的不愉快之后，苏家的女人们就再也没去过沈氏百货了。在柳姨娘的推荐下，二夫人和程馥甄走了几家铺子，有老字号店铺，也有养洋人开的店。柳姨娘分明是常客，同老板都非常熟悉。 一趟下来，把该置办的全都置办得妥妥的，可谓是不虚此行，二夫人非常满意，程馥甄暗暗心生佩服。 她暗想，柳姨娘也算是个可用之人，柳姨娘若是没有异心，必是苏以辰将来的一大助力呀。只可惜了 姜姨娘小产之事后的一段时间里，柳姨娘都刻意回避她，后来渐渐的也就不回避了，至今也都没再整出什么幺蛾子。程馥甄手里藏着当初的证据，却始终提防着，不敢轻心。 回来之后，雪初将一堆东西往床上一放，便又要出门去侯着。程馥甄随口问了一句，“三少爷的生日酒会，三爷会回来的吧？” 雪初看了她一眼，没回答直接就走了。 八日很快就过去了，苏以辰的生日到了。恰逢复光医学院放假，二夫人特地派人去把程馥梦接回来，为她准备了一套礼服一套首饰，交待柳姨娘千万把她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很明显，二夫人这是为了帮馥梦讨秦齐的开心，秦家兄妹也在被邀之列，自是会出席的。 生日酒会的事由二夫人一手张罗，生日酒会设在百乐门旁，同是秦家产业的世乐大饭店。宴会是一个自助的西式酒会，整个会场布置得非常高档，又不失热闹。 晚宴是晚上七点开始，二爷和二夫人带上苏以辰早早就过去饭店。二爷和二夫人皆是盛装，苏以辰身穿亮灰色西式礼服，流线优雅，尊贵而又不失书卷气，极搭他的气质。 还不到七点宾客们便陆陆续续到场，程馥甄和程馥梦同老太太一道前往。一进门，程馥甄就看到斜前方有个人在冲她招手，她认真一看，发现那人竟是程培坤！ 这家伙不在百乐门好好当差，跑这儿来做什么？ 二夫人也邀请程培坤，不过她并没有同程培坤提起，私下以程培坤请不了假为理由给婉拒了。二夫人心知程培坤是上不了台面的人，也不过是礼貌邀请而已，程馥甄一婉拒，她也就没有再邀请了。 程培坤明显看到程馥甄注意到了自己，他双手并用拼命地冲她招手，意识她过去。 若是其他时候，程馥甄才不会搭理。可今夜不一样，若是程培坤冲到苏以辰的生日酒会去，天知道会发生什么。 “老太太，我去趟洗手间。您先上楼吧，我待会就上去。”程馥甄低声说。 “成，我带馥梦先上去。”老太太笑着答应。 见老太太和馥梦她们上了二楼，程馥甄便朝程培坤快步走过去，只是，还未走几步，她就险些给摔了。 她第一次穿高跟鞋，柳姨娘就给她挑了一双细跟的，若不是在家里练了好几天，她估计连路都不会走了。 程培坤一边走过来，一边上下打量了她今日的装扮，笑嘿嘿说，“哎呀，我家大妹子真变凤凰了？要不是认脸上这块疤，我真是认不出来了。” 程馥甄见四下无人，便连忙将程培坤拉到角落里去。 见一直跟着她的雪初并没有跟过来，就在原地看着她。她多少放心了些，低声质问程培坤，“你来干嘛？” “你说我来干嘛？”程培坤一脸严肃得瞪她。 程馥甄心虚，以为这家伙知道她私下提他拒绝了邀请，谁知道，程培坤却得意洋洋地笑了起来，“你紧张什么？我又不是来找你要钱的！如今哥哥我有三爷和秦少爷罩着，最不缺的就是钱！” 程馥甄暗暗松了一口气，没好气问，“那你来干嘛？” “我托秦少爷给你打了三回电话，你为什么都挂了？”程培坤煞是认真地说，“臭丫头，好歹我还是你哥，有你这么没大没小的吗？” 程馥甄看了一眼大堂大钟的时间，不耐烦问，“有话快放，我没时间同你耗着。” 程培坤看了看周遭，见没有熟人，他才把程馥甄拉紧，低声说，“我就是专程来告诉你一句，三爷不简单！” 程馥甄给了他一个白眼，“废话！” 程培坤神秘兮兮地问，“你猜三爷最近在忙什么？” “忙什么？”程馥甄是真好奇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六章苏以辰生日酒会2 程培坤压低了声音对程馥甄说，“三爷最近在调查骆家的事，出城好几回了。” “骆家？”程馥甄没明白。 “骆家，当年上海城里被灭门的骆家！小时候，咱爹提起过好些回的那个骆家！”程培坤提醒道。 程馥甄这才明白过来，十分意外。她又朝站在远处雪初看了一眼，把声音压得更低，问说，“三爷查骆家做什么呀？” 骆记胭脂和苏记胭脂可是当年上海城里响当当的两块招牌。 论财力，苏家会更胜一筹；而论工艺，骆家则更高一筹。苏家为了打压骆家，曾经一度压低脂粉的价格，抢了骆家不少买卖。后来骆家也不知道得罪了什么人，一夜之间被灭门，连宅邸店铺仓库都烧得一干二净。 骆家被灭正是二十年前的事情，那会儿她刚出生，程培坤才没几岁。这些事情，都是小时候父亲告诉他们的。父亲喝醉酒高兴了，就会给他们讲胭脂行业里的诸多事情，骆家的事是父亲提过最多次的。而偏偏和她指腹为婚的苏家，父亲提都没提过。 骆家被灭门的原因众说纷纭，有说是被仇家所灭，也有说是被同行所灭，还有说是骆家的秘方被日本人盯上了，日本人下了毒手。 程馥甄隐约记得，小时候还听人说过苏家为了争夺脂粉商会的会长位置，找山匪把骆家灭门了。随着苏家势力越来越大，这个传言也就再没人提起过了。 “当然是找秘方呀！”程培坤说，“这些年调查骆家灭门惨案的，哪个不是冲着骆家那些秘方去的？我听说骆家废宅那片地，早就被人挖了好几遍，还真有人挖出秘方来。” 程馥甄满眼复杂，思索着。 程培坤又低声，“妹妹，我早跟你说了，三爷绝对不简单！你别看他对脂粉一点兴趣都没有，那都是骗人的！依我看，苏家那盘大生意，他暗地里一定是盯着的！有他在，这盘买卖再怎么着也轮不上三少爷。” 见程馥甄没反应，程培坤拉了她一下，“你可千万留个神，别到时候咱们什么都捞不到！” “你现在被三爷罩着，却要我跟三爷抢东西？”程馥甄冷笑道。 谁知道程培坤气着了，怒声说，“你跟三爷抢什么？你抢得过三爷？我是让你乖乖听三爷的话，别真把自己当三少奶奶。你要能帮三爷收拾了二房，三爷还能少你好处？” 程馥甄该夸自己的哥哥有脑子了，还是该夸他更蠢了呢？ 他看出不管事的苏彧别有居心，怎么就没想到狡兔死，走狗烹的道理？ 程培坤知晓的事情终究太少了，譬如那份真正的婚契，譬如程家的“万脂胭红”，这件事远远比他想象的要复杂多了。 然而，他今日这番话却让程馥甄越发的肯定自己的猜测。苏彧拿着假婚契找上门，就是为了万脂胭红！ 程馥甄敷衍了程培坤一番，便匆匆上楼去，苏以辰的生日酒会早就开始了。 苏以辰的生日酒会设在三楼韵心厅。三楼极大，有诸大厅小厅，都有宴席酒会。 程馥甄问说，“雪初，你知道韵心厅怎么走吗？” 雪初面无表情地摇头。程馥甄无奈，只能跟服务生打听，可即便她打听清楚了怎么走，第一次进大饭店的她，还是找得很艰难。也不知道雪初找路的能耐怎样，总之，她就默默的跟着程馥甄在长廊里绕来绕去。 程馥甄找了好几圈还是没找着，最后，她在一个岔路口停了下来。 谁知道，一旁忽然传来秦楚楚的声音，“馥甄姐！” 程馥甄下意识转头看去，只见自己右侧方向的大门上正写着烫金的“韵心厅”三个大字。 韵心厅的大门敞开，里头的男男女女皆是盛装，因为秦楚楚的大喊，所有人全都朝门外看出来，确切的说是全朝她看过来。 程馥甄今日穿一身粉色的改良旗袍，裹一件雪白的狐狸毛披肩，长长的秀发用一根镶粉钻的簪子全都盘起来。 此时此刻，她转头看去，没有胎记的右侧脸正对着韵心厅大门。即便没有上妆，素颜的她在这一身打扮之下，一个回眸竟让屋内所有人都看呆了！ 眉如翠羽，领如蝤蛴，肌若白雪，腰如束素。 她美极了！ 美得尊贵典雅，又不失俏皮可爱；美得时髦漂亮又不失古韵。 她在那儿站着，似佳人，清丽脱俗，遗世独立。 大厅里的宾客，几乎全都听说程馥甄脸上有胎记的事情，却鲜少有见过程馥甄本人的。 虽然秦楚楚喊了“馥甄姐”，可是，他们都不敢相信这位小姐就是程馥甄，只当是秦楚楚喊错人了。 然而，苏家人却是认得的。从这个角度看程馥甄，大家都心感惋惜，就站在一旁的大夫人都忍不住感慨，“真是个美人坯子呀，真是可惜了。” 苏以辰原本见馥甄没上来，都要亲自下去寻人了，这会儿却看呆了，都忘了出去迎。 他忍不住想起在北平同她初见的那个夜晚。她牵着他的手，在冷风中奔跑，她回头看他的时候，长发遮掩了她的胎记，素颜的她美得无法形容。 而此时此刻，她比那一夜更美！ 这个时候，苏彧正从大厅一侧的阳台走进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见众人都看着门外，他便偏头看去。 一看到程馥甄，他的眸光分明有些发怔。只是，他很快就缓缓眯起那双狭好看的眼睛，由下而上慢慢打量起程馥甄，就像是打量着自己的猎物，十分认真。 他脑袋里不自觉浮现出程馥甄坐在车中，路灯光斑驳里的那个安静的侧容。那是他第一次认认真真盯着她脸看的时候。 而此时此刻的她，却比那个时候还要美。 程馥甄突然面对那么多人的目光，一时间也有些缓不过神。厅内厅外一时间全安静了下来，然而，很快就有人打破了大厅的寂静。 “呵呵，苏三少爷金屋藏娇呀！这么漂亮的未婚妻，藏到现在才带出来。” 说话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沈家的大少爷，沈司安！ 二夫人原本没有给沈家备邀请函的，但是，二爷和老太太商量了一番，还是给沈家送了邀请函。 好事不出门恶事行千里，上一回的事早就在上海城里传遍了，就连沈家事前撂过狠话，不再让苏家的货进沈家百货的事情都被传出去。沈家事后并没有撤苏家的货，若是苏家这一回不邀沈家，多少会落人话柄，被讽没气度。再者，被邀请的宾客中，大多也都和沈家交好，万一有好事者当众问起来，二爷也不好回答。所以，二爷不仅给沈家送了邀请函，还故意把消息放出去，让大家人都知道。 如此一来，苏家便不会落人话柄。若沈家不给面子不来，反倒成了没气度的一方。 沈家老爷子也不傻，今夜，早早的就派了沈司安过来。 不见他常穿的华贵长袍，沈司安今夜穿了一套暗红色的西服，修身笔挺。他双手插在西裤口袋里，姿态傲慢地从人群里走出来，那双修长的大长腿尤其惹人眼目。 他在沈家百货撞见过程馥甄，自是知道程馥甄丑。他哪是在夸人？他是在挑事！ 苏家的邀请函送到府上，他连看都不屑看一眼，若不是父亲逼着他来，他早把邀请函丢门口了。 沈司安这一开口，周遭几位宾客立马出声。 “原来这位真是程家大小姐呀！久闻大名，今日终于见着了。不愧是苏老爷子亲自挑的孙媳妇，和三少爷真的登对。” “呵呵，郎才女貌，天造地设。二爷，二夫人，你们好福气呀！” “脂粉铺里出来的姑娘，就是好看。” 程馥甄原本要走进去，可一听众人的话，便止步了。 她看得出来沈司安气质不凡，有点来头。只是，她不知道沈司安的身份，也判断不出他真误会了，还是想找茬。她站着，有些进退两难，没把脸全转过来。毕竟是苏家的场子，涉及了苏家的颜面，她等着苏家人出声，不敢轻举妄动。苏家众人是尴尬的，二爷正要开口，沈司安却又抢先，大声说，“前些日子听说程家大小姐是个丑女，如今看来是造谣了。” 这下，二爷和二夫人更是尴尬。他们既决定让程馥甄以未婚妻的身份出席今夜的酒会，自是早做好了心理准备，不怕人嫌准儿媳妇丑。 可谁知道会有此误会，误会还这么大！ 在众人的夸赞中，二夫人一时都没了主意，二爷原本要说的话也停住了，有些进退两难，无论他说什么，都是要闹笑话了。 老太太锁着眉头，十分着急，就后悔没等馥甄一道上来。而同秦楚楚站一块的程馥梦，更是不知所措。大夫人他们则都冷眼看着，不出声。 就这一两分钟里，程馥甄孤零零地站在大门口，像个不请自来的人。 苏彧冷幽幽得看了沈司安一眼，竟要往门外走去。秦齐却连忙拉住他，低声，“三哥，你干嘛呀？” 这时候，苏以辰已经箭步冲出去了，他冲到程馥甄面前去，认真说，“馥甄，你真美！” 他说完，就拉起她的手握紧，在众目睽睽之下将她带入大厅中。 几乎是同一时间，大家就看清楚程馥甄整张脸，看清楚她左脸脸颊上那块丑陋的胎记。 一时间，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程馥甄跟着苏以辰，一步一步往大厅里走。 她看到了众人脸上有意外c惊诧c不可思议，也有讥讽c嘲笑c幸灾乐祸，更有鄙夷c不屑和厌恶。 她没有胆怯，更没有自卑，这些目光她自小到大见多了。她若在意别人的目光，她或许活不到现在了。 可是，此时此刻，她有担忧。 她转头朝苏以辰看去，看到他侧脸的线条依旧那样温润，也看到他在众人异样目光中，无比严肃的表情。 她担忧的是他呀！ 堂堂苏家的三少爷，苏记胭脂的继承人，他何曾经历过如此丢脸的事，承受过如此不屑c鄙夷的目光？ 她一直都怕自己伤害他，更加害怕别人伤害他。 然而，很快苏以辰的一句话便让程馥甄发现，他并没有她想象中那么脆弱。苏以辰牵着她，在众人面前止步，严肃的他忽然笑了起来，他说，“诸位，她就是我的未婚妻程馥甄。多谢诸位夸奖，她在我心里，一直都是最美姑娘。” 此时此刻，苏以辰的笑容是那样干净温润，又是那样诚挚真实。 他的这句话是发自内心的，不是做戏，更没有勉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七章苏以辰生日酒会3 在场的所有人为苏以辰的举动感到意外，而最意外的莫过于程馥甄了。 她怔怔得看着苏以辰，除了意外之余，还有温暖和感动。 自幼被人嘲笑貌丑，无数次独自落泪之后她可以坦然面对，可以不介意外人的评价。可是，她心下终究还是在意自己这张脸的呀！ 试问，这人世间，哪个女子不爱美？ 从来都没有人夸过她美，还是如此温柔，如此真诚，如此坚定地当众夸她。 看着苏以辰那诚挚的侧脸，程馥甄的眼眶都有些湿润了。 “情人眼里出西施，呵呵！”沈司安笑得意味深长。 “是！”苏以辰很认真点头，反问道，“难不成沈大少爷不觉得自己喜欢的人是最美的吗？” 苏以辰那认真的样子，一点儿都不像是在跟沈司安争辩，而像是非常严肃地跟沈司安讨探一个“真理”！ 程馥甄没想到苏以辰会如此反问，可是，这又确实像是他会问出的问题。 沈司安一时语塞，而周遭不少人纷纷朝他看过来。 之前没看到程馥甄另一边脸，无论是真误会，还是假误会都算了；如今真相大白了，苏以辰又如此诚挚和认真，沈司安若再揪着不放，那就太不厚道了。苏以辰都不嫌弃程馥甄貌丑，把她当手心里的宝疼着，沈司安操个什么心呀？ 虽然在场不少人对苏家并非真心相待，可是面上，大家都不想彼此难看，都懂规矩，知道分寸。 沈司安没挑起事反倒吃了瘪，心下十分不快。但是，面上他还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笑了笑没回答。 一场尴尬就这样化解了，苏老太太，二夫人和二爷都捏了一把汗。 而程馥甄听了苏彧对沈司安的称呼，才心惊，低声问，“以辰，那位是”“沈司安，你别理睬他便是。”苏以辰低声回答。 老太太，二爷和二夫人都走了过来，程馥甄也拉着秦楚楚走过来，围着苏以辰和程馥甄。 苏彧早已转身，又回到阳台上去。秦齐狐疑地跟过去，低声问，“三哥，你刚刚要干嘛呀？” 刚刚那情况下，三哥要往门外走，难不成是去帮程馥甄解围的？可是，且不说老太太c二爷和二夫人都在场，就是这些长辈们不在场，苏以辰也在呀！再怎么说也不该三哥这个当叔叔的去解围。 苏彧没回答，背靠在阳台栏杆上，点了一支烟。 秦齐叼着烟凑过去取火，特别认真地问，“三哥，医学院的事情你是不是全和程馥甄说了？连我把房子都租的事，你也说了？” 这件事他老早就要问了，可一直没见着苏彧。前几天苏彧去了百乐门两回，他又没撞见。 苏彧还是没回答，秦齐就当他默认，“三哥，程馥甄的事你管太多就罢了，你还真跟她掏心掏肺呀？” 苏彧瞥了他一眼，冷冷问说，“你喊她馥甄姐，不跟她掏心掏肺？” “我我”秦齐有些紧张，“我那是开玩笑的！逗她们姐妹俩玩的！” 苏彧朝大厅里看去，又不说话了。 这会儿，大家都散开了，仿佛刚刚的事情并没有发生过。客人们又三三两两凑到一起，品酒闲聊。 二爷和二夫人拉着程馥甄和苏以辰同几位老朋友站在一块，聊得笑容满面。苏彧远远地又打量了程馥甄一番，视线最后落在角落里的沈司安身上。 此时，沈司安正同一位打扮新潮的小姐说笑，那位小姐正是亨泰银行的大小姐，白佳妮。 “三哥，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秦齐不悦抗议。 苏彧不理睬，他便走到苏彧面前去直视苏彧，认真说，“三哥，你最近管程馥甄太多事了。你一个当叔叔的，不妥当。” “我不是一直管她吗？”苏彧反问道。 “我说的‘管’不是你说的那个‘管’!”秦齐解释道。 苏彧自是“管”着程馥甄的，否则怎么把“万脂胭红”找出来？ 苏彧转过身朝楼下车水马龙的马路看去，也不知道是回避秦齐，还是懒得搭理他。 秦齐揪着不放，跟着他转身过去，像个话痨似得一直说一直问个不停。然而，苏彧同他认识了那么久，显然早就习惯了他。 由着秦齐一直说不听，苏彧无动于衷，缄默地抽完了一支烟。 这个时候，舒缓悠扬的舞曲从大厅里传了出来。男士们纷纷开始寻找邀舞的对象。 秦齐话到一半立马打住，面露喜色。他一边扣好西服领口，一边往大厅里箭步走去。苏彧不必看都知道他要去找谁。 苏彧慢腾腾转身过来，只见苏以辰被好几位女士缠着，程馥甄和程馥梦坐在一块。 秦齐自是去邀请程馥梦的。他来到程馥甄和程馥梦面前。他像英伦绅士般，翩翩有礼，先同程馥甄欠身致礼，说道，“请允许我邀请这位小姐跳舞。” 而后，才同程馥梦弯下腰，伸出手去，说，“美丽的小姐，我能邀请你跳一支舞吗？” 程馥梦原本已经低下头，却又忍不住偷偷瞄了秦齐一眼。打从她进复光医学院至今，这个家伙就再也没有出现在她眼前了。 程馥梦就偷瞄了一眼，便慌忙收回视线，快得秦齐都没注意到。 见她不出声，不看他，秦齐十分有耐性，保持着邀舞的动作，又说，“美丽的小姐，我真诚地邀你共舞，请答应我吧！” 要知道，秦齐今日在酒会上的风头一点儿都不逊色苏以辰，在场多少人想攀上秦家？只要他秦齐一句话，再美的小姐也愿意同他跳舞。秦齐走过来的时候，已经不少人看过来了。若是再让他等下去，大家会怎么看馥梦呀？ 程馥甄低声对妹妹说，“大家都看着呢，你回他个话呀！” 在邀舞的礼数上，如果女士误会了男士邀请的是自己，把手伸出去，男士便不能拒绝，只能先跳完这一支，待到下一轮再邀请自己想邀请的人。然而，女士却可以拒绝男士的邀请。 程馥甄原以为妹妹会拒绝，谁知道，低着头的程馥梦竟小心翼翼地把手伸了出去。 程馥甄愣了，秦齐更是目瞪口呆。他虽来邀请程馥梦，但是，真的没想到程馥梦会答应。他来参加苏彧的生日酒会，最大的目的就是阻止别人邀请程馥梦跳舞。他都准备好了，他先邀程馥梦一回，然后就坐在她旁边守着，看看在场的谁敢跟他过不去，敢来跟他抢人。就是沈司安那个狂妄自大的家伙，忌惮着他父亲的权势，也不怎么敢明着跟他对着干！ 程馥梦秀气白皙的小手轻轻落在秦齐的手心里，秦齐这才缓过神来，只觉得一股暖流传到他手心里，一下子窜遍全身，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他只知道自己的心跳刹那间就砰砰砰加速，都要失控了。 秦齐循着程馥梦的手看去，恰好撞见程馥梦抬头看来。少女的羞涩c紧张和胆怯写满了她那双大眼睛，看得秦齐差点就把“小兔子”三个字脱口而出。 撞上秦齐的目光，程馥梦立马又低头。就是那一低头的温柔，即便程馥梦是慌张，可在秦齐眼中却是温柔和害羞。他正要握紧她的小手，程馥梦起身来，他这才清醒过来，礼貌地牵着她往大厅中央走去。 程馥甄的视线紧紧盯着远去的两个人，她那紧张兮兮的模样若让不明情况的人见了，还当她是盯女儿呢。 音乐十分舒缓。大厅中央早已有不少对璧人跳起了华尔兹，舞步高雅流畅。秦齐还是很正人君子的，他的双手规规矩矩的，同程馥梦双手牵着，并没有趁机占便宜。程馥梦虽然在学校学过舞蹈，可是跳得不多并不是很熟练。秦齐完全是个老司机各种高难度动作都溜得很。然而，秦齐非常体贴，他掌控着主导权，带着程馥梦慢慢地舞动脚步，非常有耐性。 这让一旁熟悉秦齐脾气的人都很不可思议，多少怀疑秦齐对程馥梦的心思不简单。 就在大家的注意力都在秦齐和程馥梦身上时，苏以辰已经摆脱了几位女士，朝程馥甄走了过来。面对他翩翩有礼的邀请，程馥甄十分无奈，低声说，“以辰，我不会跳舞。” “没关系，我教你。很容易学的。”苏以辰笑得很明媚。 程馥甄还是不敢，“我学不来，你找别人吧。” 苏以辰竟像个小孩子不依不饶求了起来，“馥甄，今天我生日，你陪我跳一曲吧。就一曲，我保证一定会教会你的！” 同方才一样，一旁也有人瞧着呢。 程馥甄心知苏以辰的脾气，无奈之下只能把手伸出去，她不放心又说了句，“我当真不会，你得慢些！” “放心！”苏以辰高兴坏了，他拉住程馥甄的双手，就在原地踩了舞步，慢慢地带着程馥甄往大厅中央舞去。 慢华尔兹的舞步不复杂，基本舞步其实就三步，基本是一拍跳一步。聪明如程馥甄很快就学会了，只是，脚上的高跟鞋始终让她提心吊胆，生怕崴了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八章苏以辰生日酒会4 程馥甄虽然学会了舞步，可动作生硬，明眼人一眼就看得出来她是新手。 这个时候，沈司安正和泰亨银行的白佳妮共舞，距离程馥甄和苏以辰不远。 白佳妮可不是简单的名媛，她不仅仅是白家的独生女，而是个学识和胆识兼具的美女。她从欧洲留学回来，便在父亲的泰亨银行担任副经理。短短三年里，便帮泰亨银行谈妥了三笔大买卖，其中最大一笔就是泰亨银行和沈家百货公司的合作。 沈司安轻搂着白佳妮的腰，两人优雅地慢步，动作颇为亲密。 “沈大公子，我还以为你今日不会来了。”白佳妮低声说。 “我以为苏彧在，今夜你不会同我共舞。”沈司安轻笑地颇为讥讽。 三年前，白佳妮在找沈家合作之前，先找了苏老爷子。只可惜被苏老爷子很不客气地回绝了。苏老爷子说,“苏家的钱自己会管，不劳泰亨银行惦记。” 白佳妮对苏家什么心思，别人或许不知道，沈司安却一清二楚。白佳妮同苏家合作那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在苏彧呢！ 按照沈司安的话来说，白佳妮一颗思春的心全都在苏彧身上。 只可惜，苏彧甩都不甩白佳妮。三年来，白佳妮的生日酒会，苏彧都有收到邀请函，却一次都没有出席。而白家的一些盛大的宴会，都由大爷和二爷出席，苏彧不管事，不去很正常。白佳妮还专程去学飞镖针，只可惜在流光俱乐部里碰见苏彧，就连个搭讪的机会也求不到。 确切的说，白佳妮和苏彧都还不算正式认识。 这些，都还不算什么。最致命的是，白佳妮是白家的独生女，白家只允许她招婿，绝不允许她外嫁。 苏彧，怎么可能当人家赘婿？ 白佳妮朝阳台那边瞥了一眼，自信地很盲目。她回答说，“苏家和沈家那点事，跟我泰亨银行又没关系。一码事归一码事。三爷，不是拎不清的人。” 沈司安嗤之以鼻，没多言。这个时候，舞曲的节奏渐渐快了起来。伴着舞曲，众人的舞步也跟着加快。沈司安拉紧白佳妮的手，无论是摆荡手臂还是旋转身体，动作都非常优美，流畅。 沈司安和白佳妮都是交际舞的高手，沈司安姿态高雅，白佳妮体态优美。两人在大厅中自成一道风景，大有喧宾夺主的势头。而程馥甄和苏以辰并没有在快节奏的舞曲里加快节奏，苏以辰依旧小心翼翼地带着程馥甄，像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踩着自己的节奏轻舞。 白佳妮借着机会同沈司安聊起买卖，然而，沈司安却心不在焉，视线不断朝不远处的程馥甄飘去。程馥甄生涩的舞步让他十分不屑。 白佳妮的眼睛可锐得很，很快就看出端倪，她打趣地说，“沈大公子，我这就看不明白了。你到底是喜欢同美人共舞，还是喜欢丑女共舞呢？” “丑女。”沈司安冷笑地回答。 白佳妮颇为意外沈司安的直接，她也十分直接，说，“找女人麻烦不像是沈大公子的做派呀？” 她琢磨不明白，沈司安这么个大老爷们，对苏家不服气大可冲着二爷，冲着苏以辰去，甚至冲着苏彧去呀。他一晚上的注意力怎么都在苏家准媳妇那儿？ “做派？”沈司安冷笑道，“本少爷高兴就好。” 白佳妮越发觉得事情有蹊跷，她也聪明，问说，“需要我帮忙吗？” “如果你愿意的话。”沈司安答道。 “我荣幸。”白佳妮抚媚一笑，又补充道，“你我，不都是相互帮助的吗？” 沈司安和白佳妮一边聊，一边朝苏以辰和程馥甄靠近。苏以辰和程馥甄并没有留心到周遭的动静，苏以辰沉浸在两人恬静的美好里，程馥甄则专注在高跟鞋上。苏以辰已经开始教她旋转了。 程馥甄右手拉紧苏以辰的手，后退几步同他拉开距离。两人停住，相视一笑，程馥甄正要转身回去，谁知道，背后却有人突然拉住她的左手！ 怎么回事？ 她下意识回头一看，只见那人竟是沈司安。 几乎就在一刹那的时间，沈司安一手将白佳妮推向苏以辰，一手猛得将程馥甄从苏以辰手里拽了过去。 别说程馥甄，就是见惯了舞会上中途交换舞伴的白佳妮都始料未及，没反应过来。就这样，程馥甄成了沈司安的舞伴，白佳妮变成苏以辰的舞伴。 苏以辰要放开白佳妮，白佳妮却拉紧了他的手，踩起舞步来，可怜兮兮地低声说，“苏三少爷，沈公子嫌弃我，你若再嫌弃我。我这脸该往哪里搁呀？” 舞会上交换舞伴也算是常见的，只是四人都得愿意。像沈司安这种行为，那不叫交情，叫做“抢”。不仅仅是对对方的不尊重，更是对自己舞伴的不尊重。 苏以辰的心思都在程馥甄身上，这个时候才意识到白小姐也是受害者，也发现周遭的人都看着他们。 “交换”还是“抢”大家未必看得清楚，可是，苏以辰现在的舞伴是白佳妮，这是大家都看着的。舞曲还在继续，大家也都跳着，苏以辰要是中途停下，白佳妮就真没脸了。 道理，苏以辰都明白。他虽然没有放开白佳妮的手，却杵着不动。怒目等着一旁的沈司安。 沈司安没理睬他，此时他已经搂着程馥甄的腰，带着她舞动起来。他的舞姿高雅之余，还有三分绅士，照顾着程馥甄的节奏。不明情况的人见了，绝对看不出什么端倪来。 白佳妮撅起嘴来，低声说，“三少爷，你把酒会结束了算了。你现在就去把你未婚妻抢来算了！沈公子故意挑事要闹你今日的场子，你称了他的意去跟他闹呗。我就当今晚上是来这儿丢人现眼的！日后你们苏家的场子，我一步都不会踏入！我怎么这么倒霉呀？” 这话一出，冲动的苏以辰才想起今日是什么场子，他又气愤又郁闷，却也不得不迈开脚步，同白佳妮共舞。 见苏以辰动起来了，二爷和二夫人才松了一口气，而程馥甄何尝不是呀？ 今日若是沈家的场子，程馥甄指不定能甩沈司安一巴掌，愤然中途离场。只可惜，今日是苏家的场子，是高高兴兴的生日酒会。 不管谁闹，怎么闹，伤的都是苏家的颜面，失的都是苏家的体面。 程馥甄朝苏以辰投出了一个让他放心的眼神，心下却盼着舞曲赶紧结束。沈司安搂在她腰上的手，让她浑身都不自在。她低着头，努力地让自己专注在舞步上，只当沈司安是别人。 幸好舞曲已到后段，节奏又慢了下来，而沈司安也没有刻意刁难她，逼她做一些有难度的动作。 程馥甄只当沈司安是为激将苏以辰，却没想到沈司安是冲她来的。没多久，沈司安就出声了，声音低沉极富磁性。 “久闻程大小姐大名，今日，总算有幸一见。在下如此冒昧邀你共舞，你不会生气吧？” 馥梦被日本人劫持的事情，林警长是以邮局那个叫做陈四的员工被日本人收买，帮日本人绑架勒索，定罪结案的。并没有牵扯到沈司安，以此让沈司安麻痹大意。如今，程馥甄面对沈司安，自是要装作对馥梦劫持案的真相一无所知。 程馥甄心有忌惮，更有排斥，却还是落落大方地抬头，直视沈司安的眼睛，微笑道，“能同沈公子共舞，是馥甄的荣幸。” 沈司安颇为欣赏程馥甄的胆识，只是，一看到她脸上的胎记，他就心生厌恶，移开了眼。 他说，“程大小姐不生气便好。程大小姐是第一次跳华尔兹吧？” “是！”程馥甄很坦然地承认。 沈司安不自觉又朝她低头看来。交际场上女人们矫揉造作，爱慕虚荣的谎话听多了，他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么诚实的回答。 他嘴角不自觉泛起一抹笑意，说，“学得还不错。” “三少爷教得好。”程馥甄回答道。 沈司安忽然俯头下来，贴着她耳畔，邪惑地问说，“我能教得更好，你相信吗？” 程馥甄被突如其来的亲近吓着了，她连忙同沈司安拉开距离，却不经意间看到了不远处，一张无比阴沉，寒彻的脸。 苏彧！ 苏彧早就已经从阳台外走进来了，就站在不远处，眸光冷鸷地盯着他们看。 程馥甄心一慌，尖细的脚跟一踩偏，脚就给崴了！幸好沈司安及时拉住她，否则她必定会当众摔到在地的。 沈司安拉住她的同时，一个转身，也遮挡了苏彧的视线。他明明知道程馥甄崴了脚，却故意继续着舞步，只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程馥甄的脚踝那叫一个疼呀！ 一踩在地上，只稍稍施力就疼得受不了。 可是，她还是咬着牙，狠下心踩下去了，她不仅仅踩下去紧跟着沈司安的舞步，一进一退，横移，并脚，每一步都没有落下。 她并不是想跟沈司安较劲，而是不想第一次以苏以辰未婚妻的身份出现在公众场合，就当众出丑。 沈司安非常意外，他怎么都没想到程馥甄还会跟他继续。这个女人的脚，不疼吗？她明明崴了脚，他不会看错的！他故意继续，正是等着她求饶，服软。 他就不相信她能撑地住！ “沈大小姐真是越跳越好了。”他冷笑地说。 “多谢夸奖。”程馥甄抬起头来，明明疼得想哭，却硬生生笑了出来，微微而笑，礼貌体面。 她的笑，在沈司安看来就是一种挑衅。 沈司安回以微笑，脚步却忽然快了起来，逼得程馥甄不得不跟着她加快速度。虽是共舞，主导权却一直都掌控在他手里。 程馥甄疼得只觉得脚踝都不是自己的了，但是，她就是不服软。 她非但不服软，却还高傲地昂着头，倔强地保持微笑，一步一步紧随沈司安的脚步，半步都没有放慢。 沈司安看着程馥甄的笑容，迟迟都没有移开视线。他似乎都忘了她脸颊上的胎记，那狂佞邪惑的眼眸里不见先前的嫌恶，甚至有些痴愣。 程馥甄和沈司安继续舞着，一旁的苏以辰一直关注着，而不远处的苏彧也至今都没移开过视线。 方才程馥甄那一崴脚，他们都没有发现。但是，有个话少眼尖的人却看到了。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一直侯在一旁，视线也不离程馥甄的婢女，雪初。 她走到一旁去，把情况告诉了胡云飞。胡云飞吓了一跳，连忙走到苏彧身旁，低声如实禀告。 苏彧本就一脸不悦，听了实情勃然大怒，“胡闹！” 他一边训斥，一边要走过去，胡云飞连忙拦下，“主子，这是咱们的场子呀！” 胡云飞一句话道出所有厉害关系。 这确实是他们自家的场子，不好闹。再者，程馥甄之所以坚持着，硬扛着，也是不想当众出丑吧。 苏彧是聪明人更是明白人，但绝不是能忍气吞声的人。 他止步，却冷冷说，“胡云飞，去，把音箱电线给我剪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九章苏以辰生日酒会5 舒缓优雅的舞曲戛然而止，一时间所有人都停了下来，十分意外。程馥甄则是惊喜，她一直盼着舞曲赶紧结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她才不管发生了什么，反正舞曲中止，她就有机会摆脱沈司安了！ 她不着痕迹地挣脱开沈司安的手，沈司安这才缓过神来，也不知道怎么了，竟回避了程馥甄的视线。 “怎么回事？” “出什么问题了？好端端的，怎么停了？” “是不是要没电了？世乐大饭店没出过这种乱子呀？” 周遭，大家议论纷纷，二爷一边出声安抚，一边差服务生到一旁放音乐的小屋子询问情况。 程馥甄和沈司安原地站着，都无话。 胡云飞早就打点好一切，服务生得到的说法是机器出了故障，一时半会儿修不好了。 二爷同来宾解释了一番，大家不能跳舞虽然有些兴意阑珊，可也没非议什么。一来，器材出了问题，并非苏家招待不周；二来，世乐大饭店是秦家的产业，秦家兄妹又都在场，谁会愚蠢到去自找麻烦呢？ 大家很快就散开来，品酒闲聊，气氛依旧热闹而融洽。 程馥甄什么都不多言，直道，“沈公子，失陪了。” 她说完，依旧客气礼貌地微微一笑，而后才优雅转身，踩着疼痛的脚，一步一步往旁边的座位走去。 从始至终，她脸上都不曾露出一丝丝疼痛，更别说是狼狈了。她的背影是那样倔强，又是那样优雅尊贵，每一步都从容不迫，稳稳当当。任谁都瞧不出来，她的脚崴了。 沈司安缄默地看着她一步一步离开，一贯残忍无情的他竟心生不舍，有种想追过去抱她去坐下的冲动。沈司安自己都弄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了，他捏了捏眉头，醒了醒神，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什么都没有问。他原本是打算借跳舞的时间，从程馥甄嘴里套出一些话来的。 此时，苏以辰已经箭步走到程馥甄身旁了。 他并不知道程馥甄的脚崴了，他关切地问，“馥甄，你还好吗？” “没事。”程馥甄笑了笑。她寻了位置坐下，虽然脚踝还火辣辣地疼着，却总算能松口气。 “沈司安没刁难你吧？”苏以辰又问。 “没，当着大家面，他还能拿我怎么着？”程馥甄认真说，“以辰，幸好你沉得住气。他是故意挑衅你的。” 苏以辰心下歉疚不已，想同程馥甄解释一堆，可自己都觉得那些理由是借口，他坐在程馥甄身旁，沉默了一会儿便低声，说，“馥甄，对不起，都是我孬了。” 见苏以辰垂头丧气的，程馥甄只能安慰一番。很快，馥梦和秦齐都过来了，而秦楚楚一直都坐在原位，可怜兮兮地朝站在阳台上的苏彧望去。 程馥甄纳闷不已，都怀疑自己刚刚看错人了。苏彧这家伙不邀女朋友跳舞就罢了，竟还不搭理，独自一人待阳台？ “以辰，我饿了，能否帮我找些吃的来？”程馥甄问道。 苏以辰二话不说就去拿糕点茶水，而他一走，程馥甄便低声问，“秦齐，音箱的事是你搞的鬼？” 秦齐巴不得跟程馥梦多跳一会儿呢，就差没吩咐下面的人把舞曲放久一些。他想了下，说，“敢情是我三哥了。” 他对自己家的设备有信心，程馥甄一样不相信音箱会这么巧出了故障，思来想去的，能动他秦家东西的也就苏彧手下的人了。 “哦。”程馥甄点了点头。 “沈司安什么意思呢？没欺负你吧？”秦齐低声问。 “没事。”程馥甄淡淡道。 “谅他也不敢放肆！”秦齐轻哼。 程馥甄犹豫了一会儿，问说，“三爷今日心情不好吗？连楚楚都不搭理了？” 秦齐一时间没明白过来，特迷茫地看着程馥甄，反问道，“他为什么要搭理楚楚？” “楚楚不是三爷的女朋友吗？”程馥梦好奇地问。 秦齐立马冲她看过，非常意外。刚刚跳舞的时候，他问了她无数问题，她一直低着头，一声都不吭。这会儿突然就说话了？ 一撞上秦齐的视线，程馥梦立马避开，她也不知道自己刚刚怎么就脱口而出了。 秦齐因程馥梦对自己态度的细微变化，都高兴坏了。他全然忘了妹妹的面子，非常诚实地说，“不是，上一回她是蒙你们的。三哥把她当妹妹一样疼，她怎么可能是三哥的女朋友？” 末了，他还补充一句，“楚楚经常自作多情以三哥的女朋友自居，你们就当她说笑话好了。” 程馥梦这才怯怯地抬起头来，同姐姐面面相觑。 程馥甄的视线又一次不自觉朝阳台那边撇去，她看不到苏彧的脸，只能看到苏彧的背影。那个背影，高大挺拔而威武。 而程馥梦则缓缓转头朝坐在不远处的秦楚楚看去，只见秦楚楚正痴痴地望着她的心上人，全然不知道自己被亲哥哥揭了老底！ 苏以辰给程馥甄和程馥梦都送来糕点和果汁，秦齐立马朝苏以辰努嘴，“喂，我也是客人。” 苏以辰挤了个不怎么好看的笑容给他，说，“秦大少爷，不必客气，请自便。” “没诚意！”秦齐径自嘀咕。 大家都以为他会走开，可是，他偏偏不走，就在程馥甄旁边坐着，搞得苏以辰都没地儿坐，只能坐到程馥梦那儿去。 这家伙只邀程馥梦跳了一支舞，倒也没有再出言调戏。结合他前阵子的表现，程馥甄心下暗想，这家伙应该是真的怕她闹到百乐门去的。 四人坐了一会儿，林警长和林夫人就一道过来了。 先前林警长和大爷交情极好，和二爷颇有矛盾。邀林警长和夫人过来，并非二爷的意思，而是老太太要求的。老太太才不管大房和二房私下同林警长的关系如何。她知道只要是苏家的场子就得邀请林警长。 这世道，无论是办工厂还是做买卖，都少不了和警察局打交道。若没有经常走动疏通，万一出个什么事，可就没人理睬了。 若是以前，林警长和林夫人只卖大爷和三爷面子，绝不会主动打理二爷。今夜，林警长和夫人也没搭理二爷他们，但是，一见秦齐同程馥甄，苏以辰坐一块，他们夫妇俩就走过来了。 大爷俨然失势，三爷的心思又摸不透，林警长想同苏家继续交好，势必要交好二爷。正好因为程馥甄被劫的事，他们同程馥甄认识，如此一来，他们想交好二爷便有台阶可下了。 见林警长和夫人迎面走来，程馥甄心下暗道不好。她都还未动，苏以辰就先站起来了。无奈之下，她也只能硬撑着脚疼，起身来。她一起，馥梦也跟着起，就秦齐一人大大咧咧坐着，挑眉看林警长和夫人。 可是，到林警长和夫人在面前止步的时候，秦齐似乎想到了什么，冷不丁就从座位上窜了起来。 他说，“苏以辰，我听说三哥说上一回馥梦被劫持，多亏林警长出力。你可得好好谢谢林警长！” 林警长是聪明人，立马听出秦齐话中的端倪。秦齐明明参与了救人，却说是听苏彧说的。救程馥梦明明是秦齐和苏彧出的力，却说成是他的功劳。秦齐这话明显是在提醒他，苏以辰并不知晓事情的真相！ 林警长立马朝秦齐使了个眼神，表示自己会意了。他谦虚地说，“应该的应该的！身为警察，就应该以保护大家的人身安全为己任；坚决地，毫不犹豫地同恶势力战斗到底！” 苏以辰并不清楚父亲和林警长有何矛盾，只知道两人交情极差。可林警长救过馥梦，还主动过来打招呼，他自是以礼相待。 几个寒暄了几句，林夫人就拉着程馥甄先坐下，其他人也跟着坐，闲聊起来。 二爷和二夫人早就注意到林警长和林夫人的动作，两人都十分意外。 “老爷，林警长是冲着秦齐去的吧？”二夫人猜测道。 二爷一开始也这么认为，可是远远地瞧了好一会儿，他却发现林警长和以辰相谈甚欢，反倒同秦齐没什么言语。而林夫人一直拉着馥甄的手没放。 “依我看不是。”二爷很肯定，在他看来，林警长似乎在借以辰和馥甄，在同他抛橄榄枝。 二爷心下虽极厌恶林警长这等趋炎附势的小人，可他也很清楚，以辰将来的路子要想走得顺畅，少不了林警长帮忙。他早就打听过了，局子里那位陈副警长是沈家的亲戚，有意竞选下一任警长。而沈家也早就放话了，一定要把陈警长给扶正了。 就如今这形势看，他非但得同林警长交好，还得找个时间同老三商量商量，让老三出门跟秦爷打个招呼，关照关照下一任警长竞选。若是让沈家的人得了势，那麻烦就大了！ 二爷跟二夫人低语了一番，便同二夫人朝程馥甄他们走过去。 “林警长，林夫人，幸会幸会！”二爷笑得很高兴。 二夫人招手示意服务生送来酒，笑道，“招待不周，我和二爷自罚一杯。” 林夫人连忙说，“哪能呀？来来来，我建议，大家干了这一杯，祝三少爷前程似锦，步步高登！” 苏以辰连忙端起酒来道谢，秦齐嘴角噙着讥讽，倒也还是很给面子，端着酒同他们庆贺，程馥甄和程馥梦则以果汁代酒。程馥甄全靠一脚撑着站立，崴了的另一脚不敢用力。 不得不说，林警长挑了个好时机，而二爷也很会利用这个时机。他们高举酒杯，热热闹闹c开开心心地庆贺，立马就引得在场众人的围观。 圈子里的人，大多听说过林警长和苏家二爷不合传言。如今见了这一幕，大家便都当传言是假。 就这样，没有多余的解释，一杯酒而已，林警长和二爷冰释前嫌，仿佛过去的事情都不曾发生过。 这个时候，大夫人和苏婉绛站在角落里，都不可思议地看着这一幕。 “娘，林警长真不是个东西！”苏婉绛气炸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章苏以辰生日酒会6 大夫人刚刚应付完几位老朋友，正准备过去跟林警长和林夫人打招呼。谁知道会撞见这一幕！ “娘，林警长欺人太甚！我爹爹都还” 苏婉绛的话还未说完，大夫人就用一个凌厉的眼神打断她。这个场子可不是说话的地儿，周遭的耳朵太多了。 大夫人低声对苏婉绛说，“你急什么？当年工厂那件事，林警长跟咱们一条船上的！老二要敢太过分，我就豁出去，拼个鱼死网破，谁都别想好过！” 大夫人的眼底尽是阴沉和歹毒。 大爷一病倒，平素交好的朋友，都明显在躲着避着她。就连平素经常到府上走动的亲戚，也都没了踪影。 人情冷淡，世态炎凉，大夫人是知道的，却是第一次经历。 她的视线很快就从林警长转移到程馥甄身上，她把一切都归咎于程馥甄的出现，把所有恨和怨全都投向程馥甄。 这几个月来，她守在大爷床边常常反反复复地想，“如果程馥甄没有来，大爷就不会为家产的事着急了；如果程馥甄没有来，姜姨娘的事就不会发生了；如果程馥甄没有来，婉绛就不会输得那么惨了” 此时此刻，她幽怨地看着程馥甄，脑海里又控制不住开始一遍遍重复起起来，“如果，如果” 忽然，苏婉绛三岁的女儿苏梦薇跑了过来，一把抱住了大夫人的双腿，大叫，“奶奶，奶奶！” 大夫人这才缓过神来，把孙女抱起来，问说，“你爹爹呢？” “爹爹去洗手间了，奶奶，我要喝果汁，你帮我拿。”三岁的苏梦薇已经很会说话了。 苏婉绛把女儿抱过来，训斥道，“别在这儿吵，找你爹爹去！” 苏梦薇明显很畏惧母亲，她委屈地低下头，再也不敢说话了。 “同你说过多少回了，别对小孩子这么凶，小心她长大不认你这个娘！”大夫人不悦训斥。她给孙女拿了果汁，好生安慰了一番才把孙女打发走。 苏婉绛对丈夫毫无感情，再加上原本想生儿子却生成女儿，她对女儿始终亲不起来。 “娘，这儿太闷了。我陪你到楼下大堂里坐坐，休息一下。”苏婉绛说道。 大夫人实在不想看二爷同林警长谈笑风生的样子，便同苏婉绛一道下楼去了。 二爷和林警长一聊起来，竟有滔滔不绝的话。程馥甄听着他们虚情假意的话，都快瞌睡起来，苦于没有借口离开，也不方便离开。 又过了一会儿，秦楚楚就过来催馥梦回学校，说是再晚回去宿舍就关了。秦楚楚似乎在阳台那边被苏彧怎么着了，心情明显非常低落，否则以她的性子还会介意校舍关不关门？ 秦齐说要送她们回去，也早早地溜了，就剩下苏以辰和程馥甄陪着几位长辈坐。二爷时不时会把话题扯到苏以辰身上，苏以辰虽然不喜欢，却不得不接话。 见三个爷们聊着，程馥甄低声对二夫人和林夫人道，“抱歉，我去趟洗手间。” 苏以辰在一旁一听到，差点脱口而出说要陪她去，幸好及时止住。 程馥甄冲他幸灾乐祸笑了笑，很明显，她去了洗手间就不会那么快回来的。 虽然坐了好一会儿，脚踝已经没有刚刚那么疼了。可是，程馥甄受伤的脚一沾地上，却还是疼得难以承受。 若不是忍不住内急，她倒是宁可一直坐在那儿听恶心的话，也不愿意遭这份罪。 她踩着高跟鞋，昂首挺胸往洗手间走去，不得不在心下诅咒沈司安，才能让自己转移点注意力，不那么疼。她并不知道，此时此刻，沈司安就站在远处盯着她的脚上，表情有些不烦躁；而更远处，苏彧也看着她，脸色十分不好。 洗手间在大厅外头，一个长廊的劲头，程馥甄一走到长廊，见周遭没人，顿时如释重负。她倒也没敢大胆到脱掉高跟鞋，但是，她至少可以扶着墙走，受伤的一脚不必施力。 她就这样，扶着墙，悄无声息地往里头走。谁知道，没一会儿就听到拐角处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程馥甄惊住了，因为这个声音分明是柳姨娘的！这个声音分明是个撒娇的声音。 二爷在大厅里头呢，柳姨娘跟谁撒娇发嗲呀？ 程馥甄大概明白怎么回事了，她靠在墙壁上，紧张地大气都不敢出。明明是撞见别人见不得光的事，却好像是自己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了。 紧张归紧张，程馥甄终究是好奇的，毕竟那人是她提防了许久的柳姨娘。 她站了一会儿，一边认真听着，一边防着有人过来。只可惜，她听了好一会儿，都只听到柳姨娘的声音，没听到那个奸夫出声。从柳姨娘的话里，程馥甄也听不出多少内幕来，只能判断柳姨娘在跟奸夫要钱。 程馥甄实在纳闷，二爷从来不缺柳姨娘银子花，二夫人也不曾对她吃穿用度上有过约束。柳姨娘不至于为了钱，干出这等苟且之事。 程馥甄见没人过来，便悄无声息地贴着墙，朝拐角处走去。随着她的靠近，柳姨娘的声音越来越清晰，而她的心跳也越来越快。 她在拐角处停了下来，紧张得都忘了脚上的疼痛。她深吸了一口气才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去，只见柳姨娘亲昵地靠在一个男人身上。 虽然这个男人背对程馥甄，身穿灰色长褂，身材清瘦修长。 程馥甄虽然看不到他的脸，却还是第一眼就认出他是谁来。 程馥甄连忙退回来，靠在墙上，心砰砰砰狂跳，差点给跳出心口去。 居然是他！ 若不是亲眼撞见，她再怎么样也猜不到跟柳姨娘通奸的男人会是他。 这件事太出人意料了。 这两个人什么时候开始厮混到一块的？是谁先勾搭上谁的？他们勾搭在一块，只为了厮混吗？ 联想起上一回姜姨娘的事情，程馥甄忽然意识到事情远远没她想象的那么简单了。她一直琢磨不明白柳姨娘陷害她的动机，如今撞见了这个奸夫，她多少明白了一些。 要么，柳姨娘和这个奸夫狼狈为奸；要么，柳姨娘被这个奸夫给利用了。 程馥甄越想越后怕，若非她今日偶然撞见这对奸夫，日后该有多少防不胜防的明枪暗箭呀！ 程馥甄还是扶着墙，悄无声息地走出长廊，往另一头的洗手间走去。脚踝疼得都要废掉了，可是，她却无比庆幸，甚至都想感谢沈司安。 若不是她受伤了走得慢，兴许哒哒哒的高跟鞋声响早就惊动了柳姨娘和那个奸夫，她也就发现不了他们的秘密了。 程馥甄在洗手间里揉了好一会儿脚才出来，刚到门口就冷不丁撞见雪初。 程馥甄这才想起这个丫头的存在，心下怀疑起来，这丫头一晚上都在墙壁站着，盯着她。刚刚她从大厅出来，这丫头是不是立马就跟出来了？她刚刚偷看柳姨娘的事，这丫头不会就在她背后吧？ “你一直跟着我？”程馥甄试探地问。 雪初不说话，表情严肃地往洗手间门边靠墙站着，就像一尊小门神。 这什么意思？ 程馥甄正要询问，却见苏彧从一旁走了出来。 程馥甄始料未及，脱口而出，“你也跟着我？” “进去。”苏彧冷冷说。 程馥甄回头往女洗手间看了看，不明白苏彧什么意思。 “我有急事问你，进去。”苏彧解释道。 程馥甄指着洗手间门口的标志，提醒道，“这是女士专用。” 苏彧不耐烦地压低声音，“刚得到消息，石田社包下四楼整层楼，来了不少人。” 程馥甄大骇，着急转身要进门，可一不小心没站稳就给摔了，右脚的高跟鞋也给飞了出去。 程馥甄也顾不上疼，着急要爬起来。苏彧站在一旁蹙眉看着，没动。可程馥甄却怎么努力都爬不起来。 她摔坐在地上，双手撑在身体两侧，崴了的那只脚踩在地上，另一只脚还穿着高跟鞋。在四周没有可以搀扶物的情况下，她只能借助踩着高跟鞋的那一只脚施力站起来。不得不说，这对于她来说，难度很大。 “雪初，快来扶我一把！” 程馥甄出声的同时，苏彧的大手已经伸过来。雪初见状，便又站到一旁守着。 程馥甄都没意识到自己的胆怯，小心翼翼地将手放到苏彧的大手里。 触碰到他手心的瞬间，她的心下微微怔住，她没想到这么冷的一个人，手心里竟藏着温暖。 他的手，好暖好暖。 程馥甄走神了，苏彧握紧她的手却一下子就用力将她拉起来。程馥甄始料未及，单脚没站稳，直接扑到他身上去。 “啊！” 她下意识叫出声，苏彧急急一把揽住她的腰肢，让她站稳；另一手直接捂住了她的嘴。 “想把人引来吗？”他瞪她，紧锁的眉宇间写满了不悦。 程馥甄也瞪大了眼睛看着苏彧，不停地摇头，否认。 “程馥甄，我盯了你一晚上，你能不能让人省心点？”苏彧冷冷问道。 程馥甄立马停住，那双明澈的大眼睛里露出了疑惑和惊诧来。 见状，苏彧也愣了，但是他很快就缓过神来，他放开程馥甄的嘴，解释说,“今天晚上这里并不是很安全。” 程馥甄低低“哦”了一声，苏彧也没再多言。四目相对，两人凝视着彼此，都不自觉沉默了。 程馥甄怯怯地说，“三爷，我我可以站稳了。” 苏彧似乎这才意识到自己还搂着程馥甄，他立马就放手。 程馥甄单脚跳到洗手台边上，靠着。苏彧跟过去，双手插着口袋，低头打量起她的脚。 “崴了？”他冷冷问。 “嗯。”程馥甄点了点头。 “跟沈司安跳舞的时候崴了？”苏彧又问。 “是。”程馥甄微惊，没想到这家伙都看出来了。 苏彧并没有再询问伤势，而是冷冷问，“沈司安同你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就是普通的寒暄。”程馥甄如实回答。 “他特意找你跳舞，就为寒暄？”苏彧不相信。 程馥甄把刚刚同沈司安说的话都转述给苏彧，她自己也不知道沈司安到底想做什么。 苏彧轻轻摩挲下巴，一脸若有所思。 程馥甄连忙问，“三爷，石田社为什么包下整层楼？” “听说是有宴会。”苏彧答道。 “这么巧？”程馥甄不太相信。 苏彧认真交待，“沈司安要是再找你说话，自己留个心眼，别透露太多。” “三爷放心，他从我嘴里打探不到什么的。”程馥甄答道。 “你妹妹交给秦齐，你大可放心。至于你，别到处乱走，回去的时候，我会派人跟着你。”苏彧认真交待。 程馥甄很认真地点头，见苏彧没什么要交待的了。她试探地问，“三爷跟我一道出来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一章苏以辰生日酒会7 苏彧刚刚会不会也看到柳姨娘和那个奸夫的事了？程馥甄颇为关心这件事。 苏彧没回答，而是挑眉看她。 程馥甄自己心虚，低下头避开了他的视线。苏彧垂着眼看她，就像个长辈。 “没事就趁早回去，在老太太身旁守着，多认识几个人对你将来有好处。” “是。”程馥甄都不知道自己此时有多乖。 苏彧说完就要走，可是，没走几步就又折回来，他走到右侧去，捡起程馥甄的高跟鞋。 见苏彧亲手拿着高跟鞋迎面走过来，程馥甄都看呆了，她从来没有想过这个男人还会有如此绅士的一面。 苏彧走到她面前，俯身而下，将那只高跟鞋端端正正放在她脚边。 “谢谢三爷。”程馥甄低声。 “你已经谢很多次了。”苏彧起身来同她对视，递上了一瓶药膏，“这药见效快，涂抹后自己揉一揉。” 这家伙上哪去找的药呀？特意带过来的吗？ 程馥甄非常意外，愣愣地看着苏彧手里的药，没动。 苏彧直接把药塞入她手里，转身就走。 “谢” 程馥甄没说下去，直到苏彧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她从喃喃自语，“还是要谢的。” 她小心翼翼蹲下来，一边擦药，一边回想苏彧刚刚说的话，总觉得不对劲。 这家伙说刚刚从得到消息，石田社的人包下四楼，可是，他明明又说他盯了她一晚上呀？ 也不知道她怎么想的，许久之后才嘀咕起来，“盯着我做什么？又要保护我，又要防着我，不累呀？” 盯着程馥甄作甚，估计只有苏彧自己知道了。此时，他在另一侧的男洗手间，洗手。 这个时候，一直躲在附近的胡云飞跑了进来，紧张兮兮地说，“三爷，幸好没人过来。” 其实，不仅雪初守着，胡云飞也在暗地里守着，就怕哪位小姐或夫人过来。守女洗手间门口的事，他还是头一回干。 苏彧径自洗手，没做声。 “主子，沈司安说什么了？”胡云飞又问。 “只寒暄，没说什么。”苏彧低声回答。 胡云飞见三爷和程大小姐在里头待那么久，只当他们聊很久，还以为沈司安对程大小姐说了什么话呢！ 胡云飞又跑到外头看了一眼，见程大小姐和雪初走远，他才折回来，低声问，”三爷，刚刚程大小姐那另一头怕是撞见了” 胡云飞的话没说完，但苏彧非常清楚他的意思。 苏彧说，“撞见了最好。” 苏家里不少肮脏事，让程馥甄去收拾，不正是他留程馥甄在苏家的一大目的吗？他相信程馥甄不会让他失望的。 程馥甄刚到韵心厅大门口，就迎面撞见苏以辰。苏以辰等了她许久，见她都没回去，实在放心不想出来找人。 程馥甄心知自己耽搁太长时间了，她打趣地说，“以辰，你是想借机开溜吧。” 谁知，苏以辰很认真地说，“局里有急案，林警长和夫人刚刚就回去了。我是担心你。” “这是秦家的饭店，出不了事。我就是偷个懒，在外头坐了会儿。”程馥甄解释道。 两人回到大厅里，程馥甄的视线扫了一圈，很快就发现柳姨娘已经回到老太太身旁，正和老太太，还有一群贵妇人说笑着。 苏以辰低声说，“馥甄，咱们到阳台上去坐。” 程馥甄也想躲阳台上，好好养一养她的脚。可她刚答应，就有服务生跑过来说，“三少爷，程大小姐，老太太让你们俩过去。” 老太太身旁那几位贵妇人都是她的麻将友，程馥甄和苏以辰早就去认识过了，还陪着坐了好一会儿。老太太这会儿又叫他们过去做什么？ 程馥甄纳闷地回头一看，便见柳姨娘笑呵呵地冲他们招手。若是以前，看柳姨娘程馥甄只有戒备，撞破了柳姨娘的奸情之后，程馥甄一见着她，就控制不住心生厌恶。 她忍着脚痛，同苏以辰走过去，特意挑了远离柳姨娘的位置坐下。谁知道，柳姨娘却特意起身坐到她身旁来，笑着说，“馥甄，你会打麻将吧？” 程馥甄摇了摇头，“不会。” 老太太立马就笑了，朝柳姨娘伸出手去，“呐，沁月，你输了。给钱给钱！” 程馥甄一问之下，才知道柳姨娘跟老太太打赌程馥甄会不会打麻将。” “馥甄，你当真不会打？”柳姨娘一脸不可思议。 “馥甄不会，我娘之前就问过了，柳姨娘，你忘了呀？”苏以辰笑着反问。 二夫人也好麻将这一口，经常同柳姨娘结伴出门去打麻将，之前问过程馥甄两回，程馥甄都说不会，柳姨娘也在场的。 苏以辰不说，程馥甄都想不起这件事了。 柳姨娘一拍脑门，“哎呦，瞧瞧我这记性！我怎么给忘了？” “少跟我装糊涂，愿赌服输。李太，王太她们可都能作证。”老太太煞是认真地说。 柳姨娘拉住老太太伸来的手，笑道，“娘，您还跟我计较那几个大洋？我认输了，等回去了，我给您按摩，成不？” 老太太是高兴的，却故作勉强的样子，气定神闲地把手收回来，“成吧。” “哎呦，娘！您都赢了，还不高兴呀？算了算了，我连着三天都上您那去，给您按摩，成不？” 老太太立马喜笑颜开，“成！就这么说定了！” 柳姨娘睨了老太太一眼，无奈而笑。 这场景若是让不知情的人撞见了，必会误以为柳姨娘是老太太的小女儿的。别的原因不说，老太太同柳姨娘也确实投缘。比起大夫人和二夫人，老太太要更疼爱柳姨娘三分，还时不时催她赶紧给二爷添个孩子。 程馥甄忍不住想，若是老太太知晓了柳姨娘和那个奸夫的苟且之事，会是什么反应呢？ 这时候服务生端着酒水从一旁走过，柳姨娘连忙喊住，端了两杯酒来，一杯递给了苏以辰。苏以辰道了谢，接过。柳姨娘又把另一杯递给程馥甄，“来，喝酒喝酒，别干坐着呀！” 程馥甄还未出声，苏以辰便说，“馥甄不会喝酒。” “大家瞧瞧，人都还未进门呢，就管上了。将来，还了得？”柳姨娘的话惹得众人大笑。 “我真不会喝酒。”程馥甄立马澄清。 “不会喝就学嘛。我听说呀，这葡萄酒养颜美容，是顶好的东西。馥甄，你要不喝就可惜了。反正以辰在，喝醉了也不怕。” 柳姨娘都把酒杯递到面前来了，程馥甄打算接过来放到一旁去再谢绝，免得跟柳姨娘当众推辞有失体统。 谁知道，她正要伸出手去，柳姨娘手里的酒杯就忽然掉落下来。 程馥甄下意识去接，却来不及！就这样，酒杯掉在程馥甄身上，红褐色的酒水打湿了她粉色的旗袍，而玻璃酒杯碎了一地。 “哎呦！坏了！”柳姨娘惊叫起来，“馥甄，我以为你要接呢！” 柳姨娘手忙脚乱地的，拿着手帕帮程馥甄擦拭。程馥甄也着急掏出自己的锦白手帕擦拭。可是，半杯酒全洒出来，沿着她胸口下面一路流淌下去，再擦也无济于事。 周遭的人纷纷看了过来，苏以辰连忙脱掉自己的外套让程馥甄裹住。 老太太不高兴地蹬了柳姨娘一眼，低声训斥，“怎么这么不小心！” “是我不好，是我不好！”柳姨娘自责起来，还是不停地帮程馥甄擦拭。 程馥甄眼底掠过一抹复杂，连忙道，“不怪柳姨娘，是我不小心，没接住。” 老太太认真说，“馥甄，让以辰送你回去换衣服。” “老太太，让司机送我回去就可以了。客人们还在，以辰可不能走。”程馥甄低声说。 “也好。让雪初同你一道回去。”老太太又交待。 苏以辰默默地将都到嘴边的话收回去，十分无奈。 苏以辰却同二爷二夫人打了招呼，便过来送程馥甄下楼，柳姨娘一脸歉疚着，也跟过来。 他们刚出大厅大门，就撞见沈司安从一旁的洗手间走过来。 沈司安瞥了程馥甄的裙子一眼，大概明白怎么回事了。他嘴角勾起邪佞的冷笑，高傲地从他们身旁大步走过。 人走了，柳姨娘才骂起来，“什么东西？一点教养都没有，沈家的脸都被他丢光了。” 程馥甄和苏以辰都没多言，程馥甄走得慢，苏以辰只当她不适应高跟鞋，也陪着慢慢走。 柳姨娘一路道歉，程馥甄则一直把错归到自己身上。直到上车之后，她才拉住苏以辰，低声说，“以辰，同老太太说一声，就说我不太舒服就不过来了。” “你怎么了？哪不舒服了？”苏以辰紧张地问。 “没事。就是这鞋穿太久有些累，我偷个懒。”程馥甄撩起裙角露出高跟鞋来。 苏以辰忍不住笑出来，“回去好好休息，饿了自己找吃的。奶奶和我爹娘那儿我能应付，放心吧。” 此时此刻的苏以辰不再像个事事需要别人张罗的孩子，反倒像个能照顾人的大哥哥。可即便如此，程馥甄仍会不自觉将她当作弟弟看待。 程馥甄说，“你赶紧回去吧，别光喝酒，多吃点东西填肚子。” “好！”苏以辰很认真地点头，又交待了司机几句，才退到车外去。 “馥甄，换了衣裳可得赶紧过来。”柳姨娘在一旁大声说。 程馥甄只是笑着，冲她挥手再见，没有给答复。 小轿车缓缓驶离世乐大饭店，苏以辰和柳姨娘也都进屋。这时候，站在三楼阳台上的苏彧才低声交待胡云飞，“去，跟紧点。” 今夜苏家大多数人都在酒会这边，家里空荡荡的。程馥甄独自回去，苏彧不得不提防，尤其是前不久洛九少才刚刚光顾过苏家。 程馥甄心下何尝没有防备，然而，她所提防的和苏彧不一样。 司机和雪初都很安静，程馥甄独自一人坐在后头，蹙着眉头，表情凝重。刚刚在酒会上，她都还未伸手，柳姨娘就放开酒杯了。她有八九分把握，柳姨娘是故意的。甚至，她都怀疑柳姨娘是故意和老太太打赌，把她叫过去的。 她就只准备了身上这件礼服，家里并没有上了得大场面的衣服，即便她没有崴到脚，也是去不了了。所以，她并没有当场同老太太说自己不去，而是事后让苏以辰去说。 她弄不明白柳姨娘想做什么，只知道离开了酒会至少安全些，不至于在酒会上再出状况。 程馥甄回到苏家后，换下衣服，收拾了一番便坐在屋里。崴脚最忌讳走动，她估计自己这两三天不能动弹了。雪初像之前那样在门口守着。 一个半小时左右的时间，生日酒会结束，苏以辰他们都回来了。苏以辰特意过来看了她，才回二房去。 一切都十分顺利。 然而，就在程馥甄准备睡觉的时候，老太太屋里出了大事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二章出大事情了 老太太屋里丢东西了。 丢的不是别的，正是苏家代代相传的镇家之宝，白玉脂粉奁！ 白玉脂粉奁是一个非常特殊的脂粉奁，由一种罕见的白玉石打造而成，无论是哪一种胭脂水粉放置在里头都可以永久保质。而苏家第一代家主亲自制造的胭脂，就放置在这个白玉脂粉奁里，保存了百余年的时间，至今都没有变质。 换句话说，丢了白玉脂粉奁，就相当于也把保存了百余年的胭脂一并给丢了。 老太太着急地差点昏厥过去，连夜就召集了苏家所有人都过来。 夜深人静，苏家大宅灯火辉煌，人心惶惶！ 老太太坐在大厅里，没了平素的雍容华贵，淡定从容。她一手按在心口上，一手支着脑袋，无力地依靠在扶手上，像个垂幕的老人，毫无生气。 白玉脂粉奁一直都是老爷子收藏着，老爷子忽然病发过世后，就由她保管。她每日都要看一眼才能放心。她都准备好了，待孙儿成了家，她就把白玉脂粉奁正式交给孙儿保管。她万万没想到这件宝贝竟会在孙儿生日当夜给丢了。若是找不回来，她如何对得起老爷子，对得苏家列祖列宗呀？ 二爷是最先过来的，他亲自陪着老太太在屋里找了一遍，还是没找着。他立马就放了话，在东西找出来之前不允许任何人踏出苏宅半步。并且让德叔和李妈带了几个人搜查老太太院中所有仆人的房间。老太太把白玉胭脂藏哪了，他们都不知情。如今被盗了，平素伺候老太太的人嫌疑是最大的了。 德叔他们在搜查，仆人们全都在院子里站着，一个个面面相觑，都不敢搭话。 “娘，你再好好想想，您是不是脂粉奁放别的地方，忘了呀？”大夫人焦急地询问。 老太太心下烦躁，一听这话立马训斥，“你真当我得健忘症，老糊涂了？那么重要的东西，我能忘？今晚上出门之前，我还特意看过的！” 大夫人被这么一凶，悻悻的不敢再开口。 “奶奶出门前还看过，那就说东西是在七点到十点半，酒会的时间丢的？”苏以辰认真说。 一听这话，坐在远处的程馥甄似乎想到了什么，不安起来。她下意识朝柳姨娘看去，只见柳姨娘蹙着眉头，和大家一样很忧虑。 程馥甄安慰自己，希望自己是多心了。 “趁着我不在偷东西，简直可恶！” 老太太用力捶打浊气，气愤不已。众人都担忧她的身体，可见她在气头上，都不敢上前安慰。唯有苏以辰坐到她身旁，帮她顺气，“奶奶，您别着急，别气。我和爹爹，还有三叔一定会把东西找出来的。” “会不会是洛九少？指不定他上一回就是冲着咱家的宝贝来的？”二夫人认真说。 这话一出，众人面面相觑。要知道，东西若落到洛九少手里，那基本是追不回来了。 虽然上一回洛九少光顾苏家之后，苏彧当夜就加派护院的人手，可是，洛九少能耐通天，来无影去无踪也不是没可能的事。上一回，若不是苏彧偶然撞见了，宅里那么多护卫不也都没发现他进来了？ “上一回就不该轻易让他逃掉！”苏婉绛气呼呼地说。 老太太抬眼看了她一眼，顿是无力地都不想说话了。 程馥甄也担忧起来，她暗暗想难不成自己弄错了？洛九少前两回来苏家，并非冲着她来的，而是冲着苏家的宝贝来的。指不定他前两回是来探路的，这一回趁着苏以辰生日机会，苏宅里人少才把东西偷走了？ 若真是这样，她隐瞒了洛九少潜入苏宅的事，罪过就大了。 苏彧至今都没出声，他眼底掠过丝丝复杂，似欲言却又止。 他至今都还在调查洛九少，无法确定洛九少是冲着程馥甄来的，还是冲着苏家的东西来的。他能肯定金石盟的人会给他面子，不会打苏家东西的主意。可是，洛九少离开了金石盟，那就真不好说了。 大家都沉默了，老太太眼中都有了泪光，无比难过。 “娘，依我看咱们还是赶紧去报警吧。洛九少的嫌疑最大。”二夫人认真说。 这时候，柳姨娘却开了口，“依我看，还是先弄清楚是不是内贼所为。万一真是内贼偷了，那报了警事情传出去岂不被人笑掉大牙？” 哪个大宅子里没有内贼？只是，大家都不太相信这么贵重的东西会是内贼偷走的。要知道，如果被查出来，后果可不堪设想呀！即便是苏家掌事的人，按照苏家家法也极有可能被驱逐出家门的。谁的胆子能这么大？ 老太太也不太相信会是内贼，可是，如今绝望之际，她宁可是内贼偷走了白玉脂粉奁，都不希望那东西落到洛九少手里呀！ 别说他们没有充分的证据，就算他们有充分的证据证明偷盗者就是洛九少，那又能怎么样？警察局通缉了他那么多年，就连他的真实面目都还没见过呢！更别说是逮住他，从他手上追回赃物。 老太太沉默了一会儿，忽然拄着拐杖颤颤巍巍地站起来。她也不让任何人扶，径自一步一步走到门外去。 她冷眼将院子里的仆人一一看过去，厉声说，“东西是谁拿的，现在就交出来我便不追究了。否则，警察来审，到时候可别怪我不留情面！” 除了今天晚上一直跟着老太太的李妈，这院里六个仆人全都在这儿了。她们吓得全给跪下来。 “老太太，我们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干这事呀！” “老太太，冤枉啊。奴婢伺候了您这么多年，手脚干不干净，您知道的。” 就在这个时候，德叔和李妈一起过来了。 “老太太，二爷，都搜过了，没找着。”德叔无奈地说。 老太太和二爷都还未开口，柳姨娘却站了出来，震惊地问，“每个屋都搜过了？你们你们连程大小姐的屋也搜呀？” 程馥甄眸光顿寒，柳姨娘这话看似袒护她，实则是故意把矛头指向她的！ 有诈！ 绝对有诈！ “程大小姐屋怎么就不能搜了？”苏婉绛愤愤不平地说，“程大小姐提早回来了，依我看，她的屋更该搜仔细了。” “你说话放尊重点！”苏以辰立马怒斥。 二夫人立马也为程馥甄抱不平，“娘，你听听这孩子怎么说话的？无凭无据的，这般出口伤人？” 苏婉绛正要顶嘴，大夫人立马拉住，她说，“婉绛也不是那个意思。毕竟程大小姐那么巧提前回来。搜仔细了也是好的，免得落人口实嘛。” 老太太倒也没怀疑上程馥甄，她认真问德叔和李妈，“确定每间屋子都搜清楚了？” 谁知道，李妈和德叔却支支吾吾起来。 “说呀！”老太太怒声。 “都搜清楚了，就是就是程大小姐的屋还没搜。”李妈回答道。 这话一出，大家都非常意外，表情各异。 德叔连忙解释，“我和李妈就是过来跟程大小姐说一声，要冒昧了。” 这下大家才明白怎么回事。 程馥甄可不同于那些下人，她的房间哪是能随便进去搜查翻找的？德叔和李妈搜之前，自然是要先来打个招呼。 “要说的要说的！”二夫人连忙接话，“馥甄，苏家出了这种事，真是让你笑话了。” 二夫人话到这里，以为程馥甄会接话。谁知道，程馥甄却迟迟没出声。二夫人无奈，只能又继续说，“馥甄，走。伯母陪你一道过去，让德叔和李妈搜仔细了，免得让某些人造谣。” 此时此刻，程馥甄看着柳姨娘，整颗心都揪了起来。她一直琢磨不明白柳姨娘故意洒酒水在她身上的用意。她一直都把注意力放在酒会那儿，怎么就没想到柳姨娘会玩这么一手呀？ 柳姨娘既这么做了，必定早就准备了。那个白玉脂粉奁必定早被人藏到她屋里去了！她有偷窃是时间，赃物有在，她就连辩解的余地都没有了！ 好狠！ 程馥甄拒绝二夫人也不是，不拒绝二夫人也不是。真真是进退两难了！ 她该怎么办？ “馥甄，我也陪你去。”苏以辰认真说。 “我也去我也去。二爷，你也一道去吧！”柳姨娘又开了口。 程馥甄被逼得无路可退，她努力地想着应对之策。可是，她想不到。即便她手里有证据能证明姜姨娘小产之事，柳姨娘也是帮凶。可那也又无济于事呀！ 一码事归一码事，她无法证明柳姨娘故意把酒洒了，就救不了自己！ “馥甄，你怎么了？”二夫人发现了程馥甄的异样。 程馥甄不得不硬着头皮回答，“没要去搜就走吧。” 也不知道为什么，她不自觉就朝苏彧看了过去，却见苏彧正盯着自己的脚看。 见程馥甄看过来，苏彧下意识抬眼，两人的视线又一次不期而遇。程馥甄很快就移开了视线，可明明都凉透了的心，却还是温暖了一些。 苏彧是还惦记着她脚上的伤势吗？ 她暗笑自己明明一直不想欠他太多，不想跟他有太多牵扯。可怎么就不知不觉依赖上了他。她都不知道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每每遇到自己搞不定的事，她第一个就想到他。 只是，这件事他也帮不了她了呀！ 程馥甄很清楚那个东西一被搜出来，自己这辈子就会毁了，还会拖累馥梦和程培坤。甚至，连程家的名誉也会毁掉。 这辈子，她都不曾这么绝望过吧？ 她忍着脚疼，一步一步往自己房间走去，仿佛在走向绝望之境。 二房的人都要跟过去，老太太和大夫人他们自然也就跟着一块过去。柳姨娘嘴角噙着得意的浅笑，信心满满，她非常肯定白玉脂粉奁已经被放到程馥甄房间里了。 她想，上一回没能把程馥甄收拾掉，这一回绝对是要她在劫难逃了！ 明明没多远的路，程馥甄却感觉非常漫长，仿佛是要把这辈子走完了。可是，再漫长，终究都会走到的。 程馥甄止步在门口，咬着牙，亲自打开了房门。 纵使明明知道结果了，她却还是倔强地笑出来，笑着对德叔和李妈说，“没关系，进去搜吧，搜仔细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三章搜出了什么 程馥甄的房门敞开，门口站满了人。 德叔和李妈没有让其他下人动手，两个人亲自进屋去搜查。苏以辰跟了进去，站在一旁看着。 程馥甄没有进去，她就站在门口，背靠着墙，安安静静地等着。 而站在一旁的老太太和二爷他们一个个都心不在焉的。他们都怀疑东西是被洛九少偷的，并不把注意力放在程馥甄这儿。就连大夫人和大小姐也不过是来凑凑热闹，过过嘴瘾而已，压根没想过程馥甄会偷那东西。 苏彧站在老太太身旁，时不时低声说几句，像是在安慰老太太。 夜深了，周遭十分安静，屋内翻箱倒柜的声音颇为清晰。程馥甄一边静静地听着，一边盯着柳姨娘看。柳姨娘心虚得很，一直躲得远远的，不敢同程馥甄目光接触。 时间一点点流逝。 终于，德叔和李妈走了出来。 见他们两手空空，大家也都不觉得奇怪。柳姨娘诧异不已，下意识朝程馥甄看了去。而程馥甄同样也非常意外，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白玉脂粉奁竟没有在她屋里？ 德叔正要开口，二夫人却抢了先，“好了，娘这院里全都查完了。依我看，把所有人的屋里都翻一遍再报警！” 德叔无奈之际，急急补充了一句，“程大小姐屋里都查遍了，就差一个箱子没查。” 二夫人始料未及，训斥道，“还有个箱子没查，你出来做什么？” 德叔十分无辜，又道，“那个箱子上了锁，不知道程大小姐方不方便打开？”一听这话，柳姨娘脸色的震惊之色就藏不住。 她也想把赃物藏在上锁的箱子里，可是偷不着钥匙呀！程馥甄的婢女雪初成日守着，她的人压根找不到机会。只能趁着三少爷酒会，程馥甄和雪初主仆俩都不在的时候动手。 她的人明明把白玉脂粉奁放在程馥甄的衣柜里，德叔和李妈怎么可能没找到？ 不！ 她不相信！ 她下意识后退了几步，连连摇头。 而此时，程馥甄并没有松一口气，本就苍白的脸色顿时又白了三分。她似乎想起了什么事来，整个人都怔怔的，无法动弹。 二夫人亲自走了过来拉着程馥甄的手，安慰道，“馥甄，真是委屈你了。伯母陪你一道进去，咱把箱子打开让李妈瞧一眼。既然查了，也不只你这儿，回头伯母和你伯父那儿，以辰那儿也都是要查的。” 程馥甄因为紧张而绷着脸，却让大家误以为她不高兴了。 老太太也有些过意不去，说，“馥甄，委屈你了。” 程馥甄抬头看去，见老太太歉疚的目光，她的心口就像是被什么东西堵死了，特别难受。 “老太太，没关系的。”程馥甄的声音里满是无奈。到底为何无奈，怕是没有人能懂，只有她自己知晓。 众目睽睽之下，程馥甄终究还是拿出了钥匙，同二夫人走到屋内。 德叔李妈紧随其后，柳姨娘看了看众人，讪笑了笑，说，“我也瞧瞧去。” 见大家都没做声，她便急急跟进去。 屋内，上锁的行李箱被放在桌上，程馥甄亲自在开锁，二夫人和德叔c李妈都围着看。 柳姨娘一眼就看到敞开的衣柜里，并没有白玉脂粉奁。她不死心，趁着程馥甄他们不注意，匆忙忙地翻看了一回。然而，她还是没有看到那个白玉脂粉奁。 怎么会这样？ 白玉脂粉奁哪去了？ 难不成是程馥甄提前回来，发现了那个脂粉奁，及时藏别处去了？ 藏在行李箱了吗？ 柳姨娘立马否认掉这个念头，老太太丢了这么重要的东西，势必会搜查的。程馥甄不至于这么笨还把东西藏自己屋里呀！程馥甄那么精通脂粉，一定瞧得出那个脂粉奁就是苏家的宝贝。一定猜得到有人要陷害她。 为什么她没有主动把东西拿出来？ 老太太院里都搜遍了，哪都没有。难不成她把东西藏别处去了？她藏哪里去的？她打算做什么吗？ 柳姨娘本就心虚，此时越想便越慌张，生怕程馥甄怀疑到自己头上来。 “她会不会发现我是故意把酒杯打碎的？” “她不会把东西放我屋里去了吧？” 柳姨娘靠在衣柜边上，无比紧张，开始胡思乱想起来。而此时，程馥甄已经打开锁，缓缓地打开箱子。 忽然，二夫人惊叫起来，“啊” 二夫人后退了好几步，不可思议地看着程馥甄。德叔和李妈也都始料未及，目瞪口呆。 怎么回事？ 难道程馥甄真愚蠢到把白玉脂粉奁藏箱子里了？ 柳姨娘怔了一下，箭步冲过来，而见了箱子里头的东西，她也忍不住惊叫起来！ 天啊！ 箱子里的东西并非苏家的白玉脂粉奁，但是，比起白玉脂粉奁来，更令人震惊，甚至恐惧！ 听到二夫人和柳姨娘的惊叫，门外的人都震惊了，纷纷冲进来。 苏彧和苏以辰的动作是最快的，一看到箱子里的东西，苏彧就原地不动了。苏以辰惊声，“九尾木质飞镖针！洛洛九少的东西，怎么” 他不可思议地朝程馥甄看去，张了张嘴，却怎么都问不出话来。 而随后进来的老太太和二爷他们，全都傻了眼，谁都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程馥甄竟藏有洛九少的九尾木质飞镖针？ 程馥甄和洛九少是什么关系？难不成他们是一伙的？ “好呀！里应外合，怪不得你一直赖在苏家不走！”苏婉绛怒骂出声，“程馥甄，我果然没有看错，你就是下作，虚伪的女人！还装什么清高，简直令人作呕！” “啧啧啧。”大夫人连连摇头，“没想到呀，没想到！程大小姐，我一直欣赏你是个有骨气的姑娘，没想到你竟能干出这种事来。上一回洛九少劫持你，原来是做戏呀！” 苏以辰握着九尾木质飞镖针，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像是傻掉了一样。 二爷和二夫人都看着程馥甄，至今都没缓过劲来，他们不敢也不愿意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要知道，程馥甄干出这种事来，老太太势必会要她跟以辰解除婚约的！婚约一解除，老爷子的遗嘱就存在异议了呀！ 大夫人和苏婉绛对程馥甄的责骂不断，程馥甄低着头，一句都没有反驳。 刚刚德叔提起上锁的箱子，她才想起来洛九少上一回送自己的那枚九尾木质飞镖针藏在箱子里。 洛九少说送给她九尾木质飞镖针防身之用，若是再遇到劫匪就把飞镖针拿出来，报上他的大名。 那个时候开始，她就一直将这枚飞镖针藏身上。只是今夜出席苏以辰的生日酒会，她穿的是旗袍不要藏东西；又考虑到把飞镖针放在手抓包里万一被人瞧见了不好，于是她出门前就把飞镖针锁在箱子里了。 她怎么想得到今晚上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呀！ 她宁可德叔和李妈在她屋里搜出白玉脂粉奁来，也不希望这枚飞镖针被发现。 若是搜出白玉脂粉奁来，她还有一点机会辩解有人故意陷害她，至少她还可以不认罪。可是，在上了锁的箱子里找出这枚飞镖针来，她完全没有澄清的机会了！ 程馥甄只觉得这是一场突如其来的噩梦，太令人猝不及防了。 她该怎么解释，说这枚飞镖针是洛九少送给她的？说洛九少跟她是朋友？ 她自己都觉得这是个天大的笑话。 柳姨娘渐渐缓过神来，她不知道白玉脂粉奁哪去的。但是，她知道，就一把九尾木质飞镖针，足矣让程馥甄百口莫辩了！ 没想到程馥甄还有这样的秘密！看样子，她算计程馥甄也不完全是陷害她了。 思及此，柳姨娘心下安稳多了。 她急急站出来，气呼呼地指责起来，“程馥甄，你怎么能这样？苏家待你们姐妹俩可不薄？你怎么能帮洛九少偷东西？白玉脂粉奁就是你帮洛九少偷走的吧？亏老太太还那么疼爱你！亏得以辰那么喜欢你！你怎么能昧着良心干出这种事情来？” 忽然，老太太手里的拐弯用力地杵了三下，“咚咚咚！” 一时间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程馥甄缓缓地抬起头看去，只见老太太那双凤眸里满满的全都是愤怒和失望。 老太太盯着她看了良久，才冷声质问，“程大小姐，你还有什么话好说的吗？” 程馥甄紧紧抿着唇，她看着老太太，迟迟都没有出声。 突然，苏以辰冲到了她面前来，拉住了她的手，“馥甄，到底怎么回事，你说！你快说，我愿意听你解释！” 苏以辰多么希望程馥甄给他一个合理的解释。 他不相信程馥甄是那种人，不愿意相信自己会看错。 “馥甄，这是个误会，对不对！”苏以辰紧紧地拉着她的手，认真说，“馥甄，苏家也算是你半个家了，我不相信你会帮洛九少！你到底有什么苦衷，你快说！” “能有什么苦衷？三弟，这都证据确凿了，你还相信她？你傻呀？”苏婉绛气呼呼地问。 “以辰，上一回洛九少要不是劫持程馥甄，他压根逃不掉！这到底怎么回事？你还看不懂？他们俩就是一伙的！” 大夫人见二爷和二夫人都不出声，便问，“二哥，你瞧瞧以辰，都被鬼迷心窍了！幸亏这事情发现得早，否则，指不定哪天咱们苏家的秘方都被泄出去了，大家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呢！” 二爷没理睬大夫人，他冷冷看着程馥甄，说道，“程大小姐，老太太问你话呢！” 程馥甄听得出来，二爷这是在为她争取解释的机会。她思索再三，不想说谎，也编不出谎言为自己开脱，她只能如实说。至于众人信不信，她只能听天由命了。 她认真看着老太太，说，“这枚九尾木质飞镖是洛九少” 话到这里，一直缄默着的苏彧竟然打断了程馥甄，他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四章转机，不是奇迹 苏彧的话实在出人意料。 他冷冷说，“程馥甄，原来这枚九尾飞镖针在你手上。真是让我好找。呵呵。” 程馥甄懵懂了，她立马转头朝苏彧看去。 这枚九尾木质飞镖被发现至今，她都没敢看苏彧。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当初苏彧如果不是怕她受伤害，早就抓住洛九少了。 以苏彧的性子，此时此刻必是恨透了她。谁知道，苏彧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他这是要帮她开脱吗？ 可是，他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程馥甄愣着，周遭的众人也都愣着，没听明白苏彧什么意思。 老太太着急地问，“老三，你说什么呢？怎么回事呢？” 苏彧不急不慢，淡淡回答，“上一回我同洛九少过手，洛九少落下两枚九尾飞镖针在那房里。我回头去找就是剩下一枚，还有一枚至今没找着，还以为是被下人拿去卖钱了。没想到是程大小姐藏起来了。” 这话一出，全场便安静了下来。众人又一次面面相觑起来，都很不可思议。苏以辰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开心地笑起来，“原来是这样！馥甄，我还以为你被洛九少威胁了呢！” 二爷和二夫人都激动不已，二夫人连忙走过去，拉住程馥甄的手，“馥甄，伯母就知道你不会让我们失望的。这就个误会嘛！” “老三，原来是这样啊”老太太还是锁着眉头。她当然不会不相信儿子的话，只是，这太意外了。 程馥甄努力回忆着，却怎么都记不起之前洛九少和苏彧过招的时候，洛九少落下了几枚九尾木质飞镖针。但是，她听得出来苏彧是有意替她开脱的。 苏彧在帮她！ 这家伙，不怀疑她和洛九少勾结吗？ 为何要帮她？ 程馥甄无暇多想了，连忙说，“老太太，三爷，这枚飞镖针确实是我捡来的。我就想” 程馥甄正寻思着借口，苏彧竟从袖中取出一枚九尾木质飞镖针来，拿在手里把玩。他冷笑起来，说，“听说洛九少这九尾木质飞镖针在黑市已经买到五百大洋一把。呵呵，程大小姐还是很识货的嘛。” 程馥甄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贪财什么的，她也只能认了。 除了柳姨娘，最失望的莫过于大夫人和苏婉绛。她们母女俩都悻悻的，没开口。 谁知道，苏以辰却怒目朝苏婉绛瞪过来，无比较真地说，“没弄清楚怎么回事就血口喷人，大姐，你必须道歉！” 刚刚血口喷人的可不止苏婉绛，还有大夫人和柳姨娘。苏以辰不能对大伯母和姨娘不敬，但是，他可以跟苏婉绛理论。 这一回的误会这么大，无论如何他都不会让馥甄白白受委屈。 苏以辰这么一说，大夫人和柳姨娘也都难堪起来。 见苏婉绛不动，苏以辰生气起来，直呼了她的姓名，“苏婉绛，你必须为你刚刚所说的话道歉！” 苏婉绛嘟着嘴，堵着气，不愿意说。 “奶奶，你说句公道话。大姐该不该道歉？”苏以辰问道。 老太太还未出声，一直站在苏婉绛和大夫人背后的蒋清河连忙站出来，“该道歉该道歉。程大小姐，内人错怪了你。我替她给你陪个不是，请你看在她也是心急苏家那宝物才失了分寸，还望你大人不计小人过，别跟她计较。” 蒋清河话说得极好听，他弯下腰来朝程馥甄作了个揖，态度亦是诚恳。 苏婉绛不悦地瞪了丈夫一眼，倒也不敢再放肆了。 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是蒋清河这等翩翩有礼的斯文人？偏偏，程馥甄不出声。 苏婉绛一而再挑衅她，欺负她，她没趁机刁难就是给老太太面子了，怎么可能说原谅？ 见状，柳姨娘犹豫了一下也连忙站出来，没脸没皮地笑着，“馥甄呀，我也给你道歉！我自个张嘴，不劳你动手。” 她说着，还真用力在自己嘴上拍了好几下。程馥甄心下冷笑，迟迟出声阻止。柳姨娘只能自己停下来，“馥甄，我也是一是着急说错话，你千万别放心上。要不，你打我吧。” 柳姨娘还真走过来，拉起程馥甄的手往自己脸上凑，程馥甄恨不得狠狠甩她一巴掌，但是终究还是忍了。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会忍。程馥甄忍着，并非怕柳姨娘，而是要伺机狠狠地报仇。无论是姜姨娘的事，还是出轨的事，她都记着呢！ 虽然她弄不清楚那个白玉脂粉奁哪去了，但是，她非常清楚，她不除掉柳姨娘，将来必是柳姨娘除掉她！ 程馥甄不着痕迹地推开柳姨娘的手，浅浅笑道，“误会而已，柳姨娘不必再自责了。” 柳姨娘如此积极道歉，让同为长辈的大夫人十分尴尬，大夫人想道歉，可有拉不下面子来。于是，她一句话都不敢说了。 而程馥甄只回答柳姨娘，对蒋清河没理睬，让蒋清河和苏婉绛也都尴尬不已。程馥甄分明是用不理睬的方式在告诉苏婉绛，告诉大家，苏婉绛如果不亲自道歉，她是不会原谅的。 蒋清河轻轻一叹，也没好再说什么，只能悻悻地退到大夫人和苏婉绛背后去了。 这时候，老太太轻叹，“唉，看样子我是老糊涂了，也差点误会了馥甄。” 程馥甄连忙说，“丢失苏家至宝，馥甄同老太太一样难过。还请老太太保重身子，莫要着急。” 老太太又是连连叹息，对李妈说，“去，带人到每个屋都搜一搜，若是再找不着就报警吧。” “娘，你别着急。二爷和老三一定能把东西找回来。我先陪你回屋去。”二夫人连忙过来搀扶。 苏以辰想留下了陪一陪程馥甄，可见母亲冲他使眼色，也就先跟过去了。他知道母亲安慰不了奶奶，他今夜看样子得守着奶奶了。 众人都散去，柳姨娘跟在二夫人后头，到了门口却又忍不住回头朝程馥甄看来。 程馥甄原本盯着柳姨娘看，见她回头看过来便立马移开视线。同上一回姜姨娘的事情一样，她并不像打草惊蛇！ 人走散了，院子里就剩下程馥甄和苏彧，雪初很自觉地到门口去守着了。 程馥甄知道，她的审判才刚刚要开始。 苏彧把玩着自己的九尾木质飞镖针，视线落在程馥甄手上那飞镖针上，迟迟都没出声。 这种沉默对于程馥甄来说无疑是一种煎熬。可是，她并没用勇气打破沉默。 苏彧盯了她好一会儿，才伸手过来。 程馥甄一时没明白他什么意思，抬头看去，立马撞入他寒潭般冰冷深邃的眼眸。 他说，“给我。” 程馥甄立马乖乖把九尾木质飞镖针递上去。苏彧拿着两枚飞镖针认真对比了一番，很肯定地说，“确实是洛九少之物。” 程馥甄终于忍不住了，急急说，“我没跟洛九少勾结！我压根不知道白玉脂粉奁在老太太这里，我想偷也偷不着！” “我知道你没偷白玉脂粉奁。”苏彧很平静。 “苏彧，你真愿意相信我？”程馥甄惊喜地脱口而出。 谁知道苏彧却说，“雪初能证明你没偷白玉脂粉奁。” 打从她搬到老太太这里来，雪初就一直守在她身旁，她若真帮洛九少打探白玉脂粉奁的下落，雪初早就发现了。 程馥甄顿是有些失望，连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她叹息了一声，坐了下来。她要是再站下去，这脚伤就别指望短时间里能恢复了。 程馥甄一坐，越发显得苏彧高高在上。她索性低着头，不看他。 谁知道，苏彧却忽然俯身而下，一把撅起了她的下巴来，冷冷质问，“你跟洛九少到底什么关系？上一回是你故意让他劫持的？” 程馥甄始料未及，本能地要推开苏彧的手。她崴到的一脚并没有着地，这么一用力推，整个人便重心不稳往后倒去。 苏彧连忙倾身而前，一手按在桌上，一手捞住她的腰肢。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太着急，靠太近，竟就这样误打误撞，吻住了程馥甄的唇。 两唇相印，刹那间两个人都瞪大了眼睛，时间像是在这一刻静止。 程馥甄惊地不敢动弹，只下意识张嘴，“放” 她才说了一个字就停住了，急急闭了嘴，她意识到自己的唇同这个男人的唇紧紧地挨着呢！ 嘴唇一张一闭，程馥甄如此无心的举动，就像是故意在苏彧唇上撩拨。苏彧清晰地感觉到她的唇在动。本该立马推开她的，可是，他竟该死地发现自己没有这么做。 她是他早就不要了的未婚妻，是他亲自推给侄儿的女人，他跟她应该保持距离的！ 程馥甄知道自己必须立马推开他的，可是，她竟震惊于自己内心深处那一抹悸动和不舍。她是他不要了的未婚妻，是他亲自推给侄儿的侄媳妇，她对他怎么可以存有念想呢？ 最后，苏彧和程馥甄竟是同时推开对方。程馥甄硬生生给后仰甩在地上。苏彧面无表情，高高在上的俯瞰她。他没有拉她起来，而是语气冰冷地继续问，“回答我，你跟洛九少到底什么关系？” 苏彧的冷肃，让程馥甄都尴尬不起来，仿佛方才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她无暇估计后背的疼痛，拖着受伤的脚，咬着牙艰难地爬起来。 她没有再坐下，而是双手撑着桌子，站着，直面苏彧。 她认认真真地看入他的眼睛，说，“我和洛九少没关系。之前在北平我家遭贼，他恰好路过，帮了我。我到苏家后，在二房那屋撞见过他几回。我也不知道他是专程来找我的，还是来苏家顺道来找我的。我最后一回见他，就是你发现他那回。我是半途被劫持的，你也在场！我没想帮他！” 苏彧明显不相信，他冷笑道，“他的飞镖针为什么会在你手上？上一回他落下的飞镖针全在我那儿，你这一枚是他给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五章反客为主逼问他 面对苏彧的质问，程馥甄很直白地回答，“对，是他送给我的。” 苏彧等的，不就是程馥甄这句话吗？ “所以，你们是朋友？所以，上一回你明明知道他不会伤害你！”苏彧冷笑起来。 “不是的！”程馥甄立马否认。 “哦？那是怎样呢？” 苏彧兴趣十足的样子，让程馥甄倍感压力。她忽然心生一计，解释道，“我怀疑他上一回在程家老宅救我，不是路过。” 一听这话，苏彧就蹙起眉头了。 “我是在自己房间里撞见盗贼的，我的房间在程家老宅东侧。得过好几个院子才能到。他出现在这儿，绝对不可能是路过。” 程馥甄这么一解释，苏彧就明白了。 “他去你程家做什么？”苏彧再问。 “我也不知道所以我纳闷，程家一穷二白的，能有什么让他瞧得上的？” 程馥甄不敢看苏彧的眼睛，见他没反应，她连忙又说，“不会是跟那帮日本人一样，冲着我们程家的秘方来的吧？” 苏彧打量起程馥甄来，还是不做声。 程馥甄硬着头皮扛着，又说，“我来苏家后，他几次都找到我门口跟我说话。我也不知道他是来苏家顺道过来的，还是专程来找我的。” 程馥甄瞅了苏彧一眼又补充，“还有，他对苏家的事情了如指掌，姜姨娘的事情，大爷的事情对了，还有馥梦被日本人劫持他也知道。他还说要教我飞镖针，我没答应，他就把这枚九尾木质飞镖针送给我。说是日后遇到麻烦摆不平的，就把这东西拿出来，报他大名。” 程馥甄并没有说谎，她几乎把自己和洛九少几次见面的情况都如实告知苏彧，她保留的是自己对洛九少的猜测。 程馥甄知道自己若说谎，绝瞒不过眼前这个男人的眼睛。他不是一直揪着不放，想同她嘴里逼问“万脂胭红”这四个字吗？她倒不如借这个机会，让他去猜。 此时此刻，苏彧心下确实也有了同程馥甄一样的猜测，那便是，洛九少找上程馥甄是冲着万脂胭红来的。 他嘴角勾起一抹讥笑，说，“程大小姐，你真不知道洛九少为何找上你？” 程馥甄很心虚，却还是很果断地摇头。 “那为何洛九少潜入苏宅，你要隐瞒至今？”苏彧又问。 “他找我是我的事，跟苏家无关。”程馥甄很平静地回答。 “但是这儿是苏宅！”苏彧明显很生气。 程馥甄沉默了。 “他都挟持了你，你还什么都不告诉我？”苏彧冷笑起来，“程馥甄，我费了那么多心思保护你和你妹妹，你倒好，呵呵呵呵！” 程馥甄除了沉默，还是沉默。并没有留心到苏彧刚刚直呼了她的姓名。 在她心里，洛九少始终和那帮日本人不一样，至少，洛九少没真正伤害过她。 眼前这个愤怒的男人，不也和洛九少一样，不也是冲着万脂胭红来的吗？ 他凭什么愤怒呀？ “看样子程大小姐是真的不简单了！石田社要你远渡日本，洛九少想教你飞镖针。” 苏彧双手按在桌上，俯身朝程馥甄逼近，一字一字冷冷问，“我苏家这小庙，还容得下你这尊大佛吗？” 见苏彧嘴角那一抹讥讽的弧度，程馥甄心头忽然涌上一股酸楚感，她咬着牙看了他片刻，颇为认真地反问道，“不是三爷一直要我留下的吗？” “你！”苏彧气着了。 程馥甄索性做戏到底，她认真说，“三爷，馥甄不是傻瓜。馥甄知道，无论是您，还是洛九少，又或是沈司安和石田社那帮人，你们找上程家，找上我，都是有目的的。只是馥甄着实不明白，你们为何而来。若是为程家那几份祖传的秘方，馥甄今儿个可以同你说清楚。程家传男不传的秘方，馥甄没有，程培坤也没有。那些秘方早就下落不明了。至于那我手上的几份，实在抱歉，程家祖上有祖训，秘方不可外传。就算我死，秘方也绝不能泄出去！” 程馥甄提过程家祖传秘方几回了，却提得含糊，谁也弄不准她说的传男不传女的秘方，是否包含了“万脂胭红”。 苏彧，自是也弄不明白。 他冷冷看着程馥甄，像是无声的审视。 程馥甄又道，“三爷，你们若不是冲着秘方来的。那又是冲什么来的？三爷如此保护我姐妹俩，又那般提携我兄长，馥甄感恩于心，自是十分信任。三爷想知道什么尽管直说，馥甄若是知情，若能相告，必不会隐瞒。” 程馥甄这一招反客为主，让苏彧有些措手不及。先前是他逼着她道出真相，如今却形势大逆转，成了他被她逼着亮出底牌。 且不说苏彧会相信程馥甄几分，就单单程馥甄这份机智，便让苏彧先欣赏三分了。 当然，苏彧并非省油灯。 他颇为严肃地解释，“我留你，为是以辰，为了苏家。这大宅子里多少陷阱，想必你也清楚。将来，以辰少不了你的帮衬。你既是他的未婚妻，早些住进来，于他于你皆有益处。” 苏彧停了下，又补充道，“这大宅子里虽然处处是陷阱，可总比外头安全多了。” 程馥甄心下明白的。 且不说那些冲着万脂胭红来的人，就说她苏以辰未婚妻的身份，就足以替她招惹不少麻烦，甚至是杀身之祸。就她对大夫人的了解，她若不住到苏家来，大夫人一样不会放过她的。 如果，程馥甄并不知晓那份指腹为婚的婚契，或许，她会全信了苏彧的话吧？ 程馥甄只心下冷笑着，没做声。 苏彧冷笑起来，“至于洛九少和石田社冲着什么来，呵呵，我若知道，也不必问你了，不是？” “唉”程馥甄只能轻叹，“看样子，还得有劳三爷多费些心思了。” “你放心，我一定会查出来！”苏彧很认真地看了她一眼。 就这样，两人一番口舌之后，事情仍无进展。但至少，程馥甄明确表态了一番。 苏彧很快就朝她伸来手，霸道地说，“这枚飞镖针，且交由我保管。” 程馥甄迟迟没动，明显不愿意。 “怎么，刚不是说要劳我费心？”苏彧笑着问，“看样子程大小姐能自己应对洛九少，我是多操心了？” 程馥甄这才把九尾木质飞镖针交到苏彧手上，“有劳三爷了。” “客气！” 苏彧冷声说完，转身就走。 目送苏彧离开之后，程馥甄大大地松了一口气，跌坐在椅子上。 她只觉得这今夜的一切就像是一场噩梦，如今梦醒，自己也被抽光了心力。 她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安安静静地喝完之后，才感觉恢复了些力气，而脑子里凌乱的思绪似乎也才清晰一些。 九尾木质飞镖针这一劫难，她算是有惊无险地跨过去了。让苏彧去应对洛九少，总比她自己跟洛九少虚以委蛇来得好。 看着敞开的衣柜，她刚刚放松的心便立马沉重起来。 那个白玉脂粉奁到底哪去了？ 老太太在动身去参加酒会之前，还看过那个白玉脂粉奁。换句话说，那个白玉脂粉奁是在老太太离开和她提前回来这段时间里被偷的。二爷和二夫人，苏以辰去饭店之后，柳姨娘就和丁姨娘一起过去了，比老太太去得还早。 东西自然不是柳姨娘亲自偷的，也就是说老太太这屋里有柳姨娘的人，趁着大家不再偷了白玉脂粉奁，放在她屋里来。 这个人是谁？ 是这个人出卖了柳姨娘，并没有把白玉脂粉奁放到她房间里来。 又或者，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白玉脂粉奁被放到她房间里，立马又被其他人偷走了？ 这只“黄雀”，又是什么人？ 李妈和德叔还带着人到处搜查，程馥甄只能等结果。这一夜，她注定是难眠的的，而整个苏家，又有谁能安睡呢？ 此时，苏彧刚刚回到书房里，没一会儿李妈和德叔就带人到楼下。苏彧早知他们过回来搜查，早就安排了人应对。 苏彧问说，“都收拾好了吗？” 胡云飞很肯定地回答，“该收的都收拾了。三爷，放心。” 白玉脂粉奁自然不在他屋里，但是，他这屋里有不少秘密，绝不能让苏家任何人知晓。 “主子，要不，我下去亲自盯着？”胡云飞问道。 苏彧只是摇头，将三枚九尾飞镖针在宽大的书桌上一字排开。这三枚九尾木质飞镖针里，有两枚是洛九少上一回落下的，另一枚便是苏彧从程馥甄手里要来的。 苏彧细致地比较三枚飞镖针，从镖针，镖身到镖尾，每一个细节都认真地比较了一番。 胡云飞在一旁待了一会儿，实在忍不住就出声打扰了，“三爷，看这样子，莫老先生是被洛九少骗了！” 苏彧仍端详着九尾木质飞镖针，眼都没抬眼，随口问，“怎么说？” 一来，莫老先生和三爷有交情，金石盟从不打苏家的主意。 二来，金石盟第一盟规就是不允许盟内任何人同日本人勾搭。 而洛九少接连光顾了苏家几回，甚至还可能盗走了白玉脂粉奁；再者，不久之前，他们调查到洛九少跟日本石田社又往来。 胡云飞分析了一番，最后认真说，“三爷，洛九少离开金石盟后干的都是违背金石盟盟约的勾当。他这分明是要脱离金石盟单干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六章咱们报警吧 苏彧前段时间城里城外跑，借林警长的帮助，暗中调查骆家当年的灭门惨案，却意外发现了洛九少也在查骆家的事情，进而追查到洛九少和石田社的人有往来，并且在城外一座庄园里会面过。 对于胡云飞的分析，苏彧并不完全认可，但是，可以肯定的是，洛九少来苏家就是冲程馥甄来的！ 他拢着眉头，也不知道思索什么，并没有搭理胡云飞。 胡云飞凑近，低声说，“三爷，敌在暗我在明，咱们终归是防不胜防。依小的看，咱们不如来个引蛇出洞，再来个瓮中捉鳖？” 洛九少既是冲着万脂胭红来的，那他们拿万脂胭红做点文章，自然能把人引出来，指不定连那帮日本人也能引出来。 救回程馥梦之后，苏彧便派人时刻关注着石田社在上海的种种动静，除了和洛九少有接触之外，至今都没什么异常。苏彧也派人追查程馥梦那个童鞋徐敏芝的消息，虽没有查到她本人的下落，却打听到了她父母的下落。徐敏芝的父母远在日本。前不久苏彧就托人在日本调查，如今便在等消息。 “不着急。” 苏彧淡淡回答，他从来都不打没把握的仗。这一回是一场大仗，更是一场硬仗，自是要更加谨慎！ 见主子的注意力都在九尾木质飞镖针上，胡云飞忍不住嘀咕了一句，“三爷，你是不着急。老太太怕是会急出病来，再怎么说也得赶紧把白玉脂粉奁找回来呀！” 苏彧这才抬眼看他，仍是平静，“若是内贼自然丢不了，若真是洛九少偷走的，再急也没那么快能要回来！” 这时候，门外传来了窸窸窣窣的脚步声，胡云飞还想开口，一听外头的动静就闭了嘴。 果然，没一会儿就有人敲门了，是李妈。 “三爷，冒昧瞧瞧您的书房，还望您见谅。”李妈在门口客客气气地说。 苏彧点了头，胡云飞便去开口。 由着李妈和德叔检查，苏彧旁若无人般坐着，注意力全落在手里的飞镖针上。 手工雕出来的东西，无论是大小还是形状哪怕会有偏差，可洛九少这几枚飞镖针却几乎可以说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而且细节处，雕工非常精致。 苏彧天生痴迷于对木雕，之前拿到两枚飞镖针就看出来洛九少是个木雕高手，如今有了第三枚做对比，他更加确定洛九少的雕工远在自己之上。 直到李妈他们查无所获，离开之后，苏彧才扬手在桌面上一扫，收了三枚飞镖针。他起身来，帅气地一扬手，三枚飞镖针便接连从他手里飞射出去，射在门楣上，排成了一条直线。 胡云飞对飞镖针一窍不通，压根不知道飞镖针的形状，大小，重量甚至是镖针尾部的一个细微的差别，都会直接影响到飞镖针的速度c方向甚至是承载的力量。 “那是主子手法好。” 胡云飞笑嘿嘿奉承,只可惜苏彧没在跟他说下去的打算,径自出了书房。今夜他自是要陪老太太去的。 胡云飞连忙追上，“三爷，你好几日没去流光俱乐部了，不如” 话还未说完，苏彧走下楼去了。 胡云飞一脸的笑立马全都僵硬住，他耷拉下脑袋，喃喃自语，“完蛋了” 再过些天是流光俱乐部创立五周年纪念日，秦大少爷准备搞一个酒会庆贺庆贺，酒会上自然免不了飞镖针比试。秦齐软硬兼施，又是塞大洋又是警告他，让他一定劝服三爷出席，参加飞镖针比试。 就刚刚那三爷那反应，估计他又要被秦大少爷拖去让人靶子了！ 这一夜，苏家上下都陪着老太太，彻夜未免。 老太太毕竟是上了年纪的人，在天刚要亮的时候，就撑不住靠在二夫人身上睡着了，二夫人待她睡熟了，才和江妈一道把她放到床上去。 老太太是睡了，大伙却都不敢合眼，坐在大厅里，安静地等待。 天亮之后，李妈和德叔就过来了。他们带着人搜了一整晚，可以说把整个苏宅都搜遍了，却始终不见白玉脂粉奁的影子。 老太太好不容易睡着了，大家都不敢吵醒。 “二弟，看样子就是洛九少了！咱们报警吧。”大夫人无奈地说。 “洛九少的嫌疑大，可也未必就是他。无凭无据的，警察局那边也不认。老三，你同林警长交情好，待会你同我走一趟，就把情况如实跟林警长说了？依我看，林警长还得派人到家里来盘问一番。”二爷认真说。 苏彧坐在一旁喝茶，只点了点头，没做声。 本就心虚的柳姨娘看了看二爷，又看了看三爷，紧张地差点把手里的手帕给扯破了。 昨晚上从程馥甄屋里出来，她就担忧到现在。刚刚听李妈说没搜出东西来，她才刚刚松一口气，而一听到警局的人会来盘问，她的心就又悬了起来。 她真真是比苏家任何人都关心白玉脂粉奁哪去了！ 一听“林警长”这三个字，大夫人便憋屈。若是大爷没病倒，今日也轮不上二爷跟苏彧去警局。 她轻咳了几声，严肃地说，“报警归报警，这事还是不能声张，你们都让各自屋里的人管住嘴巴！免得传出去落人笑话！” 二夫人忍不住出声，“那是自然！” 大夫人看都没看她一眼，对身旁的蒋清河说，“清河，你随你二叔和三叔去一趟，这毕竟是件大事，多一个人多一份力。你跟林警长也见过好几回了，林警长是自己人，你不必拘束。” 二夫人不满起来，她的宝贝儿子，苏家的嫡孙都没去，蒋清河一个入赘的女婿有什么资格去呀？ 她对儿子怪里怪气地说，“以辰，清河都去了，你怎么能不去？你先回去休息，回头你爹和二叔出门的时候，娘叫你。” 大夫人愠怒，忍着没发作。谁知道苏婉绛却学着二夫人阴阳怪气的语气说，“蒋清河你不必去了，我去就可以了。苏家还轮不上孙字辈的管事，我是代我爹爹去的！” 这言外之意，苏以辰也没资格去。 蒋清河是最尴尬，最丢人的一个了，他默默地低下头，抱紧熟睡的女儿，一句话都没说。 苏以辰蹙着眉头，没搭理。二夫人可忍不住，她勃然大怒，质问道，“苏婉绛，你什么意思呢？长辈们说话，你一个晚辈插什么嘴？这儿有你说话的份吗？” 苏婉绛从昨晚酒水上至今都憋着一腔的火，她也不客气了，挑衅地反问，“二婶，我代表我爹爹说话，怎么着？” “就算你爹也不能说这种话！孙家怎么就轮不上孙字辈管事了？你今儿个要不给我说清楚来” 二夫人话还未说完，苏婉绛就冷冷打断，“就怎么着？” “够了！”二爷怒声打断。 苏婉绛还是有些激动这位二叔的，这才闭了嘴。 “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你们还嫌麻烦不够大吗？婉绛，你是怎么跟长辈说话的？”二爷训斥道。 这下，大夫人没忍不住了，也开了口。 苏彧捏了捏鼻梁，趁机无声无息地走了出来。屋里，免得不来一番争吵，他最烦这种争吵。 他得先去一趟警察局见一见林警长，他调查骆家灭门惨案和洛九少的行踪两件事自是不能让大嫂和二哥知道。 屋内真吵成一团了，最后是苏以辰跑去把老太太叫醒，才平息了这场争吵。 老太太一气之下，把所有人都赶走了，就留下苏以辰陪她。 程馥甄天快亮的时候才入睡，没睡多久就醒了。她同李妈打听了情况之下，也过去陪老太太。当然，她更主要的目的是想亲自探一探情况，看看昨天留在家中，没有去参加酒会的仆人都有哪些。 柳姨娘一从老太太那儿回来，就急急回到自己房里。她锁上门，在门上靠了一会儿，便开始在屋里走来走去。 此时此刻的她，急得就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好一会儿，听到外头走廊里传来二爷和二夫人的说话声，她连忙靠在门边偷听。二爷和二夫人倒没说什么，很快就回屋去。 柳姨娘心一狠，就开门下楼，避开了几个仆人，从后门溜了出去。 后院里，枝叶繁密的老树下，那个灰衣男人已经等她一会儿了。 柳姨娘四下张望了一番，确定没人才连忙走过去。 粗大的树干遮挡了他们俩的身影，同上一回一样，看不清楚灰衣人的样子。只能听到他们的对话。 灰衣人分明没有之前的从容，他焦急地问，“怎么回事？东西呢？” “我也不知道！”柳姨娘都快哭了，“我明明交待那丫头把东西放到程馥甄屋里去的！会不会是那丫头背叛我，私吞了那东西？万一警察来了，她抗不住给供出来，那我怎么办？” 柳姨娘口中的“那丫头”自然是她收买的人。 灰衣人不悦问说，“你没去问问她吗？” 柳姨娘反问说，“她一直在老太太屋里侯着呢，这个节骨眼上，我哪能去？”若非收买到老太太贴身伺候的人，怎么偷得着白玉脂粉奁呀？ 灰衣人想了想，说，“依我看，她没那么大的胆子！再说，昨晚上不是每个屋都没搜着吗？” “那，那东西怎么会不见了呀？”柳姨娘急急问。她原本还猜测是程馥甄发现了那东西，将计就计藏她屋里去了。可是，她屋里并没有搜出什么来，而且她离开时候特意留心了程馥甄，程馥甄那反应，也不像怀疑上她了。 这件事，怪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七章有人自杀了 白玉脂粉奁到底被谁拿走了？ 柳姨娘和灰衣男子面面相觑，都很不安，尤其是柳姨娘。她恨不得马上跑到老太太那边去问一问帮她偷白玉脂粉奁的丫头，喜儿。可惜，这个时候她若再往那边跑，必会引起大家的怀疑。 她只能忍着。 如果是喜儿背叛了她，私藏了白玉脂粉奁，那结果还不至于那么糟糕。毕竟大家都是同一条船上的，喜儿不至于把她供出去。她最害怕的是有人撞见了喜儿作案，又偷偷拿走了白玉脂粉奁。如果是这样的话，这意味着那个人知道喜儿要陷害程馥甄，随时都可能把喜儿供出来！喜儿要是被供出来，她也难逃一劫呀！ “不成不成，我得过去一趟！” 柳姨娘心神不宁，慌慌张张的，灰衣男人拉住她，凌厉呵斥了一声，“不许去！” 灰衣男人搂住她，十分肯定地说，“我保证喜儿绝对不会供出你。” 柳姨娘似乎听明白了什么，惊慌地抬头看他，“你你想做什么？” 灰衣男子冷冷笑道，“我早就告诉过你，想永远留在这座宅子里，就得先下手为强。” 男子说着，推开了柳姨娘，笑道，“去吧，好好睡一觉。有我呢！” 柳姨娘回头看去，看他温润的笑容里透出丝丝阴寒的气息，忽然有种背脊发寒的感觉。她嫁入苏家这么多年，爱了他这么多年，第一次发现自己也会怕他。 她不放心，箭步走过去将他拥住，低声询问，“会不会哪天，你也对我先下手为强？” 灰衣男子微微一愣，随即就笑了起来，“怎么会？我做的这一切全都是为了和你在一起。” 他轻轻在她额头印了一吻，安慰道，“别胡思乱想了，这件事就交给我。” 柳姨娘这才放心，点了点头，匆匆离去。 一大早，警察局的人都还没来，大家昨晚上折腾了一宿，都在补眠。 程馥甄在老太太那儿坐了一会儿，打听了些事情。后来，老太太说累了，她也就回自己屋里。 她从李妈口中得知了昨晚上没有去饭店的所有仆人名单，其中有两位仆人是在老太太身旁伺候的，嫌疑最大。这两位仆人便是双姐和喜儿。 双姐三十岁左右，可以说是李妈的副手。不同于李妈的是，双姐对待手下的人极好，一点儿都不严厉。而喜儿是双姐前些年招进来的，原本干的是些粗活，后来因为聪明机灵，能说会道很得柳姨娘喜欢，柳姨娘跟老太太说了好话，老太太就把喜儿调到身旁，端茶倒水，没事说说故事帮她解闷。 一番翻查下来，苏家大部分人都倾向于白玉脂粉奁是洛九少偷走的。但是，程馥甄坚信，此事和柳姨娘有关。 就柳姨娘昨晚上的反应看来，极有可能是那个内奸背叛了柳姨娘，私藏了白玉脂粉奁。 “喜儿是柳姨娘推荐到老太太身边的？难不成是她？” 程馥甄坐在茶桌边，蹙着眉头，喃喃自语，“她又是双姐带到苏家的？又或者，她和双姐两人是一伙的？白玉脂粉奁昨晚上就被送出去了？” 没有充分的证据，只靠推测，程馥甄不敢下定论。但是，她对喜儿和双姐都有了防备之心。虚惊一场的她认真分析了一番，最后忍不住扑哧笑出声。 她都可以想象出柳姨娘做贼心虚，彻夜不眠，辗转反侧的模样了。她想，柳姨娘接下来的日子，有得担惊受怕，有得忙了。 笑归笑，程馥甄心下还是沉沉的。以柳姨娘的立场，并没有加害于她的必要。很明显，柳姨娘的所作所为，都跟那个奸夫有关系。柳姨娘不除，奸夫不除，她接下来的日子必不会好过。昨夜托苏彧的福，她躲过一劫。可天知接下来还会有怎样的陷阱等着她？再者，这二人在，苏家怕是也会永无宁日。 每每想起这座大宅子里的阴暗和肮脏，程馥甄脑海里就会忍不住浮现出苏以辰那张气质干净的脸。她真的无法想象，三年后苏以辰成为苏家的家主，该如何应对这一切。 程馥甄很想告诉苏以辰事情的真相，却又担心苏以辰沉不住气。在没有抓到柳姨娘和那个奸夫勾搭的证据之前，她冒然揭穿柳姨娘的嘴脸，只会打草惊蛇。而今，还是只能忍，只能防呀！ 就在程馥甄沉浸在自己思绪中时，外头忽然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她连忙出门来，询问，“雪初，出什么事了？” 雪初面无表情，回答说，“老太太屋里的喜儿自杀了，大家都跑去看。” “喜儿？” 程馥甄大惊，连忙往喜儿屋子跑去。 程馥甄赶到的时候，屋外已经围满了人，大家七嘴八舌的议论。程馥甄一番询问之后，才知道不久之前老太太把喜儿和双姐都叫去单独询问了一番。喜儿回来之后就一直闭门不出，李妈过来喊她去干活的时候，才发现她在屋里上吊了。 不得不说，这个节骨眼太敏感了。 外人要偷走白玉脂粉奁哪那么容易，里应外合是最好的办法。喜儿被老太太叫去询问一番之后立马自杀，要人相信她不是畏罪自杀都难。 这才一会儿的时间，大家便都在议论起喜儿是怎么被洛九少收买的。甚至有人觉得喜儿就是洛九少特意安插到苏家来的。 程馥甄心下琢磨着，如果真像大家所说的，喜儿被洛九少收买。那么，喜儿和柳姨娘又是怎么回事？难不成是喜儿耍了柳姨娘一把，利用柳姨娘赢得老太太的信任？ 喜儿被调到老太太身旁也有两年多了，如果她的正主儿真是洛九少，那洛九少岂不盯苏家很久了？ 程馥甄听着大家的议论声，也越发琢磨不明白了。只觉得此事就像一团纠缠在一起的线，极难寻到线头藏在何处。 很快，老太太就杵着拐杖，焦急赶过来。围在屋外的人纷纷退开让开路来，谁都不敢再出声。 老太太还未进屋，李妈就出来了。她眉头紧紧锁着，十分严肃。 老太太焦急地问，“怎么样？” 李妈叹息了一声，直摇头。无疑，人是救不回来了。 老太太闭了眼睛，沉默了很久很久。程馥甄就站在她身旁，分明感觉到她呼吸节奏的凌乱。 许久之后，老太太只说了一个字便转身离开。老太太说的是，“搜”！ 李妈亲自将喜儿的房间里里外外都搜了一遍，和昨晚上一样一无所获。之后，李妈又把双姐叫到老太太屋里去，主仆三人闭门谈了很久。 后来警察局的人过来了，先检查了喜儿的尸体确定死因，后又找了好些人去问话。程馥甄也被叫去问了几个问题。诸如她那天晚上是几点回来的，回来之后都做了什么，见了哪些人之类的问题。 折腾了一整天下来，警察局的人除了纪录了十几份口供之外，毫无所获。后来，李妈和警察局的人一道离开了。几日之后，程馥甄才知道，李妈和警察局的人去了苏南喜儿的老家。不仅搜了屋子，还抓了喜儿的老父亲和哥哥到警察局里审问。毫无疑问，喜儿成了畏罪自杀之人。 家中出了这等大事，下人们心惶惶，主子们个个都忧心忡忡，谁都没心思出门，就连经常夜不归宿的苏彧也在家中待了两三天，陪着老太太。倒是苏以辰，还是每天都被二爷催去工厂。 也不知道是老太太有意保密，还是警察局那边真的没有进展。程馥甄从下人口中打听不到事情的新进展。她见不着李妈，也遇不上苏以辰，什么都询问不到，只能暗暗提防着柳姨娘。 柳姨娘一直跟着二夫人，二夫人过来老太太这边她就跟过来，二夫人一走，她也不久待。搞得程馥甄想同二夫人聊一聊，都寻不到机会。 这日下午，苏以辰提早从工厂回来，过来邀程馥甄到花园喝下午茶，程馥甄的机会总算来了。 可谁知道，刚走入花园，程馥甄就远远地看到苏彧独自一人坐在茶桌边，手里捧着一本书。 不似往日华服加身，今日苏彧穿了一件白色斜襟长袍，干净简单并不失尊贵。他的刘海也不像往日那样打了发胶全都往上梳，而像是刚洗过全都垂落下来。此时此刻的他，一点儿都不像是苏家那位老成的三爷，反倒像个年纪轻轻的清贵少爷，闲适而优雅。冬末午后的阳光打在他身上，在他白袍上渡上了一层暖暖的软金色光芒。程馥甄看着看着，脚步都不自觉放慢，忽然心生了错觉，只觉得这个男人和冬末午后的阳光一样，美好而温暖。 哪怕是苏以辰大喊了一声“三叔”，都没能让她从温暖的阳光里缓过神来。然而，苏彧一抬头看过来，程馥甄就瞬间清醒了。 他那双狭长的双眸，肃冷而孤傲，让程馥甄知道，他并不是冬末的暖阳，他是寒冬腊月里那阳光，有光却没有温度。 程馥甄嘴角泛起一抹自嘲，低着头同苏以辰快步走过去。 “三叔，我和馥甄可以坐这儿吗？” 纵使年纪相差无几，又自幼在一起长大，苏以辰在这位三叔面前依旧不敢太随意，太放肆。 苏彧点了头，苏以辰才帮程馥甄拉开椅子，非常绅士地请她坐下，自己最后入座。苏以辰坐在苏彧右边，程馥甄就坐在苏彧对面。 “南洋新来的红茶，你们尝尝。” 苏彧要倒茶，苏以辰连忙接过茶壶，“三叔，我来。” 程馥甄尝了一口，不太习惯这么浓的香郁气息，没继续喝。她原本打算问苏以辰喜儿的事有没有进展，如今苏彧在场，她只能沉默了。 然而，让她意外的是苏彧竟主动和苏以辰聊起了喜儿自杀的事情，并不避讳她在场。 苏彧说，“林警长把嫌疑人锁定为洛九少，喜儿是帮凶。昨儿个局里对喜儿的哥哥动了刑，什么都没问出来。今日，估计会对她老父亲上刑。” 苏以辰一听这句话就着急了，“三叔，喜儿常年在苏家帮佣，只有过年才回去。我听说去年过年她也没回去。她的事，她家人未必会知情！对老人家动刑，这不妥当！” 苏彧垂着眼喝茶，语气平静地问，“以辰，你知道家里丢的是什么吗？” 苏以辰认真地点头，“我知道。” “那你说说，丢的是什么？”苏彧又道。 “丢的是白玉脂粉奁，是苏家的传家之宝。”苏以辰如实回答。 苏彧抬眼看来，骤然冷声，“喜儿的家人是唯一的线索！你若觉得不妥当，那你说说该怎么做才妥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八章妇人之仁不可有 苏彧的语气一冷，苏以辰立马就蔫了。 程馥甄见过苏以辰顶撞过苏家的几位长辈，却独独没见过他顶撞过苏彧。程馥甄都忍不住会想，是不是不管发生什么事情，苏以辰都不会顶撞他这位三叔呢？ 苏以辰沉默了很久，都不敢看苏彧的眼睛，最后才低声说，“三叔，白玉脂粉奁十有八九是洛九少偷了去。就算审喜儿的家人也无济于事。洛九少那样的人，不可能怜悯喜儿的家人，把东西还回来的。” 见苏彧不说话，苏以辰的声音大了一些，“三叔，依我看，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把东西追回来。与其在喜儿家人身上浪费时间，倒不如咱们花点钱雇个探长追查洛九少的行踪？” 苏彧还是不出声，苏以辰有些紧张，没再说下去。程馥甄也特别沉默，等着苏彧开口。苏宅里大多数人都怀疑到洛九少头上，她很好奇，苏彧是不是也怀疑了洛九少？那天晚上，她虽然跟苏彧谈了那么多，却没摸透苏彧对白玉脂粉奁失窃一事的真正看法。 不料，苏彧忽然挑眉朝程馥甄看过来，问说，“程大小姐，此事，你怎么看？” 程馥甄始料不及，但也很快就淡定下来，认真回答，“洛九少潜入过苏家，喜儿又在这个节骨眼上自杀，所以大家都推测东西是喜儿和洛九少里应外合盗走的。可是，这都只是推测而已。没有证据可以证明洛九少拿走了白玉脂粉奁，也没有证据可以证明喜儿就是畏罪自杀的。若想找洛九少讨回东西，至少得有真凭实据让他认吧？” 苏彧点了点头，似乎很满意。他又问，“所以，程大小姐也觉得有严刑审讯喜儿家人的必要？” 这话一出，苏以辰便立马看过来。 程馥甄郁闷了，苏彧这分明是设陷阱让她跳，要她说服苏以辰嘛！ 审是一回事。 严刑审讯又是另一回事。 一边是苏彧冰冷无情的审视，另一边是苏以辰眉头紧锁的表情。程馥甄若点头，必会让苏以辰失望，她若摇头，估计又会让苏彧记仇了。 程馥甄犹豫着，不知道如何回答。 苏以辰竟在桌脚轻轻地踢了她一下，分明是要她帮忙劝说苏彧。 他踢得特别轻，程馥甄只当作没察觉到。可是，他很快就又踢了一下，还朝她使眼色。而苏彧一看过去，他立马低头看杯里的茶。 程馥甄还是没做声，苏以辰也没再看她。可他的脚竟轻轻踩在她脚上，不放了。程馥甄无奈到想笑。越发觉得苏以辰在苏彧面前，比在自己父母面前更像个孩子。 程馥甄真担心她再沉默下去，苏以辰一着急会误踩了苏彧的脚。 她很认真地说，“三爷，审讯的事我就不懂了。” 话一说完，苏以辰就放开了她的脚。他并不笨，他听得出来馥甄没有顺着三叔的意思回答，就还是站在自己这边的。他朝程馥甄投去了一个感激的目光。 苏彧倒也没有再为难程馥甄。他端起茶来，慢悠悠地品。程馥甄暗想，难不成她误会了？这家伙并非存心刁难她的？ 苏以辰等了许久，见三叔没聊下去的意思，他便道，“三叔，奶奶急得连饭都不吃，警局那边迟迟没有进展，这么下去，我担心奶奶的身子抗不住。” 奶奶把这件事交给了父亲，可是，在他看来，父亲连林警长都未必搞得定。前几日他就想找机会同三叔聊聊了，可惜一直找不到机会。父亲若是知道他来求三叔出手，估计会把他骂得狗血淋头的。 苏彧依旧慵懒闲适，似不经意瞥了苏以辰一眼，可声音却冷得骇人。他问，“不严刑拷打，一年半载都不会有进展。你觉得呢？” 苏以辰瞬间就怔住了，他看着三叔的眼睛，半晌都答不上话来。 程馥甄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不疼，也不是难受，就是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她下意识朝苏彧看去，只见苏彧眸光寒彻，冷得似一尊冰雕。 “程大小姐觉得呢？” 苏彧看过来，程馥甄都来不及避开他的视线。 程馥甄和苏以辰皆无话，苏彧慢条斯理地倒茶，品饮了几口，才又说，“以辰，妇人之仁不是你该有的。尤其是将来的生意场上。记住了吗？” 苏以辰缄默。 很明显，他还不服。可是，他也不敢反驳，拒绝。 苏彧继续说，“里应外合这种把戏不是洛九少的做派。我倒是希望能从喜儿家里口中，问出别的人来。” 这话一出，程馥甄和苏以辰都意外了。 程馥甄连忙问，“三爷的意思是偷走白玉脂粉奁的，未必是洛九少？” “不是未必，是十有八九不是他！”苏彧认真说，“洛九少向来单独行动，不屑同金石盟里的任何人搭伙，更不屑里应外合这种方式。” “三叔，你对洛九少很熟悉吗？”苏以辰也开了口。 “林警长抓捕他多年了，自是熟悉。”苏彧答道。实际上他对洛九少的了解，大多来自金石盟的莫老先生。 “这么说来喜儿并没有被人收买？东西就是她自己要偷的？”苏以辰又问。 “一个小丫头哪来这么大的胆子？”苏彧反问道。 “那会是谁？内贼还是外贼？”苏以辰喃喃着，忽然惊声，“三叔，喜儿不会是被逼自杀的吧？” “被逼自杀”苏彧冷笑，“这个词和谋杀有区别吗？” 苏以辰的脸色都白了。要知道，白玉脂粉奁失窃的那天晚上，奶奶屋里的所有仆人就都被限制自由，谁都不能离开那个院子。喜儿和双姐的嫌疑最大，被盯得最紧的。喜儿如果是被逼自杀的，那就说明幕后真凶是内贼，就在苏宅里！ 程馥甄缄默不语，眼底闪过丝丝复杂。她本就不相信喜儿有那么大的胆子擅自偷走白玉脂粉奁。若喜儿真有那样的胆子，她也不至于自杀呀！ 听了苏彧一番分析，程馥甄基本可以肯定，除了柳姨娘和那个奸夫之外，这件事还有一个幕后之人，而且就在苏家里。 会是谁呢？ 程馥甄暗暗回想，这几日出入老太太那屋的人有哪些，解除过喜儿的人又有哪几个。她虽同在一个屋檐下，可碍着身份，并不能了解到太多。 她偷偷瞅了苏彧一眼，心想，这家伙心中必有嫌疑人了吧？ 苏以辰很直接，低声问说，“三叔，你怀疑谁了？” 苏彧没有回答，而是严肃地说，“这些推测，只有二爷和老太太知道，你们俩管好自己的嘴巴。” 苏以辰心知再问下去，三叔也不会说，他叹息道，“希望查出来的人别让奶奶太失望。” 程馥甄暗想，林警长会在喜儿家里口中审出哪个名字呢？是“柳姨娘”，还是她也不知道的那一个？ 这时候，苏彧竟又揪住方才的问题，说，“喜儿是没回老家过，但她老父亲和哥哥经常往上海跑，就上个月她父亲还来苏家找过她，李妈给她放了一天假。以辰，你说，该不该严刑审问？” 苏以辰低着头，沉默着，眼下一片暗淡。任谁都看得出来，他不愿意回答这个问题。 可是，苏彧今日似乎就一定要他给一个答案。 他认真看着苏以辰，又问，“善善者，善；善恶者，恶。你觉得呢？” 你对善良者善良，才叫做善良；对恶人善良，便也是恶人？ 程馥甄琢磨起苏彧这话来，觉得颇有道理，下意识点了点头。但是，以苏以辰的脾气，必是狠不下这个心的。 果然，苏以辰没有直接回答苏彧的问题，而是淡淡说，“一切听三叔安排便是。” “此事你父亲全权负责，听你父亲安排，才是！”苏彧的语气里分明有些不悦。 苏以辰点了点头，没敢再开口。 就这样，苏以辰和苏彧都沉默了。一个低着头，颇为失落，一个继续闲适地喝茶。 叔侄两人似乎经常这样，他们并不尴尬。可程馥甄尴尬呀，她茶喝不惯，又没什么话能说的，陪着苏以辰干坐在一旁，视线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了。 她正寻思着要先离开，反正该打探的消息她也都打探到了。然而，这时候德叔却跑了过来，“三少爷，厂里来电话，说是前天那批新订单数量上出了大问题。二爷还在警局抽不开身，您赶紧去店里一趟，核对清楚。” 苏以辰急了，“出什么大问题了？今天早上原料都配好了！” “说是店里多报了，您赶紧走一趟，亲自核对清楚。如今原料这么贵，要是真多报了，那得损失多少呀！” “三叔，馥甄，你们坐。我先走了。” 苏以辰神色匆匆，都走远了，才又回头大喊，“馥甄，过几天我同你一道去看馥梦，你等我！” 程馥甄冲他招了招手，表示听到了。 苏以辰和德叔离开之后，花园里就剩下苏彧和程馥甄两人。 面对苏彧，尤其是单独面对他的时候，程馥甄总有种压力山大的感觉。她不知不觉低下头。 苏彧挑眉看她，想起了秦齐的话。秦齐经常在他面前抱怨程馥梦喜欢低头，像是在地上找钱。 程馥甄这哪是在找钱，她就像个受气的小媳妇。比起这怯弱的模样，苏彧更喜欢她昂首挺胸，倔强不屈的样子。 他问说，“程大小姐不喜欢南洋红茶吗？” “还好。”程馥甄答道。 苏彧也没再多问，替她把凉掉的红茶倒了，换了白水。程馥甄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至今就只抿了一小口红茶。 “谢三爷。” 程馥甄端着水喝，暗暗琢磨起来，苏彧对柳姨娘和那个奸夫的事情是否知晓？自己是否能跟他提柳姨娘对她的陷害呢？ 可是，无凭无据的。他会相信她多少？ 再者，这件事是二爷在负责，万一她提供的线索经由这家伙的嘴传到二爷耳朵里，二爷会怎么想？二爷和大爷的关系，苏家里的任何人都清楚。可二爷和三爷的关系，却很难揣测，尤其是现在，若说二爷对三爷没有防备之心，那是不可能的！ 程馥甄一而再犹豫，还是决定谨慎为妙，不多言。好不容易从这件事里脱身出来，她可不想再陷进去。 “以辰这孩子，自小就心善c心软。心善倒不是坏人，可若是心软，那便难成大事。” 苏彧径自感慨，后又挑眉朝程馥甄看来，询问她的意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九章不是他杀的 看着苏彧的询问的目光，程馥甄其实也想投个询问的目光给他。 他既然知道苏以辰有妇人之仁不能成大事，那为何要偷改掉苏老太爷的遗嘱，把以辰推到家主的位置上去？苏老太爷真正的遗嘱到底是怎样的呢？ “三少爷还年轻。” 程馥甄犹豫了下，又补充了一句，“有二爷和二夫人顶着，还有三爷您的教导，三少爷将来必能扛起大担子。” 苏彧轻笑，“你就不必抬举我了。他最听你的话，你说他一句能顶我十句。日后，就靠你帮衬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程馥甄竟听出了些许酸味。苏以辰怎么就最听她的话了，苏家里谁不知道三少爷自小就最听三爷的话？ “三爷抬举我才是。” 程馥甄敷衍而笑，正放下水杯想起身告辞，苏彧竟冷不丁踩住她的脚踝。 这 程馥甄惊了，僵住不敢乱动。 苏彧踩的力道比苏以辰之前踩的要重一些，但并没有踩疼她。而且，一踩到就立马放开，速度快得让程馥甄觉得他并非故意踩她，而是不小心踩到的。 程馥甄只当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起身来，“三爷，我就不打扰，先回去了。” 苏彧慵懒懒翘起二郎腿，问说，“看样子，程大小姐的右脚是不疼了？” 程馥甄又后知后觉了，这才意识到之前苏以辰踩的是她崴到的右脚，苏彧踩的也是她的右脚。所以，刚刚他那一脚并非不小心，而是故意踩在她右脚的？所以，之前苏以辰在桌下的小动作，他也都知道了？ 在苏彧的注视之下，程馥甄十分窘迫，却还是故作淡定，微笑地回答，“多亏了三爷的良药，我的脚前日就好了。那药，我待会还您？” 程馥甄后面这话一说出来就立马后悔了。她脚受伤的就只有雪初知道，雪初从来不听她使唤，若要还苏彧药，还得她自己走一趟。 她期待苏彧说不必，可谁知道，这家伙不仅仅点了头，竟还说，“晚上拿到我书房去吧。” 他合上书，起身来，也没有打算在花园里待着了。 “好。” 程馥甄硬是扯着微笑回答，心下早就暗骂苏彧小气鬼，她不过随口那么一问，他居然真要她还！ 目送走苏彧，程馥甄才离开。路过二房大门口时，她恰巧看到柳姨娘从外头回来。只见柳姨娘站在门口张望了一番才并没有进门去，而是沿着墙壁往后院方向走去。柳姨娘这做贼似样子，难不成是要会奸夫？ 二爷还在警局，二夫人和丁姨娘守着老太太，苏以辰刚出门，这似乎是个好时机呀！程馥甄眸光一寒，立马偷偷跟了过去。 程馥甄不敢靠太近，偷偷跟到后院的时候就没瞧见柳姨娘的身影了。后院的花圃很高，而且大树枝繁叶茂遮挡了阳光。程馥甄立马退回来，生怕柳姨娘躲在暗处发现了她。 苏家大院里四栋洋楼成弧形依次排列，前面是共享的花园，后院也是共享的后院。后院背阳，常年昏暗阴凉，院中的古井里还曾死过自杀的仆人，所以大家没事都不会往后院走。 程馥甄心下暗想，这个地儿倒是个不错的私会之地。她在墙角等了许久，始终不见柳姨娘出来。她也没有再等下去，而是绕到屋内走到后门处，认真看了一眼，发现后门和往常一样锁着。 在二房这栋楼里，一楼就只有一个后门通往后院，很少开启。而二楼，除了楼梯拐角处有一个窗户是面向后院的，整个二楼就再没有面向后院的窗户了。换句话说，站在二楼根本看不到后院的动静。至于三楼的阁楼，并没有向后开的窗户。 苏彧和苏老太太的楼房在头尾两侧，基本看不到后院里的动静。大房那边，是什么情况呢？ 程馥甄基本没有机会到大房楼里去查看的，她琢磨着哪天要寻个机会到后院走一趟，看个究竟。如果确定柳姨娘和那位奸夫经常在后院私会，那要现场捉奸，就不难了！ 程馥甄正要走，柳姨娘的声音忽然从背后传来，“馥甄！” 程馥甄心跳漏了一拍，急急转身看去，只见柳姨娘从旋转楼梯走了下来，婀娜多姿，风情多种，可眼神里并没有她一贯的笑意。 难不成这个女人没有在后院停留，是从后门进来的？ 程馥甄有些不安，不清楚自己刚刚查看后门的时候，是否被柳姨娘瞧见了。她还是笑脸迎上，“柳姨娘，怎么没陪着二夫人？” “天冷了，我回来换件衣服。”柳姨娘笑着说，“馥甄，你好些日子没过来了。是不是来找以辰的呀？” 程馥甄说，“我是来找江妈学煲汤的，馥梦爱喝江妈煲的汤。” “馥梦若喜欢，你就让江妈煲好，再派人送到学校去。不必自己动手。”柳姨娘走近，拉起程馥甄的手细细打量起来，“你可是苏家将来的三少奶奶，你这双手是用来做脂粉的，可不能沾上油烟味。” 程馥甄一下子就注意到柳姨娘涂的粉色指甲油，亮堂堂，在灯光的照射下，显得格外好看。如果她没有猜测，这款指甲油应该是自制的，并非国外货。 西洋指甲油因为用料的原因，基本都会有个一股特殊的油味，所以得用浓香掩盖。换句话说，西洋指甲油大多香气浓郁。然而，柳姨娘涂抹的这款只有淡淡的兰花清香，必是传统的配方和工艺做出来的。这么漂亮的指甲油，要么是像苏家这等大商铺做出来出售，要么就是私人的手艺，自己做来使用的。 打从去了老太太那儿，苏宅里出什么私货，程馥甄都一清二楚。她可以肯定，柳姨娘这指甲油并非苏家人出品。柳姨娘上哪弄到这东西的？ 此时，程馥甄也无暇考虑那么多。她不着痕迹地抽开手，岔开话题，“听说喜儿很得老太太疼爱，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老太太该有多伤心呀。” 柳姨娘轻叹，“如今最重要的是赶紧把那样宝贝找回来。唉，也不知道警局那边审得怎么样了？” 程馥甄试探道，“我听下面人说二爷这几日都去警局，一待就是一整日。应该快要有进展了吧？” 柳姨娘避开了她的视线，往一旁沙发走去，又说，“喜儿畏罪自杀，那东西一定就在她家人手里。如今，就只能盼着她家人还没把东西转手出去，否则，这事情就麻烦了！” 她一边说，一边让出位置，示意程馥甄过来坐。 程馥甄多少听出柳姨娘这话里的试探味道来，她没有接话，而是笑着说，“江妈不在，我就先回去了，改日再过来。” 柳姨娘也没有挽留，亲自送程馥甄到门口。 然而，确定程馥甄离开之后，她并没有回屋，而是像之前那样从墙边绕道到后院。她快步穿过后院到大房楼下，拾了一颗小石子，丢入二楼敞开的窗户。她脸色惨白，双手分明是颤抖了，全然没有刚刚应对程馥甄的那种淡定。 看到二楼的窗户被关上，她立马转身往后院茂密的花圃里走去。她在花圃中最隐蔽之处焦急地等待。她的双手紧握在一起，差点就将自己精心修剪的指甲折断掉。 好一会儿，灰衣男人才姗姗来迟。 柳姨娘一看到他就哽咽了，她拉紧他的双手，哀求道，“你带我走，现在！马上！” “你疯了？”灰衣男人十分不悦。 “我没疯！我刚刚偷听到老太太跟二爷通电话，林警长对喜儿的哥哥和老爹动刑了，还是酷刑。喜儿他老爹知道我常给喜儿钱，他要是说出来，他们一定会怀疑到我头上来的。”柳姨娘急得都快哭了。 灰衣人大惊，“你让喜儿偷白玉脂粉奁的事，她老爹也知道？” “不不！她老爹不知道。就是上一回他来苏家看望喜儿，撞见了我给喜儿钱，喜儿就跟他说了一嘴，就就只说我经常赏她钱。”柳姨娘连忙解释。 灰衣人松了一口气，“你冷静点！你经常给喜儿钱又怎么样？二夫人前阵子不也给喜儿塞钱，让她老太太面前说好话？现在他们的怀疑的人是洛九少，你没事别胡思乱想。” “我，我，可是万一”柳姨娘还是害怕。 灰衣人十分不悦，冷冷说，“我和你现在一逃跑，那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你好好想想！” “可是，可是我还是我还是怕！”柳姨娘拉紧了灰衣男人的手，认真说，”杀人是要被枪毙的，你，你就一点儿也不怕吗？” 灰衣男人抽开手，用力捏眉头，分明有些烦躁。 他原地踱了几步，才低声说，“这几天我都寻不着机会告诉你，喜儿喜儿不是我杀的。” “什么？” 柳姨娘惊叫起来，灰衣男人立马捂住她的嘴，厉声，“你找死吗？” 柳姨娘惊慌未定，又被他冷森森的语气震慑住，一时都不敢动弹，只剩一颗心砰砰砰狂跳。 直到灰衣男人放开她的嘴，她才慌张地询问，“怎么，怎么回事？” 那天他说要解决掉喜儿，她也就一直以为喜儿是被他逼上吊的。警局的人检查尸体没有发现异常，她还暗暗庆幸呢。谁知道凶手竟另有其人！ 灰衣男人语气低沉地解释，“那天我刚和大夫人她们一道过去，还未寻到机会，就听到有人喊喜儿上吊自杀了。” 柳姨娘本就苍白的脸色又白了三分，她自言自语起来，“一定是那个人，偷走白玉脂粉奁的那个人！他知道喜儿是被我指使的吗？” 柳姨娘越想越害怕，“他想做什么？不是洛九少那个人一定就在苏家，就在就在我们身边！他在盯着我，他一定在盯着我！” 灰衣男人冷声，“你给我冷静点。” 柳姨娘无法冷静，她原只是想陷害程馥甄，她没想偷苏家的传家之宝，更没想牵扯入命案，她怎么都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灰衣男人沉住脾气，双手按住柳姨娘的肩膀，认真说，“沁月，你看着我。” 柳姨娘这才安静下来，看入灰衣男人的双眸。 这双眸子大多数时候都是温润平和的，只有在她面前才会显得深沉c执着。当初，她初入苏家，不经意撞入他眼中这份深沉，便无法自拔地沦陷了。至今，她都不曾后悔，只是害怕，只想他带她逃离。这种偷偷摸摸的日子，远比穷日子过起来还要痛苦一百倍一千倍！ 无奈，她比任何人都清楚。他留在苏家，并非同她一样为了富庶的日子，他是为了复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章你还想做什么 柳姨娘看着灰衣男人，泪水渐渐盈满眼眶，人也渐渐安静下来。 她说，“我们，该怎么办？” 灰衣男人认真说，“东西没了，物证就没了；喜儿没了，人证就没了。现在谁拿了那东西，谁杀了喜儿，谁就得担下所有罪名！你明白吗？“ 柳姨娘一直处于惊慌的状态，从未从这个角度思考过这个问题。她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惊喜地瞪大了眼睛，良久才说出话来。 “这么说来，那个人会替我顶罪了？” 灰衣男人点了点头，“只要你不露出马脚。” 柳姨娘恍然大悟，“如果我逃了，岂不让那个人捡了大便宜？指不定那个人就盼着我逃跑呢！” “正是如此！“ 见柳姨娘冷静下来，灰衣男人暗暗松了一口气。他什么都不怕，就怕柳姨娘沉不住气。 “我明白了明白了”柳姨娘若有所思，喃喃自语。 “你怎么迟到这么久？”灰衣男人认真问。 早上他在老太太那边撞见柳姨娘，擦身而过的时候，他说了四点半见面的。四点半这个时间是刘医生过来帮大爷做针灸的时间，大夫人和大小姐都会亲自陪着。 柳姨娘足足迟到了半个小时。 柳姨娘撇了撇嘴，没好气地说，“我刚刚到后院就撞见江妈了。” “江妈？她来后院做什么？”灰衣男人立马警觉起来。 “前阵子她和二夫人到饭店吃饭，说是吃了一款薄荷口味的糕点，二夫人特别喜欢，江妈就学着做。她是来采薄荷的。” 柳姨娘犹豫了下，低声说，“江妈倒不打紧，就是我刚刚还遇到了程馥甄。” “程馥甄？”灰衣男人很意外。 “我同江妈一道从后门回屋，江妈就去厨房了，我假意上楼换了衣服，一下楼就看到程馥甄从后门那儿走过来。”柳姨娘解释道。 “她刚刚也在后院？”灰衣男人急急问。 “门是我和江妈锁的，她进不来，她应该是要出去，她”柳姨娘说着说着，越发觉得不对劲，同灰衣男人面面相觑起来。 程馥甄无缘无故的，去后院做什么？而且程馥甄住在二房的时候都不曾往后院走，何况，她现在已经不住二房的。就算她要去后院，那也不至于特意跑到二房来走后门呀？ “她说她来找江妈学煲汤。” 柳姨娘还一脸狐疑，灰衣男人却早已面露阴狠，他冷冷质问，“你确定你没有被她跟踪？“ 柳姨娘吓地连忙摇头，“不，不可能！她她为什么要跟踪我？” 柳姨娘这话说完，自己都吓着了。 她想起了姜姨娘那件事，她绊了程馥甄一脚；她想在苏以辰酒会上，她假意失手打翻了红酒。可是，她又想起程馥甄对她的态度，不管是姜姨娘的事情，还是酒会上的事情，程馥甄都没有怀疑过她什么，一直以来对她都是有说有笑，客客气气的。 姜姨娘那件事至今都几个月了，如果程馥甄怀疑她，怎么可能忍到现在呢？ 在灰衣男人怀疑的目光之下，柳姨娘一而再摇头，她劝说到，“你不要太多疑，她可能是要来后院找江妈吧。” 灰衣男人阴沉着脸，冷冷说，“小心驶得万年船，无论如何，这个女人不能留。她太碍事了！对她，最该先下手为强！“ 柳姨娘大急，“这个节骨眼上，你还想做什么？” 灰衣男人避而不答，“你先回去，自己小心点。这阵子不要再来了。” “可是” 柳姨娘还想跟灰衣男人多待一会儿，可惜灰衣男人推开她，匆匆离开。 程馥甄一路回去，心下不安。她都后悔了，刚刚不该那么冲动的，万一引起了柳姨娘的怀疑，她要抓到柳姨娘通奸的证据就难了，而且还可能惹祸上身。 而今，她就盼着二爷和三爷尽早查出真相来。 程馥甄忧心忡忡的，直到睡前才想起自己答应苏彧要送还药膏过去的。 她叫来雪初，笑呵呵说，“丫头，你家主子要一样东西，你帮他送过去吧？“ 雪初的主子当然是苏彧。 程馥甄不过是问问而已，谁知道雪初居然点了头，“好。” 程馥甄便将药膏递给她，“三爷交待过了，送到他书房去。” 雪初拿了东西，转身就走。程馥甄忍不住感慨，“果然是别人家的婢女！“ 没多久，雪初就回来了。 程馥甄明明困倦地要命，却还是等着。 她问，“东西送到了？“ 雪初点了点头。 “哦”她也点头。 见雪初要出去，她连忙叫住，“那个这么晚了三爷还在书房吗？” “三爷不在。”雪初如实回答。 “睡了？”程馥甄又问。 “不知道！” 雪初说完就走，没再理睬程馥甄。程馥甄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才上床睡觉。也不知道怎么了，她心下竟然空落落的，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接下来几日，程馥甄就再没有看到苏彧过来老太太那边了，苏以辰在工厂遇到了麻烦事，也好几日没有过来。 老太太的口风很紧，一贯话多的二夫人似乎被警告过，也不怎么提警局那边的进展。于是，大家便都觉得白玉脂粉奁失窃一案是定局了。喜儿就是内奸，东西就是洛九少偷的。甚至有些仆人都觉得苏家的宝贝是永远都追不回来了。 程馥甄知道，这是二爷和苏彧故意制造的假象，让真凶放松警惕。至于林警长是否从喜儿家里口中审出线索来，她无从打听。 这日，她煲了汤，要给馥梦送去。 司机刚要送她出门，苏以辰的车就迎面而来。他都没进门，就在大门口下车，上了程馥甄坐的车。 他风尘仆仆，眼里有些血丝，却笑得特别好看，“馥甄，我回来得真巧了。晚一步就遇不上你。你要去看馥梦对吧？” “我怕你忙，就没同你说了。”程馥甄解释道。 “现在不忙了，馥梦今天放假不？我们带她到外头吃晚饭吧？”苏以辰开心地提议。 “她要准备考试，我给她煲了汤。”程馥甄答道。 苏以辰眼底闪过窃笑，带着三分羞赧，他的声音都小了，他说，“那我带你一个人去。” “老太太好几日没见着你了，早上还在念叨。咱们早点回来，陪她老人家一道吃饭。现在就你能哄她开心了。”程馥甄认真说。 一把老太太搬出来，苏以辰就无法拒绝。他笑道，“馥甄，还是你有心，怪不得奶奶那么疼你。” 程馥甄笑了笑，岔开话题，“工厂的事情这么快就摆平了？“ 苏以辰看了前座的司机和雪初一眼，凑到程馥甄耳边，悄声说，“那批货是店里报错了，数量多报了一倍。” “多了一倍？谁报错的？”程馥甄很意外。 冬季的原料一贯紧缺，很多时候有钱都未必买得到原料。所以，工厂里都会有一定的库存，应对冬天的订单。但是，库存不会太充裕，因为冬天的原料价格高，一过冬，到了春天，原料就会大降价。 店里多报了一倍的订货量，这意味着要多消耗一倍的原料，更意味着新的订单会因为原料不足而无法完成。 这就会造成两头损失的情况。这可是大事呀！店里的伙计都是老手，怎么会出这等错误？ 苏以辰把声音放得更低了，“是大姐夫。” 蒋清河？ 程馥甄似乎意识到了什么，骤然蹙眉，而苏以辰又说，“那天下午店里刚好又接了一张订单，得用到那些原料，我同童掌柜和几个伙计打了招呼，把这事瞒了下来了。到时候我爹问起来，就说是误会，没出错。” 程馥甄暗想，骆掌柜是大房的人，自是不会计较。可店里的几个伙计都是二爷的心腹，这件事若不是苏以辰出面，蒋清河必要被二爷严惩的。而他要是被二爷罚了，苏婉绛估计也饶不了他。 “幸好我爹爹这些天都跑警局，不怎么管店里的事情。否则，大姐夫就得两头挨骂了。”苏以辰叹息道，“馥甄，苏婉绛自小就心眼坏。可是大姐夫不一样，他是极好的人，只可惜了” 程馥甄都忘了苏以辰从什么时候开始这样连名带姓地叫苏婉绛，她打趣地说，“一个直呼姓名，一个称大姐夫。你这话要被外人听到，要闹笑话的。” 苏以辰就像是个赌气的孩子，认真说，“她待你不好，处处刁难你，休想我再喊她姐！” 程馥甄有些感动，亦有些尴尬，她蹙眉看着苏以辰那张较真的脸，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她只能继续岔开话题，问说，“大姑爷在店里负责订单吗？” 苏以辰答说，“以前他都待在工厂，手下管了不少技师。伯父病倒之后，伯母就经常让他到店里去帮苏婉绛。” 程馥甄对苏家工厂的分工和管理颇为熟悉，对店铺的了解却少之又少。她正细问，谁知道，司机却冷不丁急刹车。她和苏以辰都猝不及防，双双撞在前座的靠背上。 程馥甄的脑袋抵在前座靠背上，脑袋疼疼的，她一时都不敢乱动，纵使她很小心地抬头，晕眩感还是立马袭来。她差点晕过去，可当她看清楚眼前的一切，她便瞬间清醒了。 天啊！ 只见他们汽车同另一辆汽车迎面撞上，两辆车的车头都已粉碎。司机陈叔趴在方向盘上，血流不止。雪初似乎被撞晕了，一动不动的。 程馥甄顾不上窗外的叫唤，着急朝身旁的苏以辰看去，只见苏以辰一头撞在前座靠背上，一动不动。 “以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零一章车祸，冲她而来 车祸！ 程馥甄吓得心跳都快停掉，幸好，苏以辰没事。 苏以辰抬起头来看着程馥甄，先是一脸迷茫，随机就缓过神来，急急问，“馥甄，你没事吧？” 程馥甄见他没事，暗暗松了口大气。 这个时候雪初也醒了，她顾不上额头的淤青，连忙下车把陈叔从方向盘上扶起来。 程馥甄和苏以辰也立马下车帮忙，陈叔额头流血不止，昏迷不醒。 “必须马上送他去医院止血，雪初，你快去叫辆黄包车过来。” 苏以辰话音方落，前方同他们相撞的车里就走下来三个男人，都是二十出头的年纪，穿黑色斜襟长袍，带白色呢子鸭舌帽，表情凶煞。他们分明是被雇佣的打手。 程馥甄心下大为不安，正要开口，雪初已低声，“三少爷，程大小姐，来者不善，他们是故意撞上来的！” 程馥甄和苏彧一路说话，并没有注意到前面的情况，雪初坐在前头却看得一清二楚。对方的车是突然从前面路口拐出来，飞速撞上来的。 苏以辰大惊，程馥甄越发的不安，怀疑这帮人是冲自己来的。她朝周遭看了看，这才意识到他们在巷子里，并非大路上。 这里，四下无人。 这时候，三个打手将他们包围了起来。为首的高个头一脚踩上破碎的车头，问说，“你们谁主事？” “我！”苏以辰立马站出来，故作镇定，大声说，“你们需要多少赔偿开个价，干脆点！我的司机受伤了，得马上去医院。” 他说完，便以命令的口吻对雪初说，“去叫一辆黄包车过来，先送陈叔去医院。” 此时此刻，苏以辰严肃的样子极有担当。不得不说，他冷起来的样子，颇有苏彧的气势，拒人千里之外。 程馥甄揪着一颗心，十分紧张，盼着事情就像苏以辰想象的那么简单，对方只是来找茬讹钱的。 高个头很爽快地开价，“五千大洋！” 程馥甄和雪初相互看了一眼，都有些庆幸。但是雪初并没有离开，她并不完全放心。程馥甄取出随身携带的美人红来，先替陈叔止血。 苏彧非常爽快地答应了，“成，那你们跟我到店里去拿钱吧，苏记胭脂铺，听说过吧？” 高个头轻笑了下，说，“当然知道，三少爷果然是爽快人。” “那走吧！”苏以辰看似平静，鬓边却已渗出薄汗。 谁知道，只有高个头要跟苏彧走，其他两人仍将程馥甄他们围住，没离开的意思。 苏以辰回头看去，硬是扯出淡定的笑意，问说，“这位兄弟，你这般就不爽快了吧？” 高个头一手搭上苏以辰的肩膀，笑道，“三少爷，钱一到手，我保证他们都好好的！” 苏以辰终于不淡定了，又气又急，质问道，“我的司机在流血，怎么好好的？” “要不这样，那位小姐跟我们走。三少爷想什么时候来赎人就什么时候来赎？多久，我们都可以等。” 高个头慢腾腾转身过来，抬手指向程馥甄的同时，一步一步朝她走过来。 苏以辰脸色骤然大变，终于意识到事情没那么简单了。这帮人哪是来讹钱的，分明是冲着馥甄来的！他连忙冲到程馥甄身旁，张开双臂护住她，“是谁派你们来的？你们想干什么？” “她是我苏家的人，你们要敢乱来，我三叔一定不会放过你们！” “三少爷，见着三爷劳烦替我们兄弟几个同他问声好！就说青寨的兄弟一直惦记着他呢！” “你们是青寨的人！”苏以辰心惊。 三叔在黑白两道都有交好，偏偏和青寨有过节。雇佣这帮打手的人，分明很了解苏家的势力，有备而来！ 高个头步步逼近，一旁两个打手也在走近，苏以辰一时间都没了主意，低声说，“馥甄，你和雪初赶紧跑，到大路上喊人过来。” 程馥甄刚刚帮陈叔止住血，双手颤得厉害，但她还是冷静的。 她一边地将美人红握在手里备用，一边低声，“陈叔的血暂时止住，两个小时之内送到医院就没事。他们不至于为难陈叔。” 苏以辰回头看来，见陈叔额头的伤口上涂了一层厚厚的红色粉末，他诧异了，“这是” 程馥甄也顾不上解释那么多，急急低声说，“这条路往前面右拐走到尽头就是大街，往后面右拐到尽头也是大街，咱们分头跑。他们一靠近，咱们就推开他们。雪初，你带三少爷往前跑，我往后头跑。只要跑到大街上，他们就不敢追了。” 寡不敌众，若不敌强，这种时候只能逃跑！ 苏以辰急急说，“馥甄，你和雪初一块跑，我拖住他们。” 这三人是打手，苏以辰能拖他们多久，再说，苏以辰会受伤的！ 程馥甄厉声训斥道，“以辰，听话，别胡闹！” 眼看那帮人靠近了，程馥甄一把将苏以辰拉到雪初身旁，认真交待，“一定保护好三少爷！” 苏以辰不知雪初底细，十分不理解。 谁知道，雪初却冷不丁将苏以辰推给了程馥甄，冷声说，“你带三少爷快走，我拦得住他们！” 不等那三人过来，雪初主动上前，出人意料地拉住高个头的手腕，猛地一拽便疼得高个头大叫。 谁都没想到这么个小丫头会主动动手，高个头要甩开她，不料雪初竟绊住他的脚，巧妙地借力，直接让高个头一屁股摔坐在地上。 别说程馥甄和苏以辰，就是一旁两个打手也看得目瞪口呆。 程馥甄知道雪初是苏彧派过来的，自是有两下子，只是她没想到雪初的身手竟这么好。 她当机立断，拉着苏以辰转身就跑，头都没回地狂跑！ 苏以辰回了几次头，看到雪初身手敏捷，以一敌三，并不似对付高个头那样轻松，但是也没让对方伤到，还是能够缠住三个人的。 苏以辰多看了几个动作，认定雪初耍的是日本柔道。柔道比拼的并非力量而是技巧，否则，以雪初的身板和力量，如何能撼动那三个大男人？ “馥甄，雪初怎么会柔道？” 他一边跑一边问，也不知道程馥甄听到没有，她一味往前跑，没回答。 苏以辰没有再回头，也没有再询问，紧随程馥甄，拼命逃跑。 他看着程馥甄的飘飘长发，感觉自己仿佛又回到了初到北平的那个晚上。 那是他第一次看到馥甄，被她的胆识和倔强所吸引。 那天晚上，馥甄也是这样拉紧他的手，拼命的往前跑！仿佛使出了毕生的力气，仿佛永远都不会松手，仿佛要一直跑到宿命的尽头 苏以辰沉浸在回忆中，程馥甄却忽然转头过来，苏以辰立马就回神了。 一幕幕都是那样相似，当初她在北平拉着他逃跑的时候，也曾这般回头，长发遮掩了她脸颊上的胎记，展现在他眼前的是一张出尘不染，美得难以形容的素颜，还有那份他从未在其他女子眼中见过的较真和透彻。似乎，只要她一较真，他藏得再深的心思都逃不过她的眼睛。唯一不同的是，此时此刻，馥甄并没有看着他，她看的是远处的雪初。 程馥甄就看了一眼，什么都没说，立马就回头往前跑。很快他们就拐入右边的小巷子，背后的打斗声也渐渐远去。 这条小巷很长，但尽头处便是大街道。程馥甄和苏以辰虽然双双松了一口气，也不敢松懈。尤其是程馥甄，越跑越快，苏以辰都有些追不上。 程馥甄明显感觉到苏以辰越跑越吃力，她认真说，“以辰，坚持住，很快就到大街上了。” 苏以辰气喘吁吁的，开口回个话都难。程馥甄见他没回答，连忙回头。可这一回头她竟看到有个男人跟在苏以辰背后跑，距离就一两步！ “啊” 程馥甄戛然止步，差点跌倒，苏以辰始料不及，硬生生给撞她身上。于是，程馥甄后仰，往后摔去；苏以辰前倾，朝她摔来。一切发生得太突然，两个人都猝不及防，愣了。 眼看程馥甄就要摔在地上了，一只大手忽然横过来，拉住她的手一把将她拽了过去。随即苏以辰便扑到在地上，摔了个狗吃屎！ 拉住程馥甄的正是追着他们跑的男人，他拉紧程馥甄，二话不说就拐入一旁的小弄堂里去。 “馥甄！馥甄！” 苏以辰连忙爬起来，他摔得鼻青脸肿，鼻血直流。他也顾不上疼，捂住鼻子追到小弄堂里去。 “馥甄！你在哪里呢？” “你们放开她，有种冲着我来！欺负女人算什么东西？” 苏以辰满弄堂里找人，程馥甄却被那个男人拉到不远的拐角处，欺在墙上，捂了嘴巴。她手里的美人红脂粉撒了一地，没能偷袭成功。 程馥甄这个时候才看清楚这个男人的样子，惊艳得她差点就忘了苏以辰焦急的叫喊，忘了自己此时的处境！这个男人长得太俊了太俊了！无论是轮廓还是五官，都像是雕出来那般无可挑剔。程馥甄见过的男人里头，也就只有苏彧能同他匹敌。 她几乎可以第一个时间判断出来，这个男人跟那三个打手并非一伙的！ 他把她按在墙上，一手按在她头顶，另一手捂住她的嘴，将她堵在胸膛和墙壁之间。她能清晰地听到他强有力的心跳，能清晰地闻到他手指上淡淡的清香，和苏彧身上的气息是一样的，都是松木清香。 苏以辰的声音越来越近，人就在附近。只要他们这边一有动静，苏以辰立马就能找过来。她既盼苏以辰找过来，却又担心苏以辰有危险。她神经紧绷，心跳加速。可是，他心跳的节奏却富有节律，有条不紊。他似乎料定了苏以辰不会过来，闲适而慵懒，手有一搭没一搭在墙上敲扣，那手指指节分明，修长得极好看。 苏以辰果然没有找到这边来，而是拐入另一个路口，渐走渐远。程馥甄眼睁睁地看着，她无能无力。 见苏以辰走远了，男人这才后退一步，优雅地俯身而下。他挑眉看程馥甄，嘴角勾起了戏谑的弧度，十分迷人。 可是，让程馥甄看呆住的却是他的眼睛。程馥甄认真一眼，才发现他有一双狭长好看的桃花眼，此时此刻微微眯着，亦正亦邪，肆意不羁。如此近的距离，程馥甄甚至看到他眼角有一颗小小的泪痣，为这张俊美的脸增添了一丝似有若无的凄凉感。 苏彧那双眼睛在程馥甄脑海里闪过，可是，她脱口而出的却是另一个名字“洛九少！” “啧啧！”他笑了，灿烂若桃花，“没想到程大小姐竟认得出我来，呵呵，这算是三生有幸吗？” 一听这声音，程馥甄就更加肯定这家伙是洛九少了。可是，她心下还是唏嘘不已的，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见到洛九少的真容，更没想到这家伙居然居然长得这么俊。 程馥甄嘿嘿一笑，狗腿地说，“没想到能得九少搭救，小女子三生有幸才是。” “谁说我要救你了？”洛九少反问道。 程馥甄的笑容立马就僵掉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零二章苏家的好东西 不同于面对苏彧，程馥甄面对洛九少时敢大大咧咧跟他叫板，但是，她心下终究是有忌惮的。而自从上一回在苏家被他拿着飞镖劫持之后，程馥甄对他的戒备就又多了三分。在她看来，这种平素笑得一脸无害，一翻脸就六亲不认的家伙，最危险！ 她笑容僵着，避开了洛九少直勾勾的视线。 见状，洛九少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怎么，又怕我了？上一回我也是情非得已才劫持你。” 程馥甄以为他要道歉，谁知，他又说，“那天晚上你要是帮我解释，不就什么事都没了吗？” 这什么人呀！ 自己当贼被抓了，劫持了她脱身还怪她不帮他解释！ 程馥甄皮笑肉不笑，说，“大爷，都是我的错！我跟你道歉，成不？你可以放开我了。” 谁知，洛九少忽然靠近，戏虐的声音温柔了些许，也认真了些许，“上一回，真吓着你了？” 程馥甄微微一怔，随即推开他，质问道，“你想做什么？” “那天晚上之后，苏家增派了很多护院。你外出身旁又总有人跟着，我找不着机会见你。今日，纯属偶遇。”洛九少无奈而笑。 “见我做什么？”程馥甄没好气地问，心下却暗想，看这样子，苏彧分析对了，白玉脂粉奁真不是洛九少偷的了！ “道歉。”洛九少认真了，“那天晚上是我不好，吓着你了。” 程馥甄从未见过洛九少这么认真的眼神，不得不说，她都有些动摇了。谁知道，洛九少接着说，“下一回我若再劫持你，你就放宽心，我保证不会伤到你。” “没有下一回了！”程馥甄气得想踹他一脚，她冷冷说，“你的道歉我接受了，没事了。你可以走了。” 她得赶紧去把苏以辰找回来，天知道雪初能坚持多久。 他说，“你身边那小丫头什么来头？以一敌三，有两下子呀！刚刚我过来的时候，看她已经撂倒一个了。” 程馥甄正不知道如何敷衍，洛九少又说，“你走哪这丫头就跟到哪？她是谁的人？” 程馥甄质问道，“你一直跟踪我？” 洛九少一本正经地说，“我为了找你道歉。” 程馥甄沉住气，微笑，“已经道歉了，你可以走了。” 洛九少追问不断，“那丫头是你的保镖？防那帮日本人的？苏彧给你找的？防得这么近，那帮日本人到底为什么找你麻烦呀？” 程馥甄索性沉默不语，见洛九少没有让开的意思，她眼底掠过一抹狡黠，反问道，“你三番两次找我做什么？你上一回说惦记上苏家的人，你惦记上苏家谁了？你不是只盯东西不盯人的吗？” 见洛九少的微笑依旧无害，程馥甄便大胆地试探下去，“你是盯上苏家了，还是盯上我们程家了？你跟那帮日本人不会是一伙的吧？想偷我们两家的秘方？” 谁知道，洛九少却冷笑起来，“怎么，苏彧怀疑我跟日本人勾搭上了？”她只提苏家并不提苏彧，这家伙似乎特别针对苏彧，句句都提他！ 程馥甄连忙澄清，“我猜的，跟三爷没关系！” “是嘛？”洛九少舔着嘴角佞笑，像个恶魔，“呵呵，他最近一直都在查我。” 程馥甄理所当然地回答，“你闯到苏宅里去，他当然要查你！” 洛九少看了她一眼，不屑而笑，“苏家那个破脂粉奁我没兴趣，那不是顶好的东西！” 虽然老太太和两位夫人都有交待，白玉脂粉奁的事不能外泄，可事情闹这么大，又是搜房搜身又是警察来检查，不外泄是不可能的。程馥甄并不意外洛九少会知晓白玉脂粉奁的事，她意外的是，白玉脂粉奁竟不是苏家顶好的东西？ 见程馥甄面露疑惑，洛九少坏坏地笑了起来，低声问，“你想知道苏家顶好的东西是什么吗？” 程馥甄有那么一会儿犹豫，纯粹因为好奇。 但是她很快就摇头，“不必你说，该知道的时候，我自然会知道。” “你未必会有该知道的时候。” 洛九少也不管程馥甄愿不愿意，忽然搂住她的脖子将她拉近，俯身在她耳边低声说了三个字，“海角石！” 海角石！ 这一刻，程馥甄几乎是本能地按住自己的袖口，确切的说是按住她那块一直藏于袖中的白绢手帕。“海角石”这三个字对于程馥甄来说是陌生却又熟悉的！“海角石”正是万脂胭红那半块秘方上记载的四样原料之意，其他三样分别是空流水，花田米，孤飞雁。 如果不是在秘方上看过这三个字，程馥甄一定不认得海角石是什么东西。可是，即便看过了，她也还是不太清楚它是什么，只能从字面上看出它是一块石头。 海角石居然在苏家？再也没有什么事情比这件事更让程馥甄意外的了！ 海角石在苏家，那么其他三样原料呢？另外半块白绢呢？ 这是巧合？还是 她和苏彧当年指腹为婚到底怎么回事？程家和苏家当年到底是什么交情？ 来到苏家之后，事情一件接着一件让她都有些喘不过气来，更无暇琢磨那份秘方，打探原料所在。而程家和苏家当年的交情c往来，就像是个秘密一样，鲜少人知晓，无论她在苏家怎样打探，都打探不到一二。 她的父亲母亲都已经过世，苏老太爷也去了，苏老太太又忘了过去的事情，程馥甄每每细想，总会不安，总隐隐觉得这里头藏着秘密，天大的秘密。 苏彧，他又知晓多少？ “怎么，你也知道海角石？” 洛九少的声音将程馥甄从思绪中拉回来，她立马装出好奇的样子，问说，“海角石是什么东西？石头吗？” 洛九少神秘而笑，“好东西。” 程馥甄窃喜，这家伙见多识广，有鉴宝之能，一定很了解海角石，说不定她还能问出些别的信息来。 她连忙问，“怎么个好法呀？” 洛九少笑得愈发神秘，“极好！” 程馥甄按捺着激动，故作不屑，说，“石头除了摆设用能有什么用处？还极好？你骗人的吧？” 洛九少看着她，不说话了。 程馥甄紧张起来，心一横将洛九少推开，“你不走我走，我还逃命呢！” 原以为洛九少会拦，可谁知道洛九少并没有拦她，而是笑着说，“丫头，你记住海角石是好东西就好，它有什么好处，你该知道的时候自然会知道。” 程馥甄背对洛九少，脸都绿了。洛九少分明是故意吊她胃口，还拿她刚刚的话来气她的。 可恶！ 气归气，为了弄清楚海角石程馥甄并不会置气，她大大方方转身，很诚实，“我很好奇，现在就想知道。” 洛九少眼底满是玩索的笑意，好看得让人想起“灿若星辰”这个词来，他说，“你笑一个我瞧瞧，我要是满意了，就告诉你。” 这家伙成心耍她是吧？ 程馥甄迫不及待想知道真相，却不敢表现地太明显。她犹豫了一下，果断转身，“没门！” 这一回，程馥甄赌赢了！ 洛九少追到她前面来拦下她，爽快地解释，“海角石是古时留下的一种矿石，传说可以用于脂粉配方，色泽比任何花类原料都要好看。” 程馥甄当初对海角石的揣测跟洛九少解释的相差无几。秘方上“空流水，花田米，海角石，孤飞雁”这四样原料中，有水，有米，却没有花。无疑，色素的来源会是矿石。 她眼底掠过一抹复杂，又故意试探，“那它是哪类矿石？山里开采得到吗？” “若知道是哪类矿石，那东西就不稀罕了！” 洛九少笑了起来，忽然伸手揉了揉程馥甄的脑袋，动作自然不生疏，“傻丫头！” 程馥甄立马后退，同他拉开距离。洛九少的手僵在半空，似乎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做了什么，他有些愣，但很快就又笑开来。 他还未开口，程馥甄就抢了先，“矿石怎么会比花类颜好呢？大部分矿石都有毒，长期使用重则致命，轻则伤毁肌肤。数百年前咱们老祖宗就不怎么用矿石类原料了。依我看，这海角石顶多就是色素的辅料，绝非主料！” 洛九少听着，挑眉看着程馥甄，迟迟都不说话了。 程馥甄紧张地等着他的反应，谁知道，他一脸迷茫，最后扯了扯嘴角，说，“女人的玩意，本少爷不懂。不过，苏家的男人应该一定懂！要不，你回头问问苏彧去？” “你别再害我！” 程馥甄才没那么傻，这事要让苏彧知道，天知道苏彧会怎么审她呢！ 看这样子，洛九少只知道海角石是好东西，却并不知道海角石是万脂胭红的原料了。程馥甄正想再多试探他几句，洛九少却冷不丁逼近，又一次将她压在墙上。 “喂” 程馥甄刚要开口，嘴巴就被他的大手捂住了。很快，她就看到雪初从不远处跑过去，和苏以辰同一方向。 雪初远去之后，洛九少才松手，他说，“好了，我不害你，我走了。” 他都走远了，却忽然回眸，冲程馥甄眯着眼而笑。程馥甄刚要走，便又止步，只觉得在他眼里看到了星光。 洛九少说，“傻丫头，我这回真的是路过，你瞧了我的样子，咱们以后见面的机会就多了。” “你什么意思？”程馥甄急急问。可惜，洛九少走得很快，几步路拐入另一个拐角。 “所以你承认前几回都不是路过喽？”程馥甄追过去，早就没看到洛九少的身影了。 见了他的样子，以后见面机会就多了？ 这是为什么？ 程馥甄满腹的疑惑，只是，她暂时也无暇思考那么多。她将自己的头发弄得凌乱，又将双手涂抹美人红，让自己看上去狼狈一些，才往前方的拐角处跑去。 她得赶紧去找雪初和苏以辰，否则事情越闹越大，她就越不好解释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零三章总有一日能保护你 程馥甄追上雪初的时候，雪初已经找到苏以辰了，两个人都在大街上。 看到苏以辰眼眶通红的样子，程馥甄戛然止步，心口一下子就堵了。苏以辰回头一看到她，立马就跑过来，一把将她拉入怀里，拥住。他什么都没有问，就是紧紧地拥住，紧得程馥甄的呼吸都有些难受。 程馥甄明显感觉到他在颤抖c害怕，像个孩子，像小时候抱着她不放的馥梦。 她轻轻抚拍着苏以辰的后背，就像是在安慰亲弟弟一样安慰他。 “以辰，我我没事了。” “以辰，放心。” 苏以辰却拿开她的手，连她的双手都一起拥紧。他埋头在她颈间，还是不说话。 他不需要安慰，也不想要这种哄孩子似的安慰。 方才逃跑时候她的训斥，此时的哄慰，还有他无能为力，漫无目的的寻找，让他发现自己在她面前，压根不像个未婚夫，反倒像个孩子，非但保护不了她，反倒要她来照顾。 程馥甄这才发现苏以辰的不对劲，她沉默了一会儿，低声说，“以辰，你抱得太紧了，我有点难受。” 果然，这话一出，苏以辰立马松手了。这时候，雪初也过来了。 “馥甄，那人带你去哪了？” “他有没有伤着你？我哪都找不着你！” 苏以辰拉着程馥甄上下检查，焦急地询问，所有无奈和郁闷都藏于心中。程馥甄看着他，并没有看出什么不对劲，她只当自己刚刚是错觉了。 “我没事，那个人拉我往另一边去了。” 苏以辰认真地检查，确定她没有受伤，悬着的心总算落下。 可见雪初一直在打量自己，程馥甄连忙反问，“以辰，我刚刚还喊你了，你没听到吗？” 苏以辰摇了摇头，失落而自责，“都是我没用！” 程馥甄心下歉疚，雪初认真问说，“小姐，你是怎么逃的？那个人呢？他跟撞车的那帮人是一伙的吗？” 程馥甄摊开满是美人红的双手，解释道，“我趁那个人不注意的时候往他眼里撒了美人红，他一放手我就拼命往这边跑了。我也不知道他们是不是一伙的，那个人好凶！” “这是，上一回你在北平火车站用的那种脂粉？”苏以辰连忙问。 “嗯。”程馥甄点了点头。 “馥甄，幸好你带了它，要不” 苏以辰没说下去，大家却都知道后果。见雪初一直盯着自己的手，程馥甄连忙说，“那三个男人呢？还会不会追过来？咱们得赶紧找人去救陈叔！” “那三人都跑了” 雪初话还未说完，苏以辰便要往回走，“得赶紧送陈叔去医院！” 雪初一把拦下，冷冷说，“三少爷，现在咱们未必安全。咱们最好找个电话亭给三爷打电话，让三爷派人过来处理。” 苏以辰认真看了雪初一眼，恍然大悟，“你你是我三叔的人？你是保镖？” 雪初没说话，苏以辰看向了程馥甄，程馥甄一时也不知道如何解释。她朝雪初看去，雪初早就看向一边，不理睬她了。 “馥甄，这是怎么回事？”苏以辰认真询问。 “以辰，你还是问三爷吧。”程馥甄也不好回答呀，此事说来话太长了。她说，“雪初，陈叔撑不了多久，咱们赶紧去打电话吧。” 一通电话，苏彧亲自带人赶了过来，秦齐也跟着。 送走陈叔，苏彧认真询问起事情始末，程馥甄让苏以辰解释，自己没开口，顺利躲过了苏彧的审问。 之后苏彧便让下人送他们三人先回去，车子开动之前，苏以辰认真问，“三叔，雪初你安排给馥甄的保镖吗？这是怎么回事？” 程馥甄和雪初双双低头，都不敢看苏彧的眼睛。 苏彧非常从容，波澜不惊地回答，“上一回程二小姐被人贩子劫持，至今警局都还没逮住那帮人。这是林警长的意思，回头我让他给你打个电话解释。” 程馥甄偷偷瞄了苏彧一眼，既鄙视又佩服。 “嗯！”苏以辰很认真地点头，没再追问。 车子离开之后，秦齐才从报废的小车里出来。他依靠在车门上，一边摸索下巴，一边说，“三哥，青寨的人跟石田社没关系呀！” 青寨是上海城有名的匪帮，众所皆知，青寨同日本人势不两立，暗杀过不少日本军方首领。 “沈司安？”苏彧狐疑地问。 “除了他，还会有谁？呵呵，相准了青寨跟你有过节，真是卑鄙。” 见苏彧若有所思的样子，秦齐诧异了，“难不成还有别人？不会是程馥甄得罪什么人了吧？” 苏彧俊朗的眉头微拢，令人看不出心思。 秦齐越想越紧张，“打她们姐妹俩主意的人不少呀！不成不成，回头我得多派几个人到学校守着。” 苏彧止步，挑眉看去，都还未开口，秦齐就先解释了，“我，那个，我是担心楚楚的安慰！万一把楚楚连累了，我爹非打断我的腿不可！” 苏彧对他的解释没兴趣，认真说，“那张秘方不找出来，找麻烦的人只会多不会少！” “三哥，这件事一直瞒着以辰，终究不妥当。”秦齐认真起来。 “他还太小，沉不住气。”苏彧沉默了片刻，才又说，“程馥甄的心，怕是也不在苏家。” “婚契写得清清楚楚，难不成她还有二心？”秦齐诧异了，“三哥，那个女人难不成瞧上别人了？还是，在北平有人了？” 苏彧白了他一眼，解释道，“我担心她的心在程家。若是万脂胭红在她手上，程家必有翻身的机会。” 秦齐嗤之以鼻，“就程培坤那德行？呵呵！” 苏彧没回答，交待下人找警局的人过来，便转身离开。秦齐琢磨了一番，连忙追过去，“三哥，程馥甄不会打算一辈子守着程家不嫁吧？” 苏彧没回答，低着头，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秦齐跟着，想了一会儿，冷不丁就拉住苏彧的手，惊声，“她不会是打了馥梦的主意，要馥梦招婿吧？” 苏彧陡然蹙眉，冷冷瞪向秦齐的手。秦齐连忙放开手，“三哥，她到底怎么想的？” 苏彧的回答是，“不知道！” 苏以辰处理了伤口，送程馥甄和雪初回去，自己却没有下车。 “馥甄，我娘爱唠叨，我到工厂躲两天。今天的事你别告诉她，省得她担心。” “是我给你们添麻烦了。”程馥甄淡淡道。 苏以辰看了她许久，才低声，“我不怕麻烦，就怕就怕你和三叔一样总把我当” 他欲言又止，下车去亲自为程馥甄开了车门。程馥甄下车之后，他才低声，“馥甄，总有一天我一定能保护你。” 他说完，忽然用力抱了程馥甄一下，随后就上车离开了。 程馥甄愣在原地，汽车的背影渐渐远去，她的心口就渐渐堵起来。她喃喃自语，“苏以辰，因为那份婚约吗？我何德何能？” 苏以辰并没有回工厂，他找了一个中国人开的柔道馆子，要开始学柔道。当天晚上他又去了百乐门找秦齐，要加入流光俱乐部，学飞镖。 秦齐不在，接待他的是流光俱乐部的侍从，小九。 小九给苏以辰送上一杯咖啡，结结巴巴地问，“三c三少爷，你的脸怎么了？” “摔的。”苏以辰答道。 “三少爷怎么突然想c想学飞镖了？”小九又问。 苏以辰这才听出小九是个结巴，他答说，“闲来无事，学着玩。” “少东家c和c和三爷一起出去了，晚上c怕是怕是不会过来。要不，小的给你拿些镖针过来，您先耍耍？”小九结结巴巴地问 苏以辰答应了，没一会儿小九就拿来一套木质飞镖针过来，把苏以辰带到一个私人包厢中。他把圆形靶盘摆正了，又给苏以辰画了线。 “三少爷，这些c这些飞镖针是三爷寄存在这儿，专c专用的。比一般的飞镖针好好使。你是新手，不必站太远，就站这儿，先c先练练手感。” 苏以辰接过飞镖针，这才发现自己连飞镖针怎么拿都不懂。他摆弄了许久，最后朝小九看了去。 “你懂吗？” 小九嘿嘿一笑，“略c略知一二，如果三少爷不c不嫌弃的话，小的很乐意为c为三少爷效劳。” 几句话下来，苏以辰发现小九的结巴并不严重，只算是轻微。他欣然答应了，“我一窍不通，你略知一二足以当我的老师了。” 小九便开始教苏以辰，先讲解了飞镖针的构成，飞镖针飞射的原理，而后才教苏以辰怎么拿针，怎么瞄角度之类的基础知识。 苏以辰发现小九并非略知一二，完全称得上专业，教他的话绰绰有余。他认真打量起小九来，这才发现小九长得特别俊俏。 小九穿着俱乐部侍从统一的服装，黑西裤白衬衣和软金色马甲和领结，一头短碎发，刘海遮到眉宇处，一对好看的浓眉若隐若现。他的五官特别精致，尤其是那双狭长的眼睛，像是天生就噙着笑意，无论面对谁都是笑吟吟的。 苏以辰在心下惋惜，长得这么好的人却是个结巴。他问说，“你多大了？” “正c正好二十。”小九如实回答。 苏以辰很意外，在他看来，这小子顶多十八，甚至可能比他还小几岁。 “你叫什么名字？”苏以辰又问。 “小九。数字那个c那个九。”小九又补充了一句，“我是孤儿，在教会长大，没c没名没姓。打小大家就都叫c叫我小九。” “你来这多久了？谁教你耍飞镖的？”苏以辰继续问。 “我来两c两年了。”小九笑着说，“没人教我，我自己偷c偷学的。客人们玩镖的时候我就c就偷偷看，没人的时候我” 话到这儿，小九突然停住，紧张起来。苏以辰大笑，“这没什么，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 小九一脸开心，“多谢三少爷！” 苏以辰思索了一会儿，便贼笑起来，勾着手指示意让小九靠近。他低声说，“这样，以后我就跟你学，你别告诉秦齐和我三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零四章谁送的指甲油 一抹狐疑之色从小九眼底闪过，很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他慌张地摇头，“不c不c不成！少东家要知c知道了，非c非赶我走不可！” “放心，他要赶你走，你就上我那去，他给你多少工钱，我就给你多少。” 苏以辰一脸认真，小九还是不敢答应，一紧张，结巴就更严重了，“三c三少爷，您要c要学c学飞镖，大c大可不必到这儿来，让三爷教c教你就好了。三爷的镖术是整个俱乐部最好的。听说，除了洛c洛c洛” 小九说到“洛”字就卡壳了，怎么都说不出下面的字来。 苏以辰蹙了蹙眉头，问说，“你想说洛九少是吗？” 小九立马笑了，笑得星眸灿烂，十分好看。 “对！听说，除了洛九少，三爷谁c谁都赢得了！” 换句话说，苏彧赢不了洛九少？ 苏以辰较真起来，“据我所知，我三叔从未没跟洛九少比过，你听谁说我三叔赢不了洛九少的？” “很多客人私下都这么说。”小九也颇为认真。 “胡说八道。” 苏以辰想起上一回洛九少劫持馥甄的事，若不是洛九少卑鄙无耻劫持馥甄当人质，三叔早就收拾他了。 他说，“你等着瞧吧，那家伙迟早会被我三叔收拾。” “好，我等着瞧。” 小九眼眸微眯，隐隐透出危险的气息来，只可惜苏以辰并没有发现。 “这样，你偷偷教我，要是撞见了秦齐，我就跟他说我过来玩的。”苏以辰又回到了这事上，“学费我照付，出了事我担着。你就说是我逼你的。” 小九一脸为难，“三少爷” 苏以辰一拍大腿冷不丁站起来，小九吓得后退，苏以辰作势威胁，“你，你要是不c不答应，我我就告诉秦齐你在当差的时间偷练飞镖！” 苏以辰这威胁的结巴程度，一点儿都不亚于小九呀！小九低着头，眼底尽是窃笑。最后，小九给了苏以辰一个无辜又无奈的表情，答应了苏以辰，并且还告诉他秦齐什么时候在俱乐部，什么时候不会来。 这一夜，苏以辰和小九在私人包厢里练习了整整一晚上，苏以辰发现小九的水平比他想象的要好很多很多。 直到深夜，苏以辰才回工厂去。 翌日，他就在工厂里接到了林警长的电话，林警长解释了一堆，大意是劫持程馥梦的人贩子还没有抓到，鉴于程馥甄经常一个人外出，他就托苏彧秘密安排了保镖，以婢女的身份随行保护程馥甄，一来为了安全考虑，二来也是为了抓拿人贩子。 林警长也交待了车祸的事情，虽然对方自称青寨的人，但是，警局没有现场抓到人，口说无凭，也没法处理。 他说，“三少爷，青寨不过是拿人钱财替人办事。不如，你让程大小姐想一想，她最近开罪了什么人。” 苏以辰早就在琢磨这个问题了，除了苏宅里的那些恩恩怨怨，他想不到其他的。只是，他又不相信苏家里会有那么心狠手辣的人。要知道，那日那场车祸，但凡撞得再狠一些，他和馥梦都会有生命之忧呀！ 当日苏以辰就往家里打了电话，让程馥甄自己小心些，最近没事别外出。 程馥甄也一直在琢磨这件事，她和雪初讨论这件事，雪初倒是有问必答，可是雪初知晓的也不多。她想找苏彧谈，苏彧却好几日都没有回来。 这日上午，她逛到花园里就看到苏彧和二爷坐一块喝茶，两个人都一脸严肃，时不时耳语。程馥甄在一旁等着，心想他们俩应该是在讨论喜儿的事。 很难得能看到苏彧和二爷坐这么近，待这么久。 也不知道是不是年龄的关系，程馥甄总觉得大爷和二爷的五官长得很像，而且神似老太太。可苏彧却跟他们一点儿都不像，甚至连神似都没有。程馥甄从未见过苏老太爷，也不知道苏彧的长相是否随了父亲。 等了好一会儿，见二爷没有那么快离开，程馥甄便要走。可这时候她却看到苏婉绛和蒋清河走了过去。她连忙躲到一旁的花藤架下，远远看着。 毕竟面对的是二爷和苏彧，苏婉绛并不似平素的飞扬跋扈，而蒋清河依旧是唯唯诺诺，像个好捏的软柿子。 程馥甄听不到他们说了什么，没一会儿就看到苏彧先起身离开，二爷似乎很不高兴，冲苏婉绛拍了桌子也离开了。 苏婉绛夫妻俩没一会儿就吵起架来，确切的说也不叫吵架，因为苏婉绛一直在指责，谩骂，蒋清河低着头，一句话都没说。 程馥甄眼底掠过丝丝玩索，沿着花藤架走近了一些，立马就听到苏婉绛的谩骂声。 “你是死人吗？二叔这么说你，你就由着他说吗？” “我爹爹的脸都被你丢光了！瞧瞧你现在什么德行？窝囊废！” “你还坐着做什么？还嫌不够丢人吗？” 也不知蒋清河说了什么，原本都要走的苏婉绛突然转身过来，指着他的鼻子又质问起来，“你昨晚上上哪去了？我怎么没在店里看到你？” 一听到这句话，程馥甄便又往前走了几步，靠得再近一些，只可惜她还是没有听到蒋清河的回答，只听苏婉绛质问个不停。 程馥甄极想听一听蒋清河说了什么，她又小心翼翼往前了一步。谁知道，这个时候背后却传来了仆人的声音，“程大小姐，你在这儿呀！二夫人到处找您呢！” 苏婉绛和蒋清河立马都看过来，程馥甄心跳都漏了好几拍，她连忙转身，假装没瞧见他们，对仆人说，“我闷着，出来散散心。二夫人现在在哪呢？” “刚找不着您，她就先出门去了，说是晚上再过来。”仆人答道。 程馥甄点了点头，“走吧，我也犯乏，回去吧。” 这话刚说完，背后就传来苏婉绛的声音，“程大小姐，这么巧呀！” 程馥甄回头看去，即便心虚，却也老神在在，礼貌地说，“大小姐，大姑爷，你们也在这儿，真巧。” 苏婉绛慢条斯理坐了下来，笑道，“程大小姐，赏个脸过来坐呗？” “我的荣幸。” 程馥甄走过去，大大方方坐下。 谁知道，苏婉绛第一句话便问，“程大小姐，偷听人家吵架，好玩吗？你就不” “婉绛！” 蒋清河急急打断，朝程馥甄投来抱歉的目光。 苏婉绛恶狠狠瞪了他一眼，“你先回去！” 蒋清河小声劝说，“婉绛，别胡闹。刘医生就快过来了，咱们还是回去吧。” 苏婉绛却冲他吼，“我让你先回去，你听不懂吗？” 蒋清河缩了缩身体，不敢再出声，还真就站起来要走。他又偷偷看了程馥甄，朝程馥甄使眼色要程馥甄走，程馥甄只当做没看到。 蒋清河轻轻叹息了一声，便低着头离开了。 程馥甄瞥了他的背影一眼，嘴角不自觉勾起一抹冷笑。她说，“大小姐，我没偷听到你们吵架。就听到你骂人了。这儿毕竟是花园，还请大小姐下一回骂人的时候，注意些，别打扰到别人。” 苏婉绛大笑起来，“程馥甄，请你弄清楚这儿是我家，这是我家的花园。我爱怎么骂人是我的事，好像跟你没关系吧？” “没关系。”程馥甄大大方方地承认，“如果大小姐没有别的事，我先走了。” 她说完，起身就走，可苏婉绛却道，“程馥甄，虽然没从你屋里搜出东西来，但是，你的嫌疑仍旧是最大的。” 程馥甄倒抽了口凉气，这才明白刚刚二爷冲这个女人拍桌子，不慌而散的原因。原来，苏婉绛至今都还怀疑她！ 程馥甄转身过去，正要开口，却见苏婉绛正漫不经心地把玩着自己的指甲。她的指甲修得很好看，涂着红色的指甲油，亮晶晶的，尊贵而不失风情。 程馥甄没出声，特意认真看了一眼。 苏婉绛抬眼看来，冷笑道，“程馥甄，别以为有二爷护着你，你就没事。我告诉你，我三叔也盯着这事呢，你逃不掉的！” “大小姐，你既然这么肯定东西是我偷的，我劝你赶紧到老太太那儿邀功去，老太太一定会好好赏你！我在老太太那儿等你，就不奉陪了。”程馥甄冷笑道。 “你！”苏婉绛气结。 程馥甄都要走了，却又特意说了一句，“大小姐，你的指甲油真别致，不像是苏记的东西，是别人送你的吧？哪家的？很贵吧？” 苏婉绛有些莫名其妙，不明白程馥甄怎么突然看上她的指甲油了。 她不屑地回答，“送我东西的人多了去。呵呵，说了你也买不起。” 程馥甄若有所思，又道，“是不是最近都流行这一款？前几日我看到柳姨娘也涂了，跟你的差不多，都亮晶晶，味道极好，就是颜色不一样。这款指甲油一定有不少颜色吧？” 苏婉绛骤然蹙眉，“柳姨娘也涂了？什么颜色的？” “好像是粉色的。”程馥甄笑了笑，“粉色比红色年轻多了，正好适合柳姨娘！她的好像也是别人送的！” 程馥甄说完就走，留苏婉绛站在原地，脸色渐渐阴沉了下来！程馥甄说粉色比红色年轻，这分明是在讽刺她比柳姨娘老！ 只是，苏婉绛并没有多余的心思同程馥甄计较那么多。她坐了下来，垂着眼，眼底一片阴暗。 她这款指甲油是蒋清河上个月送给她的，说是看到店里的顾客用了，他也托人去买了一瓶来。这指甲油并非什么时髦货，而是一家名叫容记胭脂铺的小店做出来的。 她记得自己那会儿在气头上，见着这东西就气消了，还夸这东西虽是小店出来的，不仅气味极好，还不容易跟别人撞上。 “柳姨娘也有？这么巧？谁送的？” 苏婉绛喃喃自语，原本想冲回去质问蒋清河一番，可是又想起程馥甄拿嘲讽的语气，她就犹豫了。 天知道程馥甄是不是故意耍她呢？ 她在花园里坐了好一会儿才离开，她决定先不动声色，盯蒋清河和柳姨娘几天再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零五章唯一的线索 程馥甄怎么都没想到会在苏婉绛手上撞见和柳姨娘同款的指甲油。若非她心细，不会留意到柳姨娘的指甲油，更不会注意到苏婉绛的手了。 虽然颜色不一样，但是程馥甄非常肯定那是同一配方，颜色不一样而已。其实她并不知道柳姨娘的指甲油是不是别人送的，她是故意那样跟苏婉绛说的。 她想，以苏婉绛的心眼，必会追查这件事。 或许，这小小的指甲油能帮上她大忙呢！ 当然，程馥甄更加关心的是自己的安危问题，上一回车祸的事情，她得同苏彧当面聊一聊。 若是直接过去他那儿，被多心的人撞见总归是不好的；若不直接过去找他，她又找不到其他机会。就在她无计可施的时候，胡云飞过来了。 “程大小姐，二爷和三爷有点事，请你随他们走一趟。” 程馥甄颇为意外，二爷和三爷一道请她过去，必是和喜儿那事有关，只是，请她去做什么？ “去警局吗？” “程大小姐去了便知晓。” 程馥甄随胡云飞走了小道，到门口后就看到苏彧和二爷都在车里。胡云飞开车，苏彧坐在副驾，二爷坐在后座。无疑，程馥甄同二爷一道坐在后座。 她上车之后，同二爷打了招呼，也问候了苏彧。苏彧只是“嗯”了一声，并没有回头。二爷十分亲切，很快说明了请她过来的用意。 原来，林警长真从喜儿老父亲口中审出话来了。 喜儿的老父亲说了两件事，一件是柳姨娘经常赏喜儿小钱，大夫人和二夫人也赏过，但没有柳姨娘频繁，都才两三次；另一件便是喜儿三番两次偷走老太太做的脂粉次品，卖给一家叫“花想容”的小胭脂铺。 给仆人赏零花钱，这并非什么奇怪的事，喜儿又是老太太身边的人，自然不少人会笼络。二爷只是提及此事，并没有深究的意思，程馥甄也就不动声色了。 至于第二件事，则十分严重。 老太太喜欢研究脂粉配方，她在家中做出来的脂粉大多用料都非常昂贵。即便是次品，也是值钱货。再者，老太太手里出来的脂粉，极具参考价值，经常被大爷和二爷拿去参考，改良成成熟的新配合，作为新品推出。所以，即便是次品，若是外泄出去，落到行家手里，极有可能被他人借鉴去，影响极大。 老太太做的新款脂粉除了自己用，也就只送给两位夫人，哪怕是柳姨娘之辈都得不到。而次品则都交待李妈毁掉，也有几次是喜儿经手的。 二爷一边说明，一边拿出三盒脂粉来，“馥甄，这是最近一个月喜儿经手的新品脂粉，这些是成品，次品和这些相差无几。老太太说以你的本事，若是见着了，一定能认出来。老太太同我都不便出面，所以” “伯父是要我到花想容里找证据？”程馥甄问道。 “正是。只要有喜儿同那家店的来往的证据，林警长那边就可以抓人。”二爷认真说。 程馥甄明白了，如果喜儿同这家店铺有私下交易，那么白玉脂粉奁就可能也是通过这家店转手的。 二爷轻叹，“哎，如今就这条线索了。馥甄，你待会进入假装买脂粉，你可得看仔细点。老太太还等咱们的好消息呢。” 程馥甄认真点了点头，开始查看二爷给的三盒脂粉，这三盒都是妆粉，乍一看除了气味之外，其他都相差无几。可是，程馥甄一番琢磨之后，便基本心中有数了。虽然无法完全猜对配方和工艺，但是，见着了次品，她绝对认得。 汽车在胡同口停了下来，二爷给了程馥甄一袋大洋，交待道，“馥甄，进胡同一直走，不到两百米，右手边就是花想容。你自己过去，我们在这儿等你。” 程馥甄正要下车，一直沉默不语的苏彧突然开了口，他冷冷说，“随机应变，小心点。” 二爷也连忙说，“正是正是，这种小店情况复杂。馥甄你千万谨慎些。一有麻烦，立马出来。” “好。” 程馥甄利索地下车。她走远了却下意识回头，只见二爷早摇下车窗看着她，而苏彧的车窗紧闭，什么都没看到。二爷朝她挥了挥手，程馥甄点了头，便大步往前走了。 黑色的车窗之后，苏彧也一直盯着程馥甄看呢。 程馥甄的背影消失在胡同里，二爷摇起车窗，叹息道，“老三，这线索可千万不能断呀！” 林警长的任期快要到期，他怕被人揪小辫子影响到下一任的竞选，处处都谨慎。否则，就这案子，只要有喜儿的爹指认，苏彧早就要林警长去抓人审问了。 苏彧仍看着窗外，没做声。 二爷摸了摸鼻子，低声说，“老三，你说这内鬼不会是大嫂吧？” 苏彧问说，“证据呢？” 二爷面露不悦，“老三，我这是私下同你猜测！” 苏彧淡淡说，“猜测也要证据。” “她的嫌疑最大，不是吗？”二爷想起今早苏婉绛跑来囔囔，非要继续调查程馥甄，他就气愤。在他看来，以辰是苏记胭脂唯一的继承人，苏家的宝贝将来全都是以辰的。他二房所有人就都没有嫌疑。 苏彧回头看来，问说，“怎么大了？” 这些日子，二爷一直想试探苏彧，只可惜，非但试探不出他的心思来，反倒经常没说一两句话就被他反试探，搞得自己都答不上话。 二爷心下郁闷，挥了挥手，“罢了罢了，等馥甄回来吧！” 此时，程馥甄刚刚走到花想容胭脂铺。 程馥甄知道这家胭脂铺很小，可真正来了，才发现这压根不是一家店铺，而是一个档口。 这是一座两层的小楼，十分破旧，门窗紧闭。一楼面对街道的一个大窗户被装饰成档口，窗户上挂了一个“花想容”三字招牌。 程馥甄犹豫了一番，便上前瞧瞧窗户。 很快，窗户就被支开了，一股烟味飘了出来，让程馥甄后退了几步。 只见一个打扮妖冶的半老徐娘倚靠在窗边，慵懒懒吐了几个烟圈，风情万种。程馥甄心想，这应该就是老板娘了。屋内昏暗，程馥甄从外头看进去，发现窗内有一个桌子，上头摆了不少脂粉。 老板娘打量起程馥甄，注意到她脸上的胎记。 “姑娘，第一次来吧？” “嗯，一位姐姐介绍我来的。” 程馥甄很淡定地走近，打量起桌上的脂粉，发现脂粉奁都是老式的瓷器脂粉奁，只有图纹，没有任何商标记号。 这种档口她在北平见过不少，卖的都是自家手工品，做的是老顾客的生意，所以，店家都能认住顾客。她也曾经想在程家开个档口卖脂粉，可惜她没有时间成日守着。 如果喜儿把老太太的次品偷卖到这儿来，那就说明这家店不仅靠买卖脂粉维生，还会做些见不得光的勾当，比如低价收一些脏货，再转手高价卖出去。 老板娘捻了烟，双手环抱，由着程馥甄看，问说，“你又不上妆，买什么脂粉？” 程馥甄答说，“我替我家夫人来买。” “哪家夫人呀？”老板娘又问。 程馥甄笑了笑，没回答，老板娘也识趣，没再问下去，只道，“这些都是前几日刚做好的，右边的是妆粉，左边的是胭脂。你慢慢挑吧。” “我可以打开瞧瞧吗？”程馥甄问道。 “当然。你最好看清楚再买，我这儿的东西都不退换。”老板娘认真提醒。 程馥甄看了一番，发现这些脂粉的质地都非常好，别的不说，手艺上就值得肯定。若是原料选得精一些，做出来的东西可未必会输给那些大字号大招牌呀！ 程馥甄心想，这老板娘应该也是名家之后，家道败落了才会沦落到这处境。她不自觉想起了程家，想起了自己，心下顿是伤感起来 她很快就意识到自己来的目的，急急收拾了心情。她故意大手笔挑出了五盒胭脂，笑道，“老板娘，这一共多少钱？” 老板娘立马喜笑颜开，“哎呦，一口气买这么多呀？” 程馥甄狭促一笑道，“我家夫人眼挑，我得多挑几款让她瞧瞧。” “妆粉呢？没瞧上的？”老板娘问道。 程馥甄就等这句话呢，她说，“我家夫人对妆粉特别最挑，你这几款的质地和成色都入不了她的眼。” 老板娘笑道，“那得上大字号店里去瞧瞧喽，一分钱一分货嘛。” 程馥甄无奈叹息，“我家夫人就是不喜欢大字号的东西，老嫌弃大字号的东西会同别人撞上，所以我才打听到你这儿来的。可惜了，你这些粉” 程馥甄没说下去，而是掏出荷包来要付钱，“老板娘，你赶紧算算，这一共多少钱。我还得到别家找一找。” 老板娘犹豫了一下，忽然就笑了，“我这儿的粉你要瞧不上，别家的就更瞧不上了！” 程馥甄故作听不明白，准备付钱。 老板娘却探出头来，低声，“丫头，你来得巧了。我这儿有几盒粉和口脂，质地和成色是一等一的，绝不输大字号的东西，而且，保证独一无二，不会跟别人撞妆！” 程馥甄大喜，“真的！” 老板娘立马开了门，请程馥甄进去。 程馥甄进屋之后，发现这屋子出来脂粉之外，还放置了一些洋货，都颇为高档。角落里放着一个小炉子还在熬煮着花瓣，散发出阵阵芳香。 老板娘从柜子里取出一个箱子来，里头装了十来个瓷器脂粉奁，有半数是妆粉奁，半数是口脂奁。 似乎怕程馥甄看不清楚，老板娘特意多开了一盏灯。 “丫头，这里头的都是极好的东西，你瞧瞧。”老板娘笑道。 程馥甄有些激动，她将妆粉奁一一打开查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零六章得来全不费工夫 程馥甄打开一个脂粉奁立马就惊喜了！ 这份妆粉同二爷给她的那份盒妆粉里的一盒非常相似，她认真看了一番，便可以肯定，这是从苏家流传的次品！ 按捺着惊喜，程馥甄又一一翻看了剩下的所有脂粉奁，竟又找到了另一盒次品。 成品和次品其实相差不大，往往就在成色和粗细程度上会有较明显的区别。但是，以老太太的标准，即便是次品，那也比一般的脂粉要精致很多。 程馥甄的判断绝对不会错。至于其他四盒，虽然来头不明，但是程馥甄也能肯定它们并非老板娘做出来的。 “老板娘这些妆粉的质地确实极好，这都是你做的吗？一款只做一样？”程馥甄假意询问。 老板娘避重就轻地回答，“保证一款只有一样，你就放心吧！” 程馥甄怕打草惊蛇，不敢多询问，她拿那两盒次品，笑着说，“果然是好东西，这一盒多少钱？” “你这小丫头还真识货，这盒是最好的。三十大洋，不还价。”老板娘笑着，始终双臂环抱，十分慵懒。 “这么贵呀” 程馥甄面露难色，心想这老板娘干的还真是倒把的买卖！真敢开价呀！苏记胭脂铺最上等的脂粉也才二十大洋，她这次品竟要到三十大洋！不过，细细想来，如果老板娘把这东西卖给苏家的竞争对手，想必三百大洋都能卖得出去吧！ 程馥甄暗暗替苏家庆幸，这老板娘只做倒把买卖，并没有同其他脂粉字号勾搭上。 “呵呵，三十大洋不算贵。要不，你回去问问你家夫人，让她亲自走一趟。” 老板娘一边说，一边伸出手来，拿走程馥甄手上的妆粉。 就在这个时候，程馥甄看到老板娘修长好看的手指，一下子就注意到了她涂抹的指甲油。 天啊！ 程馥甄怔住了。 老板娘指甲上涂抹的指甲油分明和柳姨娘涂抹的一摸一样，都是亮晶晶的粉色！ 程馥甄又惊喜又紧张，一时都有些慌乱了。 要知道，在花想容发现了苏家脂粉的次品，只能证明喜儿有偷盗的前科，想要得到进一步的线索，还得审这老板娘一番。 可是，她在这里偶然发现了柳姨娘用的指甲油，便能将这件事牵扯到柳姨娘身上去了！ 真的，得来全不费工夫！ “老板娘，你这指甲油真好看。我能瞧瞧吗？”程馥甄问道。 老板娘大大方方把手伸过来，“这是我上个月做出来的，就剩下两盒了，一盒也是三十大洋。我看你也做不了主，不如你带你家夫人过来瞧瞧，兴许她会喜欢。” 程馥甄认真瞧瞧，又特意闻了一番，十分精细，“老板娘，两盒指甲油我都要了。我做的了主，这气味，我们夫人一定会喜欢的。” “呵呵，算你识货。你要上别的地儿，保准找不着这种气味的。”老板娘高兴地去取货。 程馥甄好奇地问，“老板娘，这指甲油是花想容的秘方吗？我还从未见过没有胶味，油味的指甲油呢！” 老板娘倒也不隐瞒，解释道，“祖传的方子和手艺，极难做，我也是前几个月才琢磨明白。你来得巧了，要等我做出下一批估计得等到明年，没原料喽！” “是呀，我来得真巧。”程馥甄暗暗庆幸。 “丫头，那妆粉当真不要了？”老板娘又问。 程馥甄迟疑了一下，说，“要不这样，我先买一盒，我家夫人若是喜欢，我再过来买另一盒？” 老板娘很爽快地答应了，“成，我帮你留两日。两日之后，要是别人要的话，我就卖掉。” 程馥甄答应了，付钱之后，老板娘还送了她一小盒口脂，笑着说，“丫头，多同你家夫人说几句好话，日后，我少不了你好处！” 程馥甄笑着点头，“老板娘，我记下了，先谢谢了。” 程馥甄离开之后，沿着安静的胡同慢慢走着。 她忍不住回头了两三次，看着已经门窗紧闭的花想容。不得不说，她有些于心不忍。 这位老板娘让她想到了曾经的自己。为了讨好那些贵夫人，为了能见着她们，她也没少讨好那些丫鬟婢女们。她当初送的，也是口脂之类的小东西。 手上的两盒妆粉一旦送到二爷手上，这位老板娘怕是今晚就要到监狱里了。 程馥甄走着走着，不经意抬头就看到了车窗里，二爷那忧心忡忡的脸。 她终究没有心软，她也向来都不是心软之人。 其实之前苏以辰和苏彧在审喜儿家人一事上有分歧，她内心深处是站苏彧那一边的。唯一区别的是，她心硬并非想成大事，而只是想保护自己和馥梦。 程馥甄一上车，二爷便迫不及待询问，“馥甄，怎么样？” 苏彧也终于转身过来。 程馥甄取出了一盒妆粉，二爷认真一看，十分惊喜，“就是它就是它！老三，你瞧瞧！” 苏彧不懂脂粉，懒得看。 二爷喜上眉梢，他倒没多大的反应，只交待胡云飞去警局，给林警长送证据，让他来抓人。 程馥甄将事情经过大致交待了一下，二爷连连点头，夸她聪明。 眼看要到警局了，程馥甄犹豫了一番，便开了口。 “伯父c三爷，有样东西你们瞧瞧。。” “什么东西？”二爷蹙眉问道。 程馥甄取出了那盒指甲油，认真说，“指甲油。” “馥甄，你这是” 二爷并没有打开盒子，苏家一直以来都并不主做指甲油，二爷既不熟悉，兴趣也不大。 程馥甄把盒子打开来，认真说，“伯父，三爷，馥甄曾在柳姨娘和大小姐手上都见过这款指甲油。刚刚在花想容的老板娘手上也瞧见过，所以特意询问了一番。” 话到这里，苏彧立马就回头看过来，二爷的神色多少也复杂了起来。 程馥甄又认真说，“这是花想容的祖传秘方和手艺做出来的，老板娘刚刚学会，只此一家，别无分号。” 二爷大惊，“馥甄，你的意思是柳氏和婉绛都来过这家店？” 程馥甄点了点头，“伯父，柳姨娘和大小姐的指甲油要么是自己买的，要么是别人送的。毕竟和这家店都有牵扯。依馥甄看，不如询问清楚了，再到警局去不迟。” 见二爷的脸色不好看，程馥甄又补充了一句，“苏记不怎么卖指甲油，柳姨娘和大小姐在外头买指甲油也不奇怪。只是，那老板娘若下狱了，难免乱说话，还是先弄清楚，以免误会。” 程馥甄这话可谓话中带话，意味深长呀！ 二爷是聪明人，听得明白这里头的厉害关系。他眉宇凝重地朝苏彧看了去，苏彧瞥了一眼程馥甄手里的东西，淡淡说，“多亏程大小姐心细。” “偶然撞见而已。”程馥甄谦虚地回答。 苏彧立马让胡云飞掉头，回苏宅。 下车之后，二爷从程馥甄手里拿走了妆粉和指甲油，低声说，“馥甄，今日之事，你且当做什么都不知道。日后，怕得有麻烦你的地方。” “伯父客气了，若有馥甄帮得上的，伯父尽管开口。”程馥甄认真说。 二爷在场，程馥甄压根寻不到机会问苏彧车祸的事情。她眼巴巴地看着苏彧和二爷一起往花园里走去，她只能自己独自回去了。 当天晚上，她就听到消息，老太太明儿中午要大家都过来吃饭，说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当众宣布。除了远在武汉读书的二小姐苏婉绾和远在广州游玩的三小姐苏婉缃，所有人都得到场。 大家都以为是喜儿的事情有大进展了，甚至有人怀疑老太太已经抓出幕后真凶了。而程馥甄心下非常清楚，老太太必是想当众询问大小姐和柳姨娘指甲油的事情。 程馥甄也不知道老太太会是怎样一个问法，但是，她知道，明日中午那一顿饭一定会很热闹的。 虽然二爷说了，让她装作不知情。可是，指甲油一事，她终究同大小姐提过。就大小姐那脾气，天知道她明日会说出什么话来。 程馥甄倒不怕暴露自己，怕就怕证据不足，收拾不了柳姨娘和奸夫，反倒引起他们对她的怀疑。 这一夜，程馥甄辗转反侧，一宿都没有睡着。 一大早，她就找了一个婢女过来，给了一个盒子又塞了些钱，还认认真真交待了一番，才把人放走。 雪初一直在门外守着，婢女走后，她竟主动开了口，“程大小姐，你做什么？” 程馥甄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冷冷说，“不关你的事！” 雪初追了过去，冷冷提醒，“程大小姐，三爷有交待，不许你在苏家有歪心思。” 程馥甄眸光一亮，忽然发现把苏彧找来的好办法了。 “我打了一个很歪的心思，你最好让他今天之内来见我一面，否则”程馥甄嘿嘿一笑，看似玩笑，又似认真，“否则，后果自负！” 雪初嘟着嘴，特别不高兴，却也没说什么，转身就走了。 程馥甄偷偷看了一眼，发现雪初还真走了。 她忍不住笑了，“真去告状了？在苏家不打歪主意，能活下去吗？” 就像琢磨不透苏彧，程馥甄也琢磨不透这个小丫头。 她疲惫极了，她得好好补个眠，中午才能有精神，看一场大戏！ 临近中午，雪初就过来叫她。 程馥甄狐疑地问，“三爷，来了？” 雪初没回答，程馥甄收拾了一番出门来，没有看到苏彧，而是看到了苏以辰。他脸上的淤青都消失不见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觉得就两三日没见，苏以辰瘦了好些。 “脸还疼吗？”程馥甄问道。 “小伤，早不疼了。”苏以辰笑了笑，说，“还没开饭，我过来看看你。” 程馥甄便同他在院子里坐下，闲聊。 苏以辰不像以往说教会的事情，说好玩好吃的事，而是同程馥甄讨论起脂粉配方的事情。程馥甄有了兴趣，话渐渐多了，很快就同他有说有笑起来。 苏彧刚到院门口，撞见了这一幕，便止步了。见状，雪初正要出声，苏彧抬手拦了她。 苏彧安安静静地看着他们，站了很久很久。 直到老太太派人过来催了，他才无声无息离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零七章可怕的想法 程馥甄和苏以辰一边闲聊，一边往餐厅走去。 老太太专程请了世乐大饭店的西餐厨师过来，说是给大家准备了法国菜。 “馥甄，是不是白玉脂粉奁找着了，奶奶高兴，想请大家大吃一顿？”苏以辰问道。 “没这么快吧？。”程馥甄有些心不在焉。 “那也差不多了吧？要不奶奶可不会有这个心情。”苏以辰心情不错，笑道，“这事三叔一插手，问题就不大了。” “以辰，你不信任你爹，反倒信任三爷，不怕你爹不高兴？”程馥甄低声问。 苏以辰说，“也不叫信任。反正我三叔有的是门路和办法，我还没见过他被什么事情难过的。” “三爷至今不婚娶，不会有什么隐情吧？”程馥甄又问。 “以前他怕我爷爷把苏家的生意交给他，故意不娶妻生子。如今我就不懂了。”苏以辰说道。 程馥甄十分意外，“他怕接管苏家的生意，所以不成婚生子？这谁告诉你的呀？” “三叔亲口说的。”苏以辰笑了，补充道，“前几年我还敢问他，如今不敢了。可能他自在惯了吧。” 苏彧这话要传到二爷耳朵里去，一定会被二爷当做天大的谎话。可是，苏以辰这反应，分明是相信的。 程馥甄并不相信苏彧这话，可是，脑子里却不自觉浮现出一个非常可怕的想法。难不成老爷子的遗嘱是要苏彧成婚，继承苏家的一切。但是，苏彧把指腹为婚的婚契换掉了，把一切推给苏以辰？ 程馥甄被自己这个想法吓着了，心跳砰砰砰加速，都控制不住。 “馥甄，你吃过西餐吗？” 苏以辰这一问，程馥甄才缓过神来，下意识捂住了自己的心口。 “馥甄，你吃过西餐吗？会用刀叉吗？”苏以辰关切地询问。 程馥甄心不在焉地摇了摇头。别说吃过了，他就是见都没见过，她既不懂使用西餐餐具，也不懂西餐的礼仪。 苏以辰见她窘样，忍不住笑了，“别担心，待会我动作慢些，你跟着我学就可以了。” “好。”程馥甄一口答应，努力平复心情，不让自己多想。 苏以辰耐心地同程馥甄讲起西餐的一些注意事项，程馥甄看他那认真c温柔的样子，还是忍不住多想了。 她想起那天他离开前说的那关乎“保护”的话；想起他们两人的三年之约，三年之后她如果没有喜欢上别人，就嫁给他；想起了在北平的时候，他说过的话。他对爷爷为他订的婚契是抗拒的，却发现现实比他想象的要好很多。 那时候，她很认真地指着自己的胎记问他，“这样叫好？” 他的回答是，“好不好跟美不美不一样。” 程馥甄特别想问一问苏以辰，什么叫做“好”，可是，几番话到嘴边，就又问不出来。 因为那张婚契，所以，比他想象中的好，他就会倾心，掏心吗？ 要知道，没有那张婚契，他想象中的妻子，苏家的三少奶奶应该不止一个“好”字的呀！ 要知道，那张婚契是假的，是苏彧的阴谋呀！ “馥甄，大概就只有这个注意事项了。你也不必太拘谨，这是家宴，都是自家人。”苏以辰笑着说。 程馥甄点了点头，没再多言。一路沉默，她需要收拾心情。直到快到餐厅，程馥甄才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她连忙问，“以辰，还记得我刚来的时候，柳姨娘送我的那样礼物吗？” “记得，香水。”苏以辰立马又改口，“不。是身体粉，兰花香的。香水是附赠的，麝香味。” “你记得这么清楚呀！”程馥甄很意外。 “是粉红色的礼盒，很漂亮。麝香味的香水和兰花香的身体粉搭在一块，特别有意思。我记得当时柳姨娘让咱们猜，咱们一开始都猜成香水了。” “你全记得呀！我还想用同一款香水，可惜后来全洒了。前阵子我和馥梦去逛百货公司，偶然撞见了那个礼盒，不过是样品。我订了一个，这几天应该能送过来了。” 一听这话，苏以辰连忙问，“你喜欢麝香味的香水？” 在他的印象中，馥甄似乎没有特别喜欢的香水。她身上总有股淡淡的幽香，那不是香水的气息，而是自小接触脂粉，特有的芳香。 每一个脂粉配制者身上都会有香气，馥甄身上的香气是他闻过最寡淡的，若有似无，却比那些浓郁神秘的芳香更加吸引人，令人忍不住想靠近一些，闻个清楚。 “也不是太喜欢，就是有个问题想不明白，想琢磨琢磨。”程馥甄解释道。 “麝香和兰花香对不对？”苏以辰认真问。 程馥甄颇为诧异，还以为苏以辰早发现了不对劲，可谁知道苏以辰却说，“外国货经常这样，胡乱搭配赠送。我打算过阵子到各个百货公司走一圈，研究研究洋人和日本人的经商之道，取长补短。” 程馥甄认真看了他许久，才淡淡笑开来。 苏以辰都有些不好意思了，柔声问，“馥甄，你笑什么？” “不是笑话你，是高兴。三少爷长进了。”程馥甄开心地说。 苏以辰笑了笑，待程馥甄转过头去，他才悄声说，“你开心就好。” 也不知程馥甄听到了没有，两人都无话。 到餐厅，只见大家都到齐了，就差他们两人。 原本的八仙桌变成了大长桌，老太太居主位，二爷和苏彧坐左侧，大夫人和二夫人等人坐右侧。二爷和二夫人身旁各自空了一个位置，正是为他们两留的。 二夫人睥了苏以辰一眼，抱怨道，“以辰，原来你和馥甄在一块！回来了也不跟娘说一声，害得娘到处寻不着你。” 柳姨娘呵呵笑了起来，“二夫人，以辰除了跑馥甄那，还会去哪？以后你要找不着他，问馥甄要人便是！” 每一次大家聚一块，二夫人和柳姨娘总难免一唱一和揶揄程馥甄和苏以辰。程馥甄厌烦不已，苏以辰总是羞赧着，没出声。 而老太太特别喜欢她们这一套。这不，原本不苟一笑的老太太终于笑了。 她招手示意程馥甄和苏以辰入座，笑得慵懒，“我这心堵了好些天，若不是看到他们俩，今天这顿饭，不吃也罢了！” 这话说完了，老太太还保持着微笑，可是，在场大部分人都非常意外，面面相觑，紧张起来。 要知道，老太太一说请大家吃西餐，大家都以为是白玉脂粉奁有消息了，老太太的心情好了。 老太太现在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白玉脂粉奁还下落不明？若是这样，老太太为何要如此大费周章，请大家吃饭呀？ 二爷和苏彧明显知晓老太太的用意，都不动声色地坐着。 二夫人一直朝二爷使眼色，二爷只当没看到。今日之事，老太太特意交代过，不许泄露。 正低头耳语的大夫人和苏婉绛立马朝老太太看去，十分茫然。程馥甄特意看了柳姨娘一眼，发现她和大家一样，一脸不解。 坐在远处的几个姨娘们也都不敢说话，全场安安静静的，谁都没有出声。 苏以辰看了看奶奶，又看了看父亲和三叔，只是好奇，并不担心。他想，无论如何，奶奶能把大家叫来，事情必是有进展了。 老太太对李妈说，“人都到齐了，上前菜吧。” 西餐有前菜，都是些开胃的精致小菜。 最先上的是开胃汤，一人一碗摆在面前，只有汤水，不带任何东西。 老太太开动之后，大家才纷纷开动。 程馥甄看苏以辰喝了几口，才开始喝。 她发现这汤是一勺一勺喝的，而且每一勺都要喝地很干净，整个勺子都要放到嘴里去，喝完了汤再拔出来。 苏以辰的动作十分标准，程馥甄按部就班，明明是个新手，看起来却像位留洋回来的女士，优雅从容。苏以辰见程馥甄学得快，动作标准，他偷偷地冲她笑了下，程馥甄亦是回以浅笑。 若是往常，在场毕竟不少人会盯着程馥甄看，等着看她笑话，找她麻烦。然而，今日这场子，大家的心思都在老太太身上，没人理睬程馥甄。 老太太低着头，一言不发。偌大的餐厅安静得让大家心生紧张，即便是喝汤都小心翼翼地控制，不敢发出声音。仿佛声音大一些，就会成为众矢之的。 汤之后，焗蜗牛，苹果鹅肝，沙拉面包就陆续送上来，程馥甄每一样都跟苏以辰学。虽然第一次用刀叉，但是她用得慢，并没有出错。然而，到了吃焗蜗牛的时候，程馥甄就窘了。 吃焗蜗牛有专门的餐具，一把叉子和一把钳子，需要用钳子钳住蜗牛，再用钗子将蜗牛肉挑出来。 程馥甄钳住了蜗牛，却迟迟没有动钗子，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拿不好钳子，钳子随时有打滑的可能，一旦动钗子，就要闹笑话了。 苏以辰见状，特意放慢了动作，朝程馥甄使眼色，让她继续。程馥甄有苦说不出，骑虎难下。无法继续下去，去也不好当众放手不吃。 在这么僵下去，很快就会被旁边的人发现的。苏以辰急得眉头紧锁，程馥甄犹豫了一番，决定放弃。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苏彧忽然将自己挑好的蜗牛肉端给老太太，低声道，“娘，我替你挑好了。今天的蜗牛很新鲜，你尝尝。” 苏彧放下自己的盘子，将老太太还未挑的焗蜗牛端了回来。 老太太只点了点头，还是没做声。 苏以辰却无声无息笑开来，他立马把自己挑好的蜗牛肉给程馥甄，“馥甄，我帮你挑好了。” 程馥甄松了一口气，很自然地放开钳子，把自己的端给苏以辰。 “多谢。” “不客气。” 程馥甄不经意朝苏彧看去，却撞见苏彧也在看着自己。她立马避开他的视线，莫名其妙的心虚。 就这样，前菜吃得安安静静的。随着时间的流逝，老太太愈发安静，而大家从紧张变成了不安，再美味的菜肴都食之无味。 柳姨娘时不时偷瞄老太太，又偷瞄对面的人，眉宇间忧虑之色难掩。 许久之后，李妈匆匆进来，先同二爷和苏彧耳语了一番，又俯身同老太太耳语。 很快，老太太出声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零八章谁的鸿门宴 老太太放下刀叉，面无表情地看了众人一眼，问说，“都吃得差不多了吗？” 众人纷纷点头，老太太感慨起来，“白玉脂粉奁丢了！苏家的宝贝丢了！我这把老骨头至今也没什么念想了。就盼着咱们苏家的人，不要丢！还能够好好的把一顿饭吃完了。” 在场的人都不笨，多少听出了老太太的意思。大家纷纷诧异，难不成偷走白玉脂粉奁的并非洛九少，而是苏家里的内鬼？ 柳姨娘原本看着老太太，一听这话立马就慌了！她急急下头，抓起水杯来挡着脸，掩饰自己的慌张。 她这才意识到老太太这顿饭是一场鸿门宴呀！ 之前不都说喜儿是被洛九少收买，畏罪自杀的吗？是不是二爷和三爷在警局那边得到什么消息了？老太太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有内鬼的？ 毕竟被那个灰衣男人安慰过，柳姨娘并不是那天那般六神无主，不知所措。她喝了几口水，让自己冷静下来。 如今情况还不明，她更应该冷静。反正东西不在她这儿，她死都不会认账的！ 程馥甄就坐在柳姨娘身旁，她稍稍往后靠，便能将柳姨娘的一举一动看得清清楚楚。她很期待老太太接下来的话，更期待柳姨娘接下来表现。 寂静中，二夫人终于忍不住了，她装傻，问说，“娘，您今儿个是怎么了？大家不都好好的在一块吃饭吗？” 老太太没理睬她，淡淡对李妈说，“把那盒指甲油拿过来吧。” 指甲油？ 大家都莫名其妙。 然而，当老太太打开盒子，当着大家的面将指甲油涂抹在她修长的指甲套上，在场有几个人的脸色立马就变了。 老太太涂的这指甲油，正是程馥甄从花想容那儿买回来的那一盒！同柳姨娘曾经涂抹过的一模一样！ 柳姨娘手里的水差点给洒了，而大小姐骤然蹙眉，朝坐在对面的丈夫看去。其他人，大多都还是一脸迷惑，看不明白。 老太太也不着急出声，她慢条斯理，亲自将左手五指全都涂上粉色指甲油，随后轻轻吹干。 她张开五指，在大家面前翻来覆去，问说，“好看吗？” “娘，这指甲油亮晶晶的，我好像在哪见过呀。”大夫人评价道。 “还真有点眼熟。”二夫人特意起身来，拉住老太太的手闻了一番，颇为意外，“这么淡的花香，怎么做出来的？不是洋货吧？” 老太太朝苏婉绛看去，点名问她，“婉绛，你过来瞧瞧，给奶奶说说这指甲油好在哪儿。” 苏婉绛毫不犹豫地站起来，“奶奶，这指甲油是容记指甲油吧？我涂过，同一款，色泽和气味都一样，颜色不同，我的是红色的。” 老太太笑了，似乎很满意苏婉绛的表现，她说，“我这一盒上没有商标，也不知道是不是容记的。这容记是哪家店？” “我那一盒也没商标，清河送我的时候说是容记的！你问他呗。” 老太太非常意外，“清河？” 程馥甄特意留心了二爷和苏彧，只见二爷一脸震惊，而苏彧还是那张冰山脸，情绪鲜少形于色。 再看蒋清河，他竟十分淡定，坦然！ 要知道，程馥甄那天晚上在饭店里撞见的灰衣男人，和柳姨娘通奸的男人，不是别人，正是蒋清河呀！ 若不是那天亲眼所见，程馥甄对这个大姑爷的印象还很不错，觉得他是大房唯一一个明理的人。没想到知人知面不知心，他的软弱竟是他最大的伪装！ 蒋清河扶了扶眼镜，恭恭敬敬地回答，“奶奶，容记就是花想容。前阵子我在店里看到顾客用了这款指甲油，觉得婉绛会喜欢，就拖顾客买了一盒来。那顾客说是从一家叫花想容的小店买的。我也没听说过那家店，就随口叫它容记了。” 蒋清河解释了一番之后，还装傻，怯怯地问说，“奶奶，我是不是闯祸了？容记的东西不能卖吗？” “这么好的东西，当然能卖。” 老太太笑了笑，余光撇了柳姨娘一眼，并不追问，似乎在等柳姨娘主动开口。 “清河，那位顾客常来店里？你认得是哪一位吗？”二爷开了口。 “不常来，但要是再来的话，我一定认得的！”蒋清河毫不犹豫地回答。 “是吗？”二爷又问，“那店里还有谁认得？” 蒋清河思索了片刻，无奈地说，“这个就不好说了，得问问伙计们。那位夫人高高瘦瘦的，四十出头吧，说话轻声细语，特别好商量。” 程馥甄心下冷笑不已。 她方才至今视线就没离开过蒋清河的脸，她竟看不出他一丝的慌乱来。不得不说，若非她心中有数，她一定也瞧不出端倪来。 他如此借口真的高明了，按他这么说，如果那位顾客不来，是不是就没法证明他说的话是真是假了？ 这两盒指甲油，要么是喜儿带回来给柳姨娘，柳姨娘给了蒋清河一瓶。要么就是喜儿带回来给蒋清河的，蒋清河送了柳姨娘和大小姐各一瓶。总之，喜儿私自将次品脂粉卖给花想容老板娘一事，蒋清河和柳姨娘应该都是知道的，指不定还有参与其中。 老太太和二爷问得这么突然，这个男人竟能应对得这么流畅，这未免也太能扯谎，太能做戏了吧？ “二叔，这到底怎么了？”蒋清河好奇地询问。 二爷没回答，也没追问下去。 蒋清河牵扯进来，大大的出乎他的意料。而蒋清河刚刚的回答，他一时间也挑不出什么毛病来。他朝柳姨娘看了过去，心下十分焦急。 他盼着柳姨娘主动开口，盼着柳姨娘也只是巧合买了花想容的脂粉，和喜儿那些勾当一点关系都没有！ 柳姨娘若不招供，那便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虽然今天柳姨娘和婉绛都没有涂抹花想容的指甲油，但是，刚刚在大家吃前餐的时间里，老太太已经派人去搜了柳姨娘和婉绛的屋子，都搜出了花想容的指甲油。 那可是躲不掉的证据呀！ 蒋清河已经朝柳姨娘使了两个眼色，很可惜，柳姨娘都不敢看蒋清河。此时，她低着头，迟迟都没动静。 很快，老太太的视线也落在柳姨娘身上了，苏彧也朝她看来，程馥甄也看着。 苏婉绛则早就盯着不放了，她并不知道喜儿和花想容的勾当，此时此刻，她满脑子都是捉奸的事。她等着，等着看柳姨娘会不会开口，会怎么解释。 这个贱人要是不敢承认自己也有容记指甲油的话，就是心中有鬼！ 大夫人和二夫人是最纳闷的了，至今不明情况，只知道事情很不对劲。二夫人总觉得那粉色的指甲油很眼熟，却又一时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时间一点点在流逝，柳姨娘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却始终想不出好的对策来！ 要知道，她可没法跟蒋清河用同样的借口，轻轻松松置身事外！ 那两盒指甲油都是喜儿带回来给她的！ 喜儿不仅仅偷拿老太太的脂粉次品卖给花想容的老板娘，还经常帮她拿那些用过的高端洋货去花想容贱卖，变现。 她完全没料到老太太会突然问起这件事，一时半会儿的，她根本找不到任何人帮她圆谎。再说了，老太太和二夫人都很清楚她的习惯，她的东西向来都是自己去挑的，从不假他人之手。 她一旦承认自己有指甲油，就相当于是承认自己去过花想容了！ 老太太无缘无故地询问起这款指甲油，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喜儿的父兄说了什么，让二爷和三爷查到花想容那边去了。 老太太一定早就知道她和苏婉绛都用过容记的指甲油，才会设今日这个局的！ 她若是承认自己去过花想容，那接下来老太太会做什么？ 不会是要花想容的老板娘来指认出喜儿被谁收买的吧？ 虽然她从来没有在花想容露面过，可是，她交给喜儿的那些高端洋货，都是证据呀！ 柳姨娘越想越慌张，手都颤了。 她悔得肠子都快绿了，就不该为了那么点钱，让喜儿去花想容。 之前，她一而再交待过喜儿那个臭丫头，无论如何，花香容的事不能告诉任何人，那个臭丫头居然没放在心上！竟会告诉她那个贪得无厌的父亲！ 她更加后悔的是自己的大意！贪心！ 那两盒指甲油原本都是她自己要用的，那阵子苏婉绛因为蒋清河天天晚归，脾气极大，蒋清河便让她做主挑个礼物哄苏婉绛开心。她就以一盒一百大洋的价格报给了蒋清河，她原以为粉红和大红两个颜色，区别不小，她和苏婉绛又鲜少待一块，不会让人看出来。 谁知道，指甲油会和喜儿的事牵扯上呀！ 怎么办？ 一室寂静，时间渐逝。 老太太似乎明白了什么，让李妈取来药水擦拭指甲。 然而，这时候桌下却有人踹了柳姨娘一脚，柳姨娘立马抬头看去，看到了蒋清河无比严肃的眼神。 多年的默契让柳姨娘立马就明白蒋清河什么意思。他要她承认自己有指甲油！ 为什么？ 见蒋清河的眸光阴沉了三分，柳姨娘只能豁出去了。她自己都无能无力了，只能相信这个男人，依靠这个男人！ 她冷不丁站起来，“哎呦，我，我我想起来了！” 一时间所有人都朝柳姨娘看了过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零九章程馥甄暴露了 所有人都朝柳姨娘看过来，柳姨娘心下紧张远远多过于尴尬。 尤其是面对老太太审视的双眸，她的心都快跳出心口了，但是，她还是硬撑了下来。 她离开位置走到老太太身边去，像平素那边大大咧咧的，“娘，先别擦先别擦，让我好好瞧瞧！” “我想起来了，这指甲油我也有！” 她拉着老太太的手，认真地看了一眼，便很肯定地说，“确实是花想容的东西！我买过，就是粉色的，一模一样！我说嘛，怎么看着这么眼熟。” 多说多错，她没敢提及那位老板娘。 “娘，你什么时候对指甲油有兴趣了。我那儿可多了，不过，都没花想容这家的好。” 老太太挑眉看她，“你去过花想容？” 柳姨娘只能承认，“去过。之前陪督军夫人搓麻将，遇到一个姐姐，她介绍我去的。我刚刚就一直在想，花想容这名字怎么这么熟悉呵呵，就去一次，一时半会儿没想起来。” 老太太笑了笑，“想起来就好。” 二爷是大大地松了一口气，他内心深处并不相信柳姨娘会收买喜儿，更不相信柳姨娘这么个风情多种的女人，会干出杀人灭口的事情来。 苏彧嘴角翻起一抹冷笑，倒像是明白了什么。 苏婉绛心下何尝不是松了一口气，她盼着柳姨娘否认，却又担心柳姨娘否认。她娘说的没错，蒋清河再怎么不济，也是大房如今唯一的男人了。 然而，她并不十分满意。她打量起柳姨娘，怪里怪气起来，“呵呵，这么巧呀！柳姨娘，你什么时候涂过那指甲油，咱们怎么就没撞上呢？” 柳姨娘笑着掩饰自己的不自在，她说，“是呀，真是巧了！” 苏婉绛朝丈夫看去，笑道，“清河，我原本也没觉得这指甲油有什么好的，今天被奶奶和柳姨娘这么一说就觉得好了。你的眼光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了呀？” 蒋清河腼腆地笑了笑，没回答。 “清河做脂粉自有一套，风格独特。指甲油还能难得着他？”大夫人开了口。 二夫人总觉得事情不对劲，又弄不明白怎么回事，见大夫人开口，她也插了一句，“呵呵，沁悦瞧上的东西，一定是好东西？” 她说着，朝老太太看去，笑着问，“娘，你说是吧？” 老太太打趣地反问，“咱们苏家人瞧上的，能是坏东西吗？” 一见老太太会开玩笑了，大家便都松了一口气，渐渐说笑起来。柳姨娘回到自己座位上，双腿差点软掉。 她朝蒋清河投去一个感激的目光。无论如何，她暂时安全了。至于这顿饭后会发生什么，她无法想象，此时此刻，她的脑袋一片空白。 “李妈，上主菜吧！”老太太露出了颇为轻松的笑容。 对于苏婉绛和柳姨娘诚实的回答，她都是满意的。她想，若她们其中一人心中有鬼，就不会这么轻易承认了吧？ 她虽然严肃了那么久，也撂了狠话，但是她心里头比任何人都不希望，也不相信婉绛和柳姨娘中，任何一个是内鬼。一个是她最疼爱的孙女，一个是她最疼爱的儿媳妇，设这个局试探她们，找人翻找她们的东西，她已是万不得已的了。如今这个结果，让她一直悬着的心得以放松下来。 在她看来，内鬼必是仆人中那些管事者，不会是苏家自家人！ 她朝苏彧使了个眼色，表示既无家丑，那便可以让林警长去花想容抓人，审问那位老板娘了。 苏彧冲老太太点了点头，便起身朝侯在一旁的胡云飞走去。 “马上把那盒妆粉送去警局，让林警长抓人。”苏彧迟疑了下，压低声音提醒，“动作快点，以免变故。” 几乎是同一时间，蒋清河回过头朝苏彧看去。所有人都以为他是在看苏彧，而实际上他朝一旁的蓝衣小厮使了一个眼色。 胡云飞一走，那个蓝衣小厮也无声无息地溜了出去。 一顿饭的时间，能发生多事情？ 或许，一切都还是原样；或许，整个命运都被改变！ 胡云飞先给林警长打了电话，从德叔那拿了妆粉之后，立马就往警察局赶去。林警长说了，见着证据，马上抓人绝不耽搁！ 那个蓝衣小厮则赶去大房，在大爷的办公室里打了一个电话，只说了一句话，“花想容，灭口，要快！” 两帮人马，在路上争分夺秒。而苏宅的大餐厅里，已是满桌佳肴，三文鱼伴鱼子酱c香草羊扒c芝士焗龙虾c烤鸭胸肉等等，皆是法式经典。老太太还特意准备了红酒，同大家品饮。 撇开指甲油的事不说，审出了花想容这么个线索来，案子也算是有了进展，或许，林警长很快就能从花想容老板娘口中审出更大的线索！ 此时，老太太正举杯同二爷c苏彧碰杯。 程馥甄静默地看着，满心复杂。 她原以为柳姨娘心中有鬼，会不敢承认。如此一来，老太太和二爷他们便会晓柳姨娘有所隐瞒，怀疑上柳姨娘，继而追查到底。 程馥甄甚至都准备好了那个兰花香的身体礼盒，要柳姨娘原形毕露，无话可辨！可是，一切竟跟她预料的不一样。 柳姨娘竟会承认自己有花想容的指甲油，柳姨娘哪来的底气承认呀？就怕到时候林警长一查下去，要她和大小姐到警局去跟老板娘当面对质吗？又或者，柳姨娘和蒋清河还有什么她不知道的筹码？ 程馥甄犹豫了，不知道自己是否该在这个时候出手，拿出兰花身体粉来，给柳姨娘补上最致命的一击。 若是单独收拾柳姨娘，她倒不会有那么大的顾虑。最关键的是柳姨娘背后还有一只老狐狸蒋清河。程馥甄非常清楚，如果没法同时揭穿柳姨娘和蒋清河的真正嘴脸，她暴露自己之后，将要面对的便是蒋清河可怕的报复，算计。 “馥甄，怎么了？心事重重的？”二夫人低声问道。 “没。”程馥甄连忙收敛心思。 “你瞧，以辰都帮你把羊排切好了，你要再不吃就凉掉了。”二夫人说道。 程馥甄这才发现苏以辰早把她还没动刀的羊排拿了去，换成一盘切好的，一块块切得特别考究，正好一口一块，不多不少。 程馥甄抬头看去，回以微笑。她心下却很无奈，苏以辰若知晓这顿饭是一顿鸿门宴，潜藏着种种阴谋和杀机，他还会有这等心情吗？ 这时候，大小姐正和老太太聊着指甲油的配方，程馥甄刚在走神，并没有听到她们聊了什么。大小姐突然朝她看过来，笑着说，“依我看，咱们在座的就馥甄对指甲油最有研究。那天她就看了我的指甲油一眼，立马就认定我涂的和柳姨娘涂的是同系，就颜色不同而已。还有，她还看出” 程馥甄惊了，下意识朝蒋清河看去，而蒋清河正朝她看了过来。 就在这个时候，一直缄默的苏彧忽然打断了苏婉绛的话，他说，“李妈，去帮我倒白水过来！” 苏彧的声音很大，来得突然，苏婉绛停了下来，全场也忽然安静下来。 蒋清河已收回视线，低着头，令人看不清楚他的眼神，柳姨娘却瞪大了眼睛盯着程馥甄看，意外c惊恐c愤怒全都写在脸上。 无疑，他们都明白怎么回事了！ 二爷和老太太的脸色也不怎么好，他们本无意暴露程馥甄的，并不知道程馥甄同婉绛提过指甲油的事情。 寂静中，气氛突然变得微妙起来。知情的人尴尬，不安；不知情的则因为苏彧的反应太大，而狐疑不已。 苏彧这才意识自己刚才的失态，他无暇多想自己怎么会着急到失态。他还是很淡定，冷冷打破了寂静，“李妈，还愣着作甚，还不去倒水，给老太太也倒一杯。这菜太咸了。” 老太太连忙接话，“我吃着就不咸，就你讲究，大惊小怪的。” 苏彧淡淡说，“娘，医生交待过，你的饮食必须清淡。西餐油腻，日后还是少吃为妙。” 老太太故作不高兴，白了苏彧一眼，不理睬他了，随手将李妈倒来的白水推到一边去，不喝。 二爷接了苏彧的话劝说起来，见状，二夫人也跟着劝。就这样，话题转移到了饮食养生上头，苏婉绛话到一半，也没机会再往下说。 苏彧已不出声了，他喝着红酒，视线不自觉朝程馥甄那边飘去。他有些烦躁，渐渐拢起了眉头来。 蒋清河和柳姨娘通奸的事情，他早就知晓了。蒋清河在工厂里店铺里的种种勾当，他也了解。他迟迟不动手收拾，一来是寻不到借刀杀人的机会，而来是时候未到，有不少事情他还得从蒋清河身上找到真相。 程馥甄拿指甲油在苏婉绛面前做文章，怕是要借苏婉绛之手，揭穿蒋清河和柳姨娘的奸情。借原配捉奸之计固然是妙，却用得不是时候。 程馥甄这一步走急了，扳不倒蒋清河，怕是要招惹不少麻烦！ 可惜，苏彧并不知道柳姨娘正是收买喜儿的真凶，否则，他就不会觉得程馥甄这一步走得急了。 如果程馥甄这会儿看苏彧一眼，必会看到他眸中的烦躁，还有几分无法掩藏的担忧。这会儿，程馥甄已经下定决心搏一搏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一十章忠心耿耿的走狗 程馥甄琢磨着，自己若搏一把的话，或许还会有机会扳倒蒋清河，若是不出手，天知道接下来还会遇到多少防不胜防的麻烦！ 她暗暗朝一旁的婢女打了个手势，那婢女便悄然退了出去。 然而，就在这个婢女退出门外的时候，双姐突然焦急地跑了进来，“老太太，林警长来电话了，说花想容的老板娘被劫，凶多吉少！让您让您有个准备。” 老太太大惊，二爷拍案而起，“什么？” 在众人的震惊中，双姐还要回答，苏彧立马拦下，冷冷训斥，“没见着正吃饭着吗？大惊小怪作甚？” 这话一出，老太太和二爷也才意识到此事不宜公开在这饭桌上讲。双姐怯怯地回答，“林警长说万分火急，奴婢一着急就就” 除了李妈，下人们都不知道警局那边的情况，双姐也不清楚。老太太并没有责怪她，只让她退下去。 在场众人面面相觑，都不敢出声。大家虽然都不明白事情的真相，但是，也想得明白事情的关键。花想容一定跟白玉脂粉奁的丢失有关系，大小姐和柳姨娘刚刚都被老太太试探了呀。 那个内鬼一定听了大家刚刚的对话，所以才会心急要去灭口，毁灭证据！ 要知道，他们刚刚才在饭桌上提了花想容，老板娘这么快就被人劫持，这事未免也太巧合了！那个收买喜儿，偷走白玉脂粉奁的内鬼一定就在餐厅里，把消息泄出去！ 老太太坐不住，连忙去给林警长回了一个电话。二爷和苏彧都坐着，并没有解释的意思。 “二弟，三弟，这到底怎么回事呢？”大夫人不悦开了口。 周遭的人都不敢问，她却憋屈得很。她大房就没个人知晓真相，这太不公平了！ 苏彧不出声，二爷也没多少心情理睬，冷冷说，“大嫂还是自己问娘去吧。”老太太去了好一会儿才过来，一过来就同二爷和苏彧低语花想容那边的情况。 原来警局的人刚到花想容，就撞见一帮土匪闯入花想容，要杀老板娘。双方对峙没多久，那帮人就劫了老板娘为人质逃了。这会儿警局还在追，也不敢开枪，就怕误杀了人质。 “老三，这这人还勾结土匪了不成？” 二爷急急猜测，“不会是匪帮的人盯上咱们苏家了吧？” 苏彧当机立断站起来，问道，“李妈，在这儿伺候过的有哪些人全叫过来。” 李妈立马报了几个名字。除了一直跟着李妈负责上菜的四个婢女，还有至今未归的胡云飞和刚刚才过来的双姐之外，就只有两个小厮，三个婢女在大家用餐的时间在这里侯着。这五个人当众，有四个就站在一旁，还有一个婢女至今未归，唤作秋月。 “三爷，秋月还在外头，我去唤她过来？”李妈问道。 苏彧眼底掠过一抹复杂，却也没有迟疑，冷冷说，“马上叫进来，我要一并审问。还有，顺带交待下去，在林警长过来之前，老太太这大院子里的任何人，不允许进出！” 万一花想容的老板娘真的出了什么事，这条线索基本就断了。喜儿父兄那儿也审不出别的。苏彧只能采取非常手段，把嫌疑人都交给警局，好好审！ 苏彧的话一说完，偌大的餐厅便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大家越发的意识到事态严重。 苏婉绛拉紧了母亲的手，有些后怕。她只是怀疑蒋清河和柳姨娘有染，一股脑都想捉奸，万万没想到这是奶奶设的一个局呀！ 最慌张的，莫过于柳姨娘了。她现在才明白蒋清河为何要她承认指甲油的事，原来原来他要故技重施，灭口。 这餐厅里一定有他的人，否则，他不可能这么快就把消息传出去。 警局的人一过来审，那一切就都完了！ 思及此，柳姨娘急急抬头朝蒋清河看去，然而，她没有看到蒋清河的慌乱。蒋清河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分明是要她冷静。 他不怕吗？ 他哪里来的底气如此淡定？ 难不成，他他还有什么筹码？ 柳姨娘认识蒋清河那么久，爱了他那么久，第一次无法从他的眼神中得到安宁。此时此刻，她只觉得这个男人好陌生，自己似乎从来都没有真正了解过他。 她无法冷静，她低下了头，一口气喝光了杯中的红酒。 寂静中，时间似乎都停止流逝。此时大家的心情，比刚刚开宴时还要紧张。就等着李妈把秋月叫进来，就等着三爷审问这七个下人。 苏彧坐回原位，意味深长地看了程馥甄一眼，眼神特别复杂，似警告又似提醒，似责怪却又似担忧。 秋月正是程馥甄今早收买的人，雪初早就告诉他了。他原本提前过来，想问一问程馥甄想做什么。可撞见了苏以辰在那儿，他就没问了。如今，他真有些后悔。 程馥甄却暗自庆幸，庆幸自己动作快，否则她准备的那盒证据就未必能顺利送进来了。她也未必能解释清楚。 没想到蒋清河的门路这么广，竟能搭上土匪。她都忍不住怀疑，她和苏以辰遇上的那场车祸，会不会是蒋清河的手笔！ 过了一会儿，李妈就把秋月带进来了。 人一走进来，所有人便都看到秋月手上拿着一个粉色的小礼盒。 柳姨娘第一眼就认出这个粉色的小礼盒来。这是程馥甄第一天到苏家来，她去车站接人，送给她的。这是一盒限量版的兰花香身体粉，附赠了麝香成分为主的西洋香水，是蒋清河交给她的用来污蔑程馥甄的 她本是要算计程馥甄，让程馥甄把香水洒在姜姨娘身上，却没想到那天事态失去了她的掌控。她不仅仅没陷害程馥甄成功，反倒让程馥甄立功揭穿了姜姨娘假怀孕的事情，而且，她慌乱中绊了程馥甄那一脚，如今看来，怕是早成了把柄，引起了程馥甄的警惕。 柳姨娘有些不安，这个节骨眼上，秋月怎么突然拿来这个粉色礼盒？谁让她拿来的？要做什么？ 柳姨娘又一次朝蒋清河看去，然而，这一回她并没有看到蒋清河的淡定了，她分明看到他脸色的恐惧！ 他在害怕？ 柳姨娘既震惊，又好奇，一颗心愈发的迷茫不安。 “这是什么？你刚去哪了？”苏彧冷冷质问。 秋月并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更没想到三爷会突然这样质问她。她慌得一时间都忘了程馥甄的交待，只朝程馥甄透出了求助的目光。 程馥甄急急说，“秋月，这礼盒送过来了呀？是明光百货的人送来的吗？” 程馥甄起身来，正要解释，苏以辰连忙说，“馥甄，这就是你订的礼盒？这么快就到了？” “怎么回事？”苏彧冷冷问。 程馥甄故意不答，果然苏以辰开了口，“这个是柳姨娘之前送给馥甄的礼盒，她很喜欢里头附赠的香水。在百货公司撞见了，可惜只有样品没现货，她就预订了，让人送过来。” 当着三爷的面说谎者，秋月是心虚得紧呀。可一听三少爷开口，她多少有了底气，连忙说，“三爷，百货公司的人刚送货过来，奴婢帮程大小姐去取了。” 程馥甄连忙说，“三爷，秋月一直都在我后头站着，雪初能作证。她刚刚才出去，绝不可能是内鬼。” 苏彧眼底掠过一抹狐疑，琢磨不透程馥甄想做什么。他也没再追究秋月，而是起身朝站在一旁的六个仆人走去。 他冷冷说，“老太太仁慈，看在老太太面上，我给你们一个机会。谁把花想容的事情泄露出来，自个站出来，把事情交待清楚。这事，咱们就私了，否则，待会林警长过来了，他可多的是审人的法子！” 这话说完，原本安静的餐厅似乎又静了好几分。几个仆人都低着头，迟迟都没人站出来。 苏彧耐性不错，等着。众人也都看着，而蒋清河的注意力都在程馥甄那儿，他正冷幽幽地盯着程馥甄看呢！ 程馥甄当然知道蒋清河在看她，但是，她并不害怕。她将粉色的礼盒放在桌上，同众人一样看着几个仆人。 苏彧等了一会儿，便开始审起来。他审的第一个便是站在最右边的蓝衣小厮。 苏彧冷冷问，“出去过？” 蓝衣小厮点了点头，“出去小解。” 苏彧又问，“有谁看到了？” 蓝衣小厮摇了摇头，“没有。” “好好想想。”苏彧的声音冷沉了下来。 “三爷，小的刚刚从侧门出去，没撞见任何人。小的说的是实话。”小厮急急解释。 话刚说完，坐在不远处的顾姨娘便大喊起来，“不对，他说谎！我刚刚明明看到他是从正门出去的！” 蓝衣小厮一慌，立马转身要跑，苏彧撩袍，一脚横出，一下子就将人扳倒，蓝衣小厮爬起来，竟从袖中抽出了一把匕首。 这下子所有人都惊了，二爷和李妈连忙护住老太太，夫人小姐姨娘们慌张站起来，全都退到一旁去，惊吓不已。 苏以辰将二夫人和程馥甄护在身后，雪初则无声无息站在他们身旁。 “一定是他！一定就是他！”老太太又惊吓又激动，“老三，你小心些！” “来人，快来人！把这个内鬼抓住，重重有赏！”二爷大叫。 数名小厮很快将蓝衣小厮包围过来，苏彧示意他们后退，取出了一枚飞镖针，握在手上，似乎打算亲自擒拿这个内鬼。 大家都心惊胆战地看着，而柳姨娘和程馥甄关注的却是蒋清河。 柳姨娘这才知道这个蓝衣小厮是蒋清河的人，她慌得都快颤抖了，不知道蒋清河还能不能渡过这劫。程馥甄对于蒋清河则是提防，她就怕蒋清河被逼急了，干出什么伤人的举动来。 而蒋清河同大夫人，大小姐站在老太太另一侧。他冷冷地看着那个蓝衣小厮，竟是异常冷静！ 此时，苏彧和那个蓝衣小厮近身打了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一十一章程馥甄的底牌 虽然蓝衣小厮被逼得狗急跳墙，手持匕首疯狂朝苏彧乱刺，可是，苏彧一出手就占据了绝对的主导。三两下就将蓝衣小厮的匕首踹落在地上，随即一手擒住他的手反扣，一脚从他后背劈下，便将他打趴在地上。 他一脚踩着蓝衣小厮的后背，冷冷质问，“东西是不是你偷的？” 出人意料的是，蓝衣小厮竟一口承认了，“是！” 这一刹那，柳姨娘都控制不住地吐了一口长气。她按主自己狂跳心脏，无比庆幸。她也不知道蒋清河是怎收买这个蓝衣小厮的，她只知道这个人揽了罪，她和蒋清河就都没事了。 程馥甄心下佩服不已，没想到蒋清河竟有这等本事，如此收买人帮他卖命。 “东西呢？”苏彧又问。 “不知道！”蓝衣小厮没好气回答。 苏彧冷不丁打出一枚飞镖针，就射在蓝衣小厮脸边，差一点点就伤了他的脸，他蹲下，拾起飞镖针来，瞄准了蓝衣小厮的眼睛。蓝衣小厮竟没有害怕，笑得特别不屑，“三爷，您这是要动私刑吗？” 苏彧冷冷说，“你信不信我会告诉林警长，这是误伤？” 蓝衣小厮嘴角勾起了讥讽的笑意，说，“三爷，我是偷了白玉脂粉奁，可我把它放在程大小姐屋里，还没机会带出府去它就不见了！我也不知道那东西哪去了，或许，你问以问程大小姐，她会知道！” 一时间众人都朝程馥甄看来，程馥甄倒抽了口凉气，没想到事情都到这份上了，这家伙还敢这样血口喷人！ 苏彧倒没把这话放心上。他冷冷质问，“我凭什么相信你？” “反正要命一条，信不信随您！” 蓝衣小厮竟还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苏彧又问，“你收买了喜儿？” “既然三爷不相信我，再多问也是徒劳。三爷，伤我眼睛算什么，我劝你，干脆一镖针结束了我的性命。” 蓝衣小厮居然威胁起了苏彧，苏彧怒而一脚就将蓝衣小厮给踹翻了。他踩住蓝衣小厮的胸口，并没有在意蓝衣小厮的威胁，而是继续追问，“你偷白玉脂粉奁想卖给谁？价格谈拢了？” 蓝衣小厮不回答，苏彧将他揪住起来，丢到墙脚，直逼他的眼睛，又问，“把老太太的白玉脂粉奁藏哪了？” 蓝衣小厮避开苏彧冰冷的目光，唇齿紧抿，一副视死如归模样。苏彧退了回来，蔑笑道，“替死鬼！” 苏彧不会笨到亲自动手，落人话柄，林警长那多的是办法让这种人开口。 他冷冷交待一旁的小厮，“绑了，等警局的人过来。” 谁知道，这话刚说完，那蓝衣小厮忽然抓来地上的匕首，毫不犹豫刺向自己的腹部。 他笑道，“想审我，门都没有！杀人偿命，苏家赚的是不干净的钱迟早，迟早是要” 话，还未说完，人就已经倒在血泊中了。 寂静，不过片刻，随即便是女人们的尖叫声。 “啊” “死人了死人了” “啊啊” 有人吓得躲到角落里，有人吓地往外跑，场面一片混乱。 “够了！” 二爷大声呵斥了一声，大家才都冷静下来。 老太太跌坐在椅子上，别开头不看死者，大夫人二夫人等，都围到她身旁，心慌未定。 蒋清河站在苏婉绛背后，望着血泊中的少年，眼中蒙上了一层淡淡的哀伤，他很快就别过头，捂了眼。 柳姨娘早就躲得远远的，躲在大柱子背后，低着头，脸色惨白。虽然事到如今，她和蒋清河都安全了。可是，她的心还是砰砰砰狂跳个不停，她想不明白，这个小厮跟蒋清河是什么关系，竟愿意为他死？ 蒋清河说要报仇，而他身上，还藏着多少她不知道的秘密？ 苏彧认真检查了一下，确定蓝衣小厮已经断气，他回头朝众人看过来，眼底晦明晦暗的，一片复杂。 二爷气愤不已，“宁死不说，呵呵，好一条衷心的狗！” 苏彧正要交待下人把尸体先抬出去，这个时候，警局的人到了，是林警长亲自过来。 “把林警长请到这儿来吧。”苏彧淡淡说。 毕竟出了人命，让林警长亲自来看看现场，以免多生枝节。 林警长一进来，见了死人遂是大惊，“这怎么回事呢？” 苏彧将事情经过言简意赅说了一遍，林警长听完了之后又询问了一番。见苏家众人都在，他也不避讳了，直接说，“老太太，二爷，三爷，今儿个抓出来的是替死鬼，真正的鬼到底是在苏家里，还是在外头，这还有待考量了。我看这事，呵呵，没那么简单！” 老太太杵着拐杖站起来，“林警长，这事还有劳你多费心了。若能寻回白玉脂粉奁，我苏家，必会重谢。” “老太太严重了，别说林某同三爷，二爷的交情，就是个不相干的人报了案，我林某也当尽心尽力去做，才不会愧对老百姓们对我们警局的信任呀！” 林警长谦虚了一番之后，才令人把蓝衣小厮的尸体抬走，通知家属，继续追查。 血迹，很快就被擦去，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而方才惊险的一幕，却像是烙印在大家脑海里，久久都挥之不去。 大家都坐了下来，面面相觑，安安静静的，双姐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过来了，趴在门边，看着。 安静了许久，老太太吐了口浊气，挥了挥手，“散了吧，都先散了吧。” 程馥甄坐在苏以辰身旁，避开了蒋清河的视线，她深吸了一口气，果断松手了手。 “嘭！” 粉色小礼盒掉落在地上，在寂静的餐厅里动静格外响亮，不少人都看了过来。 “哎呀！” 程馥甄故作着急，苏以辰连忙俯身去帮她捡。 “我真不小心，里头的香水会不会碎掉呀！” 程馥甄一边说着，一边当众打开了小礼盒。只见小礼盒里并没有什么香水，就只有一盒身体粉，散发着淡淡的兰花香，不认真闻都闻不到。 “怎么没香水？”苏以辰好奇地问。 “我就是为了要那瓶香水才买的，怎么” 程馥甄说着，朝柳姨娘看去，问说，“柳姨娘，这怎么回事？同是限量版的，怎么你卖的有附赠香水，我的没有？” 柳姨娘急急看过来，见了礼盒里的东西，刹那间就怔住了。 怎么怎么没有麝香香水？ 蒋清河当初把这个礼盒拿给她的时候，说得很清楚。这是姜姨娘最喜欢牌子，最喜欢的颜色，这里头除了身体粉，还附赠了一瓶麝香香水。难不成，麝香香水并非附赠的？是蒋清河自己放进去的？ 难不成，蒋清河当初那一计是想一箭三雕，谋害姜姨娘，算计程馥甄，也算计了她？ 大夫人和苏婉绛好奇地看着，二夫人和老太太这会儿都没多少心情理睬这种事。二夫人搀住老太太，低声说，“娘，您今天受惊喜了，今晚上我就住这儿，陪陪你。” 二爷也没什么心情，见儿子不着急白玉脂粉奁，反倒关心一个礼盒，他有些不高兴，说，“以辰，你过来，爹同你三叔有事跟你说。” “等等！”大夫人忽然惊声。 她像是想起了什么，箭步走过来，认真说，“这个日本的牌子，是姜姨娘的心头好，大爷送了她不少！既有内附赠品，必是每盒都有！怎么会漏掉这一盒？” 虽然不明白大夫人怎么较真了，可老太太和二夫人还是看了过来，二爷也关注了程馥甄手上的礼盒。 而接下来，大夫人的一句话，便让大家都警觉了起来，意识到事情的不对劲。大夫人认真问，“馥甄，当初你是不是因为那瓶麝香香水，才推到姜姨娘的？” 程馥甄就等着这句话呢，只是，她没想到会是大夫人说出来。 她点了点头，“正是，姜姨娘喜欢粉色的东西，她见着这盒子就自己打开了。若不是她碰了麝香香水，我也不至于为了拦她，摔了跤还推倒她。说起来，都是那瓶麝香香水惹的事！” 程馥甄这话若是放在小户人家，也就一句话，大家听过就过，可是，在苏家这等深宅里，可了不得了。别说在场的女人们，就是男人们也都听出了猫腻。 老太太折了回来，认真问，“怎么回事呢？” 姜姨娘出事那会儿，老太太身子状体不太好，大家就没有同她说了，过了一阵子她问起了姜姨娘，大夫人才亲自说了真相，老太太为此还难过了好一阵子。“娘，当初柳姨娘给馥甄的礼盒有大问题！当初她给馥甄的礼盒里藏着一瓶麝香香水，依我看，那是柳姨娘自个放进去的，居心叵测呀！” 大夫人绝对不会错过这个好机会，深得老太太宠爱的柳姨娘早就是她的眼中钉了。何况，姜姨娘的事情是大爷病倒的主要原因，如今发现事有蹊跷，她岂能轻易算了？ 平素能说会道的柳姨娘此时此刻就像是一顿雕像一样，一动不动地杵着。直到方才，她还在怀疑是否自己绊了程馥甄那一脚，让程馥甄盯上自己，才会牵扯出指甲油的事情来。她如何会想到，竟会是那个蒋清河给她的那个礼盒，出卖了她！ 老太太蹙眉朝柳姨娘看来，质问道，“柳氏，这怎么回事？” 柳姨娘一急，脱口而出，“我，我我不知道！我也没拆过，不知道里头藏了什么呀！” “你说谎！” 苏以辰开了口，“柳姨娘，当日你去接我和馥甄的时候，你还让馥甄猜这里头有什么东西，你分明知道盒子里有香水！” 柳姨娘都慌乱了，“我，我是说，我不是我” 她支支吾吾了半天都说不出话来，她像是习惯了一般，忘了这是蒋清河对她的算计，她又朝蒋清河看了去，寻求他的帮助。 可是，这一回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一十二章柳姨娘的选择 柳姨娘朝蒋清河投去求救的目光，可是，这一回，蒋清河给予她的不再是以往那种充满了坚定的眼神，能够让她安心的眼神。 蒋清河阴鸷的眼神里透出了冷森森的警告色彩。他在警告她。 柳姨娘始料未及，惶恐的心像是突然被什么东西击中，立马就怔了！ 都到了这个节骨眼上，她第一时间想到的都还不是把他供出来，向老太太求饶。她想到的还是向他求救。 可是他呢？ 他竟这样警告她！ 同他在一起那么久，他一个眼神，她自是能明白的！他在警告她，警告她不许把他供出来。 他怎么可以这样？ 他把她这些年来对他的感情，对他的付出当做什么了呀？ 柳姨娘看着蒋清河，都忘了周遭的人，半晌都没出声。 在场的人自然是注意到柳姨娘的异样，纷纷追随着她的目光看去，然而，蒋清河早就避开了，躲在大夫人和苏婉绛背后。让众人看不到他的脸，更看不到他此时此刻的眼神。 如此一来，大家便都误以为柳姨娘是在看大夫人和苏婉绛。只有程馥甄看得清清楚楚。 见柳姨娘迟迟不回答苏以辰的质问，大家便都心中有数了。 苏婉绛不可思议地说，“好呀，被我说中了！奶奶，这个柳氏太歹徒了！ 苏以辰难得同苏婉绛有同一立场，他愤怒地质问道，“如果那天不是馥甄不小心跌倒推倒了姜姨娘，你也一定会拿那瓶香水做文章吧！” 苏以辰越想越气，“馥甄才第一天到苏家，你就这般算计！这算什么？就因为她是我的未婚妻吗？我告诉你们，你们有什么都冲着我来，馥甄” “以辰！” 二夫人见儿子都快失去理智了，连忙抱住他，“以辰，老太太在呢！老太太和你爹都会给馥甄一个公道的！你冷静点！” 苏以辰确实有些失控，他话中的“你们”可不仅仅是柳姨娘，还有刁难过程馥甄的其他人。这让大夫人和苏婉绛脸上都不好看。 二夫人拉住他都还拦不住他的嘴，不得不低声在他耳畔提醒，“以辰，一码事归一码事，这节骨眼上别给你爹添乱！” 苏以辰不悦挣脱开手，走到程馥甄身旁去站着，一脸不悦，像个赌气的孩子。 谁知道，大夫人的视线却落在苏以辰身上，质问道，“你们？三少爷，你说的是谁呢？” 苏以辰气头上，正要反驳，二夫人连忙说，“大嫂，现在不是跟小孩子计较的时候，先弄清楚怎么回事吧。” 谁知道，大夫人却大怒起来，“怎么回事？这不是明摆着的吗？你们就是见不得大爷有儿子！” 大夫人话中的这个“你们”可是意味深长，一下子就刺痛了二夫人。二夫人没忍住，直接质问，“你说谁呢！你把话说清楚！” “还不够清楚吗？”大夫人立马反驳。 就这样，妯娌两吵了起来，都没直接指责对方什么，可都话中带话。 程馥甄忍不住蹙眉，她把麝香香水的真相捅出来，是要逼着柳姨娘供出蒋清河来的。哪知道大夫人和二夫人会先吵起来，柳姨娘被晾一旁了。 当初她发现柳姨娘故意绊她的时候，就一直想不明白柳姨娘为何要陷害她。后来在沈氏百货偶遇了那个粉色礼盒，她就更加想不明白了。 柳姨娘是二房的人，并没有任何动机陷害她呀！要知道，她要出事，苏以辰的婚事就黄了，而婚事要黄了，老太爷的遗嘱就未必能生效了。柳姨娘就算有二心，那也不该在大房还虎视眈眈的时候，干出有损二房的事情来。再说了，就算柳姨娘有陷害的动机，也不至于留下那么大的破绽。那个粉色礼盒虽然是限量版的，可依旧可以买得到。在礼盒里藏麝香香水这种做法，着实太危险了。 她百思不得其解，直到在世乐饭店撞见了柳姨娘和蒋清河的奸情，她才明白怎么回事。 柳姨娘所作所为的动机就是蒋清河这个大房姑爷。姜姨娘小产，苏以辰的婚约黄掉，最大的受益者就是蒋清河。而柳姨娘之所以会选用麝香香水，并非她大意，而是极有可能是她根本就不知道那瓶麝香香水不是附赠的，而是被人为加进去的。 程馥甄想赌一把，让柳姨娘知晓麝香香水的真相，同时也逼一逼柳姨娘。 或许，柳姨娘走投无路之际，会把蒋清河供出来！ 要知道，柳姨娘如今面对的不仅仅是麝香香水这一件事，还有白玉脂粉奁的案子和喜儿一条性命。即便花想容的老板娘还生死不明，可是，柳姨娘终究会心虚的。 程馥甄今日这一赌，赌的就是柳姨娘的心！ 她相信，柳姨娘不仅仅会心虚，也会不甘心！ 大夫人和二夫人争吵不止，老太太终于看不下去了，大喊道，“够了！够了！” 二夫人立马闭了嘴，可谁知道大夫人却扯着手帕哭了起来。 “庶出的还在肚子里都不放过，何况是我那两个可怜的儿呀！呜呜” “以酉，你死得好冤呀！娘守不住你都是娘没用，娘没用！” “以庚，你在哪？你要是还活着就赶紧回来吧！回来看看你爹爹吧以庚，你要再不快点回来，兴许兴许就见不着你爹爹，见不着！” 大夫人的二儿子一岁的时候不幸夭折，大儿子十三岁的时候去了法国半年后就没了消息，至今还找不到人。大爷和大夫人没少怀疑过是有人作梗，谋害了他们的儿子，甚至怀疑上二爷和二夫人为争夺家产，不折手段。为此他们还曾经和二房大吵了一架，闹得整个苏宅鸡犬不宁，下人们也成日都在议论，猜测。后来是老太爷下了禁令，不允许任何人再议论此事，事情才慢慢平息下来。 大夫人这一举动，让在场众人都非常尴尬，尤其是二房的人。 然而，很快，老太太便“嘭”一声，重重拍了桌子，打断了大夫人的哭声。 她愤怒的训斥，“哭哭啼啼的成何体统？都是过去了的事，还非得惹我这把老骨头伤心不成？来人，把大夫人给我搀回去！” 大夫人本是做戏，可提起夭折和失踪的两个孩子，悲从心生，她没理睬老太太，哭得都停不下来。 苏婉绛虽不甘心，可见奶奶真动怒了，她也不敢耽搁。 她一边让仆人将母亲搀走，一边大声问，“二叔，姜姨娘虽是假孕，可是，柳氏有害人之心在先。这件事你总得给一个交代吧？” 二爷没理睬她，而是冷冷看着柳姨娘，一步一步走过去。 见状，程馥甄暗暗松了一口气，让二爷来逼柳姨娘再好不过了。 二爷是只笑面虎，平素总笑容慈爱，可一旦严肃起来，那张脸任谁见了都会害怕。苏婉绛是不敢开口了，柳姨娘则看都不敢看二爷的脸，她步步后退，满脸恐惧。 直到柳姨娘退到墙壁，无路可退，二爷才停下来。而此时，偌大的餐厅里，安静到了极点。二爷的声音虽不大，却让所有人都听得到。 他说，“柳氏，我最后问你一次，那瓶香水是怎么回事？” 柳姨娘躲着，没出声。 二爷冷不丁捏住她的下巴，逼着她抬头看着他，“我数到三，你要是不说的话” 二爷没有说出后果，直接开始数数。 柳姨娘闭紧了眼睛，整个人都在颤抖！ 所有人都看着，等着，紧张着。而程馥甄是最紧张的一个，她都不自觉屏住了呼吸。 今日，她已经把自己暴露了。 能不能扳倒蒋清河，就在此一举，在柳姨娘的一句话了！ 眼看二爷就要数到“三”了，柳姨娘竟还是闭着眼睛，没有招供的意思。 “三！” 二爷怒声数完，程馥甄蹙紧了眉头。谁知道，就在这时候，柳姨娘忽然睁开眼睛，看向二爷，“我我，我说！” 二爷立马就松手，程馥甄也暗暗松了一口气。她下意识转头朝一旁的蒋清河看去，只见蒋清河也正好朝她看来，那眼神全是仇视，毫不掩饰！仿佛，仿佛他随时都会朝她扑过来，报复她！ 程馥甄无法确定在这个节骨眼上，这个家伙会干出什么事来，她下意识退了两步，退到苏以辰右侧去。 所有人都安静地等着柳姨娘道出麝香香水的真相，而程馥甄和蒋清河之间可谓暗涛汹涌，十分惊险。程馥甄和蒋清河都不知道，此时此刻，还有一个人正盯着他们，这个人便是苏彧。他们更不会知道，苏彧手里一直握着一把飞镖针，防着蒋清河。 “还不快说！” 被二爷一吼，柳姨娘终于忍不住哭了，“麝香香水是我故意放的！我就是看不惯姜姨娘那副恃孕而娇的恶心模样！她成日笑话我是下不了蛋的老母鸡，我受够了！凭什么她能怀孕，我就不能？” 这话一出，程馥甄就愣了。 怎么 怎么会这样？ 柳姨娘这是要自己背下所有罪名吗？ 不得不说，蒋清河此时也暗暗松了一口气。他既然敢算计柳姨娘，自然有应对之策。可是，在这种突发情况下，他也没有百分百的把握。 他还真的没想到这个女人会如此爽快地扛下所有罪，甚至，还为自己找了一个合情合理的动机。 蒋清河看着柳姨娘的目光，多少露出了些许惋惜来。 程馥甄不敢相信，她冷声追问道，“这是你同姜姨娘的私人恩怨，为何要牵扯到我身上来？” 柳姨娘竟把矛头指向了二夫人，她愤怒地伸手朝二夫人指去，“因为她！全都是因为她！” 二夫人始料不及，后退了两步才站稳。她不可思议地看着柳姨娘，像是听不懂柳姨娘说了什么。 柳姨娘却还在继续，“你有儿子就了不起吗？姜姨娘嘲笑我，连你都嘲笑我！你就巴不得我生不出儿子来，巴不得丁姨娘也生不出儿子，这样就没人跟你儿子分家产了吧！”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呀？”二夫人大怒。她确实有私心，可是，她平素待柳氏可不薄！ 柳氏立马反咬，“我胡说八道？你干过什么你自己清楚！” 二夫人气得都说不出话来，谁知道，柳氏竟冷不丁推开二爷，朝二夫人扑了过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一十三章她赌输了吗 柳姨娘揪住二夫人的衣领，大吼，“你说，我当初小产，是不是你害了！是不是因为你那碗汤？是不是？” 大家都懵了，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地步。当初柳姨娘小产时，医生说的是自然流产，怎么会牵扯到二夫人身上。 “那碗汤”又是怎么回事？ 二夫人也懵了，一时间都忘了反手。就在柳姨娘揪住二夫人头发的时候，程馥甄头一个缓过神来，箭步上前，拉开柳姨娘，狠狠将她推开！ 苏以辰随机追过来，护住了自己的母亲，“娘，你没事吧？” 二夫人整个人怔怔的，心砰砰砰狂跳，她看着摔在地上的柳姨娘，半晌都缓不过神来。 柳姨娘摔倒在地上，泪流满面，头发凌乱，就像个疯子。她明明在流眼泪，却冲二夫人呵呵大笑起来，“宋心薇，你会有报应的！” 程馥甄这才知道，原来柳姨娘小产过。 她无法判断柳姨娘勾结蒋清河是为了报复二夫人，还是她是在演戏帮蒋清河掩护。 但是，她可以肯定的是，柳姨娘对二夫人的恨是真的。 一个女人对一个男人的爱意，完全可以从眼神看出来；一个女人对另一个女人的恨意，也一样可以从眼神中得到肯定。 餐厅里，大部分人都还未缓过神来，二爷忽然转身冲过来，扬起手来狠狠给了柳姨娘一巴掌，“你这个贱人！干出了那等下作勾当，还敢血口喷人！” 天晓得二爷那一巴掌打得有多重，柳姨娘侧摔在地上，嘴角都流出了鲜血。她捂着脸，竟也对二爷笑，“你也会遭报应的！” “你住嘴！” 二爷气得又扬起手来，柳姨娘竟不怕，扬起脸来，大叫，“打呀，往死里打！最好把我打死了！苏家又不是没出过人命，多我一条不算多！你们所有人，迟早都是要遭报应的！” 方才那个蓝衣小厮，临死前说的话还在耳畔，他说，苏家赚的是不干净的钱迟早，迟早是要。 时隔不到一小时，柳姨娘竟也说出了这种话来。 程馥甄没想到事情会演变成这样，更没想到会听到这种话。 苏家，难不成藏了什么她不知道的秘密，或者说是她不知道的罪孽？ “反了反了！” 老太太忍无可忍，杵着拐杖站起来，“来人，给我封了她的嘴！马上封掉！” 小厮不仅仅堵了柳姨娘的嘴，还将她绑了起来。 柳姨娘终于安静了下来，跪坐在地上，低着头，像个绝望的死囚，毫无生气。 见状，程馥甄的心都凉了。 她知道，自己输了，柳姨娘是不会供出蒋清河了。 她虽然知晓一切真相，可是，她根本没有证据。柳姨娘终究是二房的人，二爷怎么着也得给大夫人一个交代的。这种情况下，她若把蒋清河推出来，无凭无据的，大夫人岂能轻易饶过她。 思及此，程馥甄又一次不自觉朝蒋清河看去。此时，蒋清河也盯着柳姨娘看呢。 一室恢复了安静，所有人的心却都无法平静。 老太太拍着心口，好一会儿才缓过那一口气来，命令道，“把这个歹毒的女人赶走！马上赶出去！我再也不想看到她！” 妾终究是妾，一个“赶”字便可打发，连休书都不必。 二夫人还一手捂着心口，一手抓着儿子的手，惊慌未定。二爷又恼怒，又烦躁，一言不发。见状，德叔和江妈走了出来，要替二爷把人处理了。 程馥甄大急，这样就把柳姨娘赶走了，那白玉脂粉奁的事就更查不到了呀！程馥甄想出声阻拦，却又寻不到理由和立场。她都后悔了，不该如此冒险。 然而，沉默了许久的苏彧竟在这节骨眼上开了口，他道，“慢着！” 姜姨娘的事，是大房和二房的事，谁都没想到苏彧会出声，而苏彧接下来的话，让大家更加意外。 他对老太太和二爷问说，“娘，二哥，林警长刚刚也说了，偷走白玉脂粉奁的到底是外贼，还是内贼，还没个准。依我看，在白玉脂粉奁找回来之前，府上的任何人都先别离开为好。” 在场都是聪明人，立马就明白三爷怀疑上柳姨娘了。细细想来，柳姨娘对苏家有如此大仇恨之心，又亲自去过花想容，也不是没有偷走白玉脂粉奁的嫌疑呀！ 柳姨娘一听这话，立马抬头朝苏彧看去。 程馥甄将她的反应看在眼中，心下多少有了希望。或许，她还不算输，只要柳姨娘没被赶走，只要苏彧和二爷怀疑上柳姨娘是偷脂粉奁的人，那事情指不定还有转机。 蓄意谋害姜姨娘之事，已过去了，苏家顶多将柳姨娘扫地出门。但是，白玉脂粉奁的案子，喜儿的命案可不一样，如今再加上花想容的劫持案，搞不好柳姨娘会被送到警局去的。 到了那个时候，柳姨娘还会护着蒋清河，独自担下罪名吗？ 被苏彧一提醒，老太太和二爷都意识到了事情的敏感，二爷令人将柳姨娘关到后院去，还派人了专门的人把守，不允许人任何人随意接近。 老太太一脸疲惫，心力交瘁，她没对大家说什么，只让大家散了。 大家满腹的疑惑，不明，却都不敢多嘴。老太太被李妈扶走之后，大家也就纷纷散了，而背地里的议论自是少不了的。 单单柳姨娘说二夫人害她小产的事，就足以大家猜测上好一阵子了。虽然二爷说那是胡说八道，可是真相如何，估计只有二夫人自己知晓。 二夫人这一回真真是被吓着了，都顾不上分辨太多。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她还紧紧地握住儿子的手没放开。 苏婉绛站了一会儿，原本还想着要替爹娘追究二爷对妾侍的管教之责，可见二爷那张阴沉的脸，终究没胆量多说话。她想，柳姨娘似乎还跟白玉脂粉奁失窃的事牵扯上了，她还是先回去跟母亲商量一番，不要轻举妄动，免得惹恼奶奶。 苏婉绛都要走了，却发现蒋清河杵着没动。 她不悦催促，“你还愣着干什么？还没看够笑话吗？走呀！” 蒋清河低着头，一句话没回，唯唯诺诺的，立马跟苏婉绛离开。而柳姨娘始终低着头，似乎对蒋清河的行为无动于衷。 程馥甄越看是越迷惑了，她不明白那个蓝衣小厮为何甘心丢掉性命，都不供出蒋清河和柳姨娘；她更不明白是什么东西维系在柳姨娘和蒋清河之间，让柳姨娘如此义无反顾。 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屋内就剩下二爷，苏彧，还有苏以辰母子俩。 二爷吐了口长长的浊气，说道，“以辰，先送你娘回去休息。” 苏以辰点了点头，说，“馥甄，一起过去喝杯咖啡吧,休息一下吧。” 一听这话，二爷才淡淡道，“馥甄，今天真是让你见笑了！” 程馥甄连忙说，“二爷客气了，柳姨娘的事，二爷也别太生气，身子要紧。” 二爷还未开口，二夫人就抢了先，气呼呼地抱怨起来。 “气？气坏了身子他也活该！瞧瞧之前惯成那样了！下人们都说我这个当大的怕了她当小的呢！我早就说了，姨太太不能宠，不能宠！他偏不信！要不是他宠着贯着，柳氏能有今日这种胆子？什么东西呢，自己干了下作的事，还要污蔑我！” 二夫人越说越委屈，扯起手帕来哭了。 “够了够了！现在是说这些的时候吗？以辰，还不快把你娘带回去！”二爷烦躁不已。 程馥甄原本想借机旁敲侧击给二爷和苏彧一些提醒的，无奈之下也只能闭嘴，同苏以辰一道送二夫人回去。 程馥甄和苏以辰安慰了二夫人好一番，二夫人总算是平静下来，去休息了。 二夫人一上楼，程馥甄就要走。她思来想去，觉得自己必须马上去找苏彧，好好谈一谈。 “咖啡还没喝呢。”苏以辰满脸疲惫，可浅笑起来还是那么好看。 程馥甄很老实地说，“以辰，咖啡那个味我喝不惯。我累了，先回去了。” 苏以辰没挽留，陪她走到大门口，才淡淡开口，“馥甄，你不害怕吗？” 程馥甄当他是担心她，正要安慰，却听苏以辰说，“馥甄，我害怕了。这是我家，我竟” 苏以辰苦笑了起来，“我竟我竟想走。” 或许，没有爷爷的遗嘱，没有婚契，他早就寻个借口，走得远远的了吧？ 程馥甄转身过来，见苏以辰那愁眉不展的样子，忍不住心疼起来。 不必他再说下去，她很清楚，他现在已经走不了了。 “以辰”她欲言又止。 “馥甄”他也恰好有话。他想说，让她放心，既然她来了，他就不会走，永远都不会走。他把这话藏心里，与其说这话是要告诉她的，是对她的承诺；倒不如说这话是他对自己说的，对自己的要求。 “你说。”程馥甄淡淡笑了。 “我没事，你先说。”苏以辰亦笑。 程馥甄认真了起来，说，“以辰，若是走不了，就改变它！” 程馥甄犹豫了片刻，还是很认真地补充，“甚至，主宰它！” 苏以辰大喜，早在工厂罢工，馥甄要改变配方却受到众人质疑和轻视，甚至是侮辱的时候，他就有这个心了。 那是他得知自己将继承苏家的一切之后，第一次有主宰苏家的心。 他没想到馥甄竟会有和他相同的想法。在北平的时候，他曾同她约定过，三年之后，她若没有喜欢的人，就嫁给他。而他继承苏家一切的条件，也正是娶她，成家立业。 馥甄今日这么说，难不成难不成她已想通了？ 苏以辰脱口而出，“馥甄，你会跟我一起，对吗？” 程馥甄这才意识到自己和眼前这个男人要继承苏家家业的条件是要先跟她成婚。 程馥甄心下苦笑不已，一时间都不知道如何解释了。 程馥甄的沉默，却被苏以辰误成默认，他欣喜不已，阴霾的心情像是刹那就阳光灿烂。 “馥甄，我，我” 苏以辰无比激动，竟冷不丁抱住程馥甄，将她抱了起来，原地转圈圈。 程馥甄急得要解释，却见二爷和苏彧不知何时走过来，就站在不远处看着他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一十四章三爷，久等了 一见着二爷和苏彧，程馥甄更着急。 “以辰！别这样，放我下来，快！” “以辰，快放我下来！” 苏以辰哪知道父亲和三叔就在一边看着，他停住，却没有放下程馥甄。他抱着她，仰头看她，深情款款。 “馥甄，你说的话，我记住了。” “我，我的意思” 程馥甄不知道如何解释，低声说，“以辰，你先放我下来，伯父和三爷来了。” 苏以辰转头一看，这才不好意思起来。他连忙将程馥甄放下，心细地替她整理衣裳和头发。程馥甄极其不自在，正寻思着要避开，这时候苏以辰的手指抚过她脸颊，提她撩起垂落的发丝，程馥甄想都没想，竟本能一般推开了苏以辰的手。 这下子，苏以辰愣了，手僵在半空，不知所措。 程馥甄何尝不惊？她没想到自己会这么做，可是，她就是这么做了呀！ 她向来都舍不得苏以辰，不是舍不得拒绝他，而是舍不得他受伤害，难过。可是，她的反应，终究遵循了内心最深处的想法，拒绝他！ 苏以辰放下手，笑了笑，想化解尴尬。 程馥甄心一狠，索性借这机会说清楚来。她低声，“以辰，你是苏家唯一的嫡孙。无论你愿不愿意，无论你无论你是否和我在一起。将来，苏家主子都是你。” 程馥甄话说完，也不给苏以辰说话的机会，径自大步朝二爷和苏彧走去。 这样的话语，其实她早该说清楚了。她并不是一个不干脆的人，相反，她行事说话都洒脱果断，却也不知道为何总是对苏以辰狠不下心。或许，是因为这个男人带给她太多温暖了吧？ 她非常清楚自己将来不会留苏家，更不会留在上海，她不能给苏以辰任何希望，否则，只会伤他更深，害他更重。必要的时候，她甚至得耍些手段，让苏以辰厌恶她，让他有解除婚约的心。 苏以辰这样的孩子，太好骗了，不是吗？ 程馥甄背对苏以辰，一步一步远离他的同时，也一步一步靠近二爷和苏彧。她没有久留，只是打了个招呼，便匆匆离开了。 她不知道苏以辰是何反应，也不知道二爷和苏彧是否看出他们之间的端倪。她回到房中，坐了一会儿便打起精神来，认真对雪初说，“我今天一定要见三爷一面，你跟他说，事关白玉脂粉奁，让他安排。” 谁知道，雪初答道，“三爷早安排好了，今儿夜里会过来，你等着吧。” “他说他要过来？” 程馥甄颇为意外，雪初却没回答她。 程馥甄见天色还早，便先去休息了，昨儿一宿没事，再加上今日紧张了一把，她着实疲惫。 原本想着眯一会儿就起来吃饭，等苏彧过来，谁知道，她一沾床就给睡得不省人事。直到雪初来叫她，她才醒来。 见窗外一片昏暗，程馥甄睡眼惺忪地问，“什么时候了？” 雪初回答道，“天快亮了。” 程馥甄大惊，“三爷走了吗？你怎么不叫醒我？” 雪初白了她一眼，说，“三爷在外头等着，你要收拾好了，我让三爷进来。” 程馥甄立马下床，利索地穿戴整理，喝了几口凉水，让自己更清醒些。她特意看了下天色，还真是天色朦胧，黎明前夕。她暗暗纳闷，苏彧怎么会这个时候来呀？不会避人耳目吗？ 见苏彧进来，程馥甄连忙关上窗户。 苏彧穿着一件纹饰简单的白色长袍，头发像是刚洗过，没上发胶，刘海随意散落。这样的他，比起平素来，多了几分闲散和随意，少了冷肃。也不知道是不是时间点的关系，程馥甄见他进门来，竟有种错觉，觉得苏彧不是来客，而是这房间的主人。 她连忙上前去，“三爷，久等了。请坐。” 本是一句客套话，谁知道，苏彧一边坐下，一边说，“嗯，等很久了。” 程馥甄狐疑了，他这话什么意思？难不成他很早就来了？ “雪初说你没吃晚饭，饿了吗？”苏彧问道。 “不饿。” 程馥甄这才刚说完呢，肚子就非常不配合地咕噜了好几声。程馥甄尴尬地都红了脸，不敢看苏彧，急急岔开话题，“三爷，您找我” 话还未说完，苏彧便喊来了雪初，“去给程大小姐找些吃的过来。” 雪初毕竟是苏彧的人，苏彧一开口，她立马领命而去。 这时候，程馥甄的肚子又一次咕噜咕噜叫起来，程馥甄是有跟苏彧客气的心，却没跟苏彧客气的力气了。 她确实是饿。 昨日那顿午饭那么紧张，她就没怎么吃，昨晚上又没吃饭，刚刚醒来还不觉饿，现在真是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程馥甄杵着，尴尬地看着别处。 苏彧低声说道，“坐。” 程馥甄这才在他对面坐下来，问说，“三爷，这个点找我有急事？” 苏彧挑眉看了她一眼，似乎想解释什么，却又没有。他反问道，“你不是也在等我吗？” 程馥甄嘀咕，“我以为你不来了。” 前日，她当着雪初的面把秋月叫过来，又不告诉雪初她找秋月做什么，雪初不仅仅警告她不许有歪心眼，还去禀了苏彧。她就料定了苏彧会在法餐宴之前找时间过来质问她，她原打算是引苏彧过来，问一问车祸那件事的。 谁知道，苏彧竟迟迟没来。 “那个礼盒，是你故意让秋月拿过去的？”苏彧开门见山地问。 正是因为雪初同他说过程馥甄收买秋月之事，昨日在餐厅那儿，他必是会深究秋月的行踪的。一旦深究，程馥甄就会露陷了。昨儿餐后，他还特意到问了守门的几个小厮，昨日根本没有百货商店的人过来送东西。 “是！”程馥甄大方承认。 “你藏了多久？”苏彧问道。 程馥甄心下暗暗佩服这个男人的聪明，就单单从她收买秋月一事，他似乎就已经把一切都看透了。 她答说，“我第一天进苏家，就知道柳姨娘非善茬。” 苏彧颇为意外，他没想到会这么早。 “那日并非我摔倒，而是柳姨娘故意绊倒我的。如果姜姨娘不是假孕，那日”程馥甄无奈笑了笑，“如若不然，那日我怕是有三存不烂之舌都争辩不清楚了。那个粉色礼盒还要感谢秦楚，那是两个月前秦楚送给馥梦的。” “两个月前？你很能藏。”苏彧客观评价。 “三爷，没有抓到证据之前，我只能藏着。”程馥甄认真说。 苏彧的手指轻轻敲扣着桌面，又问，“既然两个月前你就拿到证据，为何偏偏等到昨日？难不成，柳姨娘真和白玉脂粉奁失窃有关？” 程馥甄笑了，“若是无关，三爷何必阻止老太太将柳姨娘赶出门呢？” 这家伙已经怀疑了柳姨娘，何必多此一问？ “看样子程大小姐是知道些了什么，真是用心良苦。” 苏彧认真看入程馥甄的眼睛，像是霸道地入侵，程馥甄不习惯，却又偏偏忘了避开，不经意间就同他对视起来。 她岂止是知道了些什么呀，她一直都被卷在这件事里！ “三爷，有件事” 程馥甄欲言又止，她犹豫的是蒋清河的事情。按理，在没摸透苏彧的立场之前，她不该跟他说这么多的。毕竟，蒋清河和柳姨娘的奸情是大房和二房之间的事情。 可是，如今她没有退路了，她思来想去，只能找这个男人，寻求庇护。 苏彧耐心地等着，程馥甄却迟迟没开口。 她在思考，自己该怎么说才能让苏彧相信，可谁知道，苏彧一直在等，见她不出声，他竟反问道，“蒋清河的事？” 程馥甄大惊，“你知道？” 苏彧了然了，“看样子，白玉脂粉奁失窃跟他也有关系！ 程馥甄太意外了，“你，你早就知道了？那天在世乐饭店，你” “比那天更早。”苏彧大方承认。 “还早？三爷，你比我还能藏！”程馥甄不悦质问，“你既然早就知晓，何必这般做戏？” “我知道他们二人苟且，没想到柳氏的胆子这么大竟敢动白玉脂粉奁。”苏彧认真问，“白玉脂粉奁到底是谁偷的？花想容的指甲油，又是怎么回事？” 程馥甄从将柳姨娘在世乐大饭店故意打翻酒水的事开始说起，将事情的经过详细说给苏彧听。 苏彧越听，眉头蹙得越紧，最后告诉了程馥甄一件她一直想问的事情。 他说，“如此看来，上一回的车祸，真是自蒋清河之手了！昨日劫持花想容老板娘的，也是青寨的人。” “是他？”程馥甄心惊，自己一直担心蒋清河会事后报复，谁知道，蒋清河早早的就先下手为强了！ “如此说来，他对我早就又怀疑！” 程馥甄喃喃着，连忙又问，“花想容那边情况怎样了？” “人是救下来了，但是吃了子弹至今还在昏迷怕是没那么快醒了。” “那青寨那帮人抓着了吗？” “没那么容易，就算逮住了人，也不可能审出什么。” 苏彧轻轻叹息，“青寨的人嘴是最严的。” 程馥甄认真说，“三爷，审柳姨娘！现在只能审她！” 苏彧却认真发问，“她若扛下所有罪名，蒋清河岂不继逍遥法外？再者，白玉脂粉奁到底在何人手中？程馥甄，你已经赌输了一次，你确定还要继续把赌注放在柳姨娘身上？” 程馥甄看着苏彧，沉默了。 柳姨娘已落网，如今最重要的是蒋清河和白玉脂粉奁。 柳姨娘偷盗白玉脂粉奁既是要陷害她，就没有拿走白玉脂粉奁的道理。换句话说，柳姨娘算计她的时候，也被别人将计就计给算计了。 是蒋清河又利用了柳姨娘一回，借机拿走白玉脂粉奁，还是这件事背后，还藏着另一个人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一十五章不要找我了 想弄清楚真相，只能拿下蒋清河。 可是，除了撬开柳姨娘的嘴，还有什么办法揪住蒋清河的弱点呢？ 程馥甄低声问，“三爷有何高见？” 苏彧却取出一份资料递给她，冷冷说，“你已是蒋清河眼中钉，想必，你会比我更有办法的。” 程馥甄翻开资料一看，发现这竟是蒋清河和柳姨娘详细的个人档案。 她原打算寻找苏彧的庇护，这下倒好，苏彧非但不庇护她，反倒拿她去对付蒋清河。蒋清河虽威胁到了她的安全，可是这件事最损的还是苏家呀！ 这家伙，什么态度？ 程馥甄扯了扯嘴角，心平气和地说，“三爷，蒋清河这个外姓人动了苏家的女人，还动苏家的传家之宝。我还以为，他已是您肉中的刺了。” 苏彧当然听的明白程馥甄话中的讥讽，他很淡定地回答，“苏家的，将来都是以辰的。你帮以辰除掉眼中钉，肉中刺，合情合理。” 程馥甄笑了起来，“三爷未免太抬举我了？” “相信程大小姐不会让我失望的。” 苏彧看了看怀表，起身来要走。程馥甄连忙拦下，“三爷，我相信二爷他的好耐性。” 苏彧反问说，“那你早该去找二爷了，不是吗？” 她气得冲苏彧翻白眼，如果她有能说服二爷的证据，还用在这儿跟他废话吗？ 苏彧转身就走，可是，没走几步却回过头来，好奇地问，“程馥甄，你无凭无据的，同我说这么多，就不怕我不相信吗？” 这个女人在跟他提柳姨娘和蒋清河奸情的时候，可不知道他知晓那个秘密。要知道，若无证据，这种事最不能乱说了。 程馥甄没回答，她若不是迫不得已也不会轻易说。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苏彧。 程馥甄沉默了许久，苏彧亦等了许久。 直到雪初送来糕点，苏彧才淡淡说，“比起我，以辰更会相信你。下一回，别找我了。” 他的言外之意是要她去找以辰？ 程馥甄的心莫名地揪了一下，竟隐隐有些疼。她本无话，可见苏彧转身，她急急说，“三爷，三少爷不适合牵扯到这些事情里，他的性子，您最清楚！” 苏彧没有回头，冷冷说，“慈不掌兵，善不理财。他终究是要适合的。” 他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程馥甄追了出去，却只见他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处。此时，天已蒙蒙亮。他不宜多待，她也不宜追过去。她知道，他是去老太太那儿了。 程馥甄回到屋内，雪初已经把糕点放好，正要出来。 程馥甄随口抱怨了一句，“也不早点过来。” 他这个点从她屋里出去，若是被人撞见了，那后果简直比丢掉白玉脂粉奁还可怕！ 雪初突然止步，怒目朝她瞪来，“三爷昨儿子时就过来了！” “子时？”程馥甄怀疑自己听错了。 “在隔壁屋等了你一晚上！”雪初没好气地说。 程馥甄十分震惊，“你怎么不早点叫醒我？ “三爷不让！” 雪初气呼呼地丢下这句话就出去了，留程馥甄僵在原地。半晌，她才喃喃自语，“干嘛不叫醒我呀” 程馥甄琢磨不明白，想问雪初，可她走到门外，却见一直面无表情的雪初板着脸，像是在生气。 这小丫头今天是怎么了？ 程馥甄想了半天，自己昨晚上至今，似乎没招惹过她呀！难不成苏彧昨晚上过来，骂了她？ 程馥甄也懒得追问，回到房里，认真看起蒋清河和柳姨娘的个人档案。 蒋清河的档案信息量并不大。 蒋清河的父亲是苏家招来的技师，手艺极好。蒋清河是独子，父亲过世之后，他便子承父业，也留在苏家，并且入赘苏家，成为大姑爷。 蒋家在上海没有任何亲戚，蒋清河自小在苏家工厂里长大，不是琢磨配方，就是看书，基本没有交际。 蒋清河的老母亲一直住在山西老家，不肯来上海，几年前过世了。苏婉绛不喜欢蒋家那些穷亲戚，老母亲死后，蒋清河也就跟山西的亲戚们断了往来。 “算是孤身一人吗？” 程馥甄喃喃自语，看起了柳姨娘的档案。不看不知道，一看了程馥甄才知道，总是一身光鲜，时髦前卫的柳姨娘，竟出身穷苦。为了供弟弟上学，把自己卖给了二爷当妾。 程馥甄这才明白，貌美年轻的柳姨娘怎么会甘心嫁给大她二十多岁的二爷。 柳姨娘虽出身可怜，可是，程馥甄一点儿都不同情她。贫苦的出身并不能成为做恶的理由！ 程馥甄认真看完了两份档案，脑袋还是空空的。 就算她知道再多，那也没什么用呀！ 她拿出指甲油和麝香香水两份证据，还都是费尽心思兜了大圈子，何况是现在什么证据都没了。她一没立场过问这件事，二也没有说话的地位呀！ 当然，苏彧提醒得很对。苏以辰很相信她，她虽然没有过问柳姨娘之事的立场，但是，她想说的话完全可以通过苏以辰的嘴传到二爷耳朵里去，她想知道的，也可以让苏以辰去问。 程馥甄坐在屋里，犹豫了很久，最后还是没这么做。她想，接下来的日子里她最好是避着苏以辰比较好。 无奈，当日下午，程馥甄就又见到苏以辰了。 二爷派人过来，把程馥甄请到他的书房去，程馥甄一进门就看到苏以辰在沙发上坐着。 “馥甄。” 苏以辰还是冲她微笑，好看的眼睛里全是真诚，昨天的尴尬仿佛没有发生过。 这让程馥甄坦然了许多，她回以浅笑。 二爷的心情明显很不好，不见平素慈祥的笑意，满脸都是凝重。 “馥甄，来，这边坐。” 二爷挥手让仆人退下去，顺道关上了门。 他无奈地说，“馥甄，柳姨娘这事我本不想让你卷进来。可如今还有件事得麻烦你。” 程馥甄心下大喜，难不成又有什么线索了？ 她连忙说，“伯父，您又见怪了。馥甄若帮得上忙，尽管开口便是！” 二爷说了之后，程馥甄才知道，原来警局今早去查封了花想容，苏彧和林警长一道过去，瞧见了一些眼熟的东西，在老太太屋里见过的，只是不太肯定。 二爷认真说，“老太太昨晚上气得一宿没睡，今早就病了。此事，我便没惊动她老人家。馥甄，你也知道，白玉脂粉奁找出来之前，老太太屋里的人未必信得过。你同老太太住一块，或许，你能认得。” 早上还愁着没立场过问此事，没想到二爷这么快就找上门。程馥甄都忍不住怀疑，这是不是苏彧故意给她搭的线呀？ 上一回她去花想容，看了一圈也没瞧见什么眼熟的东西呢！ 程馥甄也顾不上怀疑那么多，她立马就答应了，“我若见过必记得，随时可以过去。” 二爷大喜，认真说，“以辰，你陪馥甄走一趟。警局那边你三叔都安排妥了，你们直接过去就成。” “三叔没在那边？”苏以辰问道。 “他刚回来，说是有急事要出城几日。”二爷认真说，“林警长那儿，他打过招呼了，这几日都由你跟警局那边联系。工厂那边，你暂时不用过去了。” “爹，这事我三叔不管了吗？”苏以辰脱口而出。 二爷顿时不悦，反问道，“什么叫做他不管了？这事本就不是你三叔管的！” 二爷倒也不避讳程馥甄在场，交待道，“儿子啊，这也算是个机会。这些日子勤快些，多往警局跑。你三叔若是忙，回头你跟他说说，警局的事就你来办了。” 苏以辰脸上写满了不情愿，却还是点了头。 回想起苏彧今早说的那些话，程馥甄算是明白了，苏彧哪是出城办事去了呀，他分明是故意把她和苏以辰都拖进来的。 她心下暗笑，二爷竟想借机把苏彧支开，他若知苏彧是故意的，会做何感想呢？ 程馥甄越发的弄不明白，苏彧所作所为，似乎都在成全苏以辰。 难不成，他是真心疼这个侄儿，什么都不争吗？ 二爷离开之后，苏以辰整个人都轻松了。 出门前，他给程馥甄换了一杯热茶。 “外头冷，喝完了再出门吧。” 程馥甄一边喝茶，一边瞅着他，思索着。 苏以辰被看着有些不自在，笑着问，“馥甄，有事？” 程馥甄想了下，最后摇了摇头，什么都不说。她想，既然躲不了，那干脆就不躲了。 苏彧这么好的安排，她怎么能让他失望呢？ 一计上心头，程馥甄眼底闪过了狡黠的笑意。 苏彧还真安排地妥妥的，程馥甄和苏以辰出门，不仅仅有雪初跟着，还有胡云飞来当司机。他们一到花想容，刚下车，便有警员来接他们进屋。 花想容里所有东西都被翻了出来，分门别类放在一起，除了胭脂水粉之外，竟还有很多程馥甄之前没见过的高档服装，鞋帽。 程馥甄这才明白过来，花想容并不是一家脂粉铺，而是一家二手店铺呀！ “三爷眼熟的是哪些东西？” 程馥甄这话刚问完，苏以辰就惊声，“馥甄，快看！” 程馥甄回头看去，只见苏以辰挑起了一件紫色的真丝旗袍，上头的梅花刺绣非常别致，令人一眼难忘。 “这是柳姨娘的东西！”程馥甄非常肯定。她甚至可以说出柳姨娘这件旗袍是在哪订制的。 当初，为了出席苏以辰的生日酒会，二夫人为她置办衣物，正是柳姨娘帮忙张罗的。柳姨娘带她们去过那家旗袍店，还提起过这件紫色旗袍。 “以辰，这一定是柳姨娘的。这副梅花图是柳姨娘画给裁缝的，就只做了这一件。”程馥甄认真说。 “柳姨娘说她只来过一次，她说谎！”苏以辰惊了。 “以辰，再找找，快！” 程馥甄大喜，原本是来找老太太屋里的东西，没想到先找着柳姨娘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一十六章苏二爷的焦躁 程馥甄让苏以辰帮忙，一样样翻开那堆衣服鞋帽，这一翻不仅翻出柳姨娘的几件私人订制旗袍，竟然还翻出了老太太的两条狐裘围脖。 程馥甄不认得那围脖，可是苏以辰却认得。 他不可思议地说，“馥甄，这这都是我娘送给奶奶的，奶奶从没戴过。三叔瞧见的一定是这两条围脖。三叔也见过的。” “不是柳姨娘拿来的，就是喜儿。”程馥甄说道。 苏以辰不敢相信，也无法理解，“好端端的为何要偷东西出来卖？这些东西被转卖出去，万一被熟人撞见了，如何是好？” 这种事情，苏以辰这种养尊处优的大少爷自然不会懂的。 “以辰，胭脂水粉这种东西，不易被认出，所以大多会卖给本地人。但是，服装鞋帽，特别是像这种订制款的，只会被贩卖到外地去。花想容做的并非脂粉买卖，而是倒卖的买卖，专门从富贵人家的夫人姨太太手里收买旧物，再贩卖到外地去，从中牟利。”程馥甄解释道。 苏以辰还是不明白，“馥甄，喜儿缺钱花倒是有可能，难不成柳姨娘也缺钱花？” 据他所知，父亲给柳姨娘的零花钱可不少。 程馥甄无奈而笑，只能耐心同苏以辰解释一番。 富贵人家的夫人姨太太，但凡讲究点的，穿着打扮上都会追究当季的新品，尤其是在公众场合，衣服鞋帽鲜少会穿第二次。像柳姨娘这种追求时髦的女人，在打扮上的花销简直是个无底洞。即便二爷宠她，给她不少零花钱，可也未必够她的开销。她自是会卖掉旧的，去买新的。 “再者，柳姨娘出身贫苦，家中还有一个没成家的弟弟，想必，她每月私下要补贴家里不少钱。” “她还有弟弟？”苏以辰好奇地问。 苏以辰对父亲姨娘的家世不清楚，这也算正常。程馥甄低声说，“以辰，她若是明着伸手跟你娘要，未必要得着，再者，其他人也都瞧着。她怕是拉不下这个脸。老太太的衣服极多，若非老太太喜欢的，即便是丢了，老太太也不会知晓。这两件围脖，一定是喜儿偷出来的。” 程馥甄想了下，又补充道，“伯父和三爷都说过，喜儿的胆子没那么大，依我看，喜儿偷老太太的东西，应该就是柳姨娘授意的！” 苏以辰连忙问，“馥甄，你的意思是收买喜儿的人是柳姨娘？” 程馥甄欣慰不已，这家伙总算开窍了！ 她认真说，“至少，柳姨娘的嫌疑是最大的！” 苏以辰急了，“白玉脂粉奁不会被卖到外地去了吧？” 如果程馥甄没识破柳姨娘的陷害之计，或许她也会这么猜测。如今的情况看来，陷入这猜测是不对的。 程馥甄没多解释，单单今日的发现，就足够让二爷怀疑柳姨娘跟白玉脂粉奁失窃案有关了！ 她和苏以辰并肩走出来，她低着头，一脸若有所思。 门口的警员见他们出来，连忙问，“三少爷，程大小姐，有何发现？” 苏以辰正要回答，程馥甄就扯了他的衣角，拦下。 柳姨娘如今是因为姜姨娘小产的事情被关在苏家，一旦她有盗窃白玉脂粉奁的嫌疑，势必要被送到警局的。 这件事要不要马上让警局的人知晓，还得二爷拿主意呢！ 到了车上，程馥甄解释了一番，苏以辰才知其中利害关系，他傻傻地笑了，“若不是你提醒，我回去保准被我爹骂得狗血淋头。” 程馥甄笑了笑，没多言。 其实，她真正顾忌的是蒋清河的事。万一柳姨娘入狱后，被林警长审出奸情来，二爷的面子往哪里搁呀！ 无论如何，总该二爷先亲自去审一审柳姨娘的。 虽然把她最后的赌注放在柳姨娘身上再赌一把，风险极大。可是，如今就柳姨娘这儿一条线索，她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苏以辰和程馥甄回到家中，正好撞见二爷从大房那边回来，脸色很不好看。 二爷没事是不会往大房那边去的，无疑他是为姜姨娘的事过去的。柳姨娘是他二房的姨太太，他怎么着都得给大夫人一个交代。就他此时的脸色看，大夫人估计是没少刁难。 见到儿子和准儿媳回来，二爷的脸色多少好看了些。 进屋后，他连忙询问，“以辰，馥甄，情况如何？” 苏以辰把柳姨娘的旗袍还有老太太的围脖拿出来，二爷倒是没认出来，可二夫人却一眼就认出来了。 “这是柳氏的衣裳，还有这这是我送给老太太的呀！你们哪来的这些东西？” 二夫人非常震惊，二爷的脸色却大变，比起方才还要难看三四分。 以二爷的聪明，不必程馥甄多言，他心中多少是有数了。 “老爷，这是怎么回事？”二夫人不明情况。 二爷却抓了东西，一言不发，转身就走。 苏以辰和程馥甄不约而同追了出去，只见二爷大步往老太太那边去，无疑，他是要去质问柳姨娘。 “以辰，咱们也过去瞧瞧吧？”程馥甄低声。 有苏以辰在，她真的方便很多。苏以辰二话不说就追上去，程馥甄也连忙跟上。 程馥甄和苏以辰虽然追上二爷，可是，二爷狠狠摔上了门，并没有让他们进去的意思。 苏以辰敲了门，二爷也没搭理。程馥甄暗暗感慨，有苏以辰方便是方便，却终究不如苏彧管用呀！今日若换成苏彧，必定是直接给开门进去的。 苏以辰和程馥甄面面相觑，苏以辰拿耳朵贴着门偷听，程馥甄立马跟着学。可是，他们只能听到二爷的声音，却听不清楚二爷具体说了什么。两人偷听了一会儿，实在听不清楚，只能站到一旁去等着了。 苏以辰很有耐性，程馥甄却暗自焦急，甚至有些紧张。 许久之后，二爷终于开门出来了。他手里还拽着那些证据，程馥甄分明看到他眼睛里布满了血丝，他像是一下子老了好几岁。 “父亲，怎么样？”苏以辰急急询问。 二爷亲自关上了房门，吐了好几口浊气才说，“以辰，给林警长打电话，去了警局再说吧。还有，同你娘交待一声，今日的事情不许声张出去！” 苏以辰和程馥甄都很纳闷，也不敢多问。 程馥甄以为二爷会跟他们一道走，谁知道，二爷把手里的东西交给苏以辰保管，自己竟跟一旁的小厮讨了烟，大口抽起来。 “父亲” 苏以辰要劝，二爷挥手打断，让他走。 苏以辰还是抢了二爷的烟，“父亲，你都戒烟好久了。” 二爷瞪了苏以辰一眼，要发作却又作罢，他不耐烦催促，“还不快去！” 程馥甄同苏以辰走远了，又回头看了二爷一眼，只见二爷在房门口来回踱步分明很焦躁。 程馥甄越发地狐疑，难不成柳姨娘说了什么？ 林警长很快亲自带人过来，二爷将他拉到一边去，低语了一番，只见林警长的脸色变了又变。 当天晚上，林警长就以偷盗白玉脂粉奁的罪名，当着众人的面带走了柳姨娘。这消息一出，整个苏家都哗然了，只有躺在病榻上的老太太还不知情。 柳姨娘被警员押着穿过花园的时候，引来了很多人围观。 蒋清河就站在苏婉绛背后，远远地看着。 按理，柳姨娘独自揽罪，他该松一口气的，可是，此时此刻他的眉头却紧紧缩着，不知道思索着什么。 柳姨娘衣衫不整，头发凌乱，在众人的议论声中走过，狼狈得好似过街老鼠。她始终都没有抬起头过，像是铁了心认了这个罪。 程馥甄站在苏以辰身旁，在人群里寻找蒋清河的身影，可惜，围观的人太多，她看不清楚。 二爷一道去了警局，车一开走，围观之人的议论声就一下子大了起来。尤其是大房的几位姨娘，连讽带骂的，冷嘲热讽全都影射着二爷和二夫人。 柳姨娘算计姜姨娘的事已经够让二房丢脸了，如今再出这茬事，简直是狠狠地打了二爷和二夫人的脸呀！ 也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监守自盗”，也不知道是谁又说了句，“装模作样”，二夫人听了，顿时恼火，冲仆人们发飙。 “都闲着没事干是吗？再让我看到谁嚼舌根，我剪了谁舌头！ 仆人们顶多就低声议论柳姨娘，哪敢影射二爷和二夫人什么，二夫人这是指桑骂槐呢！ 大夫人没过来，大房的几位姨娘终究不敢太放肆，都纷纷离开。倒是苏婉绛，走之前冷冷地丢了一句话，把二夫人气得够呛。 苏婉绛大声地说，“大伙儿日后可得小心点，值钱的东西都收好了。家贼难防呀！” 柳姨娘都被抓了，她还提“家贼难防”四字，分明是侮辱了二房所有人。 若不是江妈和德叔拦着，二夫人保准冲过去给苏婉绛一巴掌。苏以辰也气得不轻，但是还不至于想动手。 程馥甄这个时候才看到蒋清河，只见他跟在苏婉绛背后，匆匆离开。 程馥甄真真是有些哭笑不得，都不知道该气愤还是该同情苏婉绛了。如果有朝一日，苏婉绛知道自己那个任打任骂，软弱无能的丈夫才是真正的贼，她会作何感想呢？ 人都散了，二夫人还气呼呼的，江妈和德叔劝个不停。 苏以辰无暇多顾，低声和程馥甄说起自己的疑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一十七章变成两桩案子 “馥甄，我觉得这事蹊跷了。” “嗯？” “柳姨娘就算再缺钱，也不至于打白玉脂粉奁的主意！是她自己招供了，还是我爹爹故意散布假消息的？” 听了苏以辰这话，程馥甄欣慰不已，苏以辰不笨嘛，注意到事情的关键。 苏以辰又猜测，“又或者，柳姨娘被人威胁了？” 程馥甄点了点头，表示认可。 就目前的情况看来，柳姨娘必是没有供出蒋清河的，但是，程馥甄可以肯定，二爷一定是察觉到了什么，才会一边要二夫人不声张旗袍和围脖的事情，一边又将柳姨娘的罪名公布于众。 程馥甄还真想跟二爷一道去一趟警局，看个究竟呀！而苏以辰的好奇心比她还重，他低声说“馥甄，走，咱们也去警局瞧瞧。” 程馥甄求之不得，立马就同苏以辰从一旁偷偷走了。可是，他们还未到门口，就看到雪初和胡云飞站在前面。 上了车，苏以辰笑着说，“胡云飞，我三叔出城做什么去了？不用你伺候了？” 胡云飞笑着回答，“三爷没说，小的也不清楚。三爷走前的时候交待了，劫走花想容老板娘的也是青寨那帮人，小的这阵子得守着您和程大小姐。三少爷，这阵子出门都坐我这车吧。” 苏以辰大惊，“也是青寨的人，这” 程馥甄早听苏彧说了，见苏以辰朝她看过来，她只能装作不知道。 胡云飞又说，“三少爷，车祸的事，林警长怕是瞒不了二爷了，你心里有个准备。” 苏以辰扯了扯嘴角，不知道说什么是好。 程馥甄看着窗外不断后退的路灯，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她发现苏彧虽然离开了，却也不算袖手旁观此事。至少，花想容的证据是他注意到的，青寨的事情，他也放在心上。其实，认真想来，那家伙也还是很有心的。 思及此，程馥甄下意识点了点头。 可是，很快她又想，苏彧的有心也是为了利用她为苏家除害，撮合她和苏以辰。所以，如此看来，苏彧还是个混蛋！ 思及此，程馥甄不自觉缓缓眯起了双眸，嘴都撅了起来。 这丰富的表情变化，全都落在苏以辰眼中。苏以辰又好奇又想笑，他还从来没见过馥甄这么可爱的样子。馥甄今年二十，也就大他两岁，却和三叔一样，总像对待小孩子一样对待他。而最令他郁闷的是，面对她的时候，自己竟也会有种小她很多的感觉。 看着撅着嘴的程馥甄，苏以辰终于有种靠近她的感觉了，像是两个人之间无形的距离被拉近。他没敢问也没敢笑。就怕自己一开口，就再也看不到馥甄这副可爱的模样了。 两人到警局的时候，林警长刚刚和二爷说完前几日那场车祸的事，二爷一见儿子过来，劈头就骂，责怪他不该瞒着这么大的事。 程馥甄在一旁看着，不敢出声，二爷虽然凶，可任谁都看得出来，他是后怕了，怕儿子出事。 骂完了苏以辰，二爷回头朝程馥甄看过来，一脸严肃。幸好林警长开口相劝，否则，程馥甄估计也得被训两句。 二爷吐了口浊气，认真说，“林警长，这事太蹊跷了！林氏那个贱人可没那么大的能耐请到青寨的人，她背后一定还有人！” 林警长点了点头，十分认可。 苏以辰怯怯开口，“爹，现在是什么情况？柳姨娘当真认罪了？” “柳氏认罪了，而且” 二爷看了程馥甄一眼，有些尴尬，迟迟没往下说。 “我我到外头等着。” 程馥甄要回避，二爷却拦下，“馥甄，此事同你关系极好。你有必要知道。” 程馥甄心下多少有数了，故作诧异，“我？” 二爷叹息了一声，解释道，“柳氏说她为了陷害你，收买了喜儿偷盗出白玉脂粉奁，藏在你屋中。至于白玉脂粉奁为何不见了，她也不知道。” “二爷，这” 程馥甄一脸愤怒，虽然她是最早知晓真相的，可是，此时此刻她的愤怒并非装出来的。她是真的生气！憋屈了这么久，终于有机会表达她的愤怒和不满，她当然得好好的宣泄一番。 宣泄，并不一定要用“说”的，何况，当着林警长的面，她也不好说什么。程馥甄愤怒地看着二爷，欲言又止，一副好像被气得说不出话的样子。 别说二爷和苏以辰，就林警长见了，都忍不住替苏家担忧了。准媳妇都还未进门呢，就发生这样的事情，将来进门了，那还不得折腾出更大的事情来？ 其实，此时此刻，苏以辰脸色的愤怒，远远胜过程馥甄，甚至他一向明澈阳光的眼中都出现了阴郁的色彩。 他非常严肃地说，“父亲，如果柳氏背后还有人，那到底是谁要陷害馥甄？若不尽快把那个人找出来，依我看，馥甄搬出去住算了！” 谁都没想到苏以辰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二爷不悦瞪了他一眼，连忙同程馥甄解释，“馥甄，你放心，这件事伯父一定给你一个交代！” “伯父，那场车祸，还有花想容老板娘被劫的事情，柳姨娘也都认吗？”程馥甄认真问，“还有，在餐厅自杀的那个小厮呢？也是她收买的？” “她都认。”二爷答道。 “那喜儿的命案呢？喜儿是自杀，还是她杀的？”程馥甄又问。 “这事她倒是不知，喜儿应该就是畏罪自杀的。”二爷认真说。 程馥甄着实想不明白，柳姨娘怎么会甘愿为蒋清河扛下这么多罪名？是因为“情”字，还是，柳姨娘有什么把柄在蒋清河手上？ 程馥甄喃喃道，“那柳氏背后那人会是谁？还有，白玉脂粉奁到底是谁拿走的？” 一直旁观的林警长终于开了口，“程大小姐，此人和青寨联系密切，并不一般。” 林警长琢磨了一会儿，叹息道，“此案极为复杂，这幕后之人若是教唆林氏陷害你，必不会再从你屋中盗走白玉脂粉奁。以我的经验看来，这个案子，怕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呀！” “馥甄，林警长同我推测，柳氏背后之人的目标在你。而盗走白玉脂粉奁的人，就单纯是冲着东西去的。”二爷认真说。 如此分析下来，程馥甄心下越发明白了。 蒋清河和柳氏想加害于她，毁掉她和苏以辰的婚约，那蒋清河就不可能在这种事情上利用柳姨娘。所以，盗走白玉脂粉奁的贼绝不会是蒋清河，一定是另有其人。 程馥甄连忙说，“林警长，伯父，如此看来，从我屋里偷走白玉脂粉奁的人还在苏家，极有可能还是老太太屋里的人！” “正是如此！”林警长解释道，“如今，这个案子变成两桩。一是找出柳氏的正主，二就是抓出那个贼找回白玉脂粉奁。” “这么说，林警长和伯父抓了柳姨娘定罪，是要令人那二人麻痹大意？”程馥甄大喜。 林警长笑着夸赞，“呵呵，程大小姐果然聪明，一点就通。” 二爷语重心长地说，“以辰，馥甄，家中的贼需暗查，慢慢查，你们俩可切莫心急，打草惊蛇。馥甄，伯父可不把你当做客人。你就住老太太那楼里，此事，你可得多留心了。” 程馥甄连忙说，“只要老太太和伯父信得过馥甄，馥甄一定尽全力，把白玉脂粉奁找回来！” 二爷十分欣慰，苏以辰认真说，“馥甄，我同你一块找！我非得把那些人都揪出来不可！这阵子我哪都不去，就待家里。” 程馥甄原本还因为事情有大进展而开心，一听苏以辰这话，表情都有些僵。今早还想着以后要同苏以辰保持距离，没想到现在非但保持不了，反倒要经常见面。 该死的苏彧，他要是没走，她就不必面对这个烦恼了！ “二爷，这抓贼的事情，鄙人就等你好消息了！”林警长笑着说，“至于柳姨娘，呵呵，我这儿有一间暗牢，只要人进去了，保准问什么说什么，你就放心等我好消息吧！” 二爷连忙握住林警长的说，一番感谢，还拉着苏以辰道谢。 程馥甄朝门外看去，出了这个屋子的门一直往前走，走到底就是林警长审犯人专用的小屋子了。 之前苏彧带她进去过一次，去见沈司安收买的那个陈四。里头有多可怕，她很清楚。男人都受不了那些酷刑，何况是柳姨娘呢？ 程馥甄忽然转头朝林警长看去，急急说，“林警长，万一柳姨娘同那个小厮一样，宁死都不说呢？” “程大小姐尽管放心，到了我手上的人，没有我的允许是死不了的！呵呵！尤其是女人！” 林警长一脸赘肉，笑得奸佞甚至猥琐。程馥甄没再出声，别过头去。她并非同情柳姨娘，只是厌恶林警长那张嘴脸。 回去的路上，二爷和苏以辰都很沉默，程馥甄也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 下车后，苏以辰执意要送程馥甄回房，程馥甄拗不过他，只能由着他了。两人在一起的时候，都是苏以辰在找话题。 这一回，苏以辰一路无话，直到把程馥甄送到房门前了，他才开口，“馥甄，我今天晚上就搬过来住” “不要！”程馥甄惊得脱口而出。 苏以辰连忙解释，“你隔壁还有间房，我以陪奶奶的名义住下，不会打草惊蛇的。” 程馥甄担心的并非他住过来会打草惊蛇，而是这小子一旦住过来，她就没清净的日子过了。 程馥甄很认真地说，“不妥不妥，这样会引人怀疑的。你想过来随时可以过来，也没几步路，还是别搬了。” 可是，苏以辰比她还认真。他看着她的眼睛，低声说，“馥甄，你忘了车祸的事了吗？万一柳氏背后那个人就在苏家里，那你很危险！” 程馥甄心头暖暖的，可是，她还是拒绝，“有雪初在。何况，这儿终究是苏家，那人不敢太放肆的。放心吧。” 苏以辰有些急了，“我不放心。” 程馥甄心一狠，说道，“我也能保护我自己，上一回我不也成功逃跑了？” 程馥甄没把话说白，可是，苏以辰听的明白。上一回他非但没能保护她，反倒拖了后腿，还被她凶了。 “我，我可以” 苏以辰想起自己尚且不娴熟的柔道和飞镖术，心下十分无奈，只能作罢了。 “馥甄，那你早点休息。” 他转身那刻，特别失落。程馥甄松了一口气，一转身，就看到雪初站在背后，一脸鄙夷地看着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一十八章冒险来试探 面对雪初鄙夷的目光，程馥甄忍不住问，“你看什么看？” 雪初的目光由下而上打量了她一眼，不说话，大步走开。程馥甄着实纳闷，这丫头是怎么了？ 好像苏彧来见她之后，这丫头就对她更加无礼。简直莫名其妙！ 程馥甄也懒得理睬雪初，径自进屋去。 她好奇着林警长今天晚上会不会审柳姨娘，如果审了的话，明儿一早应该就会来电话了吧？ 警局那边，林警长已经把柳姨娘押到暗房子里，正要开审，外出办案的陈副警长却突然回来了。 林警长一收到消息，立马就从暗房子里出来，紧张地询问一旁的警员小李，“他那案子办妥了？真凶抓着了？” 陈副警长亲自负责的是一桩特大命案，如果能顺利结案，那陈副警长便又能立一大功劳。林警长可是一直都关注着。 “小的不清楚，副警长刚刚才到，说是晚上要请兄弟们去喝酒。”小李低声回答。 “庆功酒？”林警长急了。 小李一无所知，只能摇头。 “把里头的人给我看好了！” 林警长丢下这话便匆匆走了，他已经一整年没有破过什么重大案件，如果这一回让陈副警长立了大功，陈副警长就极有可能不必通过竞选，直接被任命为下一任警长呀！对于他来说，再急的事情都不比这件事着急，他必须亲自过去瞧瞧。 林警长一到办公室里，就看到陈副警长陈翀同一帮警员要出去。 陈翀不过二十五六，本就年轻英俊，穿上警服更显帅气，非林警长这种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可以比拟。可是，论破案的能耐，人情练达，陈翀都远不如林警长。他能在三十岁之前就爬上副警长的位置，全靠他的表哥沈司安。 林警长原本是要将自己栽培多年的心腹警员扶上副警长的位置，却突然被陈翀插一脚，因而结了仇。再者，这一两年来，陈翀大有竞选警长的准备，两人可谓势如水火。 “呵呵，看样子南京那个案子是有眉目了！”林警长大声说。 众人止步，纷纷回头看过来。陈翀是最后一个回头的，他推了推眼镜，颇为自信，“岂止是有眉目呀！” “我当是破案了，请兄弟们喝庆功酒呢！看样子是误会了。”林警长嘲讽地笑了。 陈翀却不介意，“也差不多了。林警长，我在百乐门定了包间，一道过去吧！好久没同您喝酒了，晚上，喝个痛快！” 就算陈翀不邀请，林警长也会去，而且会带一批心腹过去。他心下十分焦躁，恨不得马上就把陈翀灌醉，问一问南京那个案子的进展。 就这样，林警长带了一批心腹，同陈翀一道去了百乐门。警局里，就留了几个新警员值班，看守几个临时关押的犯人。 林警长他们离开没多久，值班的警员们便叫了几个小菜，围一起喝起酒来。他们喊了小李，小李一开始没搭理，独自一人守在小黑屋门口。可是，时间久了，他就经不住诱惑，主动走出来，同四五个警员凑一块。几个人吃饱喝酒了自是开始打牌。 三更半夜的时候，大家赌得正高兴，并没有注意到两个警员朝小黑屋走去。 这两个警员，一个是值班的真警员，另一个则是乔装打扮，刚刚才溜进来的蒋清河。 为了见柳姨娘一面，他差点就给青寨的大当家庆有为下跪了。庆大当家的亲自给沈司安打了电话，沈司安又找了陈翀才谋了这么个机会的。 “先生，长话短说，今晚上值班的有一半以上的林警长的人，保不准他们待会会过来巡查。”警员低声提醒，“我在门口替你守着，我一出声，你一定立马出来。” “好。” 蒋清河一直低着头，警帽拉得很低，遮挡了大半张脸。 小黑屋中，一片昏暗。柳姨娘被吊在刑架上，双脚只能勉强着地。平素的风情万种在她身上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狼狈和落魄。 她衣衫不整，头发凌乱散落，妆容早就被一而再哭花了。她惊恐地看着走进来的警察，很快就低低抽泣起来。 蒋清河默不作声地走到她面前，她的哭声就越来越大，眼泪都模糊了视线，昏暗中更加看不清楚来者是谁。 “既然这么害怕，为什么不把我供出去？”蒋清河淡淡开了口。 柳姨娘的哭声戛然而止，她抬起头来，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的男人，只可惜泪水朦胧，她看不清楚。 蒋清河拿出手帕来，轻轻地替柳姨娘擦掉眼泪，柳姨娘总算看清楚他的脸了。蒋清河擦得很细致，很温柔。这让柳姨娘止住的泪水渐渐地又涌了出来。 平素两人私会，若不是遇着大事情，清河也总是对她温柔体贴的。 “我的时间不多，你别哭了。”蒋清河低声说。 柳姨娘泪流不止，哽咽地问，“清河，为什么？你告诉我这是为什么？我做过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吗？你为什么这般算计我？” 他要谋害程馥甄和姜姨娘，大可选用别的，为什么偏偏要选择麝香香水，连她都一块拉下水？ 蒋清河那一计其实并非一箭三雕，而是一箭四雕。他想借柳姨娘来算计二爷。只可惜，程馥甄识破了姜姨娘假孕，打乱了他的安排，让他不得不终止后续的一切计划。 这个时候，蒋清河自然不会跟柳姨娘解释那么多了。 蒋清河缄默地替她擦眼泪，不说话。 “你连我都算计进去了，对不对？你一直都在利用我！你到底还有多少事是我不知道的？你说！” 柳姨娘别开脸去，哽咽地说问，“蒋清河，你到底是什么来头？你在苏家收买了多少人？还有，你和青寨是什么关系？” 青寨是收人钱财替人卖命的匪帮，向来是要先见到钱才会办事。那天在餐厅，谁都没想到会发生那样的事情，那个蓝衣小厮必是出去打电话告密，青寨的人才会赶在警察局的人前面劫持了花想容的老板娘。 能一个电话就让青寨的人办事，这绝对一般交情。柳姨娘就算再不懂道上的规矩，也知道这常识呀！ 见蒋清河不回答，柳姨娘又问，“你，你你还睡了苏家别的女人吧？你说呀！” 蒋清河终于开口，他的声音很低，“你不需要知道那么多。” 柳姨娘一愣，随即大笑起来，自嘲而绝望。 当初她和这个男人好上，他许诺过她的，等他报了仇，扳倒了大爷和二爷。他们就要一个孩子，让他们的孩子继承苏记胭脂的一切。可是如今，她才发现，她对他一点儿都不了解。 除了他和苏家的仇恨之外，他的事情，她一无所知。 就算是他和苏家的仇恨，她其实也知晓不多。他只说几年前工厂罢工死掉的那个老技师是他家的恩人，他要为恩人报仇。她一直都很好奇，那个老技师对蒋家有何恩情，他却一直不说。 如今想来，这个男人打从一开始就没把她放在心上过，打从一开始说的话就全都是谎言，他骗她，利用她！ 其实在苏家时，他那个警告的眼神其实已经说明一切了，她怎么还沉迷不悟呢？她怎么还会奢望他告知她真相？ 柳姨娘笑得越发的嘲讽，也不知道是嘲笑自己，还是嘲讽蒋清河，她说，“是呀，我不需要知道？我知道越多，你越危险。” 一听这话，蒋清河平静的眼眸里分明掠过一丝波澜，只是，很快就又消失不见。 他问说，“你在等我救你，所以，你没把我供出来？” 蒋清河这话纯粹是在试探柳姨娘。 程馥甄这么一搅，一切都超出了他的掌控和估计。 他弄不清楚柳姨娘为何没有当场供出他。 他不知道柳姨娘和二爷和林警长说了什么？二爷和林警长是真的相信柳姨娘盗走了白玉脂粉奁，还是，另有算计？如今，白玉脂粉奁到底在谁手上？ 这几日，他几乎是寝食难安，不知所措。他之所以冒险前来，正是为了弄清楚情况。 不清楚这一切，他就像一只瞎掉的豹子，爪牙再厉害，面对猎人的算计都防不胜防。 如果柳姨娘足够理智，她必定从这个问题里听出蒋清河的紧张来，必定能抓住蒋清河这个弱点，使之成为自己的筹码。 只可惜，柳姨娘一点儿都不理智，从她毫不犹豫地扛下所有罪时，她就不理智了。 她看着蒋清河，明明是哭，却又像是在笑，她反问道，“不是你逼着我的吗？” 她看得明白他当初那个警告的眼神是什么意思。他唯一能拿来威胁她的，便是她弟弟。 她后悔莫及，当初二爷要送她弟弟去北平的工厂，给予重用，她偏偏听信了蒋清河的话，非得让二爷把她弟弟送到广州工厂去。后来，广州工厂由大爷全权负责，她弟弟非但没捞到好差事，反倒吃了不少苦头。大爷病了之后，蒋清河几乎成了广州工厂的主子，一切都能做主。 前不久她都还在庆幸弟弟能谋到好差事，赚到大钱，谁知道好景会这么短！ “蒋清河，你今天混进来就为了问我这个问题吗？” 柳姨娘连连摇头，苦笑，“还是，你是来灭口的？” 蒋清河正要开口，柳姨娘又道，“是，我没把你供出来。我全扛下来了。蒋清河，请你念在我们这么多年的情份上，尽快安排我弟弟离开苏家吧。他是无辜的，请不要伤害他。” 蒋清河有些怀疑，“你全扛下来了？” 柳姨娘答道，“我全扛了。姜姨娘的事，白玉脂粉奁的事我全认了！你满意了吗？” 蒋清河眼底掠过一抹狐疑，问说，“二爷和林警长都相信你说的？” 柳姨娘点了点头。 蒋清河又问，“他们也信白玉脂粉奁被别人偷走了？” 柳姨娘还是点头，“我说我没想要那脂粉奁，我只想赶程馥甄走，这个理由足矣让他们相信了！” 蒋清河可没柳姨娘那么天真，他继续问，“花想容老板娘被劫持的事，苏以辰车祸的事，你都认了？” “我认了，我全都认了！”柳姨娘忍不住又哭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一十九章蒋清河的仇恨 柳姨娘几乎要崩溃了，蒋清河却依旧冷静，继续质问她，“三爷呢？这两日为何不见他人影？” “我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柳姨娘绝望地摇头。 “二爷没提前过三爷？” 苏彧突然不见了，让本就不安的蒋清河更加不安，整个苏家，他最忌惮的终究是苏彧。 柳姨娘直摇头，已是崩溃边缘，“我不知道，我说了我不知道！不知道！” 看着这样的柳姨娘，蒋清河是担心的。 即便他有威胁柳姨娘的筹码在手上，可是，他无法确定，这个女人是否会变卦，会将他的事情全都捅出来。他握紧了一直藏在手中的小刀，犹豫着要不要动手，灭口！ 最终，他还是收起了那把刀子。 他想，只要他把情况都弄清楚了，有备无患，别说二爷和林警长，就是三爷他都不怕。若在警局里灭了柳姨娘的口，反倒会招惹不必要麻烦。 柳姨娘既没有供出他来，不如就让二爷和林警长慢慢去查。 二爷和林警长不是笨蛋，必定猜得到柳姨娘没那么大本事跟青寨打交道。可是，这又怎么样？青寨是不可能把他供出去的。他也没有留下其他证据，他就不相信二爷和林警长有通天的本事，能查得出来。 至于程馥甄，无凭无据的，谁会信她？否则，程馥甄早就说出真相，不必拿指甲油兜那么大的圈子了。 见蒋清河迟迟不做声，柳姨娘哭得更厉害，“清河，我也不求你救我出去，我只求你放过我弟弟！你给他一笔钱，让他离开苏家的工厂成不？成不？当我求你了，我就那么一个弟弟！他是无辜的！” “好！” 蒋清河一番算计之后，给了柳姨娘一个明确的回复，“我可以让你弟弟离开苏家工厂，也可以保他一辈子不愁吃穿。但得等这个案子真正结了！” 如果说当初那个警告的眼神是威胁的话，那么，蒋清河如今这一番话便是警告，非常明确的警告。 只要案子真正结掉，只要最后一切都没牵扯上他，他才会履行承诺。 这下，柳姨娘沉默了。 蒋清河又补充了一句，“柳沁月，二爷什么脾气你最了解。你若供出我来，你我只会两败俱伤，到时候谁都保不了你弟弟了！” 柳姨娘还是沉默，她蹙着眉头，盯着蒋清河看。 蒋清河不安了起来，“你说话！” 柳姨娘这才开口，“清河，我答应你。只要你能放过我弟弟，我什么都答应你。我就只想知道一件事，你告诉我，好不好？” 蒋清河问说，“什么事？” 柳姨娘一字一字说得特别慢，“你为什么连我都要算计，你不相信我吗？你是不是从来都没有爱过我？” 蒋清河避开了她较真的视线，迟迟没回答。 柳姨娘笑着，却笑得两行清泪缓缓流下，“蒋清河，其实你不用来的。就算你没来，我也不会出卖你，你走吧。所有罪我抗，我心甘情愿就像，我跟了你，也心甘情愿。我只是遗憾遗憾没能保住我们的孩子。” 蒋清河见多了柳姨娘眼泪，早已无动于衷。可是，听了她这一番话，心还是狠狠抽了一下。当初柳姨娘没掉的那个孩子，并非二爷的，而是他的呀！ 他一言不发，推了推眼镜，转身便走。 柳姨娘愣愣地看着他的背影，再没有出声。 然而蒋清河快到了门口，却还是转过身来，淡淡说，“你放心吧，你弟弟我会安排好的。” 柳姨娘连连点头，激动得都说不出话来。 对于她来说，这不是蒋清河的威胁，而是承诺！ 足矣！ 这或许是蒋清河对柳姨娘唯一的一次真诚和善良。只可惜 蒋清河顺利地离开了警察局，连夜回到苏家工厂。 翌日，他打了电话去给青寨的庆大当家，说明情况并且道谢，却得知沈司安要见他。 “庆大当家，你怎么” 蒋清河有些不高兴，却没表现出来，“不是说好了，不跟沈大公子提我的身份。” 电话那头，庆大当家的似乎有些不耐烦。 “呵呵，你要见的是林警长亲自关押的要犯。林警长和陈翀的关系十分紧张，不问清楚你的来头，沈大公子能随便答应？” “也是也是。”蒋清河轻叹。 沈家和苏家上一回结了梁子，沈司安要见他，怕是不安好心吧。 “既然沈大公子知道我是谁，为何还要见我？” “沈大公子不是省油的灯，他帮了咱们，咱们自然是要还回去了。清河，你看看何时有空，我亲自带你去一趟沈家。沈家若见不得苏家好，依我看，沈大公子要见你，未必不是好事。” 蒋清河并没有马上给出时间，只是说最近忙走不开，改日再约时间。庆大当家的似乎不太高兴，立马要挂电话。蒋清河连忙拦下，低声问说，“庆大当家，骆家那两双生子可有线索了？” 电话那头传来叹息声，“这么多年了，人海茫茫哪那么好找？这二十多年来，世道变了又变，那两个孩子也未必还活着。” “庆大当家，那是骆家仅剩的血脉了！是我娘拿命保下来的，无论如何，我都要找到他们！”蒋清河激动了。 当年一场大火烧掉了整个骆记胭脂铺，骆氏一族几乎被灭门。 那一年，他只有十一岁。目睹了骆氏灭门惨案的整个过程。亲耳听到日本人的对话，知晓了事情的真相。 日本石田社一直在寻找脂粉秘方“万脂胭红”，苏老太爷当年为了得到一笔大订单，告诉石田社的社长万脂胭红的秘方就在骆家手中。社长要出资购买万脂胭红，被骆大掌柜拒绝之后又提出了要跟骆家共同生产万脂胭红，企图变向骗取秘方。骆大掌柜揭穿了社长的阴谋，痛骂日本人是强盗。社长恼羞成怒，便同日本军方勾结，一夜屠杀了骆氏满门。 他们杀了人，翻遍了骆家却都找不到万脂胭红的秘方。最后竟一把火烧了骆家胭脂铺。 蒋清河如今想起当年血腥的一幕幕，都还心有余悸。他的母亲是骆夫人的随嫁丫鬟，他的父亲是骆记胭脂铺的技师。当年他的母亲为了救出骆夫人那对双生子，命丧火海。父亲将十一岁的他和两个襁褓中的婴儿藏在拉水车里，从火海里闯出来。他和两个孩子的命是保下了，可是母亲死了，父亲半边脸也被大火烧毁了。 日本人是尸骸里找不到骆家两个孩子，便到处追查。父亲带着他们东躲西藏，最后不得已将那两个双生子分开，一个交给了上海圣母大教堂的牧师，一个送给了北平的一对夫妇。 如果说石田社是残害骆家满门的真凶，那苏家无疑是帮凶。他们既是骆家的灭门仇人，更是他的杀母仇人。 父亲带着他，伪造了身份，应聘成为苏家技师，甚至，他入赘苏家都是为了报仇雪恨！多年前，苏家工厂那场罢工，正是出自父亲之手。他对柳姨娘说的仇恨，不过是谎言罢了。 “清河，你放心。骆大掌柜当年有恩与我，我会尽力的。” 庆大掌柜的声音打断了蒋清河的思绪，蒋清河也无心跟庆大掌柜多谈，便挂了电话。 他独自坐了一会儿便拨通了广州工厂那边的电话，可是，电话还未接通他就又把电话挂了。 他本是想安排柳姨娘的弟弟离开，可是转念一想便觉得不妥当。此事，他绝不能亲自出面，否则必会引来怀疑。他得想个妥当的办法，再把人送走。 接下去，蒋清河把工厂里的事情都交待了，便匆匆回苏宅了。打从指甲油的事情之后，苏婉绛经常有事没事就查他的行踪，质问这质问那。他昨夜一宿未归，若不尽快回去，苏婉绛必会大闹。 蒋清河刚到苏家大门口，就撞见二爷的车出来。他连忙让司机让道，让二爷他们先出来。 两车擦肩而过，蒋清河摇下车窗同二爷问好，竟见苏亦辰和程馥甄也在车内。 “清河，今儿个这么早就回来了？”二爷笑着问。 “昨儿在工厂住了一宿，连夜改了一个配方。再不回来，婉绛就不高兴了。” 蒋清河抚了抚眼镜，十分谦卑，他同苏亦辰和程馥甄点了点头，问说，“怎么不见二夫人？” “呵呵，我带以辰和馥甄去谈笔单子，让他们都见见世面。你二婶陪着老太太呢。” 二爷也不跟蒋清河多耽搁，示意胡云飞开车。 蒋清河早就注意到开车的是胡云飞，他不安起来，总感觉二爷和三爷在谋划着什么，而程馥甄似乎也参与其中。然而，不安归不安，他还是保持着冷静。只要柳姨娘的嘴够严，就算是知晓真相的程馥甄，都不能拿他怎么样！ 此时，程馥甄正通过后视镜，看着蒋清河的车缓缓驶入苏宅大门。 不得不承诺，对于蒋清河，她是佩服的！ 一个小时前，林警长打来电话，让二爷走一趟。所以，他们并非去谈生意，而是去警局。 林警长亲自审了柳姨娘一早上，柳姨娘竟什么都不说。按照林警长的话来说，他还真没见过这么倔的女囚！ 程馥甄实在不明白，蒋清河区区一个技师之子，一个入赘的男人，哪来的资本让人为之卖命呀？那个自杀的小厮如此，柳姨娘竟也如此！ 程馥甄试探道，“伯父，我听说大姑爷是个能人，工厂的活，商铺的买卖他都揽得来？” 二爷笑了笑，“清河这孩子性子温和，办事也妥当，可惜了终究是外姓人。将来无论是店铺里的事，还是工厂的活还都得咱们自己人揽着，才最牢靠。” 苏亦辰连忙说，“父亲，大姐夫办事也牢靠。他的为人，我信得过。” 二爷蹙眉瞪去，“你懂什么？知人知面不知心，再说了，人心是会变的！” 二爷对蒋清河的态度，程馥甄料想得到，而苏亦辰那一句“信得过”，真是让她无奈。她没再出声，而二爷很快就开始对苏亦辰做起了思想教育工作。 他们到警局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林警长又审了柳姨娘一番，才刚从小黑屋里出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二十章是个好主意 林警长从小黑屋里走出来，手上沾了血迹。 程馥甄他们三人全都注意到了，林警长也不避讳，当着他们的面，走到一旁去洗手。 二爷和程馥甄都当作没看到，既然把柳姨娘送到这儿来了，他们关心的就不会是柳姨娘受了什么刑，而是柳姨娘说了什么话。 见林警长擦好手走过来，二爷便递上了从家中带来的一盒雪茄，笑道，“古巴货，刚从广州送过来。” 林警长好这一口，大喜，连忙同二爷坐下来。两人正一道要点烟，谁知道，苏亦辰竟说，“林警长，我能进去看看柳氏吗？” 一听这话，二爷的脸就沉了。程馥甄连忙说，“以辰，先坐吧。” 可是，苏以辰却坚持，“林警长，能让我看看吗？” “有什么好看？坐下！”二爷出声训斥。 林警长并不知苏亦辰的性子，笑呵呵对二爷说，“三少爷没见过，就让他长长见识呗，又不是小孩子了。” 他一边说，一边挥手让警员去开门。苏以辰连忙跟过去，程馥甄无奈，只能也跟着。 小黑屋的门一打开，血腥味就迎面扑来。 只见柳姨娘被吊在刑架上，毫无生气，仿佛一具死尸。她披头散发，衣不蔽体，非常狼狈，分明是被人侵犯过的，而且，她身上有许多鞭伤，尽是血迹。 苏以辰见了，第一反应便是转身，捂住了程馥甄的眼睛。他的声音在颤抖，他说，“馥甄，你别看。” 程馥甄早就看到了，不得不说，这一幕比她想象的要残忍很多。她即便对柳姨娘满心的仇恨，见了柳姨娘此时的模样，她也恨不起来了。她只有愤怒和不解，愤怒柳姨娘的愚蠢，理解不了柳姨娘对蒋清河的包庇！ 苏亦辰捂住程馥甄的眼睛，拉着她离开小黑屋才放手。 “以辰，你” 程馥甄还未说完，苏以辰突然就往林警长办公室跑了去，气呼呼地问，“林警长，你有必要这样对待一个女人吗？” 林警长愣了，一时半或都缓过神来。他只当苏以辰是好奇才会去小黑屋，没想到他居然会说出这种话来！ 林警长不可思议地朝二爷看了过去，他虽然听说过三少爷心地善良，连蚂蚁都不舍得踩死，可是，他还真没想到三少爷会仁慈到这程度。都这个节骨眼上了，他居然还会同情柳姨娘？ 他怎么就不想想，柳姨娘被上了极刑尚且都还不招供，若不往狠里审，还能审出什么来？ 二爷气得脸都青了，训斥道，“林警长按照正常程序审犯人，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我亲眼所见。”苏以辰认真说，“林警长，父亲，我反对这种逼供的方式。这太不人道了！就是柳姨娘罪大恶极，也不至于被c被” 苏亦辰都有些说不下去，他深吸了几口气，才让自己平静一下，认真说，“我们就不能想想别的方法吗？这样这样就是在虐囚！” 虐囚！ 林警长生气了，冷哼，“二爷，看样子令公子是有比我更好的办法了！呵呵，反正我忙乎了大半天都没审出什么来。不如，这事就交给令公子。” 二爷大急，连忙和林警长解释，“犬子不懂事，口不择言，还请林警长见谅，见谅！” 二爷一边帮林警长点雪茄，一边示意苏亦辰道歉。可是，苏以辰却杵着不动，分明还固守己见着。见状，林警长推开了二爷的手，径自取出香烟来点燃。 二爷尴尬不已，进退两难。而苏以辰竟还是不动。 见苏以辰那置气的脸，程馥甄是又好气又好笑。她连忙走过来，认真说，“林警长，二爷，以辰确实想到了一个办法。也不算是什么好办法，但是，至少咱们可以试一试。” “馥甄，你怎么” 二爷只当程馥甄也不懂事，跟着瞎起哄。林警长十分不屑，冷哼道，“是嘛，还真有别的办法。呵呵，说来听一听。” 苏亦辰哪有什么办法，他狐疑得朝程馥甄看去。 程馥甄偷偷瞪了他一眼，才上前，认真问说，“二爷，据我所知，柳姨娘有个弟弟，几年前就去了广州那边的工厂。可有此事？” 二爷和林警长毕竟都是老江湖，一听这话便都看向了彼此，明白了程馥甄什么意思。 苏以辰却不是太明白。 “她弟弟叫刘沁泉，前几年我想安排去北平，她非得说北平冷。后来就去了广州，还是德叔亲自送走的。”二爷认真说。 林警长大腿一拍，“果真是个主意，呵呵，还是个好主意！” 二爷连忙起身来，“我现在就回去，让德叔去安排，把人带回来！” “你们想”苏以辰惊了。 林警长见状便明白了这个主意是程馥甄想出来的，并非苏亦辰所想。不过，他还是给二爷面子的，再者三爷之前又有交待，他也得给三爷面子。他没跟苏以辰多计较，说，“柳姨娘偷盗了白玉脂粉奁，至今不供出白玉脂粉奁下落，她的弟弟嫌疑最大！” 这话一出，苏以辰立马蹙起眉头。 柳姨娘偷盗白玉脂粉奁，至今不供出白玉脂粉奁下落，关押狱中待审。这是林警长和父亲给苏家上下的说辞。而实际上，白玉脂粉奁在苏以辰生日那天晚上就被别人偷走了，柳姨娘的弟弟远在广州，怎么会跟这件事牵扯上？ 林警长的意思，分明是要抓柳姨娘的弟弟来威胁柳姨娘！一旦柳姨娘的弟弟入狱了，林警长必会不择手段，逼迫柳姨娘说出幕后之人的。 “你这是栽赃！”苏以辰脱口而出。 话音一落，二爷戛然止步，林警长脸上的笑容也僵了。二爷立马折回来，非常严厉地命令，“马上同林警长道歉！” 苏以辰别过头去，不肯。 二爷气得呼吸都乱了，“你给我走，马上走。以后不许你再过问此事！” 苏以辰认真问说，“父亲，柳氏和幕后之人罪大恶极，可是，我们若这么做，污蔑无辜，同他们还有何区别？” 二爷猛地扬起一巴掌，正要打下去，程馥甄连忙拦下。 她说，“以辰，林警长办案，非常情况就当采用非常手段。我们只是借柳沁泉一用，并非真对他怎么样？也不会真给他安上莫须有的罪名。你冷静一些，可好？这个主意是我说出来的，你有什么不满冲着我来好了！” 苏以辰看着程馥甄认真的眼睛，终于冷静了一些。他捏了捏鼻梁，没再做声。 回去的路上，二爷一直绷着脸，不停教训，直到回到苏宅，才停下来。 苏以辰全程都低着头，没说话。 他送程馥甄回屋，亦是一路无言，临走之前，他才说，“馥甄，我今天是不是差点把事情搞砸了？” 程馥甄知道他今天是因为看到柳姨娘的惨状，才会失去理智。她本想安慰的，可转念一想还是忍了。 若要悦之，投其所好，若要恶之，投其所恶。 她想，这段时间她是免不了要天天跟这小子接触的，既然逃不过苏彧的安排，不如将计就计，好好利用这次机会，让苏以辰厌恶她？ “是！”程馥甄很直接地承认，“我好不容易才想到这个妙计，你差点就坏了好事！三爷不是教训过你，不能有妇人之仁，你怎么还这么不懂事？你什么时候才会改呀？” 面对程馥甄突然的指责，苏以辰又意外又难过。若是面对别人，他会争辩，可是，面对馥甄他却像是面对三叔一样，欲言又止了。 程馥甄心一狠，还想往下说，可是，苏以辰明显不想听了。他淡淡说，“馥甄，你早点休息吧。我先回去了。” 天知道苏以辰有多不想听下去，他转身就走，速度快得让程馥甄差点偷笑出声。她突然发现，要赶走这个小子，似乎也不难嘛。 苏以辰刚刚离开，胡云飞就找过来了。他在二房找不到人，所以找到这儿来了。 “三少爷刚走，你没撞见吗？”程馥甄问道。 “我边门过来，三少爷可能走了正门。”胡云飞笑着说。 “你找三少爷有急事？”程馥甄又问。 “也不算急事，就是秦少爷那个俱乐部下个月要办个酒会，搞个飞镖比试。我来问一问三少爷去不去？” 胡云飞挠了挠脑袋，低声说，“刚刚二爷在车上，我没好问。二爷向来不喜欢三少爷玩飞镖，说什么玩物丧志。” 程馥甄笑了，“那三爷岂不就是玩物丧志？” “我可没这么说！”胡云飞连忙澄清。 “那三爷去吗？”程馥甄连忙问。那家伙出城去了，下个月也该回来了吧？不至于柳姨娘的案不结，他就不回来吧？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胡云飞犹豫了下，又道，“程大小姐，秦少爷可有邀你去？我听说他早邀了令妹。下个月医学院也该放假了。” “是嘛” 程馥甄立马有了兴趣，她说，“明儿一早送我去趟学校吧。馥梦准备考试辛苦，我给她送点好吃的去。” 胡云飞欣然应下，开心地走了。他心想，只要程大小姐去了，三少爷一定会去，而三少爷去了，三爷就很有可能会去了。 提起馥梦来，程馥甄才想起医学院下个月就放寒假的事情。下个月就是腊月了，年关近了。 也不知道白玉脂粉奁的案子能不能在过年之前结束掉，她想家了，馥梦也一定很想回去过年吧。 她今天提起柳姨娘的弟弟，并非突然想到，而是早有思索。她在苏彧给她的那份资料里发现柳姨娘还有一个弟弟，就在苏家广州的工厂。她同李妈打听了一番，得知广州工厂已是大房的势力范围，真正管事的正是蒋清河。 她本就有些怀疑蒋清河拿柳姨娘的弟弟威胁了她，而今天一得知林警长撬不开柳姨娘的嘴，她便更加怀疑了。 所以，即便苏以辰今天没有反对林警长的酷刑，她也会把这个办法说出来的。 二爷的人如果能顺利把柳沁泉带回上海来是最好不过了。 当然，如果蒋清河敢先下手为强，她也不怕！在如此敏感的时候，蒋清河的任何动静，都可能将他暴露！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二十一章他志在何处 程馥甄虽然只提了柳姨娘的弟弟在广州工厂一事，别的都没多提醒。但是，二爷和林警长都是聪明人，都知道要提防柳姨娘幕后那人先下手为强。 林警长给广州警局打了一通电话，托那边的警局暗中保护柳沁泉，并且布下天罗地网，守株待兔。只要一有人打柳沁泉的主意，都难逃警局的监控。 二爷原本想给工厂管事的一个电话，可是和德叔商量了一番，便改变了注意。广州工厂的管事如今都听苏婉绛和蒋清河的。万一把这件事泄露了出去，打草惊蛇，他们就全功尽弃了。于是，翌日中午，他便约了林警长一道去世乐大饭店吃饭，一是商议对策，二则是为苏以辰昨日的鲁莽赔罪去。 二爷和德叔先到，准备了一桌好菜好酒，侯着林警长。 “爷，柳氏背后的人若是苏家里的人，那大夫人那边的嫌疑可是最大的。”德叔认真说。 二爷心中有数，收买柳姨娘的若是外头的人，那倒难猜，可若是苏家里的人，那也就大夫人有这本事和动机。 他冷哼道，“最好别是她，否则这一回我非得让她把广州工厂都交出来不可！” 主仆俩低声聊着，林警长便同夫人进来了。二爷连忙起身相迎，林夫人笑着问，“二爷，怎么不见令公子？” 二爷立马倒了三杯酒，先喝光了，才赔礼，“昨日犬子鲁莽，说错了话，还请林警长大人不计小人过！” 他刚赔完罪立马又奉上一份大礼给林夫人，“这是家母亲自做的玫瑰露，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一点点心意还请夫人笑纳。” 苏老太太亲自做出来的东西那可不容易得，岂会真是“一点点小心意”？林夫人喜笑颜开，“昨儿那事，我也听说了。就是个笑话，小孩子不懂事嘛。” 二爷大喜，把林夫人哄开心了，林警长自然不会记仇。他连忙招呼林警长和夫人入座，几句寒暄之后，便将他对苏家大夫人的戒备说了出来。 林警长和夫人先前同大爷，大夫人可谓交情深厚，大爷病了之后，才开始疏远。如今，事情涉及了大夫人，林警长多少都会留点情面。可是，二爷先罚酒道歉又送了大礼，林警长不尽心尽力帮二爷都不好意思了。 看着二爷温和的笑容，林警长心下惹不住嘀咕，二爷这么个老奸巨猾的人，怎么就交出了苏以辰那样的儿子来？幸好苏老太爷眼光好，给孙儿寻了程馥甄那么个儿精明的媳妇，否则苏家将来保不准就败在苏以辰手上。 “二爷既然怀疑了大夫人，不如就这样，我托广州警局那边，找两个人秘密把柳沁泉给带过来。你看如何？”林警长客气地问。 二爷大喜，他正是这个意思呢！他一个眼神，德叔连忙端来一个锦盒，放在林警长面前。二爷亲自打开锦盒，林警长和林夫人便都见锦盒里长满了金条。 军阀混战，局势混乱，就算是按正常的程序走下来，广州警局都未必会给上海警局面子，帮忙办事。林警长让广州警局派人暗中保护柳沁泉，动用的便是私人关系，如今又要托人办事，自然少不了上下疏通，各种花销。 只是，二爷给的未免也太大手笔了？所以，这笔钱大有借机贿赂之意。林警长有些犹豫，“这” 林夫人却暗暗撞了他一下，笑道，“二爷这般见外，就客气了。” 二爷把锦盒盖子盖下，将东西推到林警长手里去，笑呵呵地说，“日后还有很多事儿需要林兄帮忙，林兄若不收下这点心意，日后在下岂敢再厚着脸皮来见呀？” 二爷借机送那么一大笔钱，并不是只为了柳氏的事情，而是为了真正收买林警长。毕竟，他同林警长先前有瓜葛，这一回的事都是老三牵的线。 换句话说，他这是要将林警长从老三手里抢过来呢！ 林警长成精了的人，自然明白二爷的用意，所以，他依旧迟疑。然而，林夫人却毫不迟疑，越过丈夫直接收了那盒子。她打趣地说，“我还是赶紧把东西收着吧，万一二爷恼了，将来真见不着了，可怎么办？” 林警长蹙眉看了夫人一眼，倒也没多言。见状，二爷暗暗松了一口气。 从这日之后，二爷便不再称呼林警长“警长”而改用了“林兄”二字，林警长也少了之前架子，同二爷多了一两分亲近。 在回府的路上，林夫人认真查看了那个锦盒，里头足足有一盒金条。林警长瞥了一眼，忍不住质问，“你怎么就收了？” “怎么，我做不了主吗？” 林夫人一冷眼看过来，林警长就蔫了，只低声抱怨，“苏彧可不是省油的灯，这事要让他知道了” “知道又怎样？这都过了半年，他还没动没静的。依我看，他是没戏了。他也志不在此。”林夫人说道。 三年守孝期很快就会过去，大房无子不可能整出什么幺蛾子来了，苏彧这个时候都还不成婚，孤身一人的还能掀起多大的浪？ “志不在此，那三爷志在何处？”林警长纳闷了。 “你管他志在何处？反正，就二爷这等手笔，你的竞选是不成问题了。”林夫人将金条都收好，紧紧地抱在怀中。 二爷虽不如苏彧人脉广，权势大。可是，只要二爷有足够的钱，上下疏通，竞选的事情就不愁了。 这兵荒马乱的年头，单单靠交情，是办不成事的。 林警长送夫人回府之后，便在家中往广州警局打了电话，托了一个老同学把事情办了。 二爷这番安排，只让老太太，程馥甄和苏以辰知晓，就是二夫人都不甚清楚。整个苏家，除了他们几个，大多数人都相信白玉脂粉奁是柳姨娘偷的，都等着警局那边审出白玉脂粉奁的下落来。 苏以辰虽然没有搬来老太太这边住，可是，他每天都会往老太太这边跑，以陪老太太的名义，和程馥甄开始暗中调查老太太屋里的每一个仆人。他们暗中搜查了几个嫌疑人的屋子，调查了他们同外人的往来，还有家里头的状况。 一番排查下来，程馥甄发现双姐的嫌疑是所有嫌疑人里最大的。双姐那天晚上并没有去饭店，而且，双姐同喜儿一样，是老太太身旁伺候的人，她和喜儿的关系还极好。 “双姐有作案的时间，可是，没有动机呀！”苏以辰认真说。 程馥甄点了点头，说道，“那天有作案时间的人，也不止双姐一个，除了老太太屋里的人，还有其他人也没去饭店。这么查下去不是办法。” 苏以辰连忙问，“馥甄，你有别的办法？” 程馥甄无奈摇头，她若想到其他法子，早就不这么调查了。这几日下来，她和苏以辰明明是抓贼的，却过得像做贼的。 苏以辰也无计可施，一手支着脑袋，蹙起了眉头。 程馥甄伸了个大懒腰，转移了话题，“听胡云飞说秦齐下个月要在流光俱乐部办酒会，到时候会有飞镖比试？你去吗？” 那天胡云飞一说这件事，翌日她去看了馥梦回来，就收到秦齐的邀请函。 “当然要去。等馥梦放假了，找个时间，我陪你们去买礼服。”苏以辰兴奋地说。 “三爷也会去吧？”程馥甄问道。 “这个难说，我三叔要去了，那大家都不用比了，反正我三叔的镖术是最厉害的！”苏以辰笑着说道。 程馥甄不自觉想起了一个人来，洛九少。 上一回洛九少劫持她，苏彧和洛九少还有个约定呢。那两个家伙如果公平较量，会是谁输输赢呢？ 苏以辰看了看手表，说，“馥甄，我下午还有点事要出门一趟，先走了。我明儿再过来”。 程馥甄原本还挺担心苏以辰成天待她这儿，然而，这几日下来，苏以辰基本都中午就走。程馥甄只当他是去店铺了，没多问。 她刚送苏以辰到房门口，便撞见苏婉绛和蒋清河路过。 苏婉绛看了程馥甄一眼，视线下移到她腹部，笑得意味深长。这分明是在嘲讽程馥甄和苏以辰在屋里干了苟且之事。 程馥甄的脸立马红了起来，既是羞也是气。只可惜，苏婉绛不过是一个眼神而已，她连解释的机会都没有。 若换成别的女人，早就避开了苏婉绛的视线，羞愧不已。程馥甄羞归羞，气归气，但毫不犹豫地甩了苏婉绛一个嘲讽的目光。 苏婉绛一脸不可思议，暗叹程馥甄竟不要脸到这种程度。而程馥甄对苏婉绛岂止是嘲讽，甚至都同情了。 她相信，终有一日，苏婉绛会知道蒋清河干了什么勾当！ 女人们目光中的波涛汹涌，男人们是看不透的。 蒋清河同苏以辰点了点头，竟朝程馥甄看过来，毫不回避，也客客气气地同程馥甄点头。程馥甄回了一个微笑，亦当什么都不知道。 双方原本都要各走各的了，苏婉绛却说了一声，“三弟，听清河说你最近都没到工厂，原来是都跑这儿来了。我前日过来看奶奶，就在门口看到你，昨儿也撞见你，今天又撞上。你不会是天天都来吧？” “你不也天天来？”苏以辰反问道。 “我有个方子出了问题，只能来打扰奶奶了。你呢？”苏婉绛问道。 这个时候，双姐捧着一堆折叠好的衣服路过，听了这话，她便悄然驻足了。 “奶奶心情不好，我过来陪她。”苏以辰答道。 “是嘛。那就一道过去呗。”苏婉绛说得怪里怪气的。 苏以辰这个愣子至今没听出她在嘲讽什么，程馥甄却沉着脸，默默记仇了。 “我晚些再过去，还有事。”苏以辰敷衍道。 苏婉绛也没多说，同蒋清河先走了。至始至终，蒋清河都没有再看程馥甄一眼，程馥甄倒是一直在留心他。 程馥甄琢磨不透，蒋清河是真的被林警长和二爷的计谋蒙蔽了，还是另有算计？ 她如今就盼着刘沁泉尽快抵达上海了。 见程馥甄和苏以辰走过来，双姐似有些慌张，匆匆忙忙拐到一边，避开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二十二章苏婉绛来查岗 蒋清河并没有被林警长和二爷的计谋蒙蔽了，相反，他戒心极重，所以一直不敢轻易出手动柳沁泉，一直在寻找最妥当的方式，借他人之手把人送走。 可惜，他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他同苏婉绛探望完老太太，回到工厂的时候，立马就接到了广州工厂管事之人打来的电话，说早上工厂里来了警察，将柳沁泉带走了。 “就来了两个警察，说什么沁泉同一道偷窃案有关，要被带走调查。” 一听这话，蒋清河就怔住了。 得不到回应，管事之人颇为着急，说，“姑爷，毕竟是柳姨娘的亲弟弟，柳姨娘又深得老太太的疼爱。这事，您可别揽自己身上，不如让大小姐处理？” 管事之人并不知晓苏宅里出的事，却也一心为蒋清河考虑。 蒋清河开了口，“可有说同哪桩盗窃案有关？要调查多久？” “那两个警察可凶了，小的问什么，他们都说不能说。” “马上去查清楚，我等你电话！” 蒋清河突然变得凌厉的声音，让管事之人都吓了一跳。 约莫一个小时之后，管事之人才又打来电话，竟只打听到下令逮捕柳沁泉的警局副警长。至于什么案子，无从打听。 苏家在广州的门路不比在上海，蒋清河心下清楚，也没有强求。他挂了电话，原本想拨个电话的，可迟疑了片刻还是忍了。 当天夜里，他连夜离开工厂却没有回苏宅，而是去见了青寨的庆大当家。 庆大当家已是六十高龄，身子骨却非常硬朗，精神抖擞，并不输年轻人。这会儿他刚刚耍完刀，还穿着练功衣，脖子上挂了一条毛巾。虽然没有华服加身，他随随便便在屋里一坐，都自有一股大家长的气势，令人倍感压力。 蒋清河恭敬有礼地作揖，“庆大当家，连夜打扰，还望见谅。” 庆大当家挑眉看了他一眼，笑了，“这般客气？坐，若有急事快快说来。” 蒋清河连忙坐下，将事情如实以告，庆大当家是聪明人，立马便断定，“有诈！这人，怕是已不在广州了！” 蒋清河紧锁的眉头至今没有舒展开，他也不客气了，直接问，“庆大当家，柳姨娘把那个弟弟看得比命还重，一旦柳沁泉到上海，一切都完了！” 庆大当家当然知道事情严重性，他也蹙了眉头，问说，“现在什么时候了？” “十一点了。”蒋清河答道。 庆大当家犹豫了下，还是起身往办公室里走去打电话。 蒋清河尾随而至，不知道庆大当家拨给谁，但是，他知道庆大当家是在调查柳沁泉的下落。青寨在广州还是有不少人脉的。 不得不说这一回，林警长把事情办的十分周全，滴水不漏。庆大当家打了三通电话，托了三个人才打听出一二来。 “人没进警局，今天早上直接去了码头，由两个探长秘密押送。”庆大当家认真说。 蒋清河还算冷静，他立马分析起来，“他们坐船的话，必经香港再换乘到上海！若是今天上的船，明儿一早上就能抵达香港。” 从广州到香港的船不多，在香港换成轮船来上海的有固定的通道，只要守株待兔，还是有机会拦截到人的。 庆大掌柜立马拉来蒋清河的手，写下了一串电话号码，“此人姓卫，你安排好，速速同他联络。就说是我让你找他的。” 蒋清河暗暗松了一口气，正要走，庆大掌柜却认真交代了一句，“清河，那两个探长不是省油的灯，要从他们手上劫人不太可能，估计得直接灭口。姓卫的都了解，你让他自个安排吧。” 这一刻，蒋清河脑海里忽然浮现出柳姨娘那双泪水盈眶的眼眸，他迟疑了片刻，最终还是缄默地点了点头，“我知道！” 蒋清河连夜赶回工厂，他必须在天亮之前把事情都安排妥当，否则，错过了明天早上的机会，让柳沁泉的船离开香港，要拦截就更加麻烦了。 蒋清河一到工厂就匆匆往办公室走，却突然看到办公室的灯亮着，门也开着。他戛然止步，心跳立马咯噔了一大下。这么晚的谁过来了？ 他毫不犹豫转身要走，岂料屋内却传来了苏婉绛的声音，“蒋清河，你给我进来！” 蒋清河慌了，只是他很快就整理好衣服，脱了帽子，匆匆走进去。 只见苏婉绛坐靠在办公桌上，双臂环抱，妆容精致的脸上写满了怒意，邱叔和工厂几个管事的都站在一旁，一个个都顶着睡意朦胧的脸，分明是被苏婉绛吵醒的。 蒋清河低着头走进去，胆怯地瞄了苏婉绛一眼，唤了声，“夫人” 苏婉绛的怒火一点就燃，怒声说，“你别叫我夫人，我恶心！” 蒋清河一脸无辜，“这这是怎么了？” “你明明告诉我你今天要在厂里改配方的，还说什么时间紧，就不回去了。你当我三岁小孩子那么好骗吗？我告诉你，我今天就是专程盯你的！你果然不在厂里，敢情前几回也都是骗我的吧？” 苏婉绛说着，箭步走过来，用力拧住蒋清河的耳朵，气呼呼地质问，“你说，你去哪了？和哪个狐狸精鬼混了！你个吃里扒外，不要脸的东西！” 蒋清河侧着头，弯着腰，大呼冤枉。 “婉绛，你听我解释，听我解释呀!我当真在厂里改秘方，我” 苏婉绛气得都快炸了，才不听解释，使劲地揪蒋清河的耳朵，破口大骂，“蒋清河，你吃我苏家的住我苏家的，你还敢背着我到外头偷吃，你，你呵呵，原来你一点都不孬啊！你就是贱，贱骨头！” 如此难听的话，就是邱叔他们都听不下去，何况是蒋清河本人。他眼中闪过一抹无比阴鸷的寒芒，心中仇恨越浓，只要他挥个手，苏婉绛就会被他打到地上去了。可是，他还是忍了，他一边痛叫，一边拉住苏婉绛的手哀求。 “婉绛，你听我解释呀，不是你想的这样的。” “婉绛，我是无辜的，我感激你还来不及，岂敢做出对不起你的事情？” “你听我解释，听我解释，我刚刚回家去了，不信你问阿忠，是他给我开的门。你若不相信，你回家去问问。” 苏婉绛使劲地推开蒋清河，大笑起来，“蒋清河，你说你回家去？你什么时候回家去的？我怎么没瞧见你？还有，你回家去做什么？为何又回来了？” 蒋清河心下估算着苏婉绛离家到工厂的时间，应该就是他去找庆大当家的时间。他故作一副急得要哭的样子，解释说，“我十点多回去的，到家的时候应该也十一点了。我把一张配方落家里了，只能回去拿。” 他还真从袖中拿出一张配方来递给苏婉绛，“这回的配方很复杂，要结合好几份方子一块改，缺一张都不成。婉绛，你这一回真是冤枉我了。你若还不信，你回去看看阿忠，我几时回去，几时离开的，他最清楚。” 苏婉绛见了配方，心下多少松了一口气。 虽然指甲油的事情只是偶然，可是，打从那之后，她就留了心眼。也不知道是不是女人的直觉，她总觉得程馥甄像是故意在提醒她什么。她心下总是不安。 虽然她一向瞧不起自己这个丈夫，可是，她心下比任何人都明白，如果没有这个丈夫，她和母亲在苏家的处境会更难。 见苏婉绛动摇了，蒋清河着急地补充，“婉绛，你想想我若是出去鬼混，岂会在这个时候回来呀？” 苏婉绛不回答他，冷哼了一声，立马就往家中打电话。 蒋清河既敢推出证人来，就不怕苏婉绛去查问。指甲油那事之后，他便察觉到苏婉绛对他的提防，也多有防备。只是，他没想到苏婉绛会在今天晚上找到工厂来。 此时此刻，他真正着急的是柳沁泉的事情呀！ 苏婉绛当着众人的面打电话，一份询问之后，她就啪一声挂了电话。谁都不知道电话那头的情况，但是，见苏婉绛不言不语，端起桌上的水来喝，大家便都知道没事了。 苏婉绛喝完了一大杯水，才没好气地对蒋清河说，“哼，我就暂且相信你一回！” 蒋清河吐了口浊气，露出无奈又无辜的表情，“婉绛呀，我万万不敢做对不起你的事情，你怎么就怎么就这么不信任我？” 苏婉绛趾高气扬地别过头去，不说话。 邱叔连忙劝说，“大小姐，姑爷的为人大家有目共睹，您真是多心了。这么晚了，您还是赶紧回去吧，免得大夫人担心。” 蒋清河巴不得苏婉绛马上走，他劝道，“婉绛，你快回去睡吧。都这么晚了，再不睡会累坏身子的。” 邱叔笑了，“大小姐，您瞧瞧，姑爷担心你呢。您就放心回去吧。” 苏婉绛本想走了，听邱叔这么一说，心下竟有些过意不去了。她没好气地命令，“蒋清河，走，跟我回去。” 蒋清河立马拒绝，“婉绛，我这方子急得很，拖不得。” 苏婉绛说道，“明儿一早我同你一块过来，我再帮你瞧瞧。” 蒋清河急了，解释道，“这方子今天晚上必须改出来。明儿一早等着用呢！” 谁知，苏婉绛竟说，“那我留下来帮你呗，就你那点能耐，还不得折腾到天亮！ 苏婉绛说着便让一旁的人都散了，她看了看手中的配方，径自往门外走去。蒋清河愣在原地，脸都白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二十三章沈司安不甘心 苏婉绛走到门口，见丈夫没跟过来，便又折回来，不耐烦催促，“你还杵着做什么？还不快过来？” 蒋清河走过去，一路到配方室，他都劝说不停，可是，苏婉绛却铁了心要留下帮忙。 蒋清河心急如焚，却只能忍。整个晚上，他都心不在焉，苏婉绛倒是认真得很，天还未亮就把配方修改好了。 她伸展懒腰，说道，“也不是很难嘛。走吧，咱们回去吧。” 蒋清河看了看时间，发现已是早熟四点多了。这个时候若给广州那边打电话，或许还来得及。如果是回苏家的话，路上还得耽搁一个小时，而且他也未必能找到打电话的机会。他思索了下，说，“婉绛，你先回去补个眠。我下午还有事，我在宿舍里眯会儿。” 苏婉绛却一反常态，非得粘着蒋清河。蒋清河担心她还在怀疑他，也不敢多劝，只能同她一道去宿舍休息。 蒋清河看了好几回手表，就盼着苏婉绛能早点睡着，他好去把事情办了。可是，他万万没想到他才刚刚躺床上，苏婉绛把手伸了过来。 “清河，我问过医生了，医生说这几天最容易怀上。今日起，晚上不许你外出，老老实实给我在家里待着！” 苏婉绛一边说，一边解开蒋清河的领口。这些年来她都一直盼着能生个儿子，而父亲卧病之后，她便满心都是这件事。蒋清河是入赘又怎么样，只要他能给她一个儿子，那也是姓苏的呀！ 蒋清河眼底掠过一抹厌恶，却还是温柔地推开苏婉绛的手，“婉绛，我累了。” 苏婉绛只当没听到，娴熟地替丈夫脱掉底衣。 “婉绛，先休息吧。一宿没睡，当真疲了。” 蒋清河按住了苏婉绛下探的手，无奈的眼神里藏着一丝丝焦急。 “我不管！“反正，这几天你就算再累也得配合我，我都三十好几了，要是再怀不上，这辈子就别想了！” 苏婉绛说着，便翻身压在蒋清河身上，蒋清河再能忍，这个节骨眼上也控制不住呀！ 他冷不丁将苏婉绛给推开了，不悦说，“婉绛，我当真是累了，你让我歇会，成不？” 苏婉绛一愣，随即就红了脸，又恼又羞，“蒋清河，你敢推我？你，你” 夫妻之间，向来都是她主动的，她疯了一样想要孩子。她若不动，他并没有胆子招惹她。像今日这种情况，还从未有过呢！ 苏婉绛蹙眉看了他好一会儿，便又狐疑起来，“蒋清河你是不是真在外头有人了？你居然敢推开我！” 一听这话，蒋清河的心都死了大半！以他对苏婉绛的了解，他若不陪着，这事是没完了。 苏婉绛掐着蒋清河的脖子，怒声质问，“你说啊！” 蒋清河又急又恼，索性也不回答，冷不丁把苏婉绛从自己身上拉下来，随即翻身将她欺在身下 成婚以来，苏婉绛都从来没有见过丈夫冲自己发过脾气，而在床笫之上，她更从来没有见过他这般主动过。他似乎带着恼意，少了平素的被动和胆怯，多了她从未见过的强势和霸道。 欢愉之后，苏婉绛疲惫中竟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满足。她侧着身，看着满头大汗的丈夫，感觉丈夫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和平常很不一样，让她十分陌生。她想，难不成是因为自己一而再冤枉他，把他惹急了？ 忽然之间，苏婉绛发现自己身旁这个男人发起脾气来，反倒令人喜欢。她凑过去，像个小女人一样依偎在蒋清河怀里，也不说话，只是偷偷笑了笑。 很快，她便睡着了。 蒋清河确定人已经睡觉，立马小心翼翼起身来，一看时间竟已快五点了。他匆匆忙穿戴好，就往办公室去，联络了庆大当家介绍的那个卫姓人氏。 可谁知道，电话一直打不通。 直到七点电话才打通，可是，这个时候，广州到香港的船早已靠岸一个小时了。 电话接通之后，蒋清河看了墙上的挂钟一眼，没理会电话那头的询问，他缄默地挂了电话，颓然坐了下去。 他坐了许久许久，最后拨通了庆大当家的电话，非常平静地说明情况。 庆大当家沉默了良久，淡淡说，“苏家既待不下去了，你去见沈司安吧，他能帮你。” “不！”蒋清河立马拒绝，“我不甘心！” 他和父亲在苏家潜伏那么久，他的大部分行动都还没有开始，怎么甘心就这么逃了？再者，这一回若非程馥甄插手，柳姨娘也不会暴露。他岂会甘心败给一个乳臭未干的臭丫头！ “庆大当家，你再帮我一次！”蒋清河恳求道，“今天早上出发来上海的船不多，查得出来的。从香港过来，最慢十个日夜，最快六个日夜就到！咱们守在码头上，一定能逮住他们！” 庆大当家又沉默了。香港来上海的船以日本船，英国船居多，都不是好招惹的主儿，再者，吴淞口码头那地儿鱼龙混杂，势力复杂，可不是能轻易闹事的！ 若能保证一定逮着人，庆大掌柜的也认了，可问题是即便派人去守着，也未必能找着人呀！ 蒋清河等了许久，见庆大当家不说话，他急急说，“庆叔，你就看在骆掌柜的面上，再帮我一回吧！” 蒋清河年少时喊过庆大掌柜庆叔，后来长大了就都尊称他大当家的。他和父亲当年走投无路，父亲想起了骆大掌柜曾对庆大当家有恩，无奈之下只能找上门去。庆大当家也是知恩图报之人，这些年来，没少帮衬蒋家父子。否则，蒋家父子也不能伪造身份，成功潜入到苏家里。 蒋清河把骆大掌柜搬出来，庆大当家无奈之下，也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了。 “好！这事就交给青寨了。不过，你最好备好后路。” 蒋清河大喜，道谢了一番才挂了电话。 当天晚上，蒋清河回到苏宅后，并没有直接回大房那边，而是拐去了二房。他本是要见二爷，却撞见程馥甄同二爷他们一道吃饭。 二夫人很意外蒋清河会在这个时候过来，程馥甄他们三人却并不奇怪，都知道蒋清河来做什么。广州工厂那边的事情都是蒋清河管着的，柳沁泉出了事，他自然要过来同二爷说一声。 “稀客稀客！” 二夫人笑着让江妈添碗筷，苏以辰连忙起身来，亲自拉开位置，“姐夫，坐。” 蒋清河谦逊客气得很，连忙解释，“二叔，有件事，我过来同您说一声。”不似苏以辰，二爷对蒋清河和对待大房所有人一样，都有戒备之人，他故作焦急，问说，“工厂里出什么事不成？” 蒋清河答道，“是广州工厂那边的事。柳氏的弟弟，柳沁泉昨日被警局的人带走了，说是涉嫌一起盗窃大案。” “什么？”二爷一脸意外，站了起来。 苏以辰天生不是做戏的料子，他站在一旁有些尴尬，程馥甄眼观鼻鼻观心，不动声色。倒是二夫人，真真是很意外，脱口而出，“这么巧？” “我也觉得巧。”蒋清河只是附和，没发表任何看法。 “有其姐必有其弟弟！还是盗窃大案？”二夫人十分气愤，交待道，“清河，你回头去问问，这个柳沁泉平日里是不是手脚就不干净！” “是。”蒋清河连连点头。 苏以辰却蹙着眉头，十分无奈。 二爷问说，“清河，这都昨日的事了，你怎么现在才同我说？” 蒋清河不慌不忙地回答，“工厂那边只说人是因为盗窃案被抓了，具体是什么案子也没弄明白。我原本想让下面的人去查清楚了，再来同您说，谁知道等了一天，他们什么都没查到。说什么那个盗窃大案是个秘案，警局的人一点消息也不给透。” 蒋清河装傻，认真问说，“二叔，您说这该怎么办？” 二爷怒了，冷哼，“能怎么办？警局想怎么办就怎么办？我苏家没这种丢人现眼的亲戚！” 蒋清河怯怯地点头，也没有多言，急急就告退了。 人走之后，二夫人便开始抱怨起来，悉数柳姨娘的种种不是，渐而连柳沁泉也带上。 知晓真相的苏以辰越听越不是滋味，吃了几口饭便上楼去了。 “这孩子怎么了？”二夫人一脸莫名其妙。 二爷往楼上看了一眼，分明很不满，却没有发作。他转头过来，询问起了程馥梦的情况。 “馥梦住学校可还习惯？没被人欺负吧？” 二夫人笑了起来，“馥梦同秦家那大小姐住一块，谁敢欺负她呀？” 二爷总算有了点笑颜，“馥甄，等馥梦放假了，你就把她接过来住吧。今年就留这儿过年，别回去了。年底到处都乱，你们两个女孩子单独出门，我和你伯母都不放心。” 程馥甄连忙说，“多谢伯父好意。馥梦一直说想家，上一回我去瞧她，她还催着我赶紧定日子，把车票买了。我大哥会同我们一道回去，有他在，伯父伯母不必担心。” 说来，程馥甄许久没见到她那个混账哥哥了。不过，有苏彧和秦齐罩着，她可以完全放心。 “有你哥哥在，我更不放心！” 二夫人这话说完才自觉不妥当，“馥甄，我也不是那个意思，就是这世道太乱了。要真遇上个什么事，你大哥也护不了你们两个。所以，还是留下来过年吧。等过了年，局势稳定了，你们要想回去看看，我让以辰找几个人，带你们回去。” “正是正是。”二爷也跟着劝，“来年，以辰也该到北平和天津去走走了，那儿的生意他是一点都不了解。馥甄，北方的市场你多少比他熟悉，到时候还得你带以辰去走走。” 程馥甄一时也拒绝不了，只能敷衍着答应。她心想，等馥甄放假了，再想法子拒绝吧。 她现在满心都是柳沁泉的事情，就担心蒋清河再整出什么幺蛾子来。 离开之前，她低声问了二爷，“伯父，从香港到上海多久能到？” “慢则十天，快则六天。放心吧，他逃不掉的！”二爷对此很有把握，他问说，“你和以辰查得怎么样了？” “查到嫌疑人，目前还没有进一步的线索。我和以辰想研究个计谋，引蛇出洞，只是，还没有头绪。”程馥甄如实回答。 “好，这想法好。” 二爷很有兴趣，便将程馥甄留了下来，叫来苏以辰一道商量。 直到深夜，苏以辰才送程馥甄回去。 见他心事重重，一路缄默，程馥甄原本想安慰他几句，可认真一想，还是作罢了。她想，或许，多难过几回，这孩子就会习惯了吧？ 有些事情，不一定要认可，但是可以习以为常。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二十四章叔侄俩偶遇了 从二爷书房回来，程馥甄便一边掰着手指算日子，一边关注蒋清河的动静。 六到十天的时间，柳沁泉就会被带到柳姨娘面前。这段时间，她甚至都不想出门，不希望再发生什么意外。反倒是苏以辰，三天两头就说有事，往外头跑。这日下午，苏以辰又外出了，他去了百乐门。 抵达百乐门大门口，胡云飞勤快地下车给苏以辰开车门，笑着问说，“三少爷，又约了同学呀？” 在胡云飞印象里，三少爷并不喜欢这种地方，可这阵子却经常过来，一待就是一两个小时。 苏以辰没敢看胡云飞的眼睛，回答说，“他们非得约在这儿。小胡，你不必等了，下午六点再过来接我吧。” 胡云飞并不知道苏以辰是趁着秦齐不在才过来的，他恨不得马上走，就怕跟进去了撞见秦齐，又被抓去让人当肉靶子。 “三少爷，柳姨娘的案子还悬着，如今是关键时期，您可不能随便离开百乐门，小的六点准时在门口等您！” 只要三少爷待在百乐门里，胡云飞是放一百个心！ “我知道，放心吧。”苏以辰打趣地说，“你回去吧，把馥甄看好才是。”胡云飞就这样走了，却不知道他的正主儿苏彧此时就在百乐门后院。 苏彧把胡云飞留给程馥甄和苏以辰，这几天都借用秦齐的车和司机，所以直接从后门进来把车停在后院。他进门，刚到楼梯口，就远远地看到苏以辰走过来。 他后退了一步，站在昏暗处，只见苏以辰到了楼梯口东张西望了一番，才上楼。 苏彧眼底闪过一丝狐疑，正要跟过去，有人就在一旁叫他，“三爷，好几日没遇见你了。” 苏以辰戛然止步，立马就发现了苏彧。 苏彧只是同那人点了个头，寒暄都没有，便朝苏以辰走过来。 “三c三叔？”苏以辰十分意外，“三叔，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苏彧问说，“你一个人来？” 苏以辰自然是来跟小九偷学飞镖的，他巴不得马上就成为高手。可惜最近出门都是胡云飞当司机，他收买不了胡云飞帮他保密，所以没敢每天都来。他都两天没来了，谁知道这一来就给撞见三叔。他心一虚，支支吾吾了半天才回答，“我c我过来找秦齐。” “你找秦齐做什么？”苏彧再问。 “找他” 苏以辰思索了好一会儿都思索不出个理由来。同胡云飞扯谎，他还勉强能扯得来。面对三叔，说一句谎话已经快要了他的命，这种感觉就像是自己掐着自己的脖子，特别难受。 苏彧一眼看穿这个侄子有事相瞒，他虽诧异这小子会对他说谎，但是，他并没有揭穿。反倒是给了他编谎话的时间。 “先上去了再说吧。” 苏彧慢悠悠往楼上走，没追问。苏以辰见三叔不出声，悬着的心总算落下。他跟在三叔后头，特意走得慢。就担心待会小九先看到他会说出什么露馅的话来。 一进流光俱乐部的包厢，果然见小九迎面走过来。苏以辰躲在苏彧背后，连忙朝他使眼色。小九虽然是个结巴，却激灵得很，一下子就明白苏以辰什么意思。他笑着迎上去，结结巴巴地说，“三c三c三” “三”了半天竟然都没“三”出个所以然来，苏彧可没耐性，问说，“秦齐不在吗？” 小九连忙点头，“是。秦c秦c秦少爷不不在。” 苏以辰觉得小九今天的结巴好像严重了很多。小九之前跟他说话，虽然有结巴，可还偶尔能说上几句连贯的话呢！虽然纳闷，苏以辰也没多余的心思琢磨，他的注意力都在三叔身上。 “秦齐去哪了？今天不过来了？”苏彧又问。 小九摇了摇头，“小的，不c不不清楚。秦少爷好c好几日没c没过来了。” 苏彧也没多问，小九送来两杯水后，苏彧就让他不必伺候，退出去。 “长得不错，可惜是个结巴。”苏彧随口说了一句。 他可不随便评价别人，但小九的相貌确实俊，所以去年见到小九的时候，他就记住了流光俱乐部里有这么个人。 “可惜了。” 苏以辰不敢说太多，怕露出马脚。他寻思着要趁秦齐没来的时候，找个机会离开。可是，苏彧却询问起白玉脂粉奁的案子。 苏以辰无奈，只能坐下来，把这几天发生的事情都告诉苏彧。苏彧听完了，便问，“程大小姐终究还是个外人，此等家丑，你父亲怎么全都让她知晓？” 如果程馥甄听到这句话会作何感想呢？要知道，她之所以牵扯到这案子里来尽心尽力，全都拜苏彧所赐呀！ 苏以辰对一切全然不知道，他非常认真地说，“三叔，馥甄是我未婚妻，是自家人，不是外人。” 苏彧看了他一眼，随手打开桌上的雪茄盒来挑了一根点燃，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不再说话。 见三叔沉默，苏以辰连忙说道，“三叔，秦齐不在的话。我改日再来吧，我先回去了。” 苏彧挑眉看来，问说，“你找秦齐有什么事，等他过来了，我同他说。” “我那几个留洋的同学很喜欢上一回生日酒会上那款红酒，世乐大饭店那边又不外卖。”苏以辰笑了笑，看似不好意思，其实是心虚，“我就过来找秦齐开个后门，让他带我过去买两箱。” 苏彧并不相信，却还是点了点头，“你先回去吧，回头我同他说。” 苏以辰悬着的心总算落下，他一刻都没耽搁连忙离开包厢。也不知道苏彧这阵子做什么去了，他似乎很疲惫。他等了一会儿，见秦齐都没来，便在楼上的客房里休息。 秦齐过来的时候，天都黑了。他亲自给苏彧泡了一杯红茶过来，“尝尝，前几日日本人孝敬我爹的。” 苏彧刚刚洗完澡，穿着白色睡袍，头发凌乱。他慵懒地陷在沙发里，同平素判若两人，可那双狭长的眼睛依旧深邃c冰冷。 他慢条斯理地品了几口茶，问说，“听说你爹最近跟石田社走得很近？” “有吗？石田社想干嘛？”秦齐对父亲的生意一点儿都不关心，更不关心父亲和谁打交道。 苏彧起身来，将剩下的茶全倒到垃圾桶里，给自己换了一杯清水。很明显，这红茶并不对他胃口。 秦齐狐疑了，急急问，“不会又跟程家姐妹有关系吧？” 他不仅仅安排程馥梦和楚楚住一块，而且还公然带程馥甄和程馥梦去沈氏百货，又把程培坤安排到百乐门赌场里，这都是变着法子告诉沈司安和石田社，程家姐妹俩背后有他秦家罩着。而打从上一回程馥梦被劫持至今，石田社都没有再动过手了。 秦齐认真想了下，骤然大惊，“三哥，他们不会想拉我爹入伙吧？我听我娘说，沈司安他老子前阵子常邀我爹喝酒呢！” 秦齐帮苏彧做的一切，他父亲可全然不知，而程家有万脂胭红的事情，他父亲也不知晓。就秦齐对自己父亲的了解，万一父亲得知了万脂胭红的事情，保不住也会想分一杯羹呀！ 秦齐越想越着急，苏彧却说，“就算石田社想拉你父亲入伙，沈家也不会答应的。” 以秦家的权势，若是涉足此事，必占主导，难免会让沈家没有说话的地儿。再者，将来若真得了万脂胭红秘方，怕是沈家也分不到什么好处。沈家父子不会连这点道理都不懂。 秦齐琢磨了一会儿，还是不明白，问说，“三哥，石田社若真要拉我父亲入伙，沈司安他们拦得住吗？” 这话刚说完，秦齐似乎意识到了什么，震惊地朝苏彧看去，苏彧剑眉微锁，点了点头，他知道秦齐意识到什么了。 他们一直忽略了一个问题，上海城里有权有势的人多了去，亲日的人也不少。石田社为何偏偏选中了沈家？没有一开始就找上秦爷？甚至没有找上对胭脂水粉配方最为了解的苏家？ 毫无疑问，沈家手上有别家没有的筹码，让石田社只能跟他们合作！沈家除了知晓万脂胭红秘方在北平程家，还知道其他什么秘密呢？ 苏彧琢磨不透，秦齐也想不明白。 秦齐气愤地说，“三哥，我晚上回去问问我父亲石田社想做什么。反正不管怎么样，我在，你放心！” 苏彧打量了秦齐一眼，明显不相信。自小到大，小的事情他托秦齐办得妥，可大的事情，他都得亲自上秦家去跟秦爷谈条件，皆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秦爷，可是彻头彻尾的生意人，从来都不会做赔本的买卖！ 秦齐被苏彧看得心虚，嘿嘿笑说，“我先去打头阵，帮你探探虚实嘛。” 在说服自己父亲这事上，秦齐必须承认自己不如苏彧。很多时候，他母亲都帮他搞不定，得苏彧出场才行。虽然他从来不会干出撮合苏彧和楚楚的事情，可是，他和父母亲一样，打心底希望苏彧能娶了楚楚，成为秦家的女婿，父母亲的半子。 苏彧递了一杯水给秦齐，交待道，“小心点，别让你父亲起了疑心。” 苏秦两家并非世交，苏彧是因为自小和齐秦交好，才得秦家二老疼爱。虽然秦家二老待他不错，但是，他非常清楚，秦爷若知晓了万脂胭红的事，必不会错过这香饽饽的！ “放心，这点我能保证！” 秦齐拍着胸口承诺，他凑近过来，贼笑起来，“三哥，我问你个重要的事。” 见秦齐那一脸贼笑，苏彧就知道他要问的事情不会很重要。 果然，秦齐笑着说，“小兔子过几天就放假了，兔子姐姐是不是要带她回北平过年了？” 兔子姐姐？ 苏彧瞥了秦齐一眼，嘲讽道，“什么时候认兔子当姐了？” 秦齐知道苏彧故意误解他的玩笑话，也不理会，又问，“三哥，她们回北平的日子定了吗？哪天呀？她们要在北平待多久？不会临近开学才回来吧？” 苏彧反问道，“谁说她们要回北平过年？” 秦齐一脸意外，“她们不回去吗？过年都不回家去？” 苏彧眼底掠过一抹复杂，回答道，“没听说。” 秦齐翻了个白眼，只觉得这种文字游戏很无聊。天知道苏彧今天是哪根筋搭错了，居然会开这种玩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二十五章胡云飞的期盼 苏彧并非开玩笑，而是没想到程馥甄要回家过年这件事。若非秦齐提起，他都快忘了下个月就是腊月了。他替苏以辰讨了两箱酒后便把秦齐推出去了。他换好衣服出来，秦齐还守在门外。 “三哥，你都提前回来了，过几天的酒会就赏个脸呗。” “今年想挑战你的人可不少，你要不来，人家当你怕了呢？” 苏彧径自往前走，秦齐一边追，一边说，又是求又是激将，把能说的都说遍了，最后非常不满地抱怨了一句，“苏彧！你侄儿和侄媳妇都会来，你就真不能过来露一手？” 苏彧立马止步了，“他们也来？” 秦齐大喜，“一定来，他们说没真正见识过你的镖术，趁着这个机会要好好见识见识。” 苏彧没多言，转身就下楼。秦齐欲哭无泪，他可是跟所有人都承诺了苏彧一定会出席酒会的，一大堆人等着跟苏彧过手呢！ 他这反应，到底是来不来呀！ 苏彧真没把这件事放心上，除了洛九少之外，他都不会跟任何人比试，那纯粹是浪费时间。他回到苏宅之后，正要把胡云飞叫过来问话，胡云飞自己先过来认错了。 “三爷，小的下午送三少爷去百乐门，三少爷让小的下午六点去接。可，可他四点就自己回来了！” 胡云飞下午见到三少爷，吓得魂都差点没了。如今是关键时候，柳沁泉被捕的事情，必会引起柳姨娘幕后那真凶的警惕的，说不定青寨的人已守在码头蠢蠢欲动了，万一三少爷在这个节骨眼上出点什么事，他可担当不起呀！ 苏彧不悦瞪了胡云飞一眼，又问，“这阵子他除了去百乐门，还去哪了？” 胡云飞想了下，回答说，“除了警局，就百乐门，百乐门去了四次了吧。” “去做什么？”苏彧再问。 “都是见同学，说是留洋回来的几个同学特别喜欢那儿。”胡云飞如实回答。 苏彧心中有数了，那孩子在百乐门一定有什么秘密。只是，他能有什么秘密呢？连扯个谎都漏洞百出，那孩子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让他放心呢？若是程馥甄对苏家真心的话，他也能放心。可程馥甄本身就不是省油的灯了！ 苏彧说了今日的情况，胡云飞非常意外，“爷，三少爷竟竟敢对你说谎！” 这可是前所未有的事情呀！ 苏彧也好奇得紧，“明儿去查清楚。” 胡云飞点了点头，问说，“爷，骆家的事有眉目了吗？” 苏彧此次出城，一是借机把程馥甄推到柳姨娘那件事里去，二则是继续去调查骆记胭脂当年的灭门惨案。老爷子过世之后，他才开始查骆家的灭门惨案，也就这一回有了个小线索。 他淡淡说，“有条线索，需要林警长帮个忙。” 胡云飞大喜，“主子，明儿属下同你一道去！” 苏彧为何要查这个灭门案，胡云飞是最清楚的，也是唯一知晓的一个人。这件事太重要了，哪怕只有小进展，他也替主子高兴。 苏彧虽然心急，却还是沉得住气的，他说，“待柳沁泉到了再去吧。” 蒋清河既有本事一而再请出青寨的人来，这一回，必会在吴淞码头劫人。林警长看似又给他面子又帮二爷尽心尽力，实则也想借这机会，逮住青寨的人，立个大功。这会儿并没有时间操心别的，再者，骆记胭脂铺的事也不并非随随便便就能跟林警长提起的。 苏彧一番分析，胡云飞才明白。他认真地点了点头，“还是三爷考虑周全。” 夜渐深，苏彧却没有休息的意思。他去了书房从书架暗阁里拿出了一把雕刻刀来。这是一把斜刀，确切说的一把正手斜，刀柄是名贵的金丝楠木，刀刃泛着清冷的白芒，虽然小，却足以令人害怕。 苏彧拿了刀，在一旁桌上挑来一块半成品木雕，认真雕刻起来。他低着头，表情缄默，眉目之间弥漫着与生俱来冷漠。他本就是个安静冷清的人，一旦雕起木雕，就更加安静了，就像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漠视一切，将所有人都无情地拒之门外。 胡云飞知晓主子的习惯，不敢打扰。他端来一杯热茶之后，便自觉地合上门离去。他也不知道主子这一回调查到的线索是什么，他只盼着传言是假的，当年那场惨案同苏家没有关系。 翌日，胡云飞去百乐门寻了一圈，得知苏以辰每次到百乐门都只去流光俱乐部。还专挑没人练习的时候去。 “爷，伺候三少爷的是小九，长得很俊但是说话结巴那个。”胡云飞如实回答。 “你问了小九？”苏彧问道。 胡云飞立马否认，“属下没敢问小九本人，同其他人打探到的。三少爷一定收买了小九，他专挑没人的时候去。秦少爷至今不知道这件事呢！” 如果胡云飞去质问小九，就等于揭穿了苏以辰的谎话，没有主子的授意，他可不敢自作主张。 “怎么突然练起飞镖了，没有人教，能折腾出什么能耐？”苏彧问说。 “三爷，不如你教三少爷吧？”胡云飞笑着问。 “他既有心瞒我，你且不必做声。”苏彧想了下又认真交待，“也不必同秦齐多言，他藏不住事。” 苏彧并不把这件事放心上，若非出格的事，他才没多余的心神管苏以辰做了什么。 此时，苏以辰正对着秦齐派人送来的两箱红酒发呆。 二夫人下楼来，一看到两大箱红酒就纳闷了，“以辰，你爹怎么买了这么多红酒，他不是不喝红酒吗？” 苏以辰喃喃回答说，“不，这是我的。” “你？”二夫人大惊，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即便是在宴会上，儿子都浅尝则止，酒量比女人还不好。他怎么可能买来两大箱红酒呢？ 苏以辰这才缓过神来，心虚地解释说这是同学要的。 二夫人问说，“这酒可不便宜。你哪个同学要的呀？熟不熟悉呀？要是没什么往来，你可别因为人家一句喜欢，就白白送了！” 苏以辰欲哭无泪，他不得不继续扯个谎话来圆谎，他说，“我那同学又不想要了，留着给父亲喝吧。” 二夫人还要追问，苏以辰就给跑了。二夫人只觉得儿子有点奇怪，追出去已不见儿子身影，只见丁姨娘拿着信函进屋来，一脸高兴。 “一定是婉缃又来信了吧？瞧你笑成这样。跟我说说，婉缃都写了什么？”“说路上的趣事，您瞧瞧。” 和柳姨娘的年轻貌美c能说会道c时髦洋气完全相反，丁氏年纪同二夫人差不多，打扮永远都中规中矩的，甚至有些土气。她永远是二房中最低调的一位，对二爷和二夫人总是恭恭敬敬的，平日里鲜少主动开口说话。按照下人们的话说，她压根不像个姨娘，像个帮二爷生了个女儿的婢女。 二夫人接过信函来，进屋去慢慢读了起来。 二夫人并不喜欢丁姨娘，更不喜欢三小姐苏婉缃。不为别的，就因为二爷极其疼爱苏婉缃，让她都吃醋了！当娘的和女儿争风吃醋，争丈夫的宠，这是件很好玩的事。可当女儿不是亲生的，这事对于二夫人来说就一点儿都不好玩了! 若是以往，二夫人并不会看这书函一眼，可柳姨娘那事之后，二夫人对老实低调的丁姨娘就不单单是不喜欢那么简单了，而是多了一份戒备之心。毕竟，柳姨娘当初小产确实跟她有关，而丁姨娘生了苏婉缃之后就一直怀不上孩子，也是她的手腕。她绝不允许这两位姨娘生出儿子来威胁到以辰的地位！ 苏以辰连说句谎话都心惊胆战的，若是有朝一日知晓母亲的所作所为，会是什么反应呢？ 他跑出来之后，不知不觉就到了老太太这边，撞见程馥甄在检查老太太晾晒在院子里的脂粉。 老太太这几日心情好了些，只可惜身子骨不行，只能在床榻躺着。而大爷病倒之后，苏婉绛就鲜少过来老太太这边，所以，脂粉方面的事情，老太太做不了的就都交给程馥甄了。 见苏以辰过来，程馥甄连忙说，“你来得正好，帮忙收拾下，起风了。”苏以辰一边收拾，一边问，“馥甄，说一个谎就得用无数谎来圆谎，骗了一个人就不得不骗更多人。是这样吗？” “你骗谁了？”程馥甄好奇地问。 苏以辰连忙摇头，“没，没我就是随便说说。” 见程馥甄的注意力都在脂粉上，他松了一口气，十分无奈，他发现自己刚刚又说谎了。 苏以辰心虚躲着苏彧，也没跟程馥甄提百乐门的事，程馥甄便一直以为苏彧还在城外。 几日下来，程馥甄哪都没去，就关注着蒋清河的动态。苏家大宅里十分平静，程馥甄却越发紧张，她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直到这一天，馥梦放假，她同苏以辰一道去学校接馥梦。而苏以辰那天从百乐门回来之后，也再没有出门，他不仅仅躲着苏彧还躲着胡云飞。这日见了胡云飞，见胡云飞没提百乐门的事，他暗暗松了一口气，以为自己侥幸瞒过了。 从学校回来的路上，他们去了百货公司置办参加流光俱乐部酒会的礼服。程馥梦之所以答应秦齐的邀请，全是因为要陪秦楚楚。而程馥甄见识过苏彧和洛九少的飞镖术，对其他人的并没兴趣，她纯粹是去看着妹妹，顺道看一看程培坤的。 两日后，就在他们抵达百乐门流光俱乐部的时候，德叔亲自追了过来。 “三少爷，程大小姐，港口那边得到最新消息，那艘船比预计的快了好几个小时，今夜九点左右就会靠岸。”德叔低声说。 程馥甄和苏以辰都很意外，原本以为那艘船会明天白天才靠岸，没想到竟会是今晚。 苏以辰急急问，“我父亲现在在哪？我们马上回去！” “不c不。二爷现在就在警局，你们过去也帮不上忙，不必过去了。”德叔说着，压低了声音，“林警长待会就会亲自到码头等人，二爷就是让我来告诉你们一声，晚上回去千万小心，绕个道，千万别走码头那边。林警长这一回有大动作，无论如何都要逮住青寨的人！你们就放心玩吧，别扰了秦少爷的兴致。” 程馥梦听得一头雾水，苏以辰和程馥甄却都担忧起来。 “姐，出什么事了吗？”程馥梦低声问，她回苏家之后，就只知道苏家的白玉脂粉奁被柳姨娘偷了，其他的全不清楚。 “没事，进去吧。”程馥甄心下暗暗祈祷，今夜之后，这件糟心的事可以告一段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二十六章我才不怕你 虽然流光俱乐部只是借用了百乐门的地，跟百乐门没有多大关系，奈何流光俱乐部的老板是百乐门的少东家。于是乎，今夜这场酒会就像是百乐门的盛典一样，热闹奢华，十分轰动。 红毯铺地，霓虹闪烁，秦齐一身西装革履，打了整整齐齐的蝴蝶领结，亲自站在门口迎接各位宾客。 程馥甄姐妹俩和苏以辰下车走过来的时候，他正被一群朋友围着。虽离不开身，可是，他的视线却全都落在程馥梦身上。今夜的程馥梦化了淡妆，穿一件粉色的洋式连衣裙，不见平素麻花辫，长发挽了起来，露出了好看的颈部。比起苏以辰生日酒会那一回，今日的程馥梦打扮得更加精致，就好像是童话里走出来的公主。秦齐都看呆了，忍不住脱口而出，“小兔子公主。” 周遭几个朋友听到了他这话，皆是好奇地询问。秦齐也不解释，直接推开众人，大步朝程馥梦他们走过来，直勾勾地上下打量起程馥梦。 程馥梦本就有些矜持和胆怯，一撞上秦齐那炙热的眼神，立马就羞了。她低下头，羞而恼，却不知道自己这番娇羞模样有多美。 秦齐那目光着实太炙热了，让苏以辰都看不下去，他往前一步，挡住了秦齐的目光，问说，“秦齐，我三叔真没来吗？” 秦齐这才缓过神来，笑道，“不清楚，没说要来，也没说不来。” 那我们先上去了，你招呼别人吧。”苏以辰颇为失望。 “好，回头我上去找你们。”秦齐却是心情大好。 程馥甄牵着妹妹的手，虽然一直没做声，却多少看出端倪，若是以往馥梦见着秦齐必会躲到她背后去的，可是，这一回馥梦却没有躲。 这小丫头似乎只是羞，并不怕了。要知道，怕和羞，那可是完全两码事呀！ 这小丫头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怕秦齐了？在苏以辰酒会上和秦齐跳过舞之后吗？那天晚上秦齐送馥梦和楚楚回去之后，真的再没有去学校找过馥梦吗？ 那场酒会之后，程馥甄就身陷白玉脂粉奁失窃案，除了偶尔去医学院送东西之外，并无暇顾及这个妹妹。直到刚才，她才注意到妹妹的不对劲。 上了二楼，走入流光俱乐部的大堂，程馥甄立马就看到秦楚楚同一群女同学围在一块说笑。 程馥甄戛然止步，几乎是同一时间，她感觉到馥梦的手颤了一下。 前不久程馥甄去医学院问程馥梦，为何会答应秦齐的邀请，程馥梦的回答是楚楚找她作陪。楚楚不喜欢秦齐那些女性朋友，又找不到聊得来的女同学，所以找她作陪。可眼前，围在秦楚楚身旁说笑的，都是医学院的学生呀！ 程馥甄很快就朝秦楚楚走过去，程馥梦垂着眼，姐妹俩心照不宣。 秦楚楚见了她们，第一句话便问，“三哥呢？怎么没同你们一起来？” “我三叔不一定会过来。你哥没告诉你吗？”苏以辰回答道。 秦楚楚很失落，嘀咕着，“不一定来到底是来不来呀？” “馥梦，你的同学都在这儿，你同她们聊吧。” 程馥甄就这样放开妹妹的手，同苏以辰往一旁的茶点桌走去。见姐姐走远了，程馥梦才将秦楚楚拉到一边，非常愤怒地质问，“秦楚楚，你为什么骗我？” 秦楚楚一头雾水，“我骗你？我骗你什么了？” “你！”程馥梦差点被气哭，“你明明跟我说没有人陪你来的！” 秦楚楚十分无辜地回答，“我也不想她们来，可下午她们几个都给我打电话说想来参加酒会，我也不好意思拒绝呀！” 秦楚楚确实有受她老哥所托，要劝服程馥梦来参加酒会，但是，一开始她找不到喜欢的同学陪她一起来也是事实。她原本还想了不少办法想把程馥梦骗来，谁知道，她就抱怨了一下没人陪她参加酒会，程馥梦就答应了。 如今，在她看来，她这并不算是骗。 “你，你”程馥梦又委屈又辩驳不了，“你怎么不早告诉我？我要知道你有人陪，我就不来了！” 秦楚楚真理解不了这丫头为什么反应这么大，她问，“你姐和姐夫都来了，你干嘛不来？” 程馥梦解释不清，也不想解释，气呼呼地走到一旁去，不再理睬秦楚楚，心想，秦楚楚和秦齐那家伙都是同个德行，不靠谱！ 秦齐之前老是欺负她，粘着缠着要帮她进医学院，可是，她进医学院后，秦齐却像是故意避着她，连给秦楚楚送东西都不进学校，托校工送进去。 她都以为秦齐放过她，不耍她了。 谁知道在姐夫生日宴上，他又追着她喊小兔子，还邀她跳舞，一晚上都守在她身旁，送她回学校路上还特意给她带了夜宵，而且是她最爱吃的线面。 她问他怎么会知道她喜欢吃面线，他竟还说出了一堆她的喜好和厌恶。很明显，他跟秦楚楚打听过的。 那一夜之后，她就不怕他了。 可是，那一夜之后，他又是连着一个多月都不见人影。 程馥梦也是答应了要陪楚楚来参加酒会之后，才发现自己竟也会想见秦齐。她烦恼甚至烦躁，分不清是因为害怕被姐姐怀疑，还是因为发现自己对秦齐有了那么一点想念。 没多久，秦齐就上楼了，他一眼在人群里找出这一抹粉红的身影，只是，他并没有走过去，而是端着酒周旋在宾客中。程馥梦已经回到姐姐身旁了，可目光却偷偷地追随秦齐，见他同几个女士调笑，她立马别过头去不看。只是，片刻之后，她又忍不住偷偷看了去，小嘴儿不知不觉撅了起来。 苏以辰本就不是来交际的，加上刚刚收到父亲的消息，他进门至今就心不在焉的，一直同程家姐妹站在角落里。程馥甄整颗心也都在码头那边，虽然发现妹妹的不对劲，却也无暇顾及。 流光俱乐部的会员，大多同苏以辰认识，早在苏以辰生日酒会上见过程家姐妹，对苏以辰这个丑八怪未婚妻见怪不怪了。反倒是几个没有带女伴的男士，暗暗关注着程馥梦。 七点的钟声敲响，酒会便以一曲悠扬的舞曲正式开始。 “馥甄姐，我能邀请小兔子跳一支舞吗？” 秦齐的声音忽然传来，程馥甄和苏以辰才缓过神来，他们转身一看，便见秦齐不知何时站在他们背后。 秦齐彬彬有礼弯腰同程馥甄致礼，面带微笑，像个绅士，高贵而优雅。 程馥甄俯身而下，似认真又似玩笑，问说，“我可以说不吗？” 秦齐笑道，“小兔子姐姐，今天我主场，求你给我点面子吧。大伙都瞧着呢！” 程馥甄白了他一眼，反问，“知道会丢脸还找上门？” 秦齐像个无赖，笑着说，“都找上门了，你就答应了吧！” 苏以辰生日那一回程馥甄都没驳秦齐面子，何况是今日还是秦齐的主场。她仍旧会把选择权交给馥梦自己，她半玩笑半认真地说，“你是绅士，别是大尾巴狼。” 秦齐乐了，低声说，“馥甄姐，不瞒着你说，我父亲晚些时候会过来。” 上一回，程馥甄警告过秦齐，要敢乱打馥梦的主意，她就会闹到百乐门来找秦爷。也不知道秦齐是真记在心里，还是跟程馥甄贫嘴呢？ 程馥甄颇为意外，认真问，“秦爷要过来？” 秦齐没回答，转而朝一旁的程馥梦伸出手去，笑着问，“小兔子，我是否有荣幸请你跳支舞？” 谁知道程馥梦居然一口回绝了，“抱歉，我不想跟你跳舞。” 程馥甄诧异了，苏以辰生日那一回馥梦出乎她的意料，接受了秦齐的邀请，事后解释说姐夫生日，不想让姐夫的宾客丢面子。 这一回，秦齐主场所以，她不给秦齐面子嘛？ 秦齐也始料未及，僵了好久才慢慢起身，在众目睽睽之下，表现出一副没事的样子，坐到程馥梦身旁去。可是，见周遭不少人都看着他，他的脸色还是渐渐地沉了下来。 程馥甄差点笑出声来，心想自己刚刚应该是多心了，馥梦还小，一心都是学业上怎么会为秦齐这种大尾巴狼分心呢？ 苏以辰幸灾乐祸，特意拍了拍秦齐的肩膀，表示安慰。秦齐毫不客气地打开了苏以辰的手，苏以辰也不介意，转身风度翩翩地同程馥甄邀舞。 程馥甄答应了，见状，秦齐的脸色越发难看。 程馥甄和苏以辰走远了，程馥梦便起身要走。 “小兔子！” 秦齐特意把声音拉得很长，见程馥梦真要走，他急急说，“喂，你到底怕我什么呢？你说出来，我改掉还不行吗？” 程馥梦回头看来，似乎赌着一股气，回答道，“我才不怕你！” 秦齐连忙质问，“那你为什么不跟我跳舞？” 程馥梦反问说，“不怕你就一定要跟你跳舞吗？” 秦齐再问，“那你为什么要走？” 程馥梦继续反问，”不怕你就一定要坐你身边吗？” 秦齐语塞，却很快就挑起眉头，好奇地打量程馥梦,“小兔子，你，你还真不怕我了呀？” 这个丫头这是在跟他吵架吗？句句反驳，还一副生气的样子。她的胆子什么时候这么大了？ 这个发现让秦齐非常惊喜，于是，他继续问说，“小兔子，你为什么不怕我了？” 这下换程馥梦语塞了，她后知后觉自己居然跟秦齐吵嘴了。她慌张地想走，秦齐连忙伸手拦下，低声威胁，“不陪我跳舞可以，你坐着，陪我说说话。” 程馥梦又像之前那样低着头，不说话，避开秦齐的手臂想走。 秦齐继续拦，邪惑地低声，“你再往前一步试试，我保证你后悔！” 程馥梦被吓住了，很自觉地坐回去，秦齐坐回她身旁。明明说要陪说话的，可是秦齐半天都没开口，嘴角却始终勾着一丝窃笑，也不知道径自偷乐着什么。 程馥甄看了几回，见两人都没动静，她也就没多关注了。这半年多下来，她多少是信任了秦齐的为人。 比起上一回，程馥甄习惯了高跟鞋，舞步老练多。可苏以辰还是很照顾她，小心翼翼地带着，生怕她不舒服。 “还有两个小时船就靠岸了。” “嗯，放心吧。林警长亲自出马，一定没问题。” “等酒会结束了，我们去警局找伯父吧。” 虽然德叔说问题不大，可程馥甄终究放心不下，且不说码头接人是否会顺利，就算顺利了，没听到柳姨娘亲口供出蒋清河，她也不放心呀！苏以辰点了点头，他也想去，只是，他担心的却是林警长为逼柳姨娘，对无辜的柳沁泉动刑。 程馥甄和苏以辰低语了一会儿，两人便都心不在焉，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有一位公子哥朝程馥梦走了过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二十七章没人能欺负你 朝程馥梦走过来的这位公子哥，年纪不大约莫十八岁，神态甚是轻浮，却梳着一个特别油亮的大背头，非但没有给人风流自信的男人味，反倒有种故作成熟的违和感。可即便如此，这位公子哥在今日的场子还是很吃得开，这支舞曲还不到一半，他已经换了两个舞伴。这会儿直接丢了舞伴，朝程馥梦走来。 他是流光俱乐部里，除了苏彧之外，唯一敢跟秦齐叫板的人。他叫卢世杰，是督军之子，也是泰亨银行白大小姐的表弟。这家伙可是圈子里出了纨绔公子，仗着父亲的势力横行霸道，胡作非为。 秦齐和卢世杰是小学同学，自幼就多有矛盾。若非秦爷推荐，秦齐是绝不会让卢世杰加入流光俱乐部的。而从卢世杰加入之后，就跟秦齐没少起过口角。 卢世杰在程馥梦面前止步，毫不客气地打量起程馥梦来，秦齐立马就站起来护在馥梦前面，露出了警告的目光。卢世杰是出了名的花花公子，整个上海都知道。 卢世杰不屑笑了笑，绕开秦齐，走到程馥梦右侧去，动作优雅地朝程馥梦伸出手，问说，“姑娘，赏个脸吗？” 程馥梦第一眼就不喜欢这个家伙，她心下有些怯，但还是站起来认真拒绝，“抱歉。” 秦齐立马将程馥梦护到身后去，冷冷说，“她已经拒绝你了，你可以走了。” 卢世杰从没见过程馥梦，对她这种清纯学生妹没多少兴趣，他是看到秦齐碰了一鼻子灰后，特意过来的。 他耸了耸肩，反问秦齐，“她不是也拒绝了你，你怎么不走？” 秦齐的声音亦冷，不客气地说，“关你屁事？” “真粗鲁，怪不得她会拒绝你。” 他笑着，走到餐桌那边抽来一支红玫瑰，当着程馥梦的面，将玫瑰上的刺一根根拔掉才递给程馥梦。 他动情地看着程馥梦，说，“有一次，我梦见你我相遇相识。今日醒来，却知道我们原来不相识。像玫瑰花一样美丽的小姐，今日，能否给我一次认识你的机会。” 秦齐一听就觉得是调戏，正要发火，谁知程馥梦却好奇地问，“泰戈尔的诗？” 卢世杰自嘲起来，“改成这样，你都听得出来？看样子在下以后还是不能随便偷别人的诗。” 泰戈尔这诗原句是这样的，“有一次，我梦见大家都是不相识的，我们醒了，却知道我们原来是相亲相爱的。” 秦齐这才弄明白来，他不屑地说道，“没本事就少做贼。” 卢世杰也不理会他，将玫瑰花递到程馥梦眼前来，认真说，“小姐，我刚刚开个小玩笑，没吓着你吧？看样子你也很喜欢泰戈尔，交个朋友吧。我叫卢世杰。” 程馥梦并不傻，看得出秦齐和这家伙之间的不友好。她能拒绝邀舞，却不好拒绝人家的主动结交，毕竟卢世杰也说了刚刚是开玩笑的。 她客气地说，“我叫程馥梦，很高兴认识你。” 秦齐本就不怎么好看的脸立马阴沉了下来。可程馥梦虽回答了卢世杰，双手却都没动，并没有收下玫瑰花的意思。谁知卢世杰却伸出食指来，可怜兮兮地说，“程小姐，你看，我为了拔掉玫瑰花刺，手指都流血了。如此见面礼虽不贵重，却是我一番诚意，请别嫌弃。” 此时，秦齐的拳头已经握了起来。卢世杰说的每一个字在他听来都是调戏，赤裸裸的调戏！让他最生气的是程馥梦这只小兔子平素被他调戏几句就怕得要死，这会儿竟还会跟卢世杰讨论泰戈尔的诗！ 他正要把逼在馥梦面前的玫瑰花打掉，谁知道，程馥梦竟认真说，“让睁眼看玫瑰的人，也看看它的刺吧！” 卢世杰很茫然，没明白程馥梦什么意思。程馥梦一脸较真地说，“这是泰戈尔的名言，看样子，你并不熟悉泰戈尔。” 卢世杰愣了，秦齐却哈哈哈大笑起来，“不早就告诉你了吗。没事本事就别当贼！呵呵！” 卢世杰从未被人这么嘲笑过，还是个女学生。他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的，这个时候，程馥梦偏偏没忍住扑哧笑了出来。 卢世杰恼羞成怒，质问到，“臭丫头，你叫什么名字？哪个学校的？” 程馥梦不说，往秦齐背后躲。 卢世杰逼近，还想问，秦齐一把将他推开，冷冷说，“人家不想理你，走开！” “你是她什么人？她的事要你管？监护人？呵呵还是她是你养的呀？” 卢世杰一边冷笑，一边推开秦齐的手。秦齐气得用力将他推开，差点让卢世杰摔倒。 “卢世杰，你嘴巴给我放干净点！” “秦齐，你敢推我？” “我还打你呢！” “你有种就试试！” 卢世杰和秦齐推搡起来，程馥梦生怕他们真打起来，连忙上来劝架，“秦齐，别闹了。” “卢少爷，我和秦齐只是朋友。请你不要乱说话，请你马上放手！” 卢世杰直接用手肘将程馥梦撞开，骂道，“臭丫头，装什么清高，给脸不要脸！” 程馥梦始料不及，跌了几步便摔地上。秦齐立马火了，揪住了卢世杰的衣领，一拳头就砸下去。 “卢世杰你敢动她！你找死！” “你敢打我！” 卢世杰不甘示弱，一手挡住秦齐又要挥来的拳头，另一手抓住秦齐的手，两个人就这样杠住了。 原本两人发生口角的时候就不少人看过来，而这下所有人都停下来围观。 程馥甄赶过来扶起馥梦，苏以辰第一时间上前拉架，程馥甄也上去劝，只可惜，秦齐和卢世杰压根不听他们的。 程馥梦见事情越闹越大，急得都哭了。 “秦齐，算了！算了！” “秦齐，你别这样，算了！” “秦齐，我求你了成不。咱不跟这种人计较。” 见秦齐还不放手，程馥甄直接拉住他的手臂想将他拉开。谁知道卢世杰却趁机狠狠一挣扎，用身体将程馥梦给撞开了，“贱丫头，你滚一边去！本少爷先收拾了他，再收拾你！” 这一撞可比刚刚用手肘撞的更用力，幸好程馥梦撞到姐姐身上去了，否则还不知道会摔成怎么样。 秦齐怒意滔天，猛地挣脱开卢世杰的手，一拳头砸在他颧骨上，“卢世杰，我他妈今天不灭了你，我秦齐就是孙子！” 卢世杰也不是省油的灯，趁秦齐不注意，一拳头打在秦齐眼睛上。秦齐眼睛也伤，卢世杰就占了上风，卢世杰立马又一拳头打过来，还是打向秦齐的眼睛。 可是，这一拳被苏以辰拦下了，“打女人算什么东西？” 就只有，苏以辰劝架不成，反而加入其中。 见状，程馥甄大急，“以辰，你住手！” 程馥甄气炸了。刚刚是苏以辰告诉她卢世杰是督军之子的，苏以辰明知道卢世杰的身份，居然还敢动手。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呀！ 秦齐和卢世杰，不管是谁把谁打残了，那都有各自的父亲给收拾烂摊子。苏以辰凑什么热闹，简直是自己凑上去背黑锅的。 秦家和督军府哪那么容易撕破脸，到时候还不得她们姐妹俩和苏家去担责任？ “以辰，你快住手！你再不住手我生气了！ “秦齐，够了够了！馥梦都哭了！” “卢少爷，一场误会，有话好好说，先别打了！” “你们别打了，成不？” 不仅程馥甄劝，周遭的众人皆是劝说，可除了程馥甄，大家都是做做样子，没人敢上前拉人。甚至，秦齐的亲妹妹秦楚楚居然还唯恐天下不乱，在一旁大叫诸位，“哥，以辰，打他！往死你打！欺负女人的坏东西，今天你们俩就得好好教训他！” “大家一起上，教训他！出了事，我哥担着！你们放心” 围上来的几个小厮见大小姐这番反应，便都站在一旁，没敢擅自上前。 场面越来越混沌，程馥甄拉不出人，心一狠便就冲到一旁去拿来一瓶酒，狠狠给砸在秦齐和卢世杰脚边。 “嘭” 一声巨响之后，嘈杂的大堂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秦齐和卢世杰，苏以辰也都放开对方，朝程馥甄看过来。 寂静中，程馥甄非常凶地冲他们大吼，“有本事比飞镖去，大打出手你们丢不丢爹娘的脸？你们怎么就不到大街上去打呢？都还是小孩子吗？幼不幼稚？可不可笑？” 程馥甄冷肃地看着她们，一脸冷厉，凶悍，就像是个当大姐的。谁都没想到程馥甄会这么凶，别说秦齐他们仨，就是周遭众人也都被程馥甄的气场给震住，一时间都没人敢出声。 见他们没反应，程馥甄又大声说，“还看什么看，有种就比试飞镖去啊！输的人道歉，认错，不记仇！你们敢不敢？” 程馥甄知道秦齐的飞镖术不赖，却不清楚卢世杰的飞镖术怎么样。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秦齐两眼都被打伤，都肿了，卢世杰却只伤了一眼，这种情况下，卢世杰占了极大的便宜，秦齐赢的可能性很小。 可即便如此，程馥甄也只能这么激将他们。因为只有这样，这件事才能让双方有一个心服口服的结果，避免事态扩大升级。 程馥甄甚至谨慎地强调了，“不记仇”这三个字。 秦齐立马就意识到自己处于劣势，他正在气头上，恨不得打残了卢世杰。他正要拒绝，可卢世杰却抢了先，大声说，“比就比，谁怕谁！” 这话一出，秦齐根本没脸拒绝，他恶狠狠地瞪了程馥甄一眼，只能答应，“谁怕谁啊！来人，给本少爷上靶子！” 卢世杰玩味地打量了程馥甄一眼，心下暗自得意。他的飞镖术和秦齐旗鼓相当，不分上下。可是，如今秦齐一双眼睛都被打肿了，估计这会儿看东西都是模糊的吧，怎么可能瞄准靶子呢？ 他还真得感谢眼前这个脸上有疤的丑女人。他心想，这个丑女人跟苏以辰在一块，应该就是苏以辰的未婚妻了，那个程馥梦应该就是她的妹妹。 很快，小厮就抬来一座木质底座的圆形标靶。 卢世杰生怕秦齐反悔，立马就挑衅,“秦齐，五米线，你敢不敢？你要赢了，本少爷道歉；你要射中了靶心，本少爷就给那臭丫头鞠大躬道歉！呵呵，要是你都得给本少爷赔不是！” 五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二十八章镖技大比试 五米的距离？ 这话一出众人都倒抽了口凉气，这个设定，就明显是要占秦齐大便宜！ 秦齐和卢世杰的镖技水平相当，可秦齐眼睛伤了，标靶越远对他越不利呀！再说，五米可不短，就算秦齐眼睛没有受伤，要在站在五米之外射中靶心，都不是容易的事情！换句话说，卢世杰是占了大便宜还要卖乖。他说什么射中靶心就给程馥梦鞠大躬道歉，纯粹是说着玩的！ 虽然在场众人都不满，可却没人站出来说公道话，毕竟督军的势力略高秦家一大截，谁也不想开罪卢世杰，被记仇。 作为半个当事人的苏以辰可什么都不顾忌，他大骂，“卢世杰，你趁人之危，卑鄙无耻！” 卢世杰不屑地看向秦齐，冷笑道，“不敢就直说，我不介意你现在同我认个错，这事一笔勾销！” 秦齐理都没理睬他，他大步朝站在一旁泪流不止的程馥梦走去，轻轻揩掉她的泪水，认真问，“小兔子，摔还疼吗？” 程馥梦第一次没有回避秦齐的靠近，她哭着说，“秦齐，我一点儿都不疼。你不要闹了好不好，你的眼睛全都肿了。” 秦齐掏出了手帕递给她，低声说，“你的眼睛才肿了，不要哭了！” 程馥梦却哭得更厉害了，秦齐拉起她的手来，将手帕塞到她手里，低声说，“你放心，我一定会让他道歉的！除了本少爷，没人能欺负你！” 他说罢，便大步走到五米线之后，接来仆人递来的飞镖，狠狠掷向镖盘。 这一镖，定比试的先后！ 按照正式飞镖比试的规则，比试开始的时候，比试者每人都会有三百零一个积分，每次出镖都从三百零一分里扣去所得的分数，谁先扣完三百零一分便算赢。一局为十轮，一轮为三镖。如果十轮之后，没有人积分为零，那么积分少的人赢。 苏以辰和卢世杰为了以最快的速度分出胜负，并没有采用正式的规则，而是约定了一个最简单的规则，即只比试一轮，三镖为一轮，得分最高者获胜！ 飞镖盘的记分和射箭比试的规则完全不一样，自有一套规则，而非距离靶心越近，分数就越高。一个正规的飞镖盘上有三个得分区。一个是靶心区，一个是分值区，一个是倍数区。 飞镖盘中心大红的靶心点称作内中心圆，射中靶心便得五十分；以靶心为圆心，半径约莫半厘米的圆形区域，为外心圆，飞镖射在外心圆里，得分为二十五分。这两个中心圆区域便通称为靶心区。 而分值区域则是将整个圆盘像切蛋糕一样，平均分为二十份。这二十个区域的分值分别是一至二十分。飞镖盘正上方的区域为黑色的二十分区域，按照顺时针方向，依次是白灰间隔的其他分数区域。 在分值区域上，以靶心为圆心，分别有一个半径为两厘米和半径为五厘米狭窄的环形，它们分别是三倍区域和双倍区域。若飞镖射在狭窄的三倍区域里，分数便是该分值区域所得分数的三倍，同理，若是飞镖射在狭窄的双倍区域里，分数便是该分值区的双倍。 若飞镖恰好射在两个区域交界之处，便以最高分来算。若飞镖射在这些得分区域之外，便为零分。 按照这个规则来，其实靶心并非得分最高的区域。得分最高的区域是二十分区域的三倍区，也就是六十分。 但是，卢世杰撂了话，如果射中靶心就鞠躬道歉，这就使得比试结果会有两种可能。一种是有人一镖射中靶心，直接赢了比试；一种便是两人都没射中靶心，按照得分高低来决定胜负。 大堂里的钟敲了八下，晚上八点了。只是，此时此刻并没有人注意到时间，包括方才还一直关心码头那边的情况的程馥甄和苏以辰。众人左右两边站开，中间让出了一条一米多宽的道，都关注在秦齐和卢世杰身上。 一镖定先后，秦齐投掷地很随意，输了卢世杰，所以比试由卢世杰先。 卢世杰的飞镖术不错，和秦齐算是同一层级的。五米线对于他来说，也不是容易的事。他很清楚自己要命中靶心基本不可能，要拿最高分都很悬乎，但是，跟双眼都受伤的秦齐比起来，他还是有足够的信心的，至少分数不会比秦齐低！ 卢世杰思索了片刻，就直接放弃靶心，选择用尽量拿高分的方式来赢秦齐。他没有用俱乐部提供的飞镖，用的是自己带来的特质飞镖。他站到五米线后，闭上受伤的那一只眼，瞄准了想要的区域。 在场的四五十位宾客都纷纷安静了下来，紧张地关注着卢世杰手上的飞镖。 程馥甄c苏以辰c程馥梦和秦楚楚四人站在右侧最前面，一个个都是一脸紧张。秦齐一边拿热毛巾敷眼睛，一边盯着。 卢世杰很快就投出了第一镖，谁知道这第一镖竟然正中二十分区域的三倍区！全场先是一片寂静，随即就爆发出叫好声和掌声。就连卢世杰自己都非常意外，觉得自己运气不错。 “这小子长进了呀！镖技啥时候便这么好了？” “这才第一镖，后头的，他不会真射中靶心吧？” “指不定就是运气好。这可是五米线呀！” “说不定真长进了，听说他一个多月没来俱乐部了，指不定躲着练习。” 众人都低声议论，程馥甄他们面面相觑，十分担忧。秦楚楚忍不住走到秦齐身旁，低声问，“哥，你的眼睛到底怎样？有多少把握呀？” 秦齐用热毛巾捂着左眼，右眼冷冷盯着镖盘看，理都不理秦楚楚。 “哥，要输的话，很丢人的。” 秦楚楚在心里嘀咕，没敢说出口。自小到大，她都没见过老哥这么较真过。 第一镖给了卢世杰足够的信心，他已经拿了一个六十分，接下来只要正常发挥，一定稳赢秦齐！ 此时，他的心情十分轻松。 “秦齐，我这第一镖六十分，没错吧？” 秦齐看都不看他，语气阴沉地回答，“除非你眼瞎看错，否则没错！” “嘴皮子厉害，不如眼皮子厉害。”卢世杰不屑冷笑，招呼仆人去把他那枚飞镖取下来。 秦齐眼底掠过一抹复杂，仍是捂着左眼，不动声色地盯着飞镖盘看。 第二镖，卢世杰并不像投掷第一镖那样干脆迅速，而是比划了颇久。大家都耐心地等着，没人敢催促。 当卢世杰的第二镖飞出去之后，众人的视线立马追随而去。 这一镖，竟还是射中了最高分区域！ 一时间哗然一片，而卢世杰早就没有方才的淡定和从容，他激动地都跳了起来，绕着秦齐转圈，笑得无比嚣张！ “秦齐，怎么样？” “呵呵，你看清楚了没？六十分！ 卢世杰自己都没想到今天的运气居然会这么好，第二镖竟又给射在最高分区域里。如此一来，两镖而已，他就拿了一百二十分了呀！ 秦齐的眼睛如果没有受伤，在五米线之外，也无法保证百发百中，每一镖都中最高分区域，何况，他受伤了！ 这一回，他赢定了！ “卢少爷这镖技进展神速呀！” “卢少爷，你是不是拜了哪位高手呀？” “呵呵，这能耐，指不定能跟三爷玩一手了。” 有几个公子哥忍不住询问，卢世杰一听这话便心生一计。 他挑衅地朝秦齐看去，说，“我一个人耍多没意思，你敢不敢也先耍两镖瞧瞧？” 他心下是如此算计的，先让秦齐耍两镖，如秦齐两镖得分太低，他有绝对的胜算，他的第三镖就可以随便玩了，一来能好好羞辱秦齐一番。如果秦齐前两镖的得分不低，他再认真打完第三镖，一定是稳赢。 秦齐没说话，却伸手示意仆人把飞镖取来。 见状，程馥甄急急出声拦下，“秦齐，还是按照规则来。” 程馥甄看得出来，刚刚一镖定先后的时候，秦齐是故意让卢世杰先的，他在为自己争取疗伤的时间。热毛巾敷眼能减缓疼痛，活血化瘀，恢复视力。虽然一镖的时间不算太长，可是，能多争取些时间都是好的呀！ 卢世杰还未反对程馥甄，秦齐便说，“不必！” 他很干脆地拿了飞镖，走到了卢世杰身旁。卢世杰窃喜，笑呵呵让到一边去。 眼看着秦齐要出镖了，卢世杰突然大声说，“秦齐，本少爷非常期待第三镖同你决一死战，你可不要让本少爷失望呀！” 秦齐停下，特意转头朝他看过来，“一定！” 他说完，一回头便直接掷出飞镖。 这一镖虽然距离靶心很近，却终究不是靶心，而是十分的区域。这一镖得分只有十分。 本就安静的大堂此时越发安静了，大家都还没缓过神来，秦齐竟冷不丁又掷出了第二镖。 这一镖依旧离靶心不远，落在了十七分的双倍区域里，得分三十四分。所以，秦齐两镖加起来的分数只有四十四分，也就是说，就算秦齐第三镖得到最高分六十分，也一定赢不了卢世杰！ 全场一片寂静，众人面面相觑。 少数的外行人非常吃惊，都不敢相信秦齐会是这种水平，就算他眼睛受伤，发挥失常，也不至于失常成这样子呀！他是流光俱乐部的老板，他的镖技怎么着也能排到俱乐部前三啊！ 大部分内行人更加震惊，也都不敢相信亲眼所见。在他们看来，秦齐并非发挥失常，而是把目标瞄在靶心上。他没打算用高分赢卢世杰，而是打算以射中靶心的方式，让卢世杰兑现承诺，鞠大躬道歉！ 这小子是被气疯了，还是被打傻了呀？他在正常的状况下，要在五米线外打中靶心都没有百发百中的可能，何况是还是受伤的状态？比试就只有一轮，一轮三镖，三次机会而已。他这也太冒险了吧？ “哈哈哈！”卢世杰兴奋难掩，“秦齐，说好要决一死战的呢？你这是故意让本少爷的吧？这么客气做什么？” “秦齐，原来你也不过是浪得虚名呀！呵呵，没本事就早点说嘛。第三镖，本少爷不玩了，就当可怜你！” 卢世杰说着，大步走到五米线内，高高举起手来，任由手中最后一枚飞镖掉落在地上。 飞镖落在五米线内，变相当于是没有射中，得分为零。 见状，周遭一片哗然，而秦齐的脸色越发难看了。 卢世杰嚣张而傲慢，他朝程家姐妹俩看过去c冷笑不已，“当然，秦齐要是现在想道歉认错，本少爷也会原谅你们，当作今晚上什么都没发生过的。” 程馥梦紧紧拉着姐姐的手，无声无息地掉眼泪，眼睛肿得比兔子眼睛还要红。程馥甄本对秦齐赢没有多大信心，却没想到卢世杰会如此不要脸，趁机侮辱人。她是劝架的人，此时此刻却气得想打人。 苏以辰没忍住，“卢世杰，你欺人太甚！” 秦楚楚气呼呼地骂，“趁人之危，胜之不武，你这叫自以为是，自欺欺人。你要真有本事，去挑战三爷呀！你欺负我哥做什么？你臭不要脸！” “怎么，技不如人还有脸了？”卢世杰心情极好，无比得意，“明明是你们自己说要比试飞镖的，我怎么趁人之危了？一轮定胜负的规矩也是当着大家的面定的，我怎么胜之不武了？你们现在输了，想耍赖不成？” “秦齐，本少爷告诉你，今儿个你要敢不道歉，本少爷就” 卢世杰嚣张地转头朝秦齐看去，刹那间，所有警告的话全给噎在喉咙里了。 只见秦齐举镖，毫不犹豫朝他迎面飞射过来。 “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二十九章挑战苏以辰 看着迎面飞射过来的飞镖，卢世杰吓地大叫，本能地闭上眼睛。在场众人始料不及，也都惊呆了。 然而，这一枚飞镖却没有伤到卢世杰，而是无比精准地从他耳边擦过，直直飞射到飞镖盘上，发出了一声不小的声响。 卢世杰的双腿都发抖了，听到声音之后，他才小心翼翼地睁开眼睛。他正要破口大骂，却见周遭众人全都看着飞镖盘，一个个目瞪口呆，一脸震惊。而秦齐终于正眼朝他看来，嘴角缓缓勾起了一抹冷邪的痞笑，高贵而傲慢。 卢世杰心下涌起一阵不安，他急急转头朝飞镖盘看去，只见只见秦齐的第三镖就射在靶心上，分毫不差！ “不可能不，不可能” 卢世杰喃喃自语，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来，“不，这这怎么可能？” 事实就在眼前，众目睽睽之下，所有人都看到飞镖是从秦齐手里射出去的，就卢世杰自己也看到了。 这是真的！ 秦齐没有拿下最高分，却射中了靶心！ 就在众人还沉浸在震惊之中，紧张倒了极点的程馥梦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突然抹掉眼中的泪水，从姐姐身后站出来，指着卢世杰大声说，“你输了，你必须道歉，鞠躬道歉！” 卢世杰一时哑然，秦齐见小兔子气势汹汹，不好招惹的模样，顿时心情大好，比赢了卢世杰还高兴。 他走到程馥梦身旁去，大声说，“刚刚卢大公子的话大家全都听到了吧？咱们卢大公子是最守信用的人了！” 卢世杰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杵在原地没动。 秦齐便学着他刚刚的语气，说，“明明是你自己承诺要鞠躬道歉的，怎么，现在输了，想耍赖不成？你想耍赖也不打紧，你大声说一句‘卢世杰是个赖皮”，本少爷和程二小姐就大人有大量，当今晚上的事没发生过，不跟你计较。” “你！” 卢世杰气结，他握起了拳头，非常不甘心。而就在他无计可施之际，他不经意间看到了站在程馥甄身旁的苏以辰。 他立马指向苏以辰，“秦齐，我是输给你了，我认！但是，我还没跟他比呢！你急什么？” 苏以辰始料未及，一时都没反应过来。秦齐和程馥甄他们都很意外。 卢世杰又说，“打架他也有份，凭什么他不用参加比试？” 秦齐很了解苏以辰，这家伙虽然是三叔的亲侄儿，可是，自小就对飞镖不感兴趣，而且苏家的长辈们都反对他耍完这种危险玩意。这家伙对飞镖是一窍不通呀！ 秦齐急急说，“这是你跟我的事情，跟他没关系！” “怎么没关系了？呵呵？” 卢世杰一边冷笑着，一边意味深朝程馥甄看去，“你怎么不说话了？有种就比试飞镖这话是你说的吧？呵呵，看样子你未婚夫是没种了！你刚刚那话怎么说来着” 卢世杰想了下，哈哈大笑，说，“对了，你说丢爹娘的脸，幼稚，可笑，对吧？丑八怪，没种就别乱说话！” 程馥甄脸都青了，虽然知道卢世杰是故意激将他们的，可是她的拳头还是紧紧攥了起来，随时都会冲出去打人。 就在这个时候，愤怒的苏以辰直接冲出去，冲卢世杰大吼，“我跟你比！” 卢世杰暗暗松了一口气，他还真怕苏以辰会忍住，不搭理他的激将呀！苏以辰至今没入流光俱乐部，压根就是个外行人，拿什么跟他比呀！ 简直是找死！ “算你有种！”卢世杰冷笑道，“还是老规矩！” “好！”苏以辰想都不想就答应了。 程馥甄和秦齐等人都来不及拦，无比绝望！ 苏以辰迎战没有错，不管任何人听到卢世杰那样侮辱的言语都不可能沉住气的。苏以辰若不迎战，就真是孬种了。可是，即便他没有赢的可能性，好歹也要尽量争取对自己有利的规则呀！至少至少要把五米改成三米，否则，以他的情况基本是射不中镖盘的！会输得相当难看！ 卢世杰高兴坏了，他怕苏以辰后悔，连忙先射了一镖出去，用来决定先后。 当侍从送来飞镖，怒火冲脑的苏以辰这才冷静了一些，也才意识到五米的距离对自己来说很难！ 若是之前，别说五米，就算是三米的距离，他都未必能把飞镖射到镖盘上去。这一个月下来，他偷偷跟小九学飞镖，虽然不至于射不中镖盘，可是，这么远的距离，要射出高分真的太难了！ 怎么办？ 看着盘子里的飞镖针，苏以辰的表情渐渐凝重起来。众人都看着他，程馥甄和秦齐他们一个个的表情比苏以辰还要凝重好几倍。 苏以辰迟迟不动，卢世杰极有耐性等着。 许久，苏以辰终究还是硬着头皮伸手去拿飞镖针，然而，就在这个时候，端着盘子的侍从却低声说，“三少爷，你别看镖盘，看镖盘架后面那幅画，瞄准上门黄色区域，按照小的之前交你的角度，用力射出去。” 苏以辰大惊，这才发现端着盘子的不是别人，正是小九！ 小九说完立马就退下去了，苏以辰慌张地转身，生怕被人看出端倪，他也没注意到小九刚才说那话的时候一点儿都不结巴。而大家的注意力都在苏以辰身上，并没有人注意到侍从是什么人。 不得不说，有小九的提醒，苏以辰悬着的心多少落了一些。他按照小九的说法，忽略了吊在架子上的飞镖盘，而是看向飞镖盘背后不远处的一副油画。 这幅油画占据了整张一堵墙，小九说的黄色区域是一朵向阳花，主管区域比飞镖盘要大很多，非常好瞄准。 玩飞镖不仅仅是一门体力活c眼力活，更是一门脑力活。自己距离镖盘的距离，自己的身高，镖盘的高度都会影响到飞镖的角度，力度和速度。 苏以辰不知道小九是怎么算出射油画黄色区域这个窍门，但是，他相信小九。 这一镖，定先后，不计分。 他并没有按照小九说的去做，只是随意射了一镖。 这一镖，他得了镖盘上的最低分，五分，惹来卢世杰一阵大笑。 “呵呵，看样子三少爷谦让得很呀！那我就不客气，先露一手！” 卢世杰瞄准了好一会儿，笑呵呵补充了一句，“三少爷不是俱乐部的人，这一局就随便玩玩吧。” 别说，卢世杰还真就没把苏以辰放眼里。 除了一些窃窃私语，大家都没作声，看着。卢世杰很爽快射出第一镖。这一镖得分不高但也不算低，为十三分。 大家都看的出他的随意，这对于苏以辰来说，无疑是一种羞辱。 第二镖，卢世杰依旧还是随意得很，射在十六分的双倍区域里，为三十二分；第三镖则是十二分区域。所以，三镖加起来的分数是五十七分。 这算是一个中等偏上的成绩，虽然不是最好，但对付苏以辰还是绰绰有余的。 第三镖打完之后，卢世杰扭了扭手腕，气定神闲走到一旁坐下，挑起了二郎腿。围观的众人纷纷为他让开道，他傲慢地挑眉朝苏以辰看去，嘴角勾起冷笑，就等着看苏以辰笑话。 最懂行道的秦齐几乎是绝望了，此时此刻正暗暗下着决心，打算不道歉，继续和卢世杰干架，用拳头说话！程馥甄他们都紧张地看着苏以辰，脑海里一片空白，无暇多想了！ 苏以辰非但不紧张，反倒转头朝程馥甄看过来，露出一个特别好看的笑容。 程馥甄一时间都不知道如何反应，这都什么时候了，这家伙不后悔自己的冲动吗？怎么还能笑得出来呀？ “三少爷，镖盘可不在那边。” 卢世杰耐着性子提醒，他非常期待看秦齐c苏以辰还有程馥梦当众认错道歉。 “我知道！” 苏以辰很不客气，他回过头来，按照小九平素教他的动作c力道c角度，握好飞镖针。而单单就这一个握镖瞄准的动作，便让内行人都意外了，包括卢世杰。 苏以辰这个动作非常专业c标准，绝对非新手做的出来的。难不成这家伙并不是新手，学过飞镖针？怎么会？ 苏彧是飞镖高手，苏以辰却不碰飞镖这事情大家都知道的呀！ 难不成这家伙没有加入流光俱乐部，但是私底下已经学了飞镖？ 他在哪学的？跟谁学的？ 大家的猜测几乎是一致的，不约而同想到了一个人，苏以辰的三叔，流光俱乐部甚至整个上海镖技第一人，苏彧！ 不得不说，这个猜测让卢世杰都有些慌了。苏彧的镖技是大家羡慕嫉妒恨不来的，只能拿来敬仰！如果苏以辰是苏彧亲手调教出来的，那么，苏以辰的镖技必定差不到哪里去。 当然，一个握镖的动作并不能让众人有什么结论。众人都紧张起来，等着苏以辰出镖。 苏以辰谨记小九的提醒，目视前方，却忽略了镖盘，瞄准了镖盘背后那朵开得灿烂的黄色向阳花。一镖，毫不拖泥地打了出去。 众人的视线追随而出，只见飞镖针射飞在镖盘二十分的区域中。 天啊二十分！ 虽然没有命中翻倍区，可是，这是最高分的区域了。这对于他一个新手来说，已经是非常好的成绩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三十章发生意外情况 别说围在周遭的看客了，就是苏以辰自己都一脸不可思议，完全不相信自己站在五米之外不看镖盘都能射中二十分。 程馥甄姐妹俩双手紧紧握着，激动地都说不出话来。秦齐目瞪口呆，又是揉眼睛又是问一旁的秦楚楚，以为自己看错了，“他真的懂得玩啊？” “一定是三哥教他的，一定是！” 秦楚楚也非常激动，大喊，“苏以辰，你好样的，没给三爷丢脸！” “看样子真是三爷教的呀？ “啧啧，深藏不露呀。这还没使出真本事吧？” “才第一镖呢，指不定下一镖就翻倍了。” 周遭议论声渐起，卢世杰早已坐立不安，而此时，苏以辰大声说，“二十分镖，大家都看清楚了吧。来人，把镖取下来！” 小九嘴角勾起一抹极好看的邪笑，他低着头去取下飞镖针，苏以辰开始了第二镖 苏以辰的第二镖和第一镖走的是完全一样的路子，无论是持镖的角度，还是出镖的力度都是一样的。毫无疑问，这一镖还是落在二十分的区域里，没有中翻倍区。确切的说来和第一镖射中的位置只有一点点偏差。 这两镖累积起来的得分便是四十分，跟卢世杰之差十七分。 再外行的人也都看得出来，苏以辰不抢靶心，甚至不抢翻倍区域，他的战略就是踏踏实实c稳稳当当地重复二十分镖。三镖六十分便能赢了卢世杰！ 众人都不知道这其实不是苏以辰的战略，而是小九的战略。 飞镖有诸多借用参照物的技巧，只要内行人认真看，都能看出门道来。就像秦齐刚才的第三镖就是利用卢世杰站在飞镖盘前面，以卢世杰作为参照物来瞄准靶心的。否则，以当时的视力状态，在没有参照物的情况下，真的很难很难瞄准靶心。小九其实可以利用飞镖盘背后那副油画，指导苏以辰打出更好的分数来。只是，那样会有不少风险，而且当着众人的面，他也没有机会跟苏以辰说太多话。既然卢世杰先出镖，打出了五十七分的成绩；那么苏以辰打一个高于五十七分的成绩就可以赢；所以，他给了苏以辰制定了这个保守c稳当的重复打法。 苏以辰的第三镖，不会有任何悬念，依旧会射中二十分区域。而总分六十分不高，却也算超过了卢世杰的五十七分。 卢世杰终于坐不起了，起身朝苏以辰走过来。苏以辰并不受周遭的议论声影响，专注的那副油画上。 明知道苏以辰这一镖还会得二十分，可是，大家还是难免紧张的，随着苏以辰抬手，大家都不约而同地安静了下来。 胜负在此一镖了！ 程馥甄他们几个是最紧张的，一个个目不转睛地看着，都不自觉屏住了呼吸。谁都没有留心到此时钟敲了九下。九点了 苏以辰瞄准了远处那朵硕大的向阳花，果断将飞镖投掷出去。可是，就在他出镖的同时，站在旁边的一个女人突然大叫了一声，“哎呦！” 就在出镖的时候，苏以辰被这冷不丁的大叫惊着，手轻轻颤了一下！ 就这么轻轻一颤影响极大，一来方向出现了稍微的偏差，二来出镖的力度受到影响。飞镖盘就那么大，被分成二十个分值区之后每一个分值区都很小，再加上五米这么长的距离，出镖的一个小小偏差便足矣造成结果的大偏差！ 谁都没想会出这个意外，苏以辰都傻眼了，镖已离手，收不回，拦不住，后悔都来不及。 这一镖落在了十七分区域里。换句话说，苏以辰的总分也是五十七分，竟和卢世杰打成平手！ 谁都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大家纷纷朝那个女人看去。 这位女士是出了名的交际花，卢世杰今天晚上带来的女伴，也是卢世杰的新欢，林可人。 卢世杰也露出了意外的表情，没想到这个女人会这么做，不过，他很快就笑了，“呵呵，居然持平了！” 苏以辰气急，拳头握得咯咯作响，他还未动手，秦齐就先冲过来，揪住了卢世杰的衣领，“你他妈的耍赖！这一镖不算！” 卢世杰生气了，用力推开秦齐，冷冷说，“你哪只眼瞧见本少爷耍赖了？莫名其妙！” 秦齐气呼呼地说，“本少爷两只眼睛都瞧见你耍赖了，两只耳朵也都听到你耍赖了！你分明故意让那个女人干扰苏以辰！” 卢世杰站了起来，大声质问林可儿，“说，谁让你这么干的？” 林可人非但不畏惧，反而笑得风情万种，“卢少爷，刚刚有一只飞蛾落我手上了，我给吓着了。天地良心呀，我真不是故意干扰苏少爷的！再说了，你们玩飞镖不就讲究专注认真吗？我记得秦少爷上个月就在这儿同大家说过，玩飞镖针，技巧固然重要，心态更重要。如果没有好的心态，动不动就被旁边的动静干扰，那就不是一个合格的飞镖手。” 女子想了下，又说，“哦，对了，秦少爷当时还说，这一回俱乐部的比试大家要比镖技，更要比心态！苏少爷心态不好，要赖我头上，我可不依呀！太冤枉我了！” 话到这里，也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句，“林小姐，这话不是秦齐说的，是很早之前三爷说的。” 这些话，真是既打秦齐的脸，也打苏以辰的脸呀。秦齐握紧了拳头，满腔的气氛，却偏偏寻不到话可以反驳。 林可儿又笑了笑，说，“如果秦少爷和苏少爷坚持认为是我干扰了比试。那么苏少爷和卢少爷就重新来一局呗，又不是什么天大的事情，至于这么凶吗？” 程馥甄听得心下冷笑不止，这位交际花可真会讨好卢世杰，为卢世杰着想。卢世杰刚刚并没有把苏以辰当对手，打得很随意，如果再来一句，卢世杰认真对待了，那结果就不一样了。苏以辰虽不是新手，可看上去也不像是老手，正儿八经比起来，他要赢卢世杰并不容易！ 这门道，秦齐一眼就看穿，他说，“不必重比一局，重新比最后一镖就可以了！” 卢世杰不干了，“没这个理！” 卢世杰前两镖的分数都太低了，只重新比最后一镖，他没胜算。 秦齐不甘示弱，讥讽地说，“卢世杰，有没有这个理，你心知肚明！ 卢世杰逮住了机会，也不让步，不悦道，“那就让大家评评理！” “好呀！大家来评评理，支持只比第三镖的人都给本少爷站出来！” 秦齐这话音一落，程馥甄和程馥梦，还有秦楚楚和她的同学全站出来。 见状，卢世杰大笑起来，“都是苏以辰那边的人，你们也好意思站出来！避嫌两个字不知道怎么写吗？” 秦齐气得都快疯了，大喊，“好呀，觉得应该整局重新来过的人，给本少爷站出来！” 这话说完，程馥甄他们没动，其他人竟也没有人敢上前表态。 之前打架的时候，还有几个和事佬劝说。如今到了表态的时候，就连和事佬都不敢出声了，谁都害怕被单独拎出去站队伍。 督军府的面子大，秦家的面子也不小呀，谁敢轻易开罪其中一方呀？一旦站出来，不管选择哪一方都会被记仇。在场的都是聪明人，都不动不表态，至少不会被单独记仇。 法不责众，仇也不记众人的嘛。 秦齐和卢世杰分别问了两三回，见大家都不做声，他们也不问了，视线又回到彼此身上去。 秦齐眼底掠过一抹算计，说，“好，卢世杰，你跟苏以辰的另算。你可以暂时不跟苏以辰道歉。但是，你刚刚明明说过，我要射中靶心就给程馥梦鞠躬道歉。我就问你，你说话还算话吗？” 秦齐心想，先让卢世杰给馥梦道歉。想玩阴的，他一定奉陪到底！ 卢世杰扯着嘴角，打量着秦齐，也看着周遭的人。虽然心下非常不情愿，可是，秦齐射中靶心他刚刚就承认过的。 他阴沉着脸，站了好一会儿才冷笑起来，“认！本少爷向来说到做到！”他大步朝程馥梦走去，那双阴鸷的双眸让程馥甄都怕了，下意识往姐姐背后躲。 程馥甄却还是把馥梦拉出来，低声，“别怕！” 事情有这个结果，程馥甄在心下暗念着阿弥陀佛。虽然把卢世杰得罪死了，可是事情不至于上升到秦卢两家家长的层面。至于卢世杰事后还要找苏以辰麻烦，就让苏彧那个当叔的去应对吧。 卢世杰虽是来道歉的，可打量程馥甄和程馥梦姐妹俩那眼神却满是不屑。 他站在程馥梦面前，冷幽幽地说了一句，“对不住了，程小姐！” 随后，以极快速度鞠了一个应付式的躬，便转身就走。 秦齐并不满意，质问道，“卢世杰，这就是你说的鞠大躬？呵呵，你是不是男人？敢说不敢做呀？” “秦齐，你别” 程馥梦正要息事宁人呢，卢世杰却已转身，他眯着眼，看得出是忍着怒火呢。 他又重新走到程馥梦面前，还真给弯腰鞠了一个躬，可是，他说，“程小姐，真对不住。我不该误会你是秦齐养的学生。本少爷真是眼拙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三十一章苏彧赶来了 卢世杰这阴阳怪气的，哪是道歉？分明是在侮辱人！而周遭众人立马朝程馥梦投来好奇的目光，好奇起她和秦齐的真正关系。在场可不少人在苏以辰酒会上就看到秦齐邀她跳舞了。 程馥梦再笨也听得出卢世杰的言外之意，再见周遭的目光，她立马涨红了脸，又恼又委屈。 秦齐算是彻底失去耐性了，原本想着事后报仇，如今压根忍不住。 秦齐一把推开卢世杰，直接强势撂狠话，“卢世杰，你今天要不给老子认真道歉，就休想走出流光俱乐部大门！” 卢世杰这辈子何时向一个女人道过歉，何时被人这么警告过？ 他的怒火也彻底燃了，他踹开了一旁的椅子，大声问，“秦齐，你再得寸进尺，信不信本少爷现在就砸了百乐门！” 话音一落，众人顿时安静下来，用非常诧异的目光看向卢世杰，而秦齐也都愣住了。他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听说有人敢砸百乐门。一时间，他都顾不上生气，而是好奇起来，如果父亲听到这句话，会做何感想？ 就冲卢世杰这句话，他也不必怕父亲找他算账了，可以放心地打！ “来人啊，给本少爷拦住卢世杰！” 这话一出，卢世杰不可思议地笑了起来，“秦齐，你真当本少爷会怕你不成？今儿个就是你跪着求我走，我都不会走！你，还有苏以辰都过来，一起上，本少爷不怕你们！” 秦齐大步走过来，苏以辰最见不得欺负女人这种事情，不比秦齐喊，他也走了过去。 见状，程馥甄真想给这两位少爷跪了！这兜了一圈竟又绕回来又要打手！ 程馥甄将苏以辰拉开，对秦齐说，“秦齐，别打了。咱们不跟言而无信，不知廉耻的人计较成不？” 秦齐还未开口，卢世杰就骂道，“程馥甄，你这个丑八怪少在这儿碍本少爷的眼。我警告你，嘴巴给我闭牢了，一边呆着去！这儿没你什么事！长这么丑就少出来丢人现眼！” 程馥甄紧紧握住拳头，再深呼吸，暗暗告诉自己要冷静。可惜，苏以辰冷静不了，他正挥拳要动手，就在这个时候，突然“咻”得一声，只见一枚飞镖冷不丁从门外飞射过来，强势而霸道穿梭过人群，非常精准地从卢世杰的脸颊擦过，落在飞镖盘上，正中靶心！ 卢世杰被突如其来的飞镖吓地跌坐在地上，傻眼了都。 大家也都一时间都反应不过来，就只有小九从人群里挤出来，认真看着卢世杰的脸颊，似乎在琢磨什么。秦齐之前那一镖是以卢世杰为参照物射中靶心的，此时这一镖也是同样的道理，只是，这一镖比秦齐的要高明很多很多，足矣让他佩服。 卢世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竟摸到了血迹。 众人这才纷纷缓过神来，回头看去。只见一个身材傲岸的男人，穿锦白长袍，披狐裘大衣，一步一步走进来。 他高高在上，他眉目冷峻。他面无表情，心情似乎不是很好 他是苏彧！ 苏彧虽然是流光俱乐部的一员，也经常出入百乐门，可是，大家要遇到他还是很难的。尤其是在百乐门里，想撞见他，看他耍完几镖更不容易。虽然秦齐事先跟不少人说过苏彧可能来，可酒会开始之后都不见苏彧的人影，大家也就都不抱奢望了。 哪知道，苏彧居然来了！还来得如此是时候，而且还出了一镖！ 看到他的那一刹那，几乎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程馥甄止步了，当看到苏彧挑眉朝她看来的时候，她就下意识后退，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她知道，苏彧来了，再大的事都不算事了。至少，她不必操心，可以当个旁观者了。 程馥甄竟会有种把烂摊子推给苏彧的感觉，思及此，她嘴角不自觉泛起了一抹窃笑。 苏彧正要移开视线，见程馥甄笑，他又多看了她一眼，只是多一眼而已，眸光幽深，难以捉摸。 他走近，终于正眼看向卢世杰。 “卢少爷，抱歉，一时失手，吓着你了。” 苏彧语气虽客气却疏远冷漠得很，他朝卢世杰伸去手去。 他是从码头那边赶过来的，胡云飞在电话里把大致情况都说了，他刚到门口，就听到卢世杰在骂程馥甄。 卢世杰这会儿也缓过神了，他摸索着被飞镖针擦破的脸，冷冷看着苏彧，随机打开苏彧的手，自己站起来。 “苏彧，你什么意思？” “就是失手，没什么意思。” 卢世杰冷哼，“失手？呵呵，苏彧，我看你是故意的吧？” “三哥，不必跟他废话！”秦齐不耐烦地说。 苏彧冷眼瞪去，很凶，秦齐始料不及，吓着了。虽不明白苏彧什么意思，但是，他乖乖闭了嘴。 苏彧说，“听说我苏家的人开罪了卢少爷，可有此事？” 苏彧这话提醒了卢世杰。 卢世杰身为督军之子，自然是没有忌惮苏彧的理由。可是，他不怕秦齐，反倒忌惮苏彧这家伙。因为，苏彧不仅仅深得秦爷赏识，也深得他父亲的欣赏，父亲还曾经几次要他多跟苏彧学学。父亲曾想将苏彧收为己用，可惜被拒绝了。为此，父亲还恼火过一阵子！ 看着眼前的泰然如山的苏彧，卢世杰突然意识到这是个机会，是个找父亲告状的大好机会！他若找父亲告秦齐的状，只会被父亲责骂，可是，若换成苏彧那就不一样了。他相信父亲也会很乐意抓住苏彧这个小辫子的！ 卢世杰大笑起来，“哪能呀！是本少爷开罪了他们，呵呵，本少爷已经道歉了。苏三爷，您就大人大量饶了本少爷吧。” “卢少爷真会开玩笑。看样子是误会了。不如，在下带卢少爷去处理伤口？” 苏彧说的客气，语气特别冰冷，任谁听都知道他并非真要带卢世杰去处理伤口，而是在赶卢世杰走。 卢世杰放开伤口，看了看手指上的血迹，笑得越发阴郁，他说，“不必了，我找我爹处理去！” 他说完，恶狠狠瞪了站在一旁的程馥甄姐妹和苏以辰一眼，转身推开围观的人，大步离开。 而他留下的那句话，让刚刚才松口气的程馥甄又紧张了起来。 卢世杰走后，秦齐把酒会交给程毅去主持，招呼程馥甄他们几个跟过去了，跟在苏彧后头去了包厢。 他们进去的时候，苏彧在洗手。刚刚伸手要拉卢世杰被挥开，他的手也沾了卢世杰手上的血迹。 秦齐心情大好，冲门外喊了一句，“小九，去拿酒来。本少爷要好好庆祝庆祝！” 可惜，他一转头过去，就迎上苏彧那张无比英俊，却又乌云密布的脸。程馥甄他们几个早就看出苏彧的怒意，一个个乖乖站在一旁，包括秦楚楚都没敢乱动。 秦齐扯出一抹讨好的笑意，说，“三哥，别这样嘛。今儿个这事是我挑的头先动手的，卢督军要追究过来，我担着！不怕，随他去告状！” 苏彧冷冷问，“卢督军不会找你麻烦，只会找你父亲喝茶！” 也不知道屋里多少人听明白苏彧这句话，总之，程馥甄是听明白了。苏彧说的，也正是她之前一直担心的。 卢督军一旦找上秦爷，秦爷为了不伤彼此的和气，只会怪罪她们姐妹俩和苏家。如此一来，苏家和她们姐妹俩便在两家之间都不讨好。卢督军那边是记仇，秦爷这边则是留了坏印象，再者，就卢世杰的品行看，他日后不找苏家和她们姐妹俩麻烦才怪呢！ 秦齐扯了扯嘴角，还想说点什么，但是苏彧却不悦道，“你们几个都先下去把伤处理了！这事，待会再说！” 秦齐和苏以辰这才想起自己脸上的伤口。两人正要走，秦齐突然又折回来，对程馥梦说，“小兔子，你的脸还疼不？楼上有医疗室，一起上去检查下。” 程馥梦摇了摇头，“我不疼了，你快去吧。” “不疼也得瞧瞧。“秦齐坚持。 程馥梦催促道，“你快到去吧，都伤成这样了。” 见小兔子关心自己，秦齐一高兴就拉她的手，“走吧！” 程馥梦急急挣脱开，怒目瞪他。 程馥甄正要开口，苏彧却抢了先，他说，“楚楚，你陪程二小姐一道过去。” 秦楚楚虽很想跟苏彧多待一会儿，但是，苏彧开了口，她还是爽快地答应了。而他们这一走，这屋子里就剩下苏彧和程馥甄两个人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三十二章为何怨而不恨 秦齐他们几个出去之后，屋内就剩下苏彧和程馥甄两个人。 苏彧在沙发上坐下，冷冷看着程馥甄。程馥甄杵在原地，渐渐不自在起来。虽然没看苏彧，但是她知道苏彧在看自己。 一室寂静，两人都没作声，时间像是变慢了，空气似乎都变得凝滞。 最后终究是程馥甄忍不住，她抬头看去，立马就迎上苏彧冰冷的目光。苏彧像是特地在等她抬头的。他立马就开口，质问道，“为什么没拦下以辰？” 如果，苏以辰没有动手，事情也还主要是秦齐和卢世杰之间的恩怨，苏家不至于跟此事牵扯这么深。 程馥甄那时候并没想到苏以辰会出手，苏以辰还未出手的时候她就在劝架了，苏以辰出手之后，她更是劝。 “拦不住。”程馥甄如实回答。 苏彧看了她好一会儿，又质问，“你明明知道秦齐双眼都受伤了，你为什么还要提出飞镖比试这种主意？” 程馥甄心跳咯噔了一大下，她没想到自己那么点小心思竟被苏彧一下子就看穿了。她之前说什么打架的幼稚可笑的，看似在激将卢世杰，实则更是在激将秦齐，她实际上是想利用飞镖比试来逼秦齐让步，暂时平息此事。 秦齐的眼睛受伤了，完全处于劣势，所以秦齐输的可能性非常大。如果秦齐输了，那以秦齐的人品，就算再不甘心也必定说到做到，当场道歉。如此一来，打架的事情便可暂时平息。秦齐事后绝对是会报仇的，但是到时候结仇了的秦齐和卢世杰再闹出什么事情来，那都是他们自己的事情了，跟馥梦没那么大关系，至少牵扯就不那么深了。要不，这两家伙打斗到最后，不管是督军府还是秦家，都会把罪名扣到馥梦头上来。 她没想到秦齐竟然还能赢，更没想到卢世杰会耍赖找苏以辰比试飞镖，半途还杀出一个交际花林可儿来。 面对苏彧质问的目光，程馥甄慢慢低下头，认了。 “回答我！”苏彧冷冷说。 程馥甄索性走到一旁去坐下，认真看向苏彧，发问道，“三爷，要不我该怎么做？任由馥梦成为替死鬼吗？两位大少爷的争执确实是因为馥梦而起，可是，馥梦才是受害者，她是最无辜的！” 卢世杰和秦齐明显是平素结怨已深了，馥梦只是导火线而已。既然苏彧看穿她这点心思，就也该知道这件事若不这么做，馥梦事后的麻烦会最大！ 苏彧很客观地评价，“你很聪明。” 程馥甄听起来觉得讽刺，她别过头去，不看苏彧。 苏彧却继续说，“但是，在不清楚卢世杰是什么样的人之前你就耍聪明，这是可笑的小聪明！” 程馥甄本就委屈，一听这话立马怒了，冷声反问，“那请三爷告诉我，我拦不住以辰，以辰都动手了，我该怎么做？听之任之吗？” 似乎很久没有见过这个女人发脾气了，苏彧眼底掠过一抹意外，却很快就消失不见。 他的态度很平静，平静地给人冷漠的感觉，他说，“事因你妹妹而起，你们姐妹俩若让步，就不会有今日的事。” 程馥甄一愣，随即大笑起来，她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没想到堂堂苏家三爷，竟会说出这样的话来。眼前这个男人，还是那个一镖打伤卢世杰的人吗？ 他竟要馥梦一个小姑娘被欺负了还忍辱让步？ 程馥甄起身来，大步走到苏彧面前，她笑得特别讽刺，问说，“按三爷的意思，馥梦被欺负了还得跟卢世杰赔笑不成？” “秦爷平素也要让卢督军三分，何况苏家，何况你程家？” 苏彧说着，看了手腕上的表一眼，继续说，“十点，码头的枪战应该还未结束。” “枪战？”程馥甄大惊，这才想起码头那边的事情来。 “青寨几乎倾巢而出，要杀柳沁泉。林警长急电督军府求援，卢督军派了不少人过去。柳沁泉中了子弹，我过来的时候已经送医，能不能保住命还是未知数。”苏彧淡淡说。 程馥甄目瞪口呆，没想到事情会闹这么大，更没想到督军府也会牵扯到此事里来。 “卢督军是总理的人，总理上个月才兼任陆军总司令，大半个上海城都在他们手上。你们为一时之气开罪他唯一的儿子，有何好处？” 苏彧说着又补充了一句，“柳沁泉去的是军医院。” 苏彧没把话说白，但程馥甄听得懂。柳沁泉进了军医院，医不医地活是一回事，能不能出院又是另一回事了。如果卢世杰要报仇，只需要把柳沁泉软禁在医院里，柳姨娘的案子就结不了了！ “我，我不知道” 程馥甄只知督军府不好得罪，哪会知道那么多事。苏彧方才讽刺她耍小聪明，还真是讽刺对了。再聪明的办法，再好的手腕，在未摸透对方性子之前未摸透对方手上筹码的时候，都只是小聪明！ 程馥甄最后默默地低下头，她站在苏彧面前，无话争辩。 也不知道苏彧在做什么，他沉默了很久很久，才淡淡说，“十里洋场，藏龙卧虎。程馥甄，你记好了，好汉不吃眼前亏，尤其是女人。” 程馥甄缄默着，没有争辩。 她今夜的错，只错在不该耍那小聪明而应该继续劝架，让馥梦去拉住秦齐，去劝住秦齐。 “女人要吃眼前亏”的道理她懂的，自小就懂。 自小母亲也都是这么教她的。女人要给男人台阶下，要为男人吃亏。小时候父亲同人打架，眼看就要被打死了都硬扛着不服软，十分有骨气，最后是母亲给人磕了头认了错，才保住父亲一条命。可父亲被救回去之后非但没有心疼母亲，反倒责怪她没有早点道歉，让他白白挨了那么多拳脚。 无能的男人要硬撑面子，女人只能站出来息事宁人。 今夜之事，倒不是秦齐无能，而是苏以辰无能，承担不了开罪卢世杰的后果。苏彧是要她记住，将来遇着事了，要她吃亏来为苏以辰息事宁人。 程馥甄也沉默了很久，最后还是忍不住抬起头来，她认真的目光直勾勾地看入苏彧那深邃而冰冷的眼睛里去。她问说，“三爷，你也伤了卢世杰，不是吗？” 她就不相信他也要靠女人来息事宁人。 “今夜之事，我再帮你们收拾。”苏彧亦是认真看入程馥甄的眼睛，补充道，“不会有下次了。” 程馥甄再问，“苏家的颜面就不是三爷的事吗？” 苏彧平静地回答，“是你们的事。” 苏以辰若听到这句话，怕是会难过。程馥甄明明可以无关痛痒的，可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她心下竟有种说不出的失落感，怒声，“我还没嫁入苏家呢！” 苏彧蹙了眉头，问道，“难不成程大小姐还有别的想法？” 程馥甄缓缓低头，避开了他质疑的目光，沉默了。 她忍不住想，如果如果苏彧没有假造那份婚契，如果苏彧认了她这个未婚妻，她这辈子是否都可以不吃眼前亏，不委曲求全，息事宁人？ 可是，他不认。他把她推给了苏以辰，把她当作准侄媳妇对待。 这个世界上，到底会是哪个女人成为苏家的三太太，可以不必理会这个时代的风雨飘摇c人情冷淡，躲在他背后得他的庇护，得他纵容。 程馥甄就这么站着，愣着，挡在苏彧面前。 苏彧看了她好一会儿，问“你还有什么问题？” 程馥甄下意识摇头。 苏彧又问，“那你杵在这做什么？” 程馥甄猛地抬头瞪去，那双明澈剔透的眼睛里满满的全是怨意。苏彧始料未及，怔了。 是的。 程馥甄怨他，第一次打从心眼里，深深地怨他。 程馥甄眸光幽幽，泰山崩于前都能岿然不动的苏彧竟下意识避开她的视线，分明有些慌。 自从程馥甄在北平被他威胁之后，好几回都控制不住顶撞他，怨恨的目光也没少投给他。可是，她今日的目光却同往日的完全不一样。她眼里只有怨，没有恨，没有平素对他的那种敌意。 苏彧看不明白这种不带敌意的怨，却本能般地回避了。 他冷声，“还不让开，成何体统？” 秦齐他们去了那么久，也都该回来了， 程馥甄板着脸，转身走到距离苏彧最远的位置，坐下。她暗暗想，“苏彧，你等着，我一定不会嫁入苏家的！” 程馥甄走开得还真及时，她坐下没一分钟，秦齐他们几个就都回来了。秦齐和苏以辰都涂了药，秦齐就像个大花脸，十分滑稽，惹得秦楚楚一路笑不停，进屋了都还乐着。 “馥梦，你看，他像不像个大熊猫。哈哈！” 程馥梦眉头紧锁，盯着秦齐看，不说话也笑不出来。 程馥甄原本要问一问苏以辰的伤势的，可转念一想，便什么也不过问了。反倒是苏彧，关心了几句。 苏以辰自小被护着宠着，却也不矫情，他笑道，“三叔，我这不过是小伤而已，过两天就好了。秦齐伤得才重。” 苏彧冷冷说，“他经得起打。” 秦齐此时已经彻底冷静了，知道自己这一冲动会给程家姐妹和苏家带来多少麻烦。而且，以他娘的性子，一旦知道他是为了小兔子跟卢世杰大打出手，小兔子就麻烦大了。 他早就没了方才的豪气，低着头走到苏彧身旁去，一脸愧疚，怯怯地说，“三哥，既然你也出手了，这事还是你担着吧。你一定有办法的吧。” 苏彧不悦瞥了他一眼，冷冷说，“急什么？先瞧瞧卢世杰怎么折腾！你这两日还是避一避你父亲吧。” 卢世杰今夜说出了要砸来百乐门的话，他小子必也心虚，未必会直接去告状。苏彧既敢出手，自然是做好了应对的准备。只是，他现在更关心的是码头那边的情况。 他看了一眼手表，说，“以辰，不早了，该回去了。” 十一点了，码头那边的事也该有结果了，柳沁泉能否保住性命也该有消息了。 苏以辰早已想起码头那边的事，也急着想回去了解情况。程馥甄心情极差，一说要走，她就马上去开门，谁知道却同要送酒水进来的小九迎面撞上。 程馥甄这才注意到小九的模样，她瞬间就惊住了。 小九低声，“程大小姐，我们果然很快就见面了。嘘” 小九说完，弯着腰，恭恭敬敬退到一旁侯着。程馥甄继续往前走，目视前方，连余光都不敢往小九那边撇。 小九那张俊美无邪的脸，那双和苏彧极像的狭长桃花眼，她只需要看一眼就永远不会忘记，就马上认得出来！ 果然是很快就见面了呀洛九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三十三章不用白不用 上一回洛九少以真面目示程馥甄的时候，同程馥甄说过他们很快就会见面的。程馥甄忙起来都没把他这话放心上。 而今天晚上撞见了小九，她才明白过来洛九少当初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她万万没想到洛九少会潜到流光俱乐部里当一个侍从。 程馥甄惊在心中，可没敢当场指认出洛九少。她趁下楼的机会，问了秦齐。问了之后，程馥甄更加震惊，没想到洛九少居然潜伏在流光俱乐部两年之久。她想不明白洛九少上一回是怎么到北平去的，也不敢多问，生怕引起秦齐的怀疑。 洛九少为何要潜在流光俱乐部呢？是冲着秦齐来的，还是冲着苏彧？ 一行人上了车，便绕开码头那边的路，往苏宅而去。 虽然今夜发生了不少事，可程馥甄都无暇多想，她此时此刻最关心还是柳沁泉的情况。 他们回到苏宅的时候，二爷才刚刚下车。 苏以辰连忙下车，询问道，“父亲，怎么样了？” 二爷瞪了他一眼，没回答。苏以辰才知这里并非说话的地儿。 程馥甄和程馥梦下车走过来，苏彧走在最后。程馥甄让雪初先送馥梦回去，馥梦不明情况，也不敢多问，乖乖地先走了。 二爷并不知道苏彧去过码头，更不知道百乐门里发生的事情，他见苏彧也在，连忙说，“老三，你来得正好，一起过来吧。” 到了书房，二爷便说，“青寨的人撤了，死伤不少。咱们这一回，算是误打误撞，帮林警长逮了青寨的把柄，立了大功。” “柳沁泉怎么样了？”程馥甄最关心这件事。 “还在军医院抢救，是死是活。林警长已经过去了，一有消息立马就会来电话。”二爷认真说。 话音方落，桌上的电话冷不丁就响了起来，大家被吓了一跳。 无疑，柳沁泉的死活非常关键。 二爷连忙接起电话，“林警长，是，是我。” 听了这话，程馥甄和苏以辰便更紧张，连忙往二爷身旁靠。可惜，他们听不到电话里的声音，只见二爷认真听着，脸色突然变得严肃。 程馥甄和苏以辰面面相觑，苏彧都蹙起眉头，等着 终于，二爷挂了电话，沉重地说，“柳沁泉失血太多，恐怕恐怕救不回来了。” 程馥甄心头大怔，像是心口被堵了，呼吸突然变得难受。她恨柳沁悦，却也不知道柳沁泉是无辜的呀！ 寂静中，苏以辰喃喃而问，“父亲，柳沁泉他他会死？” “医生说顶多只能撑一两个小时”二爷轻叹，“折腾了这么久功亏一篑！” 一听这话，苏以辰勃然大怒，“父亲，那是一条人命！他是无辜的！” 二爷没想到儿子反应这么大，“你，你这什么态度？我也不想这样！” “我早就说过你们不能这样！他根本不知道他姐做了什么,他是无辜的！你们要不把他找来，他就不会有事！” 苏以辰无比后悔，当初，他应该强硬一些的，应该拒绝这个馊主意！ 二爷正要辩解，程馥甄却突然开口，“伯父，快！还来得及！” 二爷一时没反应过来，苏以辰也蹙眉看过来。 程馥甄眼底掠过一抹决绝，她冷冷说，“伯父，马上给林警长打电话。我们现在就过去，带柳姨娘去军医院，让柳姨娘看一看她弟弟！” “对！对，让他们姐弟俩最后见一面！” 苏以辰以为这是救赎，可谁知道程馥甄却补充道，“伯父，让柳姨娘看一看她爹爹，告诉她，如果她不说出幕后主使，咱们就不救她弟弟！还有一两个小时，应该来得及，动作要快！否则，柳沁泉死了，咱们就休想让柳姨娘开口了！” 苏以辰猛地朝程馥甄看去，一脸不可思议，他以为自己听错了，“馥甄，你你说什么？” 程馥甄没理睬他，认真对二爷说，“伯父，人迟早都是死，不用白不用！” 二爷没想到这个准媳妇的心也这么狠，意外之余，他更多的是高兴。毕竟，他比苏彧更清楚儿子需要一个怎样的女人来帮衬，才能揽得了苏家这么大盘的生意。 二爷二话不说，立刻拿起电话来。 苏以辰没有拦下，愣愣地看着程馥甄，像是缓过神来。程馥甄当然知道苏以辰看在她，她方才那一番话，正是故意说给苏以辰听的。 苏彧站在一旁，蹙眉看着程馥甄，始终没做声。 二爷同林警长说明情况后，立马得到林警长的认可，他挂了电话，便立马让下人备车。程馥甄和苏彧相视了一眼，都暗自庆幸，看样子卢世杰还没来得及去告状了，军医院他们还去得了的。 一行人直接去了军医院，他们在手术室门外见着了林警长。医生已经放弃救治，柳沁泉靠氧气机维持着最后的生命。 柳沁泉年纪不大，也就十五六岁，和柳姨娘一样长得白皙好看。他安安静静地躺着，双眸紧闭，对外界的一切一无所知，更不知道自己为何会遭遇这样的事情。 一路沉默的苏以辰从门外看进去，突然怒不可遏，揪住医生的衣领，大吼，“他还没死呢！你快点救他，快点！” “以辰！不得无礼！” 二爷连忙去拦下，却被苏以辰推开，苏以辰像是失去理智，揪着医生要往手术室里走。 苏彧和林警长正要拦，程馥甄却大声说，“林警长，找人把他带到一边去。柳姨娘快来了，别让他坏事！” 苏以辰戛然止步，回头看过来，不可思议地摇头，“馥甄，你” “拿柳沁泉来威胁柳姨娘的主意是我出的！你有什么冲着我来，别怪到伯父头上。还有，我刚刚就说了，将死之人，不用白不用！我们不能白折腾！”程馥甄一脸无情。 苏以辰不明白为何馥甄会变得如此没有人情味，如此心狠手辣，他只觉得眼前站着的是一个陌生的女人，而非他喜欢的程馥甄。 林警长还有些为难着，见二爷点头，便当机立断让警员将苏以辰押到一旁去。 苏以辰没有反驳，一双明澈的眼睛死死地盯着程馥甄，像是要将她看穿。可是，他又看不穿。 苏以辰被带走没一会儿，柳姨娘就被押过来了。 柳姨娘穿着囚服，双手被戴上镣铐，披头散发，狼狈不堪。她还不知道今天晚上发生了什么，行尸走肉般一步一步朝程馥甄他们走过来。 毕竟是自己宠爱过的女人，二爷怒中带怨，别过头去，不想多看。 “柳沁悦，你可知道这是什么地方？”林警长指着手术室问。 柳姨娘就站着，一动不动，仿佛没有听到林警长的问话。 “来人，带她进去瞧瞧！” 林警长一授意，两个警员就把柳姨娘押入手术室。大家都没跟进去，视线却紧随而入。唯有苏彧，他的视线落在程馥甄身上。 程馥甄方才至今都一脸无情，可是，她紧紧握着的双手早就出卖了她，她很紧张，甚至比苏以辰都要紧张。 深夜的医院走廊，安静地一点点声音都没有。不过须臾，手术室里就传出了一阵撕心离肺的哀嚎。 柳姨娘疯了一样冲出手术室，嚎啕恸哭。 “你们对我弟弟做了什么？” “我弟弟怎么了？怎么了？” “来人啊，救命啊，救命啊救救他，我求求你们了，救救他！” “我弟弟是无辜的，你们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们，你们快救救他，快啊！我求你们了呜呜” 警员将程馥甄他们护在一旁，柳姨娘无力地跪在地上，泪流满面，哀求不止。 其实，只要让她看到她弟弟这般模样，并不需要威胁她就可以让她开口了。程馥甄早就退到最后面，站在苏彧背后，背靠着墙壁。她别开头去，看都不看看柳姨娘。 “只要你老实交代” 林警长的话还未问完，柳姨娘就招了，“是蒋清河！所有事情都是蒋清河让我做的！姜姨娘是他让我谋害的，白玉脂粉奁也是他让我偷来陷害程馥甄的。还有三少爷遇到的车祸，是他雇青寨的人干的！他还收买了苏家很多佣人，还有还有罢工的事，他也从中作梗了。” 柳姨娘一点点时间都不敢耽搁，任何事情都不敢隐瞒，仿佛怕说慢了，说少了，林警长就不会救她弟弟了。 听了“蒋清河”这三个字，林警长着实意外，他回头朝二爷看了去，二爷的震惊全写在脸上。他连忙追问，“跟青寨勾结的，也是蒋清河？” 柳姨娘急急回答，“是是！” 二爷怒斥，“你还不说实话，蒋清河怎么可能勾搭上青寨的人？快说，是谁指使蒋清河的？” 不得不说，听到“蒋清河”这三个字的时候，二爷震惊之余，更是惊喜。在他的认知里，蒋清河就是个无能无用的入赘女婿，办不成什么大事。这一切一定是大夫人指使的。只要柳姨娘把大夫人供出来，那么，在以辰成婚之前，他就可以早早地把大房手上的生意全都收回来了。甚至可以将大房的女眷们全都赶出苏家，以绝后患！ 可惜，二爷打错了如意算盘。 柳姨娘回答说，“没有人指使他。二爷，当年工厂罢工被打死的技师是他家的大恩人，蒋清河为了报仇，要毁了苏家的一切！他恨苏家！” 二爷惊了，苏彧站在一旁，眼底闪过丝丝复杂，似乎不怎么相信。 柳姨娘才不管他们信不信，突然朝二爷扑过来，恸哭不止，“二爷，我求求你了，快救救我弟弟吧！他快不行了！救救他吧！我不该跟蒋清河苟且，更不该帮蒋清河害你们。我知错了，你们有什么全冲我来，我认！不要伤害我弟弟，我求求你们了二爷，林警长，我求求你们了！开恩啊” 这话一出，林警长和二爷更加震惊。 柳氏居然还跟蒋清河干了苟且之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三十四章必须死有所值 柳沁悦竟和蒋清河通奸？ 二房的姨娘和大房的入赘女婿勾搭上？ 这怕是整件事里最大的家丑吧。林警长嘴角露出一丝讥讽，又一次朝二爷看去，只见二爷的脸色好似狂风暴雨前的天空，阴沉恐怖。 苏彧和程馥甄早知真相并不意外，苏彧冷冷问，“喜儿呢？到底是自杀，还是蒋清河杀的？” “蒋清河要杀喜儿，还没下手喜儿就自杀了！” 苏彧再问，“蒋清河看到喜儿自杀了？” “不不，他没瞧见。” 柳姨娘回答后，便朝苏彧爬过来，不停地磕头，哀求，“三爷，你行行好，救救我弟弟吧！我什么都说了，你们救救我弟弟吧” 苏彧没作声，程馥甄终于从他背后站了出来，大声道，“柳沁悦，你弟弟中了三颗子弹，失血过多已经没得救了，你要想送他最后一程，就赶紧进去吧！” 柳姨娘一愣，随即爬起来，冲程馥甄怒吼，“你说什么？我不许你诅咒我弟弟！” “他就快死了，你再不进去看他，跟他说说话，就永远都不会有机会了！” 程馥甄分明急了。她虽然说出了“将死之人，不用白不用”这样的话来，可她心下比任何人都内疚，苏以辰说得对，那是一条人命，年轻而无辜的人命呀！可是，事已至此，她不能让柳沁泉白死，不能让蒋清河继续逍遥法外呀！ 并非“将死之人，不用白不用”而是，“必死之人，死有所值”。她只能以这样的方式，让柳姨娘供出蒋清河来。再者，也只有这么做，柳姨娘才会被以最快的速度送到军医院来，才能赶来见弟弟最后一面，送弟弟最后一程呀。 当初拿柳沁泉来威胁柳姨娘的主意确实是她说出来的，可是，以林警长的手腕和经验，以二爷对柳姨娘的了解，他们一样会打柳沁泉的主意。她只是先一步，当着苏以辰的面把这个办法说出来而已。今日，她当着苏以辰的面说歹毒话，她又何尝不是故意的？ 虽然她很喜欢苏以辰，真心想把苏以辰当作弟弟来爱护，可苏彧一而再把苏以辰往她这边推，她拒绝不了，只能让苏以辰自己远离了。 程馥甄的话提醒了陷入疯狂的柳姨娘，柳姨娘突然就安静了下来，转身要往手术室里走。就在这个时候，二爷从震惊中缓过神来，突然冲过来，拉住了柳姨娘的手臂，狠狠一巴掌就给甩过去。 天知道二爷下手有多重，柳姨娘被打得撞在门框上，差点摔倒。 “你这个贱人！竟敢背着我干出这么不要脸的事情！” “我今天非打死你不可！” 二爷怒火滔天，知晓柳姨娘偷盗白玉脂粉奁的时候都还没有如此愤怒。柳姨娘偷人的事，简直让他无法承受。他又一巴掌要打过去，程馥甄箭步上前，拦下了，“伯父，先让她进去。” “你走开！” 二爷在气头上，直接把程馥甄推开，那一巴掌打在要逃的柳姨娘左脸上。随即，他掐住柳姨娘的脖子，怒骂，“你说，我待你还不够好吗？你为什么这么做？” 程馥甄满脸焦急，爬起来还要拦，这时候苏彧已经走过去，一把就拉开愤怒的二爷，冷声，“二哥，别忘了这什么地方。” 柳姨娘顾不上疼痛，急急往手术室里跑去。而二爷被苏彧这么一提醒，多少也冷静了下来。这儿是军医院，林警长和不少警员都在一旁看着呢，家丑已外扬，他再这么闹下去，只会更丢人。 宽敞的走廊，终于又安静了下来。 林警长冷笑道，“蒋清河，我倒有点印象，真没想到呀！” 二爷坐在一旁，绷着脸，不声不响。苏彧说，“既然柳氏已经招供了，可以抓人了。” 林警长点了点头，立马吩咐身旁的警员去安排。 实际上，苏彧早就派人盯着蒋清河了。蒋清河知码头事败了，必会有逃跑的打算，苏彧自是提防着的。 “二爷，三爷，这儿的事就交给在下。你们还是先回去吧。”林警长认真提醒。 虽然他派人去抓蒋清河，可是，蒋清河知晓码头之事败露，还不知道会在苏家里闹出什么事来。 二爷这才想起这一茬，急了，对苏彧说，“老三，快！咱们赶紧走！” 就在这个时候，安静的手术室里就又一次传来恸哭声，在空荡荡的走廊里回响，比方才那一回还要凄惨。 无疑，柳沁泉去了。 二爷和苏彧都无动于衷，要离开，程馥甄的双腿却像是灌了铅一样沉，怎么都迈不开。她下意识转头，朝手术室里看去。谁知道，柳姨娘突然疯了一样，从里头冲出来，程馥甄下意识后退，却迟了。 程馥甄被迎面冲来的柳姨娘狠狠推到在地上，疯狂地抓挠，程馥甄只来得及用双手挡住自己的脸，来不及反抗。 “全是你！是你害了我，害了我弟弟！他死了” “程馥甄，你才是凶手！杀人凶手！你害死了我弟弟，你害死了他” “快拦住她！” “你们快拦住她呀！” 二爷和林警长惊得大喊，然而反应更快的是苏彧，他明明离程馥甄最远，却比两个警员的动作还快，他一把拉起柳氏，狠狠推到一旁去。他蹲下身将程馥甄扶起来，虽然一言不发，却眉头紧锁，不高兴全写在脸上。 两个警员赶忙控制住柳姨娘，柳姨娘却还不断地挣扎，冲程馥甄谩骂。 “你们放开我！我要杀了贱人，我要她偿命！” “全都是因为她，是她害了我和弟弟，害了清河！” “程馥甄，你为什么要来苏家！为什么？全都是因为你，你这个丑八怪！” 当二爷亲自捂住柳姨娘的嘴，一切终于恢复平静。林警长冲那两个警员发飙，“怎么办事的！抓个女人都抓不住？” “饭桶！还不把人押下去！” 二爷看着程馥甄，关切地问，“馥甄，没事吧？” 程馥甄整理了下头发，掩藏了手臂上的伤痕，淡淡回答，“没事。伯父，咱们快点回去吧。” 当程馥甄他们下楼后，警员才放开苏以辰。苏以辰一直被控制在楼下，并不知道楼上发生了什么事情，也听不太清楚楼上的声音，但是有一个声音他是听得很清楚，那就是柳姨娘凄惨的恸哭声。 看着父亲，他最敬爱的三叔，还有最喜欢的未婚妻朝他走来的时候，他并不关心柳姨娘供出了什么人，最先问的便是，“柳沁泉死了？” 二爷一肚子的火，听了这话，更是愤怒。他恶狠狠地瞪了苏以辰一眼，都不想跟他说话。 苏彧也没理睬，同二爷一道走出大门。程馥甄走在最后，她回答了苏以辰，“是的，柳沁泉死了。” 苏以辰虽然猜到了，可亲耳听到这话，他还是接受不了，他紧紧握住程馥甄纤瘦的手臂，质问道，“怎么怎么可以这样？” 程馥甄手臂上好些抓伤和掐伤，本就疼地要命，被苏以辰这么一握，更是疼痛。她却一点反应都没有，只淡淡回答，“已经这样了，要怪就怪柳沁泉命不好，撞上那样一个姐姐。” 苏以辰欲言又止，将程馥甄的手握得更紧了，似乎在隐忍着什么。 程馥甄看得出他的不满和失望，她认真说，“以辰，你是不是该问一问柳姨娘背后的人是谁？你一点都不关心吗？你为什么老是像个孩子一样，分不清主次，弄不清楚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人命不是最重要的吗？”苏以辰终究没有忍住。 “那要看什么人的命。就柳沁泉的命对于我们来说，并不重要。”程馥甄淡淡道。 苏以辰的手劲陡然加重，疼得程馥甄都蹙眉了，“馥甄，你你是怎么了？你怎么能” “你们俩还杵在那做什么？还不快走？” 苏彧冰冷的声音突然传来，打断了苏以辰。他已经坐在车内，此时不满的视线正落在程馥甄被握紧的手臂上。 程馥甄冷冷说，“三少爷，二爷和三爷都等着呢！” 苏以辰这才放开她的手，十分颓然。上了车，大家都沉默着，苏以辰看着窗外，什么都没多问。 他们回到苏家之后，得到了一个不好的消息，蒋清河早就跑了。领队的警员同二爷三爷交待了一下，便带人离开，四下去追捕。 而蒋清河和柳姨娘通奸，通过柳姨娘打探二房的秘密，不仅仅对工厂罢工的事情煽风点火，还教唆柳姨娘陷害程馥甄的种种罪行，早被公开。整个苏家都炸了，尤其是大房那边，苏婉绛像是疯掉了一样，砸了一屋子的东西。 苏以辰反倒成了最后一个知晓真相的人，而且是从二夫人口中得知的。他跌坐在沙发上，人都傻了。 二爷连夜赶赴工厂，大夫人还是冷静的，连夜亲自赶去胭脂铺，就怕蒋清河破罐子破摔，打工厂和商铺的主意。二夫人原本还想问一问儿子军医院那边的具体情况，一听说老太太被气晕过去，连忙往老太太那边赶。 整个苏家，都乱成了一团。 程馥甄站在一旁，见苏以辰木然地坐在沙发上，她本该很瞧不起这个苏记胭脂的继承人的。至少，在这种时候，苏以辰不应该傻坐在这儿。 可是，看着他脸上的愧疚和自责，她终究还是心疼了。他终究还是个孩子呀！ 他本就不适合这一切，也本就不该承担起这一切。他本该有足够的时间去成长，而不是等着守孝期之后去挑起苏家的大担子；他本该有更广阔的天空可以自由翱翔，而不是被困在这小小的苏宅里，琐碎而肮脏的争斗中。 苏彧骗了他，她是帮凶，不是吗？ “以辰，对不起。” 程馥甄低声说罢，悄无声息转身离开，可刚到门口，就看到雪初在门口等着了。 雪初走近，低声说，“三爷，让你过去一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三十五章他居然发现了 程馥甄径自上楼去，胡云飞和雪初都在楼下侯着。 看着程馥甄的背影，雪初这才不高兴地嘀咕了一句，“三爷找她来做什么？也不避讳？” 胡云飞瞥了雪初一眼，教训道，“小丫头，管那么多作甚？当好你的差就好！” 雪初别过头去，也不知道是不敢反驳，还是懒得理睬。 胡云飞的视线却追随着程馥甄而去，他其实也满腹不解呀，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像之前在北平初见时那么讨厌程馥甄了，反倒有些惋惜，惋惜程馥甄那张脸。那么聪明伶俐的女子，怎么就长得那么丑呀？ 程馥甄进了苏彧的书房，苏彧还未开口，她便愤怒地问，“三爷，你明知道蒋清河会逃。” 苏彧早就知道蒋清河和柳姨娘通奸，也知道蒋清河就是柳姨娘的幕后正主，他撒手不管后面的事情，总不能连蒋清河都不防吧！ 苏彧陷坐在沙发上，手里把握着一把雕一半的木质飞镖针。他挑眉朝程馥甄看来，冷冷地给了一个评价，“别的没长进，脾气倒见长。” 程馥甄原本心情就非常不好，一听这话，以为苏彧当真没有派人盯着蒋清河，她的火气立马就上来了，问说，“三爷找我来，有何贵干？要是没重要的事，我先走了！” 苏彧这才起身来，一边往柜子那边走，一边淡淡问说，“柳沁泉的死，你内疚了？” “没有！”程馥甄毫不犹豫地回答。 苏彧止步，回头看来，眸光冷幽幽的，像是能一眼把她看穿。程馥甄别过头去，明明心虚却又倔强地不承认，“我内疚什么？人又不是我杀的。柳氏和蒋清河才该内疚。林警长保护不力，也该内疚！” 苏彧不说话，就盯着她看。 程馥甄明明已经别过头去了，却还是能感受到苏彧的目光，她索性转头过来，同他直视，问说，“难不成三爷内疚了？” “有点。”苏彧大大方方承认。 程馥甄大声“哦”了一声，不发表任何意见，也不看苏彧了。苏彧倒也没再多说什么，他从抽屉里拿了一样东西走到程馥甄面前。 “二爷和林警长迟早会打柳沁泉的主意，蒋清河若护不了，亦会下手。此事，过去了，你不必再多想。” 苏彧说着，将手里的东西递给程馥甄。程馥甄一看，发现那是一瓶药膏。 她蹙了眉头，不明白苏彧给她这东西做什么，“这是” 苏彧说，“你手上的伤口不浅，自己处理了。刘医生在老太太那，没空搭理你。” 程馥甄这才想起自己手上的伤来，她被柳姨娘抓伤，掐伤了好几处，其中有一道口子就在手背上，非常深，都流血了。 程馥甄没想到苏彧眼这么尖居然看到了，而且还记住了。她说，“多谢三爷，小伤而已，不碍事。” 苏彧反问道，“脸丑就算了，手再丑，将来谁买你做的脂粉？” 程馥甄还诧异着这家伙居然也会开玩笑，可是抬眼一看，却发现苏彧一点儿都不像开玩笑的样子，甚至，有些凶。 她避开了视线，低声，“谢三爷，我带回去涂。” 岂料，苏彧又要求，“现在就涂了。” 程馥甄猛得朝他看去，感觉这家伙霸道得很不对劲。明明很凶，却让她一点都不害怕，反倒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就在她疑惑的时候，苏彧一句话就解释了她的迷茫，他说，“我的人还在追蒋清河，过会儿应该会有消息。等着。” 原来，他不是找她来拿药的，是找她来等消息的。所以，他的意思是她可以借着等消息的时间，先处理伤口？ 明白过来的程馥甄非但没有释怀，反倒有种难以形容的失落感。 “哦。多谢三爷。” 她低着头，也不知道自己心虚什么，都不敢再看苏彧了。 苏彧又说，“一瓶药而已，不必谢三次。” 若是胡云飞在场，必定会发生向来惜字如金，缄默寡言的主子今夜的话多了很多。 程馥甄没出声了，伸出左手露出虎口上那道深深的口子，小心翼翼地涂药。苏彧缄默地看着，眉头微拢。 看着看着，他就又开口了，“平素跟男人打架的力气哪去了，怎么就让柳氏抓成这样？” “那时候没留神。”程馥甄淡淡回答。 “手臂上的伤也一并处理了。”苏彧的语气依旧像命令。 这家伙也知道她手臂有伤呀？程馥甄偷偷抬眼，只见苏彧走开，很自觉地背过身去。 显然，苏彧在回避。她一边看着苏彧的背影，一边小心翼翼锊起双袖，露出双手臂来。这冰清玉洁的手臂上好些抓伤和掐出来的淤青，程馥甄不怕疼，可见了这些还是忍不住蹙眉。她折腾了好一会儿，才上好药，又待药膏干掉之后，才小心翼翼放下袖子。 苏彧一直背对着她，没作声，耐心地等着。 程馥甄正要开口，却又停住，忍不住多看了他的背影几眼。这个家伙是苏家所有男人中最高的一个，背影如山，傲岸沉稳。 程馥甄坐在沙发上，安静地看着，突然有种时光都静止，这背影定格成一副画作，定格成永恒的错觉。 苏彧却打碎了她的错觉，问说，“好了吗？” “还没！” 程馥甄回答之后，才发现自己说了谎。 苏彧没再做声，继续等着。程馥甄却忍不住窃笑了起来，没想到自己也会有机会耍这个男人。她悄无声息往沙发上靠去，饶有兴致地看着，等着。凝重了一晚上的心情，总算不知不觉放松下来。 又过了一会儿，苏彧又问，“好了吗？” “还没。”程馥甄这一回是故意说谎的了。 苏彧还是没作声，但是，他早就怀疑程馥甄骗他。他朝斜前方的镜子看去，一下子就看到程馥甄慵懒懒靠在沙发上，双臂环抱，嘴角噙笑，盯着他的后背看。 苏彧并没有揭穿她，而是不自觉认真打量起镜中的女子。 丑，可笑起来却有种其他女人比拟不了的气质。他认识她这么久，还从未见过她笑得如此狡黠过，既像一直慵懒的猫，又像只狐狸。 他知道她的能耐c胆识c心计c手段，却摸不透她的心思。至今，他都不知道她对苏家到底有几分真心，对婚契真正的想法是什么。 黎明前的世界，最是安静。 两个人就这样缄默地相互打量，一个打量的是背影，一个打量的是脸；一个自娱自乐，一个不动声色；一个感觉时间静止了，一个不知不觉忘了时间。 忽然，电话的铃声打破了这份美好的安静。 苏彧缓过神来，立马走上前接起电话，程馥甄亦是惊醒，急急站了起来。她知道，必定是有蒋清河的消息了。 果然，苏彧放下电话之后便转身朝她看来，脸色沉重，他说，“蒋清河跑了！” 程馥甄非常意外，如果苏彧有所准备，早埋伏好，怎么可能让蒋清河跑掉？ “怎么会？” “我原本想放长线，把青寨当家的引出来，没想到日本人也插了一脚。” 码头的枪战，青寨出了不少人，这足矣说明帮蒋清河极有可能是青寨当家人。苏彧当初不揭穿蒋清河，一是没证据，不想引发大夫人对自己的敌意，二是为了查清楚蒋清河幕后的势力。在他看来，蒋清河虽是苏家女婿，却没权没财，不至于能结识上青寨之人。他做出的这些事，一定还有其他原因。即便今日柳姨娘说了他是为了替恩人报仇，苏彧也是怀疑的。 “日本人？青寨不是不跟日本人来往的吗？” 程馥甄更纳闷了，青寨c金石堂之辈都是江湖匪帮，可是，这帮人的民族节气还是有的。不似当官从商之人，为了利益不惜同侵略者苟合，屠戮残杀同胞。 苏彧眼底闪过丝丝怀疑，日本人的介入无疑让事情变得更加复杂。 “或许，这是蒋清河自己的交情，跟青寨无关。” 再不逮住蒋清河后患无穷，毕竟蒋清河在苏家待了太多年，知晓苏家商铺和厂房里太多的秘密。 苏彧亲自给林警长打了电话，拜托林警长一定全力追捕。 “三爷，蒋清河是逃出去了，可苏宅里还有另个人贼没揪出来。”程馥甄更关心这件事，她认真问说，“三爷，你是不是怀疑喜儿的死，是他杀？” 关于喜儿之死，之前林警长给出的验尸结果是自杀，但是，林警长已经把喜儿之死定位命案，理由是喜儿是被人收买，畏罪自杀。 程馥甄还是相信法医的鉴定结果的，可是，不久前在军医院的时候，她听到苏彧问了柳姨娘喜儿自杀的事，她多少听出了端倪。 如果喜儿不是自杀，之死是他杀，那只能跟那个偷走白玉脂粉奁的人有关了。 苏彧投来欣赏的目光，这个女人心细而且非常敏锐。 “当初法医的验尸结果是上吊自杀，可是，脖子上的勒痕有挣扎过的痕迹，喜儿上吊用的白绫也有被很明显的抓挠过的痕迹。” “你怀疑有人用白绫勒死喜儿，然后伪装成她上吊自杀的假象？”程馥甄惊了。 “只是怀疑。”苏彧淡淡道，“挣扎的痕迹有可能是喜儿死前本能的挣扎，也有可能是她后悔了，却来不及自救。” 程馥甄又问，“法医无法区别吗？” 苏彧认真解释，“可以。若是上吊自杀，勒痕很重，而且是朝上的。若是死后悬尸，勒痕较轻，勒痕基本为一字型。从喜儿的勒痕看，符合上吊自杀的迹象，但是，她挣扎的痕迹非常强烈。所以，法医倾向于是自杀时后悔，无法自救。但是，无法下绝对的定论。” 再高明的尸检，都不可能做到完全正确，因为死亡的情况太复杂了，存在着诸多无法估计的意外情况。 如今，苏彧只能肯定喜儿不是蒋清河和柳姨娘杀的，至于喜儿是自杀，还是被杀，依旧无法下定论。而但凡无法下定论的事情，便是疑点，便有可能成为线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三十六章被仇人所救 疑点可成为线索。 这对苦于没有线索的程馥甄来说太重要了。 她认真思索起来，喃喃说，“三爷，或许，我们还能从喜儿入手。且当喜儿是被杀，并非自杀！” “假设？”苏彧饶有兴致。 “对！现在线索全无，就这么一个疑点，只能假定一个方向。我们假设喜儿是他杀，按照这个前提去调查，如果调查无果，推翻假设便可，又没有损失。但是，如果调查出结果，符合我们的假设。这案就结了！”程馥甄都有些激动了。 她和苏以辰前些日子暗中调查嫌疑人，直接把死掉的喜儿排除在外了。现在查一查喜儿，指不定真能查出点什么来。 苏彧看了她一会儿，突然就笑了，“呵呵，是个办法！你果然聪明。” 程馥甄怔了，她认识苏彧至今还从来没见过他这么笑过。不得不承认，这家伙笑起来，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让她觉得特别不真实，让她不知不觉就想起了洛九少。 她知道这两人的相貌不像，却又解释不清楚到底像在哪里。 是眼睛吗？ 程馥甄特别认真地看入苏彧此时带着笑意的眼眸，想探索个究竟。谁知，苏彧却立马发现她的目光，直视过来。 程馥甄这才缓过神来，连忙避开。苏彧倒没有追究，他也就是笑了下而已，他提笔在纸上写下了几个名字交给她。 “喜儿自杀那日，这些人去了老太太那。如果你的假设成立，那凶手就在那几个下人里了。” “你早就在查了？”程馥甄又意外了。 苏彧大方承认，“柳氏被你揭穿后我就没查了。” 程馥甄沉默了，心下却抱怨，这家伙明明有能耐查出真相的，怎么又把事情推给她了？ 也不知道怎么的，程馥甄一沉默，苏彧也不说了，两人的对话戛然而止。偌大的书房，安静地让人不自在。 最先开口的还是苏彧，他下了逐客令，“你回去吧。这几日多安慰以辰。” 程馥甄低着头，眸子里掠过丝丝不悦。她在心里暗暗回答苏彧，“你就等着吧！” 然而，表面上她还是客气的，“好！” 她又特意强调了一句，“我一定会好好安慰三少爷，不会让三少爷难过的。” 苏彧淡淡说，“那便好，你走吧。” 程馥甄把药膏递给苏彧，“三爷，还你。” 苏彧的语气依旧平淡，却不似平素那么冷冽，他说“不必了，你留着用吧。” “这药是国外的吧，被人见着了，我也不好解释。回头我让以辰帮我买别的。” 程馥甄是故意的，她向来隐忍，尤其是在苏彧面前，能少说话就少说话。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突然就故意这样说了。她抬头看向苏彧，眸光清亮，似坦坦荡荡无所畏惧，却又似在挑衅着什么。 也不知道苏彧是怎么看待她的目光的，苏彧的视线在她眼眸上逗留了，可逗留的时间并不久，他收回药膏，一句话都没多说，便转身往柜子那边走去。 程馥甄亦是无话，转身就走。 她的心情似乎更沉重了，一步一步走得很慢，却没有停留。直到下楼之后，她才止步，不自觉回头看去。 只见苏彧正站在楼梯口，安安静静，居高临下看着她。 他的书房距离楼梯口还有段颇长的长廊，这家伙是什么时候离开书房的？难不成，他一路都跟着她？ 程馥甄的心猛地咯噔了一下，只觉得似乎有什么东西弥漫在心头上，又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她突然有股冲动，想走上去，走到他面前去。可是，她也不知道自己走到他面前去，说什么？做什么？为什么？ “三爷！” 胡云飞箭步上楼，打断了程馥甄的思绪。她缓过神来，想也没想便大声问，“三爷，还有事？” “没有，慢走，不送。” 苏彧的声音不大，可程馥甄在楼下还是听得清清楚楚。 程馥甄失落根本掩不住，却还是硬扯出一丝笑容来，说，“那馥甄告辞了。”这一回，她没有再回头，大步离开，出了门之后，甚至是用跑的。明明疲惫得要命，却偏偏不要命似地跑回去。 她的异常，让雪初都忍不住开口，“程大小姐，你怎么了？” 程馥甄没回答，进门之后直接把房门关上。 她怎么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今天晚上是怎么了？ 姐，你怎么了？怎么现在才回来？” 馥梦的声音传来，程馥甄这才想起馥梦昨晚上住她屋里。 程馥甄连忙收拾好心情，走过去。馥梦才刚醒，还坐在床上。 “姐姐，你一晚上都没睡吗？你去哪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馥梦有些不安。 程馥甄思索了一下，还是将最近苏家里发生的事情都言简意赅地告诉馥梦。 馥梦毕竟要在苏家住上几日，而且，将来也会经常往来苏家，馥梦多了解苏家一些事情，才能避免说错话，分不清形势。 听了蒋清河和柳姨娘的事情后，程馥梦都吓着了，急急说，“姐姐，蒋清河逃了，那你以后会不会有危险呀？他不会找你麻烦吧？” 程馥甄只是担心蒋清河对苏家生意那般熟悉，会赶出有损苏家的事情来。如今听馥梦这么一说，她才意识到自己的处境。蒋清河做的几件事都是要除掉她，如今她又揭了他的老底，他该有多恨她呀！ 石田社和沈司安都没摆平，现在倒好，又多了一个蒋清河。 程馥甄在床边坐了下来，锁着眉头，满心的不安。 见状，程馥梦连忙拉住她的手安慰，“姐，你别担心了，还有姐夫呢！” 姐夫？苏以辰？ 程馥甄不自觉就想起了昨晚上在流光俱乐部里，苏彧对她的教训。 程馥甄满心无奈，只轻轻拍了拍妹妹的手，没多言。 苏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人心惶惶的。程馥甄同馥梦吃了早饭，便交代馥梦在屋里做功课，别乱走。她疲到了极点，虽满腹心事，却也沾床就睡了。苏彧却仍在书房里坐着，等林警长那边进一步的消息。 这一回，苏彧猜错了。 并非蒋清河和日本人有交情，也并非青寨的人跟日本人有往来，而是沈司安。 蒋清河确实是被日本人救了，这会儿，他刚被带到一家日本料理店里。 当年屠戮骆氏满门的就是日本人，他怎么可能跟日本人有交情？他一开始以为是庆大当家的派人来救他，现在才知道救他的是日本人。 一个穿和服的日本女人走过来，跪坐在他面前要替他处理伤口。 他立马起身来，怒声质问，“谁让你们来的？我不认识你们！” 这时候，一个身穿和服的小厮立马走过来，客客气气地同蒋清河鞠躬行礼，说，“蒋先生，我们社长受人所托，把您救到这里来。在您的恩人过来接你之前，我们社长想请你一道用早餐。他就在外头等您，请。” “你们社长？”蒋清河很意外。 小厮礼貌笑了笑，“我们社长一直期盼能够同蒋先生结识。” 蒋清河绝不相信庆大当家会跟日本人勾结，他犹豫了片刻，便同小厮走了出去。 小厮把蒋清河带到一间装饰非常别致的榻榻米包厢。只见桌上已经摆好了早餐，是非常传统的日本料理。而屈腿，端端正正坐着的是一位六十岁光景的老人。他头发已经花白，带着金丝边眼镜，蓄丹仁胡，身上的和服规格显然比在场的小厮要正式很多。即便一把年纪，他脸上却不见分毫老态，精瘦的身体反倒显得硬朗。 他的目光精明c严肃，分明是一个上位者。可一见蒋清河进来，他立马起身来，客气友好地说，“蒋先生，在下是石田社社长山本一郎，很高兴与你见面。” 他说完便鞠了一躬，诚意满满。 石田社！ 蒋清河眸中的怒火根本控制不住，直接喷射而出，惊得山本社长都后退了几步，一脸茫然。 在山本社长的印象里，他从未跟这个年轻人见过，更没有过节呀。可这位年轻人对他似乎不止有敌意，还是恨意。 蒋清河对石田社，岂止是恨，简直是恨透了！当年屠戮骆家满门，害死他母亲的日本人，正是石田社这帮人。 石田社是什么来头，他最清楚！ 他握紧了拳头，冷不丁就朝山本社长挥去拳头，几个小厮及时拉住他，否则，他这一拳头砸下去，极有可能会直接要了这位老社长的命。 山本社长不愧是见过风雨之人，他并不惶恐，反倒是认真地问，“蒋先生，在下同你可有何过节？” “过节，呵呵！”蒋清河冷笑不已，反问道，“是谁托你们救我的？” 山本社长依旧礼貌，“是沈氏百货的少当家，沈司安沈先生。蒋先生，依我看，我们之间一定存在误会。不如，你坐下来，我们可以边吃饭边详聊。” “沈司安！怪不得，呵呵！” 蒋清河转头大步走出包厢，苦笑不已。他早该想到了，庆大当家之前同他说过，沈司安想见他。他虽答应了，却一直没放心上。 沈氏百货同日本人往来密切，同石田社也有不少生意合作。沈司安能请动这帮日本人救他，也不稀奇。 只是，蒋清河琢磨不明白，这帮日本人帮沈司安救了人就算了，为何堂堂石田社社长会亲自招待他？看那样子，似乎很想跟他结交？ 沈司安之前帮他，现在又救他，安的是什么心？把石田社拉进来，打的又是什么主意？ 沈司安打的应该是苏家的主意，这些年来，石田社和苏家的竞争不小，难不成石田社也想对苏家玩阴的？又或者，石田社觊觎上了苏家的秘方？ 思及此，蒋清河的神色便复杂了起来。 他并不是不找石田社报仇，而是并没有机会，以一人之力，何以撼动石田社？他期盼着有朝一日，能让苏家得到应有的报应，而他也会站出来揭穿石田社当年的暴行。 他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山本社长追出来，蒋清河才缓过神来，冷冷问，“沈司安什么时候会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三十七章蒋清河的隐忍 说曹操曹操到，蒋清河这话音方落，沈司安不羁的大笑声就传了过来，“呵呵，本少爷起了个大早，还是来迟了，蒋大姑爷，久等了。” 一大早，沈司安的精神就非常好，心情也极好。 一身面料高档，做工精细的宝蓝色长袍马褂，彰显身份尊贵之余，也让他显得比平素年轻。 他一边笑，一边大步走进来，只同山本社长点了个头问好，很明显他和这位老社长的交情非常好，以致于可以忽视礼节。 蒋清河并没有废话，直接说，“我要见庆大当家。” 虽然上一回偷偷去探监柳姨娘是沈司安帮的忙，这一回被救，也是托沈司安的福。可是，蒋清河并不认，他只认庆大当家的人情。 沈司安耸了耸肩，说，“现在，恐怕还联系不上他。” 蒋清河惊了，“庆叔也出事了？” 在逃离苏家的时候，蒋清河同庆大当家的通了一个很短的电话，庆大当家只说码头那边有军界的人插手，情况很不妙，让他不要等马上逃。具体的情况，庆大当家并没来得及说，蒋清河至今也不清楚。 沈司安答道，“柳沁泉昨晚上已经死在军医院了。码头枪战，督军府出兵援助，青寨的兄弟死伤无数。林正义逮住了青寨好几个活口严刑逼问，刚刚已经贴出告示，以故意杀人，威胁社会安全为由，通缉所有青寨人氏，尤其是你庆叔。” 蒋清河怔住了，没想到柳沁泉会死，更没想到事情会闹这么大，给向来行事谨慎的青寨惹了这么一个大祸。 沈司安轻轻叹息，也不知道是做戏，还是真心感慨，“我昨晚上就安排庆大当家离开，坐宁波的船南下，去香港躲一躲。青寨这一回要翻身，难喽！” 蒋清河看了看沈司安，又看了看站在一旁的山本社长，想起自幼背负的仇恨，想起庆大当家这些年的恩义，顿是心生悲戚，眼眶都湿了。这些年来，他要复仇，倒头来竟被自己最大的仇敌给救了！ 庆大当家一定还不知道同沈司安勾搭上的日本势力是石田社吧？ 见蒋清河不语，沈司安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蒋大姑爷，你庆叔把你交给我，你以后就放心跟着我吧。只要你帮我搞定苏程两家，我一定少不了你的好。我保证到时候你得到的，一定比在苏家捞的还要多！” 捞得更多？ 石田社和苏家在脂粉行业有竞争，而沈家跟苏家其实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竞争关系，甚至还可以算是合作关系。 沈司安想在苏家捞什么呢？ 沈司安的话让本就有些疑惑的蒋清河越发不解，他隐隐察觉到蒋清河和石田社勾结在一起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这个秘密跟苏家一定有关。 蒋清河眼底掠过一复杂，试探地问沈司安，“你拿什么保证？” 沈司安笑了，“你要的无非是钱，只要你跟我们合作，你要多少钱，尽管开口。” 蒋清河心下冷笑不已，该说他伪装得太好，还是该说沈司安这个大少爷太天真了呢？他要的怎么可能是钱？ 见蒋清河不语，山本社长示意侍从拿来一个小箱子，在蒋清河面前打开，只见里头放着的全是金条。 山本先生说，“小小见面礼不成敬意，还请蒋先生笑纳！” 蒋清河瞥了一眼，故作迟疑。沈司安和山本社长却当他是动摇了，两人相互看了一眼，都不说话。 蒋清河走上前，拿起一块金条来，掂了掂便又放下，不动声色。 沈司安立马笑了，说，“蒋大姑爷，据我所知白玉脂粉奁失窃案扯上青寨，惊动了督军府。你的罪名可不仅是偷盗罪这么简单了。林警长的通缉公告了，也有你的名字。你若答应跟我们合作，事成之后，本少爷非但会给你一笔酬劳，还能保证把你平平安安地送达香港。你好好考虑吧。” 沈司安哪会知晓苏家那么多家务事，也不是非常清楚柳姨娘案子的前因后果，在他眼中，沈司安勾结柳姨娘偷盗白玉脂粉奁，就个为了钱。蒋清河堂堂一个大男人入赘苏家，也是为了钱。 “山本社长，咱们先享用早餐去吧。我可好久没吃过您亲手做的料理，甚是想念呀！” 沈司安同山本社长正要走，沈司安终于开口了，“等下！” 沈司安回头看过来，笑呵呵问，“看样子蒋大姑爷是想跟我们一块用餐了，来人，添双碗筷！” 蒋清河却道，“不必了。先告诉我，你们要我做什么？” 沈司安笑着，山本社长却亲自走过来，在蒋清河耳边低声说了四个字，“毁了苏家。” 毁了苏家？ 这何尝不是蒋清河潜伏在苏家这么多年的目的？没想到他竟和仇敌有了共同的目标。 “怎么毁？杀人放火的事，我不干！”蒋清河这话分明是在试探。 当初，石田社为了“万脂胭红”的秘方，不也毁了骆家吗？ 山本社长连忙摆手，“不不不！这是犯法的，是不道德的。我们不能这么做。” 蒋清河眯着眼睛，盯着山本一郎的双手看，差一点点就没忍住就扑过去折断了山本一郎的双手。 山本一郎何来资格谈论法律正义和仁义道德，在蒋清河心中，他连忏悔的资格都没有！ 蒋清河满腔的怒火终究还是硬生生地压住，因为，他想弄清楚石田社和沈司安到底想做什么。 他冷冷而笑，问说，“那你们想怎么毁了苏家？” 山本一郎请蒋清河到包厢里坐，认真分析其了苏家那盘大生意来。 苏家的生财之道，不仅仅是苏记胭脂老店的生意好，而且苏记胭脂算是行业里第一家开分店的老字号。如今苏记胭脂的分店已有七家，分布在北平c天津c南京c苏州c杭州c广州c武汉。借着这七家分店，苏记胭脂可以从上海销往全国。 前几年，分店的生意红火，苏老爷子看好市场，增设了天津和广州两处工厂。增设工厂要钱，增设工厂之后扩大生产一样要钱，扩大生产之后产量增加，如果这些货物能顺利卖出去，这便是一个良性的循环，苏家的资金链就不会断，生意必将越做越大。 苏老爷子对市场的把控其实没有错，错就错在他高估了两个儿子。 苏家本家人丁衰落，七家分店分布不同地域，只能雇佣苏氏家族里的亲戚为分店掌柜，代为打理。这些苏氏族人虽同姓人却非同家人，自会有二心，饱私囊者，不作为者大有人在。 苏老爷子年事已高，操劳不了太多事。大爷和二爷又不合心，不能有效分工，两人既要插手工厂的事务，又要插手老店铺的事务，七家分店的事也都要过问。如此一来，非但七家分店的事务无人专管，而且因为大爷和二爷的内斗，七位掌柜各站队伍，也内讧了起来。 如果说增设工厂，投资机器的苏家出现财政危机的表面原因，那么，用人不当，管理不当导致分店的生意衰败则是苏家出现财政危机的真正原因。 几年的明争暗斗下来，二爷基本掌控了北平c天津c南京c苏州四家分店，和北平的工厂。大爷则掌控了杭州，广州，武汉三家分店和广州工厂。 “在下听说大爷已经瘫痪半年有余，如今蒋先生也离开，看样子再过不久，南方的分店和工厂也会落到二爷手里。不知在下了解的，是否正确？”山本社长客气地问。 蒋清河非常意外，没想到山本一郎居然把苏家的生意了解得那么透彻，还知晓苏家不为人知的财政危机！ 他质问道，“你们在苏家帐房里有奸细？” 山本社长一愣，朝沈司安投去了询问的目光。 沈司安冷笑，“蒋大姑爷，你未免也太抬举了。苏家帐房里都是些什么人，你应该清楚。” 蒋清河当然知晓苏家帐房里的情况，就算是他这个姑爷，都无法接触到帐房里真正的账本。苏老爷子过世之后，苏家真正的账本就只有五个人看得到，老太太，苏家三位爷还有就是在苏家帐房里当了三十多年差的刘师傅和他亲儿子。而大爷瘫痪之后，大夫人便顶替了大爷的位置。 蒋清河并不相信沈司安能收买对苏家忠心耿耿的刘师傅，可是，他想不通山本一郎怎么知晓苏家的财政危机。 他冷声问说，“若非如此，你们怎么清楚苏家的账？” “只要观察苏记胭脂七家分号的生意，就猜得出来了。我们的国家几十年前就引入机械生产，像苏记胭脂这种情况，比比皆是。” 山本一郎的解释让蒋清河更是意外，沈司安早已慢条斯理地用餐。山本一郎笑了笑，感慨了一句，“其实这并不是什么秘密。呵呵，你们中国人走得太慢了。” 蒋清河的敌意依旧，沈司安却突然停住，脸上闪过了一丝不悦。他似乎不满山本社长后面这句话，只是，他并没有反驳。 山本社长继续说，“蒋先生也知道，今年来苏家的生意更不好了。如果苏家不变通的话，不出五年，苏家的工厂必要倒闭。” 蒋清河反问道，“既是如此，你们等三年便可，何必找我？” 山本社长依旧笑得和善，只是说出来的话却相当狠绝，他说，“因为，我希望苏家明年就破产。” 蒋清河还是不明白，试探地问，“你们想逼苏家卖掉脂粉秘方不成？” 山本社长看了沈司安一眼，认真对蒋清河说，“只要你帮我们毁掉苏家，你就能得到你应得的。其他的事，你不必过问。” 蒋清河仍隐隐不安，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可是，就目前他了解的情况，已经足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三十八章怀疑上婚契 蒋清河看着山本社长，心下暗想，“山本一郎啊山本一郎，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来！骆家的灭门惨案，你一定忘了吧。既然你找上门来了，我蒋清河岂有放过你的道理！不管是苏家，还是石田社都要血债血偿当年的一切！” 蒋清河故作思索，许久之后，才问，“你们要我怎么帮你们？还有，你们打算给我多少酬劳？丑话先说在前头，免得日后扯皮！” 山本一郎和沈司安就等蒋清河这句话呢！ 沈司安轻轻拍了拍山本一郎那箱金条，挑眉朝蒋清河看去，慵懒而随意，他说，“这见面礼就当预付金，事成之后，再三倍奉上。不知蒋大姑爷满意与否？” 金子是最值钱了，非大洋可比拟，一箱金条已经了不得了，何况再加三箱？蒋清河虽然知晓沈司安是个大手笔的人，可是也万万没想到他这一回会如此阔绰。他忍不住想，这笔钱到底是石田社出的，还是沈司安出的。 沈司安又说，“至于你要怎么帮我们，很简单，你只需要毁掉苏家的生意足矣。这对你，并不难。” 沈司安说得没错，他确实有这能耐。之前在苏家还有顾忌，如今他已经离开了，又有沈家百货和石田社撑着，要让苏家丢订单，确实不难。 蒋清河此时琢磨的是这两家勾结对付苏家，到底谁占主导？石田社为谋苏家的秘方，沈司安也为了秘方吗？还是他们之间还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企图？ 一室寂静，蒋清河眉头紧锁，思索着。 沈司安的手有一搭没一搭轻轻抚拍那个盒子，山本社长慢条斯理地喝水，两人把该让蒋清河知道的事都说了，就等蒋清河决策。他们俩的目标当然是秘方，只是并非苏家的秘方，而是苏家的准亲家程家的秘方万脂胭红。当年石田社灭了骆家满门，都没寻到万脂胭红。山本社长也是一年前才打探到万脂胭红不在骆家，而是北平程家。至于沈家是何时知晓万脂胭红在程家，那就只有沈司安父子俩知晓了。 蒋清河早就有假意投靠的打算，只是，面对山本一郎和沈司安这老狐狸和小狐狸，他还是多了个心眼。他思索了好一会儿，最后仍没答应，而是说，“让我答应你们可以，至少我要知道庆叔的安全的！” 沈司安立马朗声大笑，“蒋清河，本少爷还是很敬重庆大当家的，不会打他的主意，你就放心吧。庆大当家一到香港，本少爷立马安排你们通电话！今儿起，你就住我那了！” 蒋清河怎么都不肯跟山本社长一同用早餐，沈司安便让人先把他带到车上去等。沈司安和山本社长看似一起用餐，其实是密聊。 沈司安要离开之前，山本社长送他到门口，低声说了一句，“蒋先生似乎对我有敌意？” 沈司安特意留步，说，“我们中国人对你们日本人不都有敌意吗？” 沈司安看似开玩笑，却又像是嘲讽，令人分辨不清出。山本社长脸色微变，尴尬难掩，却还是当沈司安开玩笑，他笑了笑，没再多言。 送走沈司安之后，山本社长的脸色就彻底阴沉了下来。要知道，即便沈司安真的是开玩笑，他也非常不乐意听到这样的话。 一旁的侍从亦是不满，低声说，“社长，沈公子是我们的盟友，他不应该说出这样的话。” “盟友？呵呵，在我看来这位少东家并没有真正把我们当做盟友。”山本一郎冷冷说。 真正和山本一郎有深交的并非沈司安，而是沈司安的父亲。三年前，沈司安接管沈氏百货，开始接管沈家各种事务之后，才开始跟石田社有接触，也才知晓万脂胭红的事情。 沈司安虽是晚辈，对山本一郎却不怎么敬重，态度随意得很。按照他的说法是希望能和山本社长成为无话不说的忘年之交，三年下来，他可没少在言语上冒犯过山本一郎。山本一郎顾忌着“忘年之交”的说法，也没好太计较。 于是，在外人看来，沈司安和山本一郎交情极好，真正知晓内幕的人却都知道，沈司安其实并不怎么喜欢山本一郎。 沈司安上车之后，便交代司机直接回沈家。 蒋清河原本闭着眼睛假寐，一听这话立马就睁眼朝沈司安看去。他原以为沈司安会把他藏在别处。 沈司安歪着脑袋，眯着眼点了一支烟，问说，“怎么，蒋大姑爷不赏脸。” 蒋清河认真说，“我已经不是苏家姑爷，你叫我名字便可。” 苏家姑爷这个身份，让他最为痛恨。 沈司蹙着眉，吐了一口烟，立马就唤称呼，“蒋先生，你说说，苏彧怎么就不管苏家的生意？” 以苏彧的能耐，要帮苏老爷子收拾残局，应该不难的。 蒋清河说了实话，“我也很好奇，我在苏家待了那么多年，至今没弄明白。” 沈司安又问，“听说苏彧是在北平出生的？” 蒋清河点了头，“老太太坐月子的时候还摔了，听说是撞了头很严重，忘了很多事。” 沈司安纳闷了，“怎么跑到北平去生孩子了？” 这事情，蒋清河就不清楚了，他并不怎么关心此事，也没听谁提起过。他只听一个老仆人说过，老太太忘了以前不少事情，为了不让老太太多想，从北平回来之后，就不许任何人多提过去的事情。 “苏家和程家是世交？” 沈司安提起北平，倒不是要问苏彧出生之事，而是为了问程馥甄和苏以辰的婚约。其实，他父亲为了万脂胭红，盯程家盯了十多年了，后来得知石田社也在找万脂胭红，而且跟骆家的灭门惨案有关，父亲才勾搭上石田社的。 父亲在关注程家的十多年里，没有发现程家和苏家有任何交情和往来。所以，当初苏以辰和程家有婚契一事传出来后，父亲非常震惊，还一度不相信。 “不清楚，老爷子的遗嘱公开后，我才知道的。” 蒋清河想了下，又补充，“苏家和程家平素并无任何往来，老爷子的遗嘱公布之后，就连二爷都很意外。照理，定了婚契也该支会二爷和二夫人一声的。”“二爷都不清楚婚契之事？”沈司安十分诧异，又问，“难不成就只有老太爷和老太太知晓？为何要隐瞒？程家早就败落，为何偏偏挑中程家。” “老太太记性不好，忘了很多事。当年订婚的事，她也忘得差不多了。”蒋清河自己都觉得此事蹊跷，他冷哼，“挑中程家就算了，还偏偏挑中程馥甄那个丑女人！” 沈司安琢磨了半晌，继续问，“老太爷除了让苏以辰娶妻，继承苏家生意之外，可还留下什么话了？” “遗嘱里就说了这件事，遗嘱是一个洋律师当众公布的，错不了。”蒋清河认真说，“那会儿所有人都守着，老太爷走得急，说完立遗嘱的事后就断气了，每一句话都没能说上。” “怪了” 沈司安喃喃自语，蒋清河狐疑地问，“难不成沈大公子怀疑什么了？” “此事蹊跷得很，不是吗？” 沈司安心下暗暗琢磨着，苏老太爷和程家订立婚契，还立了那么一份遗嘱，绝对是为了程家的万脂胭红。或许，二爷他们都知晓此事，只是蒋清河不清楚罢了。 只是，沈司安唯一想不通的是，苏家和程家当年的婚契是怎么定的？ 如果程家知晓苏家是冲万脂胭红去的，如何会答应？当年他父亲在程家发不出工钱的时候曾经派人出天价同程馥甄的父亲程易扬购买万脂胭红秘方，程易扬宁可关掉程记胭脂，也不承认程家拥有万脂胭红秘方。 程易扬宁可砸了祖宗家业都不交出万脂胭红，也不太可能为另一份婚契，交出万脂胭红呀！ 程易扬知道苏家也是冲着万脂胭红去的吗？又或者，这里头还有不为人知的原因？发生了什么事让程易扬不得不跟苏家订立婚契。 思及此，沈司安又问，“苏程两家的婚契是哪一年订的？在哪订的？” 蒋清河如实回答，“清光绪三十四年十月十五，那会儿苏以辰才十岁。按婚契上写的，是老爷子和老太太一起去北平，在程家家中提亲订婚。” 沈司安暗暗记下了这个日期，心想回头问一问父亲是否有印象，或者找人去北平查一查，或许能查到些蛛丝马迹。 蒋清河被沈司安带回家中，林警长找遍了上海城怕是都找不到沈家大宅里去吧。沈司安不仅仅藏人了，而且故意找人制造了蒋清河坐船南下的消息。 苏彧在书房里等到中午，同林警长通完电话之后，他给秦齐打了电话。 他问，“卢世杰没什么动静吧？” 秦齐一直在百乐门，没敢回家，他说，“我爹至今没动静，姓卢的应该没告状吧。保不准他想玩阴的！” “盯着点。”苏彧淡淡交代。 百乐门终究是秦爷的地盘，昨晚上出了那么大的事，秦爷不可能不知道的。秦爷至今没找秦齐和他发难，并非不找他们算账，估计跟他们一样，也在等着督军府那边的反应。 苏彧昨晚上敢动手，自然是有收拾烂摊子的底气。他不怕卢世杰告状，就怕卢世杰记仇玩阴的。 秦齐有苏彧收拾烂摊子，还真就不怎么把卢世杰的事当大事，他也还不知道苏家里出了大事，笑着说，“三哥，小兔子她们什么时候回北平呀？兵荒马乱的，我派几个人给你用，护送她们回去吧。” 苏彧没回答，直接挂了电话去补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三十九章细思极恐 两日的时间，林警长一边派人到处搜查，一边从苏家工厂，商铺和宅府里抓了几个同蒋清河亲近的人去审讯。虽然审出了几个被蒋清河收买的仆从，但还是没审出蒋清河的下落。 二爷和大夫人秉着宁可错杀，不错过的原则，将工厂和胭脂铺及其几家分店中同蒋清河有关的人全部辞掉，以防止蒋清河继续作梗，造成损失。 与此同时，大夫人以大爷的名义对外公布蒋清河和苏婉绛离婚，身陷命案，从此跟苏家再无任何关系。被辞掉的人中，确实有不少是蒋清河的心腹，可是，也有不少无辜者。 大夫人和二爷几乎是同一时间回到苏宅的，两日来，两人在工厂和店铺奔走，忙着往分店和分工厂打电话，忙得够呛，都十分疲惫。 大夫人回屋之后，只见一屋狼藉，女儿就坐在地上，哭个不停。小孙女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躲在一边跟着哭。 大夫人怔住了，想起躺在榻上，话都说不清楚的大爷，她顿时心生悲戚，眼泪一下子夺眶而出。 大房这下子当真没男人了，没了 平素精致时髦，飞扬跋扈的苏婉绛此时此刻就像是个弃妇一样，一见到母亲就扑过来，抱着母亲恸哭。 “娘，姓蒋的怎么可以这样？” “他疯了吗？为了一个技师，他不要我们娘俩了吗？” “他把我当仇人，也把他亲生女儿当仇人了吗？” “他有种就杀了我，杀了他女儿！他就是个孬种！孬种！” 苏婉绛既心痛又愤恨，去工厂突击查岗之后，她原本还想着对蒋清河好些，没想到他居然能干出这等龌蹉事来！柳氏那个贱女人哪一点比她好了？不过是二叔用过的破鞋！蒋清河就不觉得恶心吗？ 苏婉绛越想越气愤，恨不得冲到看守所去撕了柳姨娘。 然而，她的话却提醒了大夫人。 从那天晚上得知蒋清河和柳姨娘通奸要报复苏家之后，大夫人就忙到现在，都还没有时间冷静下来，好好想一想这件事呢。 听了女儿那个“杀”字，她才发现这件事细思极恐！ 蒋清河都能跟青寨那种匪帮勾搭在一块，杀人放火的事绝对干的出来。这么多年了，蒋清河在这座大宅子里，还收买了多少人？虽然警察局已经带走了三四个小厮，可是，大夫人真的怕了。 要知道，当年害死那个技工以震慑工人阻住罢工，可全是大爷和她出的主意呀！ 大夫人越想越害怕，她看着站在一旁的几个婢女，还有门口侯着的一个小厮，她一时间都怯了，觉得必须辞掉这楼里所有仆人才能保障安全！ 她连忙大喊，“魏妈！刘福！” 魏妈是她随嫁而来的，刘福跟了大爷二三十年，这二人她最信得过。 魏妈很快就过来了，刘福在照看大爷，也急匆匆跑下楼。 大夫人见着他们俩，多少安心了些，也冷静了些。 “你们俩跟我到书房来，婉绛，你把孩子带到楼上，看好你父亲。” 大夫人要推开苏婉绛，苏婉绛却像个孩子一样，死死地抱着她不放，一直哭一直抱怨。 “娘，我平常除了骂他，我也没真把他怎么了？他为什么为了一个外人，不要我们？” “我要不嫁他，他现在还个是小技师，他算什么东西呀！”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我的命怎么这么苦？” 大夫人安慰了几句，苏婉绛还是不放手，哭个不停。大夫人恼了，狠狠把人推开，怒声，“现在不是哭的时候！他没把我们害了，你就该庆幸了！” 苏婉绛跌坐在地上，愣了。 大夫人着实愤怒，骂说，“平素你把他当条狗，现在真被咬了，你怨谁？我劝了你多少年，你若听进去，就不会有这种事！我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才生了你这么个女儿！你马上给我上楼去看着你父亲，要在出什么乱子，我我” 大夫人怒火攻心，差点给晕了过去，幸好魏妈及时扶住。 大夫人看来，蒋清河之所以如此狠心会为了一个外人报复自家人，只有一个原因，就是他从来没有把自己当做苏家的一分子。而这恰恰是女儿这么多年来对这个入赘的丈夫及其恶劣的态度造成的。脾气再好的男人，被女儿那般瞧不起，那般辱骂刁难都是会不满，会记仇的呀！ 苏婉绛被母亲骂呆了，一动不动，直到刘福劝说，她才缓过神来，慌慌张张抱着女儿往楼上跑。 这一刻，她多么多么希望父亲没有病倒呀！ 大夫人和魏妈c刘福商量了一会儿，刘福便去结算工钱准备付钱辞人，魏妈则忙着去招人。大夫人说了，招进来的人她都要亲自查问。 大夫人交代完此事，并没去休息，而是把工厂的总领班邱领班和苏记胭脂老店里的童掌柜叫过来，商量更重要的事情。 苏家整个家业包括三个工厂，七家分店和一家老店，一直都是苏老爷子统管，大爷和二爷分管。大爷和二爷明争暗斗了几年后，如今北平c天津c南京c苏州四家分店和北平的工厂由二爷全权管辖；杭州，广州，武汉三家分店和广州工厂由大爷全权管辖；而最赚钱的上海的老店和工厂仍旧共同管理。 这半年来，二爷渐渐把上海工厂和店铺的事务交给苏以辰，二爷把更多的时间和心思放在四家分店和天津的工厂。虽然天津的工厂还在亏钱，可是，四家分店的赢利明显有增加，势头极好。如果保持下去，再过一年，天津工厂便可逆转局面，转亏为盈。 大爷还未病倒之前，上海工厂和老店的事务都是大爷一手揽着的，苏婉绛只是偶尔帮忙，而蒋清河基本都在工厂里待着，只管配方，其他的不怎么管。大爷病倒之后，表面上看是苏婉绛代父亲掌柜所有事务，蒋清河辅佐，实际上都是大夫人在背后撑着。大夫人虽然在大爷身旁耳濡目染了三十多年，知晓生意经怎么念，可是她终究是个女人，年纪也大了。上海这边的工厂和老店的事务她还能指导女儿女婿应对，分店和分工厂的事，她就不熟悉了。大夫人把分工厂和分店的事情交给苏婉绛，苏婉绛看了分工厂和分店的账本之后，才知道南方的分工厂和分店一直在亏钱，一直都是总厂和总店这边拿钱撑着。 苏婉绛不明白父亲是怎么想的，她找大夫人商量过，想放弃分厂和分店，专心和二爷抢总厂和总店，却被大夫人驳回还训了一顿。苏婉绛也就从此不上心，私下把事情全都交给了蒋清河。而在蒋清河掌管的半年里，三家分店的生意并没什么起色，广州工厂还因为两次配方失误，亏了两笔大钱。 蒋清河一走，丢下烂摊子不打紧，最关键的是大房没人了！ 大夫人和苏婉绛两个女人，如何能撑起这么大盘的买卖呀！大夫人不仅仅要在最短的时间里，找到代管之人，而且要防着二爷趁火打劫，抢走分店和分工厂。 就在大夫人和童掌柜c邱领班商量对策的时候，魏妈匆匆来敲门，禀道，“夫人，老太太那您过去一趟。 大夫人心惊，同童掌柜c邱领班面面相觑。老太太知晓蒋清河的事情，都气昏了。这个节骨眼上，大夫人很害怕面对老太太，毕竟，蒋清河是她的女婿。老太太若是一怒之下，把分店和分工厂都交给二爷，她一个当媳妇的还能说什么？ 大夫人一路忐忑，可见着老太太才发现自己猜错了，老太太只字都没有跟她提生意上的事情，也没有追究她管教不严的责任，反倒安慰她，还让她好好安慰婉绛。 大夫人心生愧疚，哽咽地说，“娘，都是我和大爷的错，是我们看走了眼，引狼入室！幸好事情发现地早，否则否则我和大爷就算是死，也无颜面对苏家列祖列宗呀！” 老太太半躺在床上，连连叹息，“这不怪你们，当初蒋清河入赘，也是我和老爷子点过头的。知人知面不知心，外人终究是外人！” 一听老太太最后这句话，大夫人实在忍不住哭了起来，“要是以庚和以酉都在，咱们也不至于招进这么个白眼狼！” 老太太十分疼爱以庚和以酉，这两孩子一个失踪一个夭折，老太太一夜间都白了不少头发。她向来不喜欢任何人提及，包括大夫人。可此时，大夫人提起这两孩子，老太太也没生气，她别过头去，禁不住潸然泪下。 这时候，双姐端来了药汤。见老太太在哭，她没上前，就站在一旁侯着。 大夫人见老太太不生气，便又道，“以酉要是还活着，早该成婚生子，为苏家开枝散叶了。” 大夫人的哀伤是真的，思儿之情也是真真切切的，然而，她故意用儿子的事刺激老太太也是真的。 老太太一听她这话，立马就生气了，“你胡说八道什么？以酉当然还活着，他只是失踪了！” 苏以酉是长孙，深得老太太疼爱，苏以辰还只是后来者。苏以酉出国留学，突然就没了音讯。这么多年大爷和大夫人都没放弃寻找，老太太亦没有放弃。 按照老太太之前的话，那便是死也要见尸！ 大夫人哭得更凶了，“他们他们都说以酉已经去了，呜呜他们都说我和大爷无后了，说蒋清河逃了，我大房真就没男人了，还不如” 老太太气呼呼地问，“还不如什么？” 大夫人看了她许久，才说，“还不如趁早把南方的生意交给二爷，搬出去住。说什么也不差守孝这几年了。” 老太太怒而厉呵，“谁说的？” 苏宅里，大家都知晓以酉以庚的话题是紧急，谁敢大嘴巴呀？这当然是大夫人自己掰的。 面对老太太的质问，大夫人低着头，只是哭不回答。 老太太琢磨着，下人们是绝不敢说这种话，也就二夫人和丁姨娘有嫌疑了，丁姨娘最是乖巧低调，从来不会嚼舌根的。 老太太思来想去的，认定了二夫人，她质问道，“是不是宋心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四十章大夫人的恐慌 面对老太太的质问，大夫人不回答，不承认也不算否认。 老太太本就不喜欢二夫人，觉得二夫人太攻于心计，常挑拨二爷和大爷的兄弟感情。自从柳姨娘当众指责二夫人害她流产之后，老太太心中的成见就更深。大夫人越是沉默，老太太就越觉得那些话是二夫人说的。她气得脸都青了，迟迟说不出话来，大夫人连忙上前去帮她捋气。 “娘，你别气了。以辰继承家业，将来当家的就是她了。我也什么都不求，只求二弟能念着兄弟情，给大爷留条路子。这大宅里能有我们容身的地儿。” 老太太更生气了，“怎么着，她还能赶你们走不成？以辰还没成婚呢，她就敢打这种心思，就敢说出那种话来。她是不是也想把我这老骨头赶出去？她打从进我苏家这个门，就打着家母的位置，别以为我不知道！她若不是以辰的生母，看我怎么治她！” “娘，算了算了，不生气了。这话，您可千万别让二爷知道，要不二爷也难做人呀！”大夫人无奈地说。 双姐站在一旁听了这话，嘴角忍不住泛起了一抹冷笑。 这正是大夫人最厉害的地方，也是大夫人比二夫人得老太太疼爱的原因所在。 大夫人同二夫人再怎么斗，最后总会帮二爷说话，把过错全推到二夫人身上。反之，二夫人来告状，常常是大夫人和大爷一块给告了。 当娘的哪个不偏袒儿子，不护短儿子呀？没有儿媳妇的时候自己帮儿子背黑锅；有了儿媳妇，哪个不把儿子的过错推给媳妇去背？ 一般的女人，只会找婆婆告状妯娌的状；聪明的女人则会帮着婆婆把儿子的过程推给儿媳妇；大夫人属于后者。 大爷和二爷你死我活的争斗，老太太其实是最明白的，可是，老太太内心深处并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而且老太太要颜面呀，要维护苏家兄弟和睦的假象呀！大夫人装傻把二爷对大房的种种算计，尤其是大爷病后对大房的落井下石全都推给二夫人，老太太自然喜欢她，自然觉得她明理，气量大。 果然，老夫人又一次拉起大夫人的手来，安慰说，“老二是明理的人，最重兄弟情份了。再说了，将来是以辰当家，那孩子仁厚，你也不是不知道。你且宽宽心，蒋清河的事嘛，大家都不怪你。唉这说起来呀，婉绛和孩子是最无辜的。你回去好好安慰安慰婉绛，让她放心，谁要敢乱嚼舌根，我头一个饶不了！” 大夫人心下大喜，她把二爷捧得那么高，要的就是老太太这番话呀！二爷要想借蒋清河的事打南方分工厂和分店的主意，她就来老太太这儿哭，看老太太给不给她做主。 这便叫做捧杀！ 大夫人抹了抹泪水，乖顺地点了头，并没有多言。这种事，言多必失。 双姐见状，连忙把药汤端上来，“老夫人，该喝药了。” 大夫人连忙把药汤接过去，小心翼翼地喂老太太喝。老太太喝完了药，大夫人便道，“娘，婉绛哭了两天了。我怕那丫头想不开，我先回去劝劝她。” 老太太却拦下，说，“我听下面的人说你要把仆人都换了？可真有此事？” 大夫人颇为意外，老太太病卧榻上，怎么就知道了这件事？她如实回答，“虽然警察局带走了几个，可我终究不放心。” “我听二爷说蒋清河这事牵扯了匪帮，如今林警长不仅要抓蒋清河，更要抓青寨的当家人。万一林警长还要来拿人去审，拿不着人了，难免会让他起疑心。”老太太认真说。 大夫人这才意识到这一点，青寨一直都是警察局和督军府的眼中钉肉中刺，当局的一直苦于抓不到证据抓捕青寨的人，码头的枪战总算让警局逮住了青寨的活口，有了抓捕的证据。 若不是因为查苏家的案子引出青寨，就凭借苏家女婿跟青寨勾结，这一回，估计苏家都难逃其咎了！ 大夫人狐疑地朝老太太看去，突然意识到另一个问题。这件事一直都是二爷跟林警长交涉，阻止她更换仆从的也应该是二爷，怎么会有卧榻不起的老太太出面找她说这件事？ 难不成 大夫人忽然一个机灵，整个后背都凉了。 她把心思全都用在提防二爷打南方分店和分厂的主意上，谁知道，二爷居然要趁机置于大房于死地。 这事情，必定是二爷作梗让林警长怀疑大房同青寨有染，要对付他们，但是被老太太压下来了。试想想，若老太太没有压下此事，林警长绝对有理由把她和婉绛都抓到牢里去的呀！只要二爷有心，她们娘俩怕是一辈子都休想出来了！ 怪不得了！怪不得一向赏罚分明的老太太没有指责她对女婿的管教不严，反倒还一直安慰她。原来，老太太早知道二爷的狠辣！ 看着表情慈爱的老太太，大夫人突然意识到自己那一招捧杀在老太太和二爷眼中不过是雕虫小技而已。这宅子里的凶险，已经早就超出了她的预料。她越想，手越凉，心也越凉。 突然，大夫人紧紧抓住了老太太的手，都不想放开。如今这种局势，她唯有抓紧这位一直主张家和万事的婆婆，才能守住她和大爷的小家了！ 老太太另一手覆过来，轻轻抚拍，像是无声安慰，更像是无声的劝说。仿佛在劝她，该让就让，该退也就退。 如果她不争，她让步，是不是老太太还能保得住她，如果她争了，老太太是不是也管不了了呢？ 大夫人心神不宁地回去，她生平第一次有了退怯的心理。哪怕是老太爷留下遗嘱要苏以辰继承一切，哪怕大爷突然病倒，哪怕蒋清河背叛了他们，她都不曾有过退怯的心思。她都还隐忍着，铆着一股劲想去争夺本该属于她的一切，本该属于她失踪的儿子的一切。 可是，这一回她怯了，竟突然希望苏以辰尽快继承家主之外，掌管所有生意所有家务事。就像老太太刚刚说的，那孩子仁厚。可是，一想起自己那无故失踪的儿子，苏家的嫡长孙，她却又不甘心。 带着复杂而忐忑的心情回到大房，大夫人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让魏妈和刘福暂时留住所有仆人。 无论她退不退让，在这个节骨眼上，她都不能再留下小辫子让二爷抓了。 大夫人疲惫不已，回到房里却见婉绛拉着大爷的手，趴在床头睡着了。她戛然止步，别过头去，顿是泪流满面。 二房那边，二爷并没有休息，正和二夫人说完白玉脂粉奁这案子的真相。 “也就是说，白玉脂粉奁并没有在蒋清河手里。咱这宅子里还有内贼？” 二夫人非常震惊，要知道，如今整个苏家都认为白玉脂粉奁是被蒋清河卷跑了。 “嘘！” 若没把蒋清河抓出来，二爷还真不敢把真相告诉夫人。就怕夫人管不着这张嘴，打草惊蛇。他认真警告，“这事老太太不让我告诉你，你就当什么都不知道，别多嘴！” 二夫人蹙着眉头思索了下，随即大怒，“敢情老太太连我都怀疑上了？” 二爷立马捂了她的嘴，“你小声点！” 二夫人扯开二爷的手，气呼呼地问，“那东西迟早都是以辰的，我至于吗？老太太怎么想的啊？” “还不是怕你沉不住气！” 二夫人眼珠子骨碌骨碌转着，思索了良久，连忙凑到二爷耳边去，低声说，“依我看，大房的嫌疑是最大的。天知道，蒋清河怎么跟青寨的人勾结上的？指不定是大爷给指的路。” 二爷瞪了她一眼，没作声。 二夫人又道，“蒋清河不过是个小小的技工，能入赘咱们苏家那是几世修来的福气了，他能放着荣华富贵不要，铤而走险干出这些事？就为帮恩人报仇？指不定报仇就是个借口！就连柳氏那贱人都被骗了！” 见二爷还是不做声，二夫人特意饶到他面前来坐下，认真说，“老爷，你想想，之前罢工的事，蒋清河在里头挑拨，那获益的是谁？损的是谁？依我看，柳氏那是被蒋清河利用了，蒋清河那是大嫂手里的一颗棋子呀！” 二爷挑眉看她，不悦道，“亏你想得出来！苏婉绛那臭丫头还能由丈夫跟人通奸？” 二夫人嘀咕道，“苏婉绛不成天把蒋清河当条狗骂吗？怎么不能了？指不定” 二爷不耐烦地打断二夫人，“这件事你知道就好，少乱猜测乱说话！” 二夫人站起来，认真问，“成，我不乱猜测！但是，蒋清河是大房的人，蒋清河和青寨勾结，林警长是不是也该查一查大嫂和苏婉绛那丫头呢？” 二夫人什么意思，二爷自然懂，他无奈叹息，说，“这主意你就别打了，老太太不让。” “凭什么？”二夫人较真起来。 “苏家的颜面要顾着，此事，没有证据就别乱猜测。成了成了，你去看看以辰，我歇会儿。” 二夫人出去之后，二爷在榻上辗转难眠，他并不相信大夫人利用了蒋清河，但是，他心下也一直怀疑蒋清河的动机。从蒋清河煽动罢工毁掉苏家的生意来看，并非为侵吞苏家的家业，而是仇恨颇深。可是，他真就只是为了帮恩人报仇吗？当年那个技工对蒋家有什么大恩，至于他苦心积虑这么多年？ 琢磨了半晌，他还是叫来了德叔，交代德叔去查当年冤死那个技师和蒋家的关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四十一章慢慢谋划 不仅二爷怀疑，苏彧对蒋清河复仇的动机也暗自持怀疑态度，从军医院回来后，苏彧早就吩咐胡云飞去调查清楚。在他看来，不管真相是什么，蒋清河和苏家的深仇大恨必是假不了的。再者，青寨到底为什么要帮蒋清河冒这么大的风险？是青寨和蒋清河交情深厚，又或者，青寨对苏家也有仇恨？ 苏彧隐隐觉得这件事里头还隐藏着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追捕到蒋清河和青寨庆大当家，便成了事情的关键。 程馥甄何尝不怀疑，只是，她无暇多想这件事。她睡饱之后，便开始以假设的逻辑，追查杀喜儿的凶手。说好这件事由她和苏以辰暗查，苏以辰两天没过来了，她也没主动找苏以辰。她巴不得这件事赶紧水落石出，她好带馥梦回北平去过年。 而这个时候，苏以辰依旧沉浸在悲伤和失望中，并不知道平静的苏宅里潜伏着多少危机。他去了柔道馆，拼了命地练习，希望能让自己疲惫到睡着。 是的，他失眠了。 几日的时间，青寨的庆大当家逃到宁波，终于给蒋清河打电话。 沈司安把蒋清河带到自己书房，笑道，“蒋先生，我希望这通电话之后，我们能够合作愉快。我就不多打扰了，你和庆大当家，慢聊。” 沈司安说完，拍了拍蒋清河的肩膀便出去了，亲自带上门。 蒋清河并不急着接电话，而是四下查看，确定屋内没人之后，才拿起话筒。 也不知道庆大当家说了什么，蒋清河一直都在听，只偶尔应了几声。可是，没多久，他就忍不住了，低声问，“庆叔，沈司安勾结日本人，你不会不知道吧？” “沈家和日本人做买卖，勾结还说不上。沈家也不止跟日本人做买卖，还有英国人c法国人c美国人呢！那天晚上，要不是日本人，你能逃得了？” 蒋清河不做声，庆大将军便继续说，“清河，骆掌柜当年对我有恩，我记着。只是” 庆大掌柜颇为为难，轻叹了一声，又道，“不是庆叔不帮你，庆叔已经把青寨都搭进去了，如今也自身难保呀。你若想报仇，就好好跟着沈大公子吧。” 蒋清河这才确定庆叔并不知晓沈司安和石田社勾结的事情，他往关紧的房门看了一眼，压低了声音，说，“庆叔，救我的是石田社的人，蒋清河和石田社勾结在一块，绝不是为生意上的事。我会留在沈司安身边的，隔墙有耳，您自个小心点吧，我就不多说了。” 这话一出，电话那头便沉默了很久。蒋清河耐心等着，庆大当家良久之后缓过神来，应了一声，“我明白了，你千万保重。” 蒋清河挂完电话之后，在书房里坐了片刻，才开门出去。 沈司安似乎对他没有什么疑心，并没有在书房外头，而是在客厅里等他。蒋清河走到他面前，他笑着递上一条预热好的雪茄，示意蒋清河坐。 蒋清河没有拒绝，他坐下来，深深吸了几口之后，才抬起头来，沉声说，“只要不当日本人的走狗，一切，听少东家的。” 一句“少东家”便是认了主。 沈司安慵懒懒地靠在沙发上，吞云吐雾了一番，才打趣地问，“你就这么恨日本人？” “少东家不恨吗？” “恨？呵呵，还不说上。不喜欢倒是真的。怎么，你跟日本人有仇？” “若不是日本人，我也不用同我父亲背井离乡到这儿来，受苏家那份窝囊气！” 沈司安并不清楚苏家的家务事，庆大当家只告诉沈司安蒋清河想夺苏家家产。至今，沈司安都以为蒋清河背叛苏家，只是为了钱。他又怎么会想到蒋清河和当年的骆家惨案有关呢？ 他问说，“你老家哪的？” 蒋清河答说，“山西。” 沈司安笑了笑，也没多追问，只道，“你放心，本少爷从来不同日本人勾结，只跟他们做买卖！” 蒋清河眼底掠过一抹精芒，试探道，“少东家，你和石田社联手对付苏家，是为了脂粉市场？这笔买卖，你就不怕亏本？” 不管是为了苏家的秘方，还是为了抢苏家的生意，石田社都是稳赚不赔，而沈家似乎只是赚了吆喝，得不到什么实在的好处。 沈司安挑眉看来，仍是笑得慵懒随性，可说出来的话，却透着威胁的意味，他说，“蒋先生，这您就不必多操心了。” “是，是！” 蒋清河心下微惊，越发的肯定沈司安和石田社联手对付苏家，一定有秘密，大秘密！ “那日山本先生说的都对，以苏家如今的状况，不出五年，苏家必败。可如今程家大小姐来了，怕是事态有变。” 沈司安立马有了兴致，问说，“哦？那位大小姐本事不小嘛，你说说，怎么个变法？” “此女非池中之物！” 蒋清河虽然非常痛恨程馥甄，却还是给了极高的评价。若非站在敌对面，他必会很欣赏程馥甄。 “少东家，据我了解，除了程家只传男的秘方之外，程馥甄掌控程家所有秘方，她的能耐远在大爷和二爷之上。上一回沈氏百货要的那批货，就是因为她改良了配方才赶出来的。再者，这个女人的手腕非常厉害，这一回，我也是栽在她手上。苏以辰有她当贤内助，苏家非但败不了，还会越来越兴旺！” 沈司安终于认真起来，问说，“按你的意思，要对付苏家，就先得除掉程馥甄？” “正是，先除掉程馥甄，后除掉苏彧！” 蒋清河哪知道沈司安和石田社的共同目标并非苏家，而是程馥甄。他很有信心，正要说下去，沈司安却打住，“不着急，你先好好休养，等过了年，咱们咱慢慢谋划谋划！” 距离年关越来越近，林警长追查到庆大当家的下落，只可惜，庆大当家已经抵达香港，难以抓捕。林警长怀疑蒋清河和庆大当家一起逃去了香港，也就没有在国内追查。 程馥甄那边的进展也不怎么顺利，到了目前为止，她只锁定了双姐和两个小厮有嫌疑和杀人的时间，却没有充分的证据证明他们去过喜儿房间。 她坐在窗边，正琢磨着，程馥梦倒了茶来。 “姐，咱们到底回不回去呀？五天后可是最后一班车了，咱们还是赶不上，就来不及了。” 程馥梦放假之后，秦楚楚约了她几回全都被她拒绝了，她哪都没去，就天天陪在姐姐身边。可惜，她帮不上忙。 程馥甄也着急，可是，这个节骨眼上跟二爷和老太太说要走，她又开不了这个口。 她轻叹，“怕是回不去了。” 程馥梦好生失落，正抱怨着，就听雪初在门外喊，“二小姐，有你电话。” 程馥甄笑道，“去吧，铁定又是楚楚。” 程馥梦匆匆下楼，一接起电话心跳就砰砰砰加速，只听电话那头是久违的声音。 “小兔子，你还没回北平呀？” 程馥梦从流光俱乐部酒会回去的第二天，秦齐就托秦楚楚打电话问她的伤势。程馥梦虽然被推倒两次，可都没受伤。反倒是秦齐自己受伤了，在百乐门躲了两天那双熊猫眼才恢复。 程馥梦也通过秦楚楚问了秦齐的伤势。后来秦齐便开始托秦楚楚约程馥梦出来，可惜屡试屡败。近日，他终于忍不住亲自打了电话。 此时，秦楚楚正坐在他身旁，一脸讥讽地看着他。 程馥梦愣了一下，才低声问说，“你找我，什么事？” “没事，就问问你回北平了没。” “没。” “哦那” 秦齐想了很久，程馥梦安安静静地等着，小手将话筒握得特别紧，跟做贼似的。 秦齐平素能说会道的，今儿个却憋了半天才又憋出一句，“那你在做什么？” “没做什么。”程馥梦如实回答。 “哦那” 秦齐竟朝秦楚楚投去了求救的目光，不知道如何往下说。秦楚楚无语望天，秦齐面对女孩子总是能说会道，花言巧语，尤其是对程馥梦。可是，自从程馥梦在酒会上被卢世杰调戏之后，秦齐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又或者说是突然顿悟了，突然就下定决心以后不再说调戏程馥梦的话。秦楚楚都怀疑她这位老哥对楚楚有可能是来真的了。 秦楚楚正要开口，这时候电话那头传来了别人的声音，秦齐认真一听，认出是二夫人。 “馥梦，跟哪位领导通电话？怎么还站着说？” 二夫人过来看老太太，见程馥梦这紧张的动作，就驻足了。 “没，没”程馥梦心虚极了。 “没没是谁？”二夫人玩笑起来。 程馥梦原本不想捂住话筒的，可慌乱之下却捂住了听筒，她解释说，“是楚楚，她有功课不懂，打来问我。” “原来是楚大小姐，我当是谁呢。你坐着说呀，干嘛站着？”二夫人打趣地说，“我当是你们学校老师打来的，瞧你那紧张样。坐着吧。” 二夫人走了，程馥梦也坐下了。 这时候，电话那头的秦齐乐坏了，大笑，“小兔子，你怎么连跟我打电话都紧张？还说你不怕我？哈哈，你干嘛骗二夫人？怕让人知道你跟我打电话呀？” 程馥梦这才知道刚刚的对话都被秦齐偷听了去，她那小脸立马涨红了，又羞又恼。 “小兔子，你在听吗？小兔子” 秦齐还未说完，程馥甄就啪一声挂断了电话，转身就跑了。 电话那头，秦齐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样，非常惊喜地冲秦楚楚说，“楚楚，你说那只小兔子不会真喜欢上我了吧？” 秦楚楚冷哼，“瞎了眼才喜欢上你！真没瞧出来你有什么好的？” 秦齐扯了扯嘴，在一旁坐下，懒得跟她争辩。 秦楚楚却偏头看来，好奇地问，“老哥，你说的聊聊，就刚刚那样？” 秦齐不悦回答，“不调戏她，我还真不知道说点什么好。” 秦楚楚呵呵笑起来，“哎呦，你要真改过自新我就放心了。你知道不，调戏女学生是犯罪！” “我，我我那是逗她玩！没那么严重。” “呵呵！“秦楚楚冷笑不已，“你们男人都一个德行，逗人玩就只知道自己高兴，不管后果。” 秦齐觉得不对劲，狐疑地问，“楚楚，你今儿个是怎么了？跟我较什么真？” “那天酒会之后，关于你和馥梦的传言就不少，有些还挺难听的。老哥你要是真喜欢馥梦，我一定支持你。可是，你要拿她开玩笑，就请给我个薄面放了她。她是我好姐妹，我看不惯别人造谣。”秦楚楚认真说。 “谁造谣了？造什么谣了？”秦齐怒得一下子从沙发上蹦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四十二章惊现白玉脂粉奁 秦齐愤怒得跳起来，秦楚楚连忙拉他坐下，“嘘爹爹还在楼上呢。你找死啊！” “谁造谣了？说她什么了？” 秦齐的着急都写脸上，却不自知。秦楚楚狐疑地看了他一眼，问说，“老哥，你对小兔子当真来真的呀？” 秦齐立马否认，“闹着玩呢，你想哪去了？快说，谁造谣了？造谣什么了？”“就是些流言蜚语，那帮女人的嘴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别忘了咱们答应三哥要保护好馥梦的，敌在暗我在明，你就低调点，省点事，成不？万一事情传到爹娘耳朵里，看你怎么办！” 秦楚楚这一提醒，秦齐才弄明白她真正的担忧，他点了点头，嘀咕道，“都怪卢世杰那个混蛋！” 秦楚楚往楼上看了一眼，低声问，“爹爹至今没找你麻烦？” 秦齐摇头。 秦楚楚更纳闷了，“找三哥了没？” 秦齐还是摇头。 其实，他自己也纳闷，卢世杰的事发生在百乐门里，爹爹是一定会知道的。就算卢世杰去跟督军告状，父亲也会找他和苏彧去训话的。不至于至今都不声不响的。 “指不定卢世杰不敢去督军那告状，爹爹也就睁一眼闭一只眼，放了咱们？”秦楚楚说这话，连自己都不相信，何况是秦齐？ 秦齐笑了笑，说，“依我看卢世杰是不会去告状了，爹爹这边反正有三哥在，不怕！” 秦楚楚扯了扯秦齐的衣角，低声问，“要不，咱们去苏家一趟？你好几天没见着三哥了吧？不想他？” “呵呵，是你想他了吧？要去你自个去，我下午还有事。” 秦齐其实也没什么事，就是找程培坤打听程馥甄她们什么时候回北平，打算回去多久。只可惜，程培坤沉浸在赌桌上，全然把过年的事都给忘了，对程馥甄的安排一无所知。 秦齐在百乐门待了一会儿，便忍不住跑苏家去了。然而，苏家却出了大事。 此时，苏家那大院子里站了不少警察和士兵。苏家一家老少小，全都站在一旁，被几个士兵包围住，分明是被控制住了。就连一直卧床的大爷，也坐在轮椅上被推出来。 因蒋清河一案，督军府怀疑苏家里还有人和青寨勾结，故而来搜查苏家。 二爷和苏彧正在安慰老太太，而林警长同一个少尉级别的军官站在不远处低语。没一会儿，林警长就走了过来。 “林警长，事情的真相您最清楚！我们帮忙抓青寨可是有功的！” 二爷愤愤不平，很不冷静。这件事顶多查到大爷和大夫人，督军府怎么就派人来搜整个苏家了？ 林警长收了二爷银子，对二爷的态度比之前更和善，他低声，“二爷，稍安勿躁。这不是抓不着人，卢督军急了嘛。按我看，搜搜大房是有必要的，搜苏家，那也是荒唐。可是，卢督军在气头上，咱们这也是没办法的。二爷呀，你看这” 林警长的话还未说完，老太太便一脸严肃地打断了。 “林警长，搜是可以搜。可为什么搜，得说清楚来！你们要搜蒋清河的东西，要抓蒋清河的同党，那苏家一定尽力配合。可是，你们若说苏家的蒋清河和青寨的同党，那我这把老骨头可不答应！” “没，没！老太太，谁都没这么说，就是来搜一搜而已” 林警长非常为难，整个案子都是他亲自办的，他当然知道苏家不可能跟青寨勾结，可是，督军的命令，他又不得不听。 他看了侯在一旁的陈姓军官一眼，凑近了老太太，低声，“苏老太太，督军必是在气头上，您且让一让，让我们搜一搜，抓几个大房那边的仆从回去审审，做做样子给督军看，回头等卢督军气消了，我再说说好话。您放心，有我在，莫须有的罪名，绝不会让苏家背。” 林警长一边说，一边朝苏彧看去，就盼着苏彧能开口化解僵局。 他接受到卢督军要搜查苏家的命令，也十分震惊。专门打听清楚，弄明白怎么回事才过来的。卢督军之所以会找苏家麻烦，正是因为码头枪战那天晚上，苏彧在流光俱乐部把卢督军的宝贝儿子打伤了。卢督军这是故意绕过秦爷，报复苏彧呢。 说到底，这事还是苏彧和苏以辰给招惹回来的。苏以辰不在场，林警长也不指望他，就只指望苏彧了。 老太太虽生气，却也知道民不跟官斗，更不跟军斗的道理。听林警长这么一说，她心下舒坦多了，也朝苏彧看去，问说，“老三，你怎么看？” 苏彧一直在等着卢世杰报复，等着秦爷找他问罪。秦爷迟迟未动，苏彧多少猜得到卢督军会绕过秦爷，把矛头指向苏家来。秦爷迟迟不动，估计是等着他上门去认错，求援呢！ 他蹙眉朝程家姐妹看去，嘴角泛起一抹无奈的弧度。 林警长见苏彧迟迟不作声，生怕被卷入卢督军和苏彧这场公报私仇里，他走到苏彧身旁，低声，“三爷，就做做样子，你别为难我了。” “那就搜呗。”苏彧很爽快。 林警长大喜，立马过去同那位陈少尉打招呼，警局的人都没动，动手搜查的全是督军府的兵。 见陈军官走远了，林警长又回到苏彧身旁，低声说，“三爷，你这是自找麻烦呀。那天晚上，你何必露面？” 苏彧笑道，“那是秦齐的事，我帮秦齐，卢督军却找我算账。我能奈何？” 就苏彧的语气看，可一点儿都不无奈，更不怕事呀！ 林警长心知苏彧既敢动手打人，就不会怕卢督军。可是，苏彧到底怎么想的，苏彧的底牌是什么，林警长着实猜不透。他只能小心翼翼的，两头都不得罪。他又同苏彧站了一会儿，便去找陈军官，协助搜查。 二爷这些日子一门心思全在蒋清河的事情上，并不清楚码头枪战那日，流光俱乐部里发生了什么。见林警长走了，他才走过来，好奇地问，“老三，这事蹊跷，会不会有人在背后阴咱们？要不，好端端的，卢督军怎么这般刁难？” 苏彧似乎没有说出实情的打算，谁知道，站在一边的程馥甄却开了口，“伯父，此事同以辰有关。” 苏彧立马投来不悦的目光，程馥甄却当没看到，低声将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言简意赅地说给二爷听。二爷越听，脸色越难看。 当然，程馥甄将责任全都推卸给苏以辰。按她的话来说，若非苏以辰动手，这件事就只会是秦齐和卢世杰的恩怨，牵扯不上苏家；也不必苏彧动手，挽回苏家的颜面。 “颜面？”二爷脸色铁青铁青的，怒目瞪向苏彧，“老三，你没劝架反倒简直是胡闹！” 苏彧眸光深深地看了程馥甄一眼，不做声。 苏以辰外出，并不在场，否则，听到程馥甄这么怪罪他，也不知道会做何感想。程馥甄明显是故意的。 二爷犹豫了片刻，低声，“此事不要让老太太知道，免得她老人家担心。老三，这事你也有责任，你看今天晚上你是不是亲自去趟秦家？” 了解情况之后，二爷便看清楚卢督军的意思了。卢督军今日只派人来搜查，并没有给苏家定什么罪名，也没怀疑上苏家谁同青寨勾结。这明显是在威胁苏彧。如果卢世杰被打的事，苏彧不给一个交代，接下来卢督军必会有进一步的行动。二爷忌惮卢督军，却也知道苏彧深得秦爷疼爱，事情又发生在百乐门，秦大少爷也有份。此事，当然是秦爷去摆平最为妥当了。 苏彧知道二爷的意思，他没多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老太太和二夫人坐在树荫下，大夫人和苏婉绛守着面容呆滞的大爷，其他人都站着。不明情况的众人没一会儿便成群，窃窃私语起来，议论的全是大房。 大夫人终究是忍不住，坐到老太太身旁去，默默抹泪。此时此刻，她已经顾不上什么闲言碎语了，她就担心老太太和二爷抗不住督军府的怀疑，为了保苏家，把她和女儿给丢出去顶罪呀！ 老太太拉着她的手，走到一旁去，避开了众人。 “妤芳，这事绝不是你二哥做的。你刚刚也听见了，督军是冲着整个苏家来的，要搜整个苏家，不单单你们那屋。” 大夫人的泪止不住，正是因为督军是冲着整个苏家来的，她才更担心呀！如果督军并不是气头上才这么做，而是当真要刁难苏家，那别说是二爷，就是老太太也会弃车保帅的！ “你别担心，咱们，身正不怕影子斜，就让他们搜去！”老太太又安慰。 大夫人正要开口，一个警员却匆匆忙从大房那楼里跑出过来，大声说，“林警长让几位当家的过去瞧瞧，有大发现！”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震惊了，而最震惊的莫过于大夫人和苏婉绛。 大夫人差点站不稳，反倒要老太太扶她。苏婉绛冲到最前面来，大声问，“有什么发现？” “你们过去了就知道，快到，林警长和陈少尉都等着呢！”警员冷声回答。 二爷和苏彧连忙过去，二夫人急急过来搀老太太，“娘，走，咱们也去瞧瞧。” 老太太心急，松开了大夫人，同二夫人一道过去。 大夫人这才缓过神来，惊声，“婉绛，快，咱们也过去！” “娘，他们一定是找着蒋清河什么东西了！您别担心，这件事跟咱们没关系！” 苏婉绛也只能这样安慰母亲和自己了。然而，当他们母女俩进屋之后，立马被眼前的一幕惊得目瞪口呆。 别说她们，在场的众人都无法想象大房里会藏着这个东西。摆在大家面前的，被搜出来的东西不是别的，正是苏家丢了许久的传家之宝，白玉脂粉奁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四十三章证据确凿 “不，不” 大夫人连连摇头，下意识往后退。 苏婉绛却还天真地问，“蒋清河没，没把这东西带走呀？” 白玉脂粉奁这么值钱的东西，苏家的传家之宝，若真落在蒋清河手里，蒋清河怎么可能一直藏在苏家里？怎么可能不带着逃走？再者，之前德叔和李妈搜过一遍，林警长的人也搜过一遍，都没搜出来。现在，怎么就搜出来了？ 大夫人想不明白为什么白玉脂粉奁没有被蒋清河偷走，为什么会出现在苏家。 但是，她绝对肯定，这是诬陷！ 有人要趁机诬陷她和婉绛，要趁机置大房于死地！ 林警长冷笑起来，“苏大小姐，这不是在蒋清河屋里搜出来的，而是在你父亲被褥里搜出来的。” 林警长的话比眼前的白玉脂粉奁更令人意外。 大夫人戛然止步，整个人都怔住了，而苏婉绛这才意识到这是一场陷害，她惊叫起啦，“冤枉！有人故意要冤枉我们！一定是一定是蒋清河故意栽赃陷害我们的！一定是他！” 就连大夫人自己都觉得女儿说的话愚蠢至极，何况是其他人。 二爷立马训斥，“苏婉绛，你还敢狡辩？柳氏早在牢中就招供了，她偷盗白玉脂粉奁就是为了陷害馥甄让喜儿偷放在馥甄屋里。可是，那天晚上有人当了黄雀背后的螳螂，把白玉脂粉奁从馥甄屋里偷走了。我和三爷之所以没有公布真相，就是怕打草惊蛇把真正的内贼给吓跑了。” 二爷走到大夫人和苏婉绛面前去，无比失望地摇头，“没想到你们母女俩竟敢做出这种勾当，还把东西藏在大哥被褥里，让大哥替你们掩护！若是大哥还清醒，知晓此事，他该有多失望？” 大夫人恍然大悟，指着二爷和苏彧，厉声，“你们你们竟联手起来瞒着我！” 二爷笑得十分讥讽，“呵呵，不瞒着你，今日怕是查不出真相了吧！” 苏彧并没有理睬他们的争执，走到床边去，瞧看大爷长期卧躺的床铺。而此时，程馥甄正站在门边，看着屋内的一切，满心狐疑。不得不说，白玉脂粉奁出现在大房屋里，真真让她意外！ “这到底怎么回事？”陈少尉质问道。 林警长连忙把人带到一旁去，慢慢解释。 苏婉绛被二爷的怒火吓着了，眼眶一下子就湿了，她回头朝大夫人看去。大夫人早已泪流满面。她也不跟二爷争辩，箭步朝老太太走过来，却被二夫人推开。 “大嫂，亏得娘平素还那样疼你！这种事情你也干得出来！这可是苏家的传家宝，你偷这东西想干嘛呀？你安的什么心呀？你以为大爷病倒了，你就可以胡作为非了吗？你太让人失望了！呵呵，你真当拿了白玉脂粉奁，将来就能威胁以辰什么了吗？” 大夫人怒声反驳，“我没有！这是诬陷！我若真偷了白玉脂粉奁，怎么可能藏到现在？娘，你千万要相信我，我是被人陷害的！” “对对！”苏婉绛缓过神来，连忙解释，“之前不是搜过几次了吗？不都没搜出来吗？一定是事后有人故意把白玉脂粉奁放在这里的，一定是！” 二爷怒声，“证据确凿，你们还想辩解？之前是搜查过，可是，之前可真没搜过大哥这床被褥！” 这话一出，大夫人和苏婉绛母女俩四目相对，近乎绝望。 事实还真就像二爷说的那样，之前几次搜查，大爷都躺床上，没有起身来。所以，不管是李妈和德叔来搜查，还是林警长的人来搜查，搜到大爷这里，都只是简单地搜了床榻四下，没有让大爷下床。如果白玉脂粉奁藏在大爷被褥里，自然是不好被搜出来。 “娘，我进苏家门这么多年了。我是什么人，您最了解了！娘，我对天发誓，白玉脂粉奁真的不是我偷的！娘，你相信我！” 大夫人恸哭不已，苏婉绛一边搀着，一边哭。她们辩不过二爷，辩不过眼前铁一样的证据，唯一能做的便是求老太太的信任。 只可惜，老太太哀默不过于心死。 大房和二房再怎么斗，她都是睁一眼闭一只眼，哪怕是多年前那场罢工还有前不久的罢工，都影响到苏家的生意了，她也还是忍着。儿孙大了，老爷子也去了，她哪有那么多心神和力气管那么多。老爷子要把家业全都给以辰，大房难免不甘心，她当然也知道。大房若是能从二房手里争到些产业，她也不会过问。 只是，偷盗传家之宝，这已然超乎了她的底线。罪不可恕！ 就像二夫人刚刚质问的，大夫人偷传家宝安的什么心？大爷都病倒了，大房又无子，万妤芳偷苏家的传家之宝作甚？ 老太太眯着眼，看着自己心底最疼爱的媳妇和孙女，越看，心是越凉。 这时候，二夫人说了一句话，让老太太看都不想再看到这母女俩了。二夫人说，“得不到的就要毁掉吗？怪不得你会养出蒋清河那种狼心狗肺的女婿！ 老太太无声无息地抱起白玉脂粉奁，走到一旁坐下。任由大夫人和苏婉绛哭个不停，她都不理睬。她安静地轻轻地抚摸白玉脂粉奁，里里外外，细细地检查，包括白玉脂粉奁里藏着的脂粉。 这阵子，家中接二连三出事。老太太被气病了好几回，身子骨已是虚弱。她本就憔悴苍老了很多，此时此刻看起来，更像是苍老了好几岁。 苏彧回头看来，看着在哭闹声，争吵声中无比缄默的老母亲，他眼中闪过丝丝心疼。虽有犹豫，他还是走了过去，坐在母亲身旁，轻轻揽住她的肩膀。 很多时候无声的安慰比言语更有力量。老太太虽然仍旧不声不响，却还是慢慢地靠在小儿子身上了。 程馥甄远远地看到这一幕，心下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以往她总觉得苏彧不像老太太的儿子。可是，这个时候，苏彧却比二爷更像是老太太的儿子。 程馥甄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用“像”这个字，或许是因为苏彧平素太冷漠了吧。 大夫人和二爷他们还在争辩着。 就算证据不确凿，二爷都不会放过这种大好时机彻底挤兑掉大房的，何况，这一回还是铁证如山。 过了一会儿，林警长和陈少尉就回来了。林警长已经把白玉脂粉奁失窃案的来龙去脉同陈少尉说明。而陈少尉带来的士兵也没在苏宅里搜查出别的来。 大夫人一见他们回来，越发大声喊冤。 “林警长，大爷以往待你可不薄呀！你不能伙同二爷这般污蔑污蔑孤儿寡母。” 这话一出，林警长没怒，二爷就先怒了，“胡说八道什么？什么孤儿寡母，我大哥还没死你！来人，把大夫人和大小姐看好了，不许她们出这个门！” “林警长，别跟女人一般见识！走走，咱们到外头说去。” 二爷一边给林警长陪笑脸，一边带他们往屋外走。见状，程馥甄连忙避开，拉着馥梦站到一旁去。二爷他们刚出来，苏彧也就跟了出来。 既然知晓卢督军为何而来，二爷也就不跟这位陈少尉多辩解了，他敬上上等的香烟，问说，“陈少尉，可有什么发现？” “暂时没什么发现，不过，那两个人我得带回去审问。二爷，没意见吧？”陈少尉问道。 二爷朝不远处的两个小厮看去，笑了笑，“没意见没意见。这天色也不早了。在下准备了薄酒，还请二位赏个脸，喝几杯再走。” “呵呵，林警长留下吧，我可没这口福。卢督军等着我回去复命呢！” 陈少尉怪里怪气地的，林警长自然也不敢留下，他笑呵呵说，“我也不留下了，不耽搁二爷处理家务事了。” 二爷和苏彧亲自送到门外，见车子远去，二爷吐了口长长的浊气，悬着的心总算是落下了。 他不悦瞪了苏彧一眼，便匆匆往大房那边去。陈少尉和林警长是送走了，可是白玉脂粉奁的事还没完！ 德叔追了过来，低声问，“二爷，三少爷还没回来，好不好派人去找？” “不必！” 二爷眼底闪过了一抹狠绝，他必是要借这个机会铲除掉大房的，儿子回来准会坏事。 回到屋中，大夫人和苏婉绛都已经跪在老太太面前了，都哭着喊冤。可是，老太太轻轻抚摸着白玉脂粉奁，无动于衷。二夫人双臂环抱，站在老太太身旁，高高在上地睥睨大夫人，十分绝情。 二爷进来没多久，二小姐苏婉绾的生母陈姨娘便推着大爷进来了。大爷脑溢血病倒之后，身体瘫了，脑袋也痴了。刚出院那会儿还认得几个人，如今早连妻女都不认得了。他坐在轮椅上，表情呆滞，看着一屋子的人，看着跪在地上哭泣的妻女，都无动于衷。 大夫人一见丈夫进来，顿是悲从心生。她扑过来，抱住大爷的双腿，恸哭不已。 “大爷，你怎么可以这样不管不顾丢下我们娘俩！” “你看看，看看他们是怎么欺负我们孤儿寡母的！你睁大眼睛看看呀！” 这哭声终于惹恼了老太太，老太太抬头看来，怒斥，“陈氏，谁让你把大爷带进来的？还不快送楼上去？” 平素大夫人大小姐待陈氏和几个姨娘可都不好，她们才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站出来为大夫人母女说话。她们都暗暗庆幸，大爷虽然废了，可终究还活着。否则，大夫人出了这事，估计整个大房的人都别想待苏家了。 “是是！” 陈氏连连点头，几个姨娘也连忙过来帮忙。可是，大夫人却死死抱住大爷的双腿不放，苏婉绛也扑过来，拉住了父亲的双手，娘俩哭个不停。 她们越哭，老太太越生气。 “来人，把她们娘俩给我拉开！我儿子还没死呢，哭什么哭？” “万氏，你说清楚来，你指使了什么人偷白玉脂粉奁的？你今日不交代清楚，休怪我不客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四十四章认了 大爷被几个姨娘送到楼上去，大夫人和大小姐苏婉绛跪在老太太跟前，母女俩一直喊冤，怎么都不认罪。刘福和魏妈带着几个下人跪在她们后头，帮着求情。 “冤枉啊，老太太，大夫人绝不会做出这种事来。冤枉啊！” “老太太，看在大爷面上，千万把真相弄清楚，不能平白无故的冤枉了大夫人。” “娘，一定是有人陷害我，你相信我一回吧。” “啪”一声，老太太用力拍了桌子，“够了！” 霎时间，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老太太杵着拐杖站了起来，厉声说，“万妤芳，你再不说实话，休怪我把你赶出这个家门！” 大厅里本就一片寂静，老太太这话一说完，周遭越发安静了。大爷虽然病倒了，主不了事。但是，老太太这个当婆婆的绝对有权利替大爷休掉大夫人，把她赶回娘家去。 泪流满面的大夫人看着眼前的婆婆，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半晌都说不出来。而其他人更是不敢多言。 “我最后给你一个坦白从宽的机会。说，你指使了什么人偷走白玉脂粉奁的？”老太太绷着脸，冷冽而严肃。 一室寂静，静得让人不敢大口呼吸。所有人都盯着大夫人看，生怕错过什么似的。 大夫人看了老太太许久，老太太都面不改色，严厉依旧。 一时一点点在流逝，终于，老太太失去了耐心，冷肃，“来人啊，把” 话，还未说完，老夫人终于出声了。她哽咽地说，“我认！娘，我认，白玉脂粉奁是我偷的！” 虽然，证据确凿，可是，大夫人说出这句话之后，在场众人还是有些不敢相信。就连苏婉绛都震惊地朝母亲看去，她也没想到母亲会认罪。而明明是老太太要大夫人认罪的，可是，大夫人真认罪之后，老太太却比在场的任何人都要失望。她别过头去，不看大夫人，继续质问，“你指使谁做的？你们怎么知道喜儿把白玉脂粉奁放在馥甄房里了？” 以辰生日酒会那日，这对母女并没有迟到更没有提前回来，她们并没有从程馥甄房中偷出白玉脂粉奁的时间。 大夫人慢慢低下头，整个人都很缄默，似乎没有回答的打算。岂料，魏妈却突然开了口，“是我！老太太，你们别在为难大夫人了！都是我怂恿大夫人，都是我的错，我该死！” 魏妈跪着挪到老太太跟前来，一抬起头来就使劲地自掌嘴巴，“老太太，全都是我的错，奴婢求您放过大夫人吧！” “怎么回事？”老太太很意外。 “奴婢那天早上陪大夫人去您那儿，不慎掉了一只耳环。那天忙了一天，到了晚上才发现耳环丢了。奴婢连夜过去找了，谁知道刚到楼里就撞见喜儿鬼鬼祟祟的从您房里出来。” 魏妈一边说，一边哭，双手不停地颤，似乎很害怕。 “奴婢知道喜儿一定的偷东西了，就偷偷跟着她。哪知道她把偷来的东西放程大小姐屋里了。奴婢等喜儿走了，就进去瞧了一眼，谁知道就见着白玉脂粉奁了。奴婢” 话到这里，大家便都明白怎么回事了，纷纷唏嘘不已。 而魏妈的话还未说完，二夫人就厉声打断，“所以，你就顺手偷了白玉脂粉奁交给大夫人？大夫人就私藏至今，如果不是被搜出来，大夫人打算私藏到什么时候？” “不是不是的！都是奴婢” 魏妈分明是要为大夫人开罪，可是二夫人并不给她说话的机会，又一次强势打断。她居高临下睥睨大夫人，讥讽道，“大嫂，你就不知道娘都为这件事急出病来了吗啊？哦，对了，娘病了你还三天两头来看望，安慰。啧啧啧，你还真能演呀！你看着娘病成那样，你心里头偷乐了吧？呵呵，你哪是来看望娘，你巴不得“ 大夫人缄默不语，像个绝望的哑巴，苏婉绛却忍不住大声辩驳，“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那是怎样？你让你娘说说，那是怎样呢？看大家着急，看二爷和三爷为这事忙了一个多月，她不是心里偷着乐是什么？她但凡有点良心，有点悔过之心，也早该把东西拿出来了吧？” 二夫人得理不饶人，苏婉绛想辩却也无法可辨，连自己都觉得自己的辩解十分苍白。 魏妈急急说，“都是奴婢的错，是奴婢把白玉脂粉奁偷回来的，是奴婢怂恿大夫人留下白玉脂粉奁的！老太太，大夫人是被奴婢怂恿的。您要怪就怪奴婢头上，您让林警长把奴婢抓走吧。” 二夫人冷笑不已，“魏妈，你当这是什么事呀？白玉脂粉奁是什么东西，你不会不知道吧？你怂恿几句，你家主子就能私藏这宝贝。万一你哪天怂恿她把厂里和店里的钱都私藏了，把秘方也私藏了，那还得了？” “奴婢不敢！奴婢不敢！奴婢就是一时起了贪念，大夫人她她” 魏妈辩到最后，都辩解不下去。 而二夫人的话无疑提醒了二爷，二爷立马顺着二夫人的话说，“呵呵，连苏家的传家之宝都敢偷！工厂和店铺哪还能让她管？大哥病倒之后，我当蒋清河是入赘的女婿，也算是大爷的半个儿子。原以为他同婉绛夫妻俩齐心协力，能接大哥的班，分担点生意上的事，谁知道” 二爷也不说下去，冷冷一笑，别过头去对老太太说，“娘，如今真相大白了。林警长刚说了，他给您面子，把这事当家务事让您自行处理。蒋清河勾结青寨的案子是一码事，这白玉脂粉奁失窃是另一码，他就不插手了。” 老太太看着大夫人，长长叹了一口气，问说，“你还有什么话要说的？” 大夫人除了沉默，还是沉默。 “打明儿起，你就安安分分待在这屋里，把大爷照料好。其他的事，都不必你操心了。” 老太太怒目看向魏妈，厉声命令，“来人，把这个当贼的给我赶出去。我再也不想看到她！” 老太太抱着白玉脂粉奁，失望地离开，半点都没有宝物失而复得的喜悦。她一走，众人也纷纷跟着离开。老夫人虽然没把话说白了，但是，大家都知道，大房是永远都不会再有翻身的机会了。三少爷还未成婚，但是，苏家整盘生意，苏家整个家业从今日开始，便都是二房的了。 二夫人走在最后，得意之色不再掩藏，她特意蹲下来，看着大夫人，笑道，“大嫂，我真是低估了你。呵呵，你有本事偷白玉脂粉奁，怎么就没本事去生个儿子呢？哈哈哈” 二夫人刚要起身，苏婉绛就扑过来，抓住二夫人的手臂，“你欺人太甚！” 江妈连忙过来拦下，站在一旁的小厮箭步上前，拉住苏婉绛的手直接把人给推开了。 “你敢推我？” 苏婉绛正要冲那小厮发难，二夫人冷笑起来，“怎么不敢？你还真当自己还是千金大小姐呀？呵呵，老太太没把你们赶出去，你们就知足吧。我劝你们母女俩最好安分点，把大爷照料好了。万一哪天大爷护不了你们了，呵呵” 二夫人没说下去，可是，道理大家都明白。 犯了偷盗传家之宝这么大的事，老太太还没把大夫人赶走，正是因为大爷还有一口气在。万一哪天大爷撒手人寰了，大夫人和几个姨娘在苏家真就没立足之地了。还未嫁人的小姐，老太太或许还会给谋个好亲家，而像苏婉绛这种跑了夫婿的，下场可想而知。 苏婉绛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处境，她怔怔地看着二夫人，抬起的手缓缓地落了下来。 “来人，速速把魏妈给我赶出去！” 二夫人甩下这句话，转身就走。她可没空在这儿废话，她还急着去找她宝贝儿子回来呢！ 二夫人一走，那小厮就要把魏妈拉走。一直沉默的大夫人终于出声了，“等等！你急什么？” “老太太有交代” 小厮的话还未说完，就被大夫人凌厉的目光给吓得不敢出声。大夫人那双凤眸里虽然噙满泪水，可凌厉之色分毫不减，仍旧可以震慑人心。再怎么说，她也是还是苏家的长房长媳呀，哪容得了下人欺负？ 大夫人站了起来，冷冷说，“魏妈，跟我到楼上，跟大爷到个别。我倒要看看谁敢拦？” 大夫人转身就上楼，魏妈和刘福连忙跟上，苏婉绛缓过神来，也急急追上去。 大夫人虽在下人面前还端着架子，可是，一到大爷屋里，就崩溃了，她趴在大爷床边，嚎啕大哭。 苏婉绛把几个姨娘全都赶出去，只留下魏妈和刘福两人。门一关上，苏婉绛便一巴掌狠狠朝魏妈甩了过去，“你把我娘害惨了！” 魏妈始料不及，摔在一旁，苏婉绛又扬起一巴掌，大夫人回头一看，气得差点晕过去。 “婉绛，你给我住手！住手！” “娘，都是她，如果不是她贪心，她” “你住嘴！” 大夫人起身箭步走过来，亲自搀起魏妈。见魏妈的脸颊被打肿了，她心一痛，话都说不了，只抱住魏妈，呜呜地哭了起来。 苏婉绛还一头雾水，刘福却是明白人，连忙问，“夫人，魏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呀？你们一定是被冤枉的，对不对？小的绝不相信夫人会做出这等蠢事来！” 魏妈推开大夫人，又跪了下去，“夫人，咱们就这条路可走了。您要怪就怪我自作主张吧？” 大夫人连忙将她搀起来，“魏妈，让你受委屈了！让你受委屈了！” 苏婉绛见状，急得跺脚，“娘，到底怎么回事，你快说呀！我们是被冤枉的，对不对？你快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四十五章只有这条路 看着焦急的女儿，大夫人哽咽不止，“婉绛，是娘是娘没用。” “到底怎么回事？” 苏婉绛基本可以肯定母亲没有偷盗白玉脂粉奁。她非常不甘心，拉着大夫人的手，质问道，“娘，你为什么要认？为什么？” “大小姐，夫人若不认，今日就不止奴婢被赶出苏家，咱们全都会被赶出去的。” 魏妈那天晚上压根没有去过老太太那儿，她之所以站出来认罪，就怕老太太一生气，代替大爷休了大夫人。大夫人活到这岁数了，若是因为偷盗被夫家休了，那还怎么活下去？ 一听这解释，苏婉绛就更愤怒了，“凭什么？我要找奶奶理论去！一定是二叔找着白玉脂粉奁，勾结林警长来陷害我们的。一定是这样的！” 苏婉绛非常冲动，转身就要走，大夫人却亲自拉住她，“婉绛，够了！够了！” 苏婉绛不可思议地摇头，“娘，你难道你就要这样算了？你怎么甘心？” 苏婉绛可不认为母亲是这般怕事的人呀！ 大夫人自是不甘心，可是，面对这件事，大夫人不得不打碎牙齿和血吞。 “婉绛，你今日也听到了，督军府怀疑苏家跟青寨有染。一旦这件事摆不平，你二叔一定会把咱们娘俩推出去！”大夫人认真说。 “那又怎样？” 苏婉绛还没醒，大夫人无奈摇头，“二爷刚刚就说了，柳姨娘早就说了，白玉脂粉奁不在她和蒋清河手上，他们也不知道白玉脂粉奁哪去了。这案子在警局有备案，柳姨娘的口供也都在警局放着呢！如今咱们认了这罪，最少能证明咱们和蒋清河不是一伙的！” 苏婉绛怔怔的，瞪大了眼睛看着母亲，后知后觉事态的严重性。 换句话说，如果她们今天死不认罪，老太太便会将她们追逐苏家，而督军府若再追究苏家和青寨勾结的嫌疑，二爷便会把她们母女俩推给督军府，污蔑她们母女跟蒋清河是一伙的。 所以，她们只有两条路，一条就是牢狱之灾，一条便失去一切，留在苏家。 彻底弄明白这件事潜藏着的陷阱，苏婉绛不由得倒抽了口凉气，她都有些后怕了。 她连忙拉住魏妈的手道歉，”魏妈，我刚刚，我不是，我” “大小姐，奴婢以后不能伺候您了，您和夫人多多保重。您千万千万听夫人的劝，脾气改一改，别再鲁莽行事了。” 魏妈老泪众横，她跪下来，先给卧榻的大爷拜了一拜，又给大夫人拜了一拜才起身。 苏婉绛哭着搀扶，大夫人从柜子里抓了两把首饰，又把身上的钱都掏出来，交给魏妈。 “魏妈，我十岁您就跟着我了。我还以为您能陪我一辈子，没想到” 大夫人哽咽不能语，魏妈一听“您”字就急了，她连忙将那些首饰和大洋放桌子上去，“大夫人，奴婢身上有钱，奴婢回老家去，开销不大，用不上这些。这些您还是留着吧，您日后用钱的地方不少了，二夫人可不是善茬呀！” 大夫人执意，魏妈最后只收下了大夫人的一条金项链还有五十大洋。 主仆下楼之后，那个小厮便连忙走过去。 “怎么，还要把人押出去不成？”大夫人冷冷反问。 小厮不敢放肆，客客气气地说，“魏妈，请吧。” 大夫人和苏婉绛执意要送魏妈，他们出门的时候，并没有注意到程馥甄就站在身边不远处。 老太太一离开，所有人都跟着走了。程馥甄让馥梦先回去，自己却一直没走。她很肯定这件事有隐情。只是，没弄明白怎么回事之前，她不敢轻举妄动。 这些日子，她一直在调查苏以辰生日酒会那晚，留在苏家，出入过老太太那屋子的人。那天晚上，在白玉脂粉奁失窃之前，魏妈都没去过老太太那儿呀！ 换句话说，魏妈说谎了！ 魏妈为何说谎？ 是因为她有所顾忌，生怕惹恼了二爷，二爷污蔑大夫人和苏婉绛和蒋清河是一伙吗？如果是这样，大夫人就是被冤枉的，真正的内贼是谁？为何要在这个节骨眼上陷害大夫人？ 如果白玉脂粉奁真是大夫人私藏的呢？大夫人和魏妈都没有偷盗的时间，真正偷盗白玉脂粉奁的又是什么？魏妈为何要帮其顶罪？ 程馥甄一边思索，一边偷偷跟上大夫人她们。 大夫人和苏婉绛和魏妈走在一块，那小厮走在她们后面。然而，她们才到花园里，就两个小厮就将她们拦下了。 程馥甄认得，这两个小厮是二夫人的人。 “你们什么意思？”大夫人厉声质问。 “二夫人有交代，魏妈的手脚不干净，必须检查清楚了才能把人放走。”小厮并不客气，分明是二夫人授意过的。 被冤枉本就憋屈，一听这话，大夫人的怒火就压不住，怒声说，“这个家还轮不到她做主呢！” 两个小厮没理睬大夫人，一把抢来魏妈的包袱。 苏婉绛要去抢，却被魏妈拦下了，她低声，“小姐，让他们检查清楚了也好。” 大夫人握紧了拳头，冷冷盯着两个小厮看。 天知道二夫人怎么交代的，两个小厮并不怕大夫人。他们十分粗鲁，解开包袱之后就将里头的东西全都倒出来，撒了一地，然后用脚将东西一样一样踹开。 “你们太过分了！” 苏婉绛气急，冲过去将两个小厮推开。谁知，两个小厮竟反推了她一把，直接把她推到在地上。 “我跟你们拼命！” 苏婉绛顾不上疼，爬起来就要扑过去，大夫人和魏妈都来拦，一个人拉住她一手，把她拉到一旁去。 在深宅里住了大半辈子，大夫人当然看得明白二夫人什么意思，魏妈也十分了解。二夫人这是故意在激将她们呢，婉绛一旦跟着两小厮闹起来，二夫人必有后招。 “小姐，此时非彼时，忍忍吧。”魏妈轻叹。 大夫人看着魏妈，一脸歉意c哀伤。她正要开口，魏妈却拦了，“夫人，奴婢跟了您这么多年。客套话您千万别说。” 两个小厮见苏婉绛消停了，便又开始踢踹魏妈那些东西。程馥甄在一旁看得咬牙切齿，暗骂二夫人过分！ 大夫人虽然不是善茬，可这二夫人也是够歹毒的，竟这般羞辱一个下人，当众打大夫人的脸。 两个小厮检查完了，魏妈连忙上前去，客客气气地问，“两位小爷，都查清楚了吗？” 谁知，两小厮却冷笑起来。 “包袱是检查清楚了，可谁知道你身上有没有藏东西呀？” “呵呵，可不是嘛。把外衣脱了，我们瞧瞧！” 这话一出，魏妈就怔住了，大夫人，苏婉绛和刘福齐齐看过来，大夫人忍无可忍，正要开口，一个暴怒的声音却从一旁传来。 “你们想干嘛？谁让你们这么做的？” 众人转头看去，只见苏以辰不知何时回来，正一脸怒火大步朝这边走来。 正要走出来的程馥甄戛然止步，暗暗松了一口气。她知道，苏以辰来了，魏妈安全了。 苏以辰已经回来一会儿了，刚听下人说了家里发生的事情。他正要过去老太太那儿，谁知在这儿撞见了大夫人她们，听到了两个小厮的混账话。 两个小厮见苏以辰那一脸怒火滔天的样子，都怯了，自觉地退到一旁去。 苏以辰看着魏妈的行礼狼藉了一地，他握着拳头，像是极力在压制怒火。 两个小厮面面相觑，一个站了出来，低声，“三少爷，是，是二夫人” “还不滚！”苏以辰怒声，不听解释。 两个小厮鲜少见三少爷发脾气，更没见三少爷发这么大的火，他们吓得不敢多言，转身就跑。 苏以辰的胸口剧烈起伏着，天晓得他到底有多气。他也不说话，安静地蹲下来，亲自将魏妈的东西一件件捡起。 大夫人看着这一幕，一抹酸楚不自觉涌上心头，怒意在她眼中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哀伤。 以辰这个孩子，是她看着长大的。 她和大爷曾经无数次嘲讽过这孩子的无知c愚蠢c幼稚c妇人之仁。 可是，整个苏家，对大爷打心底尊敬的，也就只有这个孩子了；整个苏家，真正关心以庚的下落，安危，和他们夫妻俩一样期盼着以庚回来的，也就只有这个孩子了！大爷病倒之后，在医院里忙进忙出，守了好几夜的，是这个孩子呀！大爷回来之后，三天两头上门来探望，也是这个孩子呀！ 哪怕工厂罢工那件事闹得那般不愉快，哪怕他跟婉绛争吵过，可是，他还是来探望大爷，时不时还帮大爷擦身，按摩。 曾经有多少次，她站在门口看着他照料大爷，她都差点把他当作以庚，当作自己的亲儿子了。 这个孩子，并不是无知c愚蠢c幼稚。他善良c孝顺c真诚c仁慈呀！要怪，就怪这世道，这世道乱得都容不下这样的孩子呀。 大夫人心有感动，却也同时心生一计。她知道，她若还想在苏家翻身，就只有一条路可以走，那就是利用苏以辰这孩子的仁慈！ 苏以辰将魏妈的东西都捡起来，包裹在包袱中，递给魏妈。 “多谢，三少爷。”魏妈哽咽地说。 苏以辰不做声，只是让开道，让她走。 “以辰，多谢你。”大夫人开了口。 苏以辰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只叹息了一声，便大步离开。 程馥甄眼底掠过一抹复杂，见大夫人他们走远了，她才从树后走出来，追上苏以辰。 从军医院回来之后，苏以辰已经好几日没来见她了。这一回，她倒是想见一见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四十六章失望的苏以辰 程馥甄叫住苏以辰，苏以辰回头一看，这才发现程馥甄走在他后面。从军医院回来之后，他一直都想去找她，可却终究没有过去。 看着眼前的人儿，他是满腹情愫，亦是满腹不解。他怎么都不相信馥甄会是那么轻视性命，狠心肠的人。 程馥甄当然看得清楚苏以辰眼底那一抹凝重，只是，她狠心忽略了。她走近，问说，“以辰，你怎么这么轻易就放走魏妈了？万一她又偷了什么东西，到时候上哪去找人呀？” 苏以辰蹙眉，“你” “我刚刚都瞧见了，你就不该把魏妈放走。你娘交代得很清楚，必须搜了身才能放人！” 程馥甄故意装作一脸认真的样子，又道，“你每次都这样，你当了好人，后果谁负责呀？魏妈要真偷走什么东西，你能去追回来吗？” 苏以辰的眉头越蹙越紧，他只觉得眼前的程馥甄像是变了一个似的，完全不是他喜欢的那个是非分明，敢于维护正义的女子了。 他不可思议地问，“馥甄，难道你要我眼睁睁看着他们逼迫一个老人家脱衣服？” 程馥甄心下极其反感此事，若不是苏以辰及时赶到，她早就站出去阻拦了。然而，面对苏以辰的质问，她却一脸理所当然的样子，回答说，“脱衣服怎么了？谁让她偷东西了？不脱衣服搜身，怎么知道她身上藏东西没？” 苏以辰都怔了，看着程馥甄，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走吧。老太太那儿估计热闹着。” 程馥甄说完就要走，苏以辰却拉住她的手，“馥甄，我们聊一聊吧。” 程馥甄回头看来，只见苏以辰那一贯双明澈的眼眸布满了血丝，十分浑浊，他的失落失望全都写在眼睛里。 程馥甄心里很不是滋味，甚至隐隐有些疼。 惩罚一个恶人的功永远抵不过伤害一个善良之人的罪。 程馥甄暗自自嘲，她这般故意伤害苏以辰，怕是罪孽深重吧？然而，她还是果断地避开苏以辰的视线，也不着痕迹推开他的手。 她煞是认真地问，“怎么了，以辰？” 苏以辰走到前面的石椅上坐下，程馥甄跟过去，站在他面前，等着。 其实，从军医院回来之后，她就一直在等他了。 苏以辰抬头看来，哪怕闷闷不乐，他仍冲她微笑，“馥甄，坐吧。” 嘴角轻轻勾起，他笑起来真的很好看，像是阳光穿透传晨雾，辐照到脸上，干净而美好。 这一瞬间，程馥甄的心都软了，控制不住想回他的微笑；想告诉他，柳沁泉之死，并不止他一个人难过，自责，她亦背负着沉甸甸的负罪感；想告诉他魏妈的事她也看不惯，不认同二夫人的做法。 可是，程馥甄终究没有笑，更没有坐下。 她说，“以辰，你有什么事长话短说吧。老太太那边，你最好赶紧过去瞧瞧。” 苏以辰仍保持着笑容，只是，多了几分自嘲，几分无奈。他淡淡说，“我都了解过了，如今过去，也没我什么事。反正，我父亲一定会拿下南方的工厂和分店的。我大伯还活着呢，奶奶再怎么着也得给他留着颜面，再说了，家丑不可外扬。还有，那白玉脂粉奁，奶奶一直留在身旁，是留着睹物思人，怀念爷爷呢。她若想给我，早就给我了，不必我爹娘借这机会去争。” 程馥甄暗暗感慨，这孩子其实看得比谁都透彻呀！或许，他本就看得透彻，或许，这半年来，他长大了。 可是，善良和仁慈和长不大长大，其实并无关系，不是吗？ 程馥甄淡淡笑了笑，在苏以辰身旁坐了下来。 “以辰，有什么事，你说吧。” “我” 苏以辰犹豫了一会儿才继续，“我听说三叔出钱葬了柳沁泉。” 这事，程馥甄早就知晓，她淡淡说，“那是三爷厚道。” 苏以辰蹙眉看来，再次欲言又止。 程馥甄心下清楚他要说什么，却装傻不开口。苏以辰沉默了许久，才又说，“馥甄，你真认为柳沁泉的死，不是我们的过错吗？” 程馥甄立马站起来，反问道，“是又怎样？主意是我出的，三少爷的意思是在怪罪我吗？” 一句“三少爷”立马让苏以辰着急了，他也起身来，“馥甄，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程馥甄反问道。 “我，我我觉得这件事大家都有责任！”苏以辰无奈地说，那个时候，“我们不应该还拿柳沁泉来威胁柳姨娘，这太残忍了！” “所以，说来说去，都是我的过错？”程馥甄冷笑起来，“三少爷，你可曾想过，如果那天晚上没把柳姨娘带过去，柳姨娘会供出蒋清河来吗？蒋清河如果至今还留在苏家，那是什么后果？” “馥甄，这是两码事。”苏以辰也急了。 “怎么是两码事了？这是一码事！”程馥甄没好气地逼问。 苏以辰看了她许久许久，终于把心底话问了出来，他说，“馥甄，撇开柳姨娘供出蒋清河的事不说，对于柳沁泉的死，你你你就不难过吗？” “难过呀！” 程馥甄的态度随意，“我也难过，我也内疚呀。柳沁泉是无辜的，可是我不后悔。再给我一次机会，我还是会这么做。真正该难过，该自责的应该是柳姨娘吧，她要是没勾搭上蒋清河，就不会有这么多事了！” 苏以辰看着程馥甄，眉头蹙得就像个小老头，“馥甄，你怎么你怎么会这么想？” “我就是这么想的。三少爷，你三叔说得对，你太妇人之仁了。你将来是要掌管苏家整盘买卖的，生意场上堪比真枪实弹的战场，你要是还这么” 程馥甄的话还未说完，苏以辰便怒声打断了，“馥甄，那是一条人命！你明白吗，那是人命！” 程馥甄怔了，虽然她就是故意要惹恼苏以辰，惹他厌恶，可是，她真的没想到苏以辰会这么快就对她动怒了。 苏以辰说完，转身就走，不再回头。 看着那孤独落寞的背影，程馥甄心下有丝丝心疼。但是，她很快就调整好心情，不让自己多想。她安慰自己，以辰值得更好的女子，他的婚姻，不应该是一场骗局。 苏以辰并没有去老太太那边，程馥甄却匆忙赶过去。她大概猜得到老太太那边的情况，只是，她还是必须过去亲眼瞧一瞧。毕竟，内贼到底是谁，还未有定数。 按照她之前查到的线索来看，内贼极有可能是老太太身旁的人呀！ 无奈，程馥甄赶过去的时候，大家早都已经散了，老太太气得偏头痛发作，回屋休息去了。 程馥甄正要上楼，却撞见苏彧从楼上走下来。她暗暗诧异，二爷和二夫人都走了，这家伙怎么现在才要走？ 她想也没想就低下头，退到一旁让开路。苏彧挑眉打量她，一步一步走近，止步在她面前，两人距离三个台阶。 “怎么，给我让路呢？”苏彧冷冷问。 程馥甄这才意识到自己给这家伙让道了，她都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她扯了扯嘴角，说，“三爷是长辈嘛，三爷请。” 苏彧往楼梯扶手一靠，说，“程大小姐，当奴才的才低着头回话。你不知道吗？” 程馥甄立马抬头，怒目瞪苏彧，可苏彧一蹙眉，她立马就黏了，扯出了笑容，“三爷真爱开玩笑。” 平素看到这家伙，她是畏大于敬的，而如今，却莫名地有一些许烦躁，就像那天晚上她离开他书房的时候，烦躁得莫名其妙。 她避开了他的视线，从一旁要走，苏彧却伸手拦下，俯身而来，在她耳边低声，“内贼真是魏妈？” 程馥甄正要开口，苏彧又低声，“想清楚了再告诉我，我要真凭实据！” 白玉脂粉奁从大爷床上搜出来还不叫真凭实据呀？难不成这家伙早就查过魏妈，知道魏妈没有作案的时间？ 程馥甄正纳闷着，苏彧早就起身，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从她身旁走过，一步一步走下楼去。 程馥甄回头看苏彧的背影，不自觉想起了苏以辰的背影来，叔侄两的身高体型都差不多，可是给人的感觉却完全不一样。程馥甄甚至都觉得，苏彧和大爷，二爷也一点儿都不像。 苏彧的背影消失在门口，程馥甄才缓过神来，匆匆上楼去。她并没有发现，双姐正趴在墙边，看着她呢。 确定程馥甄上楼了，双姐才端着药汤走出来，她喃喃自语，“三爷和程大小姐？” 要知道苏彧刚刚俯身靠近程馥甄耳语那一幕，在外人看来可是非常亲密的。苏彧和程馥甄身在其中似乎都不自知。 程馥甄回屋细细琢磨几个嫌疑人去了，而此时，苏以辰则被二爷叫到书房去。 既找回白玉脂粉奁，又夺了大房手上的生意，二爷和二夫人的心情都非常好。二夫人亲自给二爷泡了茶，送进来。然而，苏以辰心情却糟透了，他坐在沙发上，耷拉着脑袋，整个人显得失落而沮丧。 二夫人在他身旁坐下，揽住他的肩膀，笑着说，“以辰，来来，娘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以后工厂和老店的事务，全都你爹一个人说了算了。广州的工厂还有南方那几家分店，也都得你爹打理。这么一大盘生意，日后都要交给你，你可别再贪玩了。你爹和娘打算过年后” 这话还未说完，苏以辰就打断了，“娘，你让人对魏妈搜身，是不是过分了？” 二夫人手一僵，随即拍了拍儿子的肩膀，笑道，“怎么回事呢？我就让人检查一下魏妈要带走的东西，没让搜身呀？怎么了，谁要搜身了？” “没有你的允许，下面的人敢这么放肆？”苏以辰又问。 二夫人尴尬了，二爷立马拉下脸，教训道，“怎么跟你娘说话的？” 苏以辰的心情实在不好，他不想跟父母争辩，起身要走。二爷却拦下，冷冷质问，“前几日你在流光俱乐部打架了？打了卢督军的儿子卢世杰？” 苏以辰有些意外，正要解释，二爷却冷冷说，“馥甄都跟我说了，你呀你呀！怎么尽是胡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四十七章一场误会 看着父亲那责怪的表情，苏以辰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流光俱乐部那件事，他至今都没觉得自己错了，卢世杰先欺负人后又耍无奈。若不是三叔来得及时，他相信最后以秦齐的性子绝对是会把卢世杰打得满地找牙的。 他认真地反问，“父亲，这件事怎么是胡闹？难不成由着馥梦被欺负吗？” 二爷今日心情好，原本只是想说儿子几句，并没有责骂的打算，可一听儿子这么回答。他就火气就又上来了。 “还不是胡闹？卢世杰是什么人？那是卢督军的儿子？你知不知道今天林警长带督军府的人来了！就蒋清河勾结青寨那案子，督军府随随便便给苏家安个罪名，咱们都没地儿喊冤去！你都这么大了，就不能长点心眼吗？” 二夫人见势头不好，连忙来劝，“好了好了，事情都过去了。这事老三摆得平嘛。” 苏以辰被母亲拉开，却不让步，他认真问说，“父亲，如果当时你在场，你告诉我你会怎么做？” 二爷走过来，教训，“你不插手，不管卢世杰和秦齐，谁把谁打残了，那都没我们苏家的事！你别忘了你是苏家唯一的继承人，你在外头的一言一行都代表着苏家！你图一事痛快，你知道你背后有多少人都跟着你遭殃？” 苏亦辰无法理解父亲的逻辑，“父亲，秦齐那是为馥梦出头！这件事是咱们苏家的事，不是秦齐的事！” “你！” 二爷也无法理解儿子的逻辑，只觉得他无理取闹，他气呼呼地说，“连馥甄都说了，这件事你是多管闲事，自找麻烦！我告诉你，此事到此为止，你去收拾下，马上跟我到店里去，晚点再去趟厂里。咱们地赶在过年前，把南方那盘生意给弄清楚了，这里头蒋清河和苏婉绛还不知道捞了多少私房钱！” 二爷匆匆去换衣服，苏以辰也没有再跟他争执，他原地杵着，眉头渐渐拢了起来，喃喃自语，“馥甄说我多管闲事？” “以辰，你还愣着做什么？真跟你爹置气呀？事情过了就过了，赶紧收拾收拾去。娘陪你们一道去店里瞧瞧。呵呵” 二夫人硬是把儿子拉出书房，整个苏家，怕是她的心情最好了。 这时候，秦齐刚见着苏彧。他过来的时候，正好撞见督军府的人离开。作为祸首，了解了情况之后，他立马给苏彧赔上笑容，问说，“三哥，我爹这会儿应该还在家里，要不，咱这就过去？” “不了。” 苏彧答得漫不经心，他坐在阳台上，认真雕着手里的木块，似乎没把这件事放心上。 秦齐急了，“三哥，卢督军这是在威胁你呢？你要再不行动，指不定他下一回直接把勾结青寨的帽子扣给苏家了。” 苏彧没说话，换了一把雕刻槽型刀继续专注在手里的木雕上。秦齐着实无奈，“三哥，我爹至今都不声不响的，他等着你去呢。你只要去了，我保证他一定会出现摆平这件事。” “不去。” 打从秦爷亲自跟苏彧过提婚事之后，他就再也没去过秦家了。 秦爷原本早就给秦楚楚相中了女婿，可就在一个月突然改变主意，有心将秦楚楚配需给他。他不清楚这是秦楚楚去说服了秦爷，还是秦爷另有目的。他同秦齐是同穿一条裤子的兄弟，秦齐的妹妹他自是当作亲妹妹看待，从未有过多余的念头。更何况，骆家那件事没查清楚之后，他也无心婚姻之事。 秦爷这一回迟迟都不动声色，无疑是等着他上门去求呢。 苏家上下都觉得他能拖秦家轻松摆平卢世杰的事，可这里头的利害关系，却鲜少有人明白。 秦齐，是明白的。 他耷拉着脑袋，想了半天，说，“算了，我让楚楚去说情！” 此事他是祸首，他躲着父亲还来不及，根本没脸去当说客，倒是楚楚那个笨丫头出面，还有点希望。 秦齐的话才刚说完，苏彧就抬头看来，冷漠的眸子里透出了威胁的气息。 秦齐连忙解释，“三哥，我以我日后的婚姻幸福做担保，楚楚是喜欢你没错，可是她绝对没求过我父亲什么。她也不知道我爹怎么就变卦了。” 秦齐眼底掠过一抹复杂，淡淡说，“这事你别管了，我自有办法。” “卢督军都找上门来了，你还有什么办法？” 秦齐急了，可惜，苏彧不再跟他多聊，注意力回到木雕上，仿佛全身心都沉浸在上头，自成了一个世界，不管周遭发生什么都跟他无关。 秦齐十分无奈，他坐在一旁安安静静地看着苏彧，只觉得这家伙并非生在脂粉世家，而是生在木雕世家。他着实弄不明白，苏彧那木雕天赋是哪来的。苏家祖上上代，可没人玩这玩意。 苏彧说不去求秦爷，还真就没有去。然而，翌日，苏家偷窃案牵扯出青寨的事情就见报了，大意是说苏家举报c协助有功；第三日，也不知道谁把事情传出去的，卢督军令人去搜查苏家的事一下子传开了；第四日，卢世杰在流光俱乐部先和秦齐打架，后被苏彧打了的事也传开了，传得沸沸扬扬的，就连普通老板姓都知晓。 于是，几日下来，上海城里的街头巷尾都流传着这么一个说法，卢督军的儿子卢世杰和百乐门少东家秦齐一言不合大打出手，卢世杰使了阴招打伤秦齐的眼睛，苏彧和苏亦辰叔侄为秦齐抱打不平，出手教训卢世杰，打得卢世杰当众逃跑。卢督军不敢招惹秦爷，就找了苏家麻烦。 这传言传到秦爷耳朵里，秦爷终于坐不住了，第一时间亲自往苏家打电话。 秦爷背后的权势大，可卢督军的来头也不小，且不说在外头，就是在上海城里，两家可谓旗鼓相当，并不存在谁不敢招惹谁，谁怕谁这么一说。 外头这么传，分明是借机在挑拨两家的矛盾，秦爷若不出面把事情解决了，传言再继续传下去，天知道会传成什么样子。卢督军是颇好面子的人，能不介意？ 秦爷亲自打电话过来的时候，苏彧正闲适地躺在花园里晒太阳，一旁桌上还放着他雕到一半的木质飞镖。 胡云飞匆匆跑来，“三爷，秦爷亲自来的电话，说是急事。” 苏彧眼睛都不睁，淡淡道，“就说找不着我。” 胡云飞嘴角抽搐了下，怯怯道，“三爷，不妥吧？” 苏彧没再说话，胡云飞站了一会儿，只能去照办了。 秦爷愤怒地挂掉电话，正要令人去把秦齐找来，这个时候卢督军却来电了。 流言蜚语满天飞，秦爷沉不住气，卢督军也坐不住了呀！ 一年前安徽发生了一起抢劫军粮的案子，青寨是最大的嫌疑人，加上青寨平素就犯了不少案子，上头的一直苦于没法抓现形。这一回蒋清河的案子，不仅仅林警长立功，卢督军也指望着能立个功。卢督军怎么会允许在这个节骨眼上，传出他为儿子公报私仇的传言？他自是拉不下脸去找苏彧出面澄清，只能主动给秦爷打电话了。 两位爷都是成精了的老狐狸，都心知肚明流光酒会上事情的来龙去脉，也都分得清楚是非对错。卢世杰错在先，还狂言要砸了百乐门，秦齐先动手也是错，苏彧后动手更错。总之，谁都有错，但论祸首，那绝不是秦齐而是卢世杰。 秦爷一直不做声是想借这个机会，让苏彧上门来求，卢督军则是因为见秦爷不做声，想打压打压苏彧的气焰。谁知道，倒头来，他们全都栽苏彧这后辈手上了。 既然两个当家长的都出面通了电话，那这件事再怎么大也都成了小孩子胡闹的小事儿了。毕竟，事情闹到今日这局面，他们都希望以和为贵，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虽然他们各自心中都护着自己的儿子，可在电话里，还是客客气气地批评自家小子，关心对方家的少爷伤势如何。 一番畅谈之后，那天晚上的闹剧便成了一场小小的误会。 当日，被陈少尉带去审问的两个仆人就都被放回苏家了，人才刚回苏家没多久，秦爷的电话就又打来。这一回，苏彧亲自接了。 “秦伯伯，听胡云飞说你早上找我，我刚回来，正想给你打回去。”苏彧客气礼貌，不卑不亢。 秦爷冷笑，“你小子，呵呵，一个多月不见，长进了，连你秦伯伯都算计进去了！” 苏彧装傻，“秦伯伯说什么呢？出什么事了？” 秦爷也不跟苏彧多废话，不悦地说，“你少跟我装疯卖傻，人都给你放回去了，该怎么做，你心中有数！” 秦爷说完直接挂了电话，苏彧慢条斯理放下话筒，嘴角无声无息勾起了一抹浅笑。 传言传得那么热闹，自然是有记者找上门。向来不接受记者采访的苏彧，破例在苏家花园里接受了采访，澄清了卢督军公报私仇的传言，也说明了流光俱乐部的酒会并没有出现打架斗殴的情况，只是进行飞镖比试而已。 翌日报纸一出，谣言就渐渐平息了。 程馥甄并不知晓先前的传言是苏彧所为，她误以为苏彧早就去找秦爷帮忙了。而传言一传开，卢督军和秦爷为了颜面，迅速和解了。 她把报纸递给馥梦，笑道，“瞧瞧，三爷尽说瞎话。” “姐，我早看过了。昨天上午我还撞见三爷在花园里接受记者采访。一共来了三个记者，全是女的。我听说其中有一个对三爷有意思，一年前就想采访三爷了，可惜找不着机会。” “是嘛？喜欢他的女人还真多。都当叔公的人了，还不定下心。” 程馥甄这话还未真没说错，苏婉绛的孩子就得管苏彧叫叔公。 “姐，三爷的辈分高，年纪又不大。三爷跟你同岁吧？” 程馥梦特意合上书本，转身看来，低声又说，“姐，三爷的心在楚楚身上，早就定了。” 程馥甄心头一咯，连忙问，“上一回秦齐不说楚楚不是三爷的女朋友吗？” 程馥梦一脸神秘地笑了起来，“姐，我偷偷告诉你，你可不许说出去。放假前楚楚亲口告诉我的，她父亲找苏彧谈他们的婚事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四十八章苏彧的婚事 婚事？ 听了馥梦的话，程馥甄手一僵，那份报纸便掉落在地上。 馥梦并没有发现姐姐的异样，她拾起报纸来，笑着说，“姐，这可是秘密。估计很多人都还不知道呢。你可千万别说出去。要不，楚楚非宰了我不可。” “好。” 程馥甄淡淡应了一声，站起来走到窗边，往外看。 苏彧娶秦楚楚，认真算起来苏家还是高攀了，那是好事呀。至少，苏彧能够更加名正言顺地借秦家的势，保护她们姐妹俩，对付沈司安和那帮日本人。 可是可是为什么她的心就像是突然被堵了一样，特难受。她这是怎么了？ 或许是因为苏彧终究是她真正的未婚夫吧。听到这样的消息，她当然要伤感一下了。程馥甄这般向自己解释。 她回头朝馥梦看去，笑了笑，问说，“怎么突然谈婚论嫁了？秦齐之前不还说三爷对楚楚没意思？” “这我哪里知道，三爷的心思那么难猜。反正楚楚就是这么说的，婚姻大事，她也不至于瞎说。”馥梦认真回答。 “那” 程馥甄见妹妹盯着自己看，目光立马闪躲起来，她又转身看向窗外，故作随意，问，“那三爷和秦爷谈得怎么样了呀？老太太尚在，三爷瞒着老太太去谈婚事，不妥当吧？” 馥梦诧异了，“姐，你怎么知道老太太不知道这事的？说不定，老太太早见过秦爷了。” 程馥甄那双清亮的双眸瞬间就暗淡了下来。 “是呀，婚姻大事，也该老太太做主的。” 当年她那份指腹为婚的婚契上的落款人，不正也是老太太的名字吗？程馥甄轻轻撩了撩刘海，转过身来，没再多问。 “馥梦，咱们去百乐门找大哥吧。快过年了，我看他是乐不思蜀了！” 程馥甄心知苏家真正的内贼还未抓出来，可是，年关渐至，她想家呀！当初来上海只打算看看馥梦就走的，哪知道会发生这么多事，一留就是半年。北平的程家大院虽然破败冷清，却远比苏家豪宅住起来舒坦，在苏家二爷和二夫人再信任，老太太再疼爱，那都是寄人篱下。 程馥甄本没想到惊动秦齐的，可谁知道，姐妹俩刚到百乐门赌场门口，就撞见苏彧和秦齐兄妹俩走出来。 秦楚楚走到苏彧身旁，不知道同苏彧说着什么，笑脸灿若桃花，别样迷人。 程馥甄心下想躲，可双腿却没动，止步了。程馥梦见了秦齐，想到自己之前在电话里出糗，便急急躲到姐姐背后去了。若说她之前躲秦齐是因为害怕，这么如今这么躲则是羞的！ 而秦齐第一眼看到程馥梦就呆住了。不似那晚上的酒会打扮，程馥梦穿了平常的衣服，蓝衣玄裙，梳着两条马尾辫，干净清纯，令人不敢亵玩焉。秦齐已经很久没有看到程馥梦这幅打扮了。虽然程馥梦穿上洋装也很好看，可是，秦齐心底还是喜欢她脂粉不施，简单干净的样子。 “咦，你们俩怎么在这呀？” “馥甄姐，来玩也不跟我找招呼，真不够意思？” 秦齐缓过神来，虽然是跟程馥甄说话，可眼神儿却一直往程馥梦那边飘去，惊喜全写在眼睛里。 秦楚楚立马跑过来把程馥梦拉出来，笑着问，“馥梦，不是吧，你们也会来赌场？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程馥甄正要解释，苏彧先开了口，“你们来找程培坤？” “是。” 程馥甄避开了苏彧的视线，朝秦齐看去，“秦少爷，能帮个忙把我大哥叫出来吗？” 秦齐很乐意，“没问题，你们别站着，到楼上等。” 秦楚楚却拦下，“哎呀，难得过来，咱们进去玩一把呗，赢了算咱们的，输了算三爷的！” 秦齐还真不喜欢程馥梦这只小兔子进乌烟瘴气的赌场，他不悦训斥，“楚楚，你刚输了三哥多少钱了，还没玩够呀？” “现在回去帮三哥赢回来嘛！馥甄姐，程大哥就在里头，他在这儿半年不到，那台子就成整个赌场最赚钱的台子了，不信你去瞧瞧。只要在他跟前坐下，就甭想赢钱。” 秦楚楚拉着馥梦要往里走，秦齐箭步过去，站她们面前拦下，“不许去，三哥带你玩两把，你还真来劲了？要被父亲知道你进这场子，非关禁足你不可！这是你们姑娘家能来的地儿吗？” 秦楚楚朝苏彧瞅去，嘿嘿笑道，“反正是三哥带我玩的，父亲怪罪下来，有三哥顶着，我不怕！” 秦齐无奈，朝苏彧投去求救的目光，“三哥，你赶紧管管她！这像话吗？” 这话一出，程馥甄下意识就朝苏彧看去，而苏彧也正好朝她看来，两人四目相对，皆是微微怔了下，似乎都没意识到会撞见对方的目光。 苏彧很快就避开视线，程馥甄也缓过神来，缄默不语。 明明是苏彧来找程培坤，被秦楚楚撞见了，这小妮子跟着进去，死活要他教她玩两把，否则不出来。如今却说成是他带她玩的？苏彧也懒得解释，他吩咐一旁的小厮把程培坤叫出来后，便径自上楼了。 “三哥，等等我！我不玩了！” 秦楚楚当苏彧不高兴，急急跟上去。程馥甄牵着馥梦的手一道上楼，秦齐走在最后。他不动声色地将程馥梦从头到脚打量了个遍，最后，喃喃自语了一句，“好像瘦了，苏家的饭菜不合胃口吗？” 到了俱乐部里，苏彧也没过问程馥甄找程培坤做什么，他径自去包厢里的练习室耍玩飞镖。 程馥甄他们进门的时候，隐约听到秦楚楚的声音。 “三哥，你就教教我吧！我保证不给你丢脸。” “三哥你要答应教我，我保证以后都乖乖听的话。三哥” 练习室的门关上了，看不清楚里头什么情况，可听秦楚楚这声音，谁都知道秦楚楚是不是拉着苏彧的手撒娇呢。 程馥甄找地方坐下，四下看了看，只见一旁侯着的两个侍从都不是熟悉的面孔。她便随手拿了一枚飞镖针把玩起来。其实，她来百乐门一是为了和程培坤商量回北平过年的事，二则是想顺便来打探打探洛九少的情况。 虽然那天离开流光俱乐部之后，她就忙碌到现在，可是，洛九少的事她可一直都记着呢！这家伙化名为小九，潜伏在流光俱乐部里，绝对不简单！ 秦齐直接忽略了苏彧和秦楚楚，就待在外屋。 他拿了一把飞镖针过来，笑呵呵说，“客人们才玩半场，程大哥要晚点才能上来，我教你们玩飞镖针吧？” 程馥甄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没听到秦齐说话。秦齐见程馥甄像在走神，他便贼兮兮地冲程馥梦笑了。 程馥梦立马看向一旁，秦齐绕过来，递上一枚飞镖针，也不说话，就盯着她看。 程馥梦还是躲，秦齐再绕到她面前去，脾气和耐性都好，“小兔子，你都敢跟我跳舞，玩这个还不敢呀？赏个脸吧？” 程馥梦就是不说话，也不知道是恼还是羞，脸颊红红的。她恶狠狠瞪了秦齐一眼，再一次转身面向别处。 秦齐再跟，然而，他一转身却迎面撞上程馥甄狐疑的目光。 “你做什么？”程馥甄不悦质问。 秦齐一愣，随即递上飞镖针，“馥甄姐，你玩吗？我教你。” 程馥甄淡淡道，“我可没这时间。程培坤还不上来？” “客人们才玩半场，程大哥要晚点才能上来。反正闲着也是闲着，玩几把吧。” 秦齐很殷勤，程馥甄知他心思，还是摇头，她试探起了秦齐。 “你这俱乐部里的侍从也都会耍飞镖针吗？” “都多少会点吧。就算不会，看久了也学会了。” “有耍得特别好的吗？” “特别好倒说不上，这玩意讲究技巧和练习，他们哪那么多时间练习？” 程馥甄点了点头，正要继续问，这时候敲门声就传来了。程馥甄以为进来的是程培坤，谁知道进来的不是别人，正是侍从小九。 只见他穿着合身的侍从服侍，笔直的西裤c暗格子马甲，领口打着的蝴蝶结是红色的，十分醒目。 不得不说这家伙的身材实在太好，长相更好，哪怕是仆从的衣服也给穿出了些许贵族绅士的气质来。至少，在程馥甄看来，他端着酒水迎面走来，真的很优雅。 直到小九走到跟前，无声无息，恭恭敬敬将酒水放在桌上，程馥甄的视线都还没从他脸上移开。上一回太匆忙也太震惊了，没来得及好好看一看，这一回，她认真看了，越发的肯定这家伙绝对是洛九少。 由着程馥甄看，洛九少像是不认识她一样，放好酒水就退出去，从头到尾，看都没看程馥甄一眼。 门关上了，程馥甄才收回视线，秦齐冷不丁哈哈大笑起来，“馥甄姐，不是吧？你也被小九迷住了？我回头告诉苏以辰去！” 显然，来流光俱乐部的女子不少被小九迷倒的，像程馥甄这么盯着人家看的也不少。程馥甄倒不怕秦齐怀疑，她这么盯小九多少有些故意的成分。她问说，“这么俊的侍从，你哪找来的呀？” “呵呵，自己送上门来的，待两年了。”秦齐凑近，压低声音说，“不少姨太太想把他买回去，我都没放人。可惜是个结巴，否则，一定成流光俱乐部的活招牌。” “他的飞镖术很好？” “一般般吧。” “那还叫招牌？” 秦齐笑了，“长得好嘛，你不知道，来我这俱乐部的女人们大多是冲着三哥来的，可三哥不搭理人。你没觉得小九那双眼睛跟三哥有点像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四十九章你给馥梦钱了 岂止是有点像呀？ 洛九少那双眼睛跟苏彧真的很像很像，只是，他当侍从的时候，一直都低头垂眼，刘海又遮挡了眼角，让人看得不那么清楚。 程馥甄同他近距离对视过无数回，她可是看得清清楚楚的。 “三爷，也知道这事吗？”程馥甄再问。 “我说过，三爷没当回事。世界那么大，非亲非故的长得像的都不少，何况，小九也就眼睛跟三哥像而已。” 程馥甄暗想，苏彧若知道小九就是洛九少，在他和秦齐身旁潜伏了两年，会做何感想呢？ 程馥甄笑了笑，问说，“秦齐，你这俱乐部除了让人玩飞镖针，不会还干别的勾当吧？” 一听这话秦齐看了程馥梦一眼，程馥梦一直坐在旁边听，并没听明白姐姐这句话的意思，但秦齐却一听就明白。 程馥梦狐疑地看着他们，没做声。自小到大，她早就习惯了，姐姐同别人说话，她若听不懂，她总会忍着过后再问。 秦齐凑近程馥甄，颇为认真地说，“馥甄姐，在馥梦面前别说这种话。你就不怕带坏她？” 程馥甄忽然有些哭笑不得，不知道怎么回答了。她还怕秦齐跟馥梦走得近，带坏了馥梦呢！ 她正要开口，却见秦齐目光认真，一点儿都不像在开玩笑。话到嘴巴，程馥甄也不知道怎么的就咽了下去，只悄声说了一句，“放心，她不懂。” 秦齐站了起来，笑道，“既然你们不玩，我给你们露一手呗！” 他脱了外套，挽起衬衣袖口来，摆出了一个非常帅气的动作，随手就把飞镖针给甩了出去，这一镖直接射中靶心。随后又打出一枚，竟准确无误地把靶心上的飞镖针给打落了。 就这样，秦齐玩着重复打中靶心的把戏，无比帅气。程馥梦看得特别认真，眼底的崇拜藏都藏不住。 程馥甄靠在沙发上看着看着，突然想起一件事来。 “秦齐，以辰的镖技跟三爷学的吗？” 那天晚上匆匆离开，大家都忽略了这事了。程馥甄记得苏以辰并不会玩飞镖针的。 这事，秦齐早就问过苏彧了。 苏以辰那天的表现虽然不是非常好，可也不差，完全不像个新手。秦齐一开始以为是苏彧亲自教的。可后来苏彧问了，他才知道苏彧并没有教。 前阵子经常来百乐门，被苏彧撞见了还说谎，应该是找人偷偷教他飞镖针。俱乐部里不管是仆从还是客人都会飞镖针，能者也不少，苏亦辰既有心隐瞒，于是，苏彧和秦齐便都假装不知道也没再过问。 “应该吧。” 秦齐答得含糊，程馥甄也没多想，觉得苏以辰跟苏彧学飞镖防身，也是不错的。 这时候，程培坤来了。 程培坤在百乐门里的日子过得实在湿润，才半年的时间，他就胖了一大圈。他穿着赌场荷官的黑色西服，走起路来大腹便便，还挺有贵相。 一进门他就哈哈大笑，“哎呦，今儿个吹的什么风，把我俩妹子都吹来了。”“乐不思蜀呀！”程馥甄冷笑。 程培坤笑着辩解，“说什么话呢，我这是兢兢业业，勤勤恳恳为少东家效劳！” 程馥甄懒得跟他贫，认真问，“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北平过年？” 这话一出，程培坤的笑容就僵了，“回去做什么？只要咱三兄妹在一块，在哪不是过年呀？咱们就留在上海，不挺好的吗？” 程馥甄生气了，说“留上海你打算上哪过年去？家里都空了大半年了，有家能不回吗？怎么着大年夜你也得回去给爹娘上柱香！” “哎呀，爹娘在天有灵，会谅解咱们的。这来回耗时间，车费又是一笔开销。不你常说的嘛，能省则省嘛。” 程培坤这话提醒了程馥甄，她冷笑道，“你在北平还欠了几个朋友钱吧？我听秦齐说你在赌输了算赌场，赌赢了还有奖金，你攥了不少钱吧？是不是该衣锦还乡把债还了？” 听到“衣锦还乡”四字，秦齐和程馥梦不约而同笑了出声。秦齐绕过程馥甄坐到程馥梦身旁去。程馥梦正要挪位置，秦齐却把水递到她面前。 秦齐不像以前那样逗她，也没叫她小兔子，他的注意力都在程馥甄和程培坤那边，就像是顺手帮忙递了一杯水而已。 程馥梦同这个家伙之间，似乎从来没有这么安静过，她小心翼翼接过水来，发现，秦齐这家伙不说混话耍人玩的时候，似乎也不那么讨厌。 少顷，程馥梦便低声问，“你的眼睛没大碍吧？” 秦齐立马回头看来，开心地问，“你还惦记着我的眼睛呀！小兔子，你是不是” 见程馥梦又开始躲，秦齐立马改口，“不是什么大事，早就好了！” 程馥梦点了点头，朝哥哥和姐姐看去，也没再挪位置。秦齐嘴角勾起一抹窃笑，也不说话了。 两人就这么挨着坐，看着程馥甄和程培坤吵嘴。 程培坤怎么着都不回北平，程培坤使劲哭穷，程馥甄没那么好忽悠，兄妹俩你一言我一语斗地越来越凶。 突然，程培坤拍了桌子，怒声说，“程馥甄，你当初拒婚敲诈了三爷两千大洋，够你和馥梦花的了，你别拉着馥梦在大家面前装穷了。你替我回去还几笔债算什么呀？” 几乎是同时，“咿呀”一声，练习室的门打开了，苏彧和秦楚楚刚要走出来。 一时间，整个屋子都安静了下来，程培坤一看到苏彧那张寒彻的脸，立马发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 程馥梦很诧异，她只知道姐夫帮姐姐还了王喜婆五百大洋，全然不知晓还有两千大洋这事。秦齐也十分震惊，没想到程馥甄居然会拒婚，还诈了苏彧那么多钱？两千大洋可不是小数目呀！程馥甄怎么诈的，本事真不小呀！ 秦楚楚最是意外，她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两千大洋这么多？程馥梦，你也太能装了吧？早知道我就不给你那么多钱了！那可都是我私房钱呀！” “你给馥梦钱？” 程馥甄和秦齐异口同声，可是，程馥梦却只注意到秦齐那质疑眼神，她甚至从那眼神里看到了轻蔑。 秦楚楚被程馥甄和秦齐较真的样子吓着，发现自己似乎说了不该说的秘密，她一时间都不敢开口。 苏彧走了出来，不悦道，“两千大洋是苏家给的聘金，不是诈的。” 苏彧那眼色犀冷得像是可以杀人，程培坤就看了他一眼，立马低头了。 程馥甄倒不介意两千大洋的事，反正苏彧心虚自己会解释，她此时较真的是馥梦收秦楚楚钱的事情。 “馥梦，怎么回事？你拿秦大小姐的钱？”她厉声质问。 馥梦早已低下头，整个人显得特别安静，落寞。 程馥甄冷冷朝秦楚楚看去，秦楚楚被震慑住了，不敢隐瞒，连忙说出实情。“也不算她拿我的钱。是她帮我做功课，帮我洗衣服打饭，我给她工钱。写功课她要价不低，我看她吃穿用度都特别节省就没跟她还价。” 程馥甄骤然蹙眉，即便努力控制着，可眼眶控制不住就湿了。 这么多年，她吃再多的苦可都把馥梦当作宝护着呀，就连家务也没让馥梦干过呀。她一直以为馥梦在学校里过得很好，万万没想到馥梦会在学校里伺候秦楚楚这大小姐。 她知道馥梦绝不是个会乱花钱的人，她给的生活费也是足够的，馥梦赚这种钱做什么呀？ 程馥甄沉默了片刻，什么都没说，只淡淡道，“馥梦，我们回去。” 谁知，程馥梦突然就起身跑了出去！ “馥梦！” 程馥甄大急，还未追出，秦齐就先她追出门了。程馥甄追出来的时候，早已不见他们两人的踪影。 她大急，追到楼下都找不着人。苏彧和秦楚楚不知何时跟了下来，苏彧低声说，“在百乐门里丢不了，秦齐会把她带回来的。” 秦楚楚也劝，“我哥一定能追上她的。” 程馥甄回头怒目瞪向秦楚楚，质问道，“是你使唤她的？” 她着实无法相信馥梦会主动伸手向人要钱！ 秦楚楚很了解这姐姐的厉害，她连忙躲苏彧背后去，“我没有！” 见状，程馥甄莫名地更生气了，厉声，“你出来说话！” 秦楚楚非但不出来，还拉住苏彧的手臂，“三哥，她好凶！” 苏彧不悦道，“想在这儿闹笑话吗？有什么事上楼去说。” 程馥甄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转身就上楼。 苏彧立马推开秦楚楚的手，他着实不喜欢这小妮子动不动就动手动脚的。上楼后，秦楚楚还是躲苏彧后头，不敢直接面对程馥甄。上一回被程馥梦推地脑门流血，她想这位姐姐若动起手来，铁定比程馥梦还可怕。 “说呀！”程馥甄确实很凶。 秦楚楚支支吾吾的把事情大致说了出来，一开始是程馥梦见不惯她不收拾，帮她收拾帮她洗衣服，她就主动要给程馥梦工钱，还付钱让程馥梦帮她做功课，程馥梦就答应了，还要了高价。 程馥甄太了解自己的妹妹了，她质疑道，“你一说馥梦就答应你？” “我，我”秦楚楚心虚得很呀，“我磨了她好一会儿她才答应的。” “秦楚楚，你最好别让我知道你骗我，否则，我就到医学院去，告诉你们老师你的实验报告都是花钱买来的！” 程馥甄其实只是吓唬她而已，这事要真让医学院的老师知道，馥梦也得跟着挨罚。可秦楚楚做贼心虚，生怕这事一旦被老师知道就会闹到她爹那儿去的呀！她都快哭了，“我说我说！我就是那天馥梦不答应帮我写实验报告，我为了激将她，我就说” “说什么？” 秦楚楚犹豫了好一会儿才怯怯说下去，“我就说，说说你们在苏家白吃白喝的，让她赚点钱当生活费。” 话音一落，程馥甄骤得站起来，怒火像是从眼睛里蹦出来的，特别可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五十章我要她道歉 程馥甄不说话，一步一步朝秦楚楚走过来，脸上的表情却越来越风雨欲来。 秦楚楚吓得又一次拉住苏彧的手，解释说，“我不是故意这么说的，我那是我那是故意激将馥梦呢！我要不这么说，她能拿我的钱吗？” “为这件事，馥梦还跟我打架了，她把我推在地上，我脑袋都撞伤了。你瞧瞧，这儿还有点疤呢！” 秦楚楚虽这么说，却没敢把脑袋凑过去给程馥甄看。见程馥甄越走越近，她只能向苏彧求救。可苏彧无动于衷。 她继续解释，“馥甄姐，这真是个误会，你别当真好不好！这事这事也怨你不是？你都拿了苏家两千大洋聘金，你干嘛不多给馥梦些生活费。她就不至于那么节省了嘛。” 秦楚楚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程馥甄越发的恼火。那两千大洋哪是聘金？那是她当初质疑婚契不想嫁的时候，苏彧半收买半威胁她的。那笔钱她至今分文没动，留着将来还给苏彧的。 馥梦之所以帮秦楚楚干活，收秦楚楚的钱，那还不是秦楚楚这句”白吃白喝”？馥梦这是想帮她分担呢。 秦楚楚是金贵的千金大小姐，并不拿钱的事当大事，却不知道穷苦人家的孩子在钱面前要挺直腰杆做人有多难！ 这时候，苏彧将秦楚楚的手拿开，顺手将她推到身后去，正要开口，程馥甄就冷声，“三爷，这不关你的事，劳烦让开。” 苏彧原要秦楚楚这大小姐道个歉，大事化小，听程馥甄这么一说，他就蹙了眉头，问道，“小孩子耍耍嘴皮子而已，程大小姐想怎么样？” “白吃白喝”这是耍耍嘴皮子？ 程馥甄愤怒的视线转移到苏彧脸上，她盯着苏彧看了好一会儿才开口，“三爷，我还能怎样？” 且不说她和馥梦如今都借秦家的势，防着那帮日本人，就说以秦家在上海城的势力，她还能把秦家大小姐真怎么着了吗？她一向都是最识时务的人了，再说，前不久他不正是在这间屋子里教训过她要吃眼前亏的吗？ 只是，“白吃白喝”是她愿意的吗？她真“白吃白喝”了吗？若不是他拿着假婚契找上北平，她能住到苏家里去？ 苏彧看着眼前的程馥甄，仿佛又回到流光俱乐部酒会的那天晚上。也是在这间屋子里，甚至都是站在同一个位置，这个女人也是这么盯着他看。他分明看到她那倔强的目光中极力隐着着一抹怨意。 浅浅淡淡就那么一点点的怨，没有恨，仿佛在宿命的路途上远远的回眸一眼，而后就消失不见了，却让他一直忘不掉。 程馥甄很快就避开苏彧，视线又一次落在秦楚楚身上。哪怕反问了苏彧那样的话，她的眸光依旧倔强，认真，她说，“我要她道歉！” “我道过歉了，我的脑袋都撞了，我还跟程馥梦道歉过了。她也原谅我了。”秦楚楚连忙辩解。 程馥甄不管，大声说，“我要你向我道歉！” 秦楚楚撇了撇嘴，不情愿。 程馥甄缓缓眯起了双眸来，一脸危险，秦楚楚连忙往苏彧背后躲，都不敢看她。 程馥甄往右走一步，继续盯她。秦楚楚还是躲，躲到苏彧左边去了。 程馥甄也不追，正要开口，苏彧却道，“够了，楚楚，道歉！” “三哥” 秦楚楚拽着他的手撒娇起来，“我真道过歉了，我又不是故意的，至于这么小题大作吗？那我还撞伤了，这账怎么算呀？” 苏彧的耐心基本是耗光了，他推开秦楚楚的手，说，“你跟二小姐的账同这是两码事。道歉不道歉随你。” 苏彧说完就要走，秦楚楚连忙追上拉住苏彧，“三哥，你不能” 然而，她一看到苏彧把冷沉的眸子，她便悻悻地松开手了。 苏彧大步走出门去，秦楚楚急忙忙回头同程馥甄说了一句，“对不起”之后，就追了出去。 程馥甄真被秦楚楚这随意的态度气得不行，她箭步追出去，却见秦楚楚同苏彧在楼道里拉拉扯扯。秦楚楚说，“三哥，你要去哪？你不答应我爹晚上过去吃饭的吗？你不能食言！” “三哥，我娘今天可是亲自下厨，做了一桌菜等你的。我和我哥都没这待遇呢！” “三哥，你要不想去我家，要不咱去外头吃。前天法租界那边新开了一家西餐厅，厨子就是法国人，咱们去尝尝吧？” 看着渐行渐远的两个背影，程馥甄不知不觉止步了。原本的倔强和坚持竟在秦楚楚那一声声甜甜的“三哥”中，渐渐崩塌掉。忽然之间，她发现自己固执要维护的自尊，在他人眼中竟如此微不足道。 程馥甄一直看着那背影，直到苏彧和秦楚楚消失在走廊尽头，她才转身。虽然难受，可她依旧腰杆笔直得很。哪怕在别人看来不值一提，可是，她坚持的东西永远都不会改变，她并非活给别人看，更不是为别人而活，她只为自己，可以坦坦荡荡！ 程馥甄独自一人回到屋里，等秦齐把馥梦找回来。她才坐下没一会儿，就有人敲门了。 “进来。” 程馥甄喊了一句，可那人却没进来，还是一直敲。程馥甄只能起身去开门，谁知道，门一打开，就看到小九端着一杯果汁，冲她微笑。确切的说，这家伙是洛九少。 洛九少眯着双眸，嘴角上扬，笑得相当迷人呀！ 他低声说，“程大小姐，我专门替你调了一杯果汁，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 程馥甄亦是低声，冷冷问，“果汁还需要调吗？你安的什么心？” 洛九少嗤嗤笑出声，“不同果子搭配在一起味道就不一样，当然得调。程大小姐，你不尝尝，怎么知道我安的什么心？” 程馥甄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便让他进门了。 见洛九少把门从里头锁上，程馥甄说，“怎么，你也会做贼心虚呀？” “我这还不算为你着想？” 洛九少走过来，俯身而下，将果汁送到她面前，柔情款款地看着她的眼睛，暧昧地说，“就咱俩的关系，万一我落秦齐和苏彧手上，你得多难过呀？” 程馥甄始料不及，慌张地避开他的视线，不悦回答，“咱俩没人会关心，你要落他们手上，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洛九少坐了回去，笑道，“程大小姐，咱俩没关系你既认出我来了，还瞒着不说？我若落他们手上，把你供出来，你说苏彧能让你好过？” 程馥甄这才明白这家伙所谓的“关系”和“难过”是这个意思！瞧他那一脸漫不经心的闲适模样，哪像是害怕她会把他供出来，这压根是耍她玩呢！ 程馥甄可不想在这种地方跟这家伙多纠缠，她认真问，“你找我做什么？” 洛九少慵懒懒地陷在沙发里，虽穿着侍从的衣服，却俨然像是这里的主人。他反问，“怎么又这么问，没事就不能找你吗？” 程馥甄已经有了经验，她也不废话，就坐着不出声。 果然，洛九少很快就出声了，“你为什么不揭穿我？” “你为什么故意露脸给我看？”程馥甄反问道。 “不露给你看，怎么知道你还有心护着我？” 洛九少笑得很开心，让程馥甄都分不出他是装的，还是真的开心。程馥甄没有揭穿她，第一考虑的就是苏彧呀！ 她一旦揭穿洛九少，苏彧必定会质问她怎么知道小九就是洛九少的，到时候她怎么说？再者，她也是有私心的。日本人和沈司安想要万脂胭，苏彧何尝不想要？洛九少十有八九也是冲着万脂胭红来的。苏彧是她应对日本人和沈司安的退路，或许，有朝一日，洛九少会成为她应对苏彧的退路吧？万脂胭红是程家的宝，是程家翻身的唯一机会。无论如何，她绝不会交出去！ 程馥甄回给洛九少一个微笑，问道，“你干嘛待这儿呀？还一待就两年？” 洛九少撩起刘海，露出那双漂亮的眼睛来，无奈道，“穷嘛！” “我听秦齐说不少女人想买你？出的价钱还不低。” 程馥甄是故意激将，想寻个缺口撬开洛九少的嘴，只可惜，洛九少并不生气，反倒笑呵呵地问，“程大小姐，看在咱们这么熟的份上，要不，我给你个友情价？” 程馥甄不甘示弱，问说，“那你报个价呗！” 洛九少又陷到沙发里去了，他摩挲起下巴，似乎很认真地在考虑。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说，“两千大洋怎么样？” 程馥甄对这个数字太敏感了，她正怀疑着，洛九少又继续说，“跟你的价格一样！” 程馥甄骤然拍案而起，“洛九少，你什么意思？” 苏彧给她的聘金也是两千大洋。显然，这家伙刚刚偷听了他们在屋里说的话。 “什么意思？” 洛九少慵懒懒地站起来，还是那一脸灿笑，“你心中明白。回头有空常过来，小爷我可以免费陪你聊天。” 程馥甄心下微微惊着，难不成这家伙知道苏彧那两千大洋并非聘金，而是用来收买兼威胁她的？难不成，这家伙怀疑苏程两家的婚契？又或者，他知道那婚契是假的？ 不！这么机密的事情，他怎么会知道？ 程馥甄否认了自己这个假设，却依旧充满了疑问。她追上要离开的洛九少，正要追问，门却突然被打开了，程培坤回来了。程馥甄戛然止步，到了嘴边的话只能吞下去。洛九少非常淡定，以标准的手势拖着盘子，身子微躬，恭恭敬敬退到一旁去。程培坤瞥了小九一眼，也没说什么就进屋了。小九朝程馥甄投去一个意味深长的目光，随即转身离开，留下一个十分优雅的背影。 程馥甄松了一口气，问说，“程培坤，馥梦呢？” 刚刚她追出去的时候，程培坤也跑在后头。 程培坤目光有些闪躲，回答说，“守门的说没看到她出去，秦齐带了好些人一层楼一层楼找，放心吧，这是秦齐的地盘，丢不了！” 听这话，程馥甄不放心便也出门去找。程培坤连忙追上，“刚听说有人在三楼看到那妮子了，要不，你上三楼去找着。” 程馥甄直接上了三楼，而实际上程培坤说了谎，秦齐早就追上程馥梦了，正把人堵在后院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五十一章真喜欢上你了 程馥梦被秦齐堵在后院的门口，脸红，眼睛更红。她背靠在墙上，气呼呼地瞪着秦齐，泪水早就盈眶了，却始终没有掉下来。 她气呼呼地问，“你让不让开？” 秦齐没说话。 她的声音比刚刚还大，“你到底让不让开？” 秦齐还是不说话。 她几乎是用喊的，“让开！” 秦齐原本还挺着急的，见小兔子这么模样便笑了，嘴角微勾，痞痞的。 程馥梦满腔的委屈和难堪，见他一笑，心里就更难受了。姐姐质疑她，而这个家伙那样看她，分明是在笑话她，瞧不起她。她是拿了秦楚楚的钱，可那不是接受秦楚楚的同情，更不是向秦楚楚乞讨。那是她劳有所得！ “你笑什么呀？我有那么好笑吗？” 秦齐之前听妹妹说这只小兔子凶起来像只小老虎，他怎么都不相信，如今亲眼瞧见了，竟发现小老虎比小兔子还可爱。 秦齐嘴角的弧度扩大，他铁了心不说话，堵着不让小兔子走，就想看看她能凶到什么程度。 程馥梦瞪着他，瞪着瞪着，豆大的泪水就啪嗒啪嗒掉了下来。见状，秦齐的笑容立马收敛。 “很好笑是吧？我就是拿了你妹妹的钱，我就是帮她干活了，我就是需要钱。你爱笑就笑吧！” “我”秦齐一时语塞。 程馥梦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一把推开秦齐要跑。秦齐两步就追上，拉住了她的手。 “你放开我，流氓!” 程馥梦激烈地挣扎，秦齐拉得特别紧，就是不松手，他着急解释，“小兔子，我没笑话你，我刚刚不是在笑话你，我是” 突然，程馥梦埋头而下，狠狠地咬住秦齐的手腕，秦齐始料不及，不小心就松手了。 程馥梦一边哭一边往门外跑去，秦齐也是练过的，手脚极快，程馥梦才刚到门口，就又被他拉住了，程馥甄依旧挣扎。 “你放手！” “你听我解释！” “你再不放手，我就喊了。” “这儿是我的地盘你喊也没用！” “你！” “你听我解释，好不好？我没笑话你。” “你就有。你瞧不起我。” “我没有！” “那你刚刚笑什么？楚楚说我拿她钱的时候，你为什么那样看我？你怀疑我什么了？” “我” 秦齐语塞，方才他确实有过质疑，然而，更多是不明白。不明白程馥甄怎么会有本事坑苏彧那么多钱，更不明白这个小丫头为什么会拿楚楚的钱。他是不相信的。 秦齐走神的时候，程馥梦又一次趁机挣开他的手，往门外跑。秦齐再追，再拉住她，同在她弄堂里纠缠起来。 此时天已渐暗，弄堂里的行人少了，可没一会儿车灯就远远地射过来。 秦齐禁锢住程馥梦的双手，将她抵在墙上，认真说，“小兔子你别闹了，可能是我父亲过来了！” 这个时候开车进这弄堂的，很可能就是他的父亲。 程馥梦当他说谎，挣扎得越发激烈。 车灯越来越近，秦齐由着她挣扎，拉着她往远处跑。程馥梦看似胆怯，性子却烈得狠，趁着秦齐不注意，又咬了他。可是，这一回秦齐非但没有放手反倒一把搂住她，将她紧紧拥在怀中。 程馥梦惊了松口，“秦” “程馥梦，你能不能好好听我解释一次！” 秦齐的声音不大，却特别凶，直接把程馥梦吓得不敢出声，不敢动。 车灯越来越近，照在他们俩人身上，照亮了他们的侧脸。秦齐当机立断，另一手也拥紧程馥梦，转身躲到阴暗处，避开了车灯。他往后瞥了一眼，看到开来的车果然是自家的，他很肯定他的父亲就坐在里头。 当汽车缓缓驶入百乐门后门，秦齐才松了一口气。幸好他反应快，没有被父亲认出来。否则要让父亲看到他和一个女孩子当街这么拉拉扯扯，非得骂他个狗血淋头不可。 要知道，父亲可是个保守派，最不喜欢他跟女孩子有什么不清不楚的牵扯。若非程馥梦是楚楚的舍友，又跟苏家有关系，父亲早就怀疑他为程馥梦出头的动机了。 秦齐吐了口浊气，低声说，“小兔子呀，刚刚那可真是我爹的车。” 程馥梦此时此刻正的像一只小兔子，被惊吓了的小兔子，她的身体蜷缩着，僵硬着，手心已经全是汗了。秦齐感觉到程馥梦的僵硬，突然才意识自己正紧紧抱着她呢！他微微一怔，立马想放开，可也不知道怎么的，却怎么都松不开手，甚至甚至想抱得更紧一些。 他闻到了她发上清新的香味，他感觉她的身子比看起来更加瘦弱；她发现他的双手比她想象中的还有力气，她听到了他强有力的心跳。 昏暗中，两人就这么拥着，僵着，彼此的心跳都砰砰砰地加速。 秦齐不自觉喃喃出声，“小兔子，我” 他一出声，程馥梦就缓过神来了，猛地一挣脱，随手就甩了他一巴掌，“秦齐，你流氓！我非常讨厌你！” 她落荒而逃，几乎是拼尽全力地跑掉。秦齐捂着脸，怔怔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百乐门后门。 “小兔子，我” 他紧紧锁起了眉头，半晌才把后面的话说出来，“我我好像真喜欢上你了，怎么办？” 程馥梦红着眼回来的时候，正好在流光俱乐部门口撞上了秦齐的母亲宋秀芸。秦爷并没有来，而是秦夫人来了。 程馥梦低着头，并没注意周遭的人，快步往苏彧的私人包厢走去。秦夫人却纳闷了，“这哪个学校的学生，怎么跑百乐门里来了？” 侍从连忙回答，“夫人，这是大小姐的舍友，三爷家的小姨子。” “程馥梦？”秦夫人早听说过这个名字了，她一边问，一边跟过去，“楚楚带她来玩的吗？楚楚和苏彧也在里头？” “不，是她姐姐带她来的。三爷和大小姐刚刚下楼了” 秦夫人让侍从去把苏彧他们找来，自己大步追上了程馥梦，跟在她身后进入包厢。程馥梦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压根没注意到周遭的动静。 直到秦夫人在她对面坐下，她才吓了一跳，连忙站起来，脱口而出，“你是谁？” 秦夫人没作声，蹙眉打量起程馥梦来。灯光下的程馥梦双眸通红，泪迹未干，两颊绯红，楚楚动人。别说男人，就是秦夫人见了都忍不住心生怜惜，想把她拉过来，好好安慰一番。 秦夫人微微而笑，明知故问，“小妮子，你又是谁呀？” 秦夫人的笑让程馥梦一下子就想起了秦齐的笑，虽然秦夫人的笑容不像秦齐那样玩世不恭，可眉宇间却有种说不出的相似感。 认真看了秦夫人的穿着打扮一眼，程馥梦有些慌了，下意识就后退。 见状，秦夫人又笑了，这一回是真的乐了。她说，“小妮子，你怕什么？我像坏人吗？上一回，我们家秦齐就是为了你跟卢督军的儿子打架的吧？” 程馥甄虽有猜测，可一听这话还是惊住了，只得眼前这位打扮得体，雍容华贵的夫人正是秦齐的母亲。 虽惊，她还是礼貌地问候，“伯母，您好。” “别站着，坐吧。我早听楚楚说过你了。楚楚说你在医学院的成绩特别好，还经常教她功课。” 秦夫人的笑容和蔼了起来，程馥梦听了这话，却更加心虚。她小心翼翼坐下来，双手握紧裙子，任谁都看得出来她紧张。 秦夫人身为百乐门的女主子，秦爷的正室夫人能简单得了？她一眼就看出程馥梦的紧张，也看出程馥梦刚刚经历过事。只是，她琢磨不明白这小妮子水汪汪的泪眼里除了七分委屈，剩下那三分羞赧是怎么回事？ “听下头的人说你和你姐姐一起过来的？”秦夫人再问。 “嗯。”程馥梦点了点头。 “你们也喜欢飞镖针吗？”秦夫人又问。 程馥梦实在老实，“我和姐姐来看哥哥，我大哥在赌场当差。” “原来是这样。”秦夫人颇为意外，她都没听秦齐和楚楚提过这件事。不必问也知道这是秦齐给的差事。 “那你哥哥姐姐呢？怎么没一块上来，我好认识认识。”秦夫人笑着试探。 程馥梦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了。姐姐一定是出去找她了，程馥梦着实后悔自己不该任性跑出去。 就在这个时候，程馥甄和苏彧他们回来了。程馥甄找遍了三楼都没找着馥梦，本想过来看看秦齐是不是把人找到了，却在门口撞见苏彧。至于秦楚楚，也不知道哪去了，并没有跟着苏彧。 一进门，见到秦夫人，苏彧和程馥甄都很意外。 “伯母，您怎么来了？” 苏彧这么一说，程馥甄立马猜到眼前这位气质不俗的贵夫人是秦齐和秦楚楚的母亲，秦爷的正室夫人宋秀云了。 看到程馥甄脸上的胎记，秦夫人便知道她是身份，她还是笑着问，“苏彧，这位姑娘是” 苏彧做了简单的介绍，程馥甄落落大方问候，“秦夫人，您好。” “叫伯母就可以了，我刚同你妹妹聊了会儿，还说想见见你和你大哥呢。” 秦夫人虽然很和蔼亲切，却始终端坐在沙发上。程馥甄看得出客套和疏远，正纳闷着馥梦怎么跟秦夫人提起程培坤呢，苏彧就把话题岔开了，“伯母，秦齐呢？” 秦夫人面露不悦，说“我还想问你呢？他们兄妹俩跑哪里去了？不说好的，跟秦齐和楚楚一道回去吃饭的吗？我可是亲自下厨做了一桌菜，左等右等都等不着你们回去。赶紧去把他们俩找过来，我那锅里还熬着汤呢。” 秦夫人说到这儿，忍不住笑了，悄声说，“我让你伯父亲自给我盯着呢。苏彧啊，待会过去了你可得多喝几碗。” “我这就去找他们。” 苏彧说完就出去了，留下程馥甄姐妹俩特别尴尬。秦夫人并没有邀请她们一起去的意思，即便是邀请亦是客套的吧。秦爷亲自盯着的汤，岂止人人都可以喝到的？ 聊了几句之后，程馥甄很果断告辞，“伯母，我们晚上还有点事。就不多打扰了。” “不一起过去尝尝我的手艺呀？急事吗？”秦夫人连忙问。 “嗯，挺着急的。改日一定登门拜访。”程馥甄微微笑着，不卑不亢。 秦夫人也没在挽留，可程馥甄姐妹俩刚到门口，秦齐就回来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五十二章她的难过 秦齐并不知道自己的母亲就在屋里，他一见程馥梦便要认真地解释。 “小兔子，我没有笑话你，也没” “秦齐，伯母在里头等你一起回去吃饭呢。我们还有事，先回去了。”程馥甄及时打断。 秦齐好不意外，他刚还以为父亲临时不吃饭就过来了，没想到来的不是父亲而是母亲。难不成怕苏彧不去吃饭，专程来请的？秦齐有种预感，今天这饭桌上，他爹妈一定会谈楚楚的婚事。 他也没敢再同程馥梦解释，只低声，“小兔子，晚点我给你打电话。” 程馥梦低着头，看都不看他。 程馥甄一边下楼，一边低声问，“馥梦，你跟秦齐怎么了？” “他笑话我，瞧不起我。” 馥梦心虚不已，生怕答慢了姐姐就会知道秦齐强抱她的事情，她又继续说，“姐，我是拿秦楚楚的钱了。可是我” “我都知道。傻丫头，回去再说。” 程馥甄心下难受，并没注意到妹妹此时的耳根子有多红。 程培坤也不知道又跑哪里去了，程馥甄路过赌场门口特意让人帮忙进去找了，可惜等了好久都没找着。她想，她还是明天再找时间把程培坤约到别的地方去谈，百乐门真不是谈事情的地儿。 姐妹俩到了大门口，正要招呼黄包车，一束刺眼的车灯就射了过来。程馥甄眯着眼回头一看，竟发现是苏彧的车就停在不远处，刚刚启动。 这家伙这么快就找着秦楚楚了吗？这是要去秦家吃饭了吧？秦夫人亲自下厨，亲自过来催，这顿饭可不寻常呀？他们要聊什么事？婚事吗？苏彧到底让没让老太太知道呢？如今苏彧可还在守孝期里呢，再说，这段时间苏家发生了那么多事，苏彧这么着急谈婚事，不妥当吧 一时间程馥甄脑海里充满了各种疑问，一个接着一个冒出来，她都控制不住。 汽车行驶过来，从她们面前驶过，程馥甄分明看到苏彧和秦楚楚坐在车里头。秦楚楚真没把刚刚的不愉快放心上，正一脸笑容拉着苏彧的手臂说话。 程馥甄怔怔地看着这一幕，忽然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原来原来自己一直好奇的女人就是秦楚楚呀。 她一直好奇着，到底哪个女人能得到苏彧的承认？到底哪个女人能得苏彧庇护？不必委曲求全，可以放肆欢笑。 原来，就是秦楚楚呀。 她早该想到的，不是吗？为什么还好奇那么久，猜那么久？甚至甚至她还曾想过，或许，不会有那样一个女人了吧？苏家里不人人都说苏彧对婚娶没兴趣的吗？ 程馥甄愣愣地看着，都不知道自己此时此刻的眼神有多么哀伤，就像是被伤透了心一样哀伤。然而，苏彧看到了。苏彧不经意转头看来，映入眼帘的便是程馥甄那张缄默而哀伤的小脸。 小车很快就驶过，苏彧下意识转身往后看，只可惜什么都看不到了。 “三哥，你看什么呢？”秦楚楚狐疑地问。 苏彧这才回过头来，挣脱开秦楚楚的手，淡淡道，“没什么。” 秦楚楚从小就喜欢苏彧，也知道苏彧对她并没心思，可是，她心中始终抱着希望。 上一回父亲跟苏彧提起婚事后，苏彧就再没去过她家了。这一回苏彧答应去吃饭，可把她乐坏了。当然，她可没胆子当着苏彧的面谈论任何关于婚事的事。 她也不再挽他的手，只笑呵呵问，“三哥，我刚刚说的那笑话好玩吧？” “嗯。” 苏彧压根没听那笑话。他刚刚正琢磨着如何在饭桌上打探出他想知道的事情来。据他了解，秦爷前阵子石田社接触频繁，见的正是石田社的山本社长。要知道，百乐门和石田社的生意往来并不多。 如果没有程馥甄那件事，秦爷就算每天见石田社社长，他也不会留心。可是，程馥甄那件事发生后，几方的关系就变得微妙了，他不得不防呀！ 他借秦家的势保护程馥甄姐妹俩，石田社是知道的，也是也忌惮了，所以至今都没有再行动过。既是如此，石田社就不太可能在这个时候还跟秦爷频繁接触呀。难不成，山本社长知道他借秦家的势保护程家姐妹，并没有让秦爷知道？只是通过秦齐和秦楚楚而已？ 苏彧暗暗希望这些猜测只是自己多心，石田社只是找秦爷做买卖的。否则，让秦爷知晓万脂胭红的事，那可未必是好事呀！ 被多方争夺的好东西，谁不想插一脚，分杯羹呢？ 秦爷是怎样的人，他太了解了！ 苏彧的思绪早就被程馥甄那一脸哀伤给打断，他捏了捏鼻梁，脑袋往后靠，想眯一会儿。可是，眼睛一闭上，脑海里就不自觉浮现出程馥甄那张缄默的脸。 她的脸真的不好看，却偏偏令人印象深刻，难以忘记。 她是怎么了？ 在难过什么？ 还在因为秦楚楚那句“白吃白喝”难过吗？还是心疼她的宝贝妹妹了？ 苏彧很快就睁眼，问了一句，“胡云飞，这么晚了，程大小姐她们怎么回去？” 一听这话，胡云飞和秦楚楚心下都怀疑，天刚黑，不算晚吧。 放心吧三爷，雪初跟着的，丢不了。”胡云飞答道。 苏彧没多问，这才又闭上眼睛。 秦楚楚瞅了苏彧一眼，打趣地笑道，“三哥，苏以辰呢，跑哪去了？你这当叔的比苏以辰还操心程家姐妹的安危呢！哈哈，他就不怕准媳妇跟别人跑了呀！” 这话一出，苏彧的手分明僵住了。而胡云飞也不知道怎么的，方向盘不稳，车子猛地晃了一下，吓得秦楚楚连忙拉住扶手。 “怎么开车的？”苏彧不悦训斥，脾气是有些大。 胡云飞一句话不敢回答，车内忽然安静地有些诡异。秦楚楚狐疑了起来，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却又说不出个具体来。 苏彧没有再闭眼休息，而是缄默地看着窗外。过了一会儿，他才淡淡道，“楚楚，石田社的事，以辰不清楚。我同你说过一次了，记住了，在以辰面前别露馅了。” 秦楚楚都忘了自己刚刚那句玩笑话，先是一脸莫名，想了一下之后从明白过来。她连忙解释，“我记得的。我就开个玩笑，三哥你还真当真了？” 苏彧一时不知道如何解释，过了一会儿才说，“我就是再提醒你一次而已。” 秦楚楚也没有再纠结这个问题，笑着说，“三哥，有件事我就想不明白了。苏以辰怎么喜欢上馥甄姐的呀？一开始我还和我哥哥打赌，他会抗婚呢！” 苏彧迟迟没有回答。 也不知道胡云飞是替秦大小姐尴尬，还是替他主子尴尬呢，他锁着眉头，纠结了一番便开了口。 “秦大小姐，这事三爷怎么会知道？你该问三少爷或是程大小姐去呀。” “苏以辰铁定不会说的。馥甄姐嘛我可不敢问。回头等馥梦消气了，我再去问她。” 秦楚楚知道苏彧不会跟她一起八卦，于是便和胡云飞聊起来了。 “小胡，你说馥甄姐都有两千大洋的聘礼了，干嘛还那么抠门？你都不知道她每个月才给馥梦十个大洋。” 胡云飞本不想当着主子的面跟秦楚楚谈论程馥甄姐妹俩的事情。可一听这话就忍不住。 “哎呦，我的大小姐呀。程二小姐在学校除了三餐又没什么开销。一个月十个大洋，那三年下来就得几百了，再加上三年的学费。开销也不小！就算聘礼再多，也会坐吃山空。您当人人都像你，一辈子吃穿不愁呀？” 秦楚楚还真没算过这笔帐，她想了一会儿，暗暗决定明年想法子给馥梦加工钱。可惜，她并不知道，馥梦回家后，被姐姐一番教导，已经同她姐姐做了保证，明年不再帮秦楚楚干活，更不帮她做功课了。 “姐，这是我这半年来攒下来的钱。我对天发誓，这些钱全都是劳有所得。多一分我都没白拿秦楚楚的！” 看着馥梦那认真模样，程馥甄明明绷着脸的，却还是忍不住笑了，问道，“还劳有所得？你去学校是去念书的，还是去赚钱的呀？” “当然是去念书的！十一门功课我都考第一！” 说起功课来，程馥梦永远都是骄傲的。 “考第一就能在学校这么赚钱了？你想想，要是让你们老师知道你收别人钱帮别人写功课，到时候，就算你是成绩最好的学生，学校也不会要你！” 程馥甄又板起脸来，馥梦急了，“我就帮秦楚楚一个，她承诺出了事她能搞定。姐，你别再找她了，万一这件事让她爹娘知道” “哎呦，我们程二小姐也知道怕了呀？” “姐！” 程馥甄没再逗馥梦，她拿出一直贴身藏着的白绢手帕来小心打开。苏彧给她那两千大洋的银票便用白绢手帕包着，一直随身携带。 除了馥梦，对于她来说最重要的东西就是白绢手帕和这两张银票了吧。 程馥梦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呢，她问说，“姐姐，这就是苏家给你的聘礼？” 程馥甄看着两张银票，心下十分无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六十九章他都听到了 就秦爷和秦夫人的态度看，估计婚事都已经暗订了，就等着苏彧守孝期过了吧。 怎么办？ 二夫人越想越不安，如果苏彧当上秦家女婿，又不跟二爷争夺苏家的买卖，那这婚事就对苏家也是百利而无一害。可怕就怕苏彧这只狡猾的狐狸，一直隐忍着，另有意图，最后会突然咬二爷一口呀！ 二夫人不主动开口，秦爷和秦夫人都不会跟她攀谈。很明显，他们并没怎么把苏家这位二夫人当一回事。或许，就算今天是二爷在这儿，秦爷和秦夫人的态度也大致如此。苏家里，他们估计就认苏老太太吧。 秦爷找来了医生，站在门外详细询问病情，要求安排最好的医生。而秦夫人拉着秦楚楚，安慰着。苏以辰心不在焉的，更不会主动攀谈。偌大的病房里，安静得有些尴尬。 程馥甄虽身在其中，却像是置身事外。她一直看着苏彧，尤其是二夫人和秦爷，秦夫人说话的时候，她的视线更是一秒钟都没有离开。 明明知道苏彧此时是装昏迷，不会有任何表情，可是，她却偏偏想看一看他听到秦爷那“半子”儿子，听到秦夫人那句，“小心苏彧不要你”会是什么反应。 苏彧是没有反应的，知道秦夫人和秦爷要走了，他仍旧闭着眼睛，安安静静躺着。这让程馥甄都快怀疑自己看到的不过是幻觉而已。 秦爷和秦夫人要走，秦楚楚却还不走。秦家二老竟也不反对女儿留下来。 二夫人送到门口，犹豫再三才开口，“秦夫人，楚楚这一宿都没睡，早饭也不吃。我怕她身子骨撑不住。您还是劝劝她，让她回去睡一觉吃点东西再过来。指不定那会儿老三就醒了。要不，她待这儿我们谁都劝不了，午饭和晚饭指不定都不吃呢！” 秦夫人原本想给女儿谋个机会，让女儿留下来照顾苏彧，培养培养感情。可一听二夫人说楚楚连饭都不吃她就着急了，而秦爷也面露不悦之色。 秦夫人立马折回去劝说楚楚，楚楚仍旧不听劝，死活不走。最后秦夫人没办法，低声警告，“你爹还在外头等着呢，你非得惹你爹不高兴是不？秦齐还在林警长那边，回头他回去了，让他一道跟你过来。听话！” 秦楚楚还不动，直到秦夫人面露沉色，她才依依不舍地站起来。明明都要走了，可没几步却又折回来，握紧了苏彧的手。 程馥甄始终站在一旁看着，看秦楚楚，也看苏彧。她以为秦楚楚会说点什么，可是，秦楚楚就只是紧紧地握了下苏彧的手，什么都没说。 程馥甄的嘴角不自觉勾起了一抹苦笑。秦楚楚这傻丫头刚才怎么就不说点什么呢？平日里不敢说的，没机会说的都可以说呀。要知道，苏彧已经醒了呀，她说的话苏彧是听得到的。 秦楚楚都到门口了，却又突然折回来，似乎真想跟苏彧说点什么。见状，程馥甄的心立马揪了起来，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方才还笑话秦楚楚傻，可这时候她竟一点儿都不希望秦楚楚跟苏彧说话。 秦楚楚犹豫了下，终究什么都没说。 秦家的人一走，二夫人也没有久留，而是让程馥甄陪苏以辰一道留下。 二夫人心急地要秦楚楚离开，一是不想给秦楚楚照顾苏彧的机会，二也是想为儿子和准儿媳妇制造独处的机会。而二夫人离开没多久，德叔便借机要给苏以辰买他爱吃的煎饼，也离开了。 程馥甄和苏以辰一人坐在病床的一边，苏以辰疲惫，心情也不好，全然就把昨晚上要跟程馥甄聊的事情忘了。他只淡淡说，“馥甄，你也回去休息吧。这儿有我就够了。” “你把早饭吃完了，我就走。” 程馥甄这话一出，站在一旁的雪初就怒目瞪过来，只可惜程馥甄当没看到。 苏以辰真去把剩下的早餐吃掉，可是，他吃饱了，程馥甄却又淡淡道，“我陪你一会儿吧，等你把午饭吃了，我就走。” 苏以辰这才知道被她骗了，他也不恼，而是无奈地笑了笑，“那我还得请你吃午饭。” 程馥甄煞是认真地点头，“那是当然，别忘记了雪初那一份。” 雪初虽然还板着脸，但已经不像刚刚那么怨恨程馥甄了。如今对于她来说，不管程馥甄为什么留下，只要她能看到三爷她就满足了。 程馥甄开了个小玩笑，总算让昨夜至今一直都愁眉苦脸的苏以辰有了点笑容。两人聊起来，可程馥甄的心思却都在苏彧身上，她真的很纳闷苏彧到底是不是装晕。 一开始她还很肯定他是装晕，可是现在她已经动摇了。因为她琢磨不明白苏彧为什么要装晕？ 就算苏彧怕麻烦，要避开秦家二老，可是如今秦家二老都走了，就剩下苏以辰和她了，他总该醒了吧？他就不知道他侄儿一颗心都还悬在半空中吗？ 程馥甄思来想去的，实在想不出合理的理由。她暗暗怀疑，难不成真是自己出现幻觉了？ 她是有多么希望他醒来呀！ 她想，一定是自己太疲惫了吧？ 苏以辰和程馥甄聊了一会儿，心情多少有些放松，没一会儿他便撑不住趴着睡着了。程馥甄小心翼翼替他披了件薄薄的毯子，没敢吵醒。 这时候，雪初才敢走尽看她主子。 程馥甄起初瞥了雪初一眼，没做声。可谁知道雪初的眼眶很快就又红了，一副想哭又不敢哭出来的样子。 程馥甄一直都觉得雪初这丫头少年早熟，没心没肺还刻薄。这件事后，她才意识到自己错了，雪初看似成熟，其实也还是个孩子，比馥梦还小呢！ 程馥甄让开位置，示意雪初坐下。雪初不坐，程馥甄拍了拍她的肩膀，她还是不动，程馥甄索性按住她的双肩，将她按下去。 雪初的力气可是能四两拨千斤的，但是，她还是被程馥甄按坐在椅子上了。 程馥甄说，“你守着吧，我也困了，眯一会儿。” 雪初抬头朝程馥甄看去，似乎想问什么，却欲言又止了。 程馥甄虽然坐在远处椅子上，看似眯眼小憩，实则还关注着苏彧。她想，这家伙若不是装晕也就罢了，若是装晕，她倒要看看他打算装到什么时候。 苏以辰这一睡便睡到了中午，程馥甄盯着苏彧，盯着盯着也不知不觉睡着了。她醒来的时候，苏以辰已经不见了，而苏彧仍是老样子。 她连忙问，“雪初，三少爷去哪了？” 雪初答说，“三少爷去买午饭了。” 程馥甄看了墙上的挂钟一眼，这才发现已经快一点了。她走到病床边，见苏彧那安静的样子，心下终于有了定论，她肯定之前一定是出现幻觉了！ 幸好当时没叫出声来，否则，她都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 程馥甄在另一边坐下，见雪初不像刚才那样排斥她了，她犹豫了一会儿便低声问说，“雪初，三爷是不是打算娶秦家小姐了？” 雪初如实回答，“我不知道。” 程馥甄沉默了一会儿，又低声说，“三爷上一回不是都留宿秦家了？” 雪初抬眼看来，冷冷反问，“三爷的事，不需要你多管！” 程馥甄都觉得这话好笑，“我就随便问问，我哪能管他的事？” 雪初虽然不像刚刚那样仇视程馥甄，却冷眼看着程馥甄，没好气，“三爷的事，不需要你多问。” 程馥甄知道多问无益，也懒得再飞费唇舌，她打了个呵欠想到外头走走，可就在她起身的时候，不经意间往病床上看了一眼，竟又看到苏彧睁眼了。 程馥甄愣了，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又看错了。她转过身去想认真看一看，谁知的她竟看到苏彧正睁着冰冷冷的双眸，直勾勾地盯着她看！ “啊！” 程馥甄大叫了一声，低着头的雪初立马抬头看来。 “你叫什么” 话还未说完，雪初也发现她家主子醒了。她高兴地从椅子上跳起来，“三爷！” 苏彧很平静，看了雪初一眼。他的眼神就像是冷水，能浇灭任何人的热情，可是雪初却依旧兴奋，她连忙去倒来温水。 “三爷，先喝水，我马上去找医生过来。” “不必了，我没事。” 雪初还要劝，苏彧又一个冷冷的眼神，便让她乖乖退到一旁候着了。 这时候，苏彧的目光又一次朝程馥甄射来。程馥甄的脑袋都快埋到领口里去了，就恨不得自己挖一条地缝钻进去！ 这家伙到底是什么时候醒的呀！听到了她问雪初的那些问题吗？ 万一听到了，她岂不丢脸丢到北平去了？ 程馥甄暗暗祈祷着苏彧并没有听到她和雪初的对话，可是，苏彧张口的第一句话就是，“程大小姐，谁告诉你我在秦家留宿了？” 这话一出，程馥甄脸颊上那一抹绯红就瞬间蔓延了整张脸，乃至耳朵和脖子。 他果然都听到了！ 像这种八卦的事情，他就算听到了也该假装没听到，不是吗？ 程馥甄硬着头皮忽略掉苏彧的问题，认真说，“三爷，您伤得很重，大家都替你担心呢！我现在就去找医生过来，您稍等！” 她转身就走，苏彧却说，“程馥甄，没回答我的问题之前，你迈出这门一步试试。” 程馥甄虽然很想冲到门外去，可脚却不听使唤，戛然而止。 雪初在一旁看着，心下颇为狐疑，三爷怎么就为这点小事跟程馥甄较真了？ “谁告诉你的？”苏彧又问。 程馥甄无奈，只能折回去，如实以告，“我猜的。从百乐门回来的第二天，我和雪初一大早过去借车，被告知你一宿未归。” 苏彧苍白的脸上写满了不悦，他反问道，“谁告诉你我一宿未归就是留宿秦家了？” 这 在苏彧不悦目光的注视之下，程馥甄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怯怯回答，“我，我我猜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五十三章失眠的夜晚 面对两千大洋的聘礼，程馥甄的心情是复杂的。 虽然苏彧说这两千大洋是苏家给她的聘金，但是某种意义上说这更是苏彧收买兼威胁她的钱。程培坤之所以会说她坑了苏彧两千大洋，那是因为她为跟程培坤争这笔钱找的借口而已。当初发生在北平程宅里的这些事，馥梦一无所知。 而对于苏程两家婚契的真假，不仅馥梦，就程培坤也一无所知呀。 程馥甄深吸了一口气，淡淡道，“嗯，就是这两千大洋，姐都留着，一分没动。这钱本该大哥收去的，我硬抢来了。馥梦，你不会怪姐没告诉你吧？” “姐，你想哪去了，我怎么会怪你？” 程馥梦连忙将自己半年攒下的三十多大洋都塞到姐姐手里。她那清纯的脸上写满了认真。 “姐，这宅子里多的是嫌贫爱富的人，那些个下人们一个比一个嘴巴厉害。还有二爷和二夫人也势利，我都瞧得出来。这宅子里就姐夫是真正的好人，可姐夫什么事都做不了主。姐，这钱咱非但不能动，还得往上添，就当做你的嫁妆还给苏家。到时候看谁还敢瞧不起咱们。姐，你放心，不帮秦楚楚我一样能赚着钱。我们好几个同学放学了都去西餐厅打短工，洋人管这叫做兼职。一小时能赚不少钱。等过了年，我跟她们一道去。” 程馥甄看着妹妹那张稚嫩而较真小脸，一时间百感交集，又欣慰又酸楚。 这半年来，她深陷在苏宅里的争斗里，把馥梦丢在学校里都没时间管。今天，她忽然发现馥梦这半年来长大了很多很多。 还记得当初母亲临终的时候将馥梦托付给她，那会儿馥梦还是个八岁的小孩子，什么都不懂就知道哭，拉着她的手不放，生怕连这个她姐姐也会丢下自己。 一晃七八年就这么过去了，这小丫头竟会要帮她攒嫁妆了！ 程馥梦突然好想念母亲，好想告诉母亲她们的小馥梦长大了，可以商量事情了，她好像好像不再像之前那样孤单了。 见姐姐的眼眶红了，馥梦急急问，“姐，你怎么了？我真没有怪你，你相信我。我保证以后学校里的事全告诉你，绝不瞒你！” 程馥甄笑了笑，边帮馥梦整理头发，边说，“傻丫头，你别忘了咱们现在的处境还危险得很。来年你还得乖乖待在学校里，不许随便离校！钱的事，你就放心吧，姐自有办法。姐的嫁妆你就别操心了，至于你的嫁妆嘛” “我不嫁！”馥梦急急打断。 “呵呵，我可没打算养你一辈子。” 姐妹俩开起玩笑，外头却传来雪初的声音，“程二小姐，有你的电话。” 姐妹俩皆是一愣，程馥梦很快就紧张起来。这么晚了，只可能是秦齐那家伙了，他说了要给她电话的。 “是秦齐吗？”程馥甄大声问。 “对，是秦少爷，挺急的。”雪初在门口回答。 程馥甄看着馥梦，明显看出馥梦的异样，她问说，“不接吗？你跟他到底怎么了？” “不接不接，他嘲笑我拿楚楚的钱，我讨厌他！” 程馥梦走到门口去，交待雪初，“就说我睡了，让他不要再打来了。” 关了门，程馥甄还想问，馥梦却说困，急急跑床上去拉被子蒙上头。 程馥甄骤然蹙眉，她盯着蒙头不动的妹妹，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心下不安了起来。 这半年来，她似乎忽略这个妹妹太多太多了。 她坐了一会儿才起身走过去。她将馥梦的钱袋放在窗边，淡淡说，“这钱自己收好了，你先睡吧，我去看看老太太。” 见馥梦没反应，程馥甄迟疑了片刻，还是低声说，“馥梦，秦齐是秦家的独子，他的婚事只能秦爷说的算。姐没别的意思，就是提醒你一下。少理睬他的胡闹。” 馥梦躲在被子里，气呼呼地说，“姐，我知道！我才不想理他呢！我就巴不得永远都不用再看到他！” 程馥甄还想多说几句，只可惜馥梦喊困，打起呵欠来要睡觉。程馥甄只能作罢，她寻思着得找别的时间同馥梦认真聊聊。 程馥甄整理了一下头发，便过去老太太那儿。可刚到门口，却见丁姨娘和双姐一道出来。 “程大小，老太太刚刚睡下。若没有急事，还是别打扰了吧？”双姐低声说。 “没什么急事，就是过来看看。老太太好些了吗？”程馥甄问道。 “老样子，刘医生说老太太是心病。估计没那么快好。” 双姐低声笑了起来，“按二夫人的话说，等您将来和三少爷正式成婚了，给老太太生个太孙，老太太就能开心了。” 程馥甄蹙眉看去，还未出声，丁姨娘便道，“你这丫头，不许欺负馥甄。” “这真是二夫人说的！” 双姐还是笑着，老太太这楼里的下人里，就双姐敢和主子们说笑，为这，她还时常被李妈教训。 “回头我告诉二夫人去，看你还笑得出来？” 丁姨娘这话一出，双姐就不敢笑了，悻悻地走了。 “伯母没一道过来骂？”程馥甄问到。 她心下纳闷着，打她到苏家后，就鲜少看到丁姨娘自己一人过来老太太这儿的。若不是二夫人找她一道过来，她基本是不会来的。 “以辰好几日没回来了，二夫人下午去工厂找他，至今还没回来。她让我过来给老太太送东西。”丁姨娘答道。 “以辰这几日很忙吧？” “可不是，二夫人在电话里说以辰特别憔悴，估计是熬夜给累着了。” 那天分开之后，程馥甄至今都没见着苏以辰，心下难免有些担心。 流光酒会的事是程馥甄故意告状的，她想，二爷应该已经训过苏以辰了，再加上柳沁泉和魏妈的事情，他应该会开始讨厌她了吧。她倒不怕他讨厌，就怕他难过。 听了丁姨娘这话，程馥甄心下特不是滋味，她也没再多问。 丁姨娘走后，她也就回屋了，却怎么都睡不着。 她想了好多事，关于苏彧的，关于苏以辰的，关于程家的，还有秦家的，她自己都分不清楚，到底是哪一件事让她失眠了。 她坐在阳台上，望着空无一人的大院子发呆。她并不知道，此时床榻上，馥梦其实也没睡着，正躲在被褥里，眼睛睁地大大的。 夜深深，苏宅大院里的一切都像是睡着了一样，特别寂静。 其实，打从白玉脂粉奁失而复得的那场闹剧之后，大宅子里原本惶惶的人心就都安定了下来，似乎这苏宅里的一切都已成定局。只有程馥甄这个外人心里最清楚，苏家这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宁静罢了。偷盗白玉脂粉奁的内贼，就潜伏在这份风平浪静里，也不知道何时会搅起风浪。 程馥甄双臂环抱，靠在墙上，开始琢磨起苏宅里的情况。 大夫人和苏婉绛就再没出过门了，大爷的姨太太也没动静，似乎都安分了。可这并不似大夫人的作风。 二爷以最迅速的手段，罢免了工厂的总领班老邱，将自己多年的心腹林顺提拔为总领班；随后又辞退了老店的童掌柜，不再设任何分管的掌柜，而是由他自己这个大掌柜统管所有事务。苏以辰这些天都在工厂，按二爷的意思，往后上海工厂和南北两家分厂的事物都将渐渐交由苏以辰全权去打理，二爷自己主管老店和南北的几家分店。 至于三爷苏彧，对二爷的动静似乎毫不关心，几天都不见人影，程馥甄也是去了百乐门才撞见他的。 程馥甄心想，那家伙跟秦齐情同手足，将来要真做了秦家的女婿，秦家那么大的产业，总有他的用武之地，对脂粉不感兴趣的他还真没必要跟二爷争苏家的买卖。 想到这儿，程馥甄忽然发现自己一晚上虽然烦心事一大堆，可是，思来想去的每件事最后全都绕道苏彧身上了。 “见鬼了！” 她嘀咕着，慵懒懒站起来，伸展了一下懒腰。没一会儿，她便看到汽车行驶入大院，在二房那栋楼门口停下。 那应该是二夫人回来了。程馥甄探头看了看，发现下车的是二爷他们一家三口。距离得远，天有黑，她看不清楚苏以辰的样子，只见他走在最前面匆匆进门。 汽车开走，周遭又恢复黑暗之后，程馥甄重坐下去，她发现自己该死地又想起苏彧了。 都夜里一点多了，苏彧那家伙回来了吗？不会是在秦家过夜了吧？ 也不知道苏彧这一夜在哪里过的，怎么过的？但是，程馥甄这一夜是彻底失眠了，天亮的时候她才睡着，这一睡就到了翌日中午。 她醒来就往百乐门打电话找程培坤要约他出来，谈一谈回北平过年的事情。原本以为程培坤会推三阻四，又要费一番唇色，谁知道程培坤居然爽快地答应了，约她在法租界的一家咖啡馆。 “程培坤，我可没钱请你喝咖啡！”程馥甄有言在前。 程培坤在电话那头呵呵笑，“放心，我请你喝。这点钱你大哥我还是付得起的！” 程馥甄可不相信程培坤的鬼话，但是她还是答应了，她心下想着见着程培坤就把他从咖啡馆里拽出来，找个不花钱的地儿把事情谈了便是。于是，下午程馥甄交待了馥梦几句便出门了。 她和雪初从花园穿过，不自觉瞥了苏彧那楼一眼，只见大门一如既往紧闭，看不出苏彧是否在里头。 程馥甄垂着眼，安安静静往大门方向走，可是没一会儿终究还是止步了，她说，“雪初，法租界挺远的，要不，你去看看胡云飞在不？让他送我一趟？” “程大小姐，你去找二夫人安排呗？”雪初没好气地说。 “不必了，二爷和以辰最近都很忙，都得用车。咱们还是做黄包车去。” 程馥甄才不会去麻烦二夫人，更怕二夫人知道她要回北平的事，上一回从提了一下，二夫人和二爷都极力挽留。 雪初撇了撇嘴，虽不乐意，却还是去找胡云飞了。程馥甄的视线紧随雪初的背影，分明是紧张了。 她远远地看到雪初跑去敲门，也不知道跟开门的仆人说了什么，很快就又跑回来了。 见雪初近了，程馥甄连忙避开视线，就像是做贼似的！ “胡云飞昨天送三爷出去了，还没回来。你在这儿等着吧，我去叫黄包车过来。” 雪初说完就走，程馥甄缓缓转过身来，朝苏彧那栋门窗紧闭的洋楼望去，一贯神采奕奕的双眸此时此刻竟是黯淡无光。 苏彧至今没有回来，所以昨晚上他是住在秦家过夜了？他真的想娶秦楚楚了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五十四章偶遇了谁 程培坤和程馥甄约定的咖啡馆叫做“偶遇”，是由一座西欧复古宫廷式风格的三层小洋楼改造而成，装修精致，充满了浓郁的浪漫气息。 程馥甄抵达之后，见时间还早就没有进去，就在咖啡馆旁边站着，等程培坤过来。 咖啡馆旁边是一家花店，门口摆满了不少花卉，在冬日午后的阳光里都开得很灿烂。 程馥甄站了一会儿，回头一看，立马就被一盆含苞欲放的山茶花吸引住了。她急急走过去，蹲在花边轻轻嗅了嗅，十分欢喜。 茶花是她最喜欢的花，有润滑肌肤祛斑的功效。她在程家院子里种了一大片，每每到冬天，便满院子花开，置身其中仿若置身花海。 本就想家，偶遇了山茶，她便更思念那座大宅子了，也不知道她那满院子的花是否已经枯萎了。 程馥甄轻闻着花香，却不知道，此时苏彧就坐在咖啡馆里的窗户边，看着她。 胡云飞从外头进来，低声说，“三爷，都安排好了，是否 这话还未说完，苏彧就抬手示意他闭嘴。 胡云飞狐疑不已，却不敢打扰。他小心翼翼走近，循着主子的视线往窗外看去，只见主子看的不是别人，正是程馥甄。 程大小姐今日穿了一套粉色袄裙，梳了个小盘发，留着两条细麻花辫，虽然衣裳都洗旧了，却仍旧给人清新感。此时，她正蹲在花店前，素手轻轻托着一朵山茶花，低头轻嗅。 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并没有看到她脸上的胎记，只见她嘴角噙笑，就像是古画里走出来的美人儿，甜美而温柔。 在胡云飞的印象里，这位程大小姐貌丑，凶悍老练，满腹算计，斤斤计较，完全跟温柔甜美搭不上边，甚至跟年轻也搭不上边。 可是，见了这一幕，他才突然意识到程馥甄其实也就是个二十岁的姑娘家，芳华正好。 “主子，小的去把程大小姐叫进来？” 胡云飞试探地问，许久都没听到苏彧的回答，他才转头看去。这一看，胡云飞整个人都不好了。 只见苏彧的视线全落在程馥甄身上，那双一贯透着冷漠的黑眸里，居然有些痴愣。 胡云飞还从未见过主子看一个女人看了这么久，更从来没有见过主子看一个女人看的入迷！ “三爷！”胡云飞冷不丁大叫了一声。 苏彧吓了一跳，立马缓过神来。他不悦朝胡云飞看来，正要质问，可一撞见胡云飞那狐疑的目光，他居然目光闪躲起来，很快就回过头，端起咖啡来喝。 见主子眉目处尽是不悦之色，胡云飞有几分胆怯，几分尴尬，连忙问说，“主子，程大小姐既然到了，小的去把人叫进来？” “不用了，你到车上等吧。”苏彧淡淡说。 胡云飞越发纳闷了，主子明明是让程培坤帮他约程大小姐来这儿谈事情的，怎么见了人还不请进来？纳闷归纳闷，胡云飞也不敢问，主子都让他走了，他也只能悻悻地退了下去。 胡云飞一走，苏彧的目光就又飘到窗外去，这个时候程馥甄已经站起来了，正正面对着他这边，同花店老板说话。 也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程馥甄一直在笑。这笑容似乎是发自内心的快乐，有种莫名的魔力，可以让人忽略她脸上丑陋的胎记，让她那笑容都变得好看起来。 别说胡云飞了，就是苏彧，也第一次发现程馥甄竟有如此温柔，如此爱笑的一面。 她平素不是凶巴巴的，就是客客气气的，要么就是心事重重的。花店老板到底说了什么，让她这般开心？ 苏彧看了很久，直到程馥甄买走一束山茶花走出他的视线范围，他才缓过神来。 “喜欢山茶？” 他喃喃自语，视线又往窗外飘去，落在花店门口的山茶花上。 程馥甄在门口等了一会儿，约定时间已过，却还不见程培坤来。 雪初着实忍不住开口，“程大小姐，你大哥说不定提前就到了，咱们进去瞧瞧吧。你捧一束花杵在这儿，就跟一卖花的似的。要是被三爷撞见了，保准骂你丢人。” 程馥甄原本心情不错，被雪初这么一说，顿时尴尬了。 她悻悻地说，“那就进去找找呗。” 她看了看手里的花，想把它交给雪初拿着，可雪初转头看向别处，不理睬。无奈之下，她只能硬着头皮抱着一束山茶花进咖啡厅了。 别说，还真被雪初说中了。 程馥甄刚到咖啡厅门口，就被服务生拦下。 “抱歉，小姐。我们这儿不允许卖花。” 程馥甄轻咳了下，昂首挺胸，质问道，“那请问，你们这允许客人带花来喝咖啡吗？” 服务生颇为诧异，却立马露出训练有素的标准式笑容来，致歉道，“对不起小姐，我误会您了。请问您有预定吗？” “有，有位叫程培坤的先生订了。”程馥甄也客气地回答。 一听程馥甄的回答，服务生脸色一变，立马殷勤起来，笑容都好看了很多。 “小姐，真对不住。快里头请，我给您带路。程先生订的是九号包厢，他已经到了。” 程馥甄只当这个服务生是因为她订了座才改变态度，并没放心上，大步跟着走进去了，心下暗骂程培坤居然还订包厢，简直是浪费。 然而，很快，程馥甄就被咖啡厅的奢华震惊到了。华丽的地毯，璀璨的水晶吊灯，名贵的笔画，还有衣着讲究举止优雅的洋人，甚至连留声机里飘出的优雅歌声都让程馥甄发现自己跟这个地方格格不入。 她可无暇欣赏这里精致奢华的一切，她在心里把程培坤骂了个底朝天，忍不住担忧起程培坤若是食言让她掏钱请客，在这喝两杯咖啡地花多钱呀？ 服务生领着程馥甄上楼到九号包厢门口，才恭敬地退开。 程馥甄一肚子火，都没敲门直接开门进去，骂道，“程培坤，你真发达了呀？口袋里有钱就能随便花了是吗？有本事你跟我回北平去，把你欠的债都还了！否则，你信不信我一定会” 程馥甄见了包厢里的人，突然闭嘴，戛然止步。 只见坐在窗边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昨儿一宿都没回去的苏彧！ 苏彧慢条斯理放下手上的咖啡杯，缓缓转头朝程馥甄看过来，问说，“程培坤如果不跟你回北平，你一定会怎么样？” 程馥甄非常意外，“你” 苏彧亲自给他倒了一杯咖啡，示意她过来坐。 程馥甄把山茶花放桌边，在苏彧面前坐下。看着苏彧，她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她算是明白了，约她的根本不是程培坤，而是苏彧。只是，她不明白这家伙约她做什么？干嘛还以程培坤的名义约她。 “三爷，有什么事不能在家里说，非得如此破费？” 苏彧开门见山，问说，“你要回北平过年？” “那是肯定的。” 程馥甄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苏彧却不高兴了，“看样子程大小姐是不必担心安全的问题了。” 程馥甄认真回答，“三爷，这是一个引蛇出洞的好机会。所以还得有劳三爷安排安排，派几个人随我回去。” 自从上一回劫持馥梦之后，石田社的人就一直没动静，邮局的那个证人还被林警长关押着。日本人只要不动，林警长那边就寻不到沈司安勾结日本人犯罪的证据。程馥甄心下比谁都着急，她可不想一直过着提心吊胆，被人保护的日子。 见苏彧不说话，程馥甄又道，“在上海他们忌惮着秦家，兴许回了北平，日本人就按耐不住了。” 苏彧看了程馥甄一会儿，客观评价，“是个好办法。” 程馥甄大喜，连忙说，“那就有劳三爷帮我说服我大哥，那家伙” “我已经跟你大哥谈妥了。” “多谢三爷！” 程馥甄更高兴了，谁知道苏彧却补充道，“毕竟远去北平，你们姐妹俩一起去风险过大，林警长那边的人手也不足。我让程培坤自己回去，火车票已经买好了，三天后走。” 程馥甄的笑容渐渐僵在脸上，她是打算回家过年顺道瞧瞧能不能把日本人引出来，苏彧倒好，直接忽略了过年的事。 “三爷，您知道什么叫做过年吗？”程馥甄认真问。 “性命，比什么都重要。你别忘了，蒋清河和青寨的大当家都还在逃，之前林警长收到风声，他们往北方逃了。”苏彧亦是认真。 别说，苏彧不提醒，程馥甄还真就忽略了这件事。蒋清河和青寨落得这个下场，可不止恨苏家，更恨她呀。 程馥甄犹豫了下，问说，“三爷，林警长那边就不能通融通融，多派些人手吗？” 苏彧摇头，“难。而且，大过年的若真出了事，要托人办事也不容易。”说到这，程馥甄连忙说，“三爷，我们就回去一趟，马上回来。” 苏彧认真看来，问道，“程大小姐，拉着你无辜的妹妹去冒险，可不像你的作风。” 这话一出，程馥甄咬着唇，静默地低下了头。无疑，苏彧这句话戳了她的心。 程馥甄整个人突然变得格外安静，甚至，看起来有些失落。 她早把苏彧的话听进去了，她在默默地做选择。归家的期盼c喜悦都得忘掉，她知道自己必须做出理智的选择。而这个明智的选择是令人难过的，这个选择就是不回去。 相比，馥梦会比她更失望的吧？ 苏彧靠在椅背上，翘起二郎腿，一边啜饮咖啡，一边看着程馥甄。他颇为闲适，似乎做足了准备，等着程馥甄伶牙俐齿地反驳。 可等了许久，见程馥甄迟迟不做声，他不自觉放下咖啡，蹙起了眉头。他颇为意外，没想到这个女人也会有沮丧的时候。她不是总倔得很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五十五章我不是故意的 苏彧一等再等，程馥甄却迟迟都不做声。 苏彧转头看向窗外，明明看起来是不耐烦的样子，可他居然开口劝起人来。 “程馥甄，你双亲已故，家中无人，亲妹妹也在你身边，你回去作甚？在那么冷清的大院子里住着，徒增伤感罢了，何必冒险奔波？” 见程馥甄不回答，苏彧停顿了一会儿，回头看来，又说，“新总统刚上任，不少眼睛盯着，外国人也盯着，北边并不安定。过了这个年，各地估计都要乱了。你这个时候北上，何时才能南下可说不准，万一耽误了你妹妹的课程，可没人帮得了你。就你哥一人回去的话，我保证保他周全，你就乖乖待在苏家吧” 苏彧想了一下，又说，“以辰不是总说要带你们姐俩在上海城里四处逛逛嘛，等过了初一” 这话还未说完呢，程馥甄就抬头看来，淡淡道，“三爷，不必劝我了。我留下便是。还劳烦三爷护我兄长周全。” 苏彧鲜少劝人，这劝到一半，后头还有几句话要说，却被程馥甄这么客气地打住，他心下忽然有种很不是滋味的感觉，具体也说不上来是怎么了。 他捏了捏眉头，淡淡道，“不必客气。” 程馥甄见他似乎累了，便道，“三爷，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先走了。” “白玉脂粉奁出现在大爷床上，说说你的看法？” 这才是苏彧约程馥甄来这儿的真正目的。上一回他们在老太太那儿撞见，就说了两句，并没有详谈。 见程馥甄始终没碰面前那杯咖啡，苏彧起身来，走到一旁柜子边亲自帮程馥甄倒了一杯水，送过来。 程馥甄不想喝东西，可见苏彧亲自送来，她还是很给面子的。 “多谢三爷。” 她正喝着水，却听苏彧说，“真凶没找着，你就想回家过年？不怕辜负二爷的信任？又或者，二爷对你有新的信任？” 这话几个意思呀？ “三爷，我” 程馥甄心急要回答，不小心就被水呛了，呛得她剧烈咳嗽起来。 苏彧一开始就蹙眉看着，谁知道程馥甄越咳越大声，越用力，都快喘不过气了。 “没事吧？” 苏彧急了，连忙过来抚拍她的后背。 程馥甄一手按在桌上，一手使劲地拍胸口。她咳得都停不下来，只觉得呼吸越来越难受，有种力气使不上，要窒息掉的感觉。 慌乱之中抓住了苏彧的手，站了起来，这一起身，用力咳了几下，总算是缓过那口气了。 苏彧仍拍着她的后背，关切地问，“怎么样了？” 程馥甄大口呼吸，顾不上回答。 苏彧又问，“好些了吗？” 程馥甄气喘吁吁，“没事了，没事了” 苏彧这才放开她的后背，这一边一放手，苏彧才意识到自己另一手正被程馥甄紧紧抓着呢。 他垂眼看了去，程馥甄也意识到自己抓着苏彧的手，视线也往手上飘去。 刚刚难受，慌乱都没注意，此时此刻程馥甄分明感觉到苏彧那双大手很温热，甚至她还发现他手有些厚厚的老茧，应该是常年拿雕工刀造成的。 程馥甄急急就松手了，都不敢抬头看苏彧。苏彧没做声，坐回自己的位置上去，无声无息握了握被程馥甄抓过的左手。他发现，她的手很凉。 少顷，苏彧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淡淡道，“坐吧，白玉脂粉奁” 几乎是同时，程馥甄急急说，“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话一出，她就后悔了。他都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了，她还提这事做什么呀？简直是自找尴尬！ 她连忙主动转移话题，“三爷，白玉脂粉奁其实” 可谁知道苏彧却在同一时间开口，他说，“没关系，舒服点了吗？” 两人这节奏完全是错开了，程馥甄下意识抬头看去，见苏彧也正看着她。四目一对上，两人便都齐齐避开，不约而同看向窗外。 苏彧分明也尴尬了，而程馥甄红得像秋天的熟苹果，也不知道是刚刚用力咳嗽所致，还是羞的。反正，她现在是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躲着。 她不敢再开口了，就等着苏彧先开口，以免有尴尬。可是，苏彧似乎也在等着她先开口，许久都不做声。 时间在沉默中过得相当缓慢，明明才安静一分钟，却感觉像是过了几个小时。程馥甄终究是坐不住。 “三爷” “程馥甄” 这又给撞上了，两人四目又对上。程馥甄明明尴尬得要死，可也不知道怎么着，突然就噗哧一声，笑了。 她急急别过头去，捂着嘴笑。 苏彧原本都要端起长辈架子，严肃地跟她说话以化解尴尬了。可见程馥甄这模样，他没做声，又起身去倒了一杯水来。 他的动作很慢，背对着她，竟有些忍俊不禁，嘴角勾起了浅浅的弧度，有无奈，也有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宠溺。 这一回，他倒的不是温水而是热水。 他说，“程大小姐，笑够了就专心把水喝了再说话。不着急。” 程馥甄哪敢再笑呀，鬼使神差地竟不觉得尴尬了，她说，“多谢三爷。” 她正要喝水，苏彧又道，“小心烫。” 她又道，“谢三爷。” “谢一次就够了。” 印象中，她已经不止一次这样同一时间谢他好几声的了。 “哦” 程馥甄慢慢地喝着，苏彧招呼服务生来清理桌面，换了一壶热咖啡，点了几份西式糕点。而糕点一上桌，苏彧就全推到程馥甄面前。 程馥甄这才知道这五六份糕点全给她点的。她急急说，“三爷，我不饿，真的不必破费。” 苏彧淡淡道，“尝尝口味。” “那也吃不了这么多，三爷，你吃吧。” “我不吃甜的。吃不了带回去给你妹妹。” 话到这里，程馥甄又来了一句“谢三爷”，也不知道苏彧听见没有，总之，他没再回答。 程馥甄吃饱喝足了，苏彧已经喝完了第二杯咖啡。他问，“程大小姐可以回答我刚刚的问题了吗？” 程馥甄当然记得他刚刚的问题。 她认真说，“三爷，二爷对我没有新的信任。在他看来那件事已经结束了。我再怎么说也是个客人，过问太多，不合适吧？” 就她之前调查得到的线索看来，魏妈并没有偷盗白玉脂粉奁的时间。换句话说，这件事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大夫人在老太太那屋里还有细作，另一种便是大夫人是被陷害的。 若是真的追查下去，两种可能都会有。 打从白玉脂粉奁失而复得之后，二爷就再也没有找她提过调查内鬼的事情了。 很显然，二爷并不愿意冒这个风险，往下查。万一，事情查到底大夫人真是被陷害的，那二爷好不容易到手的分工厂和分店都还得还回去。再者，就苏家的情况看来，如果真是有人要陷害大夫人，那二房的嫌疑是最大的呀！ 苏彧这一句“新的信任”，分明是在质疑她是否被二爷收买了，不继续往下查，查出真相。 二爷不出声，程馥甄当然不会多管闲事，更不会多嘴。但是，她暗地里一样会查清楚。不说别的，就说她和馥梦至少还要在苏家待两年半，再怎么样，她都必须看清楚这个大宅子里，到底谁是人，谁是鬼！ 她这阵子不查此事，一来是看二爷的反应，二来则想瞧瞧老太太身旁那些人的反应。毕竟，白玉脂粉奁出现在大房，多少打乱了她先前的一些设想，也给了她新的怀疑方向。 苏彧看了程馥甄许久，才问，“程馥甄，你什么时候才能把苏家的事，当做自家的事？” “三爷，我还没嫁入苏家！”程馥甄认真的口气里带着些许愤怒。 其实，她心下还有一句话没说出来，这话是，“三爷才应该把苏家的事当做自家的事”。 苏彧微微愣了一下，看向了窗外，淡淡道，“如果我让你查下去呢？” “此事急不得。如果老太太身旁还有大夫人的人，那过了年必会有好戏。如果大夫人是被冤枉的，接下来这内鬼必会有下一步动静。” 程馥甄嘴角翻起一抹冷笑，说，“三爷，我也很想知道，到底是谁，明明看到喜儿要陷害我，还能不声不响，顺手牵羊！” 程馥甄有种预感，这个内鬼对她也没什么善意。 苏彧饶有兴致地点了点头，眼眸里露出了几分欣赏。程馥甄比他想象的，还要精明三分。 苏彧心下暗暗琢磨，要从这样的女人口中问出万脂胭红的线索来，可不容易。他并没有太多的时间耗在万脂胭红上，骆家当年的案子才是他最重要的事。就算他撬不开她的嘴，打探不到万脂胭红的下落，至少护好程家三兄妹，待程馥甄把苏家的事当做她自家的事了，她就算手上没万脂胭红，也得想办法找出来。 思及此，苏彧抬眼朝程馥甄看了去，眼底掠过丝丝复杂。 他想，要程馥甄把苏家的事当做自家的事，唯有等以辰守孝期过了，真正娶她进门吧。 当初他帮她还花奶奶五百大洋，又送了两千大洋聘金，既是威逼也是收买让她很干脆地承认了婚契。她同以辰相处了半年，如今对以辰是怎样的心思呢？ 苏彧不自觉陷入了沉思，程馥甄眼底掠过一抹狡黠，打好了自己的小算盘，便笑着说，“三爷，现在是你让我抓内鬼的。咱得谈好了，过了年，我要真把内鬼找着了。你可得帮我一个忙。” 苏彧颇为意外，问说，“什么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五十六章我喜欢白山茶 程馥甄求苏彧的并非什么大事，至少对于苏彧来说是轻而易举的。 她认真说道，“三爷，我就想请你同秦少爷说说情，让他放过馥梦。” 她想了一下，怕苏彧不完全明白，便又补充了一句，“馥梦还小，不懂事，可能会分不清什么是认真的，什么是开玩笑。秦少爷应该分得清楚，有些玩笑并不适合随便开。” 这件事，程馥甄之前就跟苏彧提过一次了，只是不像现在这么认真。 苏彧也知道秦齐喜欢逗程馥梦玩，但从来没把这件事放心上。见程馥甄如此严肃，他颇为意外，问到，“秦齐做了什么？” 程馥甄反问道，“做什么倒是没有，只是这种事，等到真做了什么就迟了，不是吗？” “秦齐要真做了什么的，那便是较真了。能嫁入秦家，是你妹妹的福分。” 苏彧刚说完，程馥甄就激动了，“三爷！秦齐的婚事自己做的了主吗？秦家家大业大，我们程家攀不上，也不想攀！秦大少爷耍完了人，拍拍屁股走人，那馥梦怎么办？这辈子都毁了！” 谁知，苏彧波澜不惊，反问道，“按你这话说来，你也不想嫁入苏家？” 苏彧那么个聪明人，怎么会不懂程馥甄的担忧，他分明是故意把话题扯到程馥甄身上的。 程馥甄有些意外，她安静了片刻后，撩了撩刘海，抬眼认真看向苏彧。 她说，“三爷，我想不想嫁入苏家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 程馥甄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突然停了下来。 此时此刻，她和苏彧正凝视着彼此，两人之间安静地仿佛连时间都凝固了。 突然，程馥甄笑了，轻轻而笑，透着些许自嘲。 她继续说，“重要的是你们愿不愿意兑现当年的婚契，娶我过门。三爷，今日这儿也没有别人，我不妨直说了。当年我爹娘帮我和以辰订婚，我真的不知道。我爹娘已故，都走得突然，没留下太多话，也从没提过我和苏家的婚事。不过，苏家既说订过婚了，那我相信就一定是订过的。否则呵呵，苏家和秦家一样，都是我程家攀不起的，也从来没想过要高攀或许，这辈子也都遇不上” 程馥甄说得很慢，苏彧没有打断，安静地听着，一直看着她。 程馥甄明明一直都浅浅笑着，可苏彧听着，看着，眉头却不知不觉蹙了起来。 他的视线定格在她那双清亮好看的眼睛上，看到她眼中无奈的自嘲之余，也看到她眼中些许哀伤。就如同他曾经在她眼中看见过的那份似有若无的怨，就那么一点点，若不认真看都发现不了。 可是，他偏偏又看到了。 上一回，她在怨什么？ 这一回，她又在哀伤什么？ 如果 如果没有那份婚契，她会心甘情愿嫁给哪个男人呢？ 刘海垂落了几缕，程馥甄轻轻撩开，又问，“三爷，我说的没错吧？” 这时候，苏彧才缓过神来，也才发现自己刚刚走了神，并没听程馥甄后头说了什么。 他没回答程馥甄，岔开了话题，淡淡道，“好了。秦齐是个知分寸的人，回头我见着他会劝他几句。” 程馥甄解释了一堆，都是掩饰心虚而已，她蛮害怕苏彧会揪着这个话题不放。 毕竟，她心中有鬼呀！她知道苏彧伪造婚契的秘密呀！ “那馥甄就先谢过三爷了。”程馥甄认真说。 苏彧喝完杯中的咖啡，低着头接连打了两个哈欠，似乎很疲惫。 程馥甄暗自好奇，这家伙都喝了两杯咖啡还不能醒神，他在秦家昨晚上做什么事了呀？ 苏彧确实疲，很快又打了第三个呵欠。 程馥甄纠结了好久，最后实在是忍不住，问说，“三爷昨夜没休息好吗？” 苏彧就“嗯”了一声没多说别的。 程馥甄更加好奇了，这家伙昨晚上到底在秦家做了什么呀？几点睡的呀？是给秦齐缠的，还是秦楚楚？ 她又试探，“昨晚上二爷他们都过子时了才回去，三爷比他们还晚吧。” 苏彧依旧只是“嗯”了一声，这明明是骗人兼敷衍嘛！ 程馥甄还想问，苏彧却道，“时候不早了，走吧。” 他起身走到一旁去穿外套，程馥甄看着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失态。 她这是怎么了呀？他的事，她何来资格过问？她竟从昨天晚上念念不忘到今天！ 苏彧穿好外套转身过来，程馥甄缓过神来，急急起身，却不小心把桌边的山茶花扫落在地上。 “哎呦！” 她连忙蹲下去捡，只见开得最盛的那几朵全散了，花瓣落了一地。 她心疼极了，将掉落的花瓣全都捡起来。 苏彧走近，说，“不必捡了，服务生会打扫。” 程馥甄却道，“三爷，山茶花是美容养颜的好东西，花瓣用处大着呢。” 苏彧站了一会儿，便蹲下来帮她。 “你买这花是回去做脂粉用的？” “嗯，山茶有去斑润肤的作用。这个时候北方已经看不到了，南方倒是花季。不过，今年遇着酷寒，南方的花季也短，估计再多几天，就看不着了。这些花花了我不少钱，一瓣都不能落下。刚刚同花店的老板聊了几句，听说今年的价格特别高，我估计工厂要囤原料，得再往南走。” 说起跟脂粉有关的事，程馥甄的话总能侃侃而谈，苏彧一边帮忙，一边听着，待把花瓣都捡到桌上了，他才说了句，“原来这花你是买来用的，我当你喜欢这种花。” “是用的，也是喜欢的。这种花好养活，不娇贵，而且香味不浓，你要不凑近了认真闻，根本闻不到它的香气。我最喜欢白色的，可惜卖完了。我家院子里种了一片，不过这么久没回去了，估计都枯死了吧。” 苏彧安静地听着，一直没说话。 直到程馥甄取出手帕来包那些花瓣，苏彧才开口，“不用那块鸳鸯帕了？” 这话一出，程馥甄的手就僵了。 苏彧说的鸳鸯帕就是她之前用的那块白绢手帕，上一回救馥梦的时候，他受伤流血，她把手帕借给他用过的。他想洗干净了再还她，她便以鸳鸯帕不适合留他那儿为借口，给要了回来。 这块手帕里可藏着她最重要的秘密，最重要的东西呀！ 程馥甄真的非常意外，万万没想到都半年了，这个家伙还记得她的手帕。 他不会怀疑什么了吧？ 思及此，程馥甄连忙解释，“藏着呢，以后再用。给以辰的也还没时间绣出来。” 苏彧也没再说什么，待程馥甄收拾好东西，便同她一道走出包厢。 此时正是下午茶的时间，咖啡厅里的客人明显比之前多了一倍，大部分都是金发碧眼的外国人。 程馥甄和苏彧也到楼下大堂里，就明显感觉到不少女士都朝他们看过来，她们更多的是在看苏彧。苏彧穿着西服，外披一件地质高档的呢子大衣，年轻尊贵，高大英俊，走起路来优雅却不失气场，别说在马路上，就是走在这么高档的咖啡厅里，一样非常惹人注目。 程馥甄都下意识同他拉开距离，走在他后头，同雪初走在一块。她心下暗笑，她若同他走在一道，想必会被当做他的婢女吧？ 苏彧到了门口，见程馥甄还未跟上，他也没催，就在门口等着。还没站一会儿，侯在一旁许久的卖花姑娘连忙走过来，递上一束红玫瑰，笑着说，“先生，买一束花送给女朋友吧。您看这花开得多好看。” 苏彧摇了摇头，没多理睬。 那小姑娘缠着不放，又说，“先生，一束花就一大洋，不贵的。您买一束吧。” 这时候，程馥甄抱着山茶花走了出来。见苏彧在等她，她连忙快步走近。 “我让胡云飞送你回去，他快过来了，稍等。”苏彧低声说。 “三爷不回去？”程馥甄狐疑地问。 苏彧“嗯”了一声，没下文了。 程馥甄也没再多问，两人并肩站着，雪初就站在他们背后。 卖花的姑娘一直在打量程馥甄，一开始还真把程馥甄当做苏彧的婢女了，可是看到程馥甄同苏彧站在一块，又看到雪初站后面，她便明白了。 “先生，原来您女朋友喜欢山茶花呀！您看她那花都掉了，我这儿也有山茶，您再买一束送给她吧。我这是白色的，可好看了！” 姑娘一边说，一边从竹篮里抽出一束白山茶来，直接递到程馥甄面前去。 程馥甄愣了，下意识抬头朝苏彧看去，而苏彧也正好朝她看来。程馥甄的脸一下子就红了起来，自己都控制不住，她正要解释，雪初却站了出来，不悦道，“你胡说八道什么？她像我家爷的女朋友吗？什么眼色？还不走？” 程馥甄沉默了。 “雪初。” 苏彧叫住，雪初看了他一眼，见他眼眸冷冽，她努了努嘴只能退到一旁去。 苏彧淡淡问，“所有白山茶我都要了，多少钱？” 卖花的姑娘虽弄不明白这对男女的关系，但是，她也不管那么多，连忙把白山茶全拿出来递给苏彧，“十个大洋，谢谢先生！” “这么贵！三爷不必破费！”程馥甄急了，一边劝苏彧，一边同卖花姑娘解释，“我真不是他女朋友，你看错了。这花我们不要了，你卖给别人去吧。” 苏彧早递上了钱。卖花姑娘没理睬程馥甄，收了钱就把花全交给苏彧，她笑着说，”先生真大方，以后谁当你女朋友谁有福气。” 显然，卖花姑娘已经相信程馥甄并非苏彧的女朋友了。 可是，苏彧还是没说话，直接把一大束花递给程馥甄。 程馥甄眉头紧锁盯着他看，迟迟没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五十七章秦齐的解释 一大束白山茶，少说也有二十多枝。 苏彧单手拿着，递到程馥甄面前，程馥甄却蹙眉盯着他看，没有接过去的意思。 两人谁都没出声，雪初站在一旁，阴沉着脸，若非刚刚被苏彧瞪过，她早就出声了。 卖花的姑娘早就不见人影了。 相视沉默也不过一会儿，苏彧就出声了，“看什么，还不拿着？” 程馥甄轻叹，“三爷，卖花那姑娘给你下套呢。不管谁跟你走出来，她都会说是你女朋友。你没必要花这种冤枉钱。这些顶多就五个大洋，她坑钱呢！” 也不知道苏彧听进去多少，他分明有些不耐烦了，淡淡道，“快拿着！” 程馥甄看着那含苞欲放的花朵，心跳一直都是加速的。可是，她还是没接。她不知道自己该怎样捧着一大束苏彧送的花，回到苏家去。 眼前这个家伙，就没想过这一点吗？ 想必，他只是不想被卖花女纠缠所以买了，压根就没往那方面想吧。她和他同岁，很多时候，她都会忘了彼此的身份，相比他也是一样的吧。 其实，从苏彧喊住雪初要卖花的时候开始，程馥甄的心就是悸动的。可是，她的脑子也是冷静的。她故作玩笑说，“三爷，花可不能随便乱” 话还未说完，苏彧就打断了，“接着，带回去给老太太。相比今年婉绛是不会给她送花的了。” 程馥甄微微一愣，还未缓过神来，手就比脑子反应还快，接住了那束白山茶。 原来苏彧是给老太太买的呀？按他这说法，想必往年苏婉绛都会给老太太送山茶花做脂粉吧。 原来是这样呀！ “好。我一定带到。” 程馥甄笑了，明明可以松一口气，但她的心却突然空落落的，说不清是怎么了。 “胡云飞也快过来，你在这等着，我先走了。” 苏彧招来黄包车，就这样走了。 程馥甄望着他渐渐消失的背影，一颗心越发的空落落，就像是什么东西被偷走了！ 她讨厌这种误会！ “为了赚点钱大瞎话都能说出来，气死我了！要不是三爷拦着，我非训她一顿不可！” 雪初的声音，打断了程馥甄的思路。 程馥甄忽略了心头的苦涩，淡淡说，“三爷心善，那人是该训一顿。” 胡云飞很快就把车开过来了，程馥甄一路闷闷不乐，快到了苏家才想起不回北平的事，心下愈发惆怅，不知道该怎么跟馥梦解释。而这个时候，秦齐已经打了第三个电话到苏家，要找馥梦。 双姐第三次跑过来喊程馥甄，“程二小姐，您的电话，秦家大小姐又来电话了。你们刚刚没聊完呀？” “可能她又有别的事吧，麻烦你了。”程馥梦几乎是跑着下楼的。这电话说是秦楚楚打过来的，其实是秦齐的。 第一次她直接把电话挂了，理都不想理睬；第二次，她没给秦齐说话的机会，气呼呼地骂了他一通不许他再打过来了。 可是，她才刚到楼上不到三分钟，秦齐又打过来了。 秦楚楚回头看了看双姐，确定她没跟过来，客厅里也没其他人，她才接起电话来，怒声质问，“秦大少爷，你到底想干什么？” “小兔子，你给我一个机会解释，成不？我求你了！” 电话那头，秦齐都快急疯了。 昨天晚上若不是他娘亲临流光俱乐部，他绝不可能放程馥梦走。 昨晚在饭桌上苏彧跟他爹娘为了婚事可谓是暗涛汹涌。他直接都把苏彧丢下，没吃多少就躲书房打电话，却被告知馥梦睡了。 这一夜辗转反侧的，好不容易熬到早上可以打电话了，可惜被他爹娘拉着谈苏彧和楚楚的婚事。事情便一直拖到午后。 其实楚楚一大早就出门了，他找了个婢女慌称是楚楚往苏家打电话。 “你不用解释了，因为你的解释并没有那么重要。” 程馥梦又要挂电话，秦齐连忙说，“程馥梦，我警告你，你要再敢挂我电话，我就不停地打，打到苏家所有人都知道我在找你！” “秦齐，你疯了吗！” 程馥梦吓着了，手一抖就把话筒丢了。 “喂？喂？程馥梦你说话，喂” 秦齐以为程馥梦又挂她电话了，他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傻眼了。要知道，他刚刚只是威胁程馥梦罢了，他再急，也不敢惊动苏家所有人呀。别人不说，苏彧头一个找他算账。 程馥梦连这威胁都不怕，那该有多讨厌他？ 就在秦齐绝望的时候，程馥梦慌慌张张捡起话筒。 “喂” 这一声“喂”在秦齐听来，简直是天籁！他喜出望外，居然笑出声来，“我在我在！” 程馥梦听他威胁了人还在笑，又生气又委屈，骂道，“无赖！” 秦齐不介意，还是笑，“小兔子，要是骂了我，你能不生气，你就尽管骂吧。” “我才不要骂你，你讨厌！特别讨厌！你就笑吧，尽管笑吧。” 一说起这个“笑”字，秦齐就又着急了，“小兔子，你先听我解释好不好？ “那你解释呀！” 程馥梦的声音不小，她都气坏了，都忘了自己在客厅。 求了那么久终于有机会了，秦齐竟有些不敢相信。他没做声，在电话那头忍不住偷笑起来。 程馥梦等了一会儿，没听到秦齐的声音，便质问，“你到底解释不解释？” 秦齐更开心了，回答说，“你想听我就解释。” 程馥梦想都没想，顺着秦齐的话回答，“我想听！” 话一出口，她立马缓过神来，明白自己着了秦齐的道。电话那边，秦齐早已忍不住呵呵笑了起来。 他哪敢在这种时候给程馥梦下套呀，他是无意那样问的，谁知道程馥梦居然那样答了。 这个丫头笨得可爱呀！ 哪怕没有面对面，程馥梦也窘得羞红脸，听到秦齐笑得那么大声，她心一堵，眼泪就盈满了眼眶。 这个家伙，昨天笑话她，瞧不起她。今天居然还打电话来耍她，笑话她！ 他纯粹是无聊来消遣她的吧？ 她居然居然还休眠了一宿，等了一早上等他来电话解释。 程馥梦平素像只乖兔子，可骨子里跟她姐姐一样的倔。她从来都没觉得自己这么卑微过，听着秦齐的笑声，她发现自己真的像个笑话。 她拿着话筒，一言不发，盈眶的眼泪终于忍不住啪嗒啪嗒落了下来。 秦齐察觉到电话那头的安静，终于意识到自己又犯错了。他急急说，“小兔子” 程馥梦挂了电话，留给秦齐一阵嘟嘟嘟的声音。 秦齐立马拨过去，程馥梦直接按掉；秦齐再拨，程馥梦又按掉。如此往复了几次，程馥梦突然意识到这里是老太太的客厅。 电话声一响，程馥梦着急抓起来，捂在手里。 她捂了一会儿，四下张望了下，见没有人过来这才松了一口气。她把电话放在桌上，起身就走。可是，没走几步她就回头了。她双眸噙泪，看着电话犹豫了一会儿，终究还是走回去了。 她小心翼翼拿起电话来，悄悄地凑近耳边。 只听秦齐早就开始在解释了。 “小兔子，如果你还不相信我，我只能对天发誓了。我真的没有笑话你，更没有瞧不起你。我就是我就是” “跟你说实话吧，昨晚我一晚上都没睡，想了一宿。我想，那时候我那样看你，应该是害怕吧。我害怕你跟别的女孩子一样，爱慕虚荣，贪图富贵。我一听你拿楚楚的钱，我就怕了，怕你也是冲着我们秦家的钱来的。” 程馥梦安静地听着，听到这儿正忍不住要出声，却听秦齐笑了。 他自嘲地笑着，“呵呵，小兔子你说我傻不傻呀！你怎么会冲我们家的钱来？你都不想理我，一直一直都是我冲着你去的。你说是吧？” 程馥梦咬了咬唇，没回答，甚至都不敢大声呼吸，像是怕被秦齐知道她在偷听。秦齐并不知道程馥梦是折回来的，他只当电话一接通程馥梦就在听了。 得不到程馥梦的回答，秦齐也不强求，继续解释，“小兔子，咱们在弄堂里” 一提到弄堂里的这事，程馥梦仿佛又回到秦齐怀中，她一下子就紧张起来，本就红扑扑的小脸一下子烧了起来，连耳朵都红了。 可惜隔着电话，要不她一定会看到秦齐此时的耳根子也有些红。 “我那时不是笑话你，我笑是因为” 秦齐沉默了一会儿，才又开口，“因为，我没想到你也会发脾气。你生气的样子很可爱。” 这样的话，秦齐说过太多了，从来都是调戏的口吻脱口而出的。 这话，他一样是笑着说出来的，可却笑得无比温柔，一点儿都不像是在解释，更不像是开玩笑，而像是情话，柔柔的情话。 程馥梦从来没想到秦齐会有这么温柔的一面，她听得都有些发愣，明明不想相信他，可却又不自觉将电话贴紧耳朵，生怕漏了他说的任何一个字。可是，等了好一会儿，电话那头却没声音了。 程馥梦急了，差点就开口却又硬生生忍了。 她紧紧抿着嘴，安静地等着。而电话那头，秦齐也紧紧地握着电话，安静地等她开口。 时间在安静中渐渐流逝，不知不觉十几分钟过去了，即便彼此都没有动静，可谁都没有先放下电话。 又过了十分钟左右，秦齐那边突然有了动静。程馥梦一下子就紧张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五十八章告白 程馥甄紧张地等着，只听电话那头秦齐悄声说，“小兔子，我告诉你个秘密吧。其实你姐姐” 秦齐说到这就不往下说了，全神贯注在电话里，就等着程馥梦开口。 程馥梦非常意外，只是，她的嘴巴还是紧紧抿着，不出声。 又过去了几分钟，终于，秦齐那又传来动静，他在轻轻地叹息，“小兔子，原来你不在呀？呵呵，这一回，你耍了我。” 无疑，秦齐误以为程馥梦早就不在了。 程馥梦做贼心虚，紧张得都屏住呼吸，更加不敢开口了，就等着秦齐挂电话。谁知道秦齐却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喃喃自语，“小兔子呀，我想了一晚上一早上，我想我应该是真的喜欢上你了怎么办呀？” 程馥梦怔住了，这刹那心跳都险些停掉。 突然，程馥甄和李妈的说话声从门外传来。 程馥梦没想到姐姐会这么快回来，她都慌了，想也没想直接就挂了电话，匆匆跑楼上去。慌张中，她并没有注意到不远处闪躲开的双姐。 “嘟嘟嘟” 电话那头，秦齐听到电话被挂断，立马捂了嘴。 程馥梦挂他电话了，所以她没耍他，刚刚一直都在听呢！他刚刚说的那话，她也听到了？ 话筒从手中掉落，秦齐都傻眼了。 而程馥梦跑回房间里，慌慌张张地擦了脸，翻出书本来看，生怕姐姐看出她哭过。 没一会儿程馥甄果然回来了。程馥梦心惊胆战的，都不敢回头。程馥甄放下自己买的红山茶，见馥梦在看书也就没打扰，只说要给老太太送东西就出去了。 门一关上，程馥梦直接趴在桌上，吐了口长气，悬在半空的心总算收回肚子里。 当她冷静下来的时候，秦齐在电话里说的最后一句话便在耳边回响起来了，很快，她也意识到了自己刚刚挂了秦齐的电话便让秦齐知道她听到那句话。 他说他喜欢她 他问，怎么办？ 程馥梦双手托腮，对着墙壁发愣，好一会儿才喃喃自语，“是呀，怎么办呀？秦齐，我我好像不是真的讨厌你” 此时，程馥甄刚到老太太房门口，见双姐迎面走出来。双姐一下午帮馥梦接了几个电话，她见着程馥甄也没提起这件事。 见程馥甄手里的花儿，她惊喜地问，“程大小姐，您哪来那么多山茶花呀，真好看！” “下午出去，撞见了三爷，三爷让我给老太太送过来。”程馥甄答到。 关于真正的内鬼，她心中有几个嫌疑人，双姐就是其中之一，而且嫌疑非常大。虽然只是有嫌疑，可是，对于双姐，程馥甄心中早已有戒备之心。 程馥甄并不想多聊，可是双姐却又问，“三爷？程大小姐真是运气好，我听说二爷今儿个一直在找三爷至今都没找着人。程大小姐是在哪遇见的呀？” “我去找我哥哥，在百乐门那儿遇上的。” 程馥甄在苏宅大门口下车，一路过来可没少人问她这花谁送的。若不早想好应对的说辞说清楚，她敢跟定不出一天的时间，这件事就会被添油加醋传得所有人都知道。 双姐纳闷了，“哎呦，三爷怎么想起给老太太送这么多山茶花？老太太喜欢的是水仙。往年这个时候，大小姐早就送水仙过来了，可惜今年” 程馥甄微惊，但很快就解释，“三爷说这花是朋友从山里采过来的，给老太太做脂粉用的。花正当季，新鲜。做出来的脂粉功效也好。” “那倒是那倒是。您赶紧拿进去吧，老太太这些天闷闷不乐的，兴许见了这花儿会高兴。我得给老太太煎药去了。” 双姐这才从门口让开，退下去。 程馥甄看着她的背影，眼底掠过丝丝复杂。打从喜儿自杀之后，双姐便是老太太身旁除了李妈之外最亲近的人了，若是双姐真有问题。那麻烦可不会小呀！ 她想，她回头还是得提醒提醒李妈。李妈是苏彧的人，应该会把她的话听进去的。 程馥甄进屋之后，发现老太太躺在贵妃榻上，无精打采，心事重重。李妈坐在她身旁，正替她按摩小腿。 见老太太那憔悴苍老的样子，程馥甄不自觉想起了自己第一次见这位老人家时的光景，那个时候的苏老太太和如今可谓是判若两人呀。 丈夫离世，子孙们各个心怀鬼胎，她这位老人家虽不怎么管事，可无论是家事还是生意事，她都是心中有数的吧？如今二爷基本是掌控了大权，怕是很多事情她也都快说不上话了。 程馥甄心头掠过一丝怜悯，她将一大束花藏在背后，才走过去。 “馥甄来了呀，坐吧。”老太太只是抬眼看了她一眼。 程馥甄笑着走近，问说，“老太太，你猜猜我给你带什么好东西回来了？” 老太太这才有了点精神，好奇地问，“好东西？呵呵，我可猜不着。” 见程馥甄笑得贼兮兮的，老太太坐了起来，认真说，“馥甄，你可不许破费！你要是破费了，再好的东西我都不要。” “我只是受人之托，把东西带回来。破费是，不是我。”程馥甄又笑。 老太太更好奇了，“那是谁？这种时候，还能惦记着我这把老骨头呀？” 老太太这话是抱怨二夫人呢。大夫人没出事之前，二夫人成日往这边跑，打从大夫人出事之后，二夫人基本都不见人影了。日常的看望，送东西什么的，都托丁姨娘代劳。程馥甄第一次撞见丁姨娘还纳闷，后来多撞见了几回就明白了。 程馥甄听得明白，却装傻忽略掉。 她道，“老太太，大家都惦记您呢，就是太忙了，都来不了。这东西是最不忙的那位托我给您送来的。” “最不忙的？” 老太太还是没猜出来，“你这丫头就别卖关子了，赶紧说，怎么回事呢！” 程馥甄笑着，冷不丁就将背后一大束鲜花拿出来递掉老太太面前去。 老太太在屋里闷了那么多日，一见这新鲜娇美的花儿，顿时大喜。她激动地站起来，接过花束。 “老太太，我去看我大哥撞见了三爷，三爷托我带回来给您的。这花含苞欲放，能在水里养几日，待谢了” 程馥甄话还未说完，老太太便道，“待花谢了，花瓣便可做脂粉，润肤祛斑，尤其是这白山茶，功效最佳，为冬季良品！” 见老太太开心了，程馥甄也开心，“老太太，回头，您要做脂粉了，馥甄帮你捣花瓣。” 这时候，李妈插了一嘴，“程大小姐，您决定不回去过年了呀？” 老太太一听就急了，她把山茶花放一旁去，拉着程馥甄坐下，“馥甄，你爹娘若健在，我定不留你。可如今，你回去了，家中也无人，我说什么也不放你走。虽然你和以辰还未正式成婚，可是，婚都订了，那就是一家人。以后，你和馥梦还有你大哥，就在苏家过年。我这把老骨头，能多陪你们一年是一年。” “主子，您瞎说什么呢？您一定会长命百岁的，过些年，就不止多准备三个红包了。等程大小姐进了门，为咱们苏家开枝散叶，您可有得忙。” 李妈笑对程馥甄说，“程大小姐，老太太可都把你们兄妹三个的过年红包也准备好了。你说什么都不能走！” 程馥甄本就不走了，一听这话，顿时心生感动，一时间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打从父母过世之后，已经有很多个大年夜，没人给他们兄妹过年红包了。没想到如今都长大了，竟还会有长辈给。 程馥甄没多解释，点了点头，“老太太，我们不回了，我和馥梦都留下来陪您，给您守夜。” 老太太大喜，几日不出房门了的她特意换了衣裳，同程馥甄一块下楼。他们一道将苏彧送的白山茶插满客厅。 老太太还特意留了几枝给程馥甄，让她带回房间去了摆着。程馥甄没拒绝，把白山茶和她那几枝红山茶一道插在花瓶中，红白相应，十分好看。 程馥甄回去的时候，程馥梦已经趴在书桌上睡着了。一宿无眠，她就算满腹心事也撑不住呀。 程馥甄只当她是看书看累了，小心翼翼替她披了件衣服，并没打扰。 夜深了，馥梦才醒过来。见姐姐趴在一旁睡，眉宇间尽是陪伴，她心虚之余，更是歉疚。她不想骗姐姐，可又不敢，也不知道怎么跟姐姐说。她犹豫了很久，最后还是什么都不说。 她把身上的外套取下来披在姐姐身上，这时候，姐姐就醒了。 程馥甄打了个呵欠，无奈而笑，“我怎么睡觉了，馥梦，你也不叫我？” “姐，我也刚醒。你什么时候回来了？怎么不叫醒我？” 程馥梦的目光是闪躲的，可惜程馥甄困倦着，并没注意到。她喝了几口水醒神，便同程馥梦说了不回北平的事。 她把苏彧说的话分析给妹妹听，可是，话到一半，馥梦就打住了。 她认真说，“姐，我也是这么想的。等局势稳定些，咱们再回去。又不是过年才能回家，对吧？咱们在外头，只要心里还念着家，没忘掉咱家，那比成日跑回去都强。” 程馥甄回来之后，想了很久，想着要怎么安慰妹妹。她就怕馥梦难过，失望。听了这话，她才发现自己又低估了馥梦，半年医学院的生活真的让馥梦长大了很多。 这事若搁在以往，馥梦只会难过地点头，不会说那么多。程馥甄摸了摸妹妹的脑袋，虽然有些感伤，却还是很欣慰的。 虽然计划有变，不回北平过年，程馥甄在苏宅里依旧忙碌。她得暗地里留心几个嫌疑人的动静，留心大夫人那边的状况，还得继续琢磨万脂胭红的配方。要知道，万脂胭红配方里的四样东西，她至今都没弄清楚到底是什么东西，哪里可以寻到。她虽不能直接问，却可以旁敲侧击同老太太讨论，老太太跟了苏老爷子那么多年，不仅学了一手好手艺，也见多识广。程馥甄每每和她老人家交谈，总能学到东西，受到启发。 程馥甄忙碌之余，总会不经意想起苏彧和秦楚楚的婚事，好几次想同老太太打探打探，可最后还是理智地打住了。她反复地告诉自己，那份婚契已经毁了，苏彧跟她早就没关系了。 程馥梦则成日心不在焉的，既担心秦齐会再打电话过来，又害怕他不打了。 几日之后，苏彧让胡云飞送程馥甄姐妹俩去车站送程培坤，姐妹俩到了车站才发现秦齐竟亲自送程培坤到车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五十九章车站偶遇 月台上，人满为患。 秦齐和程培坤站在一根大柱子旁边。秦齐穿一件苏格兰格子风格的呢子大衣，在黑压压的人群里显得十分醒目。他双手插口袋，慵懒懒靠在柱子上。程培坤就站在他面前，大背头梳得特别整齐，也十分惹眼。最惹人眼目的莫过于他们周遭还站了一圈小厮，将他们同拥挤的人群隔开。 程馥甄姐妹俩一走入月台，立马就看到秦齐他们。 “这秦大少爷，生怕别人不知道程培坤要回去吗？”程馥甄不悦低声。 胡云飞笑道，“程大小姐，就算不高调，石田社那帮人也盯着，按秦少爷的话来说，还不如张扬些，同沈司安和石田社示威。如果能激将成功把他们引出来是最好的。” 程馥甄有些不安，低声说，“你们可一定得保我哥安全！” “程大小姐放心，三爷答应过的事，绝不会食言。” 胡云飞一边回答，一边冲秦齐那边招手。秦齐一见着他们，遂是大喜，立马就跑过来。他跑得很快，不停地推开拥挤在前面的人，后头的小厮想为他开道都追不上他。 见他在人群里卖力地挤过来，程馥梦看得都愣了。她突然有种错觉，仿佛看到秦齐从宿命的另一端，破除万难，推开所有阻挡的人，义无反顾地朝她走过来。 宿命的这一端是败落的程家，另一端则是权势倾天的秦家。那日她装睡，姐姐拍她后背同她说的话她都听得明白的呀。那天通完电话之后，秦齐就没再给她打电话了。如今见了面，他不仅不提那天的事，甚至都没同她说话。 或许，他真的只是爱开玩笑而已。“喜欢”这两个字一样也是随口逗她的玩笑罢了。 直到秦齐走到她们面前，程馥梦才缓过神来，她想也没想就躲到姐姐身后去。 这一幕，多么像他们的初见呀。 只是，秦齐并没有再叫她小兔子，甚至都没有看她一眼，而是认真对程馥甄说，“馥甄姐，人我带到了。三哥说过年人手不够，我从赌场里多调派了两个人，一定保证程大哥的安全。” 程馥甄见秦齐这么激动地冲过来，还以为他第一句话又会是“小兔子”，没想到他居然不逗馥梦了。 程馥甄暗想，看样子苏彧还是很有信用的，一定是找这小子谈过了。 其实，并非苏彧找秦齐谈，而是秦齐主动找上苏彧，被苏彧威胁了。 秦齐问苏彧说他喜欢上程馥梦了，该怎么办？苏彧给了他两个选择，一是帮他摆平秦家二老提的婚事，二便是从此不要招惹程馥梦。 秦齐若不二选一，日后，有求必不应。 秦齐想了三天，最后选择了不招惹程馥梦。 其实，不必苏彧多言，秦齐心下非常清楚，对于他这个秦家独子来说，有些事并非喜欢就能做，有些人也并不是喜欢就能在一起的。 他的余光朝程馥梦瞥去，见她仍低着头不看他，他便不再多看了。 那一日，她明明在听却一言不发，或许这样也好。他就可以当假装什么都没听到，自己也什么都没说过吧！ 很快，程培坤就过来了，闲聊了几句之后，程馥甄说，“馥梦，你们在这等着，我送大哥上车。” 程馥梦原本也要一起去的，却不自觉瞥了秦齐一眼，就点了头，留在原地。 胡云飞和秦齐都没跟，程馥甄这么说，无疑是要私下同程培坤说话。 哥哥和姐姐都走远了，程馥梦的视线还追随着，似乎不往他们那边看，她就不知道视线该往哪放。 可是，虽然视线追随着哥哥姐姐，她的心思却控制不住落在一直在身旁的秦齐身上。而秦齐，视线亦是追随程馥甄和程培坤而去，一句话都没有。 月台上明明嘈杂得很，可是，他们之间却特别安静。 知晓真相的胡云飞看了看秦齐，又看了看程馥梦，着实替他们觉得尴尬，他索性往他们中间一站，同秦齐闲聊起来。 胡云飞说，“秦少爷，您昨晚上是不是又喝高了，我刚在百乐门里撞见小九，他说您昨晚上都没回去。” 秦齐如实回答，“喝了三瓶红酒。” 胡云飞打趣地说，“秦少爷，幸好老爷子昨晚上没过去，要不您麻烦就大了。” 胡云飞其实就是随口这么一说而已，谁知道秦齐居然“嗯”地一声承认了。要知道虽然圈子里的人都知道秦家家教严，这位大少爷特别害怕老爷子，可是这位大少爷可从来都是死鸭子嘴硬不承认的。面对老爷子的问题，他一贯的回答都非常潇洒，诸如，“就这点破事能有什么麻烦”，“我才不怕他”，“他管不上”之类的话。 胡云飞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偏头朝秦齐看去，只见秦齐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仿佛走了神。 这家伙怎么了？ 胡云飞犹豫了下，又问，“秦少爷，听三爷说老爷子不喜欢你晚上住在百乐门，你这回还醉宿。老爷子要知道了会让你跪祠堂抄家规了吧？” 秦齐的回答是，“是的。” 胡云飞险些笑出来。他本想帮秦少爷化解一下尴尬，随便聊聊的，压根没想到秦少爷会逢问必答，而且还是诚实的回答。他心想，这大少爷不会是脑袋里哪根筋不对劲了吧？ 胡云飞平素被秦齐欺负得可惨了，好不容易逮住这机会，岂能过错了？ 很快，他便小心翼翼地问说，“秦少爷，听说老爷子去年有一回罚你抄一百遍家规。不会是真的吧？” 秦齐说，“真的。” 胡云飞好意外，他听百乐门里的人说过，至今都不知道这事真假呢。他连忙问，“秦少爷，您真抄完了？” “没有。” “那秦爷怎么就放过你了？” 胡云飞颇为紧张，可是秦齐却迟迟没回答。他像是走了神，又像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更像是沉浸在他身旁那只小兔子的世界。 胡云飞等了一会儿，把声音压得更低，问说，“秦少爷，听说那一回您挨了秦爷打，屁股都开了花，一个月下不了床？” 胡云飞这么说算是客气的了，百乐门里流传的话是这样的，“秦少爷在祠堂跪了一天，抄的家规不到一遍。秦爷大怒，当众让人脱了他的裤子，用柳条抽打，打得秦少爷屁股开花，一整月都没到百乐门。” 胡云飞紧张地等秦齐回答，他已经不是为趁机复仇了，而是为了自己那二十个大洋。去年他跟百乐门里的侍从打赌，至今还没结果呢。 此时，程馥梦也竖起了耳朵，等着秦齐回答。这家伙都这么大了还让父亲打屁股，这也太丢人了吧？她早听姐姐说过秦齐非常害怕他老爹，只是她一直不相信，总觉得就秦齐这性子，必定是不服管的。没想到秦齐在外是只虎，在家里就成猫了。思及此，程馥梦突然好想看看秦齐在家里那种乖顺的模样。这么痞的一个人乖顺起来会是什么模样呀？ 等了一会儿，秦齐还是迟迟没出声，胡云飞贼心不死，非得从秦齐口中证实到被打屁股一事。于是，他又问，“秦少爷，听说秦爷那一会儿是真生气，用柳条抽了您三十多下？” 终于，秦齐缓过神来，脸色一沉，缓缓地转头朝胡云飞看过来。 胡云飞始料未及，立马闭紧嘴巴，后退了好几步。 秦齐慢慢地眯起双眼来，还未出声，胡云飞就先求饶了，着急说，“秦少爷，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说！” 这时候，程馥梦忍不住扑哧笑出声。 见状，胡云飞都想逃跑了，让秦齐在程二小姐面前丢脸，这罪可大了。 可谁知的秦齐一没解释，二也没再为难胡云飞。他只是看了程馥梦一眼，便又转过身往拥挤的人群看去，仿佛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 程馥梦却怔住了，心像是被什么东西咬了一口，突然就疼了。 秦齐这是什么意思？ 他明明就站在她身旁，可此时此刻她却觉得他远在天边，他们就像是彼此陌生的路人，从未有过任何交集。 是因为那个电话吗？ 是因为他发现她听到了他那句“喜欢”，怕她会缠着他不放了，要他负责到底了吗？ 所以，他那句“真的喜欢”也真的是随口说说而已的了？ 程馥梦紧紧抿着唇齿，别过头去看向了一旁。 她才不要不讨厌这个家伙！ 她讨厌死这个家伙了，从此都不想再理睬他了！ 这时候，程馥甄已经把程培坤送到火车上。苏彧对程培坤还真的是照顾周到，他给程培坤和随同保护的人定的是特等车厢，不似其他车厢那样脏乱嘈杂。程馥甄看了一眼，发现程培坤周遭一圈的人都是自己的人，她总算是放心了。 虽然很痛恨鄙视自己这个哥哥，可是，他终究还是程家的长子，她的亲哥哥呀！ 程馥甄低声把该交代的事情都交代了，正要走，程培坤却拉住她，凑近她耳边，说，“妹子，你老实告诉我，那帮日本人，还有沈家的大公子到底是冲什么来的？不会说咱们程家有好东西被他们瞧上了？” 程培坤之前知道馥梦被日本人劫持的事之后，并没怎么放心上。可是，这一次回家过年，苏彧和秦齐在他身旁安排了这么多人，他才意识到事情不那么简单。 “我哪知道？”程馥甄这话不假。虽然她猜测石田社和沈家是冲着万脂胭红秘方来的，也猜测苏程两家的婚约，洛九少主动找上门都是冲万脂胭红秘方来的，可是，这只是猜测而已。 不管是面对哪一方，她至今都没有得到百分百的答案。 但是，有一点她可以肯定，那就是程培坤百分之百不知道万脂胭红秘方的事情，否则，那块白娟也不至于落到她手上了。 程培坤挑眉看了程馥甄一眼，明显不相信她。见周遭的人都没留心这边，他将声音压得更低。 他说，“妹子，这事不是小事，你可千万别瞒着我。三爷他们是不是也知道了什么？还有，二爷和我那准妹夫对这事都还一无所知吧？” 程培坤不傻，他这一回回北平的事都是三爷托秦齐安排的。若认真说起来，这件事不该三爷这个当叔的操心，得苏以辰来呀。 程馥甄当然听得出程培坤的话外之意，她原本也不知道怎么糊弄程培坤，却突然心生一计，反问道，“程培坤，你至今还装傻呢！石田社和沈司安顶多就是冲着咱们程家的脂粉秘方来的。程家最好的秘方都是传男不传女的。呵呵，石田社和沈司安相中了哪一份秘方，你会不知道？” 被程馥甄这么一唬，程培坤怕了，连忙澄清，“程馥甄，你要我跟你说多少回你才相信呀？父亲走得那么突然，压根就没把秘方给我，一份都没有！” “父亲办丧事那几天，你不满屋子找吗？”程馥甄冷笑道。 “我没找着！” 程培坤说起这事就生气，程馥甄是信他的，因为当年程培坤搜屋子的时候她都在后头偷偷跟着呢。不过，程馥甄故作不相信。 “程培坤，这是你自己的事。程家的秘方我和馥梦也没资格藏着。至于石田社和沈司安，还有三爷。他们是冲什么来的，你心中有数就好了。” 程馥甄心想，程培坤心中没数，所以他一定会找机会去试探苏彧。而苏彧那么聪明的人，自是很容易就能识破程培坤的试探。程馥甄就盼着苏彧能怀疑到程培坤头上，放她一马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六十章苏家三小姐 程馥甄算计着，而程培坤狐疑地看着自己的妹妹，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可是，他又说不出哪不简单了。他知道自己再追问下去，程馥甄也不会说。 他犹豫了一下，便凑得更近，悄声说，“妹子，上一回我跟你说的事情，你可放心上了？” “什么事情？”程馥甄不明白。 但是，程培坤说了“骆家”二字，就让她明白了。程培坤上一回偷听到苏彧出城调查骆家灭门惨案一事。按当年的传言看来，骆家灭门惨案同苏家有牵连，苏彧理当不会调查此事，而是极力隐瞒撇清。苏彧却暗中调查，在程培坤看来，这里头一定有不为人知的秘密。至少，苏彧绝对不似表面看上去，不争家产那样简单。 按程培坤的意思，二爷和苏以辰是争不过苏彧的，所以，程馥甄也别再想打苏家家业的主意了。乖乖听三爷的话，那才是安身立命的办法。 “那事我记得，怎么，三爷查到什么了？”程馥甄颇为好奇。 这时候，火车的汽笛拉响，车就要开了。 程培坤连忙说，“好妹妹，你和三少爷的婚事我琢磨过，总觉得没那么简单。我回北平去再翻翻父亲的书房。你也好好想想咱家到底有什么好东西。咱家要真的有让三爷瞧得上眼的好东西，那咱们就有跟三爷谈判的筹码了！当不上苏家的女主子，咱们至少得多捞点吧？” 程馥甄真不知道说这个哥哥什么好了？ 若是给他点小甜头，小盼头，他能被人卖掉还帮人数钱。但是，如果让他看到大利可图，他立马就精明起来。 程馥甄忍不住想，苏彧要知道自己煞费苦心安排了这么多人保程培坤周全，却遭程培坤的怀疑和惦记，他会是什么反应呢？程馥甄并不知道，今日苏彧也来了，只是没有露面而已。 “好妹妹，你听明白了没？”程培坤有些着急。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车要开了，我下去了。别忘了我交代你的事。” 程馥甄丢下这话便匆忙下车了。程培坤想追，奈何坐在一旁的一位便衣警员拦下了他。 雪初从后面追上程馥甄，低声问了一句，“你们刚刚说起三爷了？” 程馥甄差点把这个一直跟着她的小丫头忘了。她反问说，“没呀？你听到什么了？听错了吧？” 雪初不说话了，程馥甄也不多言。 主仆两人回到月台上的时候，秦齐和程馥梦仍旧站在胡云飞左右两侧。秦齐拦住了胡云飞的肩膀，不知道的人见了保准会当他们是把兄弟。 秦齐明明看着她们这边，却像是在发什么愣，没注意到她们过来了。而程馥梦则转头看向一边，也没发现她们。 反倒是胡云飞一见着她们立马大喊，“这边！这边！” 他站在两人中间那叫一个尴尬，早就想溜之大吉了。可惜，秦齐突然伸手拦住他的肩膀。虽然秦齐一言不发，但是他不用想也知道这是威胁他不许动呀！ 程馥甄都走到面前来了，秦齐居然还面无表情。 “秦齐，你着魔了？” 程馥甄用力一拍，秦齐这才缓过神来，“啊？没，没！” 程馥甄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馥梦，多少心中有数。她也没多问，笑道，“今天有劳你了，我得请你吃个饭。” 秦齐立马笑了，还是笑得没心没肺，玩世不恭的样子，他说，“馥甄姐，就我和三哥的交情，你们就不必客气了！我今天约了个洋妞，不能爽约。走吧，一道出去吧。” 一听这话，程馥甄百分百肯定苏彧找过秦齐，而程馥梦的脑袋都快埋到领口里去了，谁都看不到她的表情。 “洋妞？你就不怕被你爹知道呀？”程馥甄打趣地问。 “又不是什么大事，他知道就知道呗！”秦齐一脸无所谓。 胡云飞走在最前面，窃笑；而程馥梦走在程馥甄身旁，仍旧低着头，虽不知道她此时的表情，但是至少她是再也笑不出来了。 到了车站门口，秦齐还是很绅士地帮程馥甄姐妹俩开了车门。然而，就在这时候，一个甜美的声音传了过来。 “秦齐哥哥！秦齐哥哥！” 众人回头看去，竟看到苏家的丁姨娘和一个年轻的小姑娘。这位小姑娘和馥梦年纪相仿，十五六岁光景，五官生得精致娇美。巧合的是，她今天穿的衣服和馥梦也差不多都是学生装，不同的是馥梦留着两条麻花辫，这位姑娘却是一头齐耳短发。比起馥梦来，少了些许矜持内敛，多了几分热情朝气。 “三小姐。”胡云飞很意外。 程馥甄一听立马就知道这位站在丁姨娘身旁的小姑娘是谁了。这是苏家的三小姐，丁姨娘为二爷生的女儿苏婉缃。程馥甄很早就听说这位三小姐虽是庶出，却非常得二爷疼爱，甚至有几次让二夫人都吃味了。只是，程馥甄并不知道这小丫头跟秦齐也熟悉。 苏婉缃很快就飞奔过来，那热情洋溢的脸上写满了开心的笑容，那笑容太有感染力了，让大家见了都会忍不住跟着她笑。程馥甄这才发现自己错了，这个小丫头跟馥梦有太多太多的不一样了。 苏婉缃眼中似乎就只有秦齐，她站在秦齐面前，忽略了秦齐身旁的程馥甄姐妹俩，还有胡云飞。 她的笑容和声音一样甜美，她说，“秦齐哥哥，这是我专程从广州给你带回来的礼物，保证你会喜欢的。” 秦齐和这个小丫头认识是因为苏以辰的关系，小时候苏以辰除了像个屁虫一样跟着苏彧，便是被这个小丫头像跟屁虫一样跟着。 秦齐小时候特别讨厌跟女孩子玩，尤其是比自己年纪小的女孩子。他可不止一次因为把这个小丫头欺负哭了，和苏以辰打架。每次打架苏以辰都是输的，这小丫头非但不护着自家的哥哥，反倒颠倒是非，胡说八道护着他。为此，苏亦辰没少挨苏彧的训。秦齐是个敢做敢认的人，自然也就对苏婉缃没好感。闹腾过几回之后，秦齐见着苏婉缃就都躲了。 秦齐虽不喜欢礼物，却还是很礼貌地收下，“呵呵，多谢了！” 苏婉缃大喜，“秦齐哥哥，我去广州游学半年多，可想你们几个了，回头把楚楚还有我哥叫上，咱们一起吃顿饭好不好？” 秦齐心知楚楚不会答应，却还是说，“好，回头你跟楚楚约去，我随时奉陪。” 虽然就几句话而已，可是，谁都瞧得出来，苏婉缃喜欢秦齐，而且，毫不掩饰自己的喜欢。 这时候，丁姨娘追了过来，不悦教训，“婉缃，秦少爷忙着呢，不许麻烦人家！” 秦齐笑呵呵地说，“不麻烦不麻烦。” 苏婉缃嘟起嘴来，“娘，你看秦齐哥哥都说” 苏婉缃还未解释完，丁姨娘就打断了，同程馥甄姐妹俩做起介绍。 “馥甄，这就是婉缃了。刚从广州回来，我过来接她，没想到撞见了你们。” 苏婉缃这才注意到程馥甄姐妹俩的存在，而她的视线也很快就落在程馥甄颧骨上那块胎记。她虽远在广州，可是苏宅里的事情还是知晓的。 “婉缃，这位是程家大小姐馥甄，你的准嫂子。这位是程二小姐馥梦，娘电话里同你说过的，程二小姐和楚楚一道在医学院念书，她的功课是全校最好的。你要想上医学院，可得跟馥梦好好学学。” 苏婉缃很快又露出甜美的笑容来，笑着说，“准嫂子，馥梦妹妹，久闻你们大名，今天总算能见着了。我不仅想跟馥梦妹妹学功课，还想跟准嫂子学脂粉的手艺，我听我娘说准嫂子的手艺要胜我大姐好筹呢！” 程馥甄笑了笑，“我可不敢班门弄斧，三小姐要学脂粉手艺，得找二爷和老太太呀。” 苏婉缃正要回答，一直很沉默的程馥梦突然抬起头来，看着苏婉缃，认真问说，“三小姐，我未必比你小，或许你不该唤我妹妹，而是姐姐？” 苏婉缃笑了，“我十五岁，正月出生的。再过半个多月，我就十六岁了。你呢？” 面对苏婉缃的询问，程馥梦缄默地低下头。 程馥甄连忙说，“馥梦是秋天出生的，确实比你小。” 苏婉缃很开心，“那一会儿家里就不是我最小了。” “我又不是你们家的人。”这话，程馥梦嘀咕在心里，没敢说出口。她向来话少，尤其是面对外人，她更是能不说就尽量不说。 可是，也不知道自己这一回是怎么回事，就是特别不想听到苏婉缃说话，特别想打断她。当然，她只是想而已。 苏婉缃同程馥甄聊了几句之后，便和秦齐讨论起要上哪儿吃饭去。秦齐把事情推给楚楚，笑着补充了一句，“这顿饭就让我给你接风洗尘，你喜欢吃什么，我们就去吃什么。” 苏婉缃喜出望外，“那我不找楚楚商量了，我订好时间和地点再告诉你。” 秦齐挑眉看来，笑得邪惑，问说，“你是不找楚楚商量了，还是不约楚楚了呀？” 苏婉缃笑得特别神秘，透出三四分羞赧，意思再明显不过了。谁知秦齐居然也没反对，只道，“你决定吧，我约了人，先走了！” 秦齐都上车了，苏婉缃还不忘喊了一句，“秦齐哥哥，给你的礼物是大惊喜哦！记得给我打电话。” 秦齐从车窗伸出手来摇了摇，随手做了个打电话的手势，无疑是在告诉苏婉缃，他会打。 程馥梦一直看着，直到汽车都远去，看不到影了，她还是盯着。本就心堵着，如今更难受了。是个人都瞧得出来苏婉缃喜欢秦齐，秦齐这是什么态度呀？来者不拒吗？这边跟苏婉缃如此暧昧，那边又赶着去赴洋妞的约。这个家伙花花大少的名头果然不虚传！ 程馥梦认识秦齐以来，还是第一次见秦齐对女孩子暧昧。她怔怔地看着秦齐消失的方向，心想，这种情况应该不少的，只是她之前都没机会见着罢了。 她简直讨厌透了这个家伙！ 为什么她的心会那样难受？ 是不是讨厌一个人，和被人讨厌一样，都是会难受的？ 秦齐，我讨厌你，你会感到难受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六十一章骆家遗址杀人案 程馥甄见丁姨娘身旁候着黄包车，便知丁姨娘没乘车来接人。她在苏家是客人，反倒用了苏家的车，这让她颇为尴尬。幸好胡云飞开了口，“丁姨娘，小的一道送你们回去吧？” “不用了，我和婉缃还想去买点东西。你们先回吧。”丁姨娘的笑容永远都是和蔼亲切的，让人很舒服。 分别之后，丁姨娘和女儿一起坐上黄包车，她这才低声询问，“婉缃，你在广州经常和秦少爷通电话吗？” “我倒是想呀，可是” 苏婉缃欲言又止，转移了话题，“娘，我们吃完午饭再回去吧？” 丁姨娘却认真问，“可是什么？你是不是有事瞒着娘了？” 苏婉缃立马否认，“哪有？” “那你告诉娘，为什么秦少爷这一回愿意搭理你了？” 丁姨娘很清楚自己女儿和秦齐之间的关系，这两孩子小时候是一道玩过，可后来秦齐都躲着婉缃。若不是因为苏彧和苏以辰的原因，就秦齐那脾气估计会做得很绝。 苏婉缃还想辩解，可丁姨娘一贯温和的目光突然变得冰冷，甚至阴鸷。除了苏婉缃，怕是没有人在丁姨娘眼中看见过这种阴狠了。苏婉缃很清楚自己的母亲不仅较真，而且生气了。 她只能老实招供，“我往流光俱乐部给他打电话，他都不接。后来我就我就忍不住往他家里打，结果结果是他娘接的电话。” 丁姨娘分明惊住了，她连忙问，“他娘认出你的声音了？” “没没！我机智，说是要找楚楚，刚好楚楚不在家，我就挂了。” 苏婉缃说起这事来，都还有些紧张。要知道，但凡打电话到秦家找秦齐的女孩子，可没少被秦夫人教训的。光她知道的就有几个是被三言两语就训哭了的！ 丁姨娘暗暗松了一口气，认真说，“傻丫头，如何少做这种傻事。秦家，可不是你一两个电话，几顿饭就高攀地上的。这事，千万别让你爹和大娘知道！” 这时候，秦齐早就把苏婉缃忘在脑后。他在离车站不远处接了苏彧上车，同苏彧一道往警局方向去。 秦齐看着窗外，心不在焉的。苏彧也看向窗外，蹙着那俊朗的眉头，像是有心事。 两人一路缄默，直到下了车。秦齐才醒过神来，记起进警局之前自己还有事要问苏彧。他把苏彧拉到一旁去，低声问，“三哥，你确定你要跟林警长提骆家的事？” 苏彧很肯定地点头。 秦齐急了，他知道三哥对骆家的事一直耿耿于怀，却不知道这几个月来三哥已经开始调查了，而且如今已经有了个小线索，要拿来询问林警长。 “你考虑清楚了，万一林警长用你给的线索查出当年的真相。到时候” 秦齐见苏彧没反应，他索性把话说得更直白一些，他说，“三哥，万一林警长查出来当年骆家的灭门惨案和你家老爷子有关。你这相当于是落了一个把柄在林警长手里呀！林警长是什么人你也清楚，青寨那案子之后，他就天天都往督军府去了！” 苏彧当然不会笨到直接告诉林警长他要调查的是骆家灭门惨案的真相，他只是拿了一个线索来问一问林警长而已。可是，秦齐的担心也是难免的，毕竟当年的惨案线索全无，至今都没人知晓真相。苏彧好不要容易得来的线索，极有可能会带着他们接近真相。 “放心，林正义没这个本事。再者，如果能查出真相来也不失为一件好事，毕竟，传言只是空穴来风。苏家被怀疑了那么多年，该有个公道了。” 秦齐着急着，苏彧却没多少表情。信不信他家老爷子，或许连他自己都看不清楚了。秦齐只知道他调查骆家的事出于好奇，出于想为苏家讨一个公道，却不知道，他追查骆家的事为的是骆家，也是为他自己。 这件事目前就胡云飞知道，他没告诉秦齐并非他不信任秦齐不想说，而是他不知道怎么说，更不知道该不该说。 一个半月之前，他就掌握了一条线索，却一直按兵不动，就等着蒋清河的事情了结了，再来找林警长。 秦齐扶着额头，见苏彧要走，他立马伸手拦下，认真问，“苏彧，你就相信你家老爷子？无风不起浪呀！” 苏彧垂着眼睑，轻轻推开秦齐的手，他说，“他是我父亲，我自然愿意信他。” 他说完便大步走进警察局，秦齐实在不明白，只能箭步追上去。 苏彧和秦齐有约，林警长早早的就在办公室等着，还令人帮他们两位预热好雪茄。 林警长一直把秦齐当小祖宗捧着，对苏彧看似态度客气，实则心下多少有些观望的。他家中夫人上一回收了二爷的大礼，心已然偏二爷那边去了。可是，这一会儿苏彧轻易就摆平了卢世杰的事情，让林夫人的心又一次动摇，而林警长则对苏彧又多了三分礼待。 秦齐心情本就不好，再加上不明白苏彧的用意，他陷在高等皮质沙发里，闷闷地抽雪茄，话不多。苏彧约林警长谈的是程馥梦那案子，确切的说是沈司安勾结日本人劫人的案子。 邮局的证人小四被关押半年了，徐敏芝逃去了日本，其父母生死不明，沈司安和石田社也再没什么动静。半年来，这个案子可谓是一点进展都没有。 林警长多少有些过意不去，苏彧也没追问太多。谈完了案子，他同林警长闲聊了几句，才进入他来警局真正的话题。 他说，“林兄，五年前有一个人在骆家老宅被杀，据说凶手是日本人，还和石田社有关？此事，可当真？” 林警长就纳闷了，“有这件事？五年前我还在苏州呢。三爷怎么关心起这件事？” 苏彧认真说，“程二小姐这案子找不到证据，或许，别的案子能找到线索。沈司安和石田社见不得人的勾当，必不止一桩。” 林警长先是一愣，随机狠狠拍了大腿，“三爷，还是你聪明！” 苏彧又说，“据我了解，有不少传说也骆家大宅遗址里藏了不少宝贝，尤其是秘方。” 这话一出，林警长就警觉了起来。他认真看了苏彧一眼，起身打了电话，让人把五年前骆家遗址杀人案的案底卷宗送过来。林警长五年前还在苏州，并不了解清楚，也从未听说过这案子。 没好一会儿，一个老警员才过来，可结果出人意料。老警员说，“警长，找不到您要的那个案子的案底卷宗。” 林警长和苏彧相视了一眼，认真问，“是没有立案过，还是找不着了，说清楚来！” 老警员犹豫了一会儿，低声说，“警长，五年前咱们警局才刚设立。那会儿可乱了，新律法也还没公布，沿用的是之前的律法。不少案子都没留底，这事，我也说不清楚。不过这个杀人案，我还是有点印象的，我记得当时是私了了，日本人赔了不少钱，死者家属也就不闹了。” “私了？呵呵，那个日本人为何要杀人？还有，死者和日本人为什么跑骆家遗址去？”林警长问道。 老警察想了许久，无奈地说，“我就听说过也不清楚到底怎么回事，就记得这案子了结得很快。警长，既能私了的案子，想必这个日本人也不是故意杀人，应该是出什么意外了吧？” 虽然老警员解释的颇有道理，可林警长还是察觉到不对劲。杀人的是大案，就算当时律法不统一，就算不是故意杀人，可也不至于连个案底也没留下。如果真的是私了没留底，那警局这边必有内幕。若不是私了立了案，如今找不着案底，那就说明案底被人毁了。 林警长正要询问，苏彧却开了口，“记得这个案子当初是谁负责的吗？” 老警长回忆了许久才说出一个名字来，“陈云峰。” “沈司安的姑父，陈副警长陈翀的老爹？” 林警长朝苏彧投去一个意味深长的目光，而一直闷闷不乐的秦齐不知何时已经坐直了，正认真听着。林警长交代了老警察不许将今日所谈之事泄露出去，而后才让他离开。 话说到这份上，苏彧也不需要多言了。林警长冷笑了笑，说，“三爷，这真是一条极好的线索。你放心，我一定追查到底！一有进展，我立马通知你！” 之前程馥梦被劫持，是因为沈司安和石田社勾结要抢程家脂粉秘方；这一回骆家遗址的杀人案和沈家c石田社有关，想必也跟脂粉拖不了干系。要知道，骆家遗址也就只有脂粉秘方可以找了，几乎所有去骆家遗址的人都是去挖秘方的。 即便找不出沈司安勾结日本人劫持程馥梦的证据，但是若能够找到当年沈家勾结石田社在骆家遗址杀人的证据，那一样能撼动得了沈家！如今上头的人都不卖日本人的账，只要有充足的证据，他倒要看看谁还敢保沈家！ 当然，林警长也是有私心的。如果能找出当初的黑幕，那陈翀也没脸跟他竞争警长的位置了。他倒没有想到更远的骆家灭门惨案，他心下狐疑着，死者和凶手到底在骆家遗址发现了什么宝贝秘方了呢？那东西应该落到日本人手里了吧？ 苏彧和秦齐离开之后，林警长立马就安排人调查。虽然没有案底卷宗，可是，当初经办此案的警员可都还在呢。只要把人找出来，不怕问不到事！ 苏彧和秦齐上了车，虽然一切还算顺利，林警长并没有联想到当年的骆家灭门惨案，可是，秦齐仍旧替苏彧不安。 他认真问，“三哥，你是不是有事瞒我了？” 苏彧挑眉看了他一眼，没多理睬。 “三哥，无论如何我还是觉得你太冒险了！你就” 秦齐还未说完，苏彧就看过来，打断他，“秦齐，如果按这个线索查下去骆家灭门案子便同石田社有关，甚至同沈家也有关。怎么还会牵扯上苏家？” 苏彧今日来给林警长提供线索，借林警长之手查当年的杀人案不过是幌子，借林警长之手，查当年的灭门案才是真正目的！ 秦齐跟苏彧也没什么好藏着掖着的了，他很直接地说，“三哥，我听我爹说过，老爷子当年和沈家关系匪浅呀！” 苏彧看了他一眼，竟脑袋往后靠，缓缓闭上眼睛。一副不打算说下去的模样。 秦齐郁闷了，问说，“你去哪？回苏家还是去百乐门？” 苏彧淡淡道，“回家，老太太两个孙女都回来了，得回去吃顿饭。”今日，不仅三小姐苏婉缃回来了，一直在武汉念书的二小姐苏婉绾也回了。老太太心情好了不少，要大伙都回去，一起吃顿晚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六十二章家宴上的等待 自从上一回那顿法国菜之后，苏老太太就再没有找大家吃饭了。 这一回虽说是因为二小姐苏婉绾和三小姐苏婉缃回来，老太太心情好要找大家聚聚。实际上，老太太是想借机杀一杀二夫人的威风。要不，就两位姨太太生的女儿，哪有这么大的面子让老太太亲自为她们接风呀？ 这一个月来，二夫人就来看望过老太太一次，同先前三天两头来看望，可谓是天囊之别。 家宴设在老太太楼里那个大餐厅。程馥甄带程馥梦过来的时候，老太太和二房的人，还有苏彧都到了。 程馥甄一进门见了屋内的情况，颇为诧异。 餐厅里放了一大一小两张圆桌，老太太坐大桌主座。她左手边第一个便是二爷，而后是苏彧和苏以辰；他右手边第一个位置空着，第二个位置才是二夫人。丁姨娘和苏婉缃，顾姨娘和苏婉绾还有大房其他姨娘们另坐一桌。 老太太身旁那个位置，无疑是留给大夫人的。 老太太要杀二夫人的气焰，当然会邀请大房的人。然而邀请是一回事，来不来是另一回事。之前大家都猜测大夫人不会来，甚至二小姐的生母顾姨娘都不会来，只有二小姐一个人会过来。 程馥甄从李妈那了解到，老太太的本意也只是邀请，留位置而已，并非真想见大夫人。可如今这情况，大爷的几位姨娘都来了，那就意味着大夫人一定会来了。大夫人是聪明人，当然也看得明白老太太这场家宴的用意。那么，她来做什么？ 程馥甄对屋内的情况多少有些掌握，只是，她并没怎么放心上。反正今日这场子老太太和二夫人都不会寻她麻烦，她最关心的还是苏以辰，许久没见的苏以辰。 就像她听说的那样，苏以辰这段时间消瘦了很多，眉宇间写满了疲倦。魏妈那件事之后，苏以辰就再没有来找过她了。 程馥甄和馥梦进门来的时候，大家都看了过来，就独独苏以辰低着头在倒茶。 “馥甄馥梦，怎么现在才下来？快过来坐。” 老太太笑呵呵招呼，二夫人立马接话，“赶紧坐，就等你们俩了！” 这话一出，老太太便不说话了，二爷不悦瞪了二夫人一眼，二夫人却赌气似得把头别向一旁，几位姨太太则是面面相觑。 二夫人这话的意思，分明是不等大夫人了。 程馥甄可不敢答话，连忙带着馥梦入座。她都坐下来了，身旁的苏以辰却还是低着头倒茶，看都没看她一眼。 这样就不喜欢她了吗？ 这孩子，喜欢一个人便恨不得把自己最好的，所有的都给予。不喜欢一个人，就是这样的反应吗？不理不睬？ 程馥甄并不伤感，又觉得苏以辰这性子好笑，又心疼他赌气的样子。这个傻瓜，不喜欢一个人也不能把自己忙成这样，消瘦成这样呀？ 馥梦并不知道姐姐和姐夫之间发生了什么，她回苏家住的这些天一次都没见姐夫过来，姐姐说他忙，她也就没多想了。可如今这情况，明显不对劲呀！ 程馥梦都翘楚端倪了，更别说在场的人。 原本大家都还在为二夫人那句话而面面相觑，见苏以辰这反应，大家便纷纷纳闷起来。 以辰这是怎么了呀？ 大家都看着苏以辰，苏彧却冷冷盯着程馥甄看。程馥甄一对上他的视线，立马就移开。她心虚呀！ 就在这个时候，苏以辰放下茶壶，随手就将倒好的茶推给程馥甄。 他转头看来，冲程馥甄微微笑，他说，“馥甄，茶不烫了，可以喝了。” 程馥甄怔住了，两人距离很近，她似乎都看到了他那双明净澄澈的眼眸里有星光，绚烂璀璨。 有那么一刹那，程馥甄都怀疑这孩子是不是装出来的。可是，这个笑容同他平素的笑容一样，是发自内心的欣喜，真实纯粹。仿佛，他们之间的矛盾从不曾发生过。这让程馥甄都觉得自己的怀疑太过于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程馥甄露出微笑来，这微笑反倒是装出来的。装出来给在场众人看的。 她说，“谢谢。” 苏以辰有些无奈，欲言又止，又倒了一杯茶递给程馥梦。程馥梦自是高兴，险些把“准姐夫”三字脱口而出，幸好及时打住。她也同姐姐一样说了句“谢谢”。如果要问她整个苏家她最喜欢谁，那一定是这个准姐夫了。 见苏以辰和程馥甄之间并非矛盾，全桌的人都松了一口气，尤其是二夫人。 “馥甄，以辰这阵子都在工厂，没时间陪你。你可别生他的气。” 二夫人这话一出，程馥甄便浑身无力了。无疑，二夫人又要拿她和苏以辰说事了。 这个话题可是二夫人和老太太如今唯一的共同话题了。二夫人这一出声，老太太的脸色也好看了些。 她说，“以辰，你忙归忙，可不许冷落了馥甄。要不，明年馥甄不留下过年，我可找你算账！” 程馥甄低下头，故作害羞不敢出声，巴不得这个话题赶紧过去。而苏以辰还像以前那样，一边红耳根子，一边应答。不管二夫人和老太太开怎样的玩笑，他都认真地点头，不是回答“嗯，会的”便是回答，“嗯，好” 程馥甄除了无奈，还是无奈呀！ 不过，此时她心下十分狐疑。她第一次捉摸不透苏以辰心里头的想法。都快一个月躲着她，不理睬她了，怎么突然又像没事的人一样呢？ 他到底怎么想的呀？ 老太太和二夫人拿程馥甄他们两人揶揄，婆媳俩的关系多少也缓和了一些，不似一开始彼此都不说话那么僵。 可是，玩笑开着开着也有开完的时候呀。渐渐地，婆媳俩又安静了下来。而这个时候，大夫人和大小姐苏婉绛都还没有过来。 安静了一会儿，二夫人抬头往墙上的挂钟看去，气定神闲地说了一句，“哎呦，都七点一刻了呀。” 老太太定的开宴时间是七点，程馥甄是踩着时间点过来的。换句话说，大家等大夫人已经等一刻钟了。 老太太瞥了挂钟一眼，没做声。二爷和苏彧始终缄默不语，隔桌的姨太太和小姐们更不会在这个时候自找麻烦，惹祸上身。偌大的餐厅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安静中，时间是流逝得非常慢，而大夫人和苏婉绛偏偏就是不见人影。 这下子，事情就微妙了起来。 大房的姨太太全来了，那就意味着大夫人一定会来。她和苏婉绛至今不来，很明显是故意迟到的。她必定是在试探老太太的耐性，确切地说她是在试探老太太对她还留有多少情份。 二夫人俨然没想到大夫人会玩这一手，她时不时朝老太太看去，心下多少有些忐忑。她既想看看老太太对大夫人到底还会留几分面子，却又担心老太太会给大夫人太多面子，而损了她的颜面。 苏家所有的家产都归以辰所有，这是钉在板上的事了。她其实也犯不着故意开罪老太太。她只是气不过罢了。打从她嫁入苏家之后，这位婆婆就一直偏心大长媳，对她并不怎么客气。大夫人出事了，老太太对她总得改观了吧？ 她之所以没亲自过来探望，那是等着看老太太会不会主动找她呢！谁知道老太太一次都没主动找她去说话过。她怄着气，委屈着呢！ 程馥甄把这份微妙看得透透的，她瞅了瞅老太太，又瞅了瞅二夫人，也猜不到老太太会不会等下去，会等多久。 她也在等，毕竟，她很清楚真正的内贼还未抓出来，大夫人那还会有好戏的。 时间一点点流逝，老太太还是不做声，是要等下去。 二夫人分明紧张了，不断朝坐在对面的二爷使眼色，二爷有些烦躁，却还是没做声。 其他人都紧张地等着，就只有苏彧和苏以辰这叔侄俩并不关心此事。苏以辰低着头，似乎在走神，而苏彧慵懒懒靠在椅背上，目光时不时往程馥甄那飘去，像是在观察什么。 终于，二夫人忍不住了。 她轻咳了两声，直接说，“娘，都七点半了，嫂子还不过来，让李妈去催一催吧？” 二夫人这话听起来像是承认了要等大夫人过来才开宴的事实，可实际上是在逼问老太太，逼老太太给一个明确的答复。 一时间，所有人全都朝老太太看了去，程馥甄也看过去，心下难免有些紧张。 老太太此时是最为难的，她本意只是想杀一杀二夫人的风头，却没想到大夫人会玩这么一出。她现在倒想说不必等了，可是，她若这么说了，那岂不让二夫人赢了？ 老太太犹豫着。 二夫人紧追不放，笑着提醒，“娘，大家可都饿了。” 老太太正要开口，这时候苏婉绛却从大门外大步走了进来。多日不见，这位大小姐依旧妆容精致，衣着讲究。可惜，再好的妆容都遮掩不住她脸上的憔悴和低落。 她直接把在场的长辈都忽略了，大步走来对老太太说，“奶奶，我娘让我先过来告诉你一声，不必等她了先开宴吧” 话到这里，大家都纳闷，大夫人这是什么意思？很快，苏婉绛后面的话就让不少人都倒抽了口凉气。 苏婉绛说，“医生说我爹再过十来天可能就再也下不了床了，我娘说不管怎么样都要带我爹再来跟奶奶c跟大伙吃顿饭” “什么叫做再也下不了床了，你胡说八道些什么？”老太太厉声打断。 苏婉绛的眼泪立马就落了下来，“奶奶，我爹的病情恶化了，这十多天他昏迷了好几次。刘医生说病情恶化，救不回来了。指不定哪天昏迷了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老太太怔住了，二爷和二夫人面面相觑，都很意外。 苏婉绛哽噎地说，“奶奶，你们先开宴吧。我帮我娘把爹爹推过来。” 老太太的泪水突然就夺眶而出，她什么都没说，杵着拐杖起身来，大步往门外走去。 众人面面相觑，二爷头一个起身追出去，二夫人紧随其后，其他人也都纷纷跟上，同老太太一道站在大门口等着。程馥甄拉着馥梦站在二爷和二夫人背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六十三章大夫人赢了 大房那栋楼和老太太这栋楼离得最近，站在老太太大门口就能将大房的大门口看得一清二楚。 此时所有人都站在老太太的大门口，看着大房紧闭的大门，等着。可是，大家一等再等却始终不见大夫人和大爷出来。 一刻钟很快就又过去了。老太太却分毫没有进屋的意思，无疑是要等到底了。 二夫人一开始还颇有耐性，可是等久了，难免会按耐不住。 她正要开口，二爷却及时拉住她的手，拦下。 “你给我安分点！”二爷低声训斥。 “你还没瞧出来吗？她拿大哥装可怜呢！要带大哥跟大家吃饭，她不会设宴把大伙请过去吗？非得选这个时候？” 二夫人一脸怨恨，见老太太在抹泪，她不高兴的同时也有些担忧。 “我告诉你，不管万妤芳耍什么手段。咱们要做的就是以不变应万变。不管她再怎么折腾，咱们都已经赢了，少给自己惹麻烦。” 二爷说到这儿，忍不住又说了一句，“早告诉你不要跟老太太怄气，你偏不听？要你，能有今天这出？” 二夫人并不认同，冷笑道，“咱这位大嫂的心还没死呢，她这出戏不在今日演，也会在除夕夜家宴上演！” 二爷不悦瞪了二夫人一眼，也不再多争辩。 此时，程馥甄姐妹俩就站在他们背后，虽然听不清楚他们说了什么，可是，程馥甄多少看得出这二位颇为担忧。 程馥甄对大夫人的行为也是意外的，然而，她期待着更多意外，只有意外越多，她才能越来越靠近那个真正的内贼。 大夫人不同于二夫人，永远都知分寸知进退。虽然她知道老太太一定会等她和大爷过来才会开宴，但是，她并没有让老太太等超过两刻钟。 当她推着大爷走出来，又给了大家一个意外。 只见大爷坐在轮椅上，内穿地质高档的长袍马褂，外披狐裘披风，梳了一个整齐的大背头，似乎打理过眉毛，涂了唇膏，整个人显得格外精神，不见平日的苍老病态。 谁都没想到大夫人会如此用心地替大爷打扮，若是不知晓真相的人远远看去，必定会误以为大爷痊愈了。 老太太远远看着，仿佛又看到自己曾经的那个可以扛起苏家半边天的大儿子，威武严肃c聪明果断c手腕强硬。 老太太看着看着，本就红红的眼眶又红了一圈，泪水不停地打转。 待大夫人把大爷推近了，假象立马就幻灭了，因为，大爷的表情是呆滞的，双眼无神。 好的妆容可以为眼神增色，可是，再好的妆容都无法掩盖一双早已失色的眼眸。 老太太杵着拐杖疾步上前，就站在大爷面前。只可惜，大爷呆呆地看着她，一点反应也没有。老太太终于忍不住潸然泪下。 她抹了好几番泪，让自己冷静了些才说，“我推他进去吧。他是老大，他不来，怎么能先开宴？” “娘，哪有您推他的道理！有我呢，就算我哪天推不动了，还有婉绛，还有婉绾呢！”大夫人认真说。 老太太也没强求，问说，“这就是你来晚的原因？” 大夫人眼眶红红的，分明也是哭过的。不似以往的淡定从容，她低着头不敢直视老太太，一副自知有罪，内疚而胆怯的姿态。她哽噎地回答，“大爷的病情恶化，好几回突然就昏迷了。我怕我怕他撑不到除夕” 大夫人哽噎不能语，老太太十分悲恸，别过头去差点站不稳，幸好一旁的苏彧及时搀住她。在白玉脂粉奁那事之前，她会定期过去看看大爷，了解病情。而那件事之后，她就再没有去过了。她没想到也就一个月不到的时间，儿子的病情竟会恶化到这等程度。 这顿饭，老太太自然是没心情吃下去的。可大夫人都说了这可能是大爷最后一次跟大伙吃饭了，所以，这才开始开宴。 老太太看着大儿子，一口饭都吃不下，只随便动了两筷子就停下了，其他人自然也没心思吃。 大夫人明明影响了大家，却不受大家的影响。她坐在大爷身旁，亲自喂大爷吃饭，一口饭配一口菜，偶尔喂几口汤。就她娴熟老练的动作看来，不必多问也都瞧得出来，平素都是她在亲自照料大爷的。老太太看在眼中，自是记在心里。 全场安静，大家看似在吃饭，注意力却都在老太太那边，无疑，大夫人夺走了老太太所有关注。 饭后，水果送上来。老太太挑了大爷最爱吃的橘子，亲自拨递给大夫人。 她没说话，大夫人却明白她的意思。大夫人把橘子喂到大爷嘴边，淡淡而笑，“爷，这是娘亲自帮你拨的，一定很甜，尝尝吧。” 大爷只知道张嘴吃，别无其他反应。 程馥甄静默地看着，即便明知大夫人是做戏，却还是有些心堵。她想，她这个仇人都这样了，何况是老太太这个亲娘呢？她想，这一局老太太和二夫人谁都没有赢，大夫人赢了。 一时安静，二夫人沉不住气。见时候也不早了，她便开了口，“娘，年关近了。家里一切都还未准备，就连您最喜欢的水仙花也都没订呢。不如，我明儿走一趟，先把花定下来？” 苏家是分灶不分家，逢年过节或者遇到什么大的事情都是一起办的。以往是老太太当家，后来老太太身子不好就不管太多家务事，把这些事务交给大夫人去主持。如果硬要说当家的话，那就是大夫人替老太太当的家。 如今在这个节骨眼上，二夫人这么问，无疑是要取代大夫人来替老太太当家了。 程馥甄无奈看了二夫人一眼，心下感概万千。二夫人虽是聪明人，可终究不如大夫人聪明，更不如大夫人沉得住气。大夫人才刚刚上演一处苦情戏，赢了老太太的眼泪，她竟在这个时候提起当家的事。这不是让老太太更加反感了吗？ 程馥甄可以肯定，若不是老夫人的两个儿子一死一失踪，二房绝不可能争得过大房的！ 苏家大少爷失踪，二少爷夭折的事，程馥甄来苏家那么久，多少也听到了一些传言。她隐隐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只是，她无暇多想。毕竟，她并没想嫁入苏家，这些都跟她没太大关系。 老太太挑眉看了二夫人一眼，毫不客气地说，“此事就不必你操心了！我虽然老了，还走得动！” 这话的意思老太太是要亲自当家了？ 二夫人脸色一变，还要开口，却被二爷一个凌厉的眼神拦下。这时候，大夫人眼底掠过了一抹谁都没察觉到的冷笑。 没多久，大爷就睡着了，大夫人也没有久留，同苏婉绛一道送大爷回去。随后大家便都散了。 苏以辰一直没说话，跟着程馥甄姐妹俩身后上楼。到了楼上，程馥甄便止步，转头看他。 苏以辰抬头看她，那清澈的眼神无比无辜，看得程馥甄一时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这家伙，无辜什么呀？ 终究是程馥甄先开口，“不早了，还不回去。” 苏以辰说，“我送你们回房再走。” 这楼上楼下就几步路，他至于嘛？程馥甄心想这孩子应该是忍不住了，有话来要跟她说了。 可谁知道，苏以辰将她们姐妹俩送到房间之后，并没有进门。 他说，“馥甄，你们早点休息吧。我我最近都在工厂，那边的事太多了所以所以我一直抽不出时间来看你们。等过年工厂停工了，我再带你们去玩。” 苏以辰这支支吾吾的，不是害羞，而是说谎。程馥甄正要回答，程馥梦却从她背后探出脑袋来，笑嘿嘿说，“准姐夫，你之前不是说要带我们去教堂看看嘛？你说的是哪个教堂呀？” 苏以辰立马就想起来了，“圣母大教堂，我跟那边的神父和牧师都很熟悉，回头有空了就带你们去认识认识。” 苏以辰至今都还时常会在夜深人静时候想起北平火车站的初见，想起那个时候馥甄无所畏惧的样子，想起那一夜肆意奔跑。 当初，他还不知道馥甄的身份时候，还跟馥甄说过要帮她到圣母大教堂谋个活儿呢！ “准姐夫，你可要说话算话！你都欠半年了！还有” 程馥梦的话还未说完，程馥甄就把她的脑袋按到背后去了。 “以辰，忙归忙，身子可得顾好。” 程馥甄这话一出，颇为失落的苏以辰立马就笑了，只是，很快程馥甄后面的话就让他眸光尽暗。 程馥甄压低声音说，“你晚上也瞧见大爷那模样了，估计是真没救了。放心吧，你有的是时间慢慢把工厂的事打理好的。” 苏以辰立马蹙起眉头来，他看着程馥甄似乎想说什么，可最后却只是说，“你们早点睡吧。” 他说完就走了，留下一个落寞而孤单的背影。 程馥甄暗暗松了一口气，她不知道今夜见了面，苏以辰为何还要冲她笑，还要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他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是脾气释然，不会太轻易就反感一个人，讨厌一个人吗？ 程馥甄心想，至少知道自己刚刚说大爷没救了，又一次引起苏以辰的反感。或者，次数再多一些，他再见着她就真的会不理睬，甚至要解除他们之间的婚约了。 “姐，你想什么呢？”程馥梦狐疑地问。 程馥甄这才缓过神来，正要回房，却见二小姐苏婉绾独自一人上楼来。这位二小姐一直在武汉念书，比三小姐苏婉缃大两岁，也就十七。据程馥甄了解，这二小姐的性子和三小姐可是完全相反。 不似三小姐的热情大方，外向朝气，二小姐安静低调，矜持内向，和馥梦倒是有些相似。她学的是财务，功课也特别好。 程馥甄和程馥梦都是在今晚的家宴上第一次见这位二小姐的，程馥甄一进门就注意到她。只是，她并不能当着大家的面，尤其是二爷和二夫人的面去主动认识这庶出的二小姐。这位二小姐不能，也不敢主动来认识。 本该是老太太在饭桌上介绍的，只可惜大夫人一来，把一切把老太太的心搅乱了。 大家都已经走了，这小丫头独自一人过来做什么？ 程馥甄并非多心，而是真正的内鬼还未揪出来，她对大房的人总是多留了个心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六十四章苏彧来质问 程馥甄半掩着门，同馥梦避在门后。待苏婉绾走过之后，她才悄无声息地出门来。程馥梦站在门内看着，十分好奇。 “姐，你做什么呀？” “嘘。我瞧瞧二小姐要做什么。你看书去吧。 “姐，这样不好吧？” “你别管那么多。快去看书。听话。” 程馥甄把门掩上便偷偷跟过去，只见苏婉绾在老太太房门前站着，是在犹豫要不要敲门。 这都快十一点了，这个丫头想做什么呀？ 程馥甄在拐角处躲着，等着。刚刚在餐厅那边，程馥甄和这位二小姐并不同桌，她也没好一直往旁桌看，所以也没瞧太清楚二小姐的样子。 如今，她倒能看的很清楚。 庶出的小姐自然无法跟苏婉绛那种嫡出的大小姐相比较，可是，相较于二房那位三小姐，苏婉绾那身穿着打扮可以说是十分朴素。她身上那件袄裙至少是两年前的，却特别干净整齐，而且合身。她长发及腰，梳了一个简单的半头，齐刘海。容貌虽说不是非常漂亮的那种，却自有一种干净温婉的气质。 程馥甄看着看着，都忍不住会想，这小姑娘如果微笑起来，一定很美吧？虽然心有怀疑，可是，程馥甄对这位二小姐还是有一个极好的第一印象。 当然，人不可貌相的道理程馥甄也明白，所以，她并没有放松警惕，小心翼翼地守着。 谁知道苏婉绾居然一站就是十多分钟没动静。程馥甄越发觉得不对劲，她一边察觉周遭的动静，一边耐心地等着，心下暗笑自己像个当贼的。 已经十一点一刻了，本就安静的楼道显得格外寂静，只剩下窗外时不时传来的北风呼啸声。 突然，一只手从背后按住了程馥甄的肩膀。 程馥甄惊得要大叫，幸好背后那人及时捂住了她的嘴巴。 “嘘” 程馥甄回头一看，竟见来者不是别人，正是苏彧。刹那间，她高高悬着的心里面就落了下来。 苏彧一松手，她立马松了一口气，“幸好是你！” “做贼呢？”苏彧低声问。 “你不是走了吗？怎么又来？你吓死我了！”程馥甄不悦抱怨，刚刚若不是苏彧及时捂住她的嘴，她相信自己的惊叫声一定会惊动楼里所有的人。 苏彧冷着眼看她，不悦说，“我站你身后很久了，一点警戒心都没有，你让我怎么放心？” 程馥甄其实一直都在留心周遭的动静，她都怀疑苏彧是故意不出声来吓唬她的。她特意转身过来看着苏彧，正要反驳，可一听苏彧后面那句话，她停住了，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苏彧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下意识避开程馥甄的视线，冷冷补充解释了一句，“你要被内贼发现，我找谁抓贼去？” “哦。”程馥甄点了点头。 “哦什么？”苏彧又问。 程馥甄也不敢再看他。也不知道是不是苏彧太高大了靠着太近了，还是别的原因，程馥甄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她往后挪了一步，才感觉自在了些。 她回答说，“放心，我下一回会小心了。” 这回答是苏彧满意的，他往前面看了一眼，又说，“怎么回事？” “这一丫头在老太太屋前站了很久，怪得很。”程馥甄如实回答。 苏彧似乎想同她一起等下去，他也没再多问，只示意程馥甄站到他身后去，别被发现了。程馥甄乖乖地走到苏彧背后，同他一样靠着墙。程馥甄犹豫了下，低声说，“三爷，要不，你等着，我先回去？” 苏彧立马回过头，程馥甄等着他发话。可是，苏彧却也盯着她迟迟表态。程馥甄被盯了一会儿就浑身不自在了，她笑了笑，说，“三爷，这么耗着太浪费时间了。咱们一个人留在这儿就行了。要不，您先回去休息，我盯着。一有什么状况，我立马让雪初去告诉你？这么晚了，咱们俩同处一地，被人撞见了不好。” 苏彧的回答是，“雪初在楼道口守着，李妈在另一边守着。” 程馥甄颇为意外，这家伙是有备而来呀。 “三爷是打算” 苏彧认真问，“你跟以辰怎么了？” 程馥甄这才明白苏彧不是来盯梢谁的，是专程折回来找她的。 程馥甄怎么可能告诉苏彧真相，不被他用目光杀死才怪呢！她故作纳闷，急急说，“我和以辰好好的呀，怎么了吗？”苏彧比苏以辰的父母都还了解苏以辰，刚才在饭桌上早看出端倪了。他并没有对程馥甄客气。 “你少装傻，到底怎么了，说清楚了！” 程馥甄虽然被盯着心虚，却铁了心装傻到底，“三爷，我真的不知道您什么意思？是不是以辰跟你说什么了？要不，我问问以辰去？” 苏彧不说话了，冰冷和犀利的目光直逼入程馥甄的眼睛里，似乎早就将她看穿。 程馥甄蹙起眉头，一脸无奈，“三爷，我真不知道怎么回事。您到底想知道什么呀？得了得了，你让雪初去把以辰找过来，有什么事情，咱们当面说清楚！” 这话一出，苏彧眼底略过一抹复杂，也不盯程馥甄了。他靠回墙上去。 他突然发现自己干了一件很荒唐的事情。 他本该去问以辰的，对于他来说，要从那孩子口中问出真话来太容易了。可是，他偏偏没去找以辰，反倒冒险来找程馥甄。 他这是怎么了？ 程馥甄颇为害怕苏彧会站在这儿不走，逼着她说实话。她琢磨了一会儿，又说，“三爷，要不” 这话还未出完，老太太那儿传来了动静。苏彧立马说，“你守着，我先走了。” 这么轻易就走了？ 程馥甄有些莫名其妙，只是，她也暂时无暇多想，她连忙走到墙边，偷偷看去。 老太太的房门打开了，出来的是双姐。双姐见了苏婉绾见在门口，被吓了一跳。 “二小姐，你怎么还在这儿呀？你要找老太太吗？” 苏婉绾还未回答，双姐又道，“老太太今儿个心情不好，刚刚才睡下，你要是没重要的事，还是改日再过来吧。” “李妈，我找你，不找奶奶。” 苏婉绾连忙从宽袖里拿出一个小纸袋来递给双姐，“这是奶奶最爱吃的，我从武汉带回来的。” 双姐很惊喜，问说，“是麻糖吧？” 苏婉绾立马就笑了。她笑起来比不笑的时候还要温婉很多，就像是含苞欲花的茉莉花一样，清丽纯净又不失娇羞。 “我跑了老远的路，专程从孝感买回来的。”她明显有些羞赧，低声说，“双姐，我这回买的不多，就这么一小袋。你别跟奶奶说是我带回来的，就说是是在街上遇上的，买些回来尝尝味道。” 双姐笑了，“二小姐，难得你有这份心意。这事就包我身上，你放心吧。” 苏婉绾高兴极了，连连道谢，一点儿都没有小姐的架子。 她站了半个小时，就为了给老太太送爱吃的糖来，还不让老太太知道是她送的？ 这一幕真是出乎程馥甄的意料。 苏婉绾离开之后，程馥甄立马去找李妈说了这情况。老太太这楼里的下人里，程馥甄目前就信任李妈一人了。 “二小姐做了好事还不留名？”程馥甄认真问。 李妈轻叹，“程大小姐，如果你怀疑上二小姐的话，那就错了。别人我不敢说，就二小姐，绝对干不出什么龌蹉事来。你就放一百个心吧？”程馥甄不明白，李妈关了房门，拉着程馥甄坐下。一番解释之后，程馥甄对苏宅里的两位庶出小姐才有了进一步的了解。 大爷想要儿子，想得都快发疯了，姨太太生的女儿能受待见？而大夫人和大小姐，能给姨太太和庶出之女什么好脸色？大夫人已经无法生育了，既盼着姨太太能生出儿子来，让大爷有后，却又担心姨太太生了儿子，会威胁到自己正室的位置。所以，大夫人对大爷那些姨太太们可以说是压的死死的。就是之前那位姜姨娘，虽恃孕而骄，把其他姨娘都给吃得死死的，却终究不敢对大夫人和大小姐太过无礼。 二小姐的生母顾姨娘可比二房那位丁姨娘还要隐忍怕事，大夫人对平素的开销就掌控得很严，又经常克扣月例钱。二小姐去武汉上学，还是顾姨娘偷偷变卖掉不少首饰给供的。否则，二小姐指不定连回家过年的钱都没有。相反，二房那位三小姐，虽是庶出，生母也低调孱弱得很，可她偏偏得二爷这位一房之主的疼爱。 所以，无论是吃穿用度上，还是在府上的地位，三小姐都都远胜过二小姐。别的不说，就说府上的下人，对两位庶出小姐的态度也是迥然不同。三小姐一有使唤，没人敢推，而二小姐要使唤个人做事，可不太容易。 程馥甄虽对情况有些了解，却没想到二小姐的处境会那么差。 李妈感慨到，“这孩子自小就孝顺懂事。她自己都吃不饱还能省下钱给老太太买糖。老太太若知道了，铁定心疼。” 程馥甄不明白了，“她为何不让老太太知道？老太太又不会嫌她带得少。” “估计是怕大小姐吧。几年前，二小姐过来帮老太太捣花瓣，被大小姐撞见了，听说回去挨了骂还挨了打。” 李妈说着，又补充了一句，“听大房那边的人说，二小姐自小天赋不错，学什么都很快。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程馥甄大致明白怎么回事了，苏婉绛这是怕庶出的妹妹在老太太面前同他争宠呀！她想，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这位二小姐的天赋应该是真的不错了，至少会让苏婉绛感到威胁。 程馥甄回到自己房间里，已经是半夜，馥梦早就睡着了。她躺下了却又失眠了。 苏彧不会真的去问苏以辰了吧？ 苏以辰是个不会说谎的孩子，面对苏彧，还有什么瞒得住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六十五章太操心了 苏彧当晚并没有去找苏以辰，但是，翌日他过去二房的时候才被告知苏以辰昨儿晚上连夜就去工厂了。 苏彧越发地觉得不对劲，立马赶去工厂，刚进工厂大门就看到苏以辰穿着宽松的工装，同工人们一起在晒原料。大冬天的，他竟满头大汗，全然没有一个少爷模样。 苏彧是欣慰的，他也没过去打扰，就站在一旁看。 胡云飞笑呵呵说，“三爷，我听说那次罢工后，三少爷和工人们处得可好了。大伙都喜欢他。往年年底让工人们加班，得大爷和二爷动员好几天，自从三少爷管了事，大家都争着抢着加班呢！” 苏彧冷冷说，“那是因为他给自愿留下加班的工人加了工钱。 胡云飞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闭嘴。 苏彧却又道，“也该加工钱了，想要工人们真心卖力，至少工钱是不能少的。以辰这第一步，走得比他上头那两位好。” 主仆俩还没聊一会，苏以辰就发现他们了。 苏以辰连忙跑过来，“三叔，你怎么来了？快，到屋子坐，外头冷。” 胡云飞立马笑了，“三少爷，你都流汗了，还冷呀？” 苏以辰这才注意到自己一身狼狈，他抹了一把汗，说，“三叔，你到屋里坐会，我换一衣服。” “见外什么？当三叔是客？” 苏彧这话一出，苏以辰就杵在原地，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苏彧一边往厂房走，一边试探，“我就过来看看，听你娘说你最近忙得都冷落了准媳妇？” 苏以辰挠了挠后脑勺，回答说，“我就想赶紧把最后一批货赶出来，让工人们早点放假。好几个工人家住得远，回去还得好几日。” 苏彧又道，“程大小姐可是干活的能手，回头让她过来帮忙。”苏以辰立马摆手，“不成不成，剩下的都是重活。这么冷的天，她要过来了，万一冻着了，还怎么过年？” 胡云飞笑嘿嘿说，“三少爷就是会疼媳妇。” 苏以辰蹙眉看了胡云飞一眼，既羞赧又怪他多嘴。苏彧只当没听到，过了许久，才又说，“程大小姐终究是客，这儿若没重要的事，你趁早回去多陪陪。别把客人晾家里。” “是。”苏以辰乖乖地点头。 苏彧没有再多提程馥甄的事，就他几句试探足矣。他了解了些工厂的情况之后，便同胡云飞走了。 车子驶离工厂，胡云飞便急急说，“三爷，不对劲呀！不会是你看走眼了吧？” 就苏以辰的反应看来，他和程馥甄之间似乎一直都好好的，没闹什么不愉快。苏彧没说话，他不太相信自己会看走眼。可是，他也不相信他的乖侄儿会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变成说谎的老手。 这到底怎么回事？ 胡云飞从后视镜看到主子眉头紧锁的样子，他忍不住多了一嘴，“三爷，老夫老妻尚会有吵架的时候，何况三少爷和程大小姐还未婚呢。他们俩的性子本就不一样，闹点小别扭也在所难免。二夫人都没瞧出端倪，指不定您真的瞧错了。反正这婚契程大小姐已经认了，人也住到苏家了。您就别再为他们俩操心了。” 胡云飞这么一说，苏彧才意识到自己操心过了头。胡云飞说得没错，就算程馥甄和以辰真吵架了，那也不算什么大事。他昨晚上连夜去找程馥甄就算了，今儿个竟还一大早跑工厂过来。 思及此，苏彧捏了捏鼻梁，疲倦之余有些烦躁，他着实不喜欢自己这种不理智，不冷静的状态。 最近，是怎么了？ 苏彧没有回苏家，而是又出城去了。而程馥甄却心惊胆战地等着，就怕苏彧从苏以辰那边知道些什么，回来找她算账。 苏以辰那傻孩子必是看不出开她的“故意”，苏彧那只成精的老狐狸估计能把她的意图看得透透的。 程馥甄越想越紧张，虽然接触那么多久了，自己也好几回在苏彧面前没控制住情绪翻过脸，可是，她还是特别害怕他冷着脸发脾气的样子。 然而，程馥甄一等再等，等了六七天竟都没有等来苏彧。 这些天，老太太不仅仅找她一起去订水仙花，而且还带她一道去置办年货。她琢磨不明白老太太这个做法是什么意思。是纯粹因为没有适当的人可以陪，还是有意借此告诉二夫人，将来当家的女主子是孙媳妇，而非儿媳妇呢？ 程馥甄才不想卷入老太太和二夫人之间的矛盾里去，她的立场太尴尬了。她婉拒过两次，老太太一而再邀她，她也没好再拒绝。幸好，二夫人对这件事是看好的，还特意找她去喝茶，让她好好陪着老太太。 程馥甄心想，只要不威胁到二房的利益，二夫人应该不会跟她这个准媳妇计较太多。 老太太忙着过年事务的同时，也会到大房那边去看看大爷，虽然每次逗留的时间不长，但是每天都过去。程馥甄自然是不能跟的，幸好每次跟过去的都是李妈。李妈是明白人，能帮她盯着大房那边的情况。让程馥甄纳闷的是，大夫人和大小姐都没有什么大动作，母子俩在家宴上唱的那出戏，似乎只能博得老太太的同情，让她们母女俩将来的日子比较好过而已。 这一回，程馥甄忙归忙，却没有忽略掉妹妹。她给馥梦买了不少医学方面的书籍，每天睡前都会像以前在北平那样，同馥梦聊聊天，说说心里话。 从车站回来至今，馥梦一句都没有提及过秦齐，程馥甄也没多问。她并不知道馥梦和秦齐之间发生的事，所以，在她看来馥梦和秦齐之间也不算有什么，只要秦齐不来骚扰，馥梦应该也不会有多余的想法。 程馥甄不知道是，每天她睡着之后，馥梦都会睁开眼睛来，失眠到大半夜。 都说失去了才知道珍惜，实际上更多的是失去了才知道喜欢。 那个见了面总要对她笑，逗她玩的家伙，那个在百货公司趁机欺负过她的家伙，那个弄堂里紧紧抱住她的家伙，那个在电话里说喜欢她的家伙突然就不理她了。 怎么可以这样？ 在失眠的夜里，程馥梦无数次在心里重复着一个问题，“秦齐，我是不是喜欢上你了？” 在清醒的白天，程馥梦无数次坐在电话边，想拿拨通秦齐的电话，告诉他，“秦齐，我讨厌你，讨厌你！” 可是，无论是失眠的夜，还是清醒的白天，无论是喜欢还是讨厌，她终究都没有说出口来。 其实，对于她来说，失眠的夜和清醒的白天是一样的，喜欢和讨厌也是一样的。 即便每天都埋头在书海里，她却渐渐的分不清楚清醒和不清醒，一颗心渐渐变得浑浑噩噩。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已是腊月二六。苏彧依旧没有回来，程馥甄心想苏彧应该是忙忘了她和苏以辰的事了吧。 下午，二夫人找程馥甄喝下午茶之后，托程馥甄给苏以辰送晚饭去。二夫人当然知道儿子很久没有回来陪准媳妇了。她只当儿子在工厂实在太忙，无暇回来。她老早就想让馥甄过去，却又怕耽误了馥甄陪老太太置办年货的事。所以拖到了现在。二六了，老太太也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苏家大宅收拾地干净整齐，却没人知道，这宅子内早是腐朽不堪，即将分崩离析。 程馥甄原本想带馥梦一起过去，顺道参观下苏家的脂粉工厂。可惜，馥梦以要看书为理由拒绝了。 程馥甄抵达工厂的时候正是晚饭时间，二夫人竟然没有告诉苏以辰她要去送饭。她到的时候，苏以辰刚刚换好衣服要去吃饭。 突然看到程馥甄提着食盒提篮站在面前，苏以辰先是一愣，随机就露出了欣喜的笑容。 即便两人之间的不愉快至今都没有好好沟通过，可是，苏以辰此时此刻却是打心底高兴。他原地站着，傻傻地笑着，让程馥甄十分无奈。 程馥甄走到他面前把食盒提篮递上，问说，“还不接着？该吃饭了！” 苏以辰连忙接住，要带程馥甄去办公室。程馥甄却道，“雪初还在车上等着，我得回去了。” 苏以辰眼底分明掠过一抹失落，只是，他很快就又笑了笑，打趣地说，“馥甄，你就这么不想看到我吗？” 程馥甄没想到苏以辰会这样说。明明是他一直避着她，不想看到她吧？这小子这么说，难不成是看穿她故意惹他讨厌的用意了？ 程馥甄有些不自在，苏以辰看着她，眼底的笑意越来越浓，透着程馥甄没有发觉地无奈和宠溺。 他说，“好了，我开玩笑的你还当真了？都这么晚了，你同我一道吃了再回去不迟。” 程馥甄暗暗松了一口气，还是拒绝，“不了，馥梦还等我回去呢。我先走了。” 程馥甄一转身，苏以辰就追到她面前来拦下，一脸认真，“我晚上也要回去，干脆跟你一起回算了。” 程馥甄无奈地摇头，“好了，我吃便是！” 两人一道吃了晚饭，二夫人准备的还真就是他们两人的饭量。让程馥甄没想到的是饭后，苏以辰真的还要跟她一起回去。 两人吃饭的时候话就很少，此时并肩往大门外走，更是沉默。程馥甄有种预感，这家伙既然同她一起回来，应该是有话要说了。果然，上车没多久，苏以辰便低声说，“馥甄，我想跟你聊聊，可以吗？” 程馥甄一边点头答应，一边朝坐在前面的雪初看去，琢磨该怎么聊才不会让雪初听出端倪来。 谁知的，就在苏以辰要往下说的时候，司机突然紧急刹车，停了下来。 苏以辰连忙问，“怎么回事？” 司机说，“前面路上躺着一个人！” 程馥甄和苏以辰这才往前认真看去，真看到远处路中间躺着一个男人，只是，距离太远，他们都看不太清楚。 雪初下车走过去，都还未靠近就突然惊喊起来，“三爷！是三爷！你们快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六十六章苏彧受重伤 雪初箭步跑过去，程馥甄和苏以辰还有司机紧随其后。 躺在地上的男人蒙着蒙面，蜷缩在地上，双手捂在腹侧，双眸紧闭，是很痛苦。也不知道是清醒着，还是昏迷了。 他腹侧全都是血，衣服被染红了大一片，鲜血还不断从他手缝里流溢出来，流到地上。 就眉宇间的气质和身形看来，和苏彧还是有点相似的。 程馥甄正要问雪初怎么肯定这人就是苏彧的，雪初却冷不得撤下那蒙面。一时间程馥甄和苏以辰都倒抽了口凉气。 果然是苏彧！ 程馥甄和苏以辰都愣住了，雪初亦愣，虽然她最早认出三爷来，可是她真的不敢相信眼前这一幕，甚至都有种做梦的不真实感。 程馥甄是最快缓过神来的那个，她一边让司机去把车开过来，一边蹲下。见状，雪初也连忙帮忙。 “苏彧，你怎么了？你还醒着吗？” 程馥甄的声音都在颤，苏彧没有回答，她便毅然拿开他的双手。 而一见到苏彧腹部的伤口，所有人都慌了！ 是刀口！ 刺得很深的刀口，鲜血不停地往外流。 “三爷！”雪初惊叫起来。 苏以辰彻底傻掉，手足无措。自小到大遇到再大的事情，都有三叔帮他顶着，他就从来没有想过三叔会有倒下的一天。 这，来的太突然了！ 程馥甄何尝不慌，不怕？ 她的手都颤了，可是，她还是当机立断取出自己随身携带的美人红来，撒在伤口上。不得不说，苏彧的伤势太严重了。美人红并无法完全止血，只能是减少流血量。 程馥甄连忙取出手帕来，一块是普通的手帕，另一块就是她最珍贵的白绢手帕。她用两块手帕堵着伤口，立马拉起自己的裙角来使劲地撕扯，她需要一条长布条来包扎。 她看似十分冷静，清清楚楚地知道此时此刻最该做什么。可是，她又是那样惊慌失措，忘了身旁还有雪初和苏以辰可以帮忙。 冬天的袄裙太厚了，她怎么扯都扯不掉。慌忙之际，司机把车开过来了，她多少清醒了些，这才意识到现场不止她一个，还有别人。 见苏以辰和雪初都怔在原地，她又气又急，冲他们吼，“杵着干什么？快帮忙啊！” 苏以辰和雪初这才都缓过神来，雪初连忙把自己的手帕拿出来，苏以辰撩起自己长袍袍脚，直接用咬的，撕扯下了一条长长的布条。 帮苏彧包扎好之后，大家一起帮忙将苏彧扛到车上去。 苏以辰急急说，“快，赶紧去医院！”程馥甄几乎同时出声，“快，回工厂！” 两人相视一眼，程馥甄又道，“这里到城里要一个小时左右，来不及的！回工厂，问问工人们谁知道附近有医馆！” 雪初一脸严肃，质问到，“万一附近没有医馆呢？万一医馆止不了血呢？我们都没有资格冒这个风险，必须马上去医院！” 程馥甄冷眼看去，眸光比雪初还要冷肃几倍，还未开口，雪初就被震慑到了。她跟了程馥甄好几个月，还从未见过程馥甄这么凶的一面。 雪初怔了下，程馥甄连忙说，“附近一定会有医馆！别的不说，暂时止血可以办得到！止了血马上就进城去医院！出了什么事，我负责！” 雪初缓过神来，认真问，“你怎么知道附近一定会有医馆？” 程馥甄没有理睬她，冲司机吼，“马上掉头回去！工厂有三百工人都是附近的农民，附近没医馆，他们生病了都跑城里吗？” 司机不敢耽搁，立马掉头以最快的速度回工厂，而雪初看了看程馥甄也没再说什么。苏以辰也没有异议，他的脸色煞白，甚至比重伤的苏彧还要惨白不少。他死死地盯着苏彧的伤口看，生怕伤口再出状况。 所有人都紧张着，都没人意识到苏彧靠在程馥甄怀中。而程馥甄抱着他，自己却也没注意到。 很快就抵达工厂，苏以辰立马下车去询问，很快就问来答案。 “沿着这条路往前走，第三个拐角一直走到尽头有个老中医！” 他一边说，一边要上车，程馥甄却拦下。 “以辰，你不用去。你马上打电话回去找你爹，让他去医院那边安排好。还有打电话给林警长，让他尽快派认过来！伤三爷的人可能还未离开。” 苏以辰明显不放心，正要开口，程馥甄却一把关了车门，让司机马上走。 苏以辰也不敢耽搁，连忙就往办公室跑。 雪初坐在前面副座，程馥甄抱着苏彧坐在后头，司机一脚油门踩到底，车速非常之快，整个车子都晃了起来。可是，谁都没有在意。 雪初盯着前面看，帮司机看路，就怕司机错过了路口，浪费了时间。程馥甄虽然抱着苏彧，却浑身僵硬，动都不敢动，生怕自己一动会影响到苏彧，扯动伤口流更多血。 可是，没一会儿，苏彧就开始发抖了。 “苏彧，你怎么了？” “你听到我说话了吗？你怎么了？你别吓我！” 程馥甄小心翼翼碰了他的手，这才发现这家伙的手无比冰凉。他怕是失血过多，体温下降开始畏寒了。 怎么办？ 程馥甄看了看司机，想让司机把外衣脱了，却又不能耽搁时间。雪初和她都不方便脱衣服呀！ 苏彧颤得更厉害了，开始往她怀里缩。 这个时候，程馥甄才意识到自己此时此刻正抱着这个男人！她下意识松手，怔住了。而她一松手，苏彧便倒在她腿上。 程馥甄大惊，连忙将他扶起来，只见伤口上的血迹一下子就从手帕和布条上渗出来。 程馥甄大急，都不敢乱动了，只冲司机大喊，“血渗出来了，快点！” 司机不敢分心，使劲踩油门，雪初递来一块手帕，双眼都红了，“赶紧捂住！捂住！” 程馥甄接过手帕替苏彧捂紧，谁知道，就在这个时候，苏彧抬起一臂揽住她的脖子，脑袋往她肩上靠来，整个人的重量也都施加在她身上。他似乎想借她取暖，将她越搂越紧。程馥甄一手捂住他的伤口不敢再动了，任由他搂，明显赶紧到手心渐渐变得湿热。 她急呀，满心的着急，可偏偏如此着急心里还是不自觉生出了丝丝委屈来。 她在心里暗暗地警告，“苏彧，你这个混蛋！你可千万撑住，否则，你那份假婚契我绝对不会认的！” 也就十多分钟的时间他们就到医馆门口了，却感觉仿佛过了一个世纪。 这一回，不必程馥甄多言，司机立马下车帮程馥甄扛人，雪初去敲门。幸好不是三更半夜，那位老中医还未休息。 见苏彧伤得那么重，老中医立马招呼人过来帮忙，把苏彧送进去。程馥甄他们在屋外等着，一个比一个焦急。没一会儿，苏以辰也赶过来了，带了一件宽大的披风。 他气喘吁吁地说，“馥甄，我父亲还在苏州那边，我让德叔去城里医院安排了，林警长亲自带人过来，这会儿应该就在路上。我怕三叔冷，带了衣服过来。” 他停了一下，才问，“三叔怎么样了？” 程馥甄抬头看去，见苏以辰眼眶红得像是充血，她心头一怔，这才发现原来最担心害怕的并非自己，而是苏以辰。她其实心里一点底也没有，却还是安慰，“还在救，三爷吉人自有天相，别担心。” 谁知道就在这个时候，那位老中医走出来了，问说，“你们谁是家属，做的了主？” 苏以辰连忙应答，“我是他侄儿！我三叔怎么样了？” 老中医打量了苏以辰一眼，似乎不太相信，只是也没有追究，只问说，“他的伤势很重，只简单止血的话，可能撑不到城里去。如果是缝合伤口的话，我也没法保证一定顺利，一样会有失血过多的风险。你们是只要简单止血，还是把伤口缝合处理，赶紧做决定！” “您看哪个法子更好？”苏以辰连忙问。 “都有风险，我也担不起，还是得你们决定。”老中医认真说。 苏以辰顿时脑海一片空白，下意识朝程馥甄看了过来，雪初和司机也几乎是同时朝她看来。程馥甄该看谁呀？ 程馥甄怔住了，她很小的时候就是个很能拿主意的人了。可是，此时此刻面对的却是苏彧的性命。 她哪来的身份拿主意？又该怎么拿主意？ “赶紧的！不能拖了！”老中医焦急地催促。 苏以辰这才缓过神来，急急问，“大夫，您这儿有电话吗？”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朝馥甄看去了，馥甄也做不了主呀！他想给奶奶打个电话。 “没有，你们赶紧做决定！真的不能拖了！”老中医急着。 程馥甄豁了出去，当机立断，“缝合伤口！快！” 老中医听了这话，立马就进屋，“啪”一声把门关上。苏以辰和雪初他们这才意识到程馥甄做了主。 他们全朝程馥甄看过来，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而程馥甄背靠在墙上，低着头，盯着一地的血痕看。她也什么都不想说，接下来的时间，只有等待了。 再天大的事，也总会有一个结果的。 时间，一秒秒过去，是生命在流逝。 一室寂静，苏以辰，雪初c司机都和程馥甄一样，背靠在墙上站着，安安静静地等着。心跳的速度有多快，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突然“咿呀”一声打破一室的寂静。程馥甄第一个从墙上弹起来，只是，她并不敢上前，而是眸光怯怯地看着老中医走出来。 苏以辰连忙问，“大夫，我三叔怎么样了？” 老中医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其他人，微微笑了，“这位爷命大，伤口缝好了，血也止住了” 话还未说完，雪初哇一声就哭了。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可苏以辰竟也抹了泪。 程馥甄就只觉得眼睛酸酸的，她这才大步上前，问说，“大夫，那现在我们能送他走吗？还是还不能动？” “他在发高烧，最好是尽快送到城里的医院去，老夫能力有限。”老中医很谦虚。 程馥甄总算松了一口气，同老中医道谢，付了诊金之后就立马离开，直奔城里去。 这一切发生得实在太突然了，他们甚至都还不敢相信这是真的，都还在怀疑这或许就是一个梦，都还没有考虑到苏彧经历了什么，遇到了什么人，会被伤得这么重，独自一人躺在马路中央？ 还未进城，他们就同出城来的林警长迎面碰上。林警长派了几个人到工厂周遭搜查凶手踪迹，自己同程馥甄他们一道赶去医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六十七章你怎么这么冷血 已是夜里十点多了。 苏彧安安静静地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如纸，至今还未醒过来。医生已经确定他脱离了生命危险。 程馥甄和苏以辰，林警长都在外头。林警长询问了一番，程馥甄和苏以辰都是一问三不知。林警长心下怀疑这事可能同石田社有关系，真相只能等苏彧醒来才清楚。他留下几个警员守着病房，才离开。 而林警长离开没多久，秦齐和秦楚楚就都闻讯而来了。 苏以辰怕老太太担心，并没有让苏家里太多人知道这件事，显然是警局里的人给秦家兄妹俩透的信。 秦齐一过来顾不上说话就风风火火往病房里冲，秦楚楚分明是一路哭过来的，那双眼睛浮肿得像是兔子眼。 程馥甄和苏以辰跟进去，只见秦齐在查看苏彧的伤口，秦楚楚坐在病床边，拉着苏彧的手紧紧地握着，眼泪已经又掉下来了。 程馥甄刚到门口，见了这一幕便戛然止步，没再往里头走。 秦齐很气愤，“到底怎么回事？是谁干的？” 此时的苏以辰已经冷静了很多，他回答说，“我们在回来的路上撞见，就看到三叔独自一人躺在路中央。现在还联系不上胡云飞，林警长初步判断三叔是逃出来的，想逃到工厂，在半路上撑不住。” 秦楚楚抬起头来，哭着说，“以辰，幸好你们撞见了，要不要不呜呜” 她都不敢往下说，埋在床边伤心地哭了起来。 程馥甄心想，无论是谁，看到喜欢的人伤成这样，都会哭吧。然而，她仰着头眨了眨眼睛，很快就走到秦楚楚身旁，认真说，“楚楚，医生说不能打扰三爷，咱们有话还是到外头去说吧。” 楚楚虽然眼泪一直掉，却立马就安静下来，冲程馥甄使劲地点头。秦齐和苏以辰也走出来。 秦齐又问，“三哥什么时候出城的？去干什么了？” 眼看就要过年了，秦齐只当苏彧都在家里没外出，哪知道会突然出了这样的事情。 被秦齐这么一问，苏以辰才意识到自己对三叔的行踪一无所知。小时候总是三叔走到哪他跟到哪，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什么都不清楚了。 “胡云飞也没消息，一定是跟胡云飞一起出城了！”秦楚楚哽噎地说。 秦齐突然想起骆家的事情来，眼底略过了一丝复杂，也没多问苏以辰。 他想，如果三哥是为骆家的事情出城的，估计这事还真跟日本人拖不了干系！当年骆家满门被灭，就有一种传言说凶手是日本人，日本人相中了骆家的秘方，骗不到就强取了。如果真是这样，那三哥调查骆家灭门一案，岂不又把那帮日本人得罪了？ 秦齐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他说，“你们守着，我去趟警局！” 已是三更半夜，德叔见大家都站在病房门口，连忙过来。 “三少爷，夜深了，这么站着也不是办法。我在这儿守着，你和程大小姐先回去吧。秦小姐也回去吧。” “我不回去！你们都回去吧，我守着三哥，你们放心。”秦楚楚立马表态。 苏以辰也不回，“德叔，你送馥甄和楚楚回去吧。这事先别声张，免得传到奶奶耳朵里，奶奶着急。” 秦楚楚仍是拒绝，“反正我不走，苏彧没醒我就不走！” 她也不管苏以辰答不答应，径自往病房里去，坐在病床边。苏以辰知她的脾气，更知她对三叔的心意，也就默许了。 程馥甄往病房里看了一眼，眼底透出了些许不舍。只是，她很快就收回视线，低声说，“以辰，那这儿就交给你了，自己小心点。” “回去早点休息，三叔醒了，我立马告诉你。”苏以辰认真说。 不管是他还是程馥甄，都忘了之前在车上他们要聊一聊的事了。程馥甄一转身，就看到雪初站在一旁，红着一双大眼睛盯着她看。 她眼底一抹无奈，淡淡道，“雪初也留下吧，多个人手。” 谁知的雪初却拒绝了，“程大小姐，我留下不方便，回去了让三爷屋里的小厮过来吧。” “对对，回头我带过来。三少爷自己一人呆着，我也不放心。”德叔连忙说。 苏彧的情况终究特殊，否则，林警长也不会留下警员在病房周遭守着了。 回到苏宅，已是半夜三点多。 程馥甄和雪初虽然都很疲惫，却都毫无睡意。德叔在场，两人并不方便说话。到了房门口，程馥甄才低声，“你不必守着我，担心三爷就去吧。这几天我不出门便是。” 雪初的声音仍旧冷冷，就如同她真正的主人，她说，“三爷说得守着你们，我就必须守着，这是命令。” 程馥甄没想多谈，听了这话，却特意转身，直勾勾地看入雪初的眼睛，她说，“丫头，你偷偷哭过对吧？” 雪初一尴尬，立马避开视线，不回答。以往她会跑开，可是，她还是原地站着不动。 程馥甄又要问，雪初却又回头看来，理直气壮地说，“我哭过怎么了？三少爷一个男人都哭了！” “以辰跟他比跟自己父亲还要亲，他伤成那样，以辰当然会掉眼泪！你是三爷什么人呀，跟着哭什么？” 程馥甄明显是故意的。雪初小小年纪就会柔道，到底什么来头，她至今弄不明白。 果然，雪初至今都还是不冷静的，她冷冷说，“三爷对我有养育之恩，我当知恩图报。” “你是孤儿？”程馥甄诧异了。 雪初这才意识到自己被程馥甄套了话，她怒视程馥甄，说道，“程大小姐，三爷那般照顾你，为保护你们三兄妹花了多少心思，还私掏腰包雇人保护你们程家老宅。你怎么就这么冷血？三爷要出什么意外，你就找三少爷去吧！看三少爷能护住你们哪一个！” 程馥甄十分意外，没想到苏彧还雇人看守程家老宅？这件事，他竟只字未跟她提过？ 这一刹那，程馥甄的心真的有那么一点悸动。苏彧的守护，那是多少女人想得到的？即便是上海城里最金贵的秦家大小姐，也苦苦盼着呀！ 就差那么一点点，程馥甄就把雪初说的当真的了。可是，很快她就被现实叫醒。 别人不清楚，她自己最清楚了，不是吗？ 苏彧所做的一切，对她和程家所有的“守护”，都是因为那份假婚契，甚至，及有可能就是冲着程家的绝密秘方万脂胭红来的！ 思及此，程馥甄也没有多跟雪初争辩，她笑了笑，说，“小丫头，不早了，早点休息吧。” 雪初原本没走是想跟程馥甄说一声谢的，毕竟程馥甄今天的果断救了三爷一命。可是，被程馥甄套了话，又见程馥甄这等态度，她心里的感激顿是荡然无存。 不等程馥甄进屋，她就头也不回地转身走了。 程馥甄回到屋里，这才吐了口长长的浊气，这时候她才注意到自己衣裙上，手上都染了苏彧的血迹。本该赶紧去洗掉的，可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就靠在门后，愣愣地站着。 虽然她是最冷静的一人，可是，谁都不知道，她至今都还心有余悸，都还未缓过神来，都还觉得这是一场梦，噩梦！ 程馥甄没敢让下人见到她沾血的衣服，连夜就把衣服洗了。忙完了，才想起那块白绢手帕还没洗呀。 程馥甄都嘲笑起自己了，竟能慌得把这最重要的东西忘了。幸好她还有点理智，知道要把那帕子带回了。 等程馥甄洗好手帕天都快亮了。 折腾了一宿，明明该沾床就睡的，可是，她却从五点多躺到六点多还未无眠。一闭上眼睛，就看到苏彧躺在血泊里的那一幕，吓得她立马就又睁眼。 或许，担心一个人的表现不一定是哭吧。 害怕也是呀，失眠也是呀，这些都只能自己知道。 天都亮了，程馥甄还是睡不着，她睁大眼睛盯着墙上的挂钟看，没一会儿就爬起来了。也不知道馥梦昨晚上等她到多晚，她昨晚至今动静不小，馥梦居然都没被吵醒。 程馥甄吃过早饭，刚要出门就被雪初堵在门边。雪初拿眼恶狠狠地瞪她，如果雪初的目光是利器的话，程馥甄一定早就遍体鳞伤了！ 程馥甄挑眉看她，问说，“你干嘛？” 雪初冷冷质问声，“你不去看看三爷醒了没吗？” 程馥甄答道，“以辰说了，三爷一醒他就会打电话回来。” “你怎么” 雪初都要骂人了，程馥甄却打断，”所以，你现在要跟我过去二房那边，应该就能知道情况了。” 程馥甄一宿没睡一大早就爬起来还能为了什么呀？ 雪初这才知道她要去二房，二话不说立马就跟上。 然而，一到二房那边，程馥甄就被李妈告知二夫人已经去医院了。苏彧重伤的事情虽然还保密着。可是，德叔一知道，二夫人铁定会知道的。 李妈说，“二爷连打了几个电话回来，二夫人也担心了一宿，这不，都等不了三少爷的电话，一大早就过去了。” 程馥甄连忙问，“以辰还没来电话吗？三爷还没醒？” “应该还没醒吧。哎，这大过年的，三爷怎么就突然出了这种事！这要让老太太知道了，老太太还不得” 程馥甄立马打断，“嘘！别再跟其他人提这事了！三爷醒了追究下来，谁都担不起。” 不是程馥甄多心，而是防人之心不可无。苏彧虽然不管事，多年来也不争不夺的，可是，这大宅里仍旧多的是想推倒他的人呀！ 二爷和二夫人，何尝没有这个心？ 二夫人是个无利不起早的人，这么早就往医院跑，估计也不是真心关心。 程馥甄等了许久，还是等不来苏以辰的电话。她正不安着，站在一旁的雪初已经沉不住气了。 “程大小姐，咱们这么等下去不是办法！”雪初凑到程馥甄耳边认真说。 程馥甄想了下，把李妈找过来，问说，“二夫人没吃早饭就过去了吧？” “可不是！她哪还顾得上吃早饭呀？”李妈无奈地回答。 程馥甄心下大喜，连忙说，“她的胃不好，以辰更是，都挨不得饿。李妈，你去准备准备，我给他们送饭去。别三爷还没醒，他们就先饿坏了身子！” 李妈立马去准备，雪初却生气了，毫不客气地说，“程馥甄，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顾着二夫人和三少爷的胃！就饿一顿还能怎么着了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六十八章安静地凝眸对视 面对雪初的愤怒，程馥甄没有回答。 在二房楼里，雪初也不敢太放肆。可是，一出门，雪初就接连甩了几个冷眼给程馥甄。程馥甄只当没看到，一路都没做声。 到了医院门口，雪初终于忍不住，冷冷嘲讽，“我怎么就忘了，你是二夫人的准媳妇！三爷昨晚上真是大难不死！” 程馥甄多么聪明的人呀，一听这话就明白雪初的嘲讽。 是的，她是二房的准媳妇，是苏家将来的女主人，她最关心的当然是二夫人和苏以辰。她昨晚上没有趁机置苏彧于死地，那是苏彧的运气了！ 程馥甄止步，欲言却又止。 她帮二夫人和苏以辰带早饭过来，不过是寻个过来打探情况的借口罢了。否则，她这个侄媳妇的未婚妻，跟苏彧平素又没有多少往来，昨儿深夜才回去，今儿又一大早过来，旁人会怎么想？ 且不说二夫人怎么想，就苏家的仆人里那些长舌的老妇人绝对能把这小事造谣出天大的丑事！ 深宅大院人多嘴杂，本就最忌讳留人口实了。何况，白玉脂粉奁失窃案还未真正了解，真正的内贼还未揪出来，大夫人到底别有用心还是被诬陷的也都还未明了。 程馥甄顶着未来苏家女主人的帽子，又跟蒋清河一案牵扯那么深，她自己能不防着吗？ 程馥甄和雪初来到病房时，二夫人刚好从病房里出来。一见着她们，二夫人分明很意外。 “馥甄，这么早你怎么过来了？”二夫人问道。 程馥甄递上食盒提篮，认真说，“我原本想过去问问有没有人给以辰送饭，怕他熬了一宿，坑不在。去了就听李妈说您连早饭也没吃就过来了。” 二夫人十分欣慰，“你这丫头就是有心呀。昨儿半夜你伯父来了好几个电话，让我今早一定得亲自过来瞧瞧怎么回事！你看这都快过年了，三爷他怎么就遇上这种事了？” 二夫人提起苏彧，程馥甄才接话，问说，“三爷醒了吗？” “还没呢。医生才刚走，说是失血过多，虚得很，没那么快醒。晚些时候还得做进一步的检查，就怕别的地方也伤着了。我刚刚问医生了，就这情况，三爷指不定得在医院过年了。” 二夫人一边说，一边打开房门，“你进去劝劝以辰，这孩子都守一宿了，还不去睡觉！” 病房里，苏彧仍像昨夜那样安安静静地仰躺在病床上。虽然他寡情肃冷得很，可是，安静的睡颜却给人一种特别干净纯粹的感觉。 程馥甄很想多看一会儿，只是她依旧像昨夜那样看一眼便立马移开视线。 秦楚楚已经趴在床边睡着了，苏以辰分明一宿未免，眼睛里布满了血丝，憔悴得很。 见程馥甄进来，他连忙起身，问说，“昨晚上那么晚才回去，怎么不睡一会儿？” 程馥甄还未回答，二夫人便道，“还不是惦记着你，怕你熬不住给你送饭来了！” 苏以辰没理睬他母亲，而是朝程馥甄透出感谢的目光。程馥甄知道他担心着苏彧，心里难受，她也没多说话，只是淡淡笑了笑，把食盒提篮递过去。 二夫人却又说，“以辰呀，你什么时候才能好好照顾自己，少让娘和馥甄操点心呀？” 苏以辰还是不回答，特别沉默，在一旁寻了个位置吃起来。 二夫人还要说，程馥甄连忙拦下，“伯母，你也还没吃早饭，同以辰一道吃吧？” “我就回去了，你把秦小姐叫醒让她一块吃点。她也熬一宿了，该回去休息。” 在苏程两家的婚契还未公布之前，二夫人可喜欢秦楚楚了。即便明知道秦楚楚喜欢苏彧，却还是心存侥幸，希望能撮合秦楚楚和苏以辰，攀上秦家的高枝。如今，二夫人一点儿都不喜欢秦楚楚了，尤其害怕苏彧和秦楚楚在一起。她喜欢上了程馥梦，却不知道秦齐和程馥梦之间的事，一直暗暗地捉摸着要找机会撮合秦齐和程馥梦呢！虽然攀不上秦家的高枝，攀上亲戚也是很长脸的事呀！ 二夫人一个眼色，德叔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德叔抢在程馥甄前面，把秦楚楚叫醒了。 秦楚楚缓缓抬起头来，睡颜惺忪，迷迷糊糊的特别可爱。只是，很快她缓过神来，见到苏彧还昏迷不醒，她就又抹起眼泪来。 “苏以辰，苏彧他怎么还不醒呀？他不会出什么事吧？” 二夫人连忙说，“秦小姐，你放心吧。医生说三爷没有大碍了。熬了一宿，你也累了吧？去吃点东西，回头让德叔送你回去休息。” 秦楚楚哪吃得下，就是苏以辰也是食之无味，他不过是吃几口做做样子，免得他娘又唠叨。 “不回去怎么行呀？听话，回去换身衣裳，重新上个妆，要不三爷醒来见了你这般模样，就不喜欢你了。”二夫人又劝。 秦楚楚却哭的更伤心，“只要他能醒来，不喜欢我也没关系的！” 二夫人不放弃，继续劝，德叔很快也加入其中。他们劝一句，秦楚楚就驳一句，不知道的人听了必定会以为秦楚楚是故意的。可是，秦楚楚绝非故意，她就是不想走，一步都不想离开。 程馥甄站在一旁，安静地听着，一句话都没插嘴。 苏以辰坐在苏彧床边，馥甄刚好就站在他背后。 渐渐地，渐渐地，她就开始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睛，视线一而再往病床上飘去。慢慢地，慢慢地，她就没听二夫人他们说什么了，视线定格在苏彧安静的睡颜上，仿佛永远都不会移开了。 明亮的病房似乎被分为两个世界，一个世界是嘈杂的，另一个世界的安静的。一个世界是苏以辰他们，苏以辰低着头扒饭，二夫人他们不停地说话着；另一个世界里只有程馥甄和苏彧。 程馥甄的视线温柔得有些痴愣，痴痴柔柔的眸光里却又透出了些许怨意，很淡很淡，若有似无。 她和苏彧的世界似乎不仅仅是安静的，而且还是静止的，连时间都静止了，定格在她凝望他的这一刻。 人说一眼万年，深情一眼，挚爱万年。 那么，如此痴痴柔柔的凝望呢？是什么？ 苏彧缓缓睁开了眼睛，一开始还有些迷茫，只是，当迎上程馥甄这痴痴柔柔的目光，他的视线也定格住了。 他仍旧晕眩，可是视线却是清晰的，清晰地看到她的痴柔，更看到那些许怨意。他熟悉，却又不懂的怨意。 恰似一场清醒的梦，分不清楚真和假，现实和梦境。 而此时，苏彧无暇分清是现实还是梦境，他缓缓蹙起了眉头来，又一次看不透程馥甄的怨，悠悠的怨，只是怨，没有恨。 怨恨怨恨，为何只有怨，没有恨？ 程馥甄当然看到苏彧醒了，可是，痴愣的她早已分不清楚是现实还是梦境。她就这样看着他，越看，眸光越是柔软。 突然，敲门声传来。 打断了二夫人他们，也打断了苏彧和程馥甄。 程馥甄缓过神来，终于意识到苏彧醒了，她的心跳都漏了半拍！可是，就在这瞬间，苏彧却立马就闭眼，一点清醒的痕迹都没有留下。程馥甄愣愣地看着他，心跳一而再加速，险些跳出心口来。 这家伙醒？ 刚刚 刚刚他看到她在偷看他了？他他 他干嘛跟她对视那么久啊！ 他他看出什么了吗？可是，她她也没做什么呀？有什么能让他看出的呀？ 程馥甄第一次这么不安，紧张，惶恐满腹复杂的心情，她站在病床边都有些手足无措。 而就在这个时候，德叔把房门打开，只见一对身着华服，气质不凡的中年夫妇走了进来。男士国字脸，浓眉平粗，沉稳威严，不怒自威，气场十足，人一走进来，就让一屋子的人都感觉到十足的压力。而那位女士，程馥甄一眼就认出来，她是秦齐的母亲，秦夫人！之前她们在百乐门见过的。 所以这位中年男人就是秦爷？ 程馥甄心惊，没想到百乐门的大老板，叱咤上海城，唯一能同卢督军抗衡的秦家家主秦继军会亲自过来。可是，认真一想，以苏彧跟秦家的关系，秦爷亲自过来似乎也不为过。 二夫人显然也没料到秦爷和秦夫人会在这个时候过来，她连忙起身迎过去。 “秦爷，秦夫人你们怎么来了？” 秦爷颔了首算是打过招呼，随后径自往病床走过去。秦夫人同二夫人寒暄起来。秦楚楚抬头看了父母一眼，又开始抽泣起来。 秦爷和秦夫人过来之前，自然早就把事情打听清楚了。秦爷没做声，秦夫人也没问别的，就问苏彧昨夜至今的情况。 苏以辰走了过来，淡淡道，“医生没有性命危险了，只是伤得重，没那么快醒。” 二夫人倒来水，说道，“秦爷和秦夫人，还麻烦你们专程跑这一趟来关心，我代三弟谢谢你们了。” 一直不作声的秦爷这才开了口，“二夫人不必客气，鄙人向来待苏彧如半子。伤他，就是跟我秦家过不去！鄙人已经托林警长彻查，无论凶手是谁，绝不轻饶！” 二夫人听到“半子”这两个字，一颗热情的心立马就凉掉了。 半子那就是女婿呀！ 秦楚楚喜欢苏彧是一码事，可是，秦爷相中苏彧当女婿又是另一码事了呀。秦楚楚喜欢苏彧，不一定能嫁给苏彧，但是，秦爷相中了苏彧当女婿，这事那就是钉在铁板上的事了。 二夫人不安起来，她眼底略过一抹复杂，试探道，“瞧瞧，楚楚都守了一宿，哭了好几回！凶手着实可恶，秦爷可一定要为我们家老三做主呀！” 秦楚楚哭着附和，“爹，你一定要帮苏彧报仇！一定要！” 秦爷吐了口长气，分明气得不轻。秦夫人一边帮女儿擦眼泪，一边安慰，“别哭了，要是把眼睛哭坏了，小心苏彧不要你！” 一听这话，二夫人彻底绝望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七十章你让我怎么放心 程馥甄都老老实实回答了，苏彧却还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他问说，“你凭什么这么猜？” 程馥甄只能又答，“三爷前一晚去秦家吃饭，一宿未归，自然有留宿秦家的嫌疑。” 哪知，苏彧还不满意，继续又问，“为何我去秦家吃饭就有留宿秦家的嫌疑？” “因为因为三爷是秦齐的好兄弟，那么晚了留宿秦家也是正常的事呀！” 程馥甄对自己这个回答还是蛮满意的，可谁知苏彧却说，“按照程大小姐刚才的意思，不该是这样的吧？” 她刚才的意思？ 程馥甄这才想起来自己刚刚问雪初的意思是，“苏彧有心娶秦家小姐，都留宿秦家了！” 程馥甄恍然大悟，终于发现自己被苏彧给绕了进去！ 尴尬和丢脸之余，程馥甄心下竟有那么一点点小期盼。这家伙这般不高兴地如此追问这件事，难不成她猜的不对？污蔑了他？ 他那天晚上并没有在秦家留宿？ 程馥甄怯怯地试探，“三爷，我污蔑你了对不住！” 可苏彧却淡淡说，“程大小姐，楚楚还待嫁闺中，以后有辱她声誉的闲话，还是不要乱说为妙。“ 程馥甄始料未及，下意识抬头看去，立马迎上苏彧十分严肃的目光。她愣了，后知后觉原来苏彧是这个意思。他之所以那么不高兴，并非她随意八卦猜测他，也并非故意找她麻烦要她难看，而是因为她所言有损秦楚楚名誉。 那么，苏彧到底留宿秦家了没有呢？ 他是没有留宿，不许她乱猜测，诽谤秦楚楚？还是，他留宿了，不许她将这件事说出来？ 还有，他对那桩婚事到底什么态度？ 所有的不确定，苏彧都没有任何表态。 程馥甄此时也已经不想知道那么多了，他留宿没留宿，跟她一点儿关系都没有，不是吗？ “三爷教训得是，馥甄不该长舌。馥甄同三爷道歉，也同秦大小姐道歉。以后再也不会了。” 程馥甄说完就走，看似满腹歉意，可背影却特别失落。苏彧没说话，却用手肘撑起上半身来，看她。 “三爷！你不能起来！” 雪初大急，程馥甄回头看来，见状也急了，箭步冲过来，也顾不上苏彧愿不愿意，直接动手搀他平躺。 “三爷，你的伤口很深，万一牵动到又流血就麻烦了！” 苏彧倒是很配合，平躺好了才问了句，“你去哪？” 程馥甄还真没想到自己刚要去哪，但是她很快就回答，“去叫医生过来。” “昨晚上你救了我？”苏彧又问。 “昨晚的事，三爷知道？” 程馥甄颇为意外，这家伙才刚醒，怎么会知道？难不成昨晚上他并没有完全昏迷？ 苏彧的声音虽虚弱，可眸光却是认真的。他说，“程大小姐，你救了我一命。” 程馥甄亦是认真，“三爷客气了，三爷怎么会受伤？遇上山匪了吗？” 这时候，雪初却突然大叫，“三爷，你的伤口又流血了！” 程馥甄着急看去，果然看到苏彧腹部白色的病服渗出了鲜红的血迹来。她也惊了，“叫医生，快！” 程馥甄还未起身，雪初就先跑了出去。程馥甄不敢再走，也不敢乱动苏彧的伤口，手足无措的，只能干着急。 苏彧却一点儿紧张也没有，仿佛这只是件小事儿而已。 程馥甄见他那淡定的样子，顿时来气，教训道，“早说叫医生过来你还不听！叫你别乱动你偏要动！” 苏彧几时被女人训过了，他蹙眉看着程馥甄，说，“放心，死不了的。” 程馥甄想也没想就冲他吼，“你让我怎么放心！” 苏彧愣了，程馥甄自己也愣了。两人四目相对，屋内八面无声，气氛一下子就变得暧昧起来。 苏彧和程馥甄都不知道，此时刚刚到门外的苏以辰恰好听到了程馥甄这一吼声，他戛然止步在门外，也愣住了。 苏彧先避开程馥甄的视线，程馥甄一缓过神来立马就解释，“如果因为不是你，我早就不承认那份婚契，早回北平去了” 苏以辰听到这里，听到走廊那边匆匆的脚步声，他连忙往前面拐角处跑，并没有听到程馥甄后面的话。 程馥甄说，“三爷，我知道你待以辰好。你若出点什么事？谁护着以辰？谁护着我们姐妹俩？两千大洋的聘礼是不少，可命更重要不是？苏家那宅子，可不止蒋清河一只会吃人的老虎！” 程馥甄解释完了，心却还是慌着，并不知道自己这样的解释能否让刚刚那句冲动的话听起来合情合理一些。 苏彧看着她，只是轻笑了笑，什么都没多说。很快，雪初和医生就赶过来了。 幸好只是牵动伤口，渗了些血而已，伤口并不算真正裂开。医生处理了伤口后，又帮苏彧做了一番检查，确定没有大碍。 医生要求苏彧卧床休息，二十四小时里最好不要乱动。医生和程馥甄，雪初站在门口说明详细情况的时候，苏以辰躲在拐角处静默地听着。 庆幸三叔醒来之余，他满脑子都是馥甄说的那两句话。屋内就馥甄和三叔，毫无疑问馥甄那两句话是对三叔说的。 原来，三叔在她心里分量这么重 原来，她是为了三叔留下的 原来，她和三叔 苏以辰不敢往下想，却又控制不住想起他和馥甄在北平时的约定，三年后，如果她有喜欢的人，他们就解除婚契；如果她没有喜欢的人，他们就履行婚契成婚。 苏以辰缓缓转身，无力地背靠在墙上，整个人像是瞬间黯淡了下来，那一向干净明澈的双眸里噙满了浓浓的哀伤，仿佛永远都化不开。 他突然也想起了昨晚上的事情，昨晚在车上，他还想跟馥甄好好聊聊呢！他躲了她那么多天，终于做好了准备，也鼓起勇气想跟她聊聊，可如今看来，似乎没有必要了。 苏以辰站了许久，深吸了一口气，扯动嘴角硬是露出浅淡的笑容，才提着午饭回到病房去。 谁都不知道他早就回来了。他见三叔醒着，十分高兴。这高兴不必装，是真心的。他装作不知情况，询问了一番。 “三叔，你想吃什么，我这就去买！” “三少爷，医生说伤口没愈合之前，三爷只能吃清淡的东西。您先吃午饭吧，我去给三爷买粥。” 雪初至今都还兴奋着，程馥甄都没见她笑得这么开心过。 “你先吃吧，馥甄说了我得请你吃午饭。我去买，顺道给家里打个电话，我爹娘都担心着呢！” 苏彧靠在枕头上，认真问，“以辰，老太太知道这事吗？” 苏以辰如实回答，“没人敢让她知道，这事就我爹娘和德叔知道，家里没其他人知晓。三叔放心吧，等你出院回家调养了，这事也保密！” 苏彧这才点了点头，说，“我不饿，你顺道给林警长打个电话。” “瞧我高兴的，都把林警长忘了！” 苏以辰其实是慌，心虚，明明不是自己做坏事，却生怕被三叔和程馥甄瞧出端倪，他的双手手心早就全都是汗。 走出病房大门，他看着自己潮湿的双手，愣了好一会儿才露出无奈而自嘲的浅笑来。 苏以辰前脚刚走，林警长和秦齐后脚就到了。他们是过来看苏彧的，并不知道苏彧已经醒了。 “雪初，先送程大小姐回去。秦齐在这儿就可以了。”苏彧淡淡道。 雪初虽不舍，却也知道回避。程馥甄虽好奇，却也不敢留。 苏彧既是跟胡云飞一起出去的，以苏彧的身手，还有胡云飞的拳脚功夫，不至于被山匪伤成这样。再者，山匪一般只为劫财，苏彧是聪明的人，也不可能为了钱财跟山匪拼命。虽然苏以辰怀疑苏彧遇上山匪，可程馥甄却觉得这事情没那么简单，一定有什么隐情。 程馥甄想起之前程培坤跟她说过苏彧出城好几天是去查骆家灭门惨案的事，这一回他也出城了好几日，难不成这件事跟骆家灭门惨案有关？ 程馥甄一路回去，都在琢磨。可她怎么想都想不明白，苏彧好端端的去调查骆家的灭门惨案做什么呀？如果他受伤真的和骆家灭门惨案有关，那伤他的人是什么人，跟骆家灭门惨案又有何牵连？ 程馥甄疑问的，也恰恰是苏彧疑问的，秦齐和林警长所琢磨不明白的。 苏彧和胡云飞去了骆家老宅遗址，待了几日，一是在附近打探消息，二则是想看看会不会撞上日本人，可谁知道他们没撞上日本人，却撞上了沈司安。他和胡云飞都带了蒙面，没被沈司安认出。沈司安似乎很害怕被人知道他去了那地儿，急着要杀人灭口。 “他们人多，沈司安手上还有枪。我和胡云飞分头逃。我往南，胡云飞往北。” 苏彧说到这，轻叹了一声，“胡云飞若让他们逮住，事情就麻烦了。” 胡云飞伤在手臂上，不致命，若是被沈司安逮住了，沈司安估计就不会杀人灭口了，但胡云飞一旦暴露了身份，必会活得比死还难受。 林警长立马走出病房，吩咐下面的人加派人手往骆家遗址北面秘密搜查。 “三哥，这笔仇咱们必须报！不能让那小子再这么嚣张下去了！”秦齐至今都还气愤不已。 林警长却狐疑地说，“二位，沈司安这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呀！” 秦齐从气愤中缓过神来，一拍大腿，恍然大悟，“三哥，沈司安一定有鬼！你们不会是撞见他干什么勾当了吧？” 这个问题，苏彧在被追杀的时候就考虑过了。他说，“我们没撞见，或许，他以为我们撞见了。” “那是什么事情？”林警长着急地问。 苏彧却反问道，“林兄，上一回那事可有进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七十一章大胆的猜测 苏彧问林警长的事便是五年前骆家遗址的杀人案。 这个案子是私了的，没有留案底宗卷，明显有猫腻。而当年办案的不是别人，正是沈司安的姑父，陈副警长陈翀的父亲。 苏彧的话提醒了林警长，林警长思索起来，少顷，他便认真说，“三爷，当年那案子不好查，知晓情况的人大多不在人世，有几位如今也不知行踪。你说，这沈司安不会跟石田社勾结在一起，打骆家遗址什么主意吧？” 五年前在骆家遗址杀人的凶手是石田社的人，而办案协助私了，不留案底卷宗的又是沈家的亲戚。沈家若没跟石田社勾结在一起，谁信？ 林警长一直无法确定这两家的勾结是怎么个勾结法？ 是沈家和石田社私交好，所以在五年前的杀人案上，沈家的亲戚给石田社行了一个方便？还是，沈家其实也跟当年的杀人案有关呢？如今，在骆家老宅遗址上追杀苏彧的是沈家的人，这让林警长倾向于怀疑后者。 林警长眼底略过一抹狐疑，认真问，“三爷，如果当年的杀人案跟石田社和沈家都有关，如今沈家这般追杀你，想杀人灭口，难不成他们当年想干的勾当还没干成？” 秦齐摩挲着下巴，听着听着，心下狐疑起来，他偷偷朝苏彧投去询问的目光。 林警长只知道苏彧想借当年的杀人案，找出沈司安勾结日本人犯罪的证据，却不知道苏彧真正要查的是当年骆家的灭门惨案。 见秦齐看过来，苏彧知他的疑问，他给了秦齐一个肯定的目光。 他对林警长说，“林兄，尽快找到胡云飞，其他的，再从长计议！” 胡云飞是否落到沈司安手上，关系到苏彧是否暴露，林警长明白此事的重要性。他认真地点了点头，“三爷，放心，我亲自出马，不把人找回了，我就不回城了！” 林警长说走就走，他可比苏彧和秦齐还要心急，若是找到沈家勾结日本人的证据，扳倒了沈家，推倒陈副警长的后台，那他警长的位置就是实打实的了！ 林警长一走，秦齐连忙凑过去，低声说，“三哥，我记得小时候就听说骆家那灭门惨案跟日本人有关系，日本人是冲骆家的秘方去的。不会是他们当年屠了骆家满门，却没找到要的东西吧？沈家指不定就是当年的帮凶！” 这一瞬，苏彧眼底闪过了一抹浓浓的仇恨，只可惜秦齐并没有注意到。秦齐想了下，继续说，“如果真是这样，那他们要的秘方绝不会是简单的秘方。一定是” 秦齐说着说着，突然停住。他似乎发现了什么，冷不得瞪大了眼睛朝苏彧看去。 “什么意思？”苏彧蹙眉问道。 秦齐猛地从椅子上跳起来，紧张地说出了一个大胆的猜测，“三哥，你说骆家不会是因为万脂胭红被灭的吧？” 苏彧骤然蹙眉，立马就明白秦齐为何会这么猜测。 沈家多年前就暗中扶持北平的高氏胭脂，让高氏胭脂从一个小小的档口发展成一个颇有名气的脂粉字号。当年程馥甄的父亲染了鸦片瘾，陆续败光程家家业，正是高氏胭脂的高掌柜一边使坏逼程家贱卖产业，一边高价挖程家的墙角，抢走技师。若非高连贵从中作梗，程家那么大的家业，也不至于在短短几十年里就败成那样！ 程馥甄十三岁失怙，如此看来，高连贵暗害程家也有七年以上了，换句话说，沈家和石田社打程家秘方的主意，也有七年以上了。 极有可能石田社和沈家当年并没有在骆家得到想要的秘方，后来把目标瞄准了程家，进而对程家下手。只是，不同于灭了骆家满门的这种残忍而无果的方式，他们对付程家选用了暗害的方式，一步步逼着程家走上绝路，逼程家人自己交出万脂胭红？ 见苏彧神色复杂，迟迟不语。秦齐连忙又说，“三哥，都半年了，咱们暗中部署得那么周全，石田社和沈司安就偏偏不动手。他们不会是又得到什么消息，找回骆家老宅那去了吧？而且，就程馥甄那态度，指不定程家真的没有万脂胭红，她完全不清楚这事呢！” 秦齐的猜测虽然大胆，但却不是胡乱猜测。石田社和沈家必定有十年以上的合作，甚至比他们推测的要更久。石田社和沈家的合作或许只为了一份“万脂胭红”，或许为了中国所有的顶级脂粉秘方。 苏彧若有所思地看了秦齐许久，才喃喃说道，“以我的直觉看来，这件事没那么简单。先等胡云飞的消息吧。” 少顷，苏以辰回来了，苏彧和秦齐的话题也就打住了。有秦齐在，苏彧便让苏以辰回去休息。 若是平常苏以辰必定不答应的，可是今日他却一句话都没推辞，非常听话地回去了。苏彧只当他是累坏了，没多想。晚上，苏以辰送来晚餐的时候，秦楚楚早就来了，给苏彧送了秦夫人亲自煲的汤。秦楚楚一而再想留下来守夜，秦齐和苏以辰怎么劝都劝不了，最后还是苏彧发脾气给赶走的。 翌日下午，林警长找着胡云飞了。 胡云飞也负了伤，但是没有苏彧严重。他从骆家老宅一路往北边，逃到一个非常偏僻的山村里躲了起来。 林警长和胡云飞回到城里已是深夜，虽然林警长说了苏彧没大碍，胡云飞的心还是悬着，直到在医院见着了主子，才真正放松下来。 胡云飞没有落在沈司安手上，便意味着他们并没有暴露身份。这已经是极好的消息了，而见着苏彧本人之后，胡云飞说出了一个更好的消息。 “主子，秦少爷，林警长，追杀我的除了沈司安的人还有别人，你们猜是谁！”胡云飞一脸神秘。 “日本人？”苏彧颇为意外。 “对！是日本人，有四五个，其中一个我认得！”胡云飞认真说。 这下，苏彧和秦齐都紧张了，林警长则是激动。 秦齐推了胡云飞一把，催促道，“卖什么关子？快说！” “那个人就是当初绑架程家二小姐的日本劫匪，之前咱们在废弃仓库救人的时候，那人也在场！”胡云飞说道。 “你确定！”林警长急急问。 “确定，那人眼角有伤，我绝对不会认错！”胡云飞非常肯定。 如果说林警长之前还只是怀疑，那么听胡云飞这么一说，他便又了十分的肯定。 “呵呵，看样子沈少东家和石田社的合伙勾当不少呀！”林警长喃喃自语。 秦齐翘起二郎腿，大大咧咧用脚尖踢了林警长的小腿一下，笑呵呵说，“林警长，恭喜恭喜，机会来了！守着程家两位小姐大半年都没能把人引出来，指不定，骆家老宅那儿能给你不少惊喜！” 林警长本就高兴，听秦齐这么一说就喜上眉梢了。 沈司安和石田社的人在骆家老宅那地儿有见不得人的勾当，这是钉在板子上的事了。秦齐说的没错，只要暗中盯着，进展极有可能会比程家姐妹这边快。而五年前那桩杀人案，必定也存在猫腻，必须得继续查下去。 林警长并没有多待，忙着去部署。估计这个年，不必苏彧和秦齐催，他都不会偷懒了。 林警长离开后，秦齐特意去锁上门。 “三哥，看这样子，我猜的不会错！”秦齐很肯定，“沈司安和石田社的人一定是去骆家找秘方了！搞不好骆家当年的灭门惨案就是他们干的！” 苏彧的拳头缓缓握了起来，胡云飞的表情也渐渐变得严肃，秦齐起身去倒水，并没发现他们主仆俩的异样。 秦齐把水递给苏彧，又说，“三哥，依我看，骆家老宅那儿咱们也得派人去盯着。要是能抓住沈司安勾结日本人犯罪的证据，顺道把当年的真相弄清楚还你们苏家一个清白，那可就一箭双雕了！到时候你们苏家在脂粉商会，又得风光一把！” 骆家灭门惨案，脂粉配方全部失传，当年确实是脂粉界一件大事。若是苏彧能查出真相，必定会再次轰动脂粉商界，为苏家赢得声望。 可是，苏彧此时考虑的并非这些，他要的只是一个真相！ 苏彧淡淡问说，“秦齐，你父亲最近可还有跟石田社的人往来？” “没，就上一会那次。他们谈了什么，我也打听不到，你又不让我直接去问我爹！” 秦齐认真看来，说，“三哥，你到底在怀疑什么呢？我爹绝不会干勾结日本人残害同胞的事！我以人格担保！” “没怀疑什么，就随口问问罢了。”苏彧认真说，“骆家那边的事情凶险，你就不必操心了。等程二小姐开学了，你帮我把她看好了就好。” 说起程馥梦来，秦齐眸光分明一黯。只是，他很快就又笑了起来，打趣地说，“三哥，你也知道我清闲得很。你就让我只守那只小兔子，万一我闲着没事做，干出点什么” 秦齐的话还未说完，苏彧便打断了，“那天在你家吃饭，你爹提了几句，大意是等过了年” 秦齐紧张起来，认真地听，可苏彧却只说，“等过了年，你就不会那么闲了。” 秦齐着急了，“三哥，我现在就不闲了！回头你跟我爹爹说说，流光俱乐部里的事多了去，我都忙不过来。等过了年，我还打算把俱乐部扩大，增加几个业务，还有” 秦齐着急地解释个没玩没了，苏彧却早就闭上眼睛，不知不觉睡过去了。胡云飞安全回来了，他一直悬着的心总算是落了下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七十二章想她 胡云飞受了伤，苏彧给他放假，让他在家中休息。 秦齐和苏以辰一起守着苏彧，秦楚楚一日三次准时送到，程馥甄则再也没来过。 腊月二十九，二爷从苏州赶回了。还未回苏宅就直接到医院来看苏彧。恰好秦齐兄妹不在，就苏以辰一人。 二爷关心了一番之后，忍不住问起了他和二夫人最关心的事情。 “老三，二哥问你件事，你可得老实交代！” 见二爷那一脸认真，苏以辰大致也猜得到父亲要问的是三叔和秦楚楚的婚事。若是以前，苏以辰对这种事情没兴趣，听都懒得听。因为他太了解三叔了，他知道三叔对婚姻没兴趣，对秦家那丫头更没兴趣，一直都把那丫头当做妹妹看待。可如今，苏以辰则竖这耳朵，紧张地等着。因为，那天在门口偶然听到馥甄和三叔的对话之后，他才发现自己对三叔其实一点儿都不了解。 苏彧是知道二爷要问什么，只说了一句，“私事不必问”后就闭上眼睛了。 二爷眼底略过一抹不悦，认真说，“三弟，这事可非同小可，你若不同我说，那我就同母亲说去。” 二爷这分明是威胁。可是，苏彧偏偏不吃这一套。苏彧是苏家最小的儿子，是苏老太爷老来得的子，小了二爷二十多岁。按理，他这个弟弟应该很得大哥二哥的疼爱，可事实上并非如此。苏彧自小就跟大哥二哥不亲，而大爷和二爷除了仗着年纪大对他管教约束之外，并没有太多疼爱。而苏彧仗着父母的宠溺，自小就不怕他们俩管。 苏彧眯着眼睛，一言不发，没理睬二爷的威胁，似乎睡着了。就连苏以辰都看得出来这种威胁无效，何况是二爷？ 二爷知苏彧性子，若换做别的事情，他也不会这么着急询问。可苏彧和秦楚楚的婚事绝非小事呀！ 二爷犹豫了一下子，也不管苏彧真睡还是假睡了。他认真说，“老三，父亲过世还未满一年，你做事得有分寸！这种事若传出去可是丢人现眼的！” 二爷这话不长，可说得却很重。苏以辰都蹙眉了，然而苏彧就是不声不响。二爷着急呀，使起了激将法。 “老三，我知道你迟迟不娶妻，就是攀了秦家小姐，等着秦家二老点头。如今你如愿了，二哥也替你高兴。可是你也不能忘记自己还戴着孝呢！此事，二哥言尽于此，听不听在你！” 苏以辰站在一旁，都差点忍不住替苏彧辩解了，可是，苏彧就是没反应，仿佛二爷说的并非是他。他那一脸安静平和的睡颜，同二爷紧张严肃的表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二爷都说了三句话，再说下去，自己都觉得没脸了！他握了握拳头，安奈着怒火，只交代苏以辰好好照料苏彧，便离开了。 送走了父亲，苏以辰锁上门，在病床边坐下。 他低着头，没看苏彧，却低声说，“三叔，我爹真走了。你可以醒了。” 苏彧缓缓睁开眼睛，看了苏以辰一眼，径自坐了起来。 苏以辰仍低着头，问说，“三叔，你要娶秦楚楚的事是假的对吧？” 这一刻，苏以辰特别希望三叔的回答是否定的。特别希望三叔已经改变心意，喜欢上秦楚楚了。只可惜，苏彧并没有给他答案，苏彧只说，“大人的事，小孩子少操心。” 苏以辰没再问，只是暗暗叹息了一声。 叔侄俩向来亲近，虽然苏彧话很少，惜字如金，可是苏以辰的话不少。叔侄两在一块的时候，苏以辰总会有说不完的话题，问不完的问题。只要不是苏彧不喜欢的问，苏以辰问什么，苏彧还是都会回答的。 可如今，苏以辰在苏彧面前变得安静了。苏彧并没有注意到，因为，他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 程馥甄那天还解释了一堆，说什么不放心。可那天离开之后就再没来探望过了。 她现在应该在苏宅里，在做什么呢？ “三叔，没热水了，我去打点过来。” 苏以辰突然而来的声音打断了苏彧的思绪，也让苏彧意识到自己居然在想程馥甄。 其实，他不仅仅想她了，而且还梦见她了。 就在他醒来的那天，醒来之后，他有种睡了很久的感觉，而且还做了一个梦。他梦见自己醒来，看到程馥甄就站在病床边盯着他看。她那双好看的眼睛里充满了哀伤，还透着几分他非常熟悉的怨意。 哪怕他的意识并不清晰，甚至都分不清楚那到底是梦，还是现实，可是，他却记忆深刻。即便是现在，闭上眼睛一想，她的眼神就会浮现在脑海里。 他从来都没有梦见过任何女人，程馥甄是第一个。 苏彧捏了捏眉头，分明有些烦躁，不愿意多想。 翌日便是大年三十。虽然苏彧还不能出院，但为了不让老太太担心，不让他受伤的事情被更多人知道，他还是不顾苏以辰反对，一大早就回去了。 大年三十早上要祭祖，苏彧是苏家男丁，自是不能缺席的。 秦楚楚一大早就送饭过来，扑了个空才知道苏彧出院了。 秦楚楚连忙上车，对司机说，“三爷出院了，快，去苏家！” 司机很为难，“小姐，大年三十本就不宜登门做客，何况这会儿过去，三爷应该是在祭祖，咱也找不着人呀！再说了，夫人交代了，今天你得尽早回去。” 秦家二老虽巴不得女儿赶紧嫁给苏彧，可是，他们也是知礼数，要颜面的。苏彧住院，女儿经常来探望是好事，若是过头了，且不说有失女孩子家的矜持，就说传出去了也必会惹来不少闲话的。 二夫人那天话中的嘲讽，秦爷和夫人都记着呢！ 秦楚楚灵机一动，说，“那那我找馥梦去呀！我给馥梦送点东西过去！”司机还要劝，秦楚楚嘿嘿笑道，“陈叔，我早去早回嘛。你也好早点过去过年，对吧？我保证，我一见着三哥，确定他没事了，我就走！” 司机陈叔当然想早点回去，也顾不上那么多了，立马就点了头。 秦楚楚顺道去买了一大提糖糕便直奔苏家。 可还在守孝期里，今年的苏宅并不如往年热闹，没有灯笼，没有春联，就连鲜花都很少，只看得见一些清单雅致的水仙花。 秦楚楚过来的时候，苏家的男人们都还在苏氏祖祠没回来，二夫人和几个姨太太都聚在老太太楼里，和老太太一起包馄饨。大夫人和苏婉绛母女俩送大爷去祖祠那边，没有过来，但是姨太太都来了。 程馥甄和程馥梦只会包饺子，不会包馄饨。饺子和馄饨的做法虽有相同之处，可是区别还是不小的。程家姐妹俩都心灵手巧，一学就会。 包得最好的要数二小姐苏婉绾，最不好的便是三小姐苏婉缃了，就连老太太和二夫人这种十指不沾阳春水，大户人家出身的嫡女，都比苏婉缃包得好。 苏婉缃对包饺子一点兴趣都没有，若非母亲逼着，她才不想来做这么无聊的事情呢。 大家正一边忙，一边说笑。仆人把秦楚楚给带了过来。 “程二小姐，秦家小姐来找你。” 众人回头一看，见了秦楚楚皆是意外，就是程馥梦都很吃惊。 “秦楚楚？” 秦楚楚知道来的不是时候，可没想到场面会这么尴尬。 她只想跟馥梦坐一会儿，没想见这么多人呀！一时间她都愣了，杵在门边，不知所措。 程馥梦也杵着，狐疑地打量秦楚楚，十分纳闷。这大过年了，秦楚楚来做什么？ 一向快嘴的二夫人正要开口，苏婉缃竟抢了先，“楚楚，你怎么来了？我都好久没见着你了！” 苏婉缃上一会在车站撞见秦齐，明明约好一起吃饭的，可是，后来她给秦楚楚打电话，秦楚楚不是不接，就推辞说没空。 她心中虽然不满，可也不敢开罪秦楚楚，表面上还是热情得很。 “秦大小姐，稀客稀客！李妈，还不赶紧送茶过来。” 二夫人连忙迎过去，她不用想都猜得到秦家这位千金大小姐不是来找程馥梦的，而是来看望苏彧的。 二爷那日在医院没撬开苏彧的嘴，回来之后，二夫人就非常不高兴了。在她看来，苏彧故意隐瞒和秦家的婚事，必定是别有用心的。至少，没有把二爷当做自己人。所以，既然苏彧不把他们当做自己人，他们自是没必要把苏彧当弟弟。 二夫人原本和二爷打算等过了年，就把苏彧重伤的事情泄露出去。苏彧这些年在黑白两道结交非常广，得罪的人自然也不少。单单就上海城里，就不少人想看他出糗，甚至要他性命了。 只要把他负伤的事泄露出去，即便他整个春节都躲着不出门，麻烦一样会自己找上门来的。 见秦楚楚来了，二夫人就高兴了。 由秦楚楚来泄露苏彧重伤之事，再适合不过了。再者，若苏彧因为此事跟秦楚楚置气，那就一箭双雕了！ 李妈奉上好茶，老太太，二夫人和程家姐妹俩都过来坐，几位姨娘仍旧继续在一旁忙。苏婉缃要走过去，却被丁姨娘一贯凌厉的眼神给拦下了。 虽然苏家家长也算开化，能把庶出的女儿送去读书，但是，嫡庶终究是有别的。 老太太和二夫人会客，若没有她们点头，无论是姨娘还是庶出子女，都没有资格同台会客。 苏婉缃朝沙发那边看去，很不甘心。她凑到丁姨娘耳边，低声说，“娘，你让我过去，我就站奶奶身旁。” 丁姨娘显然不想多言，不悦道，“成何体统？不许胡闹了！” 苏婉缃抱怨道，“这哪叫胡闹？我爹不在，要不我还能同他坐一块呢！人生而平等，没有尊卑之分，你们就是被这些所谓的礼教给害了一辈子！” 丁姨娘暗暗掐了她一把，低声，“你也知道你爹不在！少废话，趁着机会好好学学包馄饨，瞧你包的那是什么东西？你看看你二姐包的多好！” 苏婉缃瞥了苏婉绾一眼，低声冷笑起来，“依我看，她以后就是包馄饨的命了，呵呵！” 苏婉缃也懒得跟母亲多废话，她换了个位置，离客厅那近点，好偷听老太太她们说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七十三章帮他 秦楚楚真的没想到会撞见苏老太太，她原本不怕苏老太太的。可是，自从知道父亲跟苏彧谈他们的婚事之后，她便有种丑媳妇见公婆的心理。 她就坐在苏老太太对面，感觉怎么坐都不舒坦，手里提着的糖糕都忘了放下。 李妈送上茶点之后，老太太才笑着开口。 “楚楚，大半年没来我这儿了吧？要不是馥梦住这儿，你是不是就不来了？小时候，你跟你哥可是每天都往我这儿跑的。” “娘，那会儿还不是因为老三住您这儿？” 二夫人故意暧昧地笑起来，老太太也乐了，“横竖这么多年，我是自作多情了？以为他们是来看我的。” 老太太早知道秦楚楚喜欢苏彧，心下也颇为期待这段婚事。只是，她还不知道秦爷已经和苏彧提了婚事。她完全是跟秦楚楚开玩笑。 二夫人听了，却心生怀疑。就怕老太太早知秦家的意思，瞒着她和二爷呢！ 秦楚楚本就紧张，一听这话更紧张了，连忙摆手，“不是的不是的，我和我哥也是来看您的。” 二夫人立马又问，“那今日呢，专程来看馥梦的？” 大年三十专程来看望，明显不对劲嘛。 秦楚楚一时没意识到二夫人挖的陷阱，随口就回答，“也是来看望老太太的。” 而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却又想不到补救的办法。 老太太眼底掠过一抹复杂，正要说话，一直沉默的程馥甄开了口。 她笑着问，“楚楚，你是不是又给馥梦送好吃的了？那是什么，我怎么从没见过？” 秦楚楚这才想起这一茬来，连忙解释，“糖糕呀！就知道你们没吃过！嘿嘿，在上海过年都吃这东西，可好吃了。这是我姨娘做的，味道特别好！” 秦楚楚一边解释，一边朝老太太看去，嘿嘿而笑，“我是专程来给馥甄姐和馥梦送糖糕了，也是专程来探望老太太的！” 老太太睨了她一眼，不高兴地说，“看样子是没我的份了。” 秦楚楚又尴尬了，连忙赔笑，“老太太，这对您来说又不是什么新鲜的东西。您也不稀罕！” 老太太是逗她玩的，自然不会继续刁难。 二夫人却说，“楚楚，你没顺道给三爷送点？他别的甜食不吃，就好这一口，你不会不知道吧？” “真的？” 秦楚楚很意外，她只知道苏彧不喜甜食，却从来没听说过他喜欢糖糕的。 “当然是真的，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了？不信，你问老太太？” 二夫人朝老太太使了个眼色，老太太当二夫人是逗秦楚楚玩，便配合着说谎。 她点了点头，“他自小就好这一口，大年三十晚一定要吃。” “楚楚，三爷的嘴挑。待会回来了，指不定会亲自做糖糕。你可得好好尝尝，学着做。” 这话一出，秦楚楚就着急了，“不成不成！他怎么能” 苏彧伤得那么重，硬撑着去祭祖已经很危险了，怎么可以亲自下厨呢？ 二夫人要的正是秦楚楚着急，可是，秦楚楚还未把后面的话说出来，程馥甄却突然被热茶烫了手。 “哎呀！” 茶杯摔碎在地上，程馥甄猛地站起来。 “姐！” 馥梦大急，立马跑去拿凉水过来。老太太也急了，程馥甄的手是做脂粉的，伤不得呀！ 程馥甄伤得可不轻，除了大拇指，四个手指全都被烫红了，还起了两个水泡。 二夫人被打断原本不高兴着，见程馥甄伤这么厉害立马就慌了神，也顾不上秦楚楚了，一边帮程馥甄把手浸到凉水中，一边让下人去找药膏过来。 处理烫伤这种事情，同抢救是一个道理。越早处理，越能减轻伤害。二夫人的动作非常快，一旁的人想帮忙都帮不上。而她帮程馥甄上了药之后，仍旧不放心，认真说，“走，去趟医院！” 程馥甄看着二夫人紧张而严肃的表情，也不知道怎么的就想起了苏以辰来，顿时心生愧疚。或许是因为苏以辰的五官更像二夫人一点，母子俩不少表情都是神似的吧。 她看得出来二夫人是真担心她。 她笑着说，“伯母，小伤而已，上了药就可以了，不用去医院。” “不成不成！你这手伤不得！待会以辰回来，我怎么跟他交代！” 二夫人都还后怕着，幸好老太太这儿的茶杯小，要不，烫伤的可就不止手指了。 “真的没事。你瞧瞧，还能动呢，一点儿也都不疼。” 程馥甄轻松地弹了弹手指，立马被二夫人制止了。 “馥甄，不许乱动！” 二夫人的语气非常严厉，相当于是命令，让周遭的人都愣了。 老太太不满，“你这么凶做什么？吓着孩子了！” 程馥甄没被吓着，心头反倒暖暖的。她似乎很久都没被长辈这么“凶”过了。 二夫人连忙解释，“馥甄，我，我哎呀，我这还不是急的！” “伯母，我的手真的没大碍。放心吧，这手比我的脸还重要，我心中有数的。” 程馥甄这么一说，二夫人才作罢。老太太拉起程馥甄的手看了看，心疼地说，“这几天得按时涂药，不许碰水。这要是留疤了，可不好。” “馥甄姐，我那边有个药膏，涂了不会留疤的。回头我让人送过来。”秦楚楚也开了口。 “大过年了，你给我和馥梦送糖糕，我们都还没谢你呢！现在又得麻烦你了。” 程馥甄说得很客气，这估计是上一回在百乐门不愉快之后，她和秦楚楚第一次正面对话了吧。 秦楚楚显然把那事忘得一干二净，她说，“馥甄姐，你要客气就是见外了！” 程馥甄哪是跟他客气，这是在提醒她大年三十不要随便往别人家里来呢！该走了！ 也不知道秦楚楚有没有听出程馥甄的画外之音，不过就算她听出来了，在见到苏彧之前，她怎么都不会走的。 “那我就不同你客气了，我上楼换身衣裳。” 程馥甄是无奈的，交代道，“馥梦，你同老太太，伯母一块陪楚楚。电话里说不完的事，这下可以慢慢说了。” 这话，其实还是在提醒秦楚楚。幸好，秦楚楚不笨，立马就明白了。 她笑着说，“老太太，二夫人你们忙去吧，不用招呼我，我跟馥梦说说话就走，我娘还等我回去呢！” 她也不管老太太和二夫人什么意思，一把拉住馥梦就往楼上跑了。 程馥甄怕老太太多疑，笑着解释，“这两丫头之前闹了点矛盾，电话里说不明白。楚楚估计是想趁着过年前，来把事情解释清楚。” “小丫头还能有什么矛盾？”老太太笑了。 二夫人错失良机，虽不高兴，却还是提醒程馥甄，“馥甄你小心点手，上楼休息去吧，馄饨包好了，我让李妈喊你。” 程馥甄算是暗暗松了一口气。 她上楼刚到房门口，就听到馥梦和秦楚楚在屋里吵嘴了。 “程馥梦，你要我说多少遍，我真的不是故意把你帮我写功课的事说出来的！大过年的，你就非得跟我提这事吗？” “那你来找我做什么？你走！” “你真以为我是” 秦楚楚的话到这里就停住了，程馥梦也不知道苏彧受伤住院的事。上一回在电话里，她很明确地跟秦楚楚说过，如果她不登门道歉，那件事绝不原谅。所以，她特别天真的以为秦楚楚真的登门来送礼道歉的。 秦楚楚吐了口浊气，“行了行了，我道歉成不！你们姐妹俩都一个德行，道歉有那么重要吗？我跟你道歉了，你又不会开心一点。” 别说，秦楚楚这话说的还真就对了。 对于秦楚楚说程馥梦拿她的钱，还有污蔑程馥甄在苏家白吃白喝的事情，不管秦楚楚怎么道歉，程家这姐妹俩都不会开心。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伤害留下的伤口，虽然不大，却非施害者几句道歉可以抚平，需要的是自愈。 程馥甄听了秦楚楚这话就更不开心了，正要进去，雪初却拦下了。 雪初说，“程大小姐，借一步说话。” 程馥甄狐疑地打量了雪初一眼，问道，“说什么？” 雪初没多说，直接转身往走廊深处走去，程馥甄犹豫了下，便疾步跟了过去。 见四下无人，程馥甄才问，“三爷让你带话了？” “程大小姐，你刚刚是装的吧？”雪初冷冷问。 “装什么？”程馥甄不懂。 雪初指了指她烫伤的手，虽然表情还是冷冷的，却道，“我替三爷谢谢你。你这人还不算坏。” 程馥甄一愣，随机就笑了，“你想多了，我才不是故意的！” 雪初也不管她承认不承认，认真说，“要不是你烫伤，二夫人不会轻易放过这个机会的。这事，我会跟三爷说的。” 程馥甄急了，“别别！不必去邀功！我和三爷是一损俱损，我帮他就是帮我自己。我没想他感谢我，你千万别说。就当没这事！” 程馥甄确实是故意的，那个时候她也是着急没办法，要不，她才不会牺牲自己最宝贝的手呀！ 雪初挑眉看着紧张的程馥甄，看着看着，冷不得就扑哧笑了起来。 程馥甄立马闭嘴，意识到自己反应太过了。她尴尬地朝雪初看去，雪初却立马就不笑了。 雪初似乎也有些尴尬，轻咳了几声后才又恢复冷冰冰的样子，解释道，“二夫人不安好心，迟早会把三爷受伤的事捅出来，我得提醒三爷。三爷负重伤一事若公开了，麻烦会不少的。” 程馥甄这才意识到这一点，认真地点了点头，“这样的话，是该告诉他。”程馥甄回屋后，程馥梦和秦楚楚已经不吵了，两个人一人坐沙发一边，像是在赌气。 程馥甄可没功夫，也不想调解她们。 她淡淡说，“秦大小姐，三爷也快回来了。待会让雪初带你过去，你大大方方过去，不必遮遮掩掩。这宅子里大家都知道你喜欢三爷，大年三十还来找他，也不算什么稀罕事。遮掩了，反倒会引人怀疑。” 秦楚楚高兴坏了，“多谢馥甄姐。” 程馥梦好奇了，低声问，“姐，怎么回事呢？” 程馥甄这才将苏彧负伤的事情告诉馥梦，且交代她保密。而没多久，苏彧还未回来，秦齐却找上门来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七十四章丁姨娘的手腕 秦齐算好了时间，估计苏彧该回了，才过来的。哪里知道今年苏家祭祖的时间比往年长，苏彧他们迟迟未归。 秦齐可不想秦楚楚那么笨，一得知苏彧没回来，便说自己是来找妹妹的。仆人便将他往老太太楼里带来。 此时老太太已经去休息了，二夫人也不在，就剩下几位姨娘和两位小姐在包馄饨。 苏婉缃正坐在沙发上啃瓜子，一听说秦齐过来了，兴奋地差点就把瓜子全撒了。她站起来，急急忙忙地整理头发，拍衣裳，生怕没整理好，还跑到丁姨娘面前去让丁姨娘帮忙。 大房的几位姨娘将这一幕看在眼中，全是鄙夷。若不是大房失势，她们早就把这位三小姐给讽刺一番了。别人家嫡出的千金大小姐就不敢想攀秦家高枝，苏婉缃她一个庶出的小丫头真是不要脸，竟敢打秦齐的主意！ 丁姨娘抬眼偷偷看了众人一眼，没怎么理睬女儿，只低声道，“安分点，别胡闹了。” 这会儿秦齐进门了，苏婉缃压根没心思听母亲的告诫，她高兴地像是一直花蝴蝶，快活地飞到秦齐面前去，笑着说，“秦齐，好久不见!” 若不是见着面，秦齐都把苏家这位三小姐给忘得一干二净了。然而，他还是笑呵呵的，“好久不见，三小姐。” 苏婉缃立马喊下人送茶，邀秦齐到一旁去坐。 “不喝茶了，我是来找楚楚的。也不知道那丫头跟程家那小兔子闹了什么事，非得这时候过来打扰。”秦齐大声说。 李妈知苏彧受伤，也知秦齐的意思，连忙走过来。 “秦少爷，令妹就在楼上跟程二小姐聊着，您这边请。” 秦齐都迈出一步了，可也不知道想到什么，却又止步，淡淡笑了笑，说，“赶时间，我就不上去。李妈，劳你上去喊她一声。就说家里催了。” 李妈原本是想让秦齐上楼去等三爷回来，听了他这话，便知他没有久留的意思。 “那秦少爷稍坐，我这就上去。” 李妈都还没走，苏婉缃就跑在了前头，“秦齐，你坐会儿，我带楚楚下来！” 一旁姨娘们纷纷回头看过来，丁姨娘亦是看过来，眼底尽是不悦。 这时候，双姐提来食盒提篮过来，笑道，“哎呀，主子们，你们的速度也忒慢了点吧？大半天才包这么点？老太太交代了，中午前得给宗族里的长辈各都送一份过去，你们赶紧的，别叫我为难呀！” 双姐本就是老太太跟前的红人，喜儿死后，她管的事更多，说话的分量自然更重。几位姨娘自然都不敢开罪，她们也没再往苏婉缃那边看，纷纷专注在手里的活上。 而双姐一走开，陈姨娘就忍不住出声，“呵呵，人比人气死人呀，瞧瞧婉绾这手艺，咱们谁都比不上。” 陈姨娘说得阴阳怪气，在场的也都是人精，一听就明白她是什么意思。 她这哪是在夸苏婉绾，分明在讽刺苏婉缃，为苏婉绾叫屈呢！ 苏婉绾和苏婉缃同为庶出之女，可苏婉绾得老老实实安安分分在这儿包馄饨，双姐还过来嫌弃速度慢。可苏婉缃闲着嗑瓜子没人管，主动去勾搭贵客秦家少爷，一样没人管。这不是人比人气死人，又是什么？ 陈姨娘这话一出，大家便纷纷附和，赞同。 “人和人本就不能比呀，好比货比货嘛！” “咱们婉绾不止包馄饨厉害，其他手艺也好。将来谁娶了谁享福。” “婉绾，你在武汉上学有没有遇到” 话还未问完，苏婉绾就急急打断，“没有没有！” 她的脸红得就像是秋天的红苹果，她都不敢抬头看大家了。 陈姨娘还要开口，顾姨娘却偷偷踩了她的脚，示意她不要再说了。 陈姨娘低声说，“你怕什么，二夫人又不在，再说了，二夫人也不待见那个臭丫头。双姐那个贱蹄子就是个见风使舵的小人，墙头草！之前她对大夫人和大小姐可是唯命是从。呵呵，如今她成了二房的狗，怕是连丁姨娘的脚趾头也舔得很高兴呢！” 顾姨娘抬眼偷偷瞄了丁姨娘一眼，只见丁姨娘低着头，认真包着馄饨，似乎大家说什么都跟她没关系。 苏宅里大家都知道丁姨娘是个低调寡欲之人，绝不会主动惹是生非。三小姐苏婉缃并非她惯坏的，而是二爷给宠坏的。 顾姨娘也是个低调隐忍，怕事之人，所以她一直对丁姨娘的印象就很好，只可惜大房和二房有隔阂，她从不敢主动跟丁姨娘走近。 她低声对陈姨娘说，“行了，别把话说得这么难听。双姐那是忌惮着二爷，跟丁姨娘没关系。丁姨娘什么人，你又不是不知道。” 陈姨娘连忙凑得更近一些，低声说，“顾姐姐，你也太天真了，怪不得婉绾不得大爷疼！” 顾姨娘很无奈，“哎，你这怎么又扯上我和婉绾了？” 陈姨娘轻笑了笑，说，“你当二夫人真吃三小姐的醋呀？我听说只要三小姐在家里，二爷夜里就一定往丁姨娘屋里去。这以前呀，女儿得不得宠得看当娘的手腕；如今，当娘的得不得宠，那就得看女儿的能耐了！顾姐姐，依我看，咱们这位丁姨娘虽然生了女儿，但远比生儿子来得管用！” 听了这话，顾姨娘似懂非懂，陈姨娘连忙又补充，“二夫人可是最喜欢吃独食的人，不管什么人跟她儿子分家产她都急。丁姨娘若生了儿子，二夫人能容得下她？” 顾姨娘多少明白了，她又一次抬眼朝丁姨娘看去，丁姨娘一脸静婉，就像是礼佛的居士，给人一种平和的感觉。顾姨娘实在不相信丁姨娘会像陈姨娘说的那般富于心计。她更愿意相信子女跟父母也是需要缘分的，婉绾跟大爷无缘不得宠，婉缃跟二爷有缘才得二爷疼爱。 她低声说，“行了行了，快抓紧时间，待会真赶不及，双姐又没好脸色了。”陈姨娘知她不信，悻悻的也没再多言。 这时候，苏婉缃和李妈都在程馥甄屋里。 秦楚楚等了半天，没听到苏彧回来的消息，反而等来老哥要接她回家的消息，她岂会甘心？她不走。 “李妈，你跟我哥说我还有事没跟馥梦谈完，要么他先回去，要么就等等我。” 李妈还未开口，苏婉缃又抢先了，她笑道，“楚楚，不着急，你跟馥梦好好聊，我陪你哥喝茶去，一定让他等你。” 秦楚楚自小对苏婉缃的印象就不好，她理都不理睬，径自坐到程馥梦身旁，摆出一副我们要谈事了，你们可以走了的姿态。 苏婉缃颇为尴尬，不过她急着下楼去陪秦齐，也没多说什么。 李妈朝程馥甄看去，分明是在征询程馥甄的意思。程馥甄对秦齐还是放心的，也没多言。 可谁知道，李妈离开没多久，一直沉默的程馥梦忽然站起来，说，“秦楚楚，你走吧，我困了！” 秦楚楚嘿嘿笑，“你困了就早点睡，放心吧，我不会吵你的。” “你走！” 程馥梦的态度无比认真，别说秦楚楚，就是程馥甄都给吓着了。秦楚楚立马朝程馥甄投去求助的目光。 程馥梦却去开了门，对秦楚楚说，“慢走，不送！” “馥梦，别胡闹。” 程馥甄不明白馥梦这是怎么了，秦楚楚也一头雾水。而这时候，李妈又上楼了。 “秦大小姐，你哥哥说非得让你下去。说是，你要再不下去，他就上来抓人了。”李妈无奈二笑 秦楚楚还求之不得呢。在楼下人多不好说话，上了楼，她非得让秦齐陪他一块等不可。她说，“那就让他上来呗。” 程馥梦听了这话，下意识握紧手帕，似乎有些紧张。 可惜，秦齐就是不上来。 李妈又跑了一趟，回来说，“秦小姐，必是秦爷和秦夫人催了。要不您还是先回去吧。三爷回来了，我让她给你打个电话？” 秦楚楚不回答，眼巴巴地看着程馥甄，就像个没人收留的孤儿，可怜兮兮的。 程馥甄看着她，嘴角泛起一抹苦笑，问说，“楚楚，就这么想见三爷呀？” 秦楚楚点头如捣蒜。 程馥甄也没多犹豫，说，“之前三小姐不是说要同你和你哥哥吃饭叙旧吗？让三小姐带你们去花园里喝茶吧。三爷，应该也快回了。” 程馥甄提醒得够直接的，秦楚楚立马就明白了，遂是大喜。 “馥甄姐，谢啦！过了年，我带你们玩去！” 秦楚楚飞奔下楼，见秦齐站在楼梯口，苏婉缃站在他身旁，心情似乎极好，微微笑着，面若桃花。 秦楚楚都到跟前了，秦齐往楼梯上望着，似乎在等什么人。只可惜，秦楚楚背后并没人跟下来。 秦楚楚虽然不喜欢苏婉缃，可为了能留下来见到苏彧，她硬是堆出笑容来，打趣地说，“婉缃，不是吧？你连茶都不请我哥喝？” 秦楚楚难得主动搭讪，苏婉缃有些受宠若惊，连忙解释，“秦齐估计是嫌我家的茶叶不好，我都泡好了，他也不喝！” 秦楚楚连忙挽住秦齐的手，说道，“屋里闷，咱到花园里去吧。哥，你也很久没见婉缃了，咱们坐会儿再回去吧！” 苏婉缃求之不得，连忙带路，“走走走，我让下人准备咖啡。这回，秦齐你可得赏脸了。” 谁知的，秦齐却瞪了秦楚楚一眼，不悦教训，“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跑这儿来喝咖啡？快同我回去，娘等着呢！” 秦楚楚愣了，脸颊很快就烧了起来。 一旁那么多人在，老哥居然当众这么教训她？一点面子都不留！ 他是吃火药了？ 苏婉缃也吓了一跳，秦齐刚刚还笑着呢，怎么说发脾气就发脾气呀？ 秦齐二话不说就拽住秦楚楚的手往外走，当着众人面，秦楚楚也不敢跟他吵，毕竟，她老哥较真她是从来拗不过的。苏婉缃一路追上，只说要送他们到大门口，没敢再留人。 此时，程馥甄和程馥梦都站在窗边看着楚家兄妹和苏婉缃。她们并不知道秦齐和秦楚楚要离开，只当是跟苏婉缃去花园喝茶，等三爷。 没一会儿，程馥梦就拉上了窗帘，气呼呼说，“吵死了，终于都走了！” 程馥甄似乎有心事，径自走到一旁坐着喝水，也没多言。 秦家兄妹俩离开没多久，苏彧他们就回来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七十五章希望能吧 秦家兄妹两回去没多久，苏彧就回来了。 不得不说祭祖是一件繁琐的体力活，苏彧回到屋里，已然没多少力气，脸色惨白惨白的。幸好接下来有大半天可以休息，否则他极有可能吃不上今年的年夜饭了。 他刚在二楼大阳台的摇椅上坐下，胡云飞就端来一碗面。 “三爷，趁热吃，给你加了两个荷包蛋。” “不是让你多休息几日吗？”苏彧不悦问。 胡云飞笑呵呵把面放桌上，一边搀主子起来吃，一边说，“三爷，你先尝尝嘛。” 苏彧吃了几口，立马就知道这面不是胡云飞煮的，而是雪初煮的。 “怎么回事？” “那丫头说有事要禀，见您还没回来，闲着没事做就煮了面。” “什么事情？” “三爷，你先趁热吃，我把她叫上来。” 雪初上来后，见主子那惨白的脸色，眼眶就又红了，忍不住说了一句，“三爷，您不该这么早出院。” 苏彧一边吃面，一边说道，“小孩子管这么多作甚？程馥甄那出事了？” 雪初这才将程馥甄手被烫伤的始末说出来。 “三爷，二爷和二夫人心肠歹毒得很。不得不防。” 苏彧冷不丁放下筷子，胡云飞和雪初都当是因为二夫人而生气，谁知道他却不悦问，“她的手伤成怎样了？严重不严重？” 胡云飞摸了摸鼻子说，“三爷，铁定不严重，要不二夫人早把人送医院了。二夫人比程大小姐还宝贝她那双手呢！” 雪初努了努嘴，似不满，却还是如实回答，“除了大拇指，四个手指都烫红了，中指和无名指起了两个水泡，已经用药了。还能动弹，应该没什么大碍。” 苏彧这才又重新拿起筷子吃面，虽然不说话，可脸色分明阴沉了好几分。 胡云飞认真说，“三爷，您这伤可没那么容易好，这一两个月，咱们不得不防呀！” “别的不怕，就怕传到沈司安耳朵里去。” 苏彧这么一提醒，胡云飞和雪初才意识到事情的关键。沈司安如果知道三爷受伤了，多少会联想到骆家遗址那边的事了。到时候麻烦就不小了。 胡云飞心头来气，气呼呼地说，“三爷，二爷和二夫人就是不识好歹！干脆咱们同他们挑明了说，他们想要的，咱们还不稀罕呢！” 话音一落，苏彧就冷眼瞪过来，“说什么胡话？” 婚契的真相绝不能说，骆家的事更是不能说的。 胡云飞被这么一瞪，多少冷静了些。只是，他还是不甘心，别过头看向一旁去。 雪初对婚契和骆家的事情都不清楚，听了胡云飞那话，她狐疑不已，正要问，苏彧就起身了。 苏彧去书房拿了一盒药膏递给雪初，交代道，“拿给程馥甄，告诉她别的药不必用了，就用这盒。早晚两次，按时用。” 雪初朝胡云飞看去，仍旧纳闷着刚才的事情。 苏彧又道，“小孩子不要管那么多，快回去。” “三爷，人家不是小孩子了。” 雪初嘀咕声很小，可是苏彧绝对听得到，只是他当没听到，转身回阳台去。 “三爷，人家不是小孩子了！” 雪初又说了一遍，声音不小，只可惜，苏彧头都没回，只是挥了挥手，让她走。 胡云飞都听到雪初的声音了，无奈而笑，“三爷，那丫头确实不小了。” 苏彧蹙眉看着胡云飞，非常认真说，“胡云飞，那事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胡云飞也认真起来，“三爷，总有以后真相大白的一日。难不成真相大白了，你也想一辈子都瞒着？” 苏彧眼底掠过一抹复杂，半晌才淡淡说，“希望能吧。” 想不想是一回事，能不能又是另一回事了。 苏彧没有再多说，他坐回石桌旁，安安静静地吃面。哪怕胡云飞守在一旁，他的背影看起来都依旧孤单沉重，就像是个孤独的负重者，哪怕在前行的路上歇了脚，双肩的重担都不能摘下来。 还有背负什么，比背负不愿说的秘密来得沉重的呢？ 胡云飞十岁就跟着三爷，虽然是主仆，其实情同手足。此时，看着三爷孤单却又固执的身影，胡云飞脑后里第一次生出了这样一个念头：这个世界上会不会有一个女人能够走到三爷心里去，能够劝说得了三爷？ 胡云飞不自觉想到了程馥甄，只是，很快就又觉得这个想法着实可笑。 早在三爷改掉婚契的时候，这就变成不可能的事了。 谁都可以，就是程馥甄不行！ 胡云飞很快就又想到秦家的大小姐，秦楚楚。只是，很快，他仍旧觉得这个想法可笑。 在三爷心里，秦楚楚和雪初一样是个小孩子吧。 可是，如果谁都不行的，秦楚楚可以说是个最明智的选择。至少，秦家的势力能让三爷将来的路，好走很多。 寂静中，屋内传来清脆的电话铃声，胡云飞居然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直到苏彧出声，他才缓过神来。 “想什么呢？”苏彧问道。 胡云飞心虚不已，若让三爷知道他所想，估计三爷会赶他走了。 “没，没什么！三爷，一定是秦大小姐。” 胡云飞要搀扶，苏彧没让，径自起身来，慢慢往屋内走。 苏彧接了电话，电话那头却是沉默的。 苏彧只当是秦楚楚，冷冷说，“再不说话我挂了。” 电话那头急了，“三爷！” 苏彧立马愣了，这声音分明是程馥甄呀！ “三爷，多谢你的药。听雪初说您的脸色不太好，多休息，免得晚上露了陷，老太太可不糊涂。” 程馥甄听到雪初说苏彧脸色不好，终究不放心，见客厅里没人便偷偷打了电话。她说完等了一会儿，却等不到电话那头的回应。 她又问了一句，“三爷，你还在听吗？” 苏彧这才开口，“嗯。” 嗯？ 他就一个“嗯”字吗？没有别的话了吗？ 不过，这倒也像是他的作风。 “那，三爷早点休息吧，” 程馥甄正要挂电话，苏彧却道，“听说你让楚楚在你屋里等了很久？” “嗯，那丫头没什么心腹，容易被套话。待我屋里，安全些。” 程馥甄停了下，又补充了一句，“听雪初说，楚楚被秦齐拉走了，等了半天还没见着您，怕是要难过了。” 电话那头，又沉默了。 程馥甄亦是沉默，心头有几分乱，几分烦躁。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自己本不是一个多嘴的人，可面对苏彧，怎么越来越管不住自己，不该说的话越说越多了呢？ “三爷，好好休息吧。” 她急急说完这话，就要挂电话。可是，苏彧又一次拦下，“程馥甄。” 程馥甄的手僵着，低声应了一声，“在。” “你的手多重要你自己应该清楚，我不希望有下一回！” 苏彧说完就挂了电话，留给程馥甄一阵嘟嘟嘟的声响。 程馥甄愣着，听到一旁有人走过来，才急急挂掉电话，逃一般上了楼。 走过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双姐。 她虽然没听到程馥甄说了什么，却知道程馥甄刚刚在打电话。她往楼上看了看，眼底尽是狐疑。 苏彧挂掉电话没多久，秦楚楚就打过来了。苏彧不由分说把秦楚楚训了一顿，胡云飞在一旁听着，心下十分肯定秦家那位大小姐挂了电话一定会哭的。 挂了电话，苏彧交代胡云飞，除了林警长之外，无论谁的电话都不接。 就这样，苏彧睡了一下午。直到老太太派人来催，他才起床。 天幕降临，霓虹初上。 大年夜既是热闹的，也是宁静的。热闹的是一家人团聚，宁静的是寒冬中窗花里透出的温暖灯光。即便局势动荡，狼烟四起，家家户户仍旧团聚一堂，共迎新春。 “下雪了，三爷，您等等。我去取伞来。” 胡云飞一开门就见漫天飞雪，他不仅取了伞，还拿来一件宽大的披风，替主子披上。 苏彧睡了一下午，气色恢复了不少。 他杵着一把手杖，在雪中漫步，穿过花园往老太太那楼里去。 老太太楼里此时已经非常热闹。 大爷已经无法下榻，大夫人知分寸，也不矫情，带了女儿c孙女和几位姨娘，还有二小姐苏婉绾早早就过来。二房的人也全都到齐，入座，就等苏彧了。两张八仙桌，位置按照长幼尊卑而设。程馥甄姐妹俩就坐在苏以辰身旁。 诚如程馥甄所说，老太太果然不糊涂。 苏彧一进门，老太太便看出他脸色不好，问说，“老三，你怎么了？哪不舒服？” 苏彧一边入席，一边回答，“前几日到城外去，不慎染了风寒，没什么大碍。” 老太太这才放心，见人都到齐了，便让李妈开宴。 程馥甄偷偷朝苏彧看去，发现他的脸色虽然不好，可比在医院的时候好多了。见苏彧看过来，她急急移开视线。苏彧瞥了她受伤的手一眼，不动声色，很快就移开视线了。 仆人们过来倒酒，老太太还未开口，二爷便先开了口，“老三，既然病了，就别喝酒了，免得病情加重。” 二夫人立马朝二爷使眼色，可惜被二爷一个眼神给瞪回来了。 “以茶代酒吧，李妈，给三爷泡一壶茶过来。”老太太也开了口。 “也给馥甄和馥梦泡一壶过来，她俩不会喝酒。”苏以辰连忙补充。 二夫人笑了，“这可不成，馥梦是小孩子可不能喝，馥甄可得陪老太太喝一杯。” 老太太也笑了，问说，“馥甄会喝酒吧？上一回不是喝过？” “喝过两口就头晕，她真的不会。”苏以辰立马辩解。 程馥甄多少还是会喝一点的，只是不喜欢。上一回她同苏以辰说过的，没想到苏以辰记在心里了。 从医院回来之后，程馥甄才想起那天晚上离开工厂的时候，苏以辰说有话要跟她聊聊的。她一直在等他过来，可是，他却天天往医院跑，一次都没过来过。 想当初，大爷住院的时候，他大晚上的都赶回了见她。如今，分明还是刻意躲着她。 程馥甄要的是他的“讨厌”，而不是他的躲避呀！ 见苏以辰执意要李妈帮她倒茶，程馥甄突然打断了苏以辰，“别听以辰胡说，我会喝。第一次在苏家过年，这酒必须喝。我得先敬老太太一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七十六章二爷的好消息 “馥甄和妹妹谢谢老太太这半年来的照顾，在这儿先给老太太拜个早年，祝老太太福如东海长流水，寿比南山不老松。” 程馥甄倒了一杯酒敬老太太，一口气就喝光了，随后又倒了一杯，代馥梦敬老太太，一样是一口气喝个精光。馥梦则是以茶代酒。 老太太高兴极了，连忙让程馥甄姐妹俩坐下。 程馥甄又举杯，敬了二爷和二夫人，说的同是感谢照顾的话，落落大方还是两杯酒见底。 二夫人连忙给她盛了一碗汤，笑道，“可以了可以了，赶紧喝碗汤解解酒。” 程馥甄说道，“伯母，我还得再喝一杯。” 她倒满了酒，起身来，“这杯酒，我和馥梦敬大家，这半年来给大家添麻烦了，日后馥甄和妹妹若有不懂的地方冒犯了大家，还请大家多多包含。” 她举杯，不仅敬主桌众人，也敬另一桌的姨娘小姐们，落落大方，不卑不亢，依旧是一口见底，喝光光。 老太太看在眼中，欣赏在心里亦是喜欢在心里。以辰不懂人情世故，这媳妇却明白得了，如此，她也就放心了。 二爷和二夫人看得又欣慰，又心疼。二爷都忍不住出声，“馥甄，好了好了，赶紧把汤喝了。 老太太撂了话，“呐，今晚上谁都不许让馥甄喝酒了，这诚意足了！谁要敢灌她，我跟谁急！” 一听这话，一直默不作声的苏婉绛就黑了脸。她原本都跟几位姨娘说好了，今天晚上不能放过程馥甄。大房七八位姨娘一人敬程馥甄一杯酒，就够程馥甄喝一壶了。就算程馥甄不喝，苏以辰得替喝。 还未过门的媳妇就给留下过年，再怎么着也不能让他们好过呀？ 苏以辰早就不说话了，眉头紧锁，情绪全都写在脸上。二夫人都看不下去，暗暗地踢了他一脚。 见儿子还是没反应，二夫人忍不住凑近，低声，“以辰，你置什么气呀？连夜饭上哪能不喝酒的？何况馥甄是客人。她若不先喝几杯，待会有得她受的。你没听老太太那话？” 苏以辰这才明白程馥甄是以进为退呀，这时，他的眉头虽然松开了，可心里头还是不舒坦。 苏彧多么精的人，早就看出程馥甄主动敬酒的用意。他慢条斯理喝着茶，余光却还是朝程馥甄瞥去，他心下纳闷着这个女人的酒量什么时候变好了，竟能接连喝下五杯黄酒。 今年的连夜饭明显没有去年热闹。二夫人当着苏彧的面，也不敢耍什么心眼，揭穿他负伤的事情。大夫人和苏婉绛的话比往年少了很多，母子俩也都识相，只字不提大爷。直到老太太主动询问起，大夫人才回答。而苏以辰的话也不像往年那么多了，他坐在程馥甄身旁，一句话都没再和程馥甄说过。可见她杯子里没茶了他立马就会给她倒满了，示意她喝。苏彧还像平常一样非常寡言，吃的东西也不多。视线却一而再往程馥甄那边飘去。 程馥甄第一次一口气喝那么多杯酒，脸上烫烫的，脑袋早就有些晕了，却还是强忍着。没被人灌醉出糗，自己给喝出糗了，那可是更丢人的事。 苏以辰频频给她倒茶，她一杯杯喝光，原本以为能解酒，谁知的喝多了竟引来了呕吐感。没一会儿，程馥甄就撑不住了，只能借口去洗手间。 二爷正在和老太太说工厂的事，二夫人他们都认真听着，没注意到程馥甄的异样。 可程馥甄离开没多久，苏以辰就跟上去了。苏彧瞥了一眼，只当没看到。 程馥甄吐了，在洗手间里吐了好久。苏以辰就守在门外，眉头都锁成了一个“川”字。 听到里头突然没动静，苏以辰大急，连忙敲门，“馥甄！馥甄你怎么样了！” 程馥甄急急把门打开，脸色煞白，嘴角还噙着水渍，颇为狼狈。 “嘘，你小声点，成不！”程馥甄很凶。 苏以辰微微一愣，随即便低声问说，“馥甄，你没事吧？我扶你上楼休息吧？” 程馥甄靠在墙上，擦去嘴角的水渍，整理好凌乱的头发，这才认真说，“以辰，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成熟点呀？今天这几杯酒我必须喝。” “我懂。”苏以辰淡淡道，“馥甄，我能替你挡酒，你该相信我的？”程馥甄笑了，“明年吧” 苏以辰心下刚刚有些安慰，程馥甄却又补充道，“等你再长大一些。” “馥甄，这种玩笑一点儿都不好笑。” 程馥甄以为自己会又一次把苏以辰惹恼，可谁知道苏以辰并没有生气。 要知道，他最讨厌的莫过于别人把他当孩子看，尤其是她了。 见苏以辰嘴角那一抹无奈的自嘲，程馥甄觉得有些不对劲，可又说不上怎么个不对劲法。 她故作认真，又说，“以辰，我可没跟你开玩笑。” “我知道。”苏以辰还是浅浅笑着，令人分不清楚是温柔，还是敷衍。“以辰，上一回不是说有事跟我谈吗？什么事呀？”程馥甄明知故问。 苏以辰立马避开她的视线，“没什么事。走吧，我扶你上楼休息。” 他的手刚揽在她肩头上，程馥甄始料未及，下意识就避开了，动作幅度之大，让两个人都尴尬了起来。 若是往常，苏以辰一定会尴尬地说不话来，可是，这一回，他笑了笑就化解了尴尬，“不上楼休息就回去吧，吃点东西填填肚子，大过年的不能饿肚子。 他方才伸手来揽她，似乎是一场试探？ 程馥甄越发地觉得不对劲，正纳闷着，思绪却被二夫人的声音打断了。二夫人见他们来了这么久，不放心找了过来。 “你们说什么悄悄话呢，躲这儿来？”二夫人打趣地问。 “没，我担心馥甄喝太多酒不舒服，就过来看看。”苏以辰如实以告。 “馥甄，没事吧？”二夫人关切地问。 程馥甄摇了摇头，“没大碍。” 二夫人这才放心，“快过去吧，二爷有个消息要宣布，你们俩可不能错过。” 苏以辰和程馥甄都十分好奇，而二爷的消息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让所有人都意外了。 二爷前几日去苏州谈妥了有关大订单，金额高达二十万大洋！若是做成了，那利润少说也有五成！如今这么差的行情，若是做成这一单子，就抵得上整个苏记脂粉所有店铺和工厂三年的利润了！ 老太太高兴坏了，连忙问，“老二，你莫不是寻这把老骨头开心的？” “娘，这么大的事我哪敢蒙你！千真万确，那商家把订单签了，先付了三成定金，一共六万大洋。” 二爷藏着这消息好几天，今日终于可以说出来，自个笑得都合不拢嘴。 老太太欢喜不已，“这可是好兆头呀！来年咱们苏记脂粉的生意一定会红火。” 二夫人乐呵呵说，“可不是嘛！如今二爷可以放开手脚去谈买卖，日后的大订单多着呢！” 二夫人这话里分明带了刺，大夫人和苏婉绛一下子就听出来了。母女俩本就因为二爷谈妥了大单子而嫉妒着，一听这话，妒火就烧得更旺了。 苏婉绛忍不住要开口，却被大夫人拉住了手，拦下。 老太太高兴是高兴，还不至于高兴过头，自然也听得出二夫人话里带刺，而且这刺还是指向大爷的。 她也没当众跟二夫人计较，只说，“老二，这么大的单子，你可得谨慎些，亲自盯着。若是人手不够，得尽快想办法。” 二爷连忙回答，“娘，这批货的货色不多，就两三款，大批量生产不怕人手不够。就是咱们储备的原料不够，估计十五之前，我就得出趟远门，南下亲自找原料去。工厂和店铺的事，以辰都上手了，应付得过来，你就放心吧。” 老太太点了点头，朝隔壁桌看去，“婉绾和婉缃也都不小了，外头不太平，来年就别忘外跑了，留在工厂里帮忙吧。” 这话一出，二爷和二夫人便相互交换了眼神。 蒋清河出逃，大夫人和苏婉绛不管事之后，不管是店里还是工厂里都是缺人手的，留下两位庶出的小姐帮忙也是正常。老太太其实也早有让着两位小姐招婿入门，为苏家增添人手的打算。 只是，二爷和二夫人没想到老太太还会用大房的人。那这算不算意味着这段时间如果苏婉绛表现好了，老太太还是会重新用她？ 毕竟，偷到白玉脂粉奁的罪是大夫人一个人担下的。 大夫人似乎早就料到老太太会这么做，她立马朝顾姨娘母女俩使眼色，这母女俩这才缓过神来，连忙起身应答。 苏婉绾心下高兴坏了，她自小天赋好，可惜一直被大小姐压着，鲜少有接触到配方的机会。如今老太太发话让她到工厂帮忙，自然不会让她干那些粗活，若不是要她去配方室帮忙，便是要她去配料室帮忙了。 苏婉缃也是开心的，她对脂粉一点兴趣都没有，就喜欢到处游玩，结交朋友。她原本还担心过年后被父亲送去学校，如今老太太发话了，她也就放心了。她心下琢磨着，反倒是自家亲哥哥管事，她爱去不去，也没人敢背后告状。 她也连忙站起来，同老太太表了态，表示一定会乖乖听哥哥的话，好好干活的。 老太太可没忘掉程馥甄，她打趣地说，“馥甄，来年的活儿可不少。若要涨工钱，你就不必跟以辰客气了，他做得了住。” 程馥甄既是苏家的客人，也算是苏家雇的技师，只是老太太不提起，不少人都忘了。 二夫人也开了口，“馥甄，二爷南下一趟来回估计得一个多月，到时候可得你在以辰身旁管着，要不他心软起来，没个分寸！” 苏以辰蹙眉朝母亲看去，不满却不做声，程馥甄浅笑而不语。 没一会儿，外头的炮竹声就此起彼伏，远处的钟声敲响。 子时了，新的一年来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七十七章姐姐 正月初一。 程馥甄起了个大早，程馥梦翻了个身，睡意迷糊中见姐姐起了，她也就坐了起来。昨晚上守夜，几乎一宿未免，姐妹俩都疲着呢。 馥梦一边揉着惺忪的睡眼，一边迷迷糊糊地问，“姐，要去拜年了吗？” 往年在北平过年，姐姐总一大早就将她叫起来，拉上程培坤去给宗族里的长辈拜年。 程馥甄无奈而笑，“早着呢，你再睡一会儿吧，时间到了姐叫你。” 馥梦是真的疲，或许还分不清楚自己是住在北平家里，还是上海苏宅里吧。她听了姐姐的话便倒头又睡了。 程馥甄只是习惯早起罢了。今天她和馥梦当然也要去拜年，给苏家的每一个长辈们拜年。可是，不能去得太早，毕竟她们的身份特殊。 她们得等苏家的孙子们给长辈拜完了年之后，赶在苏家宗族那些晚辈过来拜年之前去给长辈们拜年。 既不能抢风头，也不能和宗族亲戚们撞上，否则多少会尴尬，指不定还会惹来没必要的闲话。 程馥甄洗漱好，便开始准备红包。 虽然不是大红包，金额却也不会太难看。即便自己省吃俭用，这笔钱她也是要花出去的。这红包是给苏家的下人准备的，收买人心说不上，至少能堵了她们的嘴。 程馥甄心细，一切都想得面面俱到。哪怕有老太太疼爱，二爷二夫人宠着，三爷暗中护着，她也是步步为营，小心谨慎地很。 毕竟，在内，苏家里的麻烦还未解决，内贼还未抓出来；而在外，沈司安和石田社的人都盯着她程家的秘方，她可不想再给自己找不必要的麻烦了。 没一会儿，敲门声就传来了。 程馥甄看了看时间，心下纳闷，就算有人要给她拜年，也不可能这么早呀。 门一开，便见雪初提着食盒提篮过来。 “程大小姐，新年好！” 雪初这些天估计对她有些改观，态度明显比之前好了一些。她把食盒放下，说道，“老太太起了大早，已在客厅里了，李妈让我把早饭送上来。” 餐厅和客厅都在楼下，要去餐厅必须经过客厅。 程馥甄笑了笑，“李妈真是有心了。” 雪初二话不说要走，程馥甄却拦下，“雪初，你等一下。” 雪初眼尖得很，早就看到程馥甄桌上放着不少红包。那些红包都是小红包应该准备给下人的，而其中一个大红包，应该是给她妹妹的压岁钱。 雪初不屑地瞥了一眼，一点都不客气，冷冷说，“我心领了，你留着收买别人吧！” 程馥甄挑眉看去，笑得比雪初还不屑，“你少自以为是，我还用得着收买你？告诉你，这些没你的份。” 雪初分明有些尴尬，只是很快就忽略了，依旧冷冷问，“有什么事快说。” 程馥甄把雪初拉过来，硬是按坐在梳妆镜前，认真说道，“大过年了，连头发都不好好打理，像话吗？” 雪初正要反抗，程馥甄用力按住她的双肩解释说，“其它日子我不管，今儿个是正月初一，大过年的，你好歹是我的丫鬟。你不能给我丢脸。” 雪初立马生气了，猛的站起来拍着桌子，毫不客气地说，“我这样怎么了？我就是不梳妆打扮都比你漂亮。” 程馥甄微微愣了，无疑，这句话是很伤人的。 雪初似乎也意识到自己说话过分了。她想解释，可是扯扯嘴角却又不知道怎么说，最后什么都不说了，转身就要走。 可就在这个时候，她不经意间看到了梳妆台上摆放着一排粉色头饰，都是崭新的，像是专门为她准备的。 雪初不自觉止步。见状，程馥甄连忙把她拉过来，又一次把她按坐在梳妆镜前，打趣地说，“你当然比我漂亮啦，稍稍打扮就更漂亮了，你就让我试试嘛。” 雪初，倒也安分，没有再站起来，只是嘴巴上还不老实。 她说，“我且信你一回，你要把我弄成丑八怪，我跟你没完。” 程馥甄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问说，“要是好看呢，你要怎么样谢我？” 雪初扯扯嘴角不说话了。 程馥甄也不再开玩笑，认真的帮雪初打理头发。虽然她自己常年都梳着一条简单的麻花辫子。可是她编发辫的手艺可是一绝，馥梦自小到大那些好看的发型都出自她之手。 馥梦不知道何时被吵醒的，她也没出声，就趴在床头安安静静地看着。屋子里很安静，程馥甄修长的手温柔地打理雪初那又黑又长的头发，她的表情认真而专注，眼眸里透出了几分柔软，像对待馥梦一样对待雪初。不知道的人见了必定会把雪初当做她的亲妹妹。 雪初并不在意自己的头发被编成什么样子，她一直看着镜子里的程馥甄，她发现程馥甄认真起来的样子，真的一点儿都不丑，自有一种神奇的魔力，能让人不自觉就忽略掉她脸上的那个胎记，觉得她有种说不出来的美。 可到底是一种怎样的美，又让人说不清道不明。 看着看着，雪初便走了神。 也不知道是起得太早，人还未完全清醒，又或者是这屋子的灯光太暗，容易让人产生错觉，雪初看着看着，竟仿佛看见了自己的姐姐。 只是当她清醒过来时，才意识到自己是个孤儿，根本没有姐姐。 发辫很快编好了，把原本粗大的单麻花变成了精致的双麻花；把蓬松凌乱的刘海，变成了服服帖帖的齐额刘海；在适当的地方还点缀上几根粉色的发夹。不仅如此，程馥甄还帮雪初上了点淡妆，原本粗枝大叶，颇为男孩气的雪初丫头忽然间就变成一个精致可爱又精神的小姑娘。 雪初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都快认不出来了。 程馥甄看她这样子，打心底高兴。或许是自小照料馥梦的原因，她要是见着年纪小又没人管的小姑娘，就总忍不住想管一管。即便雪初平素冷言冷语的，她也没放心上，总把雪初当小妹妹。 程馥甄笑着问，“丫头，怎么样，满意不？” 雪初虽然不太愿意服软，可还是承认了，她故作无所谓的态度，冷冷说了一句，“还行吧。” 程馥甄笑了，从一旁取出一套崭新的粉色袄裙来递给雪初。 “我目测的尺寸应该错不了，赶紧试试。” 初雪愣住了，半晌都缓不过神来。 程馥甄推了推她，催促道，“别愣着呀，赶紧去试试。若是偏差小，我还能趁现在帮你改改。” 雪初就是不动，盯着程馥甄看。 她只当程馥甄一时兴起，想帮她编发辫，却没想到程馥甄连发饰都准备好了；她只当程馥甄是一时兴趣，帮她准备了发饰，却没想到程馥甄连新衣裳也准备了！见雪初不动，程馥甄把她拉到一旁去，要亲自动手要帮她换衣服。 “我不要！” 雪初一着急，连忙推开程馥甄，不慎把那件新衣裳给掉地上了。 程馥甄带顿时就僵住了，只是她很快就无奈的笑了笑，弯下腰去要捡衣服。雪初却抢先了她一步，急忙忙将衣裳捡了起来。 程馥甄正要开口，雪初又抢了先，“你你，你转过身去！” 程馥甄心知雪初接受了，她笑而不语，背过身去。 雪初利索地换好了衣裳，自己上上下下瞧了好一会儿，发现这衣裳竟然非常合身。 她自幼是个孤儿，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后来她被三爷收养之后就被寄养在教堂里，虽然吃穿都有三爷供着，不必愁，可教堂终究是教堂，不是家。教父和几个修女要照料无数孤儿，哪能真像亲人那般悉心照料到每一个孩子？她自幼早熟，虽年纪不大，却像个大姐头一样照料着其他孩子。 从来都没有一个姐姐为她编过发辫，量身做过衣裳。 “好了没？”程馥甄问道。 雪初杵着，都有些不知所措。 程馥甄等了许久，见背后没动静便转过身去，见衣裳特别合身，她便乐了，自夸道，“我的眼力是越来越好了！给馥梦做的那一套也非常合身。” 她把雪初带到镜子前面，笑着问，“怎么样，还行吧？” 雪初看了这才意识到她的衣裳和发夹的颜色是一样的，无疑，这是程馥甄用心搭配的。 “真好看！姐，我也要编这种辫子！” 馥梦的声音从一旁传来。雪初和程馥甄才发现馥梦醒了。 程馥甄也没追问雪初，她回头看去，笑到，“醒啦？” 馥梦连忙下床，站直了，双手做恭喜状，大声说，“姐，新年好，恭喜发财！” 每逢过年，姐姐最喜欢听到“恭喜发财”这四个字了，馥梦从懂事起每年都说这一句。 程馥甄果然很开心，她将桌上唯一的一个大红包拿过来，递给馥梦，摸摸馥梦的脑袋，笑道，“又大一岁了，是大姑娘了。” 雪初安静地看着这对开心的姐妹俩，一言不发。明明姐姐是别人的，可自己竟也感觉到了有姐姐幸福，明明眼眶都湿润了，嘴角却不自觉泛起一抹浅笑。 程馥甄一边帮馥梦编辫子，一边说，“雪初，待会我带馥梦去给三爷拜年，你也一道去吧。” 雪初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程馥甄回头狐疑地看过来，她才缓过神，急急说了句，“你们快点，我在外头等你们。” 雪初是落荒而逃的，她赶忙回自己的房间去照镜子，并非是想看自己打扮之后的模样，而是看自己的眼睛。 幸好，幸好。 她的眼眶只是有一点点湿润而已，并没有红，若不是近距离认真看，完全看不出端倪。 程馥甄，一定没有发现！ 她松了一口气，这才开始认真地打量自己的发辫c妆容c衣裳。谁知的，她随手一摸，便摸到衣兜里有东西。她急急把东西翻出来一看，竟是个大红包，和馥梦一模一样的压岁钱。 刹那间，雪初的眼眶就全湿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七十八章你们怎么办 程馥甄见时间差不多了，便领着馥梦下楼去拜年。 虽然苏彧那边是最后才去的，雪初还是跟着她们下楼，不声不响走在她们背后。 给老太太拜完年，程馥甄便带馥梦往大房那边去。虽然到苏家的第一天就跟大房有过节，可大夫人并没有跟她真正撕破脸过。该有的礼数，程馥甄还是要摆着的。 她们刚到大房大门口，就撞见了苏以辰。 程馥甄还以为这个点苏以辰早就出门去给宗族的长辈们拜年了呢，没想到会在这儿撞见。 其实，程馥甄并不知道苏以辰料定了她会过来给大夫人拜年，生怕她被刁难，所以在这儿守着等她来。 两人相互道了新年好，馥梦就从姐姐身旁走出来，笑呵呵说，“准姐夫，新年好！” 程馥甄立马就凶巴巴地瞪她，馥梦也不怕，笑嘻嘻说，“本来就是嘛，难不成现在就要叫姐夫了？” “你这丫头！”程馥甄不悦教训，“再胡说八道，我就不客气了！” 若是以前，苏以辰一定会跟着开玩笑的。馥梦喜欢他，他也很喜欢馥梦，把馥梦当做亲妹妹一样疼。 可此时，他只是笑了笑，把准备好的压岁钱递上，“馥梦，新年好。又大了一岁得懂事了，少惹你姐生气。” “谢谢”馥梦特意压低声音，叫了一声，“姐夫！” 程馥甄脸红红的，也不知道羞的还是气的，都懒得理馥梦了。苏以辰笑了笑，无奈中藏着谁都没察觉的苦涩。 “好了，进去吧！”程馥甄不悦催促。 大夫人知道苏以辰会过来，却没料到程馥甄和程馥梦也会过来。 “呵呵，这真真是应了那句话，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苏婉绛冷冷说。 大夫人冷眼看去，示意苏婉绛闭嘴。 苏婉绛不甘心，问说，“娘，你不会真想见程馥甄吧？” 大夫人真是恨铁不成钢呀！ “婉绛，你若有程馥甄的一半聪明，我也就满足了！她若不来，便会落人话柄。这是礼数，是教养！我若不见她，我便是大错。老太太都盯着呢，你真当老太太老糊涂了？” 大夫人说着，又补充了一句，“我警告你，过年就安分些，要不到时候咱们娘俩被扫地出门，你可别哭！” 白玉脂粉奁的事，大夫人遭了大冤枉，可谓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她如今就盼着老太太能念在大爷的面上，在苏以辰完婚之前，给她们母女俩谋一条活路。 自从大爷c二爷成婚之后，苏家便为三房，分灶吃饭却不分家。如今二爷虽然掌控了苏记胭脂整盘生意，掌控了苏家的财政大权，可苏以辰终究还未完婚，还未成为苏家的一家之主，二爷和二夫人也还不敢对她们赶尽杀绝。 而一旦苏以辰完婚了，情况就完全不一样了。苏以辰一旦完婚，按照老太爷的遗嘱继承苏家的一切，那便是分灶也分家了。只要二爷和二夫人有心，别说她大房，就是苏彧那三房也得搬出去。 大房多房姨娘，开销本就非常大，再加上这些年来大爷并没有放弃寻找那个失踪的儿子，光雇人去出国一趟就是一笔大开销了。大爷攒下的私房钱其实并不多，而大夫人的私房钱充其量不过是零花钱可以，顶不上什么大用处。 大夫人如今就指望老太太能给她们一笔钱，或者让婉绛在工厂或店铺里能谋个活儿。 连夜饭上，老太太让二小姐苏婉绾到工厂里帮忙，这便是一个好兆头了呀！ 这些，大夫人不止同苏婉绛说过一次，苏婉绛也都明白，只可惜她当惯了傲娇的大小姐，一时间真的无法适应这种憋屈的日子。 “还不快去整理整理，给你二叔和二婶拜年去！”大夫人低声催促。 苏婉绛极其不情愿，跺了一脚才转身回屋。 大夫人平复了下心情，准备好压岁钱，下楼去见苏以辰和程馥甄他们。 大夫人很客气，苏以辰和程馥甄也很礼貌，不知道的人必是无法相信他们之前那些过节的。 苏以辰或许是真心的吧，大夫人和程馥甄都是遵循着该有的礼数而已。苏以辰上楼去看二爷，程馥甄并没有一道上去，却也没有先离开，和馥梦就在楼下等着，待苏以辰下楼了，才一道离开。 程馥甄给大夫人拜了年，接下来自然是二爷和二夫人，而苏以辰应该是要过去苏彧那边了。 可是，苏以辰还是陪着程馥甄她们回到自家屋里，程馥甄也没多想，只当苏以辰是在等她们一道过去三爷那边。而当她和馥梦给二爷和二夫人拜完年。苏以辰却说肚子不太舒服，让她们先过去。 “准姐夫，没关系，我们可以等你。” 馥梦抢先开了口，她心下特别怕三爷，她也知道姐姐也害怕那个男人，有准姐夫陪着一起过去，至少心里安稳一些。 苏以辰原本是可以回避的，见馥梦冲他笑，他便有些动摇。而这个时候程馥甄却开了口，“以辰，你休息一会儿吧。我和馥梦先过去，要不待会客人多了，不方便。” 苏以辰心下尽是失落，脸上却还温柔地笑着。他点了点头，“嗯，你们先过去吧。我可能会晚点。” 程馥甄一来真是担心待会客人多了，不方便；二来也是为了雪初考虑，雪初一直担心三爷的伤势，急着想去看呢。苏以辰至今都只知道雪初是三爷雇给她的保镖兼丫鬟，并不知道雪初是三爷收养的。 而在苏以辰看来，程馥甄去见三叔，并不希望他在场吧。 程馥甄她们三人走了，苏以辰才上楼去。他箭步走到阳台上，目送程馥甄她们离开。直到看到程馥甄的背影消失在三叔的大门口，他才收回视线。 他往摇椅上一坐，望着天空发呆。远处时不时传来热闹的炮竹声，他的世界却是寂静而黯淡的。 许久之后，他才喃喃自语起来，“馥甄，我们该怎么办” 程馥甄来苏彧这楼里的次数五个手指都数的出来。 楼里的摆设非常简洁，以至于一有什么变化，程馥甄立马就可以发现。 她一进门就发现苏彧的大客厅里，多了几盆水仙花。花开得很盛，香味弥散在空气中，为常年冷清的大客厅增添了几分春节的热闹气息。 即便是失势的大房，都还有不少仆人，而苏彧这楼里，除了一两个鲜少露面的小厮之外，就只有胡云飞一个下人了。苏彧似乎也不常在家中吃饭，连个专门烧饭的下人也没有。 程馥甄暗暗想，这难道就是有女主人和没有女主人的区别吗？ 程馥甄拉着馥梦在客厅沙发上坐下，让雪初到楼上喊人。雪初高兴极了，箭步上楼去。 没一会儿，苏彧杵着手杖出现在楼梯口，他的脸色一般，不算差但也好不到哪里去。 见状，程馥甄连忙站起来，“三爷，没别人，您别下来了。” 苏彧腹部的伤还没好，能不动就尽量别动，否则很容易导致伤口裂开，再次出血。以他现在这状况，要走下楼梯，可得费不少功夫。 苏彧没说话，程馥甄也不知道他什么意思，也不敢多言。 苏彧见程馥甄迟迟不动，这才问说，“所以，程大小姐是打算这样同我拜年了？这礼，未免大了些。” 也不知道苏彧是不是开玩笑，总之，程馥甄是笑了。她连忙拉着馥梦上楼去。 程馥甄给苏彧行礼拜年，说了几句讨喜的话，馥梦不怎么敢出声。苏彧各自给了她们压岁钱，不得不说这压岁钱分量不小。 二楼没有客厅，只有书房c卧房，和几间空置的房间。苏彧往阳台走去，程馥甄便带着馥梦在后头跟着。 到了阳台，程馥甄和程馥梦都吓了一跳，只见秦齐和秦楚楚就坐在茶桌旁，冲她们笑。 秦齐下意识要起身，却突然又停住，而秦楚楚起身箭步过来，笑呵呵说，“馥甄姐，馥梦，新年快乐！” 这时候，秦齐才站起来，他既没称呼程馥甄，也没称呼程馥梦，还像平素那样痞痞而笑，只说，“新年快乐！ 程馥甄也同他们道新年好，心下却暗想，“你们兄妹俩真是阴魂不散，来得真早呀！” 程馥梦的视线早就避开秦齐，她跟在姐姐后头说了句“新年好”，也不知道跟谁说的。 苏彧似乎不怎么舒服，早就慵懒懒在一旁的摇椅上躺下。秦楚楚倒像个女主子，拉着程馥甄和程馥梦在茶桌边坐下，又给她们倒茶，又递糖果。 程馥甄偷偷朝苏彧瞄去，只见他径自坐着，一点儿待客之道都没有，像是把一切都交给秦楚楚了。 这时候，苏彧突然坐起来，回头看来，程馥甄做贼似的立马收回视线，却听苏彧淡淡问说，“程大小姐，手好些了吗？” 程馥甄这才重新转头看去，客气地说，“好些了，多谢三爷关心。” 苏彧没说话，视线落在程馥甄手上。程馥甄正端着茶杯，见状，她想也没想就放下茶杯，抬起手来给苏彧看，“没什么大碍，过几天就好了。” 苏彧满意地点了点头，又倚躺了回去。 秦楚楚昨天回去被秦齐教训了一番，知道昨天程馥甄帮了她。她今天特意带了一盒药膏过来。 “馥甄姐，昨天真是对不住了。这是一个美国朋友送给我娘的，对烫伤绝对管用，你试试看。” 程馥甄一看，这药膏竟和苏彧给她的是一模一样的。她正琢磨着该如何说，站在一旁的雪初就开了口，“这瓶和三爷给的是一样的，秦小姐还是自己留着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七十九章心里不坦荡 程馥甄为那药膏的事有些尴尬，可秦楚楚一点儿都不介意，她笑了起来，“哎呀，我怎么忘了！我之前给过三哥一瓶的，这个药膏治烧伤也治刀伤。” 苏彧喜欢木雕，几乎天天都要碰雕刻刀，小伤是难免的。 秦楚楚说着，便把药膏递给苏彧，说，“三哥，这个你留着吧。” 苏彧也没说什么，只随手接过去递给了胡云飞。 见苏彧和秦楚楚那坦然的样子，程馥甄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可笑。其实苏彧给她药膏也不算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她尴尬什么呀？ 真正心中坦荡的人，才会不把这事当一回事吧。 那么，她岂不就是心中不坦荡的人了？ 这个发现像是不经意间触动到了程馥甄一直压制在心底的某个念头，让她一下子就惶恐起来。 她心中有鬼？ 不，她心中怎么能有鬼？ 这是不可以，也是不可能的事呀！ 有秦楚楚在，就不怕没话题。很快，秦楚楚就拉着程馥甄姐妹俩聊起春节要上哪里玩的事来了。 程馥甄心不在焉，只是敷衍地应答。 而程馥梦比姐姐还心不在焉呢！不为别的，只因为秦齐就坐在他对面。 阳台的茶桌不比客厅里大，只够四个人围坐，抬头便见。 程馥梦一直低着头，哪怕是抬头也刻意看向一旁，生怕撞上秦齐的视线。而这一切，秦齐全都看在眼中。程馥梦以前不是总是这样躲着他吗？他以前总是乐呵呵地逗她，可是，如今心口却堵堵的，特别难受。 程馥梦呀程馥梦。 我招惹你，你这样。 我不招惹你，你还是这样！ 原来，我当真影响不到你。那日电话里的那句告白，也影响不到你。 明明是秦齐先不理睬人家的，可是他却反倒有种被抛弃了的感觉。 秦齐冷不丁站起来，故作慵懒地伸了个懒腰，说，“三哥，那事情十五过后，咱们再商量。” “你去哪？”苏彧随口问道。 秦齐早早给长辈们拜完年就过来了，是过来跟他商量事情的。 昨天回去之后，秦齐把秦楚楚训了一顿之后，突然想到一个先发制人的办法。 与其坐等二爷和二夫人把苏彧受伤的事情泄露出去，引来沈司安的怀疑；倒不如苏彧先把自己受伤的事泄露出去。于是他早早拜完年就赶过来跟苏彧商量了。他们打算十五元宵节之后找个时间在流光俱乐部搞个飞镖小酒会，就邀十来个朋友耍耍。 只要苏彧在酒会上故作意外负伤，就不怕沈司安怀疑了！ 秦齐笑呵呵说，“反正时间还早，回头电话里说。我约了美女去逛庙会，迟到了不少！” 秦齐说完就大步离开，生怕苏彧拦他。 苏彧才懒得拦，随手拿来搁在一旁的雕刻了一半的木头认真端详，像是在考虑该怎么下刀。 秦楚楚偷偷瞄了程馥梦一眼，见程馥梦没多大反应，她才放心。 她当然知道自家老哥被苏彧警告，不能再骚扰馥梦。她也一直不喜欢老哥逗馥梦玩，就怕馥梦喜欢上老哥受到伤害。毕竟，这些年，她可是见了不少喜欢上老哥却没什么好结果的姑娘。 她和学校里不少富贵人家出身的女同学一样，并没有门第观念，而是主张恋爱自由，婚姻自愿c自由。 只是，以她对老哥的了解，老哥对馥梦那绝对是一时兴起，随便逗逗而已的。 苏彧一警告，老哥就收手地那么干脆，就是最好的证明了。 “馥甄姐，反正我下午也没什么事，要不我带你们去逛庙会吧？咱们还能顺道去龙华寺里求签，听说那儿的签特别灵验！”秦楚楚建议道。 程馥甄早想到处逛逛了，当初说是来上海逛逛的，可是来了大半年，至今都还没真正逛过。 “馥梦，去吗？”她问到。 “姐姐去，我就去。”馥梦笑着，把苦涩全藏在心里，不敢流露出半分，就怕被姐姐和楚楚发现了。 此时此刻，她竟还想着去逛庙会会不会和秦齐撞上？他约了怎样的姑娘去逛庙会了？ 程馥甄见时间差不多了，便带馥梦先离开了。 苏彧起身来，程馥甄连忙说，“三爷，您有伤在身，不用送了。” “我替他送！” 秦楚楚立马自告奋勇，苏彧竟也没反对，只交代，“若要出门，让胡云飞带你们出去，自己小心点。” 程馥甄点了点头，秦楚楚很自信，“三哥，你就放心吧！我带她们出去，没人敢动她们！” 秦楚楚把程馥甄和程馥梦送到大门口，笑着说，“中午我在三哥这吃饭，休息一下，大概两点钟咱们就出门。” 程馥甄答应了，程馥梦则心不在焉的。 姐妹俩穿过花园回去，程馥甄很快就到不远处有一群人正往二房那边去，都是些陌生面孔，应该是苏氏宗族里的人来拜年了。 她嘴角泛起了一抹无奈的自嘲，她如此小心翼翼，连拜年的时间都要计算。可秦楚楚却大大咧咧什么都不避讳，大年初一就跑苏彧屋里吃饭。 其实来苏家之前，她不也一直活得小心谨慎吗？可今日，她却第一次觉得厌烦，疲惫。显然，如今的小心谨慎，和之前的小心谨慎完全不一样。 以前的她，无论再怎样小心谨慎，一颗心都是落落大方，坦坦荡荡的。 如今，她是怎么了呀？ 就算秦楚楚真的不懂这些礼数，也没什么关系吧？反正苏彧能帮她挡着。其实，程馥甄想错了，苏彧并没帮秦楚楚挡什么。 目送程馥甄姐妹俩和雪初离开后，秦楚楚就贼笑起来了。 终于有和苏彧独处的机会啦！ 她今天原本就想跟秦齐过来看望下苏彧，也没奢望能多待，没想到秦齐提前走了也没催她回去。 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她琢磨着待会给胡云飞使个眼色让胡云飞回避一下，她就可以跟苏彧好好处一处啦！ 秦楚楚越想嘴角的弧度就越大，可是当她欢乐地蹦哒到楼上时却发现苏彧早就不见了，就胡云飞一人坐在阳台上嗑瓜子。 秦楚楚着急问：“三爷呢？” 胡云飞答说，“三爷不舒服，休息去了，秦大小姐您要不回去吧？” 秦楚楚立马就急了，“三哥怎么了？” 胡云飞连忙解释，“没什么没什么，三爷就是困了，想睡一会儿。” 秦楚楚这才放心，只是她很快就郁闷了。 她嘟起嘴来问说，“那三爷要睡多久呀？” 胡云飞心下偷笑当然知道这秦大小姐的心思。 “这个小的还真说不准了。秦大小姐，要不您先回去，下午再过来，您下午不是约了程大小姐她们？” 秦楚楚哪舍得就这样回去呀？ 她看了看时间，说，“也快中午了，我就不回去了。” 秦楚楚四下看了看，便想在屋里到处转转，难得有机会进来嘛。可是胡云飞的一句提醒，立马让她死心了。 胡云飞说，“秦大小姐，宗族里那些亲戚估计快过来拜年了，依我看，这大年初一的您还是避避嫌比较妥当。苏家那帮亲戚的嘴巴可厉害着呢！” 秦楚楚不傻，一听这话就明白。 她和苏彧的婚事都还保密着，知道的人不多，而且八字还没一撇呢！上一回在医院撞见二夫人，回去之后她就被爹娘教训了一番，不许她总这么没脸没皮地缠着苏彧。 万一被苏家亲戚撞见她大年初一独自一人在苏彧屋里转悠，还不知道那帮人会谣传成什么样子呢！ 思及此，秦楚楚立马往苏彧的摇椅上一躺，不动了。 胡云飞暗暗松了一口气，蹲在一旁侯着，继续嗑瓜子。 秦楚楚则是百无聊赖，她想拿苏彧刚刚那快木雕来看看，却发现那块木雕早被苏彧收走了。 她随口便问，“胡云飞，三哥为什么那么喜欢木雕呀？” 胡云飞笑了笑，答说，“这个小的也不清楚。” 胡云飞记得自己到三爷身边伺候时，三爷就沉迷木雕了，木头和雕刻刀几乎是不离身的三爷，一闲下来，不管在哪里都会雕上几刀，最令人好奇的是三爷的手艺还特别好。胡云飞原本还以为三爷是拜了名师，谁知道一问之下才知道三爷纯粹是天赋异禀，自学成才。 这可是老天爷赏饭吃呀！ 虽然表面上很多人出重金要买三爷的木雕三爷都不卖，可实际上三爷用了不少假名字隐瞒身份出售作品，用行话说那叫艺名。 三爷交际那么广，出手也向来阔绰，又不管苏记胭脂生意上的事，从来不会以任何借口找账房要钱。若不是这笔财源，以苏家账房每个月给的那些月例钱哪里够呀？ 秦楚楚想了想，冷不丁起身来凑到胡云飞身旁去。胡云飞心知没好事，连忙避开。秦楚楚贼笑起来，勾了勾手指头示意胡云飞过来。胡云飞嘿嘿一笑，转身就要走，只可惜他迟了一步，秦楚楚抓住他的手臂，不放！ 胡云飞不敢反抗，秦楚楚猛得一拽就把人拽近了。她悄声问说，“三哥这么多年雕好的成品都哪去了？不会是藏起来了吧？” 胡云飞还是方才那句话，“这个小的不知道呀！” “你会不知道？骗谁呢！” 秦楚楚不相信，拽紧胡云飞的手臂，低声警告，“你要不告诉我，只要你敢出现在百乐门，我一定让你好看！” 百乐门是秦家的地盘，秦家这兄妹俩多的是整蛊胡云飞的办法，可胡云飞怕的只有秦齐。他故作无奈，说，“秦大小姐，小的真的不知道，要不待会三爷醒了，小的替你问一问？” “不许！” 秦楚楚立马就急了，苏彧最不喜欢人家过问他的私事了。 她白了胡云飞一眼，不悦说，“当我没问，不许告诉三哥，要不我跟你没完！” 胡云飞连忙点头，心下窃笑不已。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八十章一日三餐的问题 秦楚楚就这样在阳台上一边等，一边和胡云飞嗑瓜子闲聊。 陆陆续续上门来给苏彧拜年的人不少，全都被胡云飞用“三爷刚出门”的借口给打发了。这些人大多是苏氏宗族里的平辈和晚辈，他们都知道苏彧不怎么见客的习惯，也没多追问。有几位想和胡云飞套近乎的，会多停留一会儿，而大多数人都是留下名片便走。 时下流行“名片”拜年，一般都是差遣仆人来投递名片拜年，这些人虽明知道见不着苏彧，却还亲自来，足见苏彧在苏氏一族里的地位并不低于二爷。 苏以辰临近中午才过来，他知晓实情，一听说三叔在睡觉也就没打扰了。 秦楚楚一直躲在阳台上，别说下楼了，都不敢在楼道里走，生怕被人听到动静，进退两难。就是苏以辰过来了，她也都躲了。 也不知道程馥甄知晓这事，会不会偷笑。 胡云飞送走苏以辰，一回到楼上就见秦楚楚迎面走来。 “胡云飞，都中午了，三哥怎么还不起呀？” “这个真不好说。” “那咱们中午吃什么？” “这个如果秦大小姐您不嫌弃，小的给你煮碗鸡蛋面去？” 秦楚楚很不可思议，问说，“大过年的，就没别的吗？厨子回家过年了吗？” 胡云飞苦笑不得，“秦大小姐，您还不知道吧，三爷这楼里没厨子，三爷也不常在家吃饭，小的就是临时厨子。您要是不喜欢鸡蛋面，小的还会做鸡蛋线面。” “胡云飞！” 秦楚楚急了，“苏彧他伤成那样，你就给他吃这些东西？你信不信我宰了你！” “秦大小姐，三爷回来得突然，大过年的上哪去找厨子？何况三爷那脾气你也不是不知道。他不喜欢家里住陌生人，楼下那两小厮和我一样，跟了三爷快十年了。” 秦楚楚气呼呼的，她想了一会儿，果断下了决定。 “胡云飞，你帮我跟馥甄姐说一声，就说从今天起我要照顾三哥的三餐，没法带她们逛了，等三哥恢复了，我一定好好补偿她们。” 她说完便踩着高跟鞋砰砰砰疾步下楼。 胡云连忙追下来，问说，“秦大小姐，你这是什么意思啊？” 秦楚楚无比认真地回答，“我现在回家去让人做饭，待会就送过来。还跟在医院一样，三哥的一日三餐我都包了！三哥要是醒了，你让他等等，我很快就回来！” 秦楚楚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走了，留下胡云飞僵硬在原地，一脸惊恐。 完了！ 他该怎么跟三爷交代呀！ 在跟三爷交代之前，胡云飞还得先过去老太太那边一趟，帮秦楚楚同程馥甄解释。 胡云飞一说出秦楚楚要来送三餐的事情，程馥梦就扑哧一声笑出来了。 “姐，楚楚也太大胆了吧？” 程馥甄也笑，却不像程馥梦笑得那么大声，她的笑容浅淡地很。她说，“原来三爷那楼里连个做饭的人都没有，他至少得一个月不能出门，也是该有人照顾他的三餐了。” 胡云飞有苦说不出，陪着笑了笑，问说，“程大小姐，秦小姐去不了，要不，小的带你们去逛，那庙会虽然一连好几天，可今天的最热闹，错过了可惜。” 程馥甄原本就想让胡云飞带路的，听胡云飞这么一说自是高兴，她朝馥梦看去，馥梦毫不犹豫地点头了。 胡云飞心下窃喜不已，以他对三爷作息习惯的了解，三爷一定会睡到午后三四点的。就让秦楚楚等着去吧，让她自己跟三爷说“一日三餐”的事情，他先出去避避风头。 午后之后，稍作休息，程馥甄姐妹俩就和胡云飞出门逛庙会了，雪初还像以前那样贴身跟着。 车上，程馥甄随口问了一句，“小胡，秦大小姐给三爷送什么好吃的了？” 程馥甄这么一问，雪初也竖起了耳朵来，她不太相信三爷会接受秦楚楚“一日三餐”的好意。她心下暗自猜测，三爷一定还没睡醒，否则胡云飞绝对是出不来的！ 果然，雪初的猜测是对的。 胡云飞笑着说，“我也不知道，我出门的时候三爷还睡着呢！秦大小姐把午饭放在蒸笼里温着。” “楚楚还能干这活儿？她会生火吗？”馥梦好奇起来。 “说是跟家里老妈子学了要来现学现卖，结果火没生起来，差点把自己衣服点着了，最后还是我给生的火！”胡云飞哈哈大笑。 雪初忍不住多嘴，“胡云飞，你让她送饭来还帮她生火，三爷醒了，一定会收拾你的！” 胡云飞很无辜，“秦大小姐什么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能拦得住？要不，你回去把她赶走！” “你以为我不敢啊？” 雪初很认真，见状，胡云飞也认真起来，“小丫头，那位可是咱们将来的女主子，我劝你还是少开罪为妙。” 雪初嗤之以鼻，懒得跟胡云飞多争辩。程馥甄一直看着他们，盯着。直到他们都不说话了，她才缓缓转头朝窗外看去。 “姐，你怎么了？不舒服吗？”馥梦低声问，察觉到姐姐脸色的异样。 “没事，我眯一会儿，待会才有精力同你们逛。” 程馥甄靠在窗边，闭上了眼睛，任由迎面而来的风吹乱了她的刘海。她控制不住地又想起了那份婚契，真正的婚契，被撕毁了的婚契。 她以前都不想的。来苏家之前，见到苏彧之前，从来都没想过的。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控制不住时不时想起来。 到底怎样才能不想呢？ 龙华庙会果然热闹非凡，卖糖葫芦的c捏泥人的c吹糖人的还有贩卖各种小玩意，小糕点的占满街道两边。游逛的人比肩接踵，挥汗如雨，一个个脸上都带着欢喜的笑容，仿佛所有烦心的事都被抛到了脑后，仿佛动荡不安的局势都跟他们无关。 程馥甄一手拉着馥梦，一手拉着雪初，在胡云飞和两个随行小厮的保护下，身影很快就淹没在人群里。 逛庙会才有过年的味儿，置身在这热闹中，买一窜糖葫芦咬上一颗，仿佛又回到了北平，回到了小时候。 程馥甄渐渐的忘记了烦恼，反倒是程馥梦心事重重的都不怎么笑，时不时就四下张望，像是在找什么人。 逛了庙会后，见天色还早，程馥甄他们又去了龙华寺。虽然胡云飞一直说龙华寺的签很灵验，可程馥甄就是不抽。馥梦和雪初各自去抽了一根，馥梦抽到的下下签，雪初抽到的是上上签，至于她们俩求的是什么，谁都不说。 程馥甄见妹妹不怎么高兴，也就没追问了。 回到苏家的时候已是晚上，华灯初上。 刚进大门没多久，程馥甄就看到苏彧楼上的灯亮着。 胡云飞偷乐着，心想秦楚楚估计是被三爷赶走了吧，他得赶紧去帮三爷煮一碗鸡蛋面。 “程大小姐，小的就不送了。”胡云飞笑着说。 “今天辛苦你了。”程馥甄很客气。 “应该的，应该的！” 胡云飞一边说，一边往屋里跑去。程馥甄又看了楼上的灯一眼，才跟馥梦和雪初离开。 胡云飞兴高采烈地进门，谁知道事情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三爷居然还没有醒！ 而秦大小姐已经又回了一趟秦家，刚刚把晚饭也送过来了。胡云飞见秦楚楚在厨房里捣鼓，只觉得头皮发麻。秦楚楚见胡云飞回来，却很开心。 “你们今天玩得开心吗？给我带什么好吃的没呀？” “那个三爷一直都没醒吗？” “没，他估计是累着了，我没敢叫醒他。要不你上去看看？” “好好啊” 胡云飞正要走，这时候门外却传来手杖杵地的声音，胡云飞和秦楚楚连忙跑出来。 只见苏彧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正往楼下走。不似一贯的长袍马褂，老成沉稳。此时此刻的他就顶着一头凌乱的头发，穿着纯灰色绸质睡衣，披着奢华的狐裘镶领长袍，他杵着手杖，垂着惺忪的眼，一步一步慢慢往楼下走，就好似尊贵而慵懒的贵族，漫步而来。 胡云飞没想到主子这个时候会醒，他吓住了。 而秦楚楚则是看呆了。 天啊！ 这 这是苏彧？ 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苏彧，散漫而慵懒，随意而闲适，贵气得无法形容。 可是，吸引她的却不是这股贵气，而是一股她无法言喻的感觉。只觉得眼前的男人比她自小到大一直喜欢的那个三爷要离她近多了；不再高高在上，拒人千里之外，不再冷漠无情，令人无法靠近；像是无情无欲的神祇突然有了人间的烟火，可遇也可求了。 秦楚楚忍不住箭步冲到苏彧面前去，喊了一声，“三哥！” 苏彧睡了一下午，睡得脑袋沉沉的。他挑眉看向秦楚楚，开口便问，“你还没走？” 秦楚楚一愣，只是很快就又笑了，答说，“回去了两次，又来啦！” 她来回两趟就为给他送饭，一直守着，等着，却等来苏彧这么一句话。这多伤人呀！ 只是，她早就习惯了。自小到大，从三哥嘴里说出的伤人话，记载下来都能出一本书了。 苏彧一听出不对劲，就立马朝胡云飞投去质问的目光。 胡云飞硬着头皮，走过去，怯怯说，“三爷，您也饿了吧。要不，先吃饭？” “三哥，晚饭在蒸笼里温着，我给你准备了四菜一汤，全是你喜欢的。” 秦楚楚说着便要上前搀苏彧，可苏彧却不着痕迹避开，冷冷问，“怎么回事？” 秦楚楚当然知道苏彧会不高兴她这么做，反正她是先斩后奏了，她使劲朝胡云飞使眼色，见胡云飞不帮腔，她只能自己说。 她送上如花笑靥，说道，“三哥，你提前出院没问题，可是这一日三餐一餐都不能落下。以后我就送这儿来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八十一章担忧，夜长梦多 秦楚楚其实也是心虚的，她回答完了苏彧的问题就不敢多说，紧张地等苏彧的反应。 苏彧似乎已经完全清醒了，原本惺忪的睡脸变得清冷了不少，除此之外，他没有多大的反应。 胡云飞太熟悉主子的脾气了，此时此刻他是不敢出声的。 秦楚楚是在心虚，连忙认真解释，“三哥，你这回是大伤，伤元气的，必须得好好调养，补一补。我是看你这楼里没有厨子，胡云飞又不会煮面才过来的。我保证我以后还是只送一日三餐，绝不打扰你。不说不问不听！” 苏彧这才淡淡问说，“你吃了吗？” 秦楚楚紧张地摇头，就怕苏彧赶她走。然而，苏彧并没有，只是淡淡说，“那一起吃吧。” 他说完便又一步一步往楼下走，胡云飞这才出声，“三爷，您还是别下楼了，小的把饭菜送上去。” 苏彧挑眉看了他一眼，没回答，胡云飞就不敢废话了。秦楚楚却还没看出端倪，当兆头不错。 她亲自动手，将蒸笼里的饭菜全都端出来，还差点被烫了。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用干这活儿。若不是她送饭菜过来的时候家里的老妈子提醒，她根本没意识到饭菜会凉掉的问题。 可谓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秦楚楚总算把四菜一汤都端到桌上了。胡云飞有帮忙的心，也没帮忙的胆呀！ 苏彧坐着，挑眉看着，不动声色。 苏彧吃饭的时候不喜欢说话，秦楚楚是知道的，所以，这顿饭吃得特别安静。吃完了，秦楚楚居然还主动收拾。 苏彧没拦，也没让下人帮忙。就坐着看着，而没一会儿，秦楚楚手一滑就打碎了个盘子，又没一会儿，秦楚楚又滑了手，打碎了一个碗。 她特尴尬，硬着头皮继续收拾，苏彧始终没做声。 终于，秦楚楚收拾好了，也意识到了苏彧的不对劲。她又一次朝候在一旁的胡云飞投出询问的目光。胡云飞一直低着头，根本没收到她的求助信号。 虽然有些不舍，可是秦楚楚还是没有多待。 她笑了笑，说，“三哥，你你，你好好休息，我明儿一早再过来。” 这时候苏彧才开口，“楚楚，三哥这儿不缺仆人，别再过来了。要让你爹知道了，他要怪我了。” 苏彧的声音不冷，可语气却寡淡得很，让秦楚楚的好心情立马跌落谷底。 “三哥，我不是” 秦楚楚还未解释，苏彧却打断，“要不，我给伯父打个电话？” 秦楚楚今天来送饭连她娘都瞒，更不敢让她父亲知道了。往医院送三餐，她爹娘是鼓励的，可是往苏家里来送饭这种事她做得出来，却说不出口呀。 苏彧这分明是威胁！ 秦楚楚最后失落地低下了头，乖乖离开。 秦楚楚一走，胡云飞就乖乖地站到苏彧面前来了。 苏彧终究是个病人，站久了有些撑不住，他也没教训胡云飞，就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随即转身上楼。 胡云飞连忙追上去搀扶，主仆俩安安静静地上楼，空荡荡的楼里就剩下哒哒的手杖杵地声。饭菜温暖的香气还未全散去，屋子就先寂静荒凉了起来。 若是被训了，胡云飞反倒舒坦一些。主子不训他，他憋得慌，忍不住开口，“三爷，秦家这桩婚事，您真不考虑考虑？” 苏彧戛然止步，分明是火了！ 胡云飞急急说，“三爷，小的不敢催您婚娶。只是，年前秦爷和石田社那位社长又秘密见了一面，您就不担心吗？” 秦齐差不到的事，苏彧反倒查到了。 几个月前石田社的山本社长去见了秦爷一次，就在百乐门隔壁的世乐大饭店里。而年前，山本社长又见了秦爷，这一回约的是一间茶楼。 苏彧自然不会盯着秦爷的行踪，也办不到。但是，早在确定绑架程馥梦的背后真凶是石田社后，他就一直派人盯着山本社长的行踪了。 若是生意往来，大可光明正大地见。很显然，山本社长要跟秦爷谈的绝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的买卖。 山本社长明明知道当初他拉上秦齐去救人，而且这半年来也一直借秦家的势力在保护程馥梦，在这种情况下，山本社长还偏偏找秦爷密谈。 这是何用意？ 他们密谈的又是什么事？ 其实，当初他拉秦齐一起去救人，后来又让秦齐借秦楚楚在医学院的便利暗中保护程馥梦，这两件事，秦爷至今都是不知情的。 秦爷是绝对的生意人，万事利字当先。 若是让秦爷知晓了“万脂胭红”这宝贝有利可图，秦爷可未必会给他苏彧面子。 石田社这半年来一点动静都没有，会不会是暗度陈仓，找秦爷合谋图“万脂胭红”之利呢？ 若是石田社能说服秦爷与之合作，那事情就麻烦了！极有可能连林警长都会倒戈！ 这是苏彧的猜想，却也不得不防。 “三爷，您若娶了秦大小姐，那秦大小姐就是苏家的人了！秦爷至少不看僧面看佛面，不至于真和石田社的人勾搭上！”胡云飞低声说。 苏彧却冷笑起来，“胡云飞，秦爷是一只鹰，只要是他相中的猎物，别说僧面佛面，就是老天爷的面子，他也不会给！” “这这怎么办？”胡云飞急了。 “你让李三他们盯紧了，山本社长再有什么动静立马来报。”苏彧认真说。 “已经交代过了。”胡云飞着实不放心，低声说，“三爷，咱们是不是该逼一逼程大小姐了，再这么下去，夜长梦多啊！” 三爷这两个月为骆家的事情，都没怎么追问程馥甄。虽然骆家的事情最为重要，可是，万脂胭红这事也慢不得。 “再缓缓，等林警长消息吧。” 苏彧从来没想过万脂胭红会和骆家灭门惨案扯上关系，可是，沈司安和石田社的人一起出现在骆家老宅，再加上沈家多年前对北平程家的算计，让他不得不进行联想。 原本是并不相干的两件事，若真牵扯到一块，那事情必会变得复杂，难以掌控的，这也让他不得不更加谨慎，步步为营。 苏彧分析完了便径自上楼了，留胡云飞一人愣在原地，琢磨着几件事的牵连。 胡云飞想了半天才追上去。 “可是可是三爷，无论如何，您娶了秦大小姐总是有裨益的吧！” 苏彧早就去书房，关上了门。 过了初一，苏彧这就没来拜年的客人了。苏彧宅在家中养伤，秦楚楚也没敢再送饭来，却换了一种方式，隔三差五就跟秦齐来探望，煲了汤让秦齐以自己的名义送来。 大房那边也是风平浪静，二房和老太太楼里却天天都有客人，颇为热闹。 程馥甄和妹妹都不是喜欢热闹的人，更何况这家里的热闹是苏家的热闹。姐妹俩大都数时间都待在屋里，程馥梦还偶尔会被医学院的同学邀出去玩，程馥甄就孤独了！ 她在上海根本没有什么朋友，除了秦楚楚初一那天邀过一次之外，就没有其他人邀她出去玩过。而后来秦楚楚的心思全在照顾苏彧的伙食上，早就把程馥甄姐妹俩忘脑后了。 程馥甄并没有闲着，一边琢磨着万脂胭红的配方，一边留心着她心里几个嫌疑人。大家都在过年，她时常暗笑自己，大家都在过年，她这个外姓人倒是为苏家的内贼碎心。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就初八了。 是的，苏以辰除了初一在大房门口专程等程馥甄之外，至今都再没有过来看过她。 这太反常了！ “姐，准姐夫到底在忙什么呀？好几天都不见人影。” 程馥梦问了不止一次。她从学校放假回来至今，准姐夫就一次都没过来过。要知道，之前她周末回来，准姐夫总是一大早就过来找姐姐的，就算没事也会跟姐姐待着。 如果说年前那段时间大房变故影响到苏记胭脂的生意，准姐夫忙那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可这正月初一到初八，不正是全年最闲的时候吗？ 见姐姐不回答，程馥甄又追问，“姐，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跟准姐夫吵架了？你你是不是欺负准姐夫了？” 程馥甄原本听到“准姐夫”这三个字，还想严肃地教训妹妹一顿，可一听到妹妹后面那话，她就忍不住笑了。 她打趣地问，“臭丫头，你不怕你姐我被欺负，反倒怕他被我欺负？你还是不是我亲妹妹呀？” 程馥梦却着急了，“姐，你们真吵架了？” “真没有。”程馥甄无奈，她其实是希望吵一架的，可谁知道苏彧既不跟她吵，也不跟她谈了，继续躲着避着她。 “初一那天你也在场，我们不是好好的嘛？今年不比往年，苏老太爷过世了，大爷也管不了事，这生意场上的交际全落在二爷和他头上，他不趁这几日到处走动走动，一过十五厂里开工店里开张了，他想走都走不开。再者，过两天二爷就要南下了” 程馥甄分析起来头头是道，说的自己都快相信苏以辰是真忙了。可是，馥梦却打断了她，“姐，以前准姐夫在忙，不都每天会过来看一看你？你铁定有什么事瞒着我了？你是不是真欺负准姐夫了？” 程馥甄无奈，认真问道，“臭丫头，你为什么觉得是我欺负他，不是他欺负我呀？” 程馥梦想都没想就回答，“因为准姐夫绝对不会欺负人，尤其是你！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 程馥甄心头微微一怔，负罪感很快就又涌上心头，只是，她很快就忽略了。 “成了，你要不相信你改天自己找他问去。” 程馥甄就用这话敷衍了馥梦。翌日晚上，馥梦还真去二房找人了，只可惜没找着。 除了初二跟二夫人回娘家，从初三至今，苏以辰天天都出门，而且每天都很晚才回来。 他去了哪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八十二章爹爹一定为你做主 已是晚上九点。 二爷刚回到宅中，二夫人也和李妈刚刚回来。 二爷这几日忙着交际，天天都早出晚归，二夫人则天天被约出去搓麻将，甚至有些时候比二爷回来得还晚。 二爷一边脱去外衣，一边问说，“以辰呢？怎么还没回来？都初八了，后天我就南下，他该到店里去准备准备了，过几天准备开张。” 二夫人今天输了不少钱，正郁闷着，一听这话就不高兴了。 “他年前那么忙都把馥甄给冷落了，你就不能给他多放几天假吗？再说了，今天才初八，店里要十五才正式开张，还有七天呢！你急什么急？” 二爷原本还想说的，可见李妈在一旁使眼色便知道夫人输了钱，自己再多说必会撞枪口的。 “成了成了，都随他！” 二夫人不悦瞥了他一眼，又道，“馥甄是懂事的孩子，你呀，不必开口，馥甄都会催他去店里。你要不信，咱们打个赌？” 二夫人很早就听以辰说过春节要抽空陪程家姐妹俩四处逛逛了，她也就想当然地以为儿子这段时间都跟未婚妻在一块。 二爷经常不在家，对儿子和准儿媳的情况的了解都来自二夫人。二夫人这么说，他自不会起疑心。 他无奈地说，“我信我信！不早了，你赶紧去休息吧。” “你呢？还想去哪呀？”二夫人眼底略过一抹狐疑。 “还有几样原料的分量没敲定，我再琢磨琢磨。你不必等我睡了。” 二爷一边说，一边往书房去。 二夫人看着他进了书房才放心，可是，当二夫人回屋之后，二爷就走出来了。 他左右看了看，确定二夫人没让李妈盯梢，他便偷偷往丁姨娘房里走去。 此时，丁姨娘还未休息，正拉着女儿纳鞋底。 苏婉缃白日里跟一帮留洋回来的同学去参加舞会，疯玩到刚刚才回来。一回来就累得倒头要睡，却被母亲拉过来干活。 奇怪的是她竟没有不满，反倒老老实实，认认真真地帮娘亲穿针引线。 二爷一进来，见母女俩这么晚还在纳底鞋，心头立马就暖了起来。自从丁姨娘进门至今，每逢他要远行，丁姨娘都会帮他纳一双鞋底。 这鞋底前几年还是用得上的，而这些年他外出都穿洋装，西装皮革，布鞋也就不怎么穿了。可是丁姨娘还是坚持，非得他带上一双，以防不时只需。 “爹，你回来啦？累不累呀？” 苏婉缃笑得特别甜，拉着二爷坐在娘亲身旁，“爹，我给你按摩。” 苏婉缃才按捏了几下，二爷就好奇了，“真舒服，哪学的手艺呀？” 苏婉缃嘿嘿笑说，“专程跟我同学学的，她爹爹是推拿师，手艺非常好。我就学了个皮毛，爹爹要是喜欢，回头我再多学几手回来，以后天天给爹爹按。” “爹爹后天就出远门了，享不了这福喽！”二爷笑道。 一听这话，苏婉缃就绕到前面来，蹲在父亲面前，双手支着下巴，眨巴着漂亮的大眼睛盯着父亲看。 二爷挑眉看着她，不说话。她也不说话，把眼睛睁得更大，慢慢地噘起嘴啦。 丁姨娘安静地倒来一杯水，放在二爷面前，并没打扰。 二爷双手环抱起来，也瞪大眼睛，盯着女儿看。父女俩就这样相互瞪着，最后还是二爷先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好了好了，爹爹输了！” 苏婉缃高兴地跳起来，冷不丁就扑向二爷，拥抱住他。 “所以爹爹要带我南下喽！我可以天天给爹爹按摩了！” 虽然苏婉缃大了，在父亲面前却总像个永远都长不大的孩子。这大眼瞪小眼的游戏，她还是经常跟父亲玩，也还像小时候那样，高兴起来就仆爹爹怀里。不知道的人见了，指不定会误以为苏婉缃是二爷的小情人呢！ 并不是每个当爹娘的人都希望子女快点长大；就如二爷，他便总盼着女儿不要长大，永远都是孩子，而自己永远不会老去。 见女儿如此撒娇，他心下又是无奈，又是满足。他拥着女儿，轻轻抚拍。 “婉缃，这一回爹爹是去找原料的。是苦差事，你乖乖留在家里，没事就多往店里去。爹回来一定给你带好东西！” 苏婉缃哼了一声立马放开二爷，不高兴地坐到一旁去。 “你不是才从南方回来嘛，莫不是” 二爷暧昧地笑了起来，朝丁姨娘投出询问的目光，“莫不是在南方有舍不得的人了？” “没有没有！”苏婉缃特别认真，“除了秦齐，我谁都不嫁！” 二爷一愣，一直沉默的丁姨娘立马就开腔训斥，“婉缃，这么没脸没皮的话，你也敢说？秦家公子岂是咱们高攀得上的！” 苏婉缃那娇美的小脸便像是枯萎的花儿，刹那间就暗淡了。 二爷当然知道女儿喜欢秦齐，只是他也没怎么放心上，只当是小女儿不懂事，情窦初开而已，并没想到女儿会如此认真。 他眼底略过一抹复杂，正要劝。丁姨娘却道，“婉缃，你的婚事你爹和大娘自有主意，你别胡闹了，万一那话传出去，丢了咱们苏家的脸，娘第一个饶不了你！” 这话一出，苏婉缃一下子就泪水盈眶了，“大娘想让我招婿，招的还是工厂的技师，我宁死也不会接受的！” 二爷不悦道,“这事谁告诉你的？” 丁姨娘连忙说，“婉缃，不许胡说八道。” 二爷生气了，朝丁姨娘看去，“有什么说什么，你怕什么？” 丁姨娘连忙解释，“爷，婉缃的婚事本就该老太太，还有您和夫人做主，只是，这招婿的事，我也没听说，不知道这丫头哪道听途说来的。千万别” 丁姨娘话还未说完，苏婉缃就抢话了，“我偷听到李妈跟秋月那一天说的。我听得清清楚楚，错不了！” “下人嚼舌根，你还当真了？你大娘那么疼你，婚姻大事，能马虎？你就算不信你大娘，你还不相信你爹爹了？以后不许胡说八道，你大娘要知道了，保准伤心。” 丁姨娘很严肃，二爷却是心中有数，满眼复杂。他的原配夫人是什么心性，他清楚得很呀！ 家里两个庶出的孙女儿，老太太一直都有意让她们招婿。可是，他跟夫人提过几次，他这女儿不仅不招婿，还得找一户好人家嫁了。如今看来，他夫人是要先下手为强了。如果不是他今晚恰好开玩笑提了这事情，指不定夫人会利用老太太，把婚事都定下来了再告诉他。 他小心翼翼替女儿擦去眼泪，认真说，“婉缃，你的婚事谁都做不了主，爹给你做主！秦家那少爷咱们攀不上，可爹绝不委屈你！你放心，这事，等爹南下回来了，就给你做主！” 苏婉缃抹了抹泪，这才点头。 二爷取出了几张银票交给丁姨娘，交代道，“这几天我就不过来了。我不在家里这阵子家里若有什么事，就给广州工厂那边打电话，他们找得着我。” 二爷不放心二夫人那张利嘴，更不放心二夫人冲动的性子，就怕二夫人闯了什么祸瞒着他，也怕以辰闯了祸，二夫人包庇。所以，但凡出远门，都会交代丁姨娘盯梢着，若有什么事及时告知。 丁姨娘连忙将纳好的布鞋和银票一并递给二爷，“爷，穷家富路，你这回南下得好些天才能回来，多带点钱在身上，我也安心。” 二爷收下布鞋，留下银票，丁姨娘还要推辞，二爷只拉住她的手，握了握，“好了，早些休息吧。” 丁姨娘有些羞涩，直到二爷放手了，她才抬起头来。 送走了二爷，关上门后苏婉缃就嘿嘿笑了起来，“娘，你还脸红呀？你跟爹都老夫老妻了，还害羞什么？” 丁姨娘白了女儿一眼没说话，看了几张银票的面值便将银票藏了起来。 “娘，我爹接连在你屋里睡了好几天了吧？你是不是还想给我添个弟弟呀？” 苏婉缃这话一出，丁姨娘分明有些紧张。她怒目瞪过来，“你小声点！出了这个门我，我绝不许你说这话！” “我当然知道！她又没什么好怕的，你怕什么？” 苏婉缃有些不以为然，她口中的“她”，当然就是二夫人了。 丁姨娘看了看时间，催促道，“不早了，你也回去睡吧。过几天就跟你三哥到店里去，这么好的机会，自己把握好了，不必我多跟你啰嗦吧？” “我懂！” 苏婉缃犹豫了下，低声问，“娘，秦齐喜欢程馥梦，这你怎么知道的？真的假的呀？这阵子他和秦楚楚常来找三叔，他都没去看过程馥梦。” “秦齐常来？”丁姨娘颇为意外。 苏婉缃很肯定地点头，“我听看门的陈叔说的，可惜他就去三叔那儿，我也见不着他。” “成了，回去吧。我可警告你，在你爹回来之前，你少去找你大娘！她要是赶在你爹回来之前给你招了婿，你哭都来不及！”丁姨娘认真说。 “她敢！”苏婉缃十分不屑。 丁姨娘瞪了她一眼，她收回高抬的下巴，“娘，你也早先休息，我先走了。 苏婉缃离开之后，丁姨娘坐了下来，一脸若有所思，也不知道琢磨起了什么？ 已接近九点，二爷回到二夫人屋里并没有提起苏婉缃的婚事。夫妻俩闲聊了几句便睡了，而苏以辰却还未回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八十三章遇上小芝 夜深人静。 圣母大教堂的厨房里透出了昏黄的灯光。这冷光在冰冷漆黑的夜里，显得格外温暖。 屋内，满灶台满桌子全都是包好的馄饨。苏以辰和一个姑娘忙得都忘了时间。 这个姑娘约莫十六七岁的年纪，穿着一件洗旧了的袄裙，清瘦而高挑。斜刘海，梳着长长的麻花辫，此时她正低着头包馄饨，看不清楚相貌。 她的手法利索流畅，老练极了，就一眨眼的的功夫，她就刷刷刷包好了一丢官帽形的馄饨。 苏以辰在一旁帮忙将包好的馄饨装在袋子里，明儿要发给那些城外的难民，还有各个教堂寺庙的孤儿。 苏以辰整个春节，哪都没去，就待在教堂里做义工了，不仅仅出钱还出力。每天都是最早来，最晚回去。 也是在这几天，他认识了身旁这个从北平来的姑娘，小芝。小芝自小是孤儿，被牧师收养，如今长大了便辗转在几个教堂之间做义工，年前才从北平过来，住在圣母大教堂里。 小芝把最后一盘馄饨包完了，这才抬起头来，捏了捏脖子。只见她满脸都是烫伤的伤疤，红褐褐的一片，狰狞恐怖，令人触目惊心。 这些伤疤多到足矣掩饰掉她真实的面容，令人极难想象出她没被烫伤前的样子。 苏以辰不知何时抬头，安静地看着她。 察觉到苏以辰的目光，小芝看了过来，笑道，“以辰，我这么丑，你要再看的话，晚上回去一定做恶梦。” 苏以辰这才缓过神来，连忙收回视线，解释道，“对不起，小芝，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是哪个意思呀？”小芝笑着问，仿佛一点儿都不介意自己的丑脸。 “我，我只是” 苏以辰支支吾吾的，小芝立马打断了，“好了，我知道你不是那个意思，我开玩笑的呢！都快十点了，你赶紧回去吧。” 苏以辰不走，反倒坐了下来，认真问说，“小芝，你真的不介意自己的脸吗？” “所有看到我的人都介意，我若还介意自己，那我还怎么活下去呀？”小芝仍旧笑着，她随手撩了撩斜刘海，露出清亮的目光。这个动作，这个神态像极了苏以辰心里头那个女人，那个一样脸上有疤，并不美丽却可以笑得很美很美的女子。 苏以辰想，程馥甄是不是也像小芝这样想的呢？ “我不介意。真的！”他非常认真。 “真的？”小芝一脸狐疑。 “真的！”苏以辰很肯定。 小芝突然走进，将整张脸扬起来，看着苏以辰，“那你敢娶我吗？” 苏以辰一愣，随即就慌地连连后退了好几步。 小芝哈哈大笑，“逗着你玩的，瞧把你吓成这样！你还说不介意！” 苏以辰确实吓着了，但不是因为小芝的脸，而是因为她的话。这辈子还是第一次有女孩子这么大胆地问他这种问题。 “我不是，我” 苏以辰想解释，却又不知道如何说是好。小芝似乎也想听他解释，耐心的等着。 最后，苏以辰无奈笑了起来，“小芝，其实我有一个未婚妻，她脸上” 苏以辰比划了下左脸颧骨，“这儿也有疤，是胎记。” 小芝露出了震惊的表情来，“以辰，你不会是为安慰我才这样骗我吧？” “不骗你，真的。她也是北平人氏。” “那你为什么娶她？你家人怎么会答应？” “我家人为什么不答应？” “你一口气给教堂捐了那么多钱，一定是富贵人家的少爷，你爹娘还能让你娶一个丑女人不成？” 听了小芝这话，苏以辰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他想小芝要知道真相一定也会觉得好笑的吧。 苏以辰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说，“小芝你先去休息吧，我把这些都打包好了，明儿一早就能送出去了。” “以辰，你先回去吧，真的不早了，你家人会担心的。”小芝劝道。 “我都这么大了，谁还管我？再说，他们都忙着。” 苏以辰一边忙着手里的活儿，一边问说，“小芝，你打算一辈子都留在教堂里吗？” “当然，如果这儿的牧师愿意收留我，我就留着。如果实在没位置，我就到别的教堂去，再不济我就去寺庙。我的力量虽小，但总能帮上需要帮忙的人。” 小芝说着，连忙问，“以辰，过了十五我打算去苏州，我听说前些天那儿多了好些乞丐，全是孩子。要是可以，我打算把他们带过来，咱们城里好几个教堂都还有位置，能收养几个是几个。” 苏以辰一听这事就着急了，“我跟你去，咱们明天就过去！” 小芝无奈而笑，“不成，咱们手里还有活呢！再说，咱们得先和几个教堂联系好了，把能接纳的人数都统计出来。要不，盲目过去接人，后头的麻烦就多了。” 苏以辰很认同地点了点头，“小芝，我怎么没早点认识你呢？” “为什么呀？”小芝不解地问。 苏以辰神秘而笑，“不为什么。” 小芝冲他笑了笑，也没多问。苏以辰正伸手要去拿袋子，很不巧，小芝也把手伸过去，不小心就覆在苏以辰手上。 苏以辰僵住了，小芝亦是僵住，迟迟没动。 苏以辰想避开，可是小芝的手覆在他手背上，小芝不动，他犹豫着不知如何是好。 这时候，小芝抬头朝他看来，眸光儿羞答答的，似含笑的花。 苏以辰立马就避开了，与此同时也扬开手。 他分明很尴尬，却还是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说，“那个袋子给你吧，我再去拿些过来。” 小芝的脸颊红红的，低声应了一声“嗯”，也没敢抬头看苏以辰。 两人忙到十一点多，小芝送苏以辰到门口。苏以辰不愿意暴露身份，让司机在远处等着，故意叫了黄包车过来。 “以辰，你明儿什么时候过来？”小芝问道。 初五之后，义工们就都没来了，教堂里就剩下苏以辰和小芝两个人，就单单送馄饨，他们估计得送一天。 “明儿我会早点过来的。” 苏以辰上了黄包车，挥了挥手。 小芝亦是挥手，“那我等你来！” 接连几天，小芝都要亲自送苏以辰到门口，说的都是同样的一句话，“那我等你来”。 黄包车都走远了，苏以辰还是回头看去，嘴角泛起浅浅的笑意。直到小芝进屋了，他才会放心。 小芝进屋之后，刚回到房间，一个身穿西服的日本男人就从衣柜边走了出来，颇为关切地问，“徐敏芝小姐，你的脸好些了吗？” 是的，小芝便是失踪了半年的徐敏芝。她并没有被带去日本，她潜伏在上海城里足足半年了。 “好些？” 徐敏芝冷笑起来，“织田先生，它还好得了吗？你们不是希望它永远都不好吗？” 织田先生还是很礼貌，微笑道，“听说万脂胭红有化丑为美的功效，只要你帮我们找到秘方，你的脸自然能恢复。” 徐敏芝依旧冷冷笑了笑，不再理睬织田先生。 她径自走到一旁去，从柜子里拿出香烟来点着。她慵懒懒地倚靠在柜子边，吞云吐雾起来，虽然打扮简朴却风尘味十足，和方才面对苏以辰时，判若两人。 接下来的两日，苏以辰依旧每天早早就到教堂来，夜里才回去。 馥梦到二房找了他两回，都没找着，也没遇上二夫人和李妈，反倒遇到了苏婉缃。馥梦连问也不问，掉头就走了，再也不想去了。 回去了程馥甄问情况，她只说谁都没见着。 初十，二爷南下。 程馥甄带馥梦一早过来就送行，也终于见着苏以辰了。 苏以辰亲自给她们姐妹俩倒茶，怕她们冷，细心地关了窗户，一如既往温和礼待，仿佛他们这几天经常见面，不曾发生过什么。 可是，他的话分明少了。 三个人坐着喝茶，程馥梦明显察觉出姐姐和准姐夫之间的不对劲。她见周遭没人，连忙低声，“准姐夫，是不是我姐欺负你了？你告诉我，我替你做主！” 程馥甄没想到馥梦会这么放肆，连忙拦下，“馥梦，胡说什么呢！开玩笑也不看场合！” 苏以辰见程馥甄那着急的样子，忍不住就笑了，“馥甄，你又没欺负我，这么着急作甚？” 见了苏以辰这温暖的笑，程馥甄的心莫名有些疼，突然有种自己做了什么罪大恶极的事还被他原谅的感觉。 怎么会这样？ 她故意做的那些事，说的那些话，他就真一点儿都不反感吗？一直避着她，又是什么意思？ 程馥甄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程馥梦嘟起嘴来，抱怨道，“准姐夫，我姐是不是把你欺负惨了，你都不敢见她了？你说过春节要带我们玩的，你” 这时候，二夫人的笑声突然从楼梯上传来。 “馥梦，你们想去哪，以辰不带你们去了？趁着二爷还没走，赶紧说出来，让二爷给以辰多放几天假。” 二夫人只隐约听到馥梦说话，并不清楚馥梦真正的意思。 程馥梦立马就闭嘴，她不敢背地里告状，更不敢当着姐姐和准姐夫的面告状呀。 二夫人其实也是开玩笑，她在苏以辰身旁坐下，见大家都不说话，她便又问，“以辰，你这些天带馥甄她们去哪玩了？每天都早出晚归的，没在外头留宿吧？” “我，我” 苏以辰答不上来，见状，程馥甄连忙说，“都逛遍了，馥梦刚刚开玩笑的。都初十了，二爷一南下，工厂和店铺里就没人管事，虽都还未开工，可也得准备呀！新的一年，得赶紧抢到头单买卖。” 程馥甄一句帮苏以辰解围，二爷下楼了，他们也就没有多坐，一道送二爷去车站。 一路上，二爷对苏以辰有不少交代，程馥甄坐在一旁安静地听着，暗愢忖，二爷虽然把一切都安排妥当，也安排了不少心腹在工厂和店铺的重要位置，可是苏以辰肩上的担子可一点儿也不轻松。脂粉这一行不同于其他，牵扯到了秘方原料，不少事都得掌事者亲力亲为，别人终究是替代不了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八十四章苏以辰的愤怒 二爷都已经要上火车了，却又回头。 大家以为他还有事情要跟苏以辰交代，谁知的，他却冲程馥甄招了招手，示意程馥甄过去。 程馥甄颇为意外，一路过来，二爷同苏以辰交代事情的时候，二夫人在一旁也提过几次，要她帮衬着以辰，她都答应了。二爷难不成是不放心？ 程馥甄走了过去，二爷便背过身去，程馥甄也跟着背过身去。 二夫人立马笑了，“以辰，你爹爹一定是要给馥甄尚方宝剑了，你要是不听话，娘也不管你了，反正有馥甄管着。” 苏以辰嘴角泛起微笑，特别温暖，透着无奈和宠溺。 明明跟程馥甄之前的矛盾还未修复，可是，他这笑却那样真实，像是发自内心的。 然而，二爷并非给程馥甄尚方宝剑，他仍旧要程馥甄帮衬着儿子。他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明明都要走了，却又不自觉折了回来。 “馥甄呀，伯父这一回出远门，要走得久一些，不似以往。家里的情况，伯父相信你也知道。我这心也也不知道怎么的就是不安。你可千万帮衬着以辰。他心软，耳根子更软，你是知道的。” 二爷之后这句话程馥甄一听就懂，他是怕大夫人和苏婉绛趁着他不在，打以辰的主意。 “二爷，您放心。还有伯母在呢，伯母是能掌局的人。”程馥甄亦是低声。 她如此回答，二爷也是心中有数的。 “你伯母是能掌局，可她沉不住气。”二爷说着，无奈地笑了笑，“馥甄，你是最能让伯父放心的人了，若不是以辰还在守孝，你呀，可就不止帮衬他那么轻松了。” “伯父，您放心吧。馥甄明白的。”程馥甄并不想多言。 可二爷临走之前，却又提醒了一句，“你若有什么不明白的，尽管同你伯母说，你伯母若不懂，自然会打电话给我。三爷从不管事，伤也还没痊愈，让以辰别总是去打扰他。” 这话，是要她提防着苏彧？ 程馥甄点了点头，“好，我一定转告以辰。” 二爷一走，二夫人就笑着说，“馥甄，你伯父给你尚方宝剑了，从今儿起，以辰就交给你了？” 程馥甄蹙眉睨了二夫人一眼，二夫人当她是害羞，笑得更开心了。 “好了，以辰你送馥甄她们回去吧。娘约了几个姐妹去看电影，晚点再回去。” 二夫人上了黄包车离开。而她一走，馥梦瞅瞅姐姐，又瞅瞅姐夫，对身旁的雪初大声说，“雪初，咱们先回去吧，我姐和三少爷也要去看电影。” 雪初早就看出三少爷和程馥甄之间的端倪，只是不太确定情况而已，还想再瞧清楚点再告诉三爷。 她特别不解风情地说，“我不能让程大小姐单独在外头。” 馥梦白了她一眼，问道，“三少爷陪着呢！” 雪初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万一程大小姐出了什么差池，三少爷也跟三爷交代不了。” 这话一出，四人都愣住了，包括雪初自己。 这话，怎么听都不对劲呀！ 雪初连忙解释，“三爷雇我来保护程大小姐，人要出事了，三少爷也替我开脱不了。” 这话缓解了不少尴尬，苏以辰也不揭穿程雪初的谎话，连忙说，“走，一起去吧。” 程馥甄几乎是同时出声，“那就不看电影了，一起回去吧。” 两人相视一眼，苏以辰立马就从了程馥甄，“那好，那就回去吧。” 一路回府，一路沉默。 其实，程馥梦几番要开口，却都被程馥甄按住手，拦下。 雪初在场，程馥甄可不想馥梦瞎说，万一事情传到苏彧耳朵里去，天知道苏彧会怎么想。 回到苏家，程馥甄一下车便道，“馥梦，你跟雪初一道回屋去，我和以辰有事要谈。” 程馥梦就盼着姐姐能和准姐夫聊一聊。就算有什么不愉快，只要姐姐主动一些，准姐夫那么好脾气的人，就一定不会跟姐姐计较的。雪初狐疑地看了他们两人一眼，便和馥梦走了。 程馥甄和苏以辰往花园里走去，彼此都很缄默。 程馥甄在等苏以辰先开口，而苏以辰也先开口了，可谁知道他说的却是，“馥甄，是不是我父亲跟你说了生意上的事？” 程馥甄脚步微微一僵，心下十分意外。这家伙什么时候学会装傻了，还装得那么像？ 早上面对二夫人的询问，她帮他解围，还有馥梦担心，他全都假装没听到吗？ 程馥甄原本以为苏以辰只是不想在柳沁泉和大房魏妈的事上跟她吵架，所以一直都避着她。可如今，她发现自己似乎错了。甚至她原本以为自己可以一眼就看透这个纯粹简单的男子，而如今她却发现自己似乎看不透他了。 程馥甄原本想直接问一问苏以辰为什么整个春节都避而不见她，可见他这装傻的样子，她突然就不想问了。 他既要装傻，也好，她跟着装便是。 “也不算说生意上的事，就是交代我盯着你，不能让你对工人们太心软。我也觉得你给工人的待遇太过了，今年的生意估计会比去年更不景气，依我看，咱们还是得准备降工钱吧。” 程馥甄绝对是故意的，苏以辰和父亲在管理工厂最大的分歧便是工人的待遇。 苏以辰戛然止步，他眼底藏着三分哀伤，七分决绝，冷不得便怒视，“够了！” 程馥甄被吓了一跳，怎么都没想到苏以辰的反应会突然这么大。 苏以辰看着程馥甄，怒声说到，“馥甄，我告诉你，这件事上没得商量！还有，如果你真以为我爹几句话就能让你管住我，那你也太天真了！” 这明明就是程馥甄一直在等到的结果，可此时此刻，她却一时间都缓不过神来。 她利用柳沁泉的事，利用大房魏妈的事一而再故意激将，惹恼苏以辰，不正是为了让他愤怒，让他失望，让他跟她大吵一架吗？ 可为什么，看着冲她发脾气的苏以辰，她会觉得那么不真实？ “馥甄，到底是你变了！还是” 苏以辰别过头去，不看程馥甄，停了一会儿，才冷笑起来，“还是，你原来就是这个样子，我当初看错了你？” 程馥甄终于缓过神来，她说，“以辰，我变成什么样子了？我不知道你什么意思？我一直都是这个样子，如果你觉得看错我了，那” 程馥甄特意走到苏以辰面前去，看着他，才继续说，“那我也没办法。婚契是你爷爷订的，人是你自己带来的，两年后你还得把我娶回来。” 苏以辰紧紧蹙起眉头看来，盯着程馥甄看，轻笑了起来。 这种表情，这种笑，明明是冷笑，是轻蔑，可程馥甄却莫名地感觉到他的无奈。 程馥甄想再认真看看的时候，苏以辰已经又转过头去，避开她的视线了。 他说，“馥甄，你怎么会是这样的人？” “我就是这样的人。以辰，我觉得你才变了，你是不是嫌弃我丑，嫌弃我穷了？”程馥甄反问道。 苏以辰回头看来，仍是冷冷笑着，问说，“怎么会？” 他说完便径自转身走了，程馥甄愣愣地看着他的背影，着实忍不住苦笑起来。 这是就吵架了？ 他忍了有两个月了吧，就凶了两句，冷笑了两句就完了？ 原本的不确定感突然就消散了，程馥甄竟又觉得苏以辰其实一点儿都不复杂，特别容易就能看透。 他就是个单纯善良，藏不住事，藏不住情绪的人。 见苏以辰消失在二房大门口，程馥甄才松了一口气，她喃喃说，“以辰，等你想解除婚约的那天，我们便都得到救赎了” 虽然十五过后春节才算真正结束，可到了初十，大家便都忙碌起来。不少工厂都陆续开工，而商铺也都开张。 二夫人也已收了心，她虽然在二爷面前一直护着儿子，但是二爷不在家，她可比二爷还心急。昨儿初九她就督促着苏以辰把苏记胭脂开张了，今日则是工厂开工。 店铺一开业，工厂一开工，事情就一堆堆接踵而来。老太太原本让苏婉缃和苏婉绛都到工厂里帮忙，可苏婉缃仗着自己哥哥管事，一步都没踏入工厂，反倒去了店铺。苏婉绾则老老实实去了工厂原料室。 二爷本就又交代，再加上老太太和二夫人也都提了几次，程馥甄不去帮衬都不好意思了。幸好苏以辰这几日大部分时间都待店铺里，程馥甄有机会躲工厂去。转眼就到十五，两人从初八至十五竟一面都没碰过。 十五元宵佳节，城里有灯会。 工厂放了半天假，店铺照常营业，程馥甄忙到下午才回，到城里已是傍晚了了。 城里过年的喜庆气氛还未退去，又逢佳节，一派热闹。家家户户都挂了花灯，大批大批赏花的人往城中心去看灯会，不少孩子成群结队提着灯笼在街上追逐，打闹。 还未过守孝期，苏宅里不许挂彩灯c花灯，偌大的宅院和街道上的热闹对比起来，显得特别冷清。 程馥甄刚下车，便远远看到秦齐和秦楚楚往苏彧屋里走去，秦楚楚手上还提了东西，那东西用一个布袋装着，也不知道是什么。 程馥甄认真看了一眼，也没看出秦楚楚提了什么东西。她心想，那估计是之前胡云飞说的“一日三餐”了，为了掩人耳目才这么包裹的吧？ 目光虽有些留恋，程馥甄却还是毅然转头离开。 二爷不在，苏彧那边有客人不过来了，团圆饭是吃不成的。二夫人特意交代苏以辰要早点回来陪老太太吃饭。苏以辰还未回来，二夫人，丁姨娘和苏婉缃早早就到老太太楼里了。 程馥甄进屋的时候，见大家都坐在沙发上闲聊。令她意外的大夫人和大小姐居然也在。要知道，整个春节，大夫人和大小姐低调就像是空气一样，一直存在却从未令人注意过。 见程馥甄过来，老太太连忙说，“馥甄，快，过来。工厂原料室里那个莫技师，你知道的吧？” 一听这话，程馥甄便知道她们聊的是二小姐苏婉绾的婚事。这几日苏婉绾在原料室里，那位莫技师可没少“骚扰”她呀！ 虽然和大房有隔阂，可程馥甄私下还是蛮喜欢这位二小姐的。平心而论，那位年近三十的莫技师，压根配不上二小姐。 程馥甄正琢磨着该怎么帮二小姐说话，这时候江妈却突然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大喊，“二夫人，不好了，不好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八十五章出大事情了 德叔绝绝不是会大惊小怪的人，如此慌忙得跑过来，一定是出了大事。 二夫人急急起身，还未开口，老太太便着急问，“怎么了？是不是工厂出事了？” 德叔一进门，见了这么多人在，顿时就冷静下来，不说话了。 德叔是二爷最心腹的人，二爷南下之后，德叔大部分时间都是留在工厂里。程馥甄虽然是苏以辰的未婚妻，可终究还未过门，不好出面管事。很多事都是程馥甄出主意，苏以辰拍板，德叔去办。 “到底出什么事了？大惊小怪的！”老太太急着。 程馥甄纳闷着，隐隐觉得应该不是工厂出什么事了。今天下午，德叔是跟她一道回来的，工厂那边的事都安排地妥妥的，出不了大问题呀。 二夫人见德叔那样子，心下不安起来，连忙走过去。 “有什么大不了的事这么大惊小怪，不就是那批原料又涨价了嘛！二爷前天晚上来电话，我就跟以辰说了，让他赶紧去账房把钱支出来，他就是不听！” 二夫人走到德叔身旁，暗暗朝他使了个眼色，又道，“以辰怎么回事？这么晚了还不回来？我再去催催。” 二夫人和德叔就这样走了。在场的可都不是愚钝之人呀，谁都瞧得出来这事有蹊跷，必定是出了什么大事，德叔不好当众说。确切地说是不好当着大房的人面前说。 大夫人眼底略过一抹狐疑，问说，“娘，看这样子以辰没那么快过来了。要不，您先吃些点心，等以辰回来了再开饭吧？” 老太太心下不安着，只点了点头，也没说什么。 大家这一等，就是半小时。老太太实在忍不住，对李妈说，“过去二房催催，瞧瞧三少爷回来了没？” 李妈回来之后，虽然极力掩藏，可脸色分明不对劲。她说，“老夫人，三少爷还在账房，二夫人突然不舒服就不过来了。” “那就不等了，开饭吧。”老太太当机立断。 这一顿饭，大家吃得安安静静的，却是各怀心思！ 一般饭后老太太都会让人上点水果，同大家多坐一会儿的。可是，这一回她只说累了让大家都散了。 苏婉绛刚到门口，便低声，“娘，我猜一定是出了什么大事，指不定还是三弟捅出来的！要不，咱们去探望探望二婶？” 大夫人不悦瞥了她一眼，说，“找茬呢？这宅子里还有什么事能瞒得住的？等着吧！” 站在一旁的顾姨娘和苏婉绾将大夫人和苏婉绛的对话听得一二清楚，虽然心下好奇，却也都不敢多话。苏婉绛瞥了她们母女俩一眼，很不屑，“走吧，还杵着作甚？” 顾姨娘犹豫了一番，拉着苏婉绾追到大夫人身旁，低声说，“夫人，婉绾还小，这婚事要不咱们再缓一缓？” “这婚事是老太太做的主，你若有什么不满的找老太太说去。” 大夫人笑了笑，问说，“怎么，老太太相中的孙女婿，你还瞧不上了？” 工厂里的技师那么多，为何偏偏选中一个年纪那么大的莫技师，分明是大夫人给老太太吹过耳边风！ 顾姨娘还不明白，自己的女儿已经成为大夫人目前唯一能用的一颗棋子了。 大夫人把话说成这样，顾姨娘哪敢多言，苏婉绾的眼眶都红了，却也不敢吭声。 她别过头去，正好瞧见苏婉缃挽着丁姨娘的手走出来，母女俩都神色匆匆。 同为庶女，苏婉绾心下可羡慕苏婉缃了。今年老太太和二夫人一句都没提起她的婚事，也不知道会作何安排。 大家都离开了，程馥甄也很识相地带馥梦上楼。 老太太一回屋便拉住李妈紧张地问，“到底出什么事了？快说！” “老夫人” 李妈有些犹豫，不知道如何说。 “是不是以辰出什么事了？你快说呀！”老太太的脸色都白了。 ”老夫人，不是三少爷出事，是是二爷！”李妈也着急呀，“西边打仗了，炸了大半个宣城。” 老夫人大惊，猛地就站起来，“那二爷呢？” “联系不上。德叔是刚刚收到消息的，说宣城死了很多人，如今电话电报都不通。二夫人在屋里哭呢！”李妈如实回答。 二爷虽说是南下广州收原料，其实是先往西去宣城的仇家找他的姐夫，仇承川。 苏家制作脂粉用的原料一般有专门的人四处收购。如果是大批量急用的话，就得找专吃这碗饭的中间人买。苏记胭脂创办至今上百年历史，自然有一批专门供货的中间人。岂用得着二爷亲自出面去收购？ 二爷其实是打着收购南下原料的幌子，亲自去采摘秘密原料。 苏家的几个脂粉秘方里有不少原料的属于秘密原料，不仅仅名字保密，就连采摘的地方都是保密的，会有专门的人负责秘密采摘，再秘密送到工厂里去。 如今负责采摘秘密原料的人便是远在宣城的仇承川，苏家的老姑爷，老太太的大女婿。 若是其他单子，仇承川一个人去采摘便可。可偏偏这一回的大订单里，有一款名叫欢蝶粉的脂粉，配方里的一款名叫“蝶花”的原料非常罕见，就连仇承川都不认得，只能二爷亲自出马。 “蝶花”自然不是真名而是代称，老太爷过世之后，除了大爷和二爷，就没人知晓这“蝶花”到底是什么东西了。当然，苏彧要想知道也是可以的，只是他并无兴趣。 老太太听了李妈的话，更加六神无主了，着急问，“那仇家呢？可有消息？” “德叔还一直在联系，可电话打不通。德叔已经派人赶过去了。” 李妈这话刚说完，老太太就杵着拐杖下楼，去二房那边。 老太太心里又着急又难过，一到二房楼里，见二夫人哭成泪人儿，火气就上来，训斥道，“你哭什么哭？不就是联系不上！指不定二爷早就进山了。” 谁都希望二爷和仇姑爷早点进山采原料，躲过战乱呀！ 二夫人抹了一把泪，“二爷同我说过，要过了十五才进山的。都说宣城快被轰没了，指不定呜呜” 这话一出，老太太更气愤了，指着二夫人骂道，“好好好！你尽管往坏处想吧，我儿子要是回不来，我第一个撕了你这张乌鸦嘴！” 二夫人一怔，不敢说话了，只呜呜地哭。 老太太的眼眶又湿又红，却还倔强地撑着。她不再理睬二夫人，对德叔说，“以辰呢？都什么时候了还不回来？” “老太太，店里那边刚来消息，说三少爷下午五点就离开了。”德叔如实以告。 “那那以辰上哪去了呀？” 老太太更着急了，元宵节晚上以辰不回家能去哪呀？若是馥甄不在家那还可能是陪馥甄逛灯会去了，可馥甄一直呆家里呢！ 二夫人已然是惊弓之鸟，再也经受不住任何惊吓，她猛地抬起头来，问道，“以辰不会出事了吧？” “你给我闭嘴！”老太太大怒。 二夫人也顾不上老太太的愤怒，急急对德叔和江妈说，“快，快派人去找。去工厂瞧瞧，还有打电话到他几个同学家里问一问，快去呀！” 此时，苏以辰不在别处，就在小芝的家里。 他过来是和小芝商量过几天去苏州的事情的，原本打算七点前就回去。谁知道小芝突然病倒了，教堂里的牧师和修女们带孩子们出去逛灯会，教堂里就剩下她一个。苏以辰便留下来照顾。 “以辰，不早了，你快回去吧。你家人一定会担心你的。” 小芝半躺在床上，十分虚弱，话刚说完就又咳了起来，好一会儿才平息。 苏以辰连忙倒来温水，认真说，“我不碍事。等他们回来了，我再走。” “元宵节，真不应该让你留在这儿？你家人要知道了，一定会怪我的。”小芝一脸歉意。 “他们不知道，我十五岁前就经常偷偷跑到教堂来，我们家人都” 苏以辰说着说着，突然停了下来。 其实是三叔带他来圣母大教堂做慈善的，只是这些年三叔都没来过了。他反倒一有空就往这边跑。除了三叔，还有程馥甄也知道他喜欢教堂，最大的愿望就是留在教堂里当牧师。当初在北平偶遇，他误以为程馥甄是孤儿，还想把她带到圣母大教堂来呢。 馥甄来上海后，他也一直想带馥甄过来看一看。可惜就如今看来，应该是永远都不可能了吧。 三叔还知道圣母大教堂这地儿吗？ 馥甄可会记得他跟她提起过这个地方？ 苏以辰忍不住想，如果有一天他失踪了，三叔和馥甄是否会找到这儿来？ 此时，德叔亲自带了人，正满上海城找苏以辰呢！老太太和二夫人还在焦急地等着。 苏彧正和秦齐聊着骆家遗址的事，胡云飞上楼来耳语了一番，他的脸色就变了。 见状，秦齐打趣地说，“怎么了？要赶我们走了？” 苏彧没心情开玩笑，起身来说了句“改天再聊”就匆匆往二房那边去。 秦楚楚连忙拉住胡云飞，一脸八卦，“出什么事了呀？” 胡云飞堆起笑容，答道，“家事，不方便告知，还请秦大小姐见谅。” 秦齐都要走了，听了这话，连忙问，“跟程家姐妹没关系吧？” 苏家的家务事苏彧也是不管的，但如果和程家那两姐妹扯上关系，就另当别论了。 胡云飞否认之后，秦齐才放心离开。秦楚楚特意将搁在桌上的汤交给胡云飞，交代道，“等三哥回来了，记得催他喝完。” 每次她借机煲汤过来，三哥都不趁热喝，她都不知道三哥到底有没有喝她送的汤。 “会的会的，秦大小姐慢走！” 胡云飞送走了秦家兄妹也急急匆匆往二房那边赶，若不是李妈过来说，他也不知道二房出了那么大的事。 苏彧一过去，老太太见着儿子，终于忍不住别过头去，抹了一把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八十六章没人知晓的原料 不知晓情况之前，二夫人还有阴谋的心，如今她是方寸大乱，都顾不上此事该向谁坦白，该向谁隐瞒。 苏彧了解了真实情况之后，第一问的便是苏以辰，“能找的地全都找了吗？今天哪个司机跟他出去的？” 德叔刚回来，能找的地儿都找了，“三爷，今天三少爷没用家里的车，店里那边说他是坐黄包车走的。” 苏彧想了下，又问，“圣母大教堂找过没？” 圣母大教堂？ 众人皆意外，不明白苏彧怎么会说起这个地儿。苏家信佛，并不信教呀！ 见德叔反应，苏彧便知他们没去圣母大教堂找了。 他冷冷说，“马上去圣母大教堂，有情况立马告诉我。” 德叔走后，苏彧立马拿起电话，直接拨给管辖宣城的戴督军，询问宣城的情况。就连老太太都诧异，没想到这个小儿子的人脉如此之广。 德叔所了解的情况都属实，甚至如今的情况比德叔了解的更糟糕。宣城成了两派系军阀必争之地，这一回开战得突然，死伤非常惨重，老百姓们死的死，逃的逃，再过不久，宣城估计要沦为空城了。 “在下一位好友前几日刚到宣城，说是去梨沟河仇家做客，如今下落不明。也不知道戴兄方不方便” 苏彧话还未说完，电话那头就传来笑声，“齐文贤弟这般客气就是见外了，那人唤什么名字快快说来，戴某立即派人去寻。” 苏彧笑了笑，“如此小弟就不客气了。那位好友姓苏，名明，是仇家的二舅子，也是上海城苏记胭脂的大掌柜。” “原来是上海那个苏家呀！齐文贤弟放宽心，只要人还活着，戴某一定帮你找着！” “那小弟先谢过了！” 苏彧挂了电话，一回头便见所有人都朝他看过来。显然对于他隐瞒身份一事，大家都很不解。 他也没在意，认真说，“军方如果愿意找人，比咱们自己派人过去找快多了，等消息吧。” 老太太纳闷地问，“彧儿，你怎么认识这位戴督军的？” “玩飞镖认识的，换个身份，办事方便。” 苏彧这当是敷衍了，实际上“齐文”是他诸多假名之一，用行话说便是艺名。军阀豪门，达官显贵都喜好工艺品，对他的木雕更的情有独钟。 外行人对“齐文”这名字可能很陌生，但是内行人却都知道齐文的作品，千金难求。这本是苏彧的生财之道，结交朋友，拓展人脉不过是顺带的。 这些年来，苏彧帮黑白两道的朋友办妥了不少难事，大事，却没人知晓他如何办成的。大家都传言他来头神秘，背后权势滔天，他也从不解释。再加上苏彧和秦家的关系极好，因而，虽然不少人都弄不清楚苏彧的虚虚实实，却也都忌惮，不敢轻易开罪。 这个节骨眼上，即便是老太太都没有太大的心情询问苏彧怎么交朋友的，苏彧这么一回答，老太太也就没多问了。 苏彧刚在老太太身旁坐下，德叔就和苏以辰进来了。原来德叔刚出门，就撞见苏以辰回来，德叔只说出大事了，也没具体说什么事就拉着他就往屋内跑。 苏以辰满头雾水，见了屋内的场景，才意识事情的严重性。 “以辰，你终于回来了。你爹你爹出事了” 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二夫人，一见着儿子就忍不住又哭起来。 “我爹怎么了？”苏以辰大惊。 苏彧言简意赅地将事情如实以告，苏以辰目瞪口呆，脸色一下子就白了。他缓过神来，第一句话便是，“我要去找我爹！” “胡闹！” “不许！” 苏彧和老太太几乎是同时开口的，就连抽泣着的二夫人都停了下来，急急拉住儿子的手，“你哪都不许去！你要再出什么意外，娘就不活了！” 苏彧是最冷静的，问说，“以辰，苏州那批货的交期是什么时候？” 这话一出，大家才意识到另一件大事。 如果采摘不到原料，那批货就交不出来。二爷提前收了人家三成定金，按规矩若是违约的话，那赔偿金可会高到定金的五倍呀！三成定金是六万大洋，那五倍便是三十万大洋！ 即便行情好的时候，整个苏记胭脂满打满算也就三十万大洋左右的利润。可想而知这笔赔偿金对苏家来说意味着什么了！ 要知道，苏家这些年来虽然名气越来越大，生意规模也越来越大，可账房里的钱却不增反减。 别说三十万了，就是一半的钱十五万大洋，要苏家临时拿出现钱来都是不太可能的。 苏以辰连忙回答，“分两批交货，一批是二月十五，另一批是五月初一。第一批还用不上那样原料。第二批就一定要用。” 苏彧看了老太太一眼，老太太立马就会意，她说，“上我那儿说去吧。” 涉及到原料秘方的详细情况，即便是二夫人都无权知晓。 苏彧交代道，“二嫂，派人守着电话，戴督军那边一有消息，立马告诉我。” “我亲自守着，日夜都守着！”二夫人哽噎地说。 苏彧他们离开之后，二夫人便愣愣地守在电话旁，任由德叔和江妈怎么劝说都不去休息。 丁姨娘和苏婉缃一直躲在楼梯口，把他们之前的谈话听得一清二楚。 苏婉缃险些哭出声，幸好丁姨娘及时捂住她的嘴。 “娘，怎么办呀？爹爹爹爹不会” “嘘，回去。这件事不许告诉任何人，尤其是大房那边的人，知道不！” 丁姨娘拉着女儿回房，偌大一栋洋楼，灯火辉煌，却安静地令人觉得冷清。 老太太带着苏彧和苏以辰到苏老太爷生前使用的书房。 门一开，淡淡脂粉香便扑鼻而来，沁人心鼻，也令人清醒不少。 门一关上，苏彧便问，“二哥是去宣城找原料了？这一回怎么亲自过去了？” 苏彧当然知晓宣城仇家那位老姑爷一直都负责帮苏家找秘密原料。只是，弄不明白二爷为何要亲自前往。 苏以辰一解释，苏彧才知晓真相。 “要做欢蝶粉，就一定要有蝶花，除了大伯，就我爹知道蝶花是什么东西。三叔，万一” 苏以辰都不敢往下说，只希望自己担心的情况永远都不要发生。 但是，苏彧却是冷静而残忍的。 他说，“万一你爹有什么不测，这个世界上就再没有人知晓蝶花是什么了？”老太太坐在一旁，无声无息地掩面落泪。苏以辰不得不点头承认。 苏彧又问，“苏州的卖家是什么人，为何会突然下了这么大的订单？” “听说是一个姓万的商人，要把货贩卖到国外去，不怎么还价，而且给的定金也多。具体的我不太清楚，我爹只让我负责工厂那块，保证按时交货。” 苏以辰说着，连忙又问，“三叔，要不咱们将那个万老板约出来探一探，就只交第一批货，如何？” 苏以辰这话一说完，老太太就摇头了。而苏以辰很快也意识到自己这个想法有多天真。 这他是要告诉万老板，他们要违约了呀！ 在商言商，利字为先。 万老板要知道苏家出了事，交不出货来，指不定不仅索要赔偿，还会趁火打劫。 苏记胭脂这些年来风头那么盛，谁不觊觎着？ 苏彧冷冷交代，“以辰，这事非但不能说，而且要保密好！千万别泄露出去！第一批货尽快赶出来，若是能提高交货更好！” “那第二批呢？”苏以辰急急问。 苏彧看着眼前已经十九岁的侄儿，心下暗暗感慨，“这孩子何时才能独当一面呀？” 苏彧轻叹了一声，“等消息吧。” 等消息，这一等就是三日。 三日后，来了有关消息。 仇家所在的宣城梨沟河两岸的民宅在开战当天起了大火，大火烧了三天三夜，至今都还烧。有部分村民逃了出来，有些逃出宣城避难了，不少人却留下来自发组织救火。 只可惜留下的人里，一没有仇家的人，二没有二爷。就只一位仇家的亲戚，却也不知道仇家人的下落c生死。 二夫人当场就昏迷了过去，老太太还硬撑着，别过头去偷偷抹泪。 “说不定我爹爹早逃出来了！”苏以辰的声音都有些哽噎了。 江妈哭着说，“都那么多天了，二爷要是逃出来，也该想法子给家里报平安了！” 苏以辰沉默了。 苏彧淡淡说，“未必，战场已经波及宣城四周，民用的电话线都被毁了。二哥可能联系不上咱们。” 老太太连连点头，“一定是这样的，一定是这样的！以辰，咱们不急，咱们再等等。” 等。 也唯有继续等了。 可惜这一等好几天都没有消息。 苏以辰没有再去圣母大教堂，也把和小芝的约定忘了。他对店铺和工厂的事明显比以前更上心了，可越上心却越发现力不从心。 二夫人天天守在电话旁，江妈一直陪着。德叔不放心少主子，一直在店铺那边帮衬着，工厂的事便都交给程馥甄了。程馥甄不好直接管事，只能把苏婉缃推出去。 虽然二房所有的嘴都很严，可是，事情还是不胫而走。 整个苏家上上下下都知道二爷出事了，就是不知道具体出了什么事。大夫人一开始还疑惑着，一听到宣城那边打仗了，多少都心中有数了。而原本老太太都打算过了十五就给苏婉绾订婚，如今也早忘了。 这日，苏以辰到工厂调配原料。 人都还未进配方室，就收到了一个雪上添霜的坏消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八十七章原料被劫 这个坏消息对于此时的苏以辰来说，绝对是致命的打击！ 南边来的三大车原料被山匪劫了！ “什么？” 苏以辰目瞪口呆。站在一旁的程馥甄c苏婉绾和德叔也都震惊了。 二爷亲自去找的虽然是秘密原料，却只是一种而已，只涉及到欢蝶粉一款脂粉，而南边运送过来的原料却是好几种，牵扯到第一批要交的货里所有种类的脂粉呀。库存的原料顶多就只能做出十箱来，要交的货却是近百箱！ 苏以辰缓过神来，当机立断，“德叔，快，重新买！越快越好！” 德叔一脸为难，“三少爷，这几个月原料一直都很紧缺。咱们那三大车，有一车还是高价抢了别人家订的！现在别说再找三车来了，就算是一车，都悬呀！” “那也得找！不管多高的价格，都必须找！快去！” 春寒料峭的，苏以辰鬓边却都渗出汗珠。程馥甄站在一旁，虽沉默着，却暗暗觉得这事情蹊跷。 这个年头，山匪劫的不是真金白银，就是贵重的货物，还从未听说过劫脂粉原料的。脂粉原料虽然也不便宜，但远远比不上粮食，枪械之类的东西。再者，脂粉原料大多是些花花草草，常常被误以为是中药，甚至被误以为是牛羊饲料，若不是内行人，根本看不出那是脂粉原料的。 山匪冒着风险劫持了三大车的花花草草去做什么？养马不成？这未免也太扯了吧？ 德叔匆匆离开，苏以辰却站在原地发愣，程馥甄也陷入了沉思。 苏婉绾安安静静地等了一会儿，见他们都没做声，她这才小心翼翼地扯了扯程馥甄的衣角。 程馥甄缓过神来，偏头看去。苏婉绾立马就收回手，一脸胆怯。 “程大小姐，时候不早了。” 虽然大批量的原料还没到，苏以辰还是打算把库存的原料都拿出来，先做出十几箱来。今天他是过来调配原料的，如果今天早上不调配好，整个工序就得多拖延一天。 苏家的脂粉配方有三种，一种是顶级的秘方，只有嫡子嫡孙才有资格接触到；另一种是普通的秘方，任何人都接触得到，之所以还能称之为秘方是因为秘方里会有一两味原料的分量是保密的；第三种便不叫秘方，叫做配方了，是完全公开的。 今日要做的是名叫紫英的面脂，属于普通秘方。 在苏以辰过来之前，程馥甄和苏婉绾就早早地来了工厂，把大部分原料都准备好了，并且已经让工人全部洗干净放入原料池捣碎成浆。就等苏以辰过来添加最后一样原料了。 幸好是天气冷，若是天气热，原料容易发酵，这事情就耽搁不得了。有些时候耽搁上几分钟，便会影响到脂粉成品的质地。 “以辰，多担心也无益。先把原料配好，其他的都已经入池了，”程馥甄劝道。 苏以辰正要进配方室，这时候德叔却匆匆跑过来。 “怎么样？”苏以辰急急问。 “三少爷，我给南边几个原料商都打了电话，他们都没货了。”德叔无奈地回答。 苏以辰急了，“那还有其他人呢？” “三少爷，今年的原料真的特别紧缺，跟咱们合作的原料商若是找不着货，那其他家绝对也都找不着了。” “我不信。德叔，你再去找找，最好挨家去问！” 苏以辰分明不冷静了，他急了，只是，他着急起来并不急躁，暴躁，而是给人一股九头牛都拉不动的固执感。 “三少爷，这也不是办法呀。不如” 德叔话还未说完，苏以辰就打断了，“德叔，先按我说的去办，问清楚。”德叔心下无奈，琢磨着这事得找老太太商量，让老太太拿主意了。 他正要走，程馥甄却拦了，“德叔，你不能这么做。” 德叔很意外，苏以辰蹙眉看了过来，“馥甄” “以辰，据我了解，这些年跟苏家合作的几个原料商都是各地的大户。从去年入冬至今，原料一直都很紧缺，价格也被一而再哄抬。以我的经验看，几个大户势必早就把那些小户的货早早的就收了。所以，他们要么当真没货了，要么就是还屯了货不卖。德叔刚刚已经把几个大户都问遍了，如今再挨家挨户去询问小户，几通电话下来，我保证，整个原料市场都会知道苏家急缺原料。到时候” 程馥甄吐了口浊气，才继续说，“如果真的还买的着货，那也必定要付出极大的代价！” 德叔没想到程馥甄不仅手艺好，行道也懂那么多！ 他心下大喜，连忙附和，“三少爷，程大小姐说得极是。以如今原料的行情看，一旦价格再被哄抬上去，那咱们这笔买卖估计赚不着钱，还得赔本了！” 苏以辰这才意识到这里头还有这些门道，他看着程馥甄那认真的表情，沉默了片刻，才开口，“赔本，总比赔违约金好吧？” 程馥甄认真问，“以辰，苏家从南边买原料这么多年，可曾被劫过原料？” 苏以辰摇了摇头，“没有。” 程馥甄这么一提醒，不必再多言，苏以辰和德叔都立马意识到不对劲了。方才着急着原料的事，竟都没细细想这事。 “三少爷，这事不简单了！三爷的路子广，这事还是赶紧告诉三爷吧！” 德叔这话说完了，才意识到自己说太快了。他朝程馥甄看去，见程馥甄也正狐疑地朝他看过来。 程馥甄暗暗想，出了这种大事，不是理应先找二爷商量吗？怎么一下子就要去找苏彧帮忙了？难不成，二爷失联了？又或者出了更大的事？ 程馥甄当然知道二爷出事了，却没想到会这么严重。 见二小姐苏婉绾在一旁，她也没多问，连忙说，“怕是有人作梗。咱们越着急就越会着了人家的道！急也没法马上就买到原料，何必让人家看笑话，不是？” 德叔连忙接话，“还是程大小姐聪明。三少爷，二爷意思也是让三爷先去打探打探。” 德叔故意提二爷，分明是说给苏婉绾听的。苏以辰明白她的意思，点了点头，没多言。 “苏以辰，放心吧。三爷黑白两道都有交情，一定会有办法的。先把原料调好，不能再耽搁了。”程馥甄安慰道。 苏以辰独自一人进配方室，程馥甄和苏婉绾就在门外等着，一人站一边。 程馥甄原本低着头，琢磨事情，无意识转头朝苏婉绾看去。 苏婉绾一迎上她那清亮透彻的目光，竟急了，连忙说，“程大小姐，我全听到了，可是我什么都不会说的！你放心！” 程馥甄一愣，随即就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原本就对这个内敛安静的二小姐第一印象还不错，几日相处下来，还蛮喜欢这个小丫头的。程馥甄就是想不明白，同父异母的姐妹俩心性脾气怎么就能差距这么大呢？眼前的二小姐同苏家那位高高在上，虚荣骄傲的大小姐完全不一样。这位二小姐不仅天赋好，手艺好，而且特别勤快，总是默默做事，从不邀功，甚至话都很少。 当然知人知面不知心，印象好归印象好，程馥甄心下还是有所提防的。 她试探地问，“二小姐，你告诉我，你听到了什么秘密呀？” 苏婉绾很认真，“原料的事，我绝不说出去，跟任何人都不会说。” 程馥甄心想这小丫头应该没听出德叔刚刚那话中的端倪来。她又继续试探，“也不会告诉大夫人吗？” 苏婉绾毫不犹豫地摇头。 “为什么不告诉她？”程馥甄再问。 这问题可不好回答了，苏婉绾也没回答，静默地低着头。 程馥甄笑了笑，说，“其实让大夫人知道也没什么的。二小姐，你不多嘴，总会有人多嘴。你放心，我没什么好防着你的。” 二爷岂能一下子就把大夫人的人都清除掉呢？这工厂里一有什么风吹草动，大夫人还是都知晓的。 苏婉绾低着头，眼底尽是绝望。原本还想着能到工厂多学学手艺了，哪知道来了之后才发现自己成了大夫人的眼线，一边被大夫人逼着，一边又被二房的人提防着，还得时不时被那个莫技师骚扰。她真的痛苦极了！ 半个小时左右，苏以辰就把捣成浆水的原料捧了出来，不多，就一盆而已，却是关键。只要把这盘原料浆液倒入原料池里，第一道工序便算完成了，接下来的活儿便可以交给技师们拿捏。 苏以辰从方才至今眉头都一直锁着，程馥甄则琢磨着二爷的事情。两人不约而同，并肩往办公室走去。 那天吵架之后，直到今天程馥甄才又见着苏以辰。虽然上一回吵得一点儿都不凶，可是也是吵架！刚刚有别人在就算了，如今就他们两人，竟也像是没吵过架一样，撞在一起也不觉尴尬，也没有再提起上一回的事情。 快到办公室的时候，苏以辰突然止了步。 “馥甄” “嗯？” 程馥甄其实一直都在等，就等苏以辰开口跟她说二爷的事情。可是，苏以辰都开口了，却又停住。 他明明方才至今一直紧锁着眉头的，可这时候却突然舒展了眉头，轻轻一笑，“馥甄，刚刚谢谢你！要不是你拦着，我估计要坏事了。” 他还是没有说出真相。 程馥甄心下感慨，若是之前，苏以辰必定早就告诉她了，而如今虽然他还像之前那样待她温柔，礼貌，可心里应该是有间隙了吧。 这样也好。 二爷的事情，他不想让她知道，她也就继续装傻吧。 德叔和三爷通了很久的电话，程馥甄和苏以辰进屋的时候，才刚刚挂断。 苏以辰进门就问，“我三叔怎么说的？” 德叔还未开口，程馥甄便道，“你们聊吧，我到仓库那边瞧瞧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八十八章程培坤的偶遇 程馥甄一走，德叔便急急问，“三少爷，二爷的事，您没同程大小姐说吧？” 苏以辰摇了摇头。 “那便好，那便好。三少爷，此事你可千万别说漏嘴了。” “是三叔不让说的吗？” “三爷倒没交代过什么。是二夫人。三少爷” 德叔轻叹了叹息，低声道，“咱们得做最坏的打算呀，万一二爷真出了什么事，咱们得面临一大笔赔偿金。二夫人怕程大小姐会会解除婚约，跑了！” 苏以辰的脸色忽然就沉了下来，只是很快却又哈哈大笑。 德叔都看不明白他是在笑话二夫人的多心，还是自嘲自己会沦落到连媳妇都留不住。 不管是前者还是后者，德叔看着都是难受的。 “三少爷，三少爷您别这样” 苏以辰转头看来，淡淡说，“德叔，您有机会同我娘说一说，馥甄绝不是贪图钱财之人。” 其实，他有时候宁可馥甄是贪图钱财之人，只可惜，他非常清楚，她不是。 德叔明显是站二夫人那边的，他还要劝。苏以辰却打断了，“三叔到底怎么说的？” “三爷的看法和程大小姐一样，让您千万稍安勿躁，沉住气，等他这两日查清楚了再商议。” 德叔停了下，低声说，“三少爷，二爷失联应该是意外，但是，原料被劫绝不简单。三爷在担心苏州这笔大单子，有诈！” 苏以辰大惊，如果这单子有诈，那接下来的麻烦估计会更多了，而且一旦他们无法按期交货，那对方绝对是一点余地都不会给的！ “怎么会这样，咱们得罪了什么人不成？” 德叔一时都不知道如何回答少主子这个问题了。苏家开罪的人多了去了，上一辈就不说了，但大爷二爷在生意场上就开罪过不少人，三爷的仇人自然也少不了的。 之前寻仇的也不少，几位爷也都应对过，只是三少爷不知道罢了。这一回虽然风浪不小，可若不是二爷出了那意外，事情也不至于落到这局面呀！ 德叔轻叹，“三少爷，别多想了。店铺那还有不少事，咱们赶紧过去。您今儿个得早点回去，江妈说二夫人的情况不是太好。” 苏以辰和德叔刚出门，竟远远看到一个熟悉的人。 “程大哥！” 苏以辰很意外，回北平过年的程培坤怎么突然出现在这儿了？ 程培坤也很快就看到苏以辰，连忙冲他招手，“妹夫！妹夫！你赶紧跟他们说说，我不是小偷，我是来找馥甄的。” 原来程培坤在工厂门口偷偷摸摸地往里头看，被守门的小厮逮住，正被押过来要找程馥甄对质。 “赶紧放人，他是馥甄的哥哥！” 苏以辰一句话解除了误会，小厮连忙道歉，程培坤立马挺直腰杆，冷哼，“我说了你们三少爷是我妹夫，你们还不信！让你们狗眼看人低！我告诉你们，我记住你们了，回头给我小心点!” 两个小厮悻悻的，不满也都藏心里，不敢反驳。德叔也没打断程培坤，只让小厮离开。 “程大哥，你什么时候回来了？怎么跑这儿来了？”苏以辰问道。 程培坤嘿嘿笑，“今早上刚到，我我想我妹妹了。给她带了点好吃的，急着想给她！” 程培坤双手空空，可一点东西也没带呀！ 见苏以辰和德叔狐疑地打量他，他连忙从袖里掏出了一小串糖葫芦来，“呐，就是这个，我们那胡同口一个大老爷做的，她自小就喜欢吃！” 那串糖葫芦用一张油纸包裹着，似乎并非完整的，被咬掉了前面几颗。看起来脏兮兮的。 苏以辰和德叔都很不可思议，德叔说，“馥甄在仓库，我带你去找她吧。” 德叔却拦下了，仓库是重要的地方，岂能让人随便去。程培坤这人好赌成性，为了钱连卖掉妹妹的事都干得出来，岂能信任？ “三少爷，铺子那边还有人等着呢，咱们得赶紧回去。馥甄也快过来了，让程少爷去你屋里等吧。” 程培坤一下子就听出德叔的意思，笑呵呵说，“你们忙你忙，我也刚好歇歇脚，不着急！” 德叔立马招呼了有关小厮过来带程培坤去休息。 程培坤一路没少东张西望，到了苏以辰宿舍，他到屋里瞧瞧，便问那小厮，“那我妹妹不住这儿？” 小厮答说，“程大小姐从不在这过夜。” 程培坤急了，“那三少爷天天在这过夜？不回家吗？” “这屋子是三少爷午休用的，这阵子三少爷都在铺子那边，这屋子就给程大小姐用了。” 听小厮这么一说，程培坤嘿嘿笑了起来，低声问说，“那他俩一起住过没？” 小厮尴尬了，“这个这个小的就不清楚了。” 程培坤颇为失望，大大咧咧往床上一趟，打起呵欠。 “程少爷，您先休息。小的过去告诉程大小姐一声。” 小厮才刚退出去，程培坤就立马从床上弹坐起来。他跑到窗边偷偷看出去，见那小厮真的走了，才放心。他开始在屋子里到处翻找，希望能找到点值钱的东西，如果是现钱就更好了。 其实他两天前就从北平回来了。秦齐安排保护他的那帮人将他送回百乐门就散了，他在百乐门溜达了两日都没见到秦齐。这荷官当久了也会腻味，赢的钱再多也是别人的。他老早就想真正赌一把了，可惜百乐门赌场里所有荷官都认得他，他根本赌不了。 昨儿个他就跑到沈氏百货公司隔壁的地下赌庄去，原本只想玩几把过过瘾，谁知道一上赌桌就收不了手。不仅把手上的钱都输光了，还欠了一屁股债。 他生怕被赶出百乐门，这事便不敢让三爷和秦齐知晓。走投无路之下，只能来找程馥甄了。 在这屋里搜不到任何值钱的东西，程培坤有些兴意阑珊。虽然打着呵欠，精神不济，可他一点儿都睡不着。 等了一会儿，见程馥甄还没来，他便开门出去了。 苏以辰这宿舍位于厂房后头的小楼里。这小楼一共两层，每层都有四间房间。楼上的四间房是苏家人临时休息用的，楼下是仆人们的。原本是大房和二房各占两间，如今，大爷的房间空置了，苏婉绛的给了苏婉绾午休用。 程培坤站在走廊里往厂房看了一会儿，原本想下楼去溜达溜达的，却突然听到走廊尽头处有动静。 他狐疑了，小心翼翼走过去，很快就听到声音是从走廊最尽头的屋内传来的，似乎是争吵的声音。 程培坤越发的狐疑了，他悄无声息地走过去，从虚掩的房门看进去，竟见一个中年男人将一个小姑娘欺压在床上，欲行不轨！那小姑娘根本挣扎不了，只知道哭。 程培坤可不是什么好心人，人家是无利不早起，他则是无利不管闲事。他都退开了，可是转念一想，却又觉得不对劲。 这二楼的房间岂是人人都进得了的？他看不清楚那小姑娘是什么人，可是，那中年男人分明不是苏家人，倒想个工人。 难不成是苏家哪位小姐被欺负了？ 程培坤大腿一拍，立马折回去，一脚踹开了房门，大喝一声，“放开他！” 这下，那男人吓得立马连滚带爬摔下床来，而那姑娘惊慌失措地抓来被褥遮掩了半裸的身子，浑身止不住颤抖，嚎啕大哭。 这男人不是别人正是大夫人的心腹莫技师，而这姑娘并非别人，正是二小姐苏婉绾。 苏婉绾从原料室回来换衣服，打算换一身工装到破厂房里去帮忙。谁知道莫技师竟骚扰到房里来，一言不合就要对她行不轨。 苏婉绾并不认识程培坤，她被彻底吓坏了，除了哭就是哭。 莫技师也不认识程培坤，他慌慌张张从地上爬起来，还故作镇定，质问道，“你，你你谁啊！谁让你上来的？” 程培坤也不马上回答，特意去把房门关了，栓上锁。 见状，别说莫技师，就是苏婉绾也慌了。要知道，流里流气，身子微微发福的程培坤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你，你要干什么？我告诉你，你要敢乱来，我马上叫人来！”莫技师大声警告，怀疑程培坤是贼。 程培坤哈哈大笑，“兄弟，干这等勾当，你不关好门就算了，还敢喊人来？呵呵，有种你就喊啊！” 程培坤还特意去把一旁的窗户打开了。 莫技师怎么可能真喊？此时他后悔得肠子都绿了，懊恼自己不该太猴急！他要真把事情给办成了，那也就没什么了。就算闹到老太太那去，老太太再不满，也不能拿他怎么样，只能尽快把婚事给办了。要不，这事情传出去，苏婉绾就一辈子都休想嫁了，苏家也会颜面尽失。 可如今事情没办成还被人撞见了，形势就完全不一样了。 这事要闹大了，且不说他得不到苏婉绾，老太太都不可能轻易放过他的！到那时候大夫人自是不会保他。 莫技师越想越害怕，舌头都打了结，“你，你到底是什么人？你你要干什么” “我呀？” 程培坤拉来椅子，大大咧咧坐下，说，“你先告诉我，她是谁？” 据程培坤了解，苏家除了他见过的大小姐苏婉绛，就两位小姐，一位是大房的二小姐苏婉绾，另一位便是二房的三小姐苏婉缃。 莫技师一听这话，便越发肯定程培坤是当贼的，他立马有了底气，质问道，“我看你是来偷东西的吧！我告诉你，今儿这事情你当没看见，我也当没瞧见你！否则你也落不到好处！” 程培坤正要开口，苏婉绾哭着哀求起来，“这位大哥我是苏家二小姐，你救救我，呜呜我们苏家谢你还来不及，不会为难你的！我求求你了！我求求你了！” “臭娘们你给我闭嘴！”莫技师凶巴巴地吼，随即对程培坤说，“苏家早就要把她许配给我了，我告诉你我是苏家的准姑爷，你要敢” 程培坤担心程馥甄过来，可没时间耗下去，他打断了莫技师，“准姑爷？呵呵呵，我告诉你，我是苏家的准大舅子！” 这话一出，莫技师和苏婉绾都惊住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八十九章竟要封口费 “程培坤！” 莫技师脱口而出，虽然没见过程培坤，可早就听说过这号人物了！ 苏婉绾哇一声又哭了起来，直接把“准”字给省掉，“大舅子，救救我救救我！” 莫技师慌了，冷不得往敞开的窗户跑去要跳窗，程培坤箭步追上，把人拦下。 “大舅子，我错了，我错了！” 莫技师逃跑不了，只能求绕，“大舅子，我真的知道错了，你饶过我这一回吧！老太太和大夫人早就要把二小姐许给我了，真的，我绝不骗你。” 他说着，朝苏婉绾看去，哀求到，“二小姐，我是真的喜欢你。我保证，你饶了我这一回，将来你嫁给我了，我一定好好对你！我，我我保证给你做牛做马，绝无怨言！” 苏婉绾怎么会相信莫技师的鬼话，就算相信，也不愿意接受呀！即便程培坤这个大舅子在这儿，她已经能确定自己安全了，她一看到莫技师的嘴脸，还是忍不住恶心和害怕。 她不停地摇头，往床榻里躲。 程培坤把莫技师推倒一旁去，关上了窗户。莫技师便要往房门那边跑。 程培坤也不追，大声警告道，“兄弟，你要敢跑出这个门，我保证追出去大喊，让整个工厂的人都知晓这件事！咱们打个赌，你会不会被乱棍打死？” 莫技师戛然止步，突然就意识到了程培坤似乎也没想把事情捅出去。 他转过身，靠在门上，狐疑地看着程培坤，戒备起来。 “程培坤，你，你到底想做什么？你，你来工厂做什么？” 莫技师估计是想多了，甚至怀疑程培坤是程馥甄的帮手，想帮程馥甄对付大夫人。而实际上，程培坤只是想掏一些封口费而已。 程培坤笑得特别虚伪，“兄弟，花钱消灾嘛。” 这话一出，背后的苏婉绾变震惊了，“程培坤，你你不是东西！” 程培坤回头去看，却道，“二小姐，虽然你是清白的。可这事情闹出去，终究有损你的名誉。他是娶不了你了，可你估计也嫁不出去。嘿嘿，只要你们两送我些吃酒钱，我保证今日之事，半个字都不会泄出去！” 苏婉绾又委屈又愤怒，不说话，就瞪着程培坤看。 莫技师总算明白程培坤的意思了，他暗暗松了一口气，很干脆地问，“程培坤，你要多少钱？” 程培坤伸出一巴掌，莫技师连忙问，“五十大洋？” 程培坤把肥大的手掌一翻，说，“一百大洋！” 莫技师勃然大怒，“程培坤，你打劫呢！” 程培坤笑起来眼睛都眯成一条线了，他摇了摇头说，“不，是趁火打劫。” “我没那么多钱！我顶多就二十大洋，还得回家去取。”莫技师气愤地说。 程培坤呵呵大笑起来，“那这灾就消不了了！你出去吧。” 程培坤虽是第一次这么理直气壮跟别人讨钱，却一点儿都不像新手，反倒像是混江湖的老油条。不为别的，只因为他这些年平均下来几乎每个月都要被人追债，讨债，亲眼体验了各种被讨债的办法，可谓是经验丰富呀！ 莫技师连门都不敢开，更别说走出去了。 “大舅子，我真的没一百大洋，我就算砸锅卖铁，也凑不上这笔钱呀！” 他一边说，一边从身上摸出了十几个大洋来递给程培坤，“我就这些了，我全给你。” “呵呵，苏家能把二小姐嫁给穷鬼吗？你蒙谁呢！”程培坤失去了耐性。 “不是嫁，我，我苏家要我入赘！”莫技师急急解释。 一听这话，程培坤就拍桌子了，“原来你是苏家的技师！呵呵，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一个月的工钱少说也有二十多大洋。你会没钱？我告诉你，要么把钱拿出来，要么呵呵，你不出去是吧？我出去！” 程培坤真要去开门，莫技师吓坏了，急急拉住，“我，我给，我给！” “给多少？”程培坤认真问。 莫技师非常不情愿，却还是回答了，“一百大洋。我身上没带那么多，我，我给你写个欠条？” 程培坤很爽快，立马从屋里找来纸笔，莫技师写了，“欠程培坤一百大洋”，然后在后面签了名字。 程培坤直接给撕掉，要莫技师按照他念的写，“我莫伯汉，欲侵犯苏家二小姐，未遂，被程培坤及时阻拦。特立此字据，向二小姐道歉，将来若再犯，任凭处置。” 莫技师一边写，一边背后流冷汗。若是写了欠条，要赖账程培坤也未必能拿他怎么样。可程培坤让他写这东西，便是变相让他承认自己侵犯二小姐的事。这字据就成了程培坤威胁他的筹码了。 一百大洋，是不得不给了。 莫技师签下名字之后，程培坤冷不丁拉着他的手指狠狠咬下去，疼的莫技师差点叫出来。 程培坤拉着他的手摁了手印，这才满意地收起字据。 “明儿早上九点，把钱送到城里去，百乐门门口。你要敢不去，后果自负！” 莫技师是连滚带爬地逃走了，程培坤心满意足地转身，这才看到苏婉绾一直窝在床榻上，那双哭红了的双眼瞪得老大老大，凶巴巴地盯着他看。 程培坤正要开口，苏婉绾立马大叫起来，“来人啊！来人啊！快来人啊！快” 程培坤一慌，箭步冲过去，扑到床榻上去捂了苏婉绾的嘴。苏婉绾一挣扎，也不知道怎么的，两人就摔倒一块了。 苏婉绾的外衣早被莫技师扯去了大半，双肩赤裸，美背半裸，肚兜儿若隐若现。程培坤一手捂她的嘴，另一手不经意间竟给按在她背后的冰肌雪肤上。 程培坤长这么大，虽然很混，但是还从未碰过女人呢！他就像是触电一般立马就松手了，整个人都愣了，似乎不自觉在回味。而就在这个时候，苏婉绾猛地挣扎，立马就逃脱了他的钳制。 苏婉绾原以为程培坤只是想勒索钱财而已，哪知道程培坤会这般流氓追到床榻上来动手呀？ “来人啊！快来人啊！救救我” 她吓着了，哭喊着，急急要下床逃跑。程培坤缓过神来，立马就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二小姐，你别喊了！” 苏婉绾被抓了手，更慌张，喊的更大声，“救命啊！救命啊！” 程培坤也不知道程馥甄过来了没有，万一让程馥甄听到这儿的动静，他勒索不成，还会完蛋的！ 情急之下，程培坤只能用狠的！他一把将苏婉绾拽过来欺压在身下，一手捂住她的嘴，一手撑在她脑袋边，低头警告，“二小姐，你再喊，我就不客气了！” 苏婉绾吓得浑身僵硬，一声都不敢吭。 程培坤这才松了一口气，正要开口，却忽然发现被欺在身下的人儿春光乍泄，外衣已然全部滑落，就穿着一件肚兜儿，一身冰肌雪肤，白皙如凝脂，可谓秀色可餐也！再看她的脸，五官娇美，脸颊绯红，双眸盈满了泪水，凄凄楚楚，令人忍不住想怜惜。 程培坤忽然就心猿意马了起来，而心猿意马之余，一颗心像是像是有什么东西撩拨着，有种他从未经历过的，无法言喻的感觉。 苏婉绾看着程培坤，一心口噗噗噗狂跳，比起面对莫技师，面对程培坤，她更加害怕。 她都绝望了，闭上眼睛，两行清泪从眼角流落，仿佛永远都不会停止。 可谁知道，程培坤却什么都没做，只是吐了口浊气，说，“算了，欺负女人没意思。” 如果程馥甄和程馥梦听到他这句话，一定会笑掉大牙。自小到大，程培坤可没少欺负她们姐妹俩。 可是，此时程培坤对苏婉绾说的却是实话。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他原本想坑苏婉绾更多钱的。苏婉绾是苏家的小姐，当然比莫技师更有钱了。 “二小姐，呐，我救了你也算是你的恩人，我现在也不收你封口费了。这事，你也别说出去。免得我拿不到那一百大洋。你看，怎么样？”程培坤认真问。 苏婉绾猛地睁眼看他，程培坤这才意识到自己正捂着人家的嘴。 他连忙又说，“我现在就放开你，但是，你千万别再喊了。你要真把人喊过来，对你也没好处！对吧？你好好想想，发生了这种事，你要说自己还是清白的，谁信呀？” 苏婉绾看着程培坤，那目光全是仇视。 程培坤更不敢随便放手了，又说，“呐，你好好想想，想好了再回答我。你要是不闹了，就点点头，我立马松手，立马就走。” 程培坤都说完了，又急急补充了一句，“我真不收你钱了，骗人是小狗。” 苏婉绾巴不得程培坤赶紧走，她也想明白了这种事传出去对自己没好处，可是，她不敢相信程培坤呀！她不知道程培坤怎么突然不要钱了，是不是耍了什么心眼，要坑她。 两人就这样僵持着，程培坤虽然看着苏婉绾的眼睛，可余光却忍不往那乍泄的春光上飘。 终于，苏婉绾从他的目光里，意识到了自己已是衣衫尽褪。 她楚楚可怜的眸光里立马充满了恐惧和羞耻，眼泪又一次决堤而出。 程培坤竟脸红了起来，不自觉就放了手，急急拉来被子将苏婉绾盖住，慌张地下了床。 “我我二小姐，你别误会，我不是故意的！我绝对没那个意思！” 苏婉绾也不喊了，裹着被子，呜呜地哭。 在学校，各种拮据日子难过；在家里，受尽了窝囊气，在工厂还要被这般欺负。她想着想着，一时间所有委屈全都涌上心头。 “全都欺负我，所有人都欺负我！大娘欺负我，大姐欺负我，奶奶也欺负我，连姓莫的都敢欺负我呜呜我还怎么活下去？呜呜” 她哭着，突然抬起头来，看向程培坤，质问道，“你说，我还怎么活下去？” 程培坤的心肠并不软，可也不知道怎么的，看着哭泪人儿的苏婉绾，他突然充满了负罪感。 他扯了扯嘴角，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回答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九十章你原谅我了吧 程培坤不知道如何回答，见苏婉绾一直哭。 他杵着不动，不管怎么样，他都得确定苏婉绾不会捅出去，才能离开呀！ 要不，万一这丫头一糊涂，不要名誉了，把事情闹得人人皆知。那他那一百大洋就拿不着了，而且，还会被莫技师拉下水的。他被拉下水不打紧，万一连累到馥甄，丢了金龟婿，那就全完了。 程培坤如此想着，便拉来一把椅子，坐在床边，看着苏婉绾哭。 苏婉绾见他坐下不走，竟越哭越大声。程培坤坐不住了，“哎呦，我的姑奶奶，当我求求你成不！你到底想怎么样呀？” 苏婉绾不说话，就是哭。 “二小姐，我给你道歉成不？我不是存心欺负你的！我都不要你的钱了。” “二小姐，好歹我也救了你不是？你想想，如果不是我刚好过来，那你岂不就就就那啥了。” “二小姐，不要哭了成不？你再哭我就不客气了！” 这一会，苏婉绾是哭伤心了，完全不受警告。程培坤哪敢真正耍狠，见苏婉绾的哭声越来越大，他都有些不知所措。 “二小姐，要不，等那个姓莫的给我钱了，我给你给你十个大洋？成不？你别哭了！” “二十大洋？” “算了，五十大洋，一人一半，成了吧？” 苏婉绾还是哭，程培坤心一狠，直接说，“一百大洋全给你，但是你得先借我，我给你写欠条，成吗？我被人追债，明天晚上之前要不还钱，我的十个手指头” 程培坤伸出双手来，却只有八个手指头。其他两个手指头其实是被程馥梦砍掉的，他一直误以为是程馥甄。 他立马改口，“我的八个手指头就会全被砍了！我也是没办法的呀！” 无奈，苏婉绾就是哭，似乎并没有听到他说什么。 就这个时候，走廊里传来程馥甄的声音。 “程培坤，你在哪？” “程培坤，你还在吗？” 程培坤吓着了，噗通一声就从椅子上摔下来，跪在苏婉绾面前，“姑奶奶，我求你了！小声点，别哭了！我对你负责，还不行吗？” 苏婉绾突然停住，也不知道是因为听到程馥甄的声音，还是因为听到程培坤那“负责”两个字。 程馥甄似乎在走廊里跟人说话，少顷，声音就远去了，估计是下楼去找人了。 程培坤这才松了一口气，一屁股坐地上，“二小姐，我差点被你害了。” 苏婉绾一双红彤彤的大眼睛，盯着他看，不说话。 其实，她刚刚都以为这家伙又要捂她的嘴，谁知道他居然跪了，还说出那样的话。 苏婉绾也不知道怎么的竟然有些不怪他了，觉得这家伙也挺可怜的。只是，她自己都无法接受这个念头。 程培坤见她不说话，搞不明白她什么意思，便怯怯地问，“二小姐，你原谅我了吧？你放心，等姓莫的还钱了，我一定把他那字据撕了，这件事永远都不会有人知道的。他是你家的工人，回头你再想办法把他开除了。” 苏婉绾不说话，也不哭，就是盯着程培坤看。 程培坤被盯着浑身不自在，又道，“呐，你不说话我就当你原谅我了，那我我走了？” 他试着起身来，苏婉绾还是不出声。 他心下窃喜，转身就要走，而就在这个时候，苏婉绾开了口，“程大少爷，今天谢谢你。” 程培坤大喜，“哎呦，小丫头，你要早点想开了就不用这么折腾了。嘿嘿，我也白赚了一百大洋，你就不用客气了。” 程培坤都要走了，却又随口说了一句，“你们老太太什么眼光呀？老眼昏花了吧，怎么会瞧上那姓莫的？什么东西嘛！你大娘也真是的，这种事都能答应？丫头，想开点吧，要不是今儿个这一茬，你就得嫁给他了。回头，好好跟你奶奶说去。” 程培坤走了，苏婉绾裹着被子却是满眼的绝望。她不知道走了一个莫技师，还会来一个怎样的技师。 老太太并没有老眼昏花，大娘的眼睛也利得很。只是，她们眼里，心里都没有她的位置罢了。 程培坤没见着程馥甄，先捞了一百大洋足够他还赌场的债了。他要不是实在走投无路，才不乐意来找这个妹妹呢！他就盼着等她真正嫁入苏家了，日后要名正言顺跟三少爷要钱！ 此时，程馥甄正到处找他，他下了楼却直奔工厂大门。就程馥甄那多疑的性子，非得逼他说出来意，他还是先溜为妙。 程培坤到了门口，同守门的小厮交代了几句，便走了。 小厮告知程馥甄后，程馥甄果然是怀疑了，留住小厮认真询问。 “他有说来做什么吗？” “之前听他跟三少爷说他给你带糖葫芦来了。” “就这事？没别的了？” “没了。” 程馥甄不问还好，这一问更疑惑。 傍晚，回到城中，她便让司机绕道去了百乐门。下了车，她交代司机道，“先送二小姐回去，不必等了。我和雪初待会自己回去。” 苏婉绾坐在车里，十分不安，忍不住说了一句，“程大小姐，没关系，我可以等你。” “我找我大哥谈点事，得很晚，你先回去吧。”程馥甄淡淡道。 苏婉绾更加不安了，却不敢再多言。 程馥甄刚到赌场门口，就撞见苏彧和秦齐一道从楼上下来。程馥甄非常意外，要知道苏彧的伤口还未拆线，站久了还要借助手杖，他居然出门了！ 苏彧显然也没想到会在这里撞见程馥甄。他还未说话，秦齐就开口了。 “馥甄姐，你大哥不是去找你了吗？你怎么过来了？” 秦齐这几日忙得都没怎么搭理程培坤，也是苏彧过来问起了，他问了下面的人才知道程培坤去苏家工厂了。 “他没找着我，可能回来了。”程馥甄如实回答。 “他找你做什么？”苏彧问道。 “我也不知道。”程馥甄如实回答。 秦齐立马让人把程培坤从赌场里找出来，程培坤见着苏彧也在场，心就虚了三分。 他一脸狗腿相，笑呵呵道，“三爷，秦少爷。好久不见。” 苏彧倒没多管闲事，同秦齐走到一旁背过身去。 见状，程培坤暗暗松了一口气。程馥甄走近，低声，“糖葫芦呢？” 这话一出，程培坤就知道什么意思了。他笑呵呵说，“等你半天你都没来，我就回了。糖葫芦，自己吃了。” “你找我作甚？老实说来，你是不是又赌了，你欠谁钱了？”程馥甄低声问。 “没有的事，你别瞎说！要是让三爷听到了，我一定会被赶出去的！”程培坤故作生气，说道，“妹妹，我就是去工厂瞧瞧你，跟你说说家里的事。哼，你要不相信我，拉倒！” 程馥甄还是有些不相信，就怕这混账哥哥惹麻烦，闯祸。 程培坤撇了撇嘴，低声说，“咱们那一片都在传是馥梦要嫁给苏以辰，幸好我回去了听到了，否则，要没人澄清，这误会就大了！” 程馥甄眼底略过一抹复杂，没做声。 程培坤把她拉倒一旁去，又低声说，“我告诉你，别把馥梦管得那么严，秦家少爷是真喜欢馥梦，之前还天天缠着我问这问那，馥梦所有的事，他都知道的” 程馥甄立马打断，“你少打这主意！苏家的大舅子不好当，秦家的更好不当！” “正房咱不指望，也指望不上，可当个妾，就咱那妹妹，那是绰绰有余的！”程培坤颇为认真。 程馥甄白了他一眼，不想再多废话。反正，不管她跟程培坤说什么，程培坤也都永远那个样。 程培坤见程馥甄不问了，心下暗暗松了口气。他冲苏彧和苏以辰喊，“三爷，秦少爷，我从北平带了些柿饼给你们尝尝鲜。你们稍等，我现在就去取来。” 程馥甄恨不得追上去，踹程培坤几脚。他好不容易回去一趟，没给她和馥梦带家乡特产就算了，居然还给苏彧和秦齐送！这巴结也巴结地太明显了一些吧！ 苏彧才不会理睬程培坤，他问程馥甄道，“要回去了吗？” 程馥甄整个春节起身就看见苏彧两三次，而且还是二爷出事后，他过去老太太那儿安慰老太太，她才见着他的。反倒是经常看到秦齐和秦楚楚往他搂里去。 程馥甄犹豫了下，答说，“还想去买点东西，三爷先回吧。” “想买什么让雪初去，你跟我回去，有件事谈谈。” 苏彧说完了就往门外走，他其实是个特别霸道的人，至少对程馥甄经常很霸道。 程馥甄则是个很倔的人，可是，面对苏彧的霸道，她往往都无力抵抗。她也没让雪初去买什么东西，静默地跟了出去。 他们都走了，程培坤才提了两袋子柿饼过来，秦齐看也没看，说，“三哥他们走了，你都留着你自己吃吧。” 程培坤见巴结不成，眼眸子一转，连忙说，“哎呀，他们怎么就走了，我那还有一袋要给馥梦呢，馥梦可最爱吃这东西！每年过年都要吃的！” 秦齐都要上楼了，却又折回来。他拿起一块柿饼来，端详了一番才咬了几口，评价道，“还不错，就是甜了点。” 程培坤连忙说，“女孩子都喜欢甜食。馥梦也喜欢甜食，好这一口。” 秦齐犹豫了下，便将两袋柿饼都拿了过来，解释说，“回头我去找三哥，顺道送去。” 程培坤要的不就是这句话嘛！ “那好那好，多谢秦少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九十一章他还有我还有你 程馥甄和苏彧上了车。胡云飞开车，雪初坐在前头。 从百乐门回苏家并不远，胡云飞并没有走原来的路线，而是绕了路，很明显，这是为拉长主子和程大小姐谈事的时间。 程馥甄都忘了有多久没有同苏彧一块坐车了。还是同第一次他送她回苏家那样，两人各自坐在窗边，中间空出了很大的位置。苏彧迟迟没做声，程馥甄也不问，转头看向窗外。 窗外华灯初上，十里洋场，车水马龙，热闹非凡。 汽车从热闹的大街上穿梭而过，缓缓驶入安静的胡同，像极了三千繁华，光影斑驳之后，一切归于寂静。 车子在胡同深处停了下来，就在停下的那一刻，一直望着窗外的苏彧这才转头看过来，程馥甄也几乎是同时回头。两人的视线又一次不期而遇。 不似以往的片刻凝视，这一回程馥甄立马就避开了。胡同里很昏暗，她却清醒得很。 她打趣地说，“三爷要谈的事怕是很机密吧？寻这么个地儿谈？” “二爷已离世。”苏彧淡淡道。 这话一出，程馥甄骤是大惊，“什么？” 程馥甄知道二爷出事了，而且不是小事，却从来没想到会是会是这样！ “到底怎么回事？”她急急问。 “在宣城遇到打仗，被大火”苏彧别过头去，才继续说，“被大火活活烧死，以辰他们只知道是失联，还不知晓真相。” 苏彧也是昨天晚上接到戴督军的电话才得到的消息，至今没告诉老太太他们。 戴督军派人在扑灭的大火里挖出了不少尸体，尸体烧得面目全非，根本认不出人来。但是一具尸体上面找到了一把巴掌大的金算盘，上面刻着一个“明”字。这金算盘大爷和他都有一个，是成年礼上，父亲给的。大爷那一把刻的是“哲”字，他那一把刻的是“彧”字，而二爷那一把刻的正是“明”字！这么贵重的东西，二爷绝不会交给别人，那尸体必是二爷的。 程馥甄看着苏彧，迟迟都缓不过神来，接受不了这个事实。就在不久之前，她还和二夫人他们一起送二爷去车站呢。二爷一路上对苏以辰的各种交代，在车站的时候对她的单独交代，一切都仿佛发生在昨日，可这人怎么说没就没了？ 虽然二爷待她和馥梦好，都是因为那份婚契，可是，她和馥梦也确实受到了很大的照顾。 程馥甄的眼眶湿了，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别过头去。 “老太太的身体承受不了这种打击，此事，暂且保密。”苏彧的声音低沉，透着些许伤感。 虽然他天性寡情得很，鲜少为了谁伤感过，可二爷毕竟是他的哥哥。他这些许伤感，真的一点儿都不像一个当弟弟该有的情绪。 程馥甄震惊，哀伤，并没注意到苏彧这异样。 听了苏彧的话，她只觉得无奈又可笑。上午在工厂，苏以辰还对她欲言又止呢，现在，苏彧就告诉了她这么一个谁都不知道的消息。 她淡淡问，“三爷，您也不打算让以辰知道吗？” “不。”苏彧很肯定。 “三爷，以辰不是小孩子了。” 程馥甄其实想说的是，“以辰再也不能做孩子了”，那么大的家业，如果没有二爷坐镇，以辰怎么可能撑得住？哪怕将来他继承了一切，多少东西得二爷手把手教呀！ 这种忽然失去依靠，失去支撑，再也不做孩子的感觉程馥甄亲身经历过，她懂。所以，她更明白这种事是回避不了的，越早面对才能越快长大。 她当时，没有退路。 以辰如今，不也一样没有退路。 看着程馥甄认真的眼睛，苏彧亦是认真，“他还有我。” 程馥甄心头微微一怔，正要开口，苏彧又道，“他也还有你。” 苏彧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当真就这么没有私心，将未婚妻拱手相让，将家业拱手相让，还要继续帮衬苏以辰直到苏以辰真正长大，可以独当一面？ 为什么？ 那苏彧自己呢？ 他自己到底想要的是什么？ “三爷，打算瞒以辰到什么时候？”程馥甄又问。 “这个时候让以辰知晓这件事，他怕是会撑不住。”苏彧淡淡说。 程馥甄心下无奈，她初见苏以辰时，特别好奇怎样一个豪门深宅能养出这样善良纯粹的少爷来，即便是住在苏家大半年，她都还不太明白为什么，总觉得二爷和二夫人不太可能教养出苏以辰这么干净的孩子来。 如今，她算是明白了。 无论这座宅子充斥了多少肮脏c阴暗c有多么纷繁复杂，只要这宅子里住着一个可以抵挡任何风雨c任何伤痛的守护者，就足够让一个孩子简简单单的活下来。 “等把内鬼抓出来，把苏州那批货解决掉再说吧？” 苏彧这话将程馥甄从思绪中拉回了，程馥甄这才想起苏家那批货来，那可是二爷亲自签下的一个大单子呀！而且还收了人家的定金。 程馥甄不比别人，她出身脂粉世家，自然懂得配方原料的行道，知道每家都会有几味秘密的原料，不为人所知。当初二爷说要南下买原料，她就猜到二爷是亲自找秘密原料去了。 这二爷出了事，苏以辰和苏彧又都没有外出，那谁去找秘密原料呀！ 没有秘密原料，脂粉就做不成，交不了货，便要面临高额的赔偿。 “三爷，这原料” “叫蝶花，我和以辰都不清楚。这世上怕是没人知晓了。” “蝶花可还有别的名字？” “没有！” 程馥甄不可思议地看着苏彧，她也不再多问，只问，“这要赔偿多少钱？” “退还六万定金，违约金是三十万大洋，其他的还不清楚。” 苏彧眉目垂敛着，颇为沉重。前座的胡云飞和雪初都早就被震惊了，都目瞪口呆着。 “六万定金基本用于原料采购。” 精明敏锐的程馥甄，一听苏彧这句话便不安了。 她犹豫了片刻，还是把心里的疑问直接问出口，“三爷，三十万大洋，苏家赔得起吗？” 苏彧挑眉看来，三分意外，七分玩索。 也不知道是意外程馥甄的精明，还是意外程馥甄的直接。 他也不隐瞒了，很干脆地告诉程馥甄，“赔得起，但拿不出现钱。” 这话足够说明一切了，也足矣让程馥甄又意外一把。 她刚刚听苏彧那话便有种苏家缺钱的感觉，可知晓真相后，她还是非常意外的。 赔得起，但拿不出现钱。 这就意味着苏家早就出现了财政危机，账上并没有多少钱周转，甚至有可能已经陷入拆东墙补西墙的境地，只能拿客户的定金来买原料！ 那么，如果要赔偿这笔违约金，苏家就必须变卖掉家业，要么卖掉工厂，要么卖掉店铺或者，房产田地！ 程馥甄自小看着爷爷父亲将家中产业逐一变卖，最后一无所有，就剩下程家那几百年的老宅子。 这个过程她太了解了。 这意味这个家族要败了呀！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程馥甄忍不住问说，“三爷，若是真要赔偿，账房里能拿出多少现钱？” 苏彧似有些犹豫，却很快就朝程馥甄靠过来，低声在她耳边报了一个数。程馥甄一听，忽然激动起来，大声说，“三爷，无论如何，不管用什么办法这批货一定要交出去！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三爷尽管开口！” 苏彧微微一怔，但是很快就缓过神来，淡淡说，“确实有不少需要你的地方，先代以辰谢谢你。” 程馥甄有些不适应苏彧的客气，在他心里，不早就把她当做苏家的媳妇，苏家的任何事她都是义务，而非帮忙的吗？ 他这是客气什么？ 程馥甄说，“三爷，客气了。” “我会尽快把那批货找回来，这些交给你了。”苏彧说着，递上欢蝶粉秘方和样品。 不必多言，程馥甄都知道苏彧的意思。 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人知晓蝶花是什么东西了，想要按时交货就只能通过秘方和样品破解掉蝶花的秘密。 这是苏家最机密的秘方，最机密的原料，要破解岂那么容易呀？ 可是，程馥甄不得不接受苏彧的委托，收下这些东西。因为，这是仅有的办法了。 “三爷，这笔订单，是否太过蹊跷？” 他今儿过来就是让秦齐帮忙查一查那位万老板。这订单蹊跷得很呀！ 二爷在商场上摸爬滚打多年，并没那么好骗，若是有太过蹊跷大单子，二爷必定会谨慎的。想要把二爷骗上船，必定对苏家的生意和对二爷本人都很了解。 程馥甄狐疑地问，“三爷，会不会是蒋清河搞的鬼？知晓苏家原料运送路线的人，应该也不多。” “他和青寨的嫌疑最大。庆大掌柜已经逃到香港了，林警长年后派了几个探长过去追捕，还未有消息。蒋清河应该还在上海附近。” 苏彧说着，轻叹了一声，“如果真是他们，事情还未必会这么糟糕。就怕另有其人！” 如果这批货是蒋清河设的陷阱，那么逮住了蒋清河和庆有为，事情也就结了。可若非他们，违约金和种种赔偿是逃不掉的。 苏彧没有再多说什么了，对胡云飞说，“回去吧。” 事情谈完了，苏彧和程馥甄便又陷入沉默，就仿佛除了苏家的事情之外，两人就再没有共同话题。 其实，程馥甄心下一直等着苏彧来追问她石田社的事。当初他可追问得很紧，非得要出石田社劫持馥梦的真正原因。可也不知道怎么的，他突然就不问了。 他是已经知道万脂胭红的事情，还是不感兴趣了？ 这个念头从程馥甄脑后里一闪而过，程馥甄此时也无暇顾及那么多了。她紧紧握着欢蝶粉的秘方和样品，心下清楚，这是一场硬仗！她就盼着在这大劫难之前，苏家那位真正的内鬼，千万不要再整出什么幺蛾子来雪上添霜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九十二章出了大失误 回到苏家，已是晚上八点多。 下了车，苏彧并没回自己屋子里去，而是同程馥甄一道往老太太那边走去。 静谧的月光铺洒在偌大的花园里，两人从车上沉默至今，比月光都还安静。 程馥甄以为会这样沉默到屋里了，可苏彧却突然开了口。 “手上那伤好了吗？” 程馥甄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他问的是什么事情，转头看去，一脸迷茫。 苏彧却低头朝她的手看去，程馥甄这才想起自己之前被茶水烫伤手的事来。 她连忙把手抬起来给苏彧看，“早就好了。” 苏彧看了一眼，只“嗯”了一声便继续往前走了。 程馥甄垂着眼，也不知道想什么，突然说了句，“连伤疤都没留下，楚楚那药果然好用，改日见了得谢谢她。” 苏彧立马说，“那是我的药，你不必谢她。” 程馥甄心下暗暗嘀咕，“那还不是秦楚楚给你的！” 这话，她可不敢说出口，她说，“那谢谢三爷了。” 苏彧似乎想说什么，却又停住，眼底略过一抹浮躁，加快了脚步。 这个女人的废话怎么那么多？ 苏彧加快脚步，程馥甄连忙追上。 眼看就要到门口了，她急急问，“三爷，您的伤恢复得怎么样了？” 再不问，进了屋就没法问了呀。 “好多了。” 苏彧停了一会儿，又补充了一句，“多谢程大小姐关心。” 程馥甄笑了笑，“客气了。” 进屋后，程馥甄才发现二夫人和苏以辰也过来了，正陪着老太太坐在沙发上，三人的表情都沉重得很，二夫人的眼眶红红的，分明刚刚哭过。 而一见程馥甄进来，二夫人立马就揉起了眼睛来，“以辰，赶紧再帮娘吹一吹，沙子好像还没出来。” 程馥甄心中有数，正要回避。 老太太却问，“老三，馥甄你们俩怎么撞上一块了？” 苏彧如实回答，“程大小姐去百乐门看他哥哥，我恰好撞上就一道回来了。” 老太太又问，“都吃饭了吗？” 程馥甄和苏彧不约而同地回答，“吃过了。” 其实，程馥甄早就饿坏了。 “我去看看馥梦。” 她寻了借口上楼去，而她一走，二夫人便连忙问，“三弟，宣城那边有消息吗？这都几天了。大火灭了吗？” “灭了一半，还在救火。找出来的尸体都烧坏了，分辨不出谁是谁。”苏彧淡淡回答。 “二爷身上带着金算盘呢，有没有” 二夫人都不敢问下去，生怕得到接受不了的答案，老太太拉着苏以辰的手握得紧紧的，紧张地等着。 “我知道，让人找过，没找着。”苏彧走过去坐下，安慰道，“再过两天火灭了，如果没找着那把金算盘，就说明二哥还活着。二哥吉人自有天相，放心吧。” 苏彧和苏以辰分析了原料被劫的事情便离开了。 接下来的两日，二夫人和老太太都在等消息，一直不怎么投缘的婆媳俩从来都没有如此协心过。她们几乎是终日祈祷，祈祷二爷能够躲过这一劫。苏以辰也在等，既等父亲的消息，也等那批原料的消息，他根本无心生意上的事，早出早归陪伴母亲和奶奶。 终于，第三日苏彧告诉他们，宣城的大火全都灭了，所有尸体里都没找到二爷那把金算盘。 二夫人听到这消息立马呜呜大哭，老太太也没忍住，潸然泪下。对于他们来说，这算是喜极泪下吧。 苏以辰锁了好几天的眉头终于是舒展开了，他高兴地说，“三叔，我爹一定是逃出来了，一定是暂时联系不上咱们！咱们得尽快找他！” 苏彧点了点头，“戴督军的人并没在山林里找着人，你马上去安排人手，到宣城附近一带找。” 苏以辰还未回答，二夫人便连忙说，“好好，以辰快去安排！” 没及时找回原料造成的损失对这家里每一个人都不是好事，这事若是让大夫人知晓了，大夫人估计也得盼着二爷平安回来呀！ 虽然道理如此，可二夫人终究是多疑的人，自是要提防着苏彧的，让以辰去找二爷。 否则，万一苏彧使坏不让二爷回来，以辰可还不能独当一面，掌控苏家这一大盘买卖。苏彧岂不有机可乘了？ 当日，二夫人就把程馥甄叫到二爷书房里去。 “馥甄，我也不瞒着你。二爷这一回南下买原料，遇上了些麻烦。短时间里是回不来了。” 程馥甄无奈至极，看着二夫人这颇为认真的样子，她只觉得可笑也可怜。 她只能陪着做戏，“伯母，伯父到底遇上什么事了？” “就是些外头的麻烦事，等他回来了，再让他同你说。你且别管那么多了。” 二夫人叹了叹气，又说,“馥甄，这家里的情况，你也知道。咱们是前有狼后有虎，只要稍稍不留神，那后果是不堪设想的。虽然你还没嫁进来，可伯母从不把你当外人看待，你可也得把苏家当做自己家，把以辰的事当做自己的事呀！” 程馥甄当然知道二夫人这狼虎指的不仅是大房的人，还有苏彧。 她想，二夫人一定还不清楚苏家账房的情况吧？她若知晓账房的真实情况，怕是不会也没有心思提防苏彧了。 程馥甄一切都藏在心中，她点了点头，“伯母，你放心吧。以辰的事便是我的事。” 程馥甄是真把苏以辰的事当做自己的事了，她甚至都把琢磨一半的万脂胭红秘方搁下，专心琢磨欢蝶粉的秘方和样品。 然而，苏以辰很快就出事了。 翌日早上，程馥甄和苏婉绾早早的就抵达工厂。 前几日放在原料池的那些原料浆已经可以过滤了。过滤是个技术活，直接影响到脂粉的细腻程度，程馥甄不知道之前二爷和苏以辰会不会来监工，反正事情落到她手上，她必须严格把控每一个环节，绝不允许出现任何失误。 可是，当她让工人们把原料池打开的时候，她就立马察觉到不对劲了。 味道不对劲！ 她急急问，“有没有人碰过这些原料？” 工人们摇摇头，苏婉绾也摇头。 盖在池子上的大木板完全掀起之后，程馥甄一看到原料浆液的颜色，脸色就变了！ 她还未做声，苏婉绾就惊声说，“怎么会这样？配方错了吗？” 这一池子原浆是要做紫英的，是一款普通的面脂。不管是颜色，还是气味都不对劲，这绝不是紫英的原浆。 这份原料里，大部分是程馥甄和苏婉绾配出来的，只有一部分秘密原料是苏以辰按照保密的比例搭配出来的。 要么就是他们双方有一方失误了，要么就是他们拿错了配方。 可是，苏婉绾话一出口就立马收回了，“不对，配方不可能错。紫英的配方我都背的出来的！” 程馥甄也不相信配方会错，如果是拿错配方，她和苏婉绾早就发现了，不可能会错到现在。 要么是她和苏婉绾在搭配比例上出现了失误，弄错了分量，要么就是苏以辰失误了。 这一批紫英可是要给苏州万老板的，至少占到第一批要交货的三分之一，库存的原料都砸在这里头了！在原料紧缺的情况下，出现这种失误，真是不可原谅！ 只是，程馥甄这个时候也无法追究到底犯错的是谁，她只能尽量想办法挽回损失！ 以往，在工人们面前她都不怎么会做声，都让苏婉绾去开腔。可是现在，她也顾不上那么多，直接说，“婉绾你留下，所有人都出去。还有，林顺，你马上打电话去铺里让三少爷尽快赶过来！ 程馥甄一脸认真，语气冷肃，犹如下令，不知道的人必定会当她是这工厂的主子。 工厂里的人哪会知晓苏家那么多家务事，只知道程馥甄是苏以辰的未婚妻，还未嫁入苏家，被苏家聘用为技师来帮忙的。 可即便如此，大家都还是按照程馥甄说的去做。 人都走了，程馥甄便让苏婉绾帮忙，捞了两盆原浆，端到配方室去。 “程大小姐，你这是要做什么？” 苏婉绾不明白，在她看来，这原浆绝对是毁了。 “找原因，错在哪必须找出来！” 程馥甄一边回答，一边把紫英的配方拿出来放在桌上展开，认真看。 即便非常肯定配方不会错，可是，谨慎起见，程馥甄还是要检查一遍。 苏婉绾也看了一遍，说，“没错，配方不可能有错！只可能错在分量上。” “那就查分量！”程馥甄认真说。 苏婉绾很不可思议，“怎么查呀？程大小姐，就算查出来了又怎么样？于事无补。” “谁说于事无补的？”程馥甄反问道。 苏婉绾惊了，“难不成你你还想拯救那一大池原料？这这怎么可能？” 程馥甄的能耐，苏婉绾早就听母亲说过了，她心下是佩服的。只是，她从来没听说过原浆出错了，还能扭转回来的。 听了苏婉绾这“拯救”两次，程馥甄忽然就笑了，她无奈地说，“怎么拯救呀？我没这么大的本事，也没听说过谁有这么大的本事。” “那你” “不做紫英，看看能不能做其他的，或许，就实际比例临时调配个新产品出来。” 程馥甄这话一出，苏婉绾如醍醐灌顶。她愣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冷不丁就从桌子的对面冲到程馥甄面前来。 “程大小姐，你怎么想到的？简直简直” 苏婉绾都不知道该如何形容了，若换成她，只会着急，绝对没法这么冷静一下子就想到挽回损失的办法。 要知道，仓库里没原料了，库存的货也不多了。如果能把这池子原料做成其他款式的脂粉，一来可以防止商铺断货，二来也可以赚一笔钱减少亏损，甚至要是新品卖得好的话，还能不亏反赚。 程馥甄被苏婉绾激动的样子吓了一跳，连忙退开几步，狐疑地打量她。苏婉绾这才意识到自己太过激动，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乖乖地又退回原来的位置。 这时候程馥甄才回到原来的位置上，把配方每一样原料的比例摘抄出来。 苏婉绾冷静下来，立马又发现一个难题了。如果要把这池子原料调配成其他款式的脂粉，那就必须找出原料的比例错在哪里。换句话说，必须先弄清楚这池子原料浆液里，各种原料所占的比例，而后才能参照这个原料配比，进行修改。 这比例的错误，必定是配比过程中出现失误，自己没有发觉。现在怎么找出来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九十三章生气 苏婉绾满腹狐疑，都要开口询问了，却又突然停住，她想自己先琢磨琢磨。 程馥甄既然敢这么说，就说明一定有找出真正比例的办法。 程馥甄可没有闲功夫等苏婉绾慢慢想。 那么一大杠子原料浆液已经到火候了，今天早上过滤是最佳时间。如果不抓紧时间过滤出来，浆液的质地必定开始发生变化。 她现在也无法确定这池子浆液的原始比例，因而也无法知道这些浆液的变化情况。但是，按照以往的经验来看，一旦超过半天的时间没有进一步的加工，这些原料浆液必定会变质，要么凝固，要么生水，总之都会不能再使用。 而在这半天里，他们不仅仅要找出真实的原料比例来，还要按照真实的原料比例进行调整，调整出新的配方来，然后再按照新的配方改造一大池的浆液。 时间非常非常紧迫！ “婉绾，你待在这儿，盯好这两盆原料浆液，一旦有什么变化，随时告诉我！”程馥甄认真交代。 不得不说，婉绾待在工厂里的时间不长，却比苏以辰要专业多了。不必程馥甄解释，苏婉绾就知道她的用意。 苏婉绾认真地点了点头，“放心，我会盯着看的！” 程馥甄把摘抄好的原料比例握在手里，便匆匆离开了。苏婉绾特意开了灯，搬了椅子在两盆原料浆液前坐下，一边观察，一边琢磨要怎么找出真实比例的办法。 程馥甄直奔苏以辰的办公室。工厂的总领班林顺已经给苏以辰打了电话，说明情况，正在办公室里焦急地等着。 一见程馥甄进来，林顺便问说，“程大小姐，到底怎么回事呀！怎么会出现这种错。咱们仓库里可没有原料再做一批紫英出来了。” 程馥甄没空多解释，她认真说，“林顺，三少爷什么时候能到？” “最快最快也得四十分钟吧。三少爷说马上就过来，应该在路上了。”林顺如实回答。 程馥甄看了墙上的挂钟一眼，迟疑了片刻，便认真问，“你那边有原料库存的数目吗？” 林顺正要回答，程馥甄又补充了一句，“我要准确的数目。” “这”林顺为难了，“程大小姐，不管是原料存货还是成品存货，我们都只知道个大概。以前就大爷和二爷知晓，如今，就二爷和三少爷知晓。您要知道，那得等三少爷过来，三少爷手上有一本详细的原料库存册。” 林顺这话一说完，程馥甄的目光就落在办公室那个上锁的柜子上。林顺寻着她的目光看去，面露复杂之色。 程馥甄很快就发现林顺异样的目光，她连忙收回视线。 她才懒得打探苏家工厂真实的账目，也没这个资格打探。她这还不是为了找出原料配比的失误来？ 每一次原料的入库，出库，去向都会有详细的记录，只要对比两次记录，就可以算出上一回所使用的每一样原料的数目，再和原料室用剩的那些原料一对比，便可以算出失误的比例来。 无奈，再着急她也只能等苏以辰过来了。四十分钟的时间虽然有点长，但还是等得了的。 程馥甄也没在办公室里多待，她跟林顺要了一份库存原料的大致情况表就急急回到配方室去。 她得利用这四十分钟，好好琢磨琢磨手上这些原料原浆，琢磨出修改的方向来。 她一边查看原料原浆，一边参考配方，从浓度，色泽，气味，粗细，粘度等多维度考量。 苏婉绾在一旁看着，好几次想开口询问却都忍了，不敢打扰。 四十分钟，说快也快说慢也慢。 程馥甄在配方室里待着，不知不觉四十分钟就过去了。可苏以辰还没回来。 一个小时之后，她坐不住了回到办公室去找林顺。 她焦急地问，“怎么回事？三少爷还没过来？” 林顺也急呀，“最慢一个时辰也该到了，不会是路上出了什么事，耽搁了吧？” 程馥甄当机立断，“快，派人去看看！” “程大小姐，您别着急，我这就派人去找。”林顺招呼了司机，找了个小厮往回城的路一路找去。从工厂到城里就这一条路，只要三少爷在路上，总能碰上的。可谁知道，那小厮一路找到了店铺去，却都没找着苏以辰，店铺里的人却说苏以辰早就出去了。 就这样，两个小时过去了。 林顺接到店铺里来的电话，对程馥甄摇头，“程大小姐，这这怪了呀！三少爷明明说马上就过来的。” 林顺说着说着，忽然惊声，“程大小姐，三少爷不会是被人劫了吧？” 程馥甄吓了一跳，想也没想便脱口而出，“快！快！快给苏彧打电话！” 苏彧？ 林顺吃了一惊，他到苏家这么些年，都嫌少听到有人直呼三爷的名字，更别说是听程馥甄这个准侄媳妇这么叫了。 林顺一时间都缓不过神来，程馥甄却没意识到自己喊了“苏彧”这两字，她急急拿起电话，可就在这个时候，苏以辰却从门外走进来。 “别打给三叔了，我来了。” 程馥甄见苏以辰毫发无损地出现在眼前，顿时松了一口气，只是，怒火也很快就涌上来。 她气呼呼质地问，“以辰，你上哪去了？你知不知道我等了你两个小时？” 别说苏以辰，就是林顺都吓着了，还从未见程大小姐这么凶过的。 林顺很识相地退了出去，顺便带上了门。 见状，程馥甄才意识到自己没控制住脾气。她吐了口浊气，认真说，“以辰，是不是路上什么事耽搁了？” “嗯。”苏以辰只点了点头，没解释。 程馥甄见他这平静的样子，怒火又燃了起来，如果说刚刚是等久了烦躁，那么现在就是真的生气了。 出了这么大的失误，而且还是在原料不足，资金不足的情况下，苏以辰怎么就这么平静呀？他不急，不难过吗？ 他怎么了？ 程馥甄也暂时没时间多问了，她没好气地说，“到底错在哪，必须找出来，把库存的详细数据给我瞧瞧吧。不方便的话，你自己看，算出最近两回紫英配方上每一样原料库存的变化。” 程馥甄说着，在一旁坐下，又补充了一句，“把我们上一回从仓库里支取出的原料数目弄清楚，先看看是否在支取原料的时候就错了。如果不是，再和配方室里余下的原料合计合计，看看到底是我和婉绾的失误，还是你的失误。” 程馥甄急着，苏以辰却杵着不动，眸光失落地看着她。 “馥甄，都这样了，还有必要这么急着找出是谁错吗？” “当然有！”程馥甄一脸认真，“仓库那边不太可能错，不是我和婉绾失手了，就是你！这种错误着实不应该犯，尤其是在这个节骨眼上！” 苏以辰本就黯淡的眸光又黯淡了好几分，他就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低下了头，“馥甄，不用查了。是我失手了。” “什么？” 程馥甄非常意外，猛地就站起来。她之所以急，既因为要争取调改原料浆液的时间，也因为她觉得苏以辰不会出错，极有可能是她和苏婉绾失手了，她心下藏着负罪感急着想挽救呢！ 谁知的，竟会是苏以辰出错！ 这怎么可能？ 苏以辰就只负责其中一种原料呀！就一种，怎么还会错？ 见程馥甄反应这么大，苏以辰越发的失落和自责，他低着头，什么都没说。 程馥甄像是忽然意识到什么问题，连忙走到苏以辰面前去，大声问，”以辰，你怎么知道自己失误的？” 苏以辰如实以告，“我应该弄错比例了，我把配方室里所有石榴花全用了。” “你！” 程馥甄一脸不可思议，“你怎么以辰，这不是你应该犯的错！” 他全用了？ 让他来是按照秘密比例调配的，他倒好，直接把比例给丢了，把花瓣全用了！ 苏以辰非常缄默。其实他接到林顺的电话之后，一回想就立马知道自己失手了。 他当然非常清楚后果，清楚损失，他满心的自责，差一点点就不过来了，因为他过来也是于事无补，可他还是第一时间赶过来。 他就怕馥甄着急，想过来安慰她。 他在路上有事耽搁了一个小时，而一到门口就听馥甄说要打电话给三叔。她竟叫三叔的名字“苏彧”？她私下，都这么叫三叔的吗？ 她是打电话给三叔过来帮他收拾残局的吗？ 他越发觉得自己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呀！ 怪不得馥甄这么生气。 他自己都气自己，真是没用的东西！ 程馥甄见苏以辰不说话，也没时间跟她耽搁，正要问他到底用了多少石榴花，门外却忽然传来了苏彧的声音。 “到底怎么回事，一池子的原料浆液全废了？” 苏彧走了进来，风尘仆仆，一脸怒火。 程馥甄和苏以辰都很意外，程馥甄刚刚要打电话却没打呀，而且就算她打了，苏彧也不可能这么快就过来。 很明显，一出事就有人给苏彧报信了。苏彧在工厂里，有眼线！ 程馥甄见苏彧那冷肃的样子，心下都有几分怯。她担心他训苏以辰，正想说损失还可以设法弥补，可还未开口，苏以辰就先承认了。 “三叔，是我失手了。” “怎么失的手？”苏彧冷冷问。 苏以辰如实说明，苏彧的脸色分明越发不好看了。程馥甄见他的手都握紧了，天晓得有多生气。 可是，苏彧还是控制住了，他没有发火，只冷冷说，“累了就休息几日，铺里那边暂时交给德叔，你昨天和今天在店里搞错了两批货，你可知道？” “我” 苏以辰一脸震惊，他明显不清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九十四章苏以辰外面有女人 苏彧一手明明握着拳头，另一手却还是轻轻地拍了拍侄儿的肩膀，“听话，回去休息几日。铺里那边你若不放心，三叔替你盯着。” 苏以辰欲言又止，沉默了片刻后，淡淡说，“好，就交给三叔了。” 他说完无奈地看了程馥甄一眼，转身就走了。 他低着头，嘴角泛起了一抹浅浅的弧度，失落c无奈c自嘲c无力 苏以辰一走，苏彧的脸就彻底拉下来了。 程馥甄忍不住问了一句，“三爷，铺子里出什么事了？” 苏彧这么生气，估计店铺里出的事也不会小。 “这阵子他都心不在焉，昨天和今天早上搞错了两批货，损失一千多大洋，还得罪了大客户！还有，有个客人来求了他两天，他居然答应让一成利！他当做买卖是做慈善吗？” 苏彧是真生气，他坐了下来，补充了一句，“他自己竟然还没发觉！” “三爷，以辰担心二爷，情有可原。”程馥甄淡淡劝说。 苏彧自是还护着他，否则，刚刚就不会忍着怒火还安慰他了。与其说他生气，倒不如说他恨铁不成钢。 店铺里的事苏彧是刚刚才得知，而工厂里这事，确实是他在工厂的眼线告诉他的。 苏彧没说话，原本就不怒自威了，生气起来更是生人勿近。程馥甄愣愣地看着他的侧脸，竟该死得还觉得他生气的样子比平常的样子还要有魅力。 她真是的疯了吧！ 当然，程馥甄很快就缓过神来，想起了原料池的事来，她大叫了一声，“以辰不能走”便追了出去。 苏以辰走得特别快，早就不见人影了，程馥甄找不着人。苏彧追出来，不解地问，“怎么回事？” 程馥甄这才又想起苏彧也有资格看仓库原料库存的详细记载，可苏彧没有钥匙呀！ 程馥甄简单的解释了一番，要让人去追苏以辰回来。谁知道苏彧却说不用，他竟亲自去把锁撬了，以最快的速度拿到记录表丢给程馥甄。 他说，“抓紧时间！” 程馥甄又一次对这个家伙刮目相看。她看了记录一眼，很快就算出苏以辰用的石榴花的数量，然后回到配方室去。 程馥甄是用跑的，风一样跑回去。苏彧看她一溜烟给跑不见了，眉头挑了挑，便大步跟过去。 “婉绾，情况如何？” 程馥甄进门就问，苏婉绾连忙起身来，“幸好天气冷，变化不大，应该还能拖两三个小时。” 程馥甄大喜，她重新写了一份秘方，把石榴花的比例给标了上去。 “婉绛，就这个比例弄错了，我也不知道石榴花的分量原本该是多少。咱们就按照现在这个分量来琢磨，想想有没有调整的办法。” “程大小姐，你你是怎么知道这个分量的？是以辰弄错了吗？”苏婉绾很好奇。 “算出来的。谁弄错了不重要，咱们快抓紧时间。” 程馥甄一边说，一边提笔在纸上写下了一堆原料，足足有二十多种。 “婉绾，你先去仓库，把这些原料都取过来，每一样都适量，不需要太多。” 苏婉绾拿了单子便走，却在门口撞见了苏彧，苏彧在门口站了一会儿了。 苏婉绾吓了一跳，正要开口，苏彧却示意她别说话。他让开了一步，让苏婉绾出去。 苏婉绾和苏家所有孩子一样，自小就忌惮这位三叔。她小心翼翼地从苏彧身旁走过去，一到门外就跑了。 苏彧悄无声息地走到屋内，就站在一旁看着程馥甄。程馥甄沉浸在配方上面，没一会儿就写了好几个配方，根本没注意到周遭的动静。 她急得都忘了坐下，就站在桌边弯着腰，低着头，麻花长辫挽在左侧，有些凌乱的发丝散落而下，遮挡了颧骨附近的胎记。 从侧面看，她小脸的轮廓极好看，线条柔和而不失棱角，睫毛长长的，鼻梁高挺，娇唇饱满，怎么看都是个美人坯子呀！ 苏彧已经不是第一次从侧面看这个女人了，更不是第一次好奇这个女人脸上如果没有那块胎记，会是什么样子。 然而，真正让苏彧的视线停留的，并非程馥甄的相貌，而是程馥甄此时的认真和专注。她认真时候散发出的气质，自有一种魅力，能令人一撞上就移不开眼。 苏彧看着看着，竟入了迷，并没有注意到苏婉绾回来了。 苏婉绾一进门就看到三叔那入迷的样子，她吓了一跳，手上的原料全都给撒了。 这下，苏彧才回过神，而程馥甄也转身看来。 程馥甄一见到苏彧就意外了，这家伙什么时候过来的？只是，她正琢磨着配方，也无暇多想。 她甚至没有跟苏彧打招呼，只是瞥了他一眼，便急急对苏婉绾说，“我写了四个配方，咱们都试试，你赶紧过来帮我打个下手。” 苏婉绾没敢耽搁，连忙捡起原料箭步朝程馥甄走去，然而，她的心却是砰砰砰狂跳。 她刚刚撞见什么了呀？她觉得自己好像撞见了一个天大的秘密，很可怕的秘密。 三叔他他 苏婉绾越想越害怕，都不敢往下想。 难不成三叔对程馥甄又好感？喜欢程馥甄？可这怎么可能？ 程馥甄尝试了好几个配方，最后还真试成了一个出来。 “成功了成功了！程大小姐，这也就你能做得出来！”苏婉绾非常兴奋。 程馥甄这才直起腰来，松了一口气，抹掉额头上的汗珠。这么冷的天，她居然出汗了！ 过度集中注意力，又加上紧张，她忽然晕眩起来，往后跌了两步。苏婉绾连忙搀扶，“程大小姐，你没事吧？” “没事！” 程馥甄站稳了，定了定神，急急把配方交给苏婉绾，交代道，“这就是新配方了，要保密，回头咱们再给取个名。现在先抓紧时间，把这两位配料加到原料池里去！希望成品的质地，不要太糟糕！” 程馥甄也只是做了简单的实验，确定按照新配方做出来的原料原浆可以用，可以最后成品。可是，出来的产品到底如何，是优是劣，她心里也没底。 只能说，不管怎么样没有浪费掉那一大池原料浆液，已经算万幸了。 苏婉绾认真看了新配方一样，记住了要添加的两味配料的比例，便立马找了两个工人，跟她一道去仓库支取原料。 程馥甄一刻都没闲着，收拾了一下配方台，便匆匆要出门。可是，苏彧却喊住了，“等等。” 别说，程馥甄还真忙得把苏彧给忘了，她回头看去，这才想起苏彧一直都站在一旁。 “三爷，还没走呀？”她笑着问。 苏彧没说话，走到一旁倒了一杯水递上，“歇会，不差这么点时间。” “嗯，多谢三爷。” 程馥甄坐了下来，喝了几口水，心下狐疑不已，这家伙今天怎么这么闲，还这么好心？ 见苏彧还站着，程馥甄便道，“三爷，坐吧。您的伤可不能久站。” 周遭没其他椅子，苏彧便和程馥甄坐在同一条长椅上。 他坐下没一会儿程馥甄就觉得别扭了，她急急喝完水，就站起来，“三爷，您坐吧，我过去原料室瞧瞧。” 苏彧点了点头，没多言。 程馥甄到原料室的时候，苏婉绾和工人们已经把原料都送过来了，开始浸泡和捣浆。这些事大可以交给技师和工人们去做，可苏婉绾却不怕辛苦不怕脏，亲自动手帮忙。 程馥甄看在眼中，欣赏在心里，她也挽起袖子来，加入其中。 就这样，经过一番抢救，程馥甄和苏婉绾总算把一大池子原料浆液给抢救回来。 程馥甄取了一些样本认真检查之后非常满意，交代技师盯着，“大概三个小时左右就可以开始过滤，你们盯紧了。” 技师和工人们看着一大池子原料浆液心里都高兴，毕竟都是大家辛辛苦苦做出来的，要是真坏了，那多可惜？ 一个老工人笑着说，“二小姐，程大小姐，你们俩赶紧去歇着吧，这儿交给我们，放心吧！” 程馥甄和苏婉绾相互看了一眼，这才发现彼此都一身凌乱，她们不约而同都笑了。 回办公室之后，程馥甄才知道苏彧已经离开了。 林顺拿来一把钥匙，“程大小姐，三爷新上一把锁，让您把这钥匙交给三少爷。” 程馥甄看了一眼，发现那放账本和各种单子的柜子已经重新上了锁。 苏彧这是什么意思？ 自己不把钥匙交给以辰，反倒要通过她？这是在告诉林顺，工厂里的任何事都不必提防着她吗？ 这家伙，就不怕林顺把是事情告诉二夫人？ 又或者，他是想借林顺去提醒二夫人，二夫人给她的权限还不够大呢？ 程馥甄懒得多想，反正苏彧让她怎么做，她就怎么做呗。 饭后，程馥甄刚要午休，程培坤竟又找上门来了。 程馥甄挑眉看着站在宿舍门口的程培坤，冷冷问，“到底什么事？快说！” 她就不相信这家伙上一回找到工厂来只是来瞧瞧。 程培坤却神神秘秘，慌慌张张。 他走进屋里把门关上之后，才低声说，“大事，不得了了！” “天要塌了？”程馥甄没好气地问。 “比天塌了还严重！苏以辰那小子在外面有女人了！”程培坤急急说。 程馥甄一愣，随即双臂环抱，冷冷打量成程培坤，不说话了。 程培坤把她拉到茶桌边坐下，“你别这么看着我，我没跟你开玩笑！我亲眼看到的，他跟那个人勾肩搭背的，特别亲密！” 程馥甄冷笑起来，问到，“程培坤，你要多少钱才愿意告诉我那个女人是谁呀？” 她绝对不相信苏以辰会在外头跟女人勾肩搭背，程培坤一定是输钱输疯了，拿这种事来讹诈她！ 谁知的，程培坤却说，“今天早上我在城外的小路上撞见的，苏家的车就停在小路边，他的手勾着那个女人的肩膀，两人可亲密了” 听到这儿程馥甄便震惊了。难不成这就是苏以辰今天早上迟到了一个小时的原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九十五章你少瞎操心 程培坤并不是来讹诈程馥甄的。莫技师早就把一百大洋送到百乐门去交给他。他今日来，是为二爷的事情来问程馥甄的。 虽然身处百乐门，可他时时刻刻关心这苏家的动静。他收买了苏家的一个仆人，得知二爷出了事。 他早上雇了一辆黄包车，慢悠悠地从城里晃出来。那车夫不认得路，给绕到小路里去。也正是如此，他才撞见了小路上的苏以辰。 他认出苏家的车子和苏以辰的背影，却没看到那个女人的正脸。他怕被苏以辰发现了，也没敢跟过去。 “你记得确切的时间吗？”程馥甄认真问。 见妹妹这反应，程培坤就知道她相信了，连忙说，“具体几点我也不清楚，估计是九点到十点左右。反正是他，我绝对不会认错的！对了，那车就是苏家那辆白色的车子。” 苏以辰外出都用那辆白色车子，程馥甄是知道的。 “我没瞧见女人长什么样子，穿旗袍，身段儿还不错。呵呵，苏以辰这小子，看着老实，原来也不是个东西！这正房夫人还没娶呢，就在外头养了姨太太，还说什么为老太爷守孝不能办婚事，依我看，他就是嫌你丑，不想娶你！” 程培坤说着，见妹妹一脸平静，他就急了，问说，“妹妹，你不会是已经知道了吧？” 程馥甄怎么会知道？又怎么会平静？ 事情来得太突然了，她意外之余都有些不知所措。她眉头紧锁，认真问说，“程培坤，你确定没看错？” 程培坤很肯定，“绝对没有！这种事情我还能看错？你要不相信，我找人跟踪他几天，给你找证据去！” 程馥甄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不许你胡来！” “你放心，我就找人跟踪他，先瞧瞧那狐狸精是什么人！咱们再想办法！”程培坤一脸认真。 程馥甄在屋里来来回回踱了几步，还是无法相信这件事。她走到程培坤面前来，吐了口浊气，认真问，“会不会是误会？” 程培坤立马就火了，“你还给他找借口了？程馥甄，那狐狸精要先怀上苏以辰的孩子，万一要是个男孩，咱们就麻烦了！不成不成，我这就找人去。” 程馥甄连忙拦住他，“不许！不许！” 她并不是难过，更不是吃醋，就觉得心头堵得厉害，特别凌乱，难受。 这件事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是她和以辰闹矛盾之后吗？他喜欢上别人了，忌惮着婚约，忌惮着二爷和二夫人，所以瞒着不敢说？ 她还愁恼着怎样才能让他更讨厌自己一些，让他去喜欢上别的姑娘，可他竟这么快就和别的姑娘在一起了？ 这不太像他的作风呀！ 他是那么纯粹，那么执着的一个人 “一定是误会。”程馥甄最后下了这么一个结论，“一定是那个姑娘遇上什么大事，以辰才会耽搁，否则工厂里发生这么大的事，他不可能迟到那么久的！” 程培坤站在一旁冷笑，“那姑娘要不是重要的人，他能耽搁那么久？敢情那一大池子原料浆液，都没那个姑娘的事重要吧？” 这话让程馥甄顿时无话可答。 程馥甄还是非常严肃地警告程培坤，“这件事我心中有数，我自己处理，你少瞎掺乎！” 程培坤冷哼一声，嗤之以鼻，“我要不告诉你你能知道？指不定等那狐狸精把孩子抱去苏家，你都还被蒙在鼓里呢！我可告诉你，就以你的姿色，还有咱家的底子，就算你当上正室夫人也不顶用，关键是要有儿子！要不，将来苏以辰的三妻四妾每一个都能爬你头上撒野！” 程馥甄可没心情跟程培坤废话这些她不在意的事，她锁着眉头，低着头，不知道想着什么。 程培坤见程馥甄不说话，更着急了，“哎呦，我的傻妹妹呀！你怎么还不知道着急？要是被别人抢先生了儿子，到时候你拿什么跟人家抢家产呀！你住在苏家都半年多了，就没就没怀上吗？还有，我老早就怀疑那婚契有问题了，指不定到最后是假的，咱们就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程馥甄猛地从思绪中缓过神来，怒目冲程培坤瞪去，“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呀？成了成了，这件事我自己会处理，不必你操心。你给我管好嘴巴，不许出去瞎说，否则我跟你没完！” “你怎么处理呀？”程培坤连忙问。 “说了不必你瞎操心！你来找我做什么？” 程馥甄不想跟程培坤没玩没了说这事，直接岔开话题。 “这不是小事，咱们得一起商量，妹妹，我告诉你，这种事情哥哥我绝对有” 程培坤话还未说完，就被程馥甄凶巴巴地打断了，“闭嘴！” “哥哥我真的有办法，你听我说，这事咱们得” 程馥甄缓缓眯起了双眸，一脸威胁之色，见状，程培坤便乖乖闭了嘴。 程馥甄坐了下来，喝了几口水让自己冷静了一下，才问，“程培坤，你到底来找我做什么？” 程培坤心下暗想，暂且不跟这个愚笨的妹妹废话，他自己先偷偷去调查清楚再做打算。反正，他绝对不允许任何人断了他将来的财路！ 他也坐了下来，问说，“听说二爷在外头出事了？真的吧？” 程馥甄心下无奈，虽然知事的人口风都很紧，可这天下没有不漏风的墙，估计二爷这事早就传出苏家去，程培坤知道也不算奇怪。 程馥甄装傻，反问道，“你听谁说的？二爷南下去买几样原料，过阵子就回来了，能出什么事？” “得了吧！你跟我就别装了！”程培坤很不满，继续问说，“我听人说二爷在外头养了个洋女人，乐不思蜀，一直跟家里要钱呢！这是不是真的？” 程馥甄看着他，苦笑不已，这帮人还真能谣传呀！ “假的？” 程培坤一下子就放心了，“我就说嘛，二爷是什么人？还能干出那种事来！嘿嘿，妹妹，你就跟哥哥透个底吧，免得哥哥听到各种传言，这颗心忽上忽下的。” 程馥甄故作不耐烦，“二爷没出什么事，那都是有心人谣传的！你这么聪明，还瞧不出来？呵呵，你就把心搁在心窝里吧。” “当真？”程培坤还是不相信。 “信不信随你，还有别的事吗？”程馥甄又问。 “可外头老多人都说出事了！就连苏家里的人也说二爷出了大事，二夫人天天以泪洗面呢！” 程培坤不依不饶的，程馥甄甩了他一句话，“不信你问二夫人去呗。” 程馥甄原本还想休息一下，看如今这样子她是午休不成了。她给程培坤倒了一杯水，便要出门。 “等等，有饭吃吗？我都饿一天了！”程培坤连忙问。 他跟那黄包车夫绕了好久的路，差点就迷路了，中午饭也没吃。 程馥甄原本想让程培坤自己去火房找吃的，可转念一想，觉得还是算了，天知道这家伙在工厂里会不会大嘴巴，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来给她丢人。 她说，“你在这儿等等，我给你送过来。” 程馥甄离开之后，程培坤在屋里坐了一会儿就坐不住了。他走到走廊上，一开始还靠在围栏上看向前面的厂房，没一会儿视线就不受控制地往走廊尽头飘去。 眼睛一不受控制，很快，他的双腿也不受控制了，往走廊尽头那房间大步迈去。 见房门从外头落锁，程培坤就有些悻悻然，他从窗户里看进去，打量了好一会儿都没舍得离开。也不知道到底在看什么。 这时候，背后传来了脚步声。 程培坤吓了一跳，连忙转身，装作一副闲逛的样子，吹起口哨，大摇大摆往回走。 他以为是程馥甄过来了，谁知来的并不是程馥甄，而是苏婉绾！ 程培坤戛然止步，立马收起便便大腹，捋了捋有些凌乱的短寸发，昂首挺胸站直了。 “苏二小姐，好久不见！” 苏婉绾见到程培坤吓了一跳，“你你怎么在这？” 程培坤连忙走过来，笑着说，“我来看我妹妹。” 苏婉绾怀疑地往走廊尽头看去，这家伙分明是从她房间那边走过来的。 见状，程培坤连忙解释，“那个，我顺道来告诉你姓莫的已经给我钱了，我当着他的面把那张字据撕了。” 一提起这事，苏婉绾的眸光就黯淡了，她低下了头，没说什么。程培坤以为她不相信，连忙从兜里掏出了一堆碎纸屑来给苏婉绾看。 “苏二小姐，你瞧瞧，我真撕了！这事绝对不会泄出去的，你放心吧！” 程培坤双手捧着纸屑，一脸认真，看得原本很失落的苏婉绾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见她笑了，程培坤这才放心，将纸屑交给苏婉绾，“呐，都给你了，你丢了吧。” 苏婉绾将纸屑全放兜里，也没说要不要丢。 程培坤又问，“你跟姓莫的解除婚约了吧？” 这话直接问到了苏婉绾的痛处，她摇了摇头，还未开口，程培坤就火了，大声说，“谁不解除婚约的？你大娘吗？我找她去！” 苏婉绾连忙拉住程培坤，“嘘” 程培坤微微一愣，低头往自己手臂看去，苏婉绾也循着他的视线看去，立马就松开手，羞红了脸。 一向巧舌如簧的程培坤竟成了结巴，“苏，苏二小姐，你你，你不能让他们这么欺负你。” 苏婉绾没敢抬头，低声说，“我不能跟我大娘说，我大娘不会帮我的。” “那你跟苏老太太说呀！”程培坤又急了。 “我，我我不敢。”苏婉绾确实是害怕。 程培坤明明比苏婉绾还着急，却安慰她，“怎么就不敢了？” 苏婉绾难为情地低下头，这种事，她真说不出口。 程培坤这才明白她的意思，连忙说，“二小姐，你别着急，我给你想办法。这几天我过去一趟，老太太不见你，总会见我吧？再怎么说我也是苏家的准大舅子！” 莫技师的事，苏婉绾甚至没有告诉她母亲，就怕母亲胆小怕事，要她认命。她唯一的希望就在老太太那儿了。听程培坤这么一说，她咬了咬牙，毅然点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九十六章彻夜不归 程培坤并没有看错，苏以辰确实在出城之后没有直奔苏家工厂，而是拐了小路。因为，苏以辰在路上看见了圣母大教堂的小芝。 打从父亲出事之后，他就再没有去过圣母大教堂，甚至都把和小芝的约定给忘了。 那时候他车开得快，若不是他恰好转头的话，都未必能看见小芝和那些孩子们。 他接到电话的时候已经知道是自己失误坏了一大池子原料浆液，白白浪费了珍贵的原料。他满腹的愧疚，其实心底是不愿意去面对了。 而看见小芝和那群孩子之后，他就让司机停车了。询问之后，他才知道那些孩子都是小芝从苏州接回的孤儿。而小芝从元宵节那天生病至今，都还未痊愈，身子虚弱得很。 苏以辰从工厂离开之后，其实并没有回店铺，而是偷偷去寺庙了。 圣母大教堂已经没法再收留孤儿了，小芝从苏州带回的孤儿只有一半能留在圣母大教堂，剩下的这几个，她只能送到郊外的寺庙里。 厢房里，小芝虚弱地躺着，本就带病在身，一日的操劳让她更加虚弱，若不是那满脸的赤褐色烫伤疤痕，此时一定能看到她苍白的脸色。 苏以辰中午就过来了，忙了一下午总算和寺里慈云主持协商好，把几个孤儿都安排妥当。 他小心翼翼地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药过来，搁在床边的矮凳子上，而后把小芝搀起来，让她坐着，还细心地在她背后垫好枕头。 “这是慈云主持给的药，说是祛风寒特别有效。你赶紧趁热喝了，在被窝里捂着，把体内的寒气给逼出来。” 苏以辰一边说，一边端起发烫的药汤递给小芝。 小芝一触碰到碗，就立马缩了手，“好烫！先搁着，凉一点我再喝吧。” 苏以辰眼底略过一抹犹豫，沉默了片刻，便在床边坐了下来，“来，我喂你，慈云主持说了这药一定要趁热喝。” 小芝一脸歉疚，“以辰，今天太麻烦你了。” 苏以辰无奈叹息，“今天多亏是遇到我了，要不，你昏迷在路上都没人知道！你让孩子们怎么办？” 小芝抬头偷偷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儿分明是羞了。苏以辰那一句“你让孩子们怎么办”若让不知情的人听了，还不得以为是在说他们俩的孩子。 见小芝的羞赧，苏以辰似乎意识到自己刚刚那话有歧义。他连忙舀了一汤药汤送到小芝唇边，“快喝药吧。” 小芝小心翼翼地张口，苏以辰一口一口也喂得小心翼翼。 一屋子安静，两人都没再说话。 小芝虽低着头，却分明一直在偷看苏以辰，苏以辰原本还算自然，好几次撞见小芝羞赧的眼神之后，便渐渐不自在起来。 他一不留神，手就快了。 “哎呦！” 小芝被烫着了，抬眼看苏以辰，三分可怜，七分娇羞。即便脸其丑无比，可此时此刻她那双娇媚的丹凤眼却足以勾人心魂。 苏以辰看着她的眼睛，一时间都怔住了。 “以辰，药很烫，你慢点可好。” 小芝的手指轻抚在娇唇上，似楚楚可怜，又似魅惑性感。 苏以辰缓过神来，似乎慌了，连忙避开视线。 “好的我，我我慢点。” 苏以辰的手分明有些颤，接着一口一口喂小芝，速度放得特别慢。一碗药汤喂光了，他几乎是落荒而逃的。 “小芝，你休息吧，我去把碗洗了。” 这一夜，苏以辰并没有回城，就在寺庙里住了下来，住在小芝隔壁的房间里。 临睡前他对小芝说，“要不舒服就立马喊我，我就在隔壁。” “以辰，是不是家里出什么事了你才那么多天没去找我？”小芝问道。 早上她就问过了，可惜苏以辰不说。如今，苏以辰也还是不说。 “就是太忙了，抽不开身，我以为我跟你说过了，实在是对不起。”苏以辰又道歉了一回。 “没关系，只要不是出什么事了便好。”小芝笑了笑。 苏以辰替她掖好被子才离开。他在自己房间门口坐了好久，发呆了好久，也不知道想了什么。 已是晚上九点，此时他的司机已经回到苏家。 “二夫人，三少爷去了同学家，说晚上不回来了。”司机这说辞分明是苏以辰要求的。 “三少爷从不在同学家过夜的呀！”江妈插了一嘴。 二夫人刚刚听程馥甄说完厂里的情况，心里一点儿不责怪儿子，反倒是心疼。 “他一定是自责，不敢回了见我。这孩子指不定今夜一宿都睡不着。” 二夫人说完就挥手让司机退下去，也没有再多问。程馥甄坐在一旁，不自觉想起程培坤说的那些话。她心下有些不安，有些猜忌，却没敢往深处想，只希望那只是误会，自己只是多疑。 不管怎么说，就算以辰喜欢上那位姑娘，也不应该在这种时候夜不归宿。今日工厂的事，他就不关心了吗？就不想想那一池子原料浆液该怎么办？ 二夫人和老太太几乎每天都要找苏彧一次，询问戴督军那边可有别的消息，询问那批被劫持的原料可有消息。 苏以辰，不是应该比她们还要关心，还要心急吗？ 程馥甄和二夫人聊到很晚才回去，馥梦还没睡，似乎在等她回来。 明日医学院就开学了，馥梦得回学校去了，行李早就收拾好放在一旁。 程馥甄坐留下来，问说，“怎么还不睡，明儿可得早起。” “姐，你要忙的话，明天就不用送我去学校了。反正都有小胡送我，你放心吧。” “不忙，明儿工厂也没什么重要的事，我过去帮你一起收拾收拾。” “姐姐，二爷到底怎么了？我听好多下人都在议论，还有说二爷在外头被狐狸精迷住了呢！不会是真的吧？” 程馥甄苦笑不已，“你怎么跟大哥听来的一样！二爷是那种人吗？你也不瞧瞧，二爷就两房姨太太，柳姨娘走了，就剩一房了！” 程馥梦嘿嘿笑了笑，“我就说嘛，二爷特定不是那种人。姐，你跟准姐夫和好了吧？准姐夫那么好的男人，不嫌你穷也不嫌你脸上的疤，你再不好好珍惜，指不定会被人抢走！” 程馥甄喃喃道，“外头一定有很多姑娘喜欢他。” 程馥梦连忙说，“那是一定的！我之前听秦楚楚说上海城里想嫁给三爷的女人，能从百乐门大门口排到城外去呢！而且一个比一个漂亮，一个比一个家世好！准姐夫的脾气比三爷好多了，想嫁给准姐夫的人一定更多！” 程馥甄笑了笑，说，“那以辰娶我，还真是亏了。” 程馥梦连忙拉住她的手，一脸认真。 “姐，准姐夫要是真喜欢你，娶你就是赚了！” “歪理！” “真理！你想呀，能娶自己喜欢的人那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这不是赚了是什么？” 程馥甄听了这话，还真觉得很有道理。 “你怎么就知道他是真的喜欢我了，不过是图个新鲜而已。你不知道，那天我送你离开北平后就撞上小偷，他站出来帮了我，然后我拉着他逃了。” 程馥甄嘴角泛起自嘲的笑，“他估计没见过这么粗鲁的女孩子吧。还有，他跟我说过，他可不喜欢家里给他安排婚事，后来发现未婚妻是我，他觉得比他想象中的好些，他就不嫌弃了。” 程馥梦一脸不相信，“姐，这都是你瞎说的吧！” “我骗你作甚？”程馥甄笑着，看似开玩笑，其实心下特别无奈。她无法想象自己若是再告诉馥梦那份婚契的真相，馥梦会不会更加以为她是瞎说的呢？ 当然，她永远都不会说。那份真正的婚契，那份能证明她不是苏以辰的未婚妻，而是苏彧的未婚妻的证据，也已经毁了。 “你一定是瞎说的。准姐夫觉得你比他想象中的未婚妻要好些，那他想象中的未婚妻该有多” 程馥梦说到这里，突然就停住，不往下说了。 程馥甄并不介意，笑着问，“那他想象中的未婚妻该有多丑是吧？” “姐，我不是那个意思！”程馥梦连忙解释。 程馥甄呵呵大笑，“好了好了，我知道你什么意思！不说这个了，赶紧睡吧，明儿我叫你。” 程馥梦都躺下了，却又爬起来，一脸较真，“姐，我瞧得出来，准姐夫是真的喜欢你，真的！” “你怎么知道的！” “姐，准姐夫看你的眼神跟看别人不一样！我看得出来的。”程馥梦认真回答。 程馥甄笑了，“你还有这本事，那你说说，谁看你的眼神也不一样了！学校里有没有呀？” “姐，我是认真的，没跟你开玩笑！”程馥梦急了。 程馥甄真的不想讨论这个话题了。以往这个话题让她充满了愧疚和心疼，如今这个话题让她愧疚，心疼之余，还充满了不安。 “姐，准姐夫还得多谢苏老太爷那份遗嘱，要不二爷和二夫人保准不会让他娶你的！” 程馥梦又补充了一句，程馥甄忍不住问，“你这丫头，小小年纪的什么时候懂这么多了？” 程馥梦当然懂了，就像她心里特别明白，自己和秦齐是不可能的。从初一去三爷那边拜年偶遇至今，她就再没见到秦齐过了。 明日，秦齐会送秦楚楚去学校吗？ “好了，睡觉吧！” 程馥甄疲惫地躺下，虽闭上眼睛，可压根睡不着。 这一夜，是多少人的不眠夜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九十七章三爷没人照顾 翌日，程馥甄送馥梦去医学院。 她们已经是去得早的了，可到校舍的时候却发现秦楚楚居然已经到了，还带了两个老妈子来帮她打扫，收拾，基本把屋子都打扫干净了。 “馥甄姐，馥梦你们终于来了！” 秦齐爱笑，秦楚楚也爱笑，每次见到她，她总是笑吟吟的。 程馥梦往阳台看了去，见阳台也没人，眼底分明有些失落。秦齐，并没有送楚楚过来。 “楚楚，新的一年，你变勤快了呀！”程馥甄打趣地说。她这话里是有话，意思便是让秦楚楚自己勤快点，别再让馥梦给她打工了。 也不知道秦楚楚听明白没有，她特别认真地回答，“那是当然啦！” 程馥甄笑了笑，便拉着馥梦去整理东西了。 馥梦的心情是不怎么好，一句话都没跟秦楚楚说，低着头径自收拾东西。 秦楚楚突然有种被晾在一旁的感觉，她站了一会儿便朝一旁两个老妈子使了眼色让她们回去。 “馥甄姐，馥梦，我来帮你们！”秦楚楚主动凑过去。 “不用了，你也累了，坐会儿吧。”程馥甄淡淡说。 “没事，我不累。馥甄姐，中午留下一起吃饭吧，我请你们吃西餐。”秦楚楚说着，凑到馥梦身旁，打趣地说，“开学第一天怎么就心情不好，莫是不想见着我？” 秦楚楚这么一说，程馥甄才发现馥梦似乎有些失落，刚刚一路过来，馥梦还跟胡云飞说笑呢，心情并没有不好呀。每逢开学，她不都是最高兴的吗？ 程馥甄连忙问，“馥梦，怎么了？不舒服吗？” 程馥梦连忙解释，“没有，姐姐，你别听她胡说八道！我来学校，是来学习的，又不是来见她的。” 秦楚楚狐疑地打量她，嘀咕了句，“明明就是心情不好。” 馥梦还是否认，“没有！” 秦楚楚又要问，程馥梦回头看来，问说，“秦楚楚，你来学校了，就不怕三爷饿肚子？” 秦楚楚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她这话什么意思，一脸迷茫。 “你不给三爷送一日三餐了呀？”程馥梦又问。 秦楚楚这才明白过来，立马垂头丧气地往一旁坐下，“哎，我早就不送了实际上，我压根一天都没送过！” 这话一出，保持沉默的程馥甄缓缓抬起头，朝她看了过来。 秦楚楚无奈地说，“三哥不让我送，我没办法就只能隔几日给他煲个汤，趁着跟秦齐过去的时候送过去。我要单独送去，三哥保准又不让我送了。” “你还会煲汤？”程馥梦很不可思议。 秦楚楚无奈笑了笑，“我让我家厨子煲的，我也不知道三哥喜欢喝什么汤，每次都给他煲不一样的。” 程馥甄终于忍不住了，问了一句，“那三爷喜欢什么汤？” 秦楚楚笑得更无奈了，“我也不知道，反正三哥就没当我的面喝过，天知道他到底喝没喝呀！” 一直绷着脸的程馥梦终于扑哧笑了出来，“楚楚，也就你敢给三爷送汤，要换成别人，见了三爷那张冷脸，一定吓得不敢进他的门。” 秦楚楚根本笑不出来，担心地说，“三哥那屋里根本没厨子，而且还全是男人，就胡云飞一个人会做饭，还就只会下面” 话到这里，程馥甄和程馥梦便都震惊了。 “怎么会这样？” “那三爷吃什么呀？” 程馥甄一直住苏家，很清楚苏家是分灶吃饭不分家的，各房各自吃饭，偶尔才到老太太那聚餐。大房和二房都有各自的厨子，苏彧虽然还未成家，可好歹也得有个能下厨的老妈子吧？ 秦楚楚解释了一番，程馥甄和程馥梦才都明白。 “就他那伤，至少还得养两个月呢，医生说他元气大伤，不仅得好好调养，还得好好补一补呢！” 秦楚楚越说就越难过，越气愤。程馥甄眼底尽是复杂，心下暗自嘀咕，苏彧都是几岁的人了，连一日三餐都不知道要好好吃吗？ 程馥梦拍了拍秦楚楚的肩膀，笑道，“楚楚，干脆你休了学，早点嫁给三爷吧，让你们家的厨子也陪嫁过去。” “我也” 秦楚楚欲言又止，最后只挥了挥手，“哎，不说这事了，说起来我就难受。这事也不是我能做的了主的！” 就这样，程馥甄帮馥梦收拾好东西，已经是中午。在秦楚楚一而再的邀请下，姐妹俩同秦楚楚去吃了一顿西餐。 这一耽搁，便到了下午。 程馥甄回了一趟苏家之后便又去了工厂。昨日过滤好的原料浆液，今天下午得开始加工了。她对这个配方的把握不大，有些不放心，想亲自去盯着。 到了工厂，苏婉绾已经在厂房里亲自盯梢了。 程馥甄见原浆已经在机器里搅拌，色泽还不错。她连忙问，“怎么样？这是第几遍了？” 原本的配方是要做成面脂的，被程馥甄大改之后，只能做成妆粉了。粉有中高低三档之区分，质地越高价钱自是越高。程馥甄不敢奢求能做出质地最好的粉英来，却也盼着别太低端的粗粉，要不到时候怕是挽回不了多少损失了。 “才第二遍，质地还不错。还要淘好几遍，应该不会太差吧？”苏婉绾如实回答。 这个过程若是人工来做，那得不少人力，反反研磨，注水，舀取。冲劲打搅。如今这些都交给机器，只需要人工加水，排水而已。 程馥甄认真看了看，颇为满意，交代说，“第十遍的时候告诉我一声，我再过来瞧瞧。” 她正要走，却又折回来交代了一句，“检查下水缸里的水还剩下多少，记得备足了，别到时候不够用。” 苏婉绾认真地点头，“记住了！” 在制作胭脂的过程中，水其实非常重要。或许在外人看来水称不上原料，可在内行人眼中，水却是最重要的原料。 因为水对脂粉的影响非常之大，水的酸碱度c质地软硬c温度等都会直接影响到脂粉的质地。 制作妆粉，非常关键的一步便是要用充足的水进行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的过滤淘洗。若是水质不好，不干净，那淘出来的妆粉的质地就不会干净c细腻。而制作胭脂的话，水就更加关键了，只要水有一点点差池，做出的胭脂就极有可能会酸掉。 几乎每一个脂粉作坊，工厂都会有几个储水池，专门用来储水的。苏家是机械化生产，用水量更大，需要的储水池自然也多。而且水还不是运过来就可以直接用的，必须放着澄清上两三天，取上层最干净的水来用。 苏家工厂的储水池就在工厂的最后一间厂房，一共有三个。不仅仅不露天，即便在室内储水池都盖了巨大的盖子，防止脏物落入，老鼠和蚊虫爬入，月末半个月就要大清洗一遍，防止水池里长青苔。 可想而知这水有多重要了。 储水重要，水源也是非常重要的，水源直接决定了水质。工厂里有专门负责运水的工人，就两个，都是苏家宗族里的亲戚。除了他们，其他工人都不清楚苏家工厂这水是从哪里运过来的。 程馥甄自然也是不知道的，她也没问，毕竟这些都算是苏记胭脂的秘密。 程馥甄回到办公室去，犹豫了一下便让林顺给店铺那边打了电话，问苏以辰是否回去了。谁知道苏以辰居然至今都没回去店铺。 林顺不明情况，问说，“程大小姐，是不是有急事？三少爷若不在店铺里，一定在家里。” 苏以辰昨儿一宿没回去呢！中午她从医学院回去还特意过去二房，也没见着他。 昨天司机说他在同学家过夜，难不成至今都还和那位同学在一起？那位同学是谁？ 见程馥甄没反应，林顺又问了一句，“程大小姐？要打吗？” “不用了，最近他心情不好，就别打扰他了。”程馥甄淡淡说。 这通电话若是打到二夫人那去，估计二夫人该着急了。 她如今情况也不明，只能再等等看了。 程馥甄又回厂房里去了，这一忙便到了下午四点多。原浆基本淘好，等待沉淀澄清之后，便是机器取代不了的人工活儿了。 一大池子浆水被分装在一个个半米高的缸里，等到沉淀澄清，明儿继续下一道工序。 工人们都走了，程馥甄和苏婉绾都还没走，每一个缸子都一一检查了之后，才放心离开。 几个技师和工人在院子里喝茶，见她们出来，都连忙站出来。 一位老技师冲她们喊，“二小姐，程大小姐这么晚了，吃了饭再回去吧。” “不了，赶着回去，你们吃吧！”程馥甄冲她们挥了挥手，苏婉绾见状，也连忙跟着挥，客气地说，“不用了不用了。” 两人走远了，工人们便议论纷纷起来。 “听说二爷在外头出事了，看样子一定是真的。” “那还用说，要不能让一个未过门的媳妇来管事。” “瞎说瞎说，程大小姐是来帮忙的，来管事的是二小姐吧。依我看，是大房出了大事才对。要不，大夫人能让二小姐过来？你们想想，你们多少天没见到大小姐了？” “嗨不管谁管事，反正只要咱们能拿到工钱就行了！我看让程大小姐和二小姐管事挺好的，她俩人好，前几日还听说程大小姐交代李管事，一个工人的加班费都不能欠！” “对对！程大小姐和三少爷一样，厚道！反正再过一两年程大小姐一定进苏家的门，到时候别说工厂，就是店铺那儿也得她管事。” 众人议论纷纷，他们只知道蒋清河勾结青寨被赶出苏家，却不知道大房已经因为白玉脂粉奁的事失了势；他们只知道二爷在外头出了大事，却不知道二爷已经永远都回不来了。莫技师站在一旁听着，默不做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九十八章留下来吃饭 自从付了程培坤一百大洋，莫技师就成日诚惶诚恐的，越想越后悔。他既心疼那一百大洋，更害怕程培坤不守信用拿了钱，还会三天两头来要钱。 莫技师其实并不怎么忌惮，在大夫人眼里，苏婉绾不过是一颗棋子而已，自然不会太介意。他提防着的是老太太呀。万一程培坤把事情捅出来了，那老太太头一个饶不了他。 这几日，他思来想去的，总觉得还是要去找大夫人自首，否则，到时候连大夫人都保不了他。 见程馥甄和苏婉绾离开了，莫技师便拦截了进城去的马车，也进城去。 程馥甄和苏婉绾回到苏家的时候已经六点多的，虽然是春节，天还是黑得早。 两人走在草坪上，在大房门口驻足。 程馥甄低声交代，“明儿要早些过去，得把纱布和米糠都准备好。接下来这道工序可是最关键的了。” 苏婉绾认真点了点头，“程大小姐，那我还在这儿等你。” 打从程馥甄每日去工厂之后，苏婉绾每天早上都会在门口等程馥甄，同她一道坐车过去，这不知不觉的都半个多月了。 程馥甄点了点头，都要走，却又问了一句，“莫技师人怎么样？这几日都没瞧他到厂房里去找你了？” 苏婉绾差一点点就把实情相告了，可却还是忍住。虽然她多少都知道些程馥甄和大房的矛盾，可是，她并不觉得程馥甄是个公报私仇的人。她只是不能出卖程培坤，程培坤好歹还是收了莫技师一百大洋去还了赌债。 “可能，他忙吧？”苏婉绾如是回答。 苏婉绾看不透程馥甄，程馥甄这阵子相处下来，倒是把苏婉绾看透。她很清楚莫技师是大夫人的心腹，也很清楚苏婉绾和莫技师这桩婚事，是大夫人给老太太吹了耳边风，撮合的。 告别了苏婉绾，程馥甄独自一人往老太太屋里去。她暗暗琢磨起了那个内鬼，大夫人至今都那么沉得住气，没折腾出什么大名堂来，会不会她和苏彧都猜错了？其实并没有什么内鬼了，大夫人就是内鬼？ 如果是这样的话，老太太身旁哪一位是大夫人的心腹呢？ 李妈是苏彧的人，直接可以排除。剩下的是干细活儿的双姐c小蓉还有干粗活的六子呢？又或者是火房那个胖厨子王十三？ 程馥甄思来想去的，总觉得双姐的嫌疑是最大的。 即便大夫人没有被冤枉就是内鬼，那双姐也极有可能是大夫人的心腹，瞒过喜儿从她房间里偷出白玉脂粉奁的极有可能就是双姐。 如果大夫人真是被冤枉，内鬼还另有其人，那双姐也是嫌疑最大的，双姐背后应该还有一位正主！ 程馥甄这阵子白天忙工厂里的事情，晚上回来若没重要的事便都关在房间里，琢磨欢蝶粉的配方和样品。根本没有多余的时间琢磨内鬼的事情，若不是刚刚跟苏婉绾聊了几句，想起了大夫人，她也不会想那么多。 虽然之前她已经同李妈交代过，好好盯着几个嫌疑人。如今想来，还得跟李妈交代一句，重点盯着双姐。 “小心！” 突然雪初在背后打断了程馥甄的思绪，程馥甄戛然止步，回头看去，“怎么了？” 雪初翻了个白眼，指了指她脚下。程馥甄一看，这才发现前面的是台阶，她已经到大门口了。 程馥甄尴尬笑了笑，雪初又白了她一眼，便往一旁的小门去找李妈吃饭了。回到苏家，她就不必一直跟着程馥甄了。 打从春节之后，雪初虽然脾气依旧，可分明待程馥甄比之前好很多。今日这事，若换做是之前，她铁定不会提醒的。 “小样儿变乖了！”程馥甄笑着，大步进屋去。 很快，她就看到苏彧和老太太坐在沙发上，老太太的眼眶红红的，估计又在询问二爷的消息了。 苏彧几乎每天都会过来，只是，她很少撞见。要么是她回来了，苏彧早就走了，要么就是她都上楼回房了，苏彧才过来。 程馥甄走了过去，同苏彧点了个头算是打了招呼，她在老太太身旁坐下，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老太太怎么了？是不是二爷出事了？” “没事，我想起老爷子了！” 老太太和二夫人一样，并不告诉程馥甄真相。她拍了拍程馥甄的手，说，“吃饭吧，就等你了。” 程馥甄住进来之后，经常陪老太太吃饭，尤其是晚饭。她去工厂上班之后同老太太说过，不必等她的，可老太太却偏要等。 程馥甄帮老太太拿来拐杖，搀扶她站起来。她原以为苏彧要走了，可苏彧竟跟她们一道去了餐厅。 这家伙也还没吃饭？刚刚他是跟老太太在等她回来？ 李妈端来了热汤，笑着说，“听说三爷要留下吃饭，特意顿了莲子猪肚。” 老太太的情绪比刚刚好多了，笑着对程馥甄说，“三爷自小到大就爱喝这汤，分灶吃饭之后，他还让厨子过来跟李妈偷师。” 程馥甄赔笑了笑，没说话，心想，老太太一定还不知道她的小儿子已经把厨子赶走好几年了吧？ 老太太居主位，程馥甄和苏彧坐在左右两边，面对面。程馥甄抬眼偷偷瞄了苏彧一眼，只见他径自低头喝汤，并不理会李妈说什么。 说起小时候的事，李妈也开心，又说，“三爷还喜欢我做的八宝鸡，小笼包c煎馒头c葱油面c五香豆还有” 李妈说到一半，突然停住了。因为，苏彧投去了一个不满的目光。 程馥甄见苏彧冷冰冰阴沉沉的表情，非但不怕，反倒觉得好笑，差点没忍住笑出来。 如果不是听李妈说了那么多菜，她还一直以为苏彧是对吃没什么喜好的人，随便一碗鸡蛋面就可以满足的。她忍不住想起馥梦对秦楚楚开的玩笑，如今看来，秦楚楚要嫁过来，还真得陪嫁个厨子，否则很难满足苏彧的胃口。思及此，程馥甄不自觉抬眼朝苏彧看去，竟有点不不知名的伤感。 李妈是不敢说话了，老太太却听得开心，又念出了好几道菜名来，全是苏彧爱吃的。苏彧哪敢跟老太太使脸色，他也不说话就是陪笑着，嘴角那弧度特别僵硬。 程馥甄一边吃饭，一边默默地记下了苏彧喜欢的菜名。 见老太太都开腔了，李妈便趁机说，“三爷，不如以后您晚饭都过来这边吃吧，多陪陪老太太。” 老太太哪知道苏彧受了重伤，元气大伤？她只当李妈是随口说说的，毕竟，过去几年里，她可没少让彧儿过来跟她和老爷子一道吃饭。 彧儿是小儿子，还未成婚，跟着爹娘吃住那是再正常不过的。只可惜，这孩子就是不过来。 老太太感慨道，“老三，如今我也不指望你过来陪我这把老骨头了，就盼着你能尽早带个姑娘回家来，给我瞧瞧？我可是半截身子进棺材的人了，等不了了！” 苏彧没回答，给老太太夹了菜，低声说，“娘，吃菜。” 老太太知他脾气，就怕再多啰嗦一句，这孩子就连饭都不吃逃走。因而，她也没再开口。 李妈撇了撇嘴，十分失落。难得三爷留下来吃饭，她还想借这机会，设法留下三爷呢！三爷出院至今都半个多月了，那脸色一直都不好，一日三餐别说滋补了，极有可能都没按时吃！ 再这么下去，身子骨如何撑得住呀？ 大家都安静下来了，谁知的，程馥甄却突然出声。她打趣地说，“三爷，您瞧瞧今儿这饭菜多丰盛，您要是每天都过来，馥甄就天天都有口福了！” 这话若放在平时说，老太太必定要不高兴。因为，这话说的好像三爷不来，老太太这儿的伙食就很不好一样。 可这话放在今日这饭桌上说，老太太心里头就乐了，她知道程馥甄是故意这么说想劝说苏彧的。 李妈一听这话也乐了，连忙故意说，“程大小姐，瞧您这话说的！不知道的还当老身私扣了多少菜金，委屈了你！要是不明白的，保准以为老太太不待见你了！我也就是见三爷留下陪老太太吃饭，我高兴就多做了几道菜！” 程馥甄反问道，“那三爷天天来，您天天都高兴，那就不是我一个人有口福了，老太太也有口福不是？” 程馥甄绝对是故意的，李妈明知道她是开玩笑也都着急了，连忙澄清，“给老太太和您做饭，我也高兴也高兴。” 老太太被程馥甄的“故意”逗乐了，呵呵笑起来，“行了，别耍嘴皮子了，都高兴都高兴！” 程馥甄有一些犹豫，却还是很快就正面看向苏彧，说道，“三爷，你就过来吃晚饭吧！” 苏彧看了她一眼竟然点了头，他对老太太说，“娘，以后我都过来便是。” “当真！” 老太太又意外又惊喜，要知道她不让程馥甄和李妈耍嘴皮子正因为还担心着这小儿子会反感呢，没想到他居然这么轻易就点头了！ 李妈也是意外，老太太劝了三爷多少回她最清楚了，之前老爷子在的时候，有一回老太太逼太紧了，三爷还发了脾气的。 程馥甄并不知晓之前的事情，只当玩笑开成这样苏彧也不好再推辞，她想，这家伙晚上过来吃饭，至少李妈就照顾得上了。 老太太原本眼底的阴霾少了不少，这么多天总算是真正开心地笑了。原本就喝一碗汤的，今晚都多喝了半碗。 见老太太高兴饭后李妈连忙送来水果，希望三爷能多坐一会儿。 这时候，老太太想起了苏以辰来，急急问说，“以辰呢？这么晚了不会是不过来了吧？他昨儿个也没来。不会是出什么事情了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九十九章准大舅子找上门 苏以辰是苏家最孝顺的孩子，平素就经常来看望老太太，二爷出事之后，他便和苏彧一样，每日都会抽空过来坐一坐，安慰老太太。 可是，昨日他就没过来，今儿个都晚上九点了，还不见人影。 程馥甄离开工厂之前还特意问过林顺，苏以辰一整天都没去店里。至于他有没有回家来，几时回的，程馥甄就不知道了。 昨天工厂的事情苏彧怕老太太担心，并没有告诉老太太，程馥甄也没有多嘴。 见程馥甄没回答，李妈这才答道，“可能是店铺那边这两天太忙了，三少爷回来晚了怕打扰您休息。老太太，您别急，我这就让人过去问问。” 老太太点了头，“去问问，只要没事便好。让他忙他的，不必理会我。” 二爷出事之后，老太太心里就一直惶惶恐恐的，总觉得苏家这些日子来非常不顺利，她就担心她唯一的孙儿会有什么不测。 程馥甄原本想回避到楼上去，给苏彧和老太太留点时间谈事。一见李妈派人去二房，她便不想走了，想等等看苏以辰到底什么情况。 谁知道李妈派去的人还未回来，一个出人意料的访客就到了！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程馥甄的哥哥，程培坤。 仆人是这么来禀的，“老夫人，程大小姐的大哥，程大少爷在门口，说是有要事同您谈，请您务必见一见他。” 这话一出，程馥甄就惊了。也不知道怎么的，她下意识就朝苏彧看了去，而苏彧也朝她看过来，两人四目相对，都很意外，也都很不安。 程培坤来找老太太，那事情必定和苏家有关了。 跟苏家有关的什么事情，能让他非得直接来找老太太，不找程馥甄也不找苏彧？甚至连打个招呼都没有呢？ 老太太其实比程馥甄和苏彧都要意外，她就见过程馥甄这位哥哥一面，但是，之前可没少听大夫人说以辰这位将来的准大舅舅子怎么样怎么样的。 贪财，嗜赌如命，为了还赌债什么鸡鸣狗盗的勾当都干得出来！就跟街上那些地痞流氓没有什么两样。这种事，老太太当然不会偏听一方之言。自然也派人稍稍调查过的。所以，老太太对这位准大舅子的印象可一点儿都不好。 当然，她还是顾着程馥甄的面子。 她笑着问说，“馥甄呀，莫不是你跟你大哥吵架了，他找上门来要我给评理？” 程馥甄绝对相信程培坤来找老太太不会是好事，她正愁着找什么理由拦下程培坤，一听老太太这话，她便站了起来，“老太太，你同三爷坐，别理会我哥哥，就一点点小事情他都能上纲上线的！我去应对他便好。” 老太太也懒得见程培坤，便随了程馥甄去。 程馥甄一到门口，就看到程培坤在外头来来回回踱步。她急急走下台阶去，把人拉到一旁。 可是，她都还未开口，程培坤就冷不丁甩掉她的手，不悦道，“你来干什么，老太太呢？我找老太太，有相当重要的事儿！” “什么事？先同我说说。”程馥甄低声问。 程培坤一来想用一用准大舅子的身份，二来也不想程馥甄知道太多。苏婉绾那丫头傻乎乎的分不清楚厉害关系，不顾及他是程馥甄的大哥把什么都告诉他，程馥甄可不傻呀！ 大房虽已经式微，可是在工厂和店铺终究还是有些心腹的，就目前的形势看，大房的希望基本全在苏婉绾那丫头身上，所以大夫人才会要她嫁给工厂的技师。程馥甄怎么可能还会帮苏婉绾，指不定还会借机把苏婉绾赶出工厂呢！ 当然，程培坤巴不得妹妹早点把异己都排除掉。他虽然答应苏婉绾答应得相当霸气，可是，他来之前也是犹豫了很久的，否则也不会拖到这么晚了。 “这事跟你没关系！老太太在屋里对吧，我找老太太说去！” 程培坤避开程馥甄，要往屋里去，程馥甄连忙拉住他的手臂，低声训斥，“你到底想干嘛？” “没想干嘛，你放手！”程培坤的声音可不小，一旁的小厮都看了过来。 程馥甄怒了，用力将程培坤拽过来，低声说，“我警告你，以辰的事情我自己会处理，你马上给我走！” 除了苏以辰在外面养女人的事，程馥甄着实想不出程培坤能来跟老太太谈什么事。 谁知的，程培坤却立马否认了，“不是那事！我都说了这件事跟你没关系，你让我进去！” 见程培坤这样子，也不像是说谎，程馥甄纳闷了，“那到底是什么事？你你不会是找老太太借钱吧？” “哎呦，你让我进去成不！进去说。” 程培坤不耐烦了，又一次挥开程馥甄的手，程馥甄力气没他大，也不想跟他有太明显的争执，毕竟一旁还有人看着呢。 程馥甄连忙追上，低声说，“三爷在里头。” 这话一出，程培坤便戛然止步了。要知道，他本就十分忌惮三爷，基本是能避则避能躲着躲的，而且三爷曾经警告过他，没事少到苏家来。 见程培坤止步，程馥甄狐疑了，连忙低声问，“程培坤，你不会是来告三爷的状的吧？” 程培坤给了程馥甄一个大白眼，不说话。 程馥甄也觉得这想法太可笑了，见程培坤是不打算进去了，她也不多问，心想着先把这家伙打发走了，回头再让苏彧去问问。要不，老太太那儿也不好应答。 “行了行了，有什么事情明儿再过来吧。老太太最近都很早休息，早就睡下了。” 程馥甄这话一出口自己就后悔了，她刚刚还说苏彧在屋里，现在又说老太太早就休息了，那苏彧难不成自己一个人坐在里头？ 程培坤狐疑地朝她看过来，程馥甄正要解释，程培坤却冷不丁推开她，往屋里冲去了。 一到屋内，程培坤就止步了，发现三爷和老太太都坐在沙发上。程馥甄尾随而至，给了苏彧一个无奈的目光。 即便心下不喜欢程培坤，可面上老太太还是很客气的，她笑呵呵地招呼程培坤坐下，让李妈去倒茶过来。 “老太太，三爷。” 程培坤见着苏彧早就怂了，虽是坐下了，却非常拘谨。苏彧挑眉看了他一眼，不动声色。 老太太问说，“程大少爷，听下人说你有急事找我，到底是什么事情呀？赶紧说说。” 程培坤偷瞄了苏彧一眼，迟迟没敢出声。他又犹豫了，犹豫自己到底该不该管这闲事！ 其实，自己收了一百大洋就应该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了，何必再招惹麻烦呀？要是惹了三爷不高兴，万一把他送回北平去那可怎么办？苏婉绾那小姑娘确实挺可怜的，可天下可怜人多了去，他自己也是可怜人呀！也没见谁可怜过自己。 程培坤越想越后悔，正想寻借口搪塞老太太，可也不知道怎么的脑海里就突然浮现出苏婉绾那双充满泪水，楚楚可怜的眼睛来。那眼睛盯着他看，像是在向他求救。仿佛，他是她唯一的活路。 苏彧和程馥甄都没出声，老太太见程培坤迟迟不语，便又追问，“程大少爷，到底出了什么事？” 程培坤这才缓过神来，他豁了出去，如果自己这辈子从未做过什么好事，那么这就算是第一件吧！ 程培坤认真说，“苏老太太，我今日来是告诉你一件大事的！” “什么大事？”老太太又问。 程培坤特别认真，大声回答，“丢人的大事！” “丢人？到底什么事情，谁丢人了？你快说！” 老太太认真了起来，而苏彧和程馥甄都还低着头，默不作声，以他们对程培坤的了解，程培坤说话一半真一半假，尤其喜欢夸大其词。 可谁知道，程培坤这一回并没有说谎，也没有夸大其词。 程培坤将那天在工厂宿舍撞见的一切都告诉了老太太，甚至连自己威胁莫技师，敲诈了一百大洋的事都给如实交代了。 程培坤也算是半个混江湖的人了，大智慧没有小聪明一丢丢。 他知道自己今日把这事捅出来，老太太一定会找苏婉绾和莫技师过来对质，莫技师必定会反咬他一口他收了一百大洋封口费。所以，他先自己供出来，免得落人把病。 “老太太，我所说的句句属实，绝无谎话！那一百大洋不是封口费，我就是想趁机敲诈莫技师的！莫技师料定了二小姐知羞耻，不敢把事情抖出来，也就答应我了！我怎么可能真的因为一百大洋，让二小姐嫁给那样一个畜生呀？” 程培坤说的慷慨激扬，唾沫横飞，“蒋清河可是前车之鉴，苏家要再招个白眼狼进门，那可不得了！” 老太太目瞪口呆，半晌都说不出话来。她虽然不怎么待见庶出的孙女，可也绝对不允许苏家的女儿被这般欺负！何况，程培坤说得对，蒋清河已经是前车之鉴了！ 老太太气得脸色都白了，大声说，“李妈，你去！去把大夫人给我叫过来！当初婉绛招蒋清河进门，就是她的主意，这一会那个莫伯汉，还是她的主意！她她那是什么眼光？瞎了吗？” 程馥甄一听这话，连忙拦下李妈，“老太太，这事还是先找二小姐过来问问吧。事情到底怎么回事，二小姐最清楚了，不是？” 程馥甄这话的言外之意还是想老太太先考证考证程培坤说的到底有多少是真的，多少是假的。 她真的非常震惊于此事，苏婉绾的房间和她那屋子同层，就间隔两间房而已，居然会发生那样的事情？这事若是真的，那莫伯汉未免也太无法无天了吧？他把苏家的二小姐当成什么了呀？ 老太太气得不轻，似乎没听出程馥甄的话外之意。苏彧及时开了口，他没征询老太太的意思，而是直接对李妈说，“先去把二小姐找来，记住，别惊动其他人。” 李妈匆匆而去，老太太蹙着眉头看了苏彧一眼，也没多说什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章没用的东西 客厅里，一片寂静。 老太太手肘靠在沙发扶手上，不断地捏眉头，焦急而担忧。程馥甄和苏彧都安静地坐着，心思各异。 程培坤拘谨地坐着，视线在他们三人身上来来回回移动，他暗暗琢磨着他们的心思，尤其是三爷的。不过，既然他已经豁出去了，他也就不管他们是什么意思了，反正他绝对不会让苏婉绾嫁给莫伯汉那个畜生的！ 没一会儿，苏婉绾就过来了。 程培坤并没有告诉她他哪天会过来，所以，这几天晚上她一直在等，都接连失眠了好几日。她都快要怀疑程培坤是耍她开心的了，没想到他真的来了！ 苏婉绾也不知道程培坤已经把事情全都说出来了，她低着头走过来，同老太太，苏彧福身，“奶奶，三叔。” 虽然准备了好几天，其实她还是胆怯，难为情，并没有真正准备好，怎么跟奶奶说这件事。 老太太不说话，苏彧淡淡道，“坐。” 老太太坐的是单人沙发，苏彧和程馥甄坐在长沙发上，程培坤则坐在老太太对面的单人沙发上。苏婉绾明明离苏彧比较近的，却挑了程馥甄身旁的座位坐下。 她偷偷看了程培坤一眼，紧张地都快把手里头的汗帕给捏碎了。 人是坐下来了，可大家却更加安静了，一屋子寂静地令人心慌。 突然，老太太大声质问，“婉绾，程大少爷说的事可都是真的？” 苏婉绾吓了一跳，没想到程培坤早就把事情全都说出去了，她猛地抬头看去，只见老太太c三叔c程馥甄还有站在一旁的李妈全都看着她。 他们的眼色各异，老太太是气愤，三叔是冰冷，程大小姐和李妈是震惊，这之余，她仿佛也看到了鄙夷和嫌弃。 她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下意识就转头朝程培坤看去。 程培坤原本还坐得颇为拘谨，见苏婉绾看过来，他立马就挺直了腰杆，一本正经，一脸正义。 “二小姐，这件事关系到你的终身幸福，你绝不能忍气吞声一辈子，该说的我已经全都说了！你不必谢我，我只是看不惯” 话到这里，老太太冷不得打断，“婉绾，程培坤说的可是真的？莫伯汉那个畜生，当真敢欺负你？” 苏婉绾再也忍不住了，捂着嘴呜呜地哭了起来。 见状，老太太心里基本就有数了。 她相当愤怒，冲婉绾吼，“你说话呀！哭什么哭？现在是哭的时候吗？” 被这么一吼，苏婉绾就更害怕了，豆大的泪水儿一直掉，看都没敢看老太太，何况是回答老太太的话？ 老太太并非气她，而是气这件事。 “你你你可真被欺负了？”老太太又问。 苏婉绾还未回答，程培坤就急了，“没有！老太太我刚刚就说了，我去得急，救了二小姐！二小姐绝对是清清白白的！不信你” 程培坤话到这里，突然停住，轻轻拍了自己的嘴一巴掌，“我这笨嘴，反正，二小姐铁定是清白的！我可以作证！” 程培坤径自着急，可老太太没理睬他，还是盯着苏婉绾看。见状，程馥甄连忙坐近，轻轻揽住她的肩膀，让她靠在自己怀里。 程馥甄低声安慰，“婉绾，这儿没别人，别怕。到底怎么回事，你亲自同老太太说清楚，要不，老太太怎么为你做主呀？” 事发至今，除了程培坤就没人安慰过她，苏婉绾被程馥甄这么拥着，心底的防线一下子就崩了，最后的坚强也随之崩溃。她突然紧紧抱住程馥甄，呜呜呜地大声哭起来。 老太太十分着急，正要开口，程馥甄连忙抬手示意老太太先别说说话，拦下老太太之后，程馥甄给了老太太一个眼神，让她稍安勿躁。 见状，一直不动声色的苏彧给李妈使了个眼色，李妈连忙走过来，低声安慰，“老太太，二小姐一定是被吓坏了，您给她点时间，让她冷静冷静再说话不迟。您也别着急，您要是急坏了身子骨，那可怎么办呀？” 老太太气得呼吸节奏都乱了，李妈连忙替她拍背，顺气，又端来水。 程馥甄安慰着苏婉绾，李妈安抚着老太太，程培坤等了一会儿就失去耐性了。 “老太太” 他刚开口，苏彧就冷眼看去，一个眼神足矣让他老实闭嘴。 在程馥甄的安抚之下，苏婉绾终于平静下来，也终于勇敢起来。 她把眼泪擦干净，这才抬头朝老太太看去，“奶奶，程少爷说的都是真的，莫伯汉欺负我未遂，被程大少爷撞见了，要不” 苏婉绾终究还是哽噎了，停了好一会儿才又继续说，“在那件事之前，莫伯汉就经常对我动手动脚，说什么，您和大娘已经将她许配给他了，说说我的人，我的所有东西都算是他的了” 苏婉绾并非是个爱告状的人，可是，她知道现在不说就没有机会了，在大娘面前，她可不敢说这些的。 “他还说还说咱们苏家没没男人，所以才要他” “够了！” 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老太太骤然暴怒，狠狠拍了桌子，正要站起来，却没站稳反倒给跌坐下去。 “老太太！”李妈连忙搀住。 苏彧起身坐过去，帮她顺气，低声安慰，“娘，同这等畜生计较气坏了身子不值。” 老太太气得气喘吁吁，她指着李妈，说，“你去现在就去，把大夫人给我叫过来！” 李妈没敢耽搁，匆匆就离开。 很不巧的是，此时大夫人刚刚从莫伯汉口里得知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她的愤怒可不比老太太少呀！ 她抬起手来，狠狠甩了莫伯汉一大巴掌，怒斥道，“你这个畜生！都快订婚了你，你还能干出这种事情来！你急什么？怕煮熟的鸭子飞了是吗？我告诉你，现在还真就飞了！” “大夫人，小的知道错了！小的再也不敢了！大夫人，您救救小的吧！” 莫伯汉连连哀求，就差点给大夫人跪了。 “大夫人，万一程培坤那小子不守信用怎么办？” “大夫人，小的对您和大爷一直忠心耿耿，绝无二心，小的已经” 大夫人挥了挥手意识莫伯汉不要再废话。 莫伯汉是工厂资历很深的技师，在工厂技师里的地位极高，一旦入赘苏家，必定可以成为技师之首。大夫人比他自己还清楚他是一颗怎样的棋子，怎么可能说丢就丢呢！ 莫伯汉不敢说话了，大夫人恶狠狠地看着他，着实气不过，又碎了一口，“没用的东西！那臭丫头要真是你的人了，那也倒没什么！你偏偏” 莫伯汉一脸委屈，“还不是程培坤那个狗娘养的，都怪他！” “你还敢说！” 大夫人不悦质问，“这是几天的事了？你瞒着到现在才来告诉我？怎么着，你还想就这么算了？” 莫伯汉不敢说话了。 大夫人眼底略过一抹狠辣，低声问道，“莫伯汉，程培坤拦你一次，还能拦你第二次？第三次？” 这话一出，莫伯汉可谓又惊又喜，惊的是大夫人比他想象中的还要狠绝，喜的是既然大夫人都这么说了，他就没有后顾之忧了，反正出了什么事大夫人都能替他兜着了。 他终于笑了，“唉，小的懂了！” 大夫人心下有些不安，犹豫了下，便狠了心，说，“时候也不早了，今儿个你就留下过夜吧。你和婉绾就要订婚了，一定有不少话要说吧。” 见大夫人那意味深长的眼神，莫伯汉更加欢喜，早知大夫人是如此态度，他就应该早点过来了！ 只要生米煮成熟饭，就算老太太知晓了真相也拿他没办法，也得把苏婉绾许给他呀！ 莫伯汉越想越兴奋，想起苏婉绾那漂亮的小脸蛋来，都心猿意马了。他和大夫人一起走出书房，大夫人正要叫来下人带莫伯汉去苏婉绾房里。 这时候一个仆人却匆匆上楼来，说道，“夫人，李妈过来了，说是老太太让您马上过去一趟。” 大夫人很意外，“这么晚了，可有说为了什么事？” 仆人如实回答，“李妈没说，看那样子很着急。” 大夫人哪会知道程培坤真来了，她想到的是二爷的事情，以为二爷有了确定的消息，老太太要把所有人都叫过去呢！ “你带莫技师去找二小姐，让二小姐安排个屋，莫技师今夜留下来。”大夫人交代之后就匆匆下楼了。莫技师搓了搓手，跟着仆人离开，他越发的心疼被程培坤坑走的一百大洋，那抵得上他好几个月的工钱呀！ 莫技师哪会知道，苏婉绾早就不在屋里了。 大夫人跟李妈穿过花园，来到老太太屋内。大夫人知道李妈嘴巴严，打探不出什么消息，一路上她也没说话，就琢磨着二爷在外头的事绝对是天大的事。 然而，当她进了屋，看到沙发上坐着的人之后便立马就傻眼了，目瞪口呆地站在原地。 苏婉绾这个臭丫头什么时候来的？ 程培坤也在这儿。 所以他们已经 撞上老太太犀利的目光，大夫人一个机灵立马缓过神来。 虽然慌张得手都颤了，可是，她依旧硬装出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一步一步走过去。 “娘，这是怎么了？” 老太太冷哼一声，不回答。 大夫人连忙走进，迷茫地看了看在座的众人，又问，“娘，这到底是怎么了？是不是工厂里出什么事了？” 老太太凶巴巴地盯着她看，似乎气得都说不出话了。 大夫人心里一点底都没有，也不知道苏婉绾这个臭丫头是不是跟老太太告自己什么状了。 她又问，“婉绾，是不是你闯什么祸惹你奶奶生气了？” 苏婉绾根本没敢看大夫人，更别说回答了。 老太太一听这话终于忍不住，大声说，“你干的好事还怪孩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零一章苦情戏假戏真做 老太太一声训斥让本就心虚的大夫人心下更没了底气。 可是，大夫人终究不是不经事的小姑娘，她在苏家这些年，比这大的风雨见多了。若不是大房失势，她自己一点后盾都没有，今日这事对她来说，或许就不算事。 “娘，能否先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她认真地问。 “莫伯汉在工厂宿舍里要欺负婉绾，被程大少爷撞见了！幸得程大少爷相救，要不婉绾这辈子就毁了，我苏家的颜面也被丢光了！” 老太太气呼呼地指着，“这就是你相中的女婿，你之前怎么跟我说来着，你说莫技师为人耿直c老实，厚道还会照顾人。现在呢？” 老太太说到这里，大夫人便大概知道老太太为何冲她发火了。其实当初老太太心里不只莫伯汉一个人选的，还有另一个年轻的技师。她当初为了让苏婉绾嫁给莫伯汉，没少在老太太面前说莫伯汉的好话。 老太太这是在怪她看人看走眼了。 若单这一点，她并没什么好怕的，只要假装不知情自责一番便可。 大夫人正要辩解，谁知的老太太又问，“你还记不记得当初招蒋清河的时候，你怎么跟我说的？你也说蒋清河是老实人！” 大夫人慌了，莫伯汉的事跟蒋清河的事可完全不一样呀！莫伯汉就祸害了一个苏婉绾，蒋清河差点祸害了整个苏家！ 大夫人一下子就哭了，抽出手帕来抹泪，一边哭，一边说，“娘，我知道蒋清河那事您至今都怪我，都是我不好，是我害了婉绛，都是我不好。如今，我又我又害了婉绾，我我” 大夫人哭着哭着，突然大喊了一声，“大爷都那样了，我也不活了！” 她竟冷不丁往一旁的椅角撞了过去，谁都没想到大夫人会寻死，也就谁都没来得及拦。只见大夫人的额头撞出了一口血淋淋的口子来。而大家都还未缓过神来呢，大夫人竟又一次往尖锐的椅角撞去。 老太太慌了，连忙大喊，“来人，快来人，拦住她！” 李妈离得最近，连忙追过去，死死地抱住大夫人，程馥甄也冲过去，用手挡在椅角上。 大夫人是狠了心演苦肉计，她一边哭，一边使劲挣扎，“你们放开我！放开我！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呀！大爷不要我了，我的儿子也不要我了，我还把女儿给害成这样，我活着作甚？我还不如死了一了百了！” 这时候，苏婉绛突然从门外冲了进来，“娘！娘你这是做什么？” 苏婉绛见过莫伯汉才过来，莫伯汉在屋里找不着苏婉绾，就知道出事了。 苏婉绛知晓实情，原本只是想过来看看这边的情况，再回去打发莫伯汉，哪知道一到门口就听到母亲的哭声，更没想到母亲会寻死！ 见到母亲额头上那触目惊心的血迹，她彻底慌了，什么都顾不上直接冲过去，推开了李妈和程馥甄。 “你们走开！走开！不用你们猫哭耗子假慈悲！” 她将母亲抱紧，眼泪早已泛滥，“娘，你这是做什么？爹爹不要婉绛了，难不成你也不要婉绛了吗？呜呜婉绛什么都没有了，就只有你了呀！” 大夫人不动了，却哭得更厉害了。 “娘，你怎么可以这样！你不是还要找以庚吗？你不是说以庚一定没有死，一定还活着，你不是要把他找回了吗？” “娘，爹都那样了，你要再有个三长两短，你让我怎么办呀？” 众人都沉默，虽然不少人都知道这是大夫人做戏，可苏婉绛哭得肝肠寸断，多少让人有点难受。 老太太是最难受的，不仅难受还心疼。她已经听不下去了，正要让苏婉绛住嘴，可苏婉绛的一句话却让老太太顿时潸然泪下，不能自己。 苏婉绛说，“娘，你要再走了，弟弟回家了就找不着娘了！” 老太太至今都还挂念着那失踪的长孙苏以庚，一听这话，哪里受得住？她跌坐在沙发中，捂着脸默默流泪。 而大夫人本是做戏，见女儿哭得伤心，本就心里哀伤，一听这话，想起自己那失踪的儿子，和那夭折的小儿子，心中顿是大恸。 母女俩相互拥着，哭声凄凉了整个屋子。 程馥甄站在一旁，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办了，想也没想就朝苏彧透出询问的目光。 苏彧岂能处理了这种事？他蹙眉朝李妈看去，李妈这才缓过神来，急急去劝说老太太。程馥甄见状，也连忙过去劝说。 苏婉绾怎么都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她紧紧抿着嘴，就像个闯了大祸的孩子，紧张而害怕。程培坤倒是一点儿都没同情大夫人，他摸了摸鼻子，挑眉看着，有些不耐烦。 老太太哭了好一会儿才抹去眼泪，李妈连忙端来水让她喝下。老太太平静了下来，大夫人和苏婉绛的哭声也都小了。 这事，要么得老太太让步，要么就得大夫人让步。可错本就在大夫人，再者大夫人还是戴罪之身，老太太一个当长辈的怎么让步？ 况且，这事要让二夫人知晓了去，二夫人还不得又怪老太太偏心，袒护？二爷至今下落不明，生死未卜，二夫人都疑神疑鬼了，谁都提防，生怕二爷不在，有心人趁机跟以辰抢家产。老太太可不想在这节骨眼上刺激二夫人。 老太太虽然对大夫人心有怜意，却绝不可能让步的。 反观大夫人，若换成别的事，不管是她对还是她错，她都不会跟老太太硬碰硬，都会主动让步的。可是，今儿个这事已经闹到这地步了，她都要寻死了！她要是再主动让步的话，那她这一撞岂不白撞了？让大家怎么看她呀？ 大夫人也是不可能会让步的！ 老太太和大夫人都不可能让步，那就只能苏婉绛让步，给母亲一个台阶下，又或者有个人给老太太一个台阶下了。而就苏婉绛那脾气和脑子，必定是不可能做这事的。 程馥甄在心里暗暗分析着形势，又一次朝苏彧看去。在场的就苏彧是长辈，无疑，想把僵局打破了，只能他来开腔，给老太太铺几阶台阶。 可是，这家伙是居然还坐着，不动声色。 程馥甄就不相信这局面，苏彧看不透！这家伙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要让局面继续僵下去吗？继续僵下去，对谁都没好处呀！ 程馥甄无奈之下，只能使劲朝苏彧使眼色，可苏彧居然避开了，当没看到。 程馥甄悄无声息地走到苏彧身旁去，坐下。她用手臂偷偷地撞了苏彧一下。苏彧没有避开，也不知道是没察觉到，还是假装没察觉。 程馥甄又撞了他一下，他还是没动。 程馥甄急呀！ 她不担心别的，就担心事情僵下去双方越发不好让步，会闹得更大。到时候最受伤的还是苏婉绾那个无辜的丫头。即便莫伯汉欺负她未遂，可这种事还是发生了。这种事传出去，苏婉绾就没脸活了，除了继续嫁给莫伯汉。 程馥甄心一狠，偷偷地抬脚踩住了苏彧的脚。 终于，苏彧回头朝她看来，深邃和冰冷的眼眸里隐藏着丝丝玩索，直勾勾地看入程馥甄的眼睛里去。 程馥甄一时都怔住了，只觉得苏彧这眼睛像是一泓深潭，一旦跌入就会沦陷。 苏彧的脚动了动，程馥甄这才缓过神来，连忙放开。 虽然大家的注意力都在老太太和大夫人那边，可程馥甄还是没敢出声，只对苏彧使眼色。 其实苏彧早就想开腔了，只是见程馥甄冲他使眼色，他才故意不出声。 程馥甄的意思他懂，他只是颇为意外程馥甄的着急，她可是苏以辰的未婚妻，二房的人，怎么就这么护着苏婉绾了？她就不知道苏婉绾是大夫人最后的希望了吗？ 还有，程培坤这个流氓某种程度上说其实跟莫伯汉没多大区别的。这件事客观地说来，不仅仅是莫伯汉欺负苏婉绾未遂，也是程培坤趁机敲诈。程培坤这厮怎么突然转了性，上门来告状兼自首了？ 苏彧淡淡开口，“娘，大嫂，幸好事情被程大少爷撞见了，也算为时不晚。依我看，这婚事还是算了吧？你们怎么看？” 苏彧就是苏彧，程馥甄觉得他会给老太太台阶下，他却一句话连大夫人的台阶也给了。 大夫人虽然撞了脑子，可也没撞傻，她连忙抢在老太太之前开了口。 她哽噎地说，“这是自然！婉绾，大娘眼瞎给你相了那样一个人，大娘太对不起你和你娘了！” 苏婉绾见事情没闹大，暗暗松了一口气。只是，她还不敢看大夫人，她低着头，怯怯地说，“不怪大娘，大娘也是为了我好。” 老太太也开了口，“这个莫伯汉一定要好好教训他一顿，工厂那绝不能让他再待了！老三，你明儿就跟以辰说去，让以辰把他开除了！你让以辰告诉他” 老太太想了想，又道，“别让以辰去，老三你自个去，好好教训一番，千万别让他出去乱说话！” “明白。”苏彧点了点头。 老太太又道，“婉绾的婚事日后我给她做主，你们谁都别操心了！还有，今日的事不许传出去！谁传出去了，我跟谁着急！” 这话，分明是说给大夫人听的。 苏婉绾惊喜地差点哭了，连忙上前来，“谢谢奶奶！谢谢奶奶！” 老太太拉着她的手，轻轻叹息，似欲言又止，只道，“傻丫头，这么大的事你还真忍得住，若不是程少爷来说，你看你你这辈子甭想有好日子过！” 苏婉绾第一次离奶奶这么近，受宠若惊，连连点头。 这时候，李妈才上前去搀扶大夫人，苏婉绛不识抬举，还不让，见大夫人自己伸出手去，才悻悻的作罢。 李妈将手帕按在大夫人伤口上，说道，“大夫人，您赶紧回去处理伤口。二小姐的事，有老太太和三爷，您就放心吧。” 老太太这才回头看去，淡淡说了一句，“打个电话让刘医生给过来瞧瞧。” 大夫人点了点头，这才同苏婉绛离开。 老太太是精疲力尽了，却还是亲自同程培坤道了谢，程培坤连忙起身来，“老太太言重了言重了，咱们都是一家人嘛，别这么客气！” 程馥甄哪敢让程培坤多留，连忙寻了借口将他请出去。程培坤临走之前，还不忘回头看苏婉绾一眼，“二小姐，事情过去了，别怕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零二章他到底去哪了 程馥甄送程培坤到门口，还是不放心，便同他一起往大门走去。 “程培坤，你不会是收了二小姐什么好处了吧？” 程馥甄这话当然是开玩笑的，她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力，苏婉绾没这种手段。 程培坤嗤之以鼻，“你大哥我是那么容易被收买的吗？” 程馥甄白了他一眼，认真问，“那你为什么帮她？你这可是涉及勒索，你就不怕三爷收了你那一百大洋？” 一提到钱，程培坤就紧张，“不至于吧？” 程馥甄故意恐吓，“不好说，三爷一直不喜欢你来苏家，更不喜欢你掺和苏家的事，呵呵，回头，你就等着三爷找你去吧。” 程培坤壮胆逞英雄正骄傲着，听程馥甄这么一提醒，终于又想起苏彧之前的警告。 他连忙拉住程馥甄，“好妹妹，怎么说哥哥今天也算是帮了你一大忙，你就帮我跟三爷说说好话。” “你帮我啥了？”程馥甄很不可思议。 “我帮你赶走莫伯汉了啊！那畜生明摆着的是大夫人的人，苏婉绾都告诉我了！哼，就算她不告诉我，我也瞧得出来。” 程培坤一脸理直气壮，程馥甄颇为意外，意味深长地笑道，“程培坤，敢情你跟二小姐关系还不错，你们俩什么时候认识的？不会之前就认识吧？” “哪能啊！那天我在宿舍里见到她都不知道她是谁！”程培坤立马否认。 程馥甄继续追问，“啧啧啧，那天至今才几天呀！对认识不到半个月的姑娘你就这么怜香惜玉了，大老远跑来告状，还自首！行呀你！我记得你当初卖掉馥梦的时候可是一点良心都没有的！怎么，上海城里这水土好，这才多久就把你的良心给养回来了？” 对程培坤这善举，程馥甄只有一分认可，剩下的四分讽刺，五分怀疑。 程培坤被程馥甄的伶牙俐齿堵得哑口无言，他挥了挥手道，“不跟你一般见识！” 程馥甄哪能放过，又问，“你说，你是不是另有目的？” “没有！”程培坤大声否认。 “一定有！”程馥甄很肯定，“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程培坤居然激动了，大声说，“没有就没有，你烦不烦啊！” 程馥甄一愣，随即缓缓眯起眼睛来，盯着程程培坤看。以她自小到大的经验看来，程培坤一定有什么秘密。 程培坤的目光闪躲，也不敢跟程馥甄辩解，只说，“不用送了，我自己回去！” 人正要走，却见一辆白色汽车缓缓从大门外行驶进来，停在草坪西侧的车库里。程馥甄和程培坤都认得这车是苏以辰的。果然，下车的人正是苏以辰。 刚刚老太太还担心这家伙呢，后来被苏婉绾的事情给打断了，估计也忘脑后了，可程馥甄没有忘记。 苏记胭脂的店铺晚上六点多关门的，苏以辰一般都是等七点左右账房结算清楚就回来。而这阵子他都早回，账房师父会把账本送到家里来给他过目。 他昨儿一宿没回，今日又到这个点才回来，他到底去哪了？ 程培坤看到苏以辰那车子的第一眼后立马就冷静下来，趁着苏以辰还没见到他们，他连忙把程馥甄拉到一旁的树下，躲起来。 他低声说，“妹妹，现在都十一点了，苏记胭脂六点就关门，准妹夫上哪去了这么晚才回来？” “他今儿个亲自去收账，自然会晚回来。” 程馥甄随便编了个谎话，程培坤这才没有多做文章，他认真说，“妹妹，我跟你说的那事，你千万千万得放心上。这男人要靠得住，母猪能上树！你也别抓住他，你得把苏家的财政大权还有那些个秘方抓紧了，懂不懂！” 程馥甄不想让程培坤再啰嗦，便点了点头敷衍。 见苏以辰这个时候才回来，程馥甄也没多少心情跟程培坤虚以委蛇了，她想，苏婉绾这事，苏彧应该会找程培坤问清楚的吧。 待苏以辰进屋了，程馥甄才送程培坤离开。走回来的时候，她在二房门口停下了脚步。 她看到二夫人房间的灯亮着，书房里的灯也亮着。二夫人自然是会等儿子回来才睡的，也不知道苏以辰是怎么跟二夫人交代行踪的。 程馥甄着实不言以相信苏以辰那样一个心地干净的人会在还未成婚之前，就在外头养女人。她宁可相信苏以辰是遇上喜欢的姑娘，不敢同家里人说。 程馥甄愣愣地站着，抬头望着苏以辰的书房，都忘了时间。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缓缓转身，这一转身她就吓了一跳，差点叫起来。 只见苏彧不知道何时过来的，就站在不远处，眸光幽幽地看着她。 程馥甄吐了口浊气，定了定神才走过去。 “三爷，老太太休息了吧？” 苏彧挑眉往苏以辰书房那透光的窗户看去，问说，“你在看什么？” 就算苏以辰真的在外头养女人了，程馥甄都不敢轻易告诉苏彧，何况，现在还什么情况都不了解。她一时间也不知道找什么借口搪塞，毕竟，这家伙并没那么好忽悠的。 见程馥甄不说话，苏彧又淡淡问说，“听雪初说，前阵子你跟以辰闹别扭了，以辰好几天没去找你？怎么，还没和好？” 程馥甄并不知道苏彧来了多久，为什么不叫自己。她只觉得在月光下，苏彧整个人看起来比平素要温和了一些，不似一贯的孤冷，也不知道算不算错觉，她甚至觉得苏彧说话的声都温和了不少，浅浅淡淡的，竟隐约有点伤感。 她正不知道如何回答，苏彧这么一问，她反倒有理由了。 她回答说，“就因为上一会柳姨娘那事有些不愉快，以辰的脾气您也知道，那事早过去了。这些日子忙，我两日没见他了。我原想上去看看他，又怕打扰他。” 程馥甄以为苏彧还会追问，然而，他却没再问下去，只是点了点头，说，“早点休息。” “三爷身上负伤，也早点休息吧。”程馥甄淡淡道。 两人就这样在苏以辰楼下，擦肩而过。此时，二夫人正安慰着苏以辰。 苏以辰昨夜是在郊外的寺庙里过了一宿，原本想早点回来的，可小芝的病情加重，他便送小芝到城里的医院看了医生。 这一看医生后才知道小芝染了肺炎，必须住院。小芝在上海城里一个亲人都没有，就认识圣母大教堂的牧师和修女，根本找不到人照顾，他自然是得留下的。 他帮小芝办了住院，又花钱请了一个老妈子照料，折腾下来就这么晚了。 二夫人对这些事情是完全不知晓，她知道儿子一整日没去店里，只当儿子是心情不好，去找同学散心去了。所以，她特意等到这么晚，就是为了好好安慰儿子一番。 “以辰，谁能无过呢？你爹和大爷当年年轻的时候，不知道浪费了多少原料，损失了多少。吃一堑长一智，日后呀，你留心点就成了。” 见儿子还是闷闷不乐的，二夫人笑了起来，“你一定还不知道吧，馥甄救回那批原料了。” 苏以辰猛地抬起头来，很不可思议，只当二夫人是哄他开心的。 可夫人认真说，“我听林顺说是当天馥甄就改了配方，硬生生把胭脂的配方给改成了妆粉的配方，而且还成了！今天下午已经都淘洗好了，明日再加工一番，估计能晾晒了。” “当真？”苏以辰特别不可思议。 “娘骗你作甚，不信的话，你明儿自己去工厂里瞧瞧！嘿嘿，咱们馥甄就是有办法，将来有她帮衬你，我和你爹也都放心。” 说起二爷来，二夫人的笑容便黯淡下去了，这么多天了，戴督军那边还是一点进展都没有，以辰派出去的人也没消息。 一日没有二爷的消息，二夫人的心就不会安宁。 苏以辰又何尝不是呢？ 昨儿一宿他根本睡不着，大半夜在寺庙里瞎走，不知不觉就走到了佛堂，在佛堂里干坐到天亮。僧人们早起做早课，他的心在最纯净的诵经声里才得到片刻的安宁。 他的心从未这么凌乱过，感觉像是有好多事情一并发生，全都挤到了一块，好多秘密藏在心里，谁都不能说。 二夫人拉着儿子的手，轻叹道，“你爹要知道馥甄还有这等本事，一定会很高兴。” 苏以辰点了点头，“娘，放心吧，爹爹一定不会有事的。一定！” 二夫人看着儿子干净澄澈的眼眸，眼眶却又忍不住红了。这个世界上还有谁能比她更了解儿子的呀？ 不管是苏家里，还是苏家外，不少人都说她和二爷太宠以辰了，把以辰宠得一事无成，软弱无能。只有她最清楚二爷对以辰的教导是怎样的。 只是，以辰天性如此，心地干净得仿佛是苏家工厂储存的一池子清水，一点点杂质都没有。 二爷为人处世之道，经商之道，苏以辰是接受不了的；二爷在家里家外接人待物那些手腕，苏以辰也是学不来的。 幸得老爷子那一纸遗嘱，幸得一个聪明伶俐，知分寸识大体的程馥甄。要不，她都不知道以辰将来的路，该怎么走了。 “以辰，娘心里有准备，你可也得有个准备。万一” 二夫人这话藏了心里好些天了，不得不说，“万一你爹真有个什么不测，你和馥甄可一定要把咱们苏家的买卖撑下去呀！” 撑下去？ 他撑得下去吗？ 他只知道，馥甄一定可以。 苏以辰沉默了许久许久，最后才拍了拍母亲的手，“娘，都说了，父亲一定会回来的。您别瞎想了。不早了，赶紧去睡吧。我明儿，去一趟厂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零三章我们不可以这样 程馥甄回去之后，苏婉绾已经走了。客厅里就剩下李妈一人。 “老太太休息了吧？”程馥甄问道。 李妈点了点头，“怕是睡不着了。她把我和双姐都赶出来，不让伺候。” 程馥甄坐了下来，轻叹，“最近这事一件接着一件的，到底是怎么了！” “树大招风，程大小姐，您没来之前这家里的事就不少了” 李妈回忆起来，“打从大夫人那幺儿子夭折之后，事情就一件接着一件的。老太爷有气魄，不怕事，事来则应，天大的事都扛过去。老太爷突然撒手去了，大爷和二爷就没一个能扛事的！” 程馥甄来苏家之后没少打听苏家过去的情况，只是也都是道听途说，不全是事实。她第一次听李妈谈起过去的事，便忍不住打断了李妈，问说：“那三爷呢？” “三爷？” 李妈哈哈笑了，“三爷当能扛事，可是三爷不乐意呀！他呀，自小就那样，喜欢看着大爷和二爷争得你死我活的，他在旁边乐着。就算大爷和二爷打起了，他都从来不会劝架的。” 程馥甄着实无法想象出小时候的苏彧是什么样子，她也忍不住笑了。 苏彧小大爷和二爷近二十岁呀，他一个小孩子看着大爷和二爷那么大的人了还打架，他不劝架是不懂事呢，还是故意的呀？ “三爷的脾气真怪。” “可不是，还有，大爷和二爷争着跟老太爷学脂粉配方，三爷对脂粉却一丁点兴趣都没有，也不知道从哪里学的木雕。有一阵子还着了魔似的，没日没夜折腾，把老太太气得够呛的！” 程馥甄好奇了，“那老太爷呢？老太爷不生气呀？” “老太爷疼三爷，极少跟三爷生气。”李妈笑着说。 李妈的话匣子既然打开了，程馥甄自然要抓紧机会多问一些的。她又问，“我听下面的人说三爷是老太太在北平的时候生的，老太太在北平做了月子后才回来，还在月子里摔伤了脑袋？” 李妈点了点头，“确实如此，老太太摔伤了脑袋就忘了不少事，幸好还认人。” “老太太身怀六甲，怎么跟三爷千里迢迢奔波去北平了？”程馥甄继续问。 程馥甄听来的说法是那会儿上海这边不少帮派组织闹事，反满族的皇帝，动荡得很，老太爷才带老太太逃去北平的。可程馥甄私以为这个说法不可信，苏家那么大的家业在这儿，大爷和二爷也都在这儿，老太爷怎么可能带老太太单独逃走？ 还有一说是说老太爷上北平谈买卖，老太太不放心他，硬是跟了去。 李妈摇了摇头，“当年老太爷说是去谈买卖，可实际上并不是。到底去做什么的还真没人能说清楚。” 程馥甄越发地觉得这里头有蹊跷了，她和苏彧的婚契就是在老太爷和老太太去北平的时候订的，是指腹为婚！那一天，她母亲和老太太同时怀孕，而且还见了面，当面订的婚契。 难不成，他们是为了指腹为婚才去的北平？ 突然从脑海里冒出来的想法让程馥甄自己都吓了一跳。 李妈终究是苏彧的人，程馥甄不少疑问不敢直接问，她犹豫了下，试探道，“或许老太爷和老太太是去我们家了。” 李妈的回答出乎程馥甄的意料，“这不太有可能吧，那会儿苏家同你们程家未必有结交。你和三少爷的婚事，那是十多年后订的了。” 是呀，按照苏彧伪造的那一份婚契算，她是十二岁同苏以辰订婚的。距离老太爷和老太太去北平，十二年呢！ 程馥甄不死心，她故作感慨，“哎，结交是一回事，往来是另一回事了。若不是三爷和三少爷去北平找我，我都还不知道有婚契这一回事。我爹娘也没告诉我。” 程馥甄一边观察李妈的表情，一边打趣地说，“幸好我得照顾馥梦，没嫁人，要不” 程馥甄没说下去，只是笑。李妈也笑了，她往程馥甄身边凑近，低声说，“程大小姐，不瞒你说，这事整个苏家的人都意外得很，就连老太太也特别意外，她也不记得有这么一份婚契了。可是老爷子的遗言是专门请了洋人律师来写的，错不了。苏家和程家这些年到底为什么没往来，这家里估计没人能说得准了，三爷也纳闷呢！” 程馥甄吃了一惊，有些不相信苏彧也会不知晓实情，可是，李妈不像说谎，也没必要跟她说谎。 如此说来，苏彧也不是非常清楚当年的事情了。 李妈站了起来，“程大小姐，很晚了，早点休息吧。我再上去瞧瞧老太太。” 程馥甄同李妈一道上楼，低声提醒道，“白玉脂粉奁那事，我看双姐的嫌疑最大，你得留心点。” 李妈心中也是有数的，她点了点头，“程大小姐放心吧，我盯着呢。” 李妈送程馥甄到房门口，特意问了一句，“程大小姐，要有什么喜欢吃的，想吃的，一定得告诉我，我给你做。今日多亏了你，要不就三爷那脾气，一定不会过来吃饭的。” 程馥甄一愣，随即就笑了，“三爷是想哄老太太开心呢，我可没这么大的面子。你按照老太太和三爷的口味来便好。” 李妈笑得十分神秘，“我知道你喜欢吃什么？” 程馥甄不相信，问说，“什么呀？你怎么知道的？” 李妈不回答，只道，“明儿晚上你就知道了。” 李妈走后，程馥甄才进屋，她都忘了馥梦已经住校去了，生怕吵醒馥梦，还蹑手蹑脚的。可看到床榻上没人，她才想起来馥梦已经不在了。 一屋子空荡荡，程馥甄一时间还有些不适应。 她往阳台走去，只见二房那边苏以辰书房里的灯还亮着。至于苏彧那屋，被二房遮挡了，什么都看不见。 夜很深很深。 这个时候莫伯汉才从苏家的后门溜出去。 大夫人自然不会再让他回工厂去，而是给了他一笔钱，让他离开上海城，走得越远越好。 苏婉绾足足比大夫人和苏婉绛晚了半小时回去，她原以为大娘和大姐会在客厅里等她的。可谁知道，客厅里空荡荡的。 而当她回到房间时，就看到娘亲坐在床前，呜呜地哭了。 “娘亲”苏婉绾怯怯地喊了一声。 顾姨娘转头看来，劈头就骂，“你这个不孝女！你还有脸回来？这么大的事，你竟敢瞒着我？你以后也不必喊我娘了！我没你这样的女儿！” 苏婉绾箭步走过去，跪了下来，“娘，女儿错了。女儿” “你老实告诉我，你跟那个程大少爷是什么关系？他是程馥甄的亲大哥，他凭什么帮你出头？”顾姨娘质问道。 “我跟他没关系！就是他救了我，他说要帮我找奶奶告状，他也真做了。” “他是程馥甄的大哥，他能平白无故帮你吗？” “娘，程大小姐不像大娘和大姐说的那样，她人可好了，她其实” “够了！” 顾姨娘骤然厉声打算，吓得苏婉绾立马闭嘴，她从未见过母亲这么凶过的。而且，母亲对程馥甄的成见其实并不大，她今天是怎么了？ 母女俩彼此都沉默，过了许久，苏婉绾才低声说，“娘，奶奶当着所有人的面说，我的婚事她做主，谁都不能插手。娘，程少爷救了我。” 顾姨娘伸手将女儿拥入怀中，轻轻抚拍，“婉绾，娘刚刚吓着你了吧？对不起。” 苏婉绾连忙摇头，“是女儿不对，女儿不该瞒着您。” 顾姨娘轻叹，埋头在女儿肩窝上，低声说，“婉绾，你大娘说了” 顾姨娘的声音特别小，语气亦是低沉，可苏婉绾却还是听得清清楚楚。渐渐地，苏婉绾的脸色就苍白了；渐渐地，她就哭了起来，拥着顾姨娘，越哭越难过，直至浑身发颤。 “娘，不可以，我办不到。” “婉绾，别忘了你是谁的女儿，你办得到的。乖，听话。” “娘，我们不可以这样，不可以！” “婉绾，这是命。咱们得认命。” “你，咱们逃跑吧！咱们逃去武汉，现在就走。” “你这傻孩子，别说傻话了” 母女俩相拥而哭，也不知道顾姨娘到底同苏婉绾说了什么。但是可以肯定的是，这件事绝对跟大夫人拖不了干系。 翌日，苏婉绾还想平常那样，早早的就在大门口等程馥甄。程馥甄一过来就发现她那双眼睛浮肿得特别厉害。 上了车，程馥甄才低声问，“二小姐，昨儿回去了，大夫人可有为难你？” 苏婉绾避开了程馥甄的视线，摇了摇头。 “你的婚事老太太说了要做主，就一定不会亏待你，你放宽心，别难过了。”程馥甄安慰道。 苏婉绾看了她一眼，似欲言却又止，只点了点头。 程馥甄见她这既摇头，又点头的，只当她不愿意多说，也就没再多问了。 到了工厂，程馥甄便让苏婉绾到配方室里去忙。要不，她顶着这双红彤彤浮肿大眼睛，必定会引来不少猜忌和闲话的。 昨儿个原浆入缸，今日的工序非常关键。 苏家虽然引入机械生产，可实际上机械只能用来干那些重活，节省人力和时间，几乎所有关键的程序遵循的都是古法，都得人工一道道工序认认真真去做。 程馥甄到厂房里的时候，工人们已经把缸里的清水都舀出来了，就等着程馥甄检查一遍便可进入下一道工序。 若是正常的配方，其实不必程馥甄出面，只要一般的技师过来瞧一眼就可以了。 可是，这一回的配方是临时改出来的，而且程馥甄根本没有时间做出样品。所以只能走一步调整一步。 做妆粉到了这道工序，一般就两个办法，一个办法是遵循古法，利用小米康和灰来洗去水分；第二个办法便是利用机器，烘干。 到底要用怎样的工艺，还得程馥甄来决定。 程馥甄检查了一份，确定沉淀下来的浆液并没有大问题，她便取了三份样品，分别按照两种方法去尝试。 结果如何，程馥甄是忐忑的。而就在她在烘培室里等待的时候，苏以辰来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零四章他似乎变了 程馥甄没想到苏以辰会这么早就过来。她心想，这家伙总算有点责任心了，知道早点过来关心关心原浆的抢救情况。 苏以辰昨夜一宿都没怎么睡，再加上前一夜熬了一宿，如今整个人就像是没睡醒一样，蔫蔫的。 见他眉宇间的倦色，程馥甄颇为心疼。她正想把脂粉的情况告诉他，跟他简单讲一讲改后的配方，谁知的，苏以辰却先开了口，“馥甄，那天我不知道你急着改配方，我来晚了” 他的歉疚写满了双眼，很诚恳地说了句，“我对不起你。” 程馥甄一愣，随即就蹙起眉头来，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 他居然跟她说“对不起”？ “以辰，你对不起我什么了？”程馥甄认真问。 苏以辰竟还很认真地回答，“我差点坏了你的大事，害那一池子原浆浪费掉。” 程馥甄本就对烘培的结果没把握，神经绷地紧紧，一听苏以辰如此不负责任的话，她立马就火了，忍不住训斥，“以辰，那一池子原料关我什么事？那不是我的事，那是你的事，我只是来帮你的！你对不起的不是我，是辛辛苦苦的工人们，是你父亲的托付，是苏家！” 二夫人必定早就告诉过他改配方抢救原料浆液的事，他也应该知道今天的工序是非常重要的。可是，他进烘培室至今，都没关心过烘培炉里那些浆液。 在他心里，这件事他就只对不起她一个人吗？ 他可有想过那一池子原料浆液若全毁了，损失有多大！对苏记脂粉是一记多么大的打击？ 孰重孰轻，他还分不清楚吗？ 这件事有多严重，他还不清楚吗？ 苏以辰怔住了，似乎没料到程馥甄会突然这么凶。程馥甄见他那反应，这才冷静了些许。 她耐着性子解释道，“以辰，如果做出来的是中档的粉，以现在行情，咱们至少能挽回一半的损失。而且，现在仓库妆粉的库存并不多，万一下个月原料断供，做不出新的妆粉来，那这批货势必会涨价，到时候咱们把损失全都挽回来也说不定。但是，若是粗粉的话，行情就不好了。” 苏以辰这才点了点头，说，“我知道。” 程馥甄原以为他会提精神的，会跟她一样紧张，可苏以辰仍旧平静地很，甚至有些低落。 “以辰，听伯母说你前天晚上没回家，昨晚上又很晚才回去，最近是不是累了？” 程馥甄认真看入苏以辰的眼睛，苏以辰立马就避开，“不累，前天晚上去同学家了，昨晚上我留在店里看配方，不小心忘了时间。” 这前半句说谎没说谎，程馥甄无法确定，可这后半句必定是说谎了。 昨日店铺都关了他都没过去，怎么可能还等店铺关了再特意去看配方呢？ 他为什么对她说谎？ 程培坤看到的那个女人，跟他到底又是什么关系？是他喜欢的姑娘，还是如程培坤所说的，是他包养的？ 程馥甄希望是前者，也愿意相信是前者。程馥甄原本想同苏以辰挑明了说，若他在外头有喜欢的姑娘怕老太太和二夫人反对，她愿意帮他隐瞒的。 可是，犹豫了片刻，她还是没说出口。毕竟，他喜欢别的女人，甚至在外头有女人是一码事；他对工厂的事上不上心，又是另一码事呀！ 她现在无暇理会前者，只想要他对工厂的责任心和上进心。 她想，三爷要的也是苏以辰的担当吧？二爷已经没了，苏家将来的一切都要靠苏以辰撑起了呀！如果说之前的失误是一次打击，那么他也该重新站起来了。 程馥甄暗暗轻叹，只道，“以辰，要是累了就别逞强，休息几日。工厂这儿有我在，你放心。店铺那边，德叔守着，也出不了什么大事。” “不累，我今天是特意过来的。” 苏以辰走到烘培炉前面，安静地等着。 见状，程馥甄总算安慰了一些。程馥甄也走到烘培路前，同苏以辰一道等着。 站了一会儿，程馥甄正要跟苏以辰说一说新配方，谁知道苏以辰却道，“馥甄，这儿你盯着吧。我去找莫伯汉。” 苏以辰停了一会儿，又补充了一句，“我今日专程来找他的。” 程馥甄十分错愕，“你知道了？” 昨晚上老太太不是说让苏彧处理吗？难不成是苏彧告诉了他？要他过来解雇莫伯汉的？ 程馥甄今日一到工厂办的第一件事就是找莫伯汉，却被告知莫伯汉还未来上班。她心下多少就有数了，大夫人不太可能会让莫伯汉落在他们手里，必定昨夜就把人打发走了。今日，莫伯汉是不太可能会来工厂的。 程馥甄都还未来得及阻拦，苏以辰就走出去了。程馥甄追到门口，看着苏以辰远去的背影，明明还可以拦下，可她却没有。 直到苏以辰的背影消失在前方，她才缓缓蹙起眉头来，喃喃自语，“专程来找莫伯汉的？” 所以，如果没有莫伯汉的事情，这家伙就没打算过来了？他就当真一点儿不关心那批脂粉了？ 他对这么大的厂子，这么大盘生意，就一点点担当也没有吗？ 担当不起和没担当是两码事，以前的苏以辰，担当不起大事，却总争着抢着要分担。甚至，有些不该他担当的，他都会抢着去做。 而如今呢？ 程馥甄隐隐察觉到苏以辰似乎变了，不再是之前那个心地干净，脾气倔强的孩子，可是，除了没担当之外，她也一时间说不出他哪里变了。 程馥甄又想起了程培坤那些话来，又想起了和苏以辰“勾肩搭背”的那个女人来。 是那个女人让苏以辰变了吗？ 这件事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从柳沁泉那件事之后就开始了吗？ 程馥甄不安起来。 她朝不远处，坐在草坪上发呆的雪初看去，正想把雪初叫过来，却又犹豫了。她想，这事，还是不能让苏彧知晓，她得私下先找人弄清楚。至少，她要先弄清楚那个女人到底是什么人，和苏以辰到底是什么关系！ 程馥甄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这时候，屋内传来工人的喊声。 “程大小姐，时间到了。” 程馥甄也顾不上那么多，连忙转身进屋去。 两个工人小心翼翼地将一盘样品从烘培炉里的取出来，淡淡的花香立马就飘散开来了。程馥甄闻着这香味，心下还是满意的，可当她亲自掀起覆盖在上面的薄纱时，却发现烘干出来的粉块表面特别粗糙。 这下子，程馥甄的心就凉了大半。 粉块粗糙的表面都会被削下来，研磨成粗粉使用，可以做成身体粉，而真正的精华部分则藏在粉块的中心，若是质地好的，便可以得到粉英。至少，眼前这粉块表面的质地非常之粗，而且还有不少突出的颗粒，这可是连身体粉都做不了的。表层的情况如此之糟糕，里头的又会好到哪里去呢？ 按照程馥甄以往的经验看，估计得削掉好几层才能得到比较细腻的粉了。她亲自动手，一层层削掉粗粉，让她意外的是，她都削掉了三层，竟还没看到可以用的粉。 这粉块本身就不厚，再继续削下去，就快削没了！ 一旁两个工人和一个技师见了，都知事情不妙，他们面面相觑，没敢出声。 程馥甄低着头，一层层继续削，眉头越蹙越紧。最后，她把整块粉块都给削碎了，都没削出可以用的粉来！ 看着一桌凌乱的粉屑，程馥甄怔怔的，大为不安。虽然烘培工艺行不通，还有古法工艺，只是，烘培出的效果如此之差，古法工艺估计也好不到哪里去了。 只是，程馥甄并没放弃。 她冲工人和技师笑了笑，道，“看样子咱们得用老祖宗的办法了。”程馥甄回到厂房的时候，技师已经用古法工艺处理好一缸浆液。古法工艺是费力又费时间的活儿。简单说来便是在沉淀的浆液上铺上小米康和灰。灰要一遍一遍换掉，湿了就换干的，用来吸收水分。如此反复，直到水分基本被吸干。 程馥甄一到厂房什么也没说，就同技师一起动手。众人见了，也便知晓烘培的办法失败了。 此时，苏以辰就在办公室等莫伯汉来上班。林顺并不知道莫伯汉犯了什么事，同他一道等着。 “三少爷，真是怪了。这莫技师平日都会提前过来，从未迟到过的。这都几点了，他莫不是出了什么事来不了了？”林顺担心地问。 “他住哪？我上他家找去！” 苏以辰的语气并不怎么好，其实他今日专程来看那池子原浆的，可出门之前三叔却告诉他莫伯汉的事情。若不是三叔有交代，他怕是忍不住那一腔的怒火，一到工厂就要抓人，哪还顾得上去见馥甄？ 三叔让他自己想办法处理掉莫伯汉。既不能把事情闹大，损了婉绾的名誉；也不能让莫伯汉白白得了便宜；而且还得防着莫伯汉投靠其他胭脂坊，泄露苏记脂粉的秘密，毕竟苏记胭脂，从胭脂工坊发展到到脂粉工厂，莫技师一直都跟着，也算是个元老级别的技师了。 其实，他还没想清楚该如何处理。 他虽最讨厌用武力解决问题，可现在却恨不得把莫伯汉抓起来，先毒打一顿再说。 “三少爷，出什么事了吗？”林顺好奇地问。 “没事，先找着人再说！”苏以辰冷冷问，“他家住哪？” 林顺想了想，便说，“三少爷，莫技师家离工厂不远。要不这样，小的派人先去瞧一瞧，把人找来。您稍安勿躁，先到厂房里瞧瞧那批妆粉？” 林顺这两天也为那批脂粉吃不香睡不好的，他原以为三少爷心情恢复了，要回来主持大局了，谁知道竟会这样？ 三少爷就算再信任程大小姐，那也得过去关心关心呀！ 苏以辰眼底略过一抹复杂，迟疑了片刻，淡淡说，“不必过去了，都交给馥甄吧。你叫上几个护场的小厮虽我一块去莫伯汉家。马上就走！” 见三少爷那严肃的样子，林顺纳闷在心底也不敢再多言，只能照办。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零五章他怎么可以这样 程馥甄在厂房里一忙就是大半天，午饭都顾不上吃。同技师一遍又一遍地把湿灰换下，铺上干灰。 苏婉绾在配方室里根本待不住，她给自己洗脸，敷眼，就想着尽量地消除掉眼睛的浮肿，赶紧去帮程馥甄。而当她听到烘培工艺失败的消息，她就再也坐不住了，顾不上眼睛还肿着，直奔到场房里去帮忙。 程馥甄也没赶她，只跟她说了下烘培工艺的情况。 当然，苏婉绾并不知道苏以辰来处置莫伯汉，程馥甄也无暇跟她说。 就这样，一直忙到下午，缸里的粉块总算是成型了。程馥甄抹了一把汗，亲自将粉块从缸里取出来。一时间大家便都看了过来。在场除了程馥甄，苏婉绾，还有两个技师和一个工人。 成败就此一举了，这一回的损失能挽回多少，很快就会有答案。程馥甄和苏婉绾自是紧张的，而技师和工人们也颇为紧张，忐忑。 程馥甄从烘培室过来，眉头就一直是锁着的，此时正一脸认真，严肃地检查了粉块的表层。 虽然这块粉块表层的细腻度也不怎么样，可比刚刚烘培出来的相比，已经算好很多了，足矣当做粗粉来用。而且，按照大家的经验看来，这粉块里顶级粉英不一定会有，但是普通的精粉应该是会有的。 见程馥甄迟迟不出声，一个技师忍不住开口，“程大小姐，这粉块，还行吧！” 程馥甄眼底略过一抹复杂，低声说，“行不行，还是得削下去才知道。” 程馥甄的经验自是比大家丰富的，眼力更是比大家好很多。 她这话一出，众人便面面相觑了，苏婉绾连忙问，“程大小姐，难不成这里头没有精粉？” 程馥甄反反复复看了几遍，就色泽c触感c软硬度，细致度各方面看来，心下都没底。她当然是希望有精粉的，而且越多越好。可是，她也知道情况并不乐观。 她没回答苏婉绾，只淡淡道，“拿刀来吧。” 一旁的工人连忙递上削粉刀，程馥甄也不犹豫，一手按住粉块，一手持刀，一刀刀削下去。 粗粉一层层掉落，接连掉落了三四层。若是正常的粉块，三次层之后便可见精细的粉，往往后，便可在粉块的中心看到蛋壳表层那么光滑的一块小粉英。可是，程馥甄都削掉了三四层，粉块里仍旧只有粗粉，看不到精粉的痕迹。 大家都目不转睛地盯着，十分担忧，程馥甄的眉头锁得越来越紧。 程馥甄的动作越来越快，一刀一刀削下去，一层一层全都是粗粉，直到最后根本没有看到什么精粉，更别说粉英了。 一堆的粗粉，要么是作为低端的身体粉用，要么就只能当做配料，留做他用。 大家的脸色都很凝重而失望的，程馥甄看着一堆粗粉，也特别沉默。 要知道那一池子原料浆液可是耗费了一大笔原料的，而且里头还有至少三样原料是用得干干净净的，仓库一丁点都不剩了。 若是没有出差错，这一大批次成品之后，货值大概有一万大洋，如今就仅剩下一堆粗粉，哪怕在原料匮乏，成品涨价的情况下，这批粗粉也顶多值个两千大洋。 单单眼前算得出来的损失便是七八千大洋了，还不算后续的。 这批货二爷是收了人家定金的，无论如何都要交货。如今这原料价格疯长，还不知道买回来的原料成本得多高，更不知道能不能买回每一样原料来。 这些个粗浅的道理，就是普通的工人都明白的。程馥甄和苏婉绾心下更是清楚。 在场的工人和技师都不敢说话，十分遗憾。苏婉绾握起一把粗粉来，又失望又难受，浮肿的眼眶有些湿润。 她说，“白高兴了一场，我还以为至少能出部分精粉来呢！” 苏婉绾这一开口，工人和技师也都纷纷出声。 “要是有点精粉多好呀！” “这么好的原料，哎，白瞎了！” “我还以为会有奇迹，可惜了” 一道努力了两天，盼了两天，却等来这样的结果，谁能不失望，不难受？ 程馥甄十分缄默，虽然她预料了好几个结果，这个结果也是预料过的。可事情真正发生了，她还是一时间坦然不了。 见程馥甄那沉默的样子，苏婉绾连忙安慰，“程大小姐，咱们都已经尽力了。若是没有你，现在连粗粉都没有。想开点吧。” 程馥甄缓过神来，吐了口浊气，这才笑了笑，“是呀，总比什么都没有来得好。婉绾，你吩咐下去，就按这工法工艺来，尽快把这批粉做出来，这两天天气不错应该不下雨，趁着天下好，抓紧时间晾晒了。” 程馥甄犹豫了下，又补充交待了一句，“跟工人们说，时间抓紧了，要不，等二爷采购的原料送来，可得天天加班。” 苏婉绾脱口而出，“二爷要回来了？” 一旁的工人和技师也都十分惊喜地看过来，要知道，二爷的事也在工厂里传开了，再加上三少爷出错，最近都有些人心惶惶了。 “二爷没那么快回来，还有几样原料不好找。但是，会先送一批过来。别耽搁了，赶紧去吧。” 工厂里可最忌讳人心不稳，程馥甄这话自是故意说给大家听的。而实际上，被劫持的那批原料如今下落如何，苏彧都没提及，她心下琢磨着，情况估计不是太妙。 程馥甄回到办公室里，却不见苏以辰。 “三少爷呢？”她问道。 一旁候着的小厮连忙回答，“三少爷和林领班早上就出去了。” “去哪了？”程馥甄又问。 小厮并不太清楚情况，回答说，“三少爷好像有急事找莫技师，一时没等到莫技师，就让林领班带他去莫技师家找人了。” 一听这话，程馥甄特别无语。 莫技师没来工厂，摆明了就是昨晚上就跑路了，怎么可能还待家里？ 她也懒得派人去找了，反正给苏以辰去碰碰壁，以后遇到事情，他才会习惯多动动脑子。 苏彧那么精明的人，怎么会猜不出莫技师昨晚上就跑路的事呢？他让苏以辰来处理掉莫技师，想必也是要让他碰壁的吧？ 程馥甄离开办公室便回宿舍收拾东西去，趁着时候还早，她得去一趟百乐门找程培坤。 程培坤在赌场里什么三教九流的人不谁认识？让程培坤找人查一查苏以辰和那个神秘姑娘的事，应该还是不难的。反倒是她这儿，根本不知道上哪去找人调查，而且雪初一直跟着她，她若是去见陌生人，也不方便。 程馥甄刚要离开，苏以辰和林顺就回来了。他明显没找着人，脸色不怎么好。 程馥甄明知故问，“以辰，怎么样？找着人了吗？” “估计是听到风声跑了。”苏以辰气愤地回答。 程馥甄点了点头，没说话。 苏以辰这才问说，“馥甄，你要回去了吗？” 程馥甄眼底略过一抹不满，却还是点了点头，“嗯。” 苏以辰说，“那你先回去吧，我得盘点下仓库的情况。三叔那边需要。” “嗯。” 程馥甄继续点头，丝毫没有理会他的意思。苏以辰这才察觉到不对劲，面露不解之色，“馥甄，还有” 程馥甄没好气打断，“那批货没有改成功，只能做成粗粉，你要是有空就去厂房里瞧瞧。” 程馥甄说完就转身，可却又立马回过头来，补充了一句，“婉绾都急哭了！” 说完这话，程馥甄便头也不回地走了。直到上了小轿车，她才回头看了一眼，见苏以辰原地杵着。 下午看到一堆粗粉的时候，她都还只是失望c难过，并没有挫败感。毕竟当初改配方，她只能确定新配方可以做成妆粉，并没有任何把握做出高档的妆粉来。 而如今，见了苏以辰，她却是满腔的的挫败感，心堵得特别难受。 她和婉绾还有几个技师，工人忙了足足两天，苏以辰这个始作俑者竟真的一点儿也不关心那批妆粉！她若不提，他必是连问都不问的！ 简直是过分，程馥甄都快怀疑他是故意的了！ 程馥甄弄不清楚自己这挫败感到底挫败在哪里？ 是因为她没能真正帮上苏以辰，又或者是因为，她错看了苏以辰呢？ 程馥甄只觉得糟心。 抵达百乐门已是傍晚，程馥甄让雪初在赌场外等着，自己进了赌场。 她一个人进了赌场，一个女人家进赌场本就很惹眼，再加上她脸上的胎记，立马就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当然，有赌场的服务生带路，谁也不敢招惹她。 程培坤很快也发现了程馥甄，把赌桌上的活儿交给一旁的人，便走了过来。 “哎呦，稀客呀！我家妹妹难不成是发财了，想来玩两把？”程培坤笑呵呵问。 程馥甄白了他一眼，拉着他走到一旁的角落里去。 “干嘛呢？干嘛你？你放手，你哥哥我在这儿可是有身份的人，你别动手动脚的！大家都瞧着呢！” 程培坤很不满，借着秦齐和苏彧的关照，再加上他自己的吹嘘，他在百乐门赌场里确实还有点地位，不少人巴结。 程馥甄不悦说，“你安静点成不，我找你有事！” 程培坤先是一愣，随即就嘿嘿窃笑起来，低声问说，“苏以辰的事，对吧？” 以前程培坤对苏以辰的印象可好了，总是一口一个准妹夫地叫，可自从他撞见苏以辰搂抱其他女人，他就都直呼苏以辰的姓名了。 程馥甄见程培坤那贼兮兮的样子，十分狐疑，“你不会是” 程培坤笑得更贼了，他伸出手来，说，“一百大洋一句话，听不听？” 程馥甄一巴掌拍在他手掌上，冷声，“一个字都别想要，你查到什么了？快说！” “我花了二十大洋雇人跟踪苏以辰，你总得还我二十大洋吧？”程培坤认真说。 程馥甄急着想知道结果，便爽快地付了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零六章撞了个满怀 程培坤心满意足地收下二十大洋，立马将自己目前知晓的情况都告诉程馥甄。 “昨天他一直呆在康恩医院里，照料一个叫做小芝的女人。那女人长得特别丑，脸上全是烫伤。那女的得的是肺炎，苏以辰不仅花钱帮她治病，还给她雇了护工。” 程培坤见有人走过，停了一会儿才又继续，“那女的就住在康恩医院三楼的单人病房里，那是洋人的医院，还是单人病房，这得花多少钱呀！还有，肺炎是会传染的，苏以辰这小子也不知道避讳！我告诉你，你这几日最好离他远点，免得被传染！” 程馥甄十分意外，她心下想苏以辰前天一宿未归，应该就是去照顾这位小芝姑娘了。 “小芝就是那天你撞见的那位？”程馥甄认真问。 程培坤耸了耸肩，“我那天没见到脸，不知道那姑娘长什么样子。医院里那位我也没亲自去见过，认不得的！回头我让人去偷拍个照片给你瞧瞧呗。” 程馥甄狐疑地问，“你的意思是，这小芝未必是你撞见的那位？” 程培坤拍了拍脸颊，问说，“满脸都是烫伤的疤，得有多丑啊？苏以辰能喜欢？能下得去手？就你这样的，要不是有婚契在，呵呵，我看他也不会对你好？” 程馥甄听了这话就不高兴，并非因为程培坤贬低自己，而是不喜欢程培坤这样说苏以辰。 虽然她特别反感苏以辰对工厂的事不上心，可是一码事归一码事。她绝不相信苏以辰会像程培坤说的那样不堪。再者，事情的真相是什么，都还不清楚呢，如何能下定论？ “程培坤，嘴巴放干净点！以辰是个善人，经常帮助别人，他还喜欢去圣母大教堂资助孤儿。说不定他纯粹是帮小芝姑娘而已，那天的事，指不定也有误会。反正没弄清楚怎么回事之前，你千万管好自己的嘴巴！”程馥甄认真说。 “还能有什么误会？”程培坤冷冷而笑，“我告诉你，虽然我没瞧见那天那个姑娘长什么样子，但是，就看背影我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东西！苏以辰搂着她就算了，她还使劲地往苏以辰伸手靠。呵呵，他们俩人要没鬼，才怪！” “那天不是还有一群孩子吗？”程馥甄想了下，低声说，“你回头找人去圣母大教堂打听打听！小心点，别让以辰发现了。” “成！”程培坤爽快答应了。 程馥甄又提醒，“还有，千万千万别让三爷和秦齐知道。” “这还用你说！呵呵，要是抓住了苏以辰的把柄，咱俩可得合计合计怎么对付他！”程培坤甚至认真。 程馥甄凶巴巴地眯起眼来，程培坤这才改口,“不不咱俩，那啥合计合计怎么劝他回心转意，弃暗投明，改邪归正” “可以了！” 程馥甄连忙打住，“行了，我走了，有消息的话，想办法给我打电话，雪初跟着我呢，我也不方便经常过来。” 程培坤点了点头，一路送程馥甄出赌场。到了门口，他才问了一句，“二小姐怎么样了？三爷把姓莫的赶走了吧？” “姓莫的逃了，三爷” 程馥甄挑眉打量他，笑着问，“怎么，三爷没找你吗？” 其实，苏彧昨晚上就让胡云飞来质问程培坤了，程培坤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他真是可怜苏婉绾，打抱不平而已。胡云飞也没问出什么来。 程培坤故意装傻，问说，“三爷没找我呀？三爷要找我做什么？” “你多管闲事，三爷不收拾你？”程馥甄又试探。 程培坤一副不耐烦的样子，催程馥甄走，“你走你走，烦不烦呀！见不得我做好事是吗？” 程培坤说着，冷不丁就将程馥甄给推出门去。谁知道这时候有人正要进门，程馥甄就这样突然撞到那人怀里去。 “哎呦！” 她始料未及，喊了一声，可抬头一看，张大的嘴一时间就合不上了。 苏彧！ 要进门来的不是别人，正是苏彧。 苏彧高出程馥甄一整个头，程馥甄可以说是完全仆到他怀里去。 就这样，程馥甄愣住了。苏彧刚进来撞见雪初，得知程馥甄进赌场了，他便要进去看看。他也没想到会在这里被程馥甄撞上。一时间，他同程馥甄四目相对，也没缓过神来。 程培坤，秦齐和雪初全站在一旁看着，三个人的视线全都落在程馥甄的手上，此时此刻，程馥甄的双手正抵在苏彧胸膛上呢！ 苏彧缓缓低头，视线下移，程馥甄的视线循着他的视线往下看，也落在自己双手上了。 她吓了一跳，双手立马如触电一般放开。刹那间，她的脸就像是被染了色，一片绯红。 “三三三爷，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 程馥甄的舌头都打结了，连抬头看苏彧的勇气也没用。 苏彧分明也有些尴尬，他轻咳了两声，才问说，“你去赌场作甚？” “过，过来瞧瞧瞧瞧我哥有没有给三爷和秦少爷添，添添麻烦。” 程馥甄结结巴巴地回答，这让一旁的秦齐忍不住哈哈大笑，“馥甄姐，你这是怎么了？流光俱乐部里那个小九你见过吧，他说话都比你流利。” 程馥甄朝秦齐瞥了一眼，没做声。 苏彧则完全没理睬秦齐，淡淡说，“楼上坐吧，跟你说点事情。” 苏彧说完便径自往楼上走，程馥甄这才敢抬起头来。她松了一口气，只见苏彧背影孤冷依旧，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或许，对他来说，本来也就没什么大事吧。 “馥甄姐，上楼吧？”秦齐催促道。 程馥甄这才同他一道上楼，见他们都走了，程培坤也松了一口气。他看了看苏彧的背影，又看了看跟在后头的妹妹，脑后里突然有了个念头。 他想，苏以辰那毛还未长齐的小屁孩即便继承了苏家所有家业，也不能成大事，还不得依仗二爷。二爷年纪是不小了，但怎么斗得过三爷呀？苏家，迟早还是会落到三爷手上的，如果妹妹跟了三爷，那自己岂不就是三爷的大舅子了？ 思及此，程培坤自己都觉得不妥当。 虽然程馥甄还未过门，可是跟苏以辰的婚事是已经订了的，哪有当叔叔的抢侄儿的媳妇？再说了，就程馥甄那样貌，给三爷当妾，三爷都嫌丑呢！ “哎，可惜喽” 程培坤暗暗叹息，心想，他还是多多撮合馥梦和秦齐吧，馥梦给秦齐当妾，那还是有可能的。到时候他既是苏家的大舅子，又是秦家的大舅子，那他倒要看看到时候哪一家赌场敢不让他进的！ 程馥甄和秦齐上了二楼，避开大堂里的人群，从一旁的走廊走到包厢里去。 秦齐刚刚才提到小九，程馥甄立马就撞见小九端着酒水迎面走过来。 “少c少东家程大c大c大小姐。” 小姐结结巴巴的，弯腰行礼。 流光俱乐部中大堂和包厢的服务生是不一样的，小九属包厢的服务生，得秦齐信任，可以自由出入很多地方。 秦齐点了点头，随代，“一杯红酒，一杯水，一杯果汁，马上送过来。” “是。” 小九直起腰来，借这机会偷偷冲程馥甄勾起一抹浅笑。程馥甄已经很久没见过他了，也不知道他最近是安分了，还是偷偷去苏家没有被她撞见。 小九那笑既邪佞玩索，又意味深长，程馥甄也不知道他什么意思，只偷偷冲他翻了个白眼，就走了。 包厢里就苏彧一个人，他正坐在沙发上，拿着雪茄预热，屋子安静，人也安静，令人不自觉放轻脚步，生怕打扰了他。 见他们进来，苏彧便让秦齐把门锁了。秦齐说，“我让小九送水过来。” 苏彧眼底略过一抹复杂，也没说什么。 程馥甄在他对面坐下，刚刚的事她至今还尴尬着，脸上的绯红也还未褪尽，她静默地在苏彧对面坐下。 苏彧立马抬眼看了她一眼，程馥甄觉得不自在，连忙寻了话题，问说，“三爷，那批原料是不是有消息了？” 苏彧点了点头，没多言。 程馥甄大喜，连忙又问，“找着了吗？能夺回了吗？” 苏彧没回答，注意力似乎都专注在雪茄上，秦齐大大咧咧往沙发上一坐，正要回答程馥甄的问题，却被苏彧一个眼神给拦下了。 秦齐一闭嘴，程馥甄就狐疑了，觉得有点不对劲，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但是，她是识趣之人，也不做声了。 秦齐百无聊赖，抽了一根雪茄出来闻着玩，笑道，“三哥，这批货味道特别正，回头带几盒回去试试，顺道帮我找找买家呗。” 苏彧抬都没抬眼，问说，“佣金呢？” “我哪雇得起你，老规矩，五五分成！”秦齐很爽快。 程馥甄在一旁听着，这才知道苏彧和秦齐原来还有私下合作买卖赚私房钱呀！怪不得苏彧不管苏家的生意，还能如此大手笔应对种种开销，而秦齐，秦爷管家那么严，若没有些私房钱，他该难受了。 苏彧和秦齐就这样聊起他们的秘密买卖，竟也没有提防程馥甄。程馥甄心想他们既然不介意了，自己就光明正大地听呗。 而没一会儿，敲门声就传来了。秦齐喊了一声，“进来！” 只见小九端着酒水走进来，如秦齐所说，一杯水，一杯酒，一杯果汁。小九恭恭敬敬将果汁放在程馥甄面前，酒放在秦齐面前，而清水放在苏彧面前。 苏彧和秦齐相互看了一眼，似乎发现了什么事。 秦齐慵懒懒地挥了挥手，“没你什么事了，下去吧。” “是。”小九后退了几步，才转身离开，带上门。 苏彧端起拿杯水来，打量了一番，嘴角泛起一抹冷笑，很快就起身往阳台走去。 秦齐端起红酒来，慢条斯理地品了一口，偏头朝程馥甄看去，低声说，“馥甄姐，咱们去阳台聊吧，免得这一屋子的烟味熏坏了你。” “好呀！” 苏彧预热的雪茄就搁在桌上并没有点着，就只有一点点烟草的清香，并没有烟味。程馥甄瞥了一眼，心下暗忖，秦齐这是睁眼说瞎话呢？ 他们去阳台说话应该是怕门外有耳吧？ 他们特意等小九送酒水后才谈事，提防着的难不成是小九洛九少？他们是怀疑上小九什么了，还是已经知道小九就是洛九少了？ 程馥甄暗暗震惊了一把，听秦齐在阳台催她，也不敢多想，连忙走过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零七章苏彧的提防 关于洛九少的事，程馥甄自己心里有鬼，可不敢多问。 她便装傻，当做什么端倪也没瞧出来。 包厢的阳台很大，放着好看的铁艺桌椅，坐在这儿可以俯瞰上海城里最热闹的大街，将车水马龙尽收眼底。而街道上的热闹又不会影响到他们说话。 “三爷，如今到底是什么情况？”程馥甄认真问。 秦齐抢了话，“已经托人查到是什么人劫走原料的，贼窝也已经锁定。” “真的是青寨的人吗？”程馥甄急急问。 也不知道苏彧答不答，反正秦齐又先回答了，“已经确定有青寨的人参与，而且，原料运送的路线应该就是蒋清河透露的！” 苏彧和秦齐黑白两道的门路广得很，要查这事自有他们的办法，程馥甄也不想知道那么多，她关心的是另一个问题。 “苏家那位万老板会不会也是蒋清河的人，这个大订单其实是他们设的陷阱？”程馥甄认真问。 二爷的死是意外，可是，原料被劫持绝是有人事先安排！如此程馥甄没有猜错的话，若不揪出那帮人来，估计苏家第二批原料还是会被劫走。 “馥甄姐，你还真猜对了！”秦齐压低声音说，“昨日三哥派去苏州的人就回来了，按照二爷当时留下的资料去查，苏州压根就没有万老板这号人物。这个万老板，十有八九就是蒋清河安排的。” “蒋清河哪来的那么多钱？” 程馥甄一下子抓住了重点。这下，一直缄默的苏彧抬眼看向她。苏彧似乎要开口，无奈，秦齐继续抢话。 “要么是青寨的庆大当家出的钱，要么呵呵，这背后还有咱们不晓得人。” “青寨同苏家无冤无仇，为何要这么帮蒋清河？”程馥甄继续问。 “这也是我和三哥想不通，庆大当家还躲在香港，林警长派去的探长至今没找着人。至于蒋清河，也是杳无音信。我和三哥商量过，这一回就盯着那贼窝，逮住几个活口回来好好审一审。原料得找回了，幕后的真凶也得逼问出来。” 程馥甄大喜，如果幕后真凶真的是蒋清河和青寨，只要逮住他们，万老板那批货自然就不必交了。 要知道，即便原料找回来也不能按时交货，“蝶花”那原料，她至今是一点头绪都没有的。 “甚好甚好！”程馥甄点了点头，“三爷，以辰若知道了，一定很高兴。” 终于，秦齐没有再抢话了。 苏彧这才淡淡开了口，“希望是庆有为帮了蒋清河，要不这事的麻烦只会越来越大。” 乐观的秦齐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行了，庆有为是卢督军亲自下令逮捕的，这风头上，谁还敢顶风作案跟蒋清河勾搭在一块？” 苏彧的表情仍是沉重，他说，“西边那位陆少帅前日已发兵，南边的白家也听说要有大动作。你且看吧，这天很快就要变了。” 秦齐怔了下，“这么快？我听我爹说至少要到明年，这大场子才会乱。” “今年和明年有多大区别？” 苏彧这一反问，秦齐便立马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了。 程馥甄在一旁听得一头雾水，也不知道他们说的陆少帅和白氏是什么人。 见她那好奇的样子，秦齐连忙解释，“馥甄姐，卢督军是总理的人，如今大家都还卖他面子。若是局势乱了，那不卖他面子的人可是随手抓一大把。青寨要找靠山就容易了，咱们要逮住他们，就难了。” 一听这话，程馥甄立马就明白了苏彧的担忧。 她认真说，“三爷，咱们动作要快！最好能借到卢督军的力，就算没证据，咱们也咬定这事是蒋清河找人干的！先抓了人再说！这事就让林警长去邀功去。” 苏彧和秦齐不约而同朝程馥甄看过来，没想到她居然也敢出这种欺骗卢督军的主意，还能说出让林警长去邀功的主意来！ 这个女人不仅脂粉做得好，胆识也不错呀！ “让林警长去邀功？”秦齐突然哈哈大笑起来，“三哥，这一招绝！咱们就这么办！” 实际上，苏彧也是今天才了解到详细的情况，正打算过来和秦齐商量怎么应对，偶遇了程馥甄便让她一道上来了。 苏彧只是想让程馥甄知晓事情的进展，让她心下有个准备，可没有征询她意见的打算。 可是，程馥甄这办法确实是个好办法。 他和秦齐都和卢督军有过节，这事又不能让秦爷知晓，所以也只能让林警长去办。 只要他们收买了林警长，让林警长把劫持脂粉这件事当做是追查蒋清河和庆有为一案的进展，报给卢督军，那卢督军自然会派兵支援林警长。 一旦卢督军的人马参与进来，那要捣毁那个匪寨子，就快多了。 “秦齐，这事交给你了。”苏彧说道。 “包在我身上！”秦齐拍了拍胸脯，笑嘿嘿地补充了一句，“三哥，那批雪茄，还是老规矩，你就帮我卖出去吧！” 苏彧挑眉看了他一眼，轻轻笑了笑，答应了。显然，他的心情好了很多。 程馥甄不经意撞见苏彧嘴角的笑意，一时间都移不开眼。她都忘了多久没见苏彧笑过了，仿佛上一回撞见他的笑颜已是上辈子的事。 秦齐硬是留苏彧和程馥甄吃晚饭，可是苏彧不答应，谈完了事就带程馥甄回去了。 上了车，苏彧才低声问说，“蝶花可有头绪了？” 程馥甄摇了摇头，“难。” “还有不少时间，不急，慢慢来。”苏彧难得安慰人。 程馥甄点了点头，正想把那批妆粉的情况同苏彧说说，而苏彧却先开了口，“那批妆粉能挽回多少算多少，你也不必自责。若换成是二爷在，也未必能挽回得了。” 程馥甄其实并没有自责，她很清楚那不是她的责任，她只是有些难过，有些挫败，对苏以辰有些失望而已。 苏彧这么一说，她沉甸甸的心忽然就轻松了很多。 “三爷这么快就知道了？” “盯着呢。”苏彧淡淡说，“以辰今日过去没找着莫伯汉吧。回头让他继续找，这事该他去碰碰壁，日后遇到事情他才知道要动脑子，留留心眼！” 苏婉绾的婚事黄掉了，一个莫伯汉其实也无伤大局，就算他知晓苏家不少秘密，可也都不是太机密的事。苏彧这么做，明显是故意给苏以辰找事的。 “三爷，以辰店铺里的事已经够忙的了，他毕竟没经验，事情若多了，我怕他应付不过来。” 程馥甄这可不是为苏以辰说好话，而是在试探苏彧呢。 苏彧的反应出乎程馥甄的意料。 他说，“店里能有多少事让他忙的？都几天了，我就等着他来问我原料的事。看这样子，我若不主动说，他是不问了！” 程馥甄没想到，苏以辰不仅对工厂的事不上心，竟连原料被劫的事情都不关心。 他到底怎么想的呀！ 看着颇为气愤的苏彧，程馥甄忍不住想，若是苏彧知晓苏以辰在这种时候还去医院陪护那位小芝姑娘一整日，会作何感想？ 看苏彧这架势，估计晚上回去苏以辰是要挨训了。这样也好，苏彧这个当叔的去教训苏以辰，或许苏以辰能清醒清醒，长进长进吧。 回到苏家，一下车，程馥甄便道，“三爷，原料的事若有进展，记得告诉我。” 苏彧冷不丁来了一句，“这一回你倒是很上心。” 程馥甄一愣，随即回答，“三爷这是在夸我吗？” 她若不上心，他各种怀疑她对苏家，对那份婚契有别的想法；她若太上心，他这话里又似乎藏着话。 其实，程馥甄至今都弄不清楚苏彧葫芦里到底卖了什么药，也猜不透他的种种心思。 她只知道，这一劫，无论如何都要帮苏以辰熬过去，就当是她还苏以辰的债。谁让她明知道婚契的真相，还和苏彧合伙骗他呢？ 苏彧挑眉，认真看了程馥甄一眼，才说，“是夸你。” 程馥甄装傻，笑了笑，“以辰的事我自是要上心，三爷不必夸我。” 苏彧也没多言，程馥甄道了句“再见”就转身走了，可很快，她就发现苏彧并没回自己那屋去，而是一直跟在她后面，同她保持了约莫五步的距离。 程馥甄戛然止步，这才想起一件事来，苏彧答应了老太太要每天晚上都过去吃饭的。难不成是因为这个原因，他才拒绝了秦齐一而再的挽留？ 这时候苏彧已经追上来了，他并没有在她身旁留步，而是直接走了过去。想起自己刚刚那句“再见”，程馥甄顿时尴尬。 她杵着没动，苏彧回头看来，催促道，“快点，已经过饭点了！” 是的，已经过饭点了，而且是超过了老太太正常吃晚饭时间足足一个小时。 老太太已经等不了他们，先吃了。这时候正和苏以辰坐在客厅里说话。 程馥甄和苏彧一进门，老太太便问，“你们俩怎么一道回来了？都还没吃饭吧？给你们留着饭菜呢。” 苏以辰回头看来，表情分明有些僵硬，只是，他很快就笑着站起来，“三叔，馥甄，你们怎么一道回来了？” 苏彧答说，“程大小姐去百乐门找她哥，被我撞见了。” “都还没吃饭吧，奶奶说李妈今天做了不少菜等你们回来。” 苏以辰仍是温和地笑着，眼底藏着谁都看不清的无奈和哀伤。他原本是带了账本去找三叔的，却被告知三叔晚饭都在奶奶这边吃了，于是他就找了过来。他过来的时候奶奶正一个人吃饭，满桌的菜有不少是三叔喜欢的，还有一道炒麻豆腐，分明是馥甄喜欢的家乡菜。一问之下，他才知道馥甄还未回来。 苏彧似乎有些犹豫，却很快就点了头，对程馥甄说，“吃饭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零八章该让大家知道了 苏彧同程馥甄说了“吃饭”二字就径自转身往餐厅走去了。 餐厅就在客厅的右侧，一门之隔。 程馥甄当着老太太和苏以辰的面，跟在苏彧背后走去，心下总有种说不出的尴尬感，总觉得苏以辰和老太太一直在背后盯着她看呢。 程馥甄的感觉对了一半，老太太并没有盯着她的后背看，苏以辰倒真是盯着的。 一走进餐厅，程馥甄就看见满桌的佳肴，昨晚上提过的苏彧自小喜欢的菜全都有，而最关键的还有一道她最喜欢的家乡菜，麻炒豆腐。 李妈怎么知道她喜欢这道菜的呀？难不成是馥梦说的？ “坐。” 苏彧盛了一碗汤，放在对面的桌上，是给她的。 “谢三爷。” 程馥甄连忙坐下，低头喝汤。 虽然并不是第一次单独面对苏彧，可却是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和他单独吃饭。程馥甄总觉得尴尬，不自觉就拘谨起来。明明肚子饿得要死，可她都不敢大口喝汤，只小口小口喝着，生怕发出声音来打破了餐厅里的寂静。 这种时候时间总会过得格外漫长，然而，苏彧并没有让程馥甄拘谨太久。 他说，“第一批要交的货不能拖，该高价买原料还是得高价买，这事今晚就得定下来。你慢慢吃，吃完了去书房。我先同老太太和以辰说说那批原料的事。” 苏彧说完就要走，程馥甄往他碗里看了一眼，这才发现这家伙就喝了一口汤而已。 程馥甄连忙拦下，“三爷，你的伤还未痊愈，不吃饭可不行。” 苏彧只是看了她一眼，什么都没说就转身出去了。 程馥甄忍不住蹙起眉头。这家伙就不饿吗？若是不想吃饭，干脆就说在外头吃过了，干嘛还特意过来喝一口汤呀？她也能省去刚刚的尴尬，她虽然饿，可刚刚老太太和苏以辰问的时候，若不是苏彧抢先回答，她早就谎称吃过了。 程馥甄也无暇多想，她抓紧时间填饱了肚子，便到二楼书房去。 一进门，程馥甄就发现二夫人和德叔，还有账房的刘师傅全过来了。而其他仆人全都退了下去，就李妈和胡云飞候在一旁。 德叔和二夫人过来，程馥甄并不奇怪。让她震惊的是苏彧把账房的刘师傅也请过来了。 苏彧今晚是想做什么？不单单是要训苏以辰那么简单吧？ 难不成是想把苏记胭脂真正的财务状况公开吗？ 程馥甄看了看在场众人，又看了看桌上摆着的几本册子，心下颇为忐忑。 “馥甄，来，坐这边。” 二夫人招手示意程馥甄过去，程馥甄便坐到苏以辰身旁去了。苏彧就坐在他们对面，老太太做在左端，德叔和刘师傅坐在右端，中间横着一张长桌，上面放了几本册子都是账本。 程馥甄来得算及时，苏彧刚刚和大家交代完原料追踪的事情，这些账本是苏以辰刚刚放下的。一些是店铺里的账目，一些是工厂仓库的账目。 苏彧淡淡问，“以辰，这账本你看完了？” 苏以辰歉疚地低下头，低声回答，“还未看完。” 苏彧明显不满，“这么多天了，还未看完？你到底在忙什么？” 苏以辰还未回答，二夫人就出声了，“店铺里那么多事要以辰看着，以辰哪有那么多时间，再说，他也是初学，看得自然慢些。” 苏彧却冷冷说，“这些账目都没看完，那内账呢？也没看吧？” 苏以辰低着头，非常沉默，无疑是默认了。 见状，二夫人就急了。 “以辰，你说话呀！” 苏以辰咬着牙，摇了摇头。 “你！”二夫人气得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老太太也非常意外，蹙起眉头来。要知道，苏家的内账是本非常特殊的账本，详细而真实地记载了苏家开设工厂至今所有账目，不仅仅包括苏记胭脂和总厂，还包括各地的分号c分工厂。如果苏以辰还没看完内账，那就意味着他对苏记胭脂如今的财务情况并不是真正了解。 这问题可就不小了呀！ 二爷出事这么久了，工厂和店铺的总账都指望着苏以辰去盯呢，他居然至今连账目情况都没弄清楚？那他还能掌控什么事呀！ 二夫人气得脸色都白了，她早就已经同儿子说过了，他们要做好最坏的打算。最坏的打算便是二爷回不来了，苏以辰要在最短的时间里把这盘生意真正掌控在手里，提防苏彧趁机争抢。而要真正掌控住苏家这盘生意，看懂看透内账可是非常关键的。 苏家有家规，女人不碰账本。 苏家的女人，哪怕是一家主母都不能碰账本，不能过分过问账房的事。只管家，不管账。所以，即便身份高如老太太，都没有权利过问太多财务上的状况。账房每季都会支出一笔家用给老太太，老太太能管的也就这一笔钱的分配。老太爷过世之后，老太太也不管事了，这事是交给大夫人去办。白玉脂粉奁那事之后，本该二夫人接管的，可二夫人把老太太开罪了，老太太又自己管了，老太太上个月才把春季的家用都分配到各房去。 若非有这个家规，二爷一出事，苏家这本账早就落到二夫人手里了。 苏彧这“内账”二字，不仅仅让二夫人急了，也让老太太c德叔都急了。程馥甄倒是平静地很，她想，怪不得苏以辰对那批妆粉，对被盗的原料都不着急，原来，他压根都还不清楚苏家的真实财务状况。 他怕是以为再不济，终究还是能挤出钱来赔偿万老板的所有损失吧？ 苏以辰低着头就像个犯了错的孩子，等着众人审批。程馥甄看着他，一开始还有些幸灾乐祸，觉得活该这家伙被大家批斗一番。可是多看了几眼，程馥甄便幸灾乐祸不起了。也不知道为什么，她竟隐隐察觉到苏以辰的失落和无辜。 无辜？ 程馥甄着实不明白自己为何会有这种感觉，她想自己应该是对他太心软了吧。她别过头去，不再多看。 偌大的书房，安安静静的。 苏彧并没有给苏以辰太多沉默的时间，他朝账房的刘师傅使了个眼色，冷冷说，“既然三少爷还未看完内账，那也不必看了。刘师傅，你现在就跟他说一说，详细说清楚！” 这话一出，除了刘师傅，所有人都震惊了。 苏彧这是要让在场所有人都知晓详细的账目吗？苏以辰猛地就抬起头，朝苏彧看去，震惊而不安。 “老三，你这是做什么？你忘了苏家的祖训家规了吗？” 老太太看似不悦，实则是不安。她知道自己这小儿子年轻虽轻，可性子比老大老二还要稳重，他能说出这样的话来，那必定有他的道理。极有可能苏家的账，出了非常大的问题，以至于必须要在场的人都知情。 二夫人眼底略过了丝丝复杂，她早就听二爷抱怨过这几年的买卖不好做，赚少亏多。可她一直觉得苏家的家底厚实得很，亏也亏得起的。可如今苏彧这态度着实令人害怕呀！ 苏彧认真看着老太太，说道，“娘，还有十天就得交出第一批货，近百箱。那批被劫持的脂粉是没那么快追回来的。不管万老板背后的正主是不是蒋清河，二月十五，第一批货都必须交出去！” “这我不知道？”老太太打断了苏彧，“该高价买也只能高价买了，要不能怎样？就当赔钱消灾。一百箱货要用到多少钱的原料？你至于这般小题大做？” 老太太越说越生气，可是，在场所有人都看得出来她生气的背影潜藏着不安和恐惧。 一百箱脂粉所需要的原料，按照现在的行情，绝对不超过两万大洋，如果连两万大洋都拿不出来，那苏记胭脂岂不 苏彧也没继续说，只道，“德叔，把你那的情况说说。” 打从那批原料被劫走之后，德叔这阵子一直暗中都在找原料商。他并没有暴露苏家，而是雇了几个人伪装成北方的脂粉商去找原料商谈。第一批货需要的原料一共是六种，他找了六个人，一人买一种。这样的办法，一来可以避免原料商故意趁火打劫，哄抬苏家的价格，二来也是避人耳目，防止被万老板幕后之人盯上。 可是，即便用了这样的办法，德叔依旧买不到正常价格的原料。六种原料，每一种都高出了现今市场价格的百分之三十。要知道现今市场的原料价格已经比正常价格上涨了百分二十了。换句话说，那六种原料就比正常价格涨了一半。而且，更令人绝望的是，原料商们还要求大批量购买，小批量还不卖。 这六种材料是第一批要交的货所需要的，第二批要交的货只需要用到其中的三种。 如此以来，苏家就得面临了一个左右为难的问题。 如果按照原料商的要求，大批量高价购买回这六种原料，那么，就会占用很大一笔资金。如果不按照原料商的要求，那第一批货就无法及时交出，便为违约。 德叔十分无奈地说，“老太太，二夫人，三少爷，那批被劫的原料足够两批货用都还用不完，也才花了约莫六万大洋。如今这六种原料，大批量买下了就要五万大洋。这也太欺负人了！” 这话一出，大家才都明白怎么回事。 “老三，一定是有人故意的！依我看这些原料商极有可能被收买了！”老太太着急地说，“他们是盯上咱们苏家了！” 德叔也急急说，“三爷，第一批货的原料就这般刁难，那第二批呢？就算咱们买得起，他们未必也会卖吧？” 程馥甄亦是忍不住出声，“不，他们会买到，但会是天价。我们付出的代价必定会比赔偿万老板的要多。” “蒋清河这个恩将仇报的畜生！就该让大嫂过来听听！瞧瞧她招来的好女婿！”二夫人气得拍桌子。 老太太一定这话就心烦，“够了，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零九章很糟糕的真相 虽然大家都着急c愤怒，可是，心下更多的依旧是不安，都纷纷琢磨着，难不成五万多大洋，账房就拿不出来了？ 老太太朝苏彧看去，认真说，“老三，现在贼窝已经找着了，如果卢督军出面，贼是一定抓得到的，也不怕咱们的原料找不回了。如今，还是要先把第一批货交出来。不能败了咱们苏记胭脂的信用，更不能让蒋清河那个狼子野心得逞！” “对对对，这原料还是得买的。三弟，你说呢？”二夫人连忙附和。 婆媳俩不约而同看着苏彧，在场其他人亦是看着，忐忑地等着。可是，苏彧却朝账房的刘师傅看了去。 不得不说，他这眼神就让本就不安的大家更加不安了，几乎所有人的视线都追着他的视线，落在刘师傅身上。 刘师傅是压力山大呀。 刘师傅在苏家账房当了三十多年差，也算是见证苏家由兴而衰的过程。 他知道，这个时候已经顾不上家规祖制了，必须把实情说出来，因为，接下来的事情三少爷压根没办法一个人扛着，得大伙给他出主意。 既然三爷都发话了，他也就不再征询老太太的意思了。然而，他正要开口，二夫人却突然朝德叔使个眼色。德叔立马会意，起身来，说，“老太太，三爷，二夫人，我等在外头候着。” 二夫人不好开口说的话，德叔用“我等”这二字就给表达出来了。李妈，胡云飞，程馥甄都包含在内。苏家的底账，岂是他们能知晓的？ 老太太倒没犹豫，淡淡说，“李妈，去给大家倒些水来。” 程馥甄是聪明人，她也立马就站了起来要回避。谁知道，苏彧和苏以辰竟不约而同出声。 苏以辰说，“馥甄，你别走。” 苏彧问说，“程大小姐，这两批货都得依仗你，我还指望着你给以辰出出主意。” 苏彧说着，突然笑了笑，开起玩笑，“程大小姐可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不管以辰了呀？” “不管”是什么意思？不帮忙了，还是，不想嫁了？ 二夫人原本还担心程馥甄知晓了真正的账目，会有异心。听苏彧这么一说，她便担心起程馥甄是不是早就有异心了，担心苏彧是不是想趁火打劫了。 不成不成，她必须在这个时候抓牢了程馥甄，把程馥甄拴死在同一条船上，才能保证以辰的继承权。 不管真正的账目怎么样，苏家都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账上就算一文钱都没有，还有那么多家业呢！ 二夫人急急说，“馥甄，伯母可什么事情都没瞒过你，一直把你当做自家人。你可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丢下以辰呀！” 程馥甄不自觉朝苏彧投去一个佩服的目光，他一句话就把二夫人给耍成这样。苏彧既这么唱戏，她自是要跟着的。她说，“伯母，你千万别误会。只要是苏家的事，只要用得上馥甄的，馥甄能帮一定帮。只是，馥甄终究还是个外人，这账目” “伯母可从未把你当外人呀！”二夫人急了，朝老太太看去，“娘，你瞧瞧这孩子。” 其实老太太在意的并非账目对谁公开，而是账目是否有公开的必要。她没理睬二夫人，而是认真看向自己的小儿子，问说，“老三，家规是祖宗定的。咱们苏家就真到了要揭底这一步了？” 苏彧毫不犹豫地点了头，“是。” 众人都安静了，老太太沉默了片刻，问说，“这事，我们女人们做不了主，以辰，你说呢？” 苏以辰几乎是没思考，他回答说，“我听三叔的。” 若不是当着众人面，二夫人估计会拎儿子耳朵了。 老太太吐了口浊气，这才对程馥甄说，“馥甄，你是以辰的未婚妻，这些事本不该这么早让你知道，给造成负担。哎只是，以辰需要你的帮衬，我们苏家也需要你。我也不勉强你，你若想听便坐下，若是不想听你便回屋休息去吧。” 老太太就是老太太，这话说的比二夫人要大气漂亮很多。 “承蒙信任，馥甄虽是女流之辈，成不了大事，但一定倾尽所能！” 程馥甄落落大方在苏以辰身旁坐下，苏以辰回头朝她看来，黯淡的眸光亮堂了不少。程馥甄察觉到他的目光，正转头看来，他却立马就回过头去，避开了。 程馥甄只觉得不对劲，却也无暇多理会。 苏彧把德叔也给叫进来了，让李妈和胡云飞在外头守着。德叔跟着二爷那么多年，衷心自是不必怀疑，而且如今原料商都是他在接洽，底账的真相也不能瞒他了。 就这样，刘师傅当着众人的面，直接把苏家这些年的亏损都说出来，甚至把如今账上还有多少可以使用的钱都报了出来。 用一句话概括如今的情况，便是，“如果要买下这批原料，那么苏家的资金链就一定会断！苏家的资金链一断，各种麻烦必将接踵而至，后果不可收拾。” 刘师傅话到一半，偌大的书房就安静得特别可怕。即便程馥甄已经知情，亦是听得目瞪口呆，她没想到会这么快就要直接面临资金不足的问题，拆了东墙已经补不上西墙了。 老太太的手也不知道何时已经开始颤抖了，二夫人早就抓紧了苏以辰的手，而苏以辰目瞪口呆，似乎还没缓过神来。 其实，他们都知道苏家这几年又拓工厂，又拓分店，其实并没有赚到多少钱，甚至是赔了钱。只是，在他们心中，苏家的家底那么厚实，再怎么样也都是赔得起的。只要扛过行情不好的这几年，总会有赚回来的时候。 哪知道，情况会糟糕到完全扛不过去了呢？ 突然，寂静中苏以辰喃喃自语起来，“为什么父亲不早告诉我，为什么” 为什么？ 苏家的财务危机其实并非一两年的事，而是从苏家开设工厂后就出现，继而越来越严重。二爷却也是去年才知晓实情。 在老太爷过世之前，刘师傅只对老太爷负责，即便是大爷和二爷要在账房里支取款项都要老太爷过目，签字。正是因为老太爷一直自己揽着总账不放权给任何一个儿子，所以，谁都猜不到老太爷到底想把家业留给哪个儿子。 老太爷的后事都办妥了之后，刘师傅才把苏记胭脂的底账，总账跟苏家三位爷都交代了，也是那个时候开始，大爷和二爷才知晓苏家已经陷入拆东墙补西墙的局面。至于苏彧，比大爷和二爷更早了解情况。老太爷在真正的遗嘱里把账目交代得很清楚。老太爷让苏彧娶程家之女，谋到程家的万脂胭红配方，正是为了拿万脂胭红来帮苏家度过难关的。 老太爷一直瞒着此事，想私下扭转局面，只可惜没能扭转过来。大爷和二爷知晓了此事，隐瞒掩饰。要知道，生意做得越大，会忌讳这种事情，对内，人心会乱；对外，上下游的客户都会恐慌。 大爷和二爷虽然明争暗斗不断，但是，在这等大事面前还是一条心的。他们一边隐瞒，也一边合力寻求开源节流的办法。大爷病倒之后，这担子便都落在二爷肩上。二爷原本打算把苏家这笔大单子做完，赚上一笔大钱填补上几个窟窿，再把真相告诉儿子的，只可惜 “为什么为什么”苏以辰不停地喃喃自语。 程馥甄暗暗想，“二爷是永远都无法回答苏以辰这个问题了吧？” 苏彧很快就打断了苏以辰，他淡淡说，“等你父亲回来，你自己问他吧。账上的真实情况你都清楚了，这批原料一天都不能拖了。今儿个大家都在，一起合计合计，至于到底买不买，还得你做主！ 苏彧的表情颇为严肃，看得程馥甄差点都快忘了二爷已经回不来了。 苏以辰终于朝苏彧正面看去，一脸的后悔，愧疚，自责，“三叔，我” 苏彧没多理睬他，朝刘师傅使了个眼色，示意刘师傅继续。 刘师傅点了点头，继续说，“三少爷，五万大洋咱们是付得起，可这五万大洋一旦付出去，剩下的钱就付不起工人们的工钱了。” 苏以辰张了张嘴，茫然而无措，虽然他很想说点什么，可是从未遇过这种事，他的脑后一片空白。 “那就拖一个月，要不，两个也成呀！我过年的时候还听说南边有不少工厂拖工人工钱一拖就两三个月的！”二夫人急急问。 “二夫人，南边的工厂不少工人都罢工了，现在的工人不好欺负，团结得很，都是有组织的，还搞什么工会。”德叔连忙提醒，“咱们工厂可都靠着工人们，要是再闹起来，那就雪上添霜了。” 刘师傅无奈摇头，“二夫人，下个月初要付的可不只这边工人们的工钱，还有北边工厂的工钱。还有哎，还有两个分厂，几家分店的租金c佣金还有些其他费用，林林总总加起来又是一大笔钱。” 话到这里，老太太也急了，生气地问，“难不成连南边的工厂和分店也亏钱吗？” “老太太，北边的厂子一直都是亏钱的。如今是年初。去年年底二爷把南北两边所有分店和两个分厂的账全收了，现在才开年，不管南边还是北边都没钱。前几日天津分厂那边就催了房租，房东要半年一付，好容易谈下了才答应一季度一付。这笔钱是拖不得的了。” 刘师傅也是焦头烂额，继续说，“倒是有几笔过年欠的账和两笔死账，三爷找人去讨回来了，一共也才一万五千大洋。若是原料没涨成这样，东拆西补加上讨回来的钱，还是扛得过去的。可那帮原料商如此刁难，我算下来，要是真买下那六种原料，咱们就有个八万大洋的窟窿填不了。” 苏以辰还是没说话，二夫人喃喃自语，“八万大洋，可不好借呀！ 老太太急急问，“这窟窿最迟什么时候得填上？” “下个月初，二十来天。”刘师傅如实回答。 二夫人想了想，问说，“咱们在东郊不是有一块地吗？一年也收不了多少粮租，要不” 二夫人的话还未说完，老太太便愤怒了，“你瞎出什么馊主意？闭嘴！” 老太太可接受不了变卖家业这种丢脸的事儿。 可是，出人意料的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两百一十章填补大窟窿 出人意料的是苏家早就开始偷偷变卖家产了！ 苏彧淡淡说，“娘，那块地是父亲亲手卖掉的。快三年了吧。” 别说老太太了，就是程馥甄都震惊不已，有些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最怕的就是苏家会走变卖家产这一步，却没想到，这一步是苏老太爷亲自迈出的。 三年前就把那块地卖了，那么，这三年来，苏老太爷和大爷，二爷还卖了多少产业？稍微有点脑袋的人都知道事情到了怎样的地步。 忽然，老太太呜一声，趴在沙发扶手上哭了起来。二夫人一下子松开了苏以辰的手，如遭暴击，整个人都僵住了。原来原来苏记胭脂早就是一个烂摊子了，那那她还争什么争呀！这烂摊子还有什么好争的呀！ 为什么二爷不早告诉她？为什么？ 忽然，她急急抬头朝苏彧看去，心想，是不是苏彧早就知道真相了，早就觉得苏家的窟窿是填不平的，所以才什么都不要，什么都不争呢？ 苏以辰方才是不知道说什么，而如今则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更加的茫然，失措。 苏彧却平静地令人觉得残忍，他平静地看着每一人的反应，视线最后落在苏以辰身上。 无疑，他在等苏以辰开口。可是苏以辰一而再地令人失望。此时，程馥甄的视线亦落在苏以辰身上，她一样也在等。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苏以辰却始终一言不发，他至少该拿点主意了吧？ 一室寂静得就剩下老太太的呜咽声。刘师傅朝苏彧投来询问的目光，见苏彧点头，他便拿起账本，翻到了后面一页，端到苏以辰面前去。 “三少爷，这些年来老太爷和大爷，二爷陆续卖掉的地和房子都详细记在这上头。” 苏以辰愣愣地盯着，也不知道是否在看。二夫人很快就把账本抢了过去，一笔一笔认真地看，看完了这一页还往后翻看。即便是老太太都没资格碰这本账本，可是，这个时候也没有人拦她了。 二夫人看完了，眼底略过一抹狠绝，对老太太说，“娘，淮海路那套公寓的房契在您那边吧？” 这话一出，老太太猛地就抬头朝她看来，眸光寒彻。二夫人也不畏惧，大大方方同她对视，说道，“那套公寓如今可非常值钱，把它们都卖了救急，要不，这节骨眼上，上哪里去找那么多钱啦？” 老太太的眸光是越来越寒了，二夫人多少也有些怯。这时候，苏以辰忽然出声了，“万万不可！这套公寓是爷爷送给奶奶的，就算卖掉别的，也不能卖它！” 苏老太爷和老太太夫妻恩爱，苏老太爷宠妻惧内在上海城里也是出了名的，一辈子就老太太一个女人，从未纳妾进门，更没有在外头沾花惹草。那套公寓是老太爷送给老太太的订婚礼物，不仅价值不菲，而且纪念意义极大。若非如此估计也早就被卖掉了吧？ “我，我去借！” 苏以辰突然站起来，认真对苏彧说，“三叔，原料马上就买。八万大洋我去借，给我五天时间。我一定把钱带回了！” 苏以辰说完就匆匆要走，苏彧终于是忍不住了，怒视，“站住！” 苏以辰戛然止步，老太太和二夫人都被吓着，也不知道多久没见苏彧这么生气过了。 “你上哪去借？借来的钱，你打算怎么还？”苏彧质问道。 他今天是来商量事情的，并非来筹钱的。若是真的借些钱能把问题都解决了，他还至于在这里浪费时间？ 苏以辰被问得哑口无言，他只想到要去借钱，可是，认真想来，却真答不出要上哪能在短时间里借到那么多钱，更别说还钱的问题了。 他不喜欢结交权贵，认识的那些人要么是三哥介绍的，要么就是父亲介绍的，都不过有几面之缘罢了，交情一般；而几位交情好的朋友却都是需要他去帮忙的；还有几位要好的发小，虽然都是富贵人家的少爷，可一个个年级跟他相仿，大多都在上学，顶多每月有个一两百大洋零花钱，别说八万了，就是八千都拿不出来。 程馥甄看着苏以辰这样子，真是哭笑不得呀！ 若真落到需要借钱的境地，那也是三爷这个老江湖去出面。就苏以辰的人脉，只能走和程培坤一样的路子，就是找地下钱庄。而一旦沾上地下钱庄，哪能轻易脱身？ 见儿子蹙着，二夫人连忙起身去把他拉回了坐下。 事情果然如程馥甄之前预料的，二夫人知晓真相之外就无暇再提防苏彧了。 她一边拉近苏以辰的手，防止他乱说话，一边哽噎地说，“三弟，二爷不在，以辰还不经事，这么大的事，怎么做得了主。如今可全都得依仗你了，你也别问以辰该怎么办，你说该怎么办那就怎么办，让以辰和馥甄配合你。” 她说着，朝程馥甄看来，又道，“馥甄，伯母还盼着后年一开年就风风光光把你娶进门呢，可谁曾想” 二夫人扯着手帕抽泣了几声，又说，“大家都不瞒你，如今苏家的底也得让你知晓了。你是好姑娘，不会嫌弃我们苏家，对吧？” 程馥甄刚刚才大大方方表态，二夫人又说出这种话来，真真让程馥甄尴尬。这话说的好似她是冲着苏家的家业来的！ 很多时候，程馥甄都不太明白老太太为何会喜欢大夫人，会这么讨厌二夫人。如今她可算是深有体会了。 她也不犹豫，取出了一直随身携带的两千大洋来，放在桌上。 “这是两千大洋，虽然杯水车薪，也算是馥甄的绵薄之力。”程馥甄低声说。 大家都纳闷，她这钱是哪来的呀？程家不是一穷二白的吗，这大小姐居然还能藏了这么多私房钱？ 大家都纳闷着，程馥甄轻叹了叹息，说道，“当年我程记胭脂遭奸人构陷，馥甄亲眼目睹父亲负债累累，变卖家业，最终连程记的匾额都保不住，数张绝密之方也都失传。馥甄常念，家中兄长若争气，馥甄当年若能顶事，族中亲戚若帮衬，程记胭脂也不至于沦落至此。只可惜了” 说起自家往事来，程馥甄的眼眶都不自觉湿了，有多少辛酸是几个日夜都说不完的。她也不说，只是云淡风轻的一句“只可惜”就带过去。 她认真说，“伯母，馥甄如今大了，虽然依旧不顶事，可也懂事了。对于馥甄来说，如今的苏家便是程家，只要你们不嫌弃馥甄，馥甄一定倾尽所能。再者，还有三爷，以辰顶着，馥甄相信，苏家这天绝对塌不了。” 看着桌子上的两千大洋，又听程馥甄这一番话，大家都无暇多想她这钱是怎么来的了。一个未进门的媳妇能做到这份上，不容易呀！ 程馥甄都有这种态度，那他们呢？ 二夫人终于意识到自己刚才说的那话有多么可笑，可耻了。她紧紧拉住程馥甄的手，什么都没说，眼泪却在眼眶里打转。 老太太偷偷抹了泪，即便这些日子，她很努力地在回忆，回忆当年的婚契，回忆苏程两家的交情都回忆不起当年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她心下无比的庆幸，老爷子和自己为苏家选的这丑媳妇是选对了！ 此时，苏彧和苏以辰都盯着桌上那两千大洋看。他们非常清楚这钱是怎么来的。 这是当初程馥甄拒绝那一纸婚契，被苏彧叫出门外去商谈了一番，苏彧额外交给程馥甄的聘金。 这事，除了他们倆，苏家其他人都不清楚。苏彧怕人怀疑自然不会提，苏以辰怕人抓住程馥甄谈钱的把柄，也没跟其他人提过。 看着这两千大洋，叔侄俩的心情怕是不一样的吧。 苏以辰眼底的色彩特别复杂，就像是蒙着一团迷雾，永远都化不开，让人看不透。而苏彧是意外的，意外之余还有欣赏。 程馥甄又一次揣摩对了他的心思，他今日把底账公开了，就是来筹钱。 老太太倒没多说私房钱，有的也就那套公寓了。大爷和二爷这些年没少中饱私囊，但大爷的钱都花在找失踪的儿子上，并没有剩余多少；二爷就不同了，私房钱都在二夫人手上呢。 苏彧取出了一叠票据来，随手丢到桌上。 “这是四万大洋。” 一听这话，二夫人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如果说程馥甄那两千大洋不算零花钱，那苏彧这四万大洋就绝对是天大数目！ 苏记胭脂的任何事，任何账目他都从来不碰的，他哪来这么多钱？ 老太太都忍不住问说，“老三，这钱哪来的，你不会是去借来的吧？” 大家的想法也都是一样的，苏彧应该是不想让以辰去借钱，所以自己先去借了。 程馥甄挑眉看了一眼，心中有数。她既猜到苏彧今夜是找大家筹钱的，也猜到他会出大头，所以，她才先把两千大洋丢出去算是抛砖引玉。 雪茄生意可是暴利买卖，天晓得苏彧跟秦齐合伙做生意多少年了？这家伙赚的能少？ 不过，程馥甄虽心中有数，却也还是被“四万大洋”这数目给吓着了。这确实不是一笔小数目，她想，苏彧估计也是倾囊而出了吧。 苏家这一劫要是熬不过去，后面的路怕是难走了。 见老太太那么紧张，苏彧笑了笑，打趣地道，“借钱这么丢人的事，孩儿可不会做。这是这些年跟秦齐一起做烟草酒水买卖存下的。” 苏彧的玩笑，并没有让沉重的气愤缓和多少，但是至少让大家的心放松了一些。 寂静中，老太太也开了口，她说，“老三，回头娘把淮海路那房子的房契给你，那房子怎么说也能卖个两到三万大洋。你说的对，借钱是丢人的事情。这笔钱，咱们不外借。” 见状，二夫人连忙说，“对对，丢人的事情，咱们不能做！我和二爷成婚至今，攒下了些钱，再把我所有首饰拿去当掉，应该有个千大洋。我这两天就给账房送去。这么大家子，大家有钱出钱，有主意的出主意，天大的坎咱们也能跨过去！” 刘师傅愁得头发都白了，也拆不出八万大洋，如今这么一凑便将窟窿填补上了。 苏以辰吃穿用度都是二夫人给的，私房钱都捐给教堂了，还在小芝那边花费了不少，如今要他拿出几十大洋都未必有。 今日这事三叔本要他拿主意的，他拿不出主意也拿不出钱来，哪还敢出声，只暗暗庆幸。 然而，八万大洋只是解决了燃眉之急，苏家的窟窿岂是那么好填补的？ 苏彧朝苏以辰看来，又抛来了一个难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两百一十一章又有一个大麻烦 大窟窿暂时填平了，大家好不容易松了一口气，可苏彧立马又抛给苏以辰一个问题。 苏彧问说，“以辰，我听店里伙计说，店里的生意很不景气，已经半个月没有新订单了？” 苏记胭脂老店既卖零售现货，也接受成批量的订单。自从苏以辰代替二爷接管店铺之后，不管是零售现货，还是批量订单都少之又少。 苏彧说生意不景气还算是客气的，实际上，生意是相当不好。若不是老店铺是自家的产业，就那么点生意根本都支付不了店租金。 苏以辰这半个月的心思其实压根没在生意上，若不是每天晚上刘师傅都会把账给他看，跟他说明情况。他估计还不知道店铺里的生意不好呢。 “年前原料就一直涨价，去年结算后，我父亲和几位师傅商量后，把今年不少产品的价格都提高了，顾客们都嫌贵，不少人都去买洋货去了。”苏以辰如实回答，这些都是刘师傅同他说的。 “那订单呢？”苏彧又问。 “订单也都嫌贵，压价压得厉害。原料这么涨，咱们不仅没赚头，可能还会亏钱。所以，好几批货，我都没答应，直接推了。”苏以辰认真回答。 苏彧明显不悦，质问道，“做买卖的哪有不压价的？因为压价所以这生意你就都推了，全不做了吗？你父亲离开至今，多少天了，你可认认真真去谈过一笔买卖？你知不知道你大伯和你父亲刚开始谈订单的时候，一笔小单子就算磨上三天五天，也得耐着性子慢慢磨下来！你倒好，直接推了！” 苏以辰被苏彧质问地哑口无言，早已低下头。二夫人和德叔面面相觑，德叔一直在处理原料的事，都顾不上店里的买卖，他原想着三少爷若有问题必会问他，谁知道三少爷会直接把买卖都推掉了呀？ 老太太拧着眉头，忽然意识到她这小儿子今日不仅仅是来筹钱填窟窿的，更是来教训她的宝贝孙儿的。见孙儿像个犯错的孩子，头都不敢抬的样子，老太太十分心疼，却也始终没做声。她心下明白得很，老二是凶多吉少了，这向来不管事的老三如今愿意站出来训以辰，至少说明老三还愿意帮衬以辰，还愿意扛起苏家这大担子。 至于，老三到时候会不会跟以辰争夺家产，老太太已经不在意了。老太爷把家产留给孙儿，她本就不理解；再说了，都是孙家的子孙，于她有何区别？ 如是以往，二夫人铁定立马替儿子辩解，可如今，她比之前更加忌惮苏彧了，不敢轻易开罪。 大家的注意力都在苏彧的怒气上，都担心他接下来估计要把苏以辰给骂个狗血淋头了。然而，程馥甄和刘师傅却都担心着另一个窟窿。 苏以辰这么轻易就把订单推掉，没有订单就没有订金，在这么下去不出多久，另一个窟窿就会被捅大了呀！ 苏家店铺既卖零售的现货，也接受大宗批量订单。大批量订单的价格自然要比零售的现货低一些。但是，批量的订单并非人人都可以拿得到。 苏家只接受两种订单，一种是像沈氏百货公司这种新型大百货的订单，另一种便是经由中间商销售到国外去。除此之外，即便出价再高，苏记胭脂都绝不会放货。这是防止有人拿了大量的货，打着苏记胭脂的旗号到处买，影响到了南北方的分店。 预定大宗货的时候，卖家自然要先留下订金，一般会要求新买家留下总货值的三成到五成为订金，但是一些合作多年的老买家，一般就只留下一到两成，甚至有部分交情好的卖家一成都不用预付。 若是早几年，不管卖家留下多少订金，那都是原封不动留在账上的，苏家自有足够的资本去购买原料和支付其他成本。 可这些年来压根就撑不住，若是没有订金，压根抽不出足够的钱去买原料和支付工人工钱。基本每一笔订单，都是拿预付金去支付原料，再暂时挪一挪其他资金用于其他成本，等交了货结算了余款之后，余款再补到其他空缺上去。 换句话说，因为原料被劫持而捅出的大窟窿虽然大家凑钱补上了，但是，苏家整盘生意从店铺到工厂整个资金链，依旧还有一个缺口。一旦没有新的订单，新的定金可以使用，整条资金链也会面临断裂的危险。 这半个月来不管是零售还是订单都少之又少，工人们的基本工钱要付，工厂有没有开工，租金和其他闲着费用也都是要支付的。 这些钱，哪里来？ 寂静中，程馥甄喃喃自语，“以辰，十个坛子九个盖，盖来盖去不穿帮。可一旦哪个盖子被固定住了，整个盘子就崩了。你把上门的生意都推了，咱们的九个盖子就挪不动了呀！” 程馥甄这个比喻足够贴切，也足够明白的了。 苏以辰猛地抬头朝她看去，只见程馥甄眸光严肃，甚至是无情，像是在责怪他，不仅仅帮不上忙，还闯了祸！ 这时候，刘师傅也忍不住开口，“苏州那批货订金不低，所以第一批货交出之后，也拿不到余款。要等第二批交了，才能拿到剩下的钱。第二批货是五月份交货。除非咱们能提前交货，拿到余款，要不，这两三个月没有新订金的话” 刘师傅还未说完，苏彧就打断了，“以辰，你说,怎么办？” 书房里本就特别安静，苏彧这话说完就更安静了。大家都看着苏以辰，等着他回答呢，可是，苏以辰似乎铁了心不说话，依旧低着头，一言不发。 他本该是主事者，可见晚上他却是最沉默的。二夫人都忍不住偷偷拽了苏以辰的衣角，他不能再这么沉默下去了。就算拿不出了主意，至少也要积极一点，把态度摆出来呀！ 幸好，苏以辰并没有让大家等太久，他抬起头来，原本迷茫的表情变得坚定多了，他认真说，“三叔，我明白了。我明天就去找客户们谈，不管怎么磨，我都会努力把单子磨下来！” “对对对，这就对了！” 二夫人暗暗松了一口气，连忙对苏彧说，“三弟，以辰也没跟你二哥出去过几回，从来没有单独跟客户谈过。要不，明儿你同他走一回？瞧瞧他有什么做得不对，说得不对的，你给指点指点？” 苏彧说，“二婶，生意场上的事我从未碰过，让德叔和店里几个老伙计陪以辰去吧。 苏彧并非故意拒绝，而是他确实不熟悉苏记胭脂那些客户的喜好，脾气，还有以往合作的一切情况。他去了也徒然，再说他还有不少事要忙，劫匪那边得盯着，蒋清河c石田社甚至秦爷都得盯着。 二夫人悻悻地点了点头，“也好。德叔，你明儿个把原料的事处理了，就回来帮衬以辰。有什么情况，可得随时回来禀。” 德叔认真地点了点头，“夫人放心。” 程馥甄犹豫下，原本想自告奋勇的，可认真想想还是作罢了。她以前在北平也有不少谈买卖的经验，可那都是极小的买卖，她还是全心把工厂的事处理好吧。 只要德叔明日付了钱，那批原料三天左右的时间就会到。距离第一批货的交期没多久了，工厂接下来是有的忙了。这批货她可一定是要亲自盯着，绝对绝对不允许再出任何差池。 事情都谈妥了，大家要离开之前，老太太不放心地交代了一句，“今日之事，千万保密，这家里头多的是嘴巴漏风的人。” 今夜之事在场的人自是都不会传出去，可是，今日三爷找了这么多人在书房里谈事，却让不少人起了疑心。 这个时候，大夫人和苏婉绛正在苏婉绾屋里，询问最近工厂里的状况。 苏婉绾什么都不想说，却在顾姨娘一而再的催促下，把情况大致交代了。 程馥甄的寓言没错，就算她不说，大夫人和大小姐一样会知晓工厂里的事。这不，她并没有交代那批原料被劫的事情，大夫人却早已知晓，质问她程馥甄和苏以辰有何应对之策。 “大娘，那天收到原料被劫的消息后，三弟就走了，后来也就来过工厂两回。我也从未听他和程大小姐讨论过这事。”苏婉绾如实回答。 “不是说这事三叔也插手了吗？那帮山匪不会是青寨的人吧？”苏婉绛连忙问。 苏婉绾特别无辜，“大姐，我都不知道三叔也插手这事了。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苏婉绛没好气地吼她，“你是死人啊？你不会想办法去打听吗？” 苏婉绾连忙往母亲身后躲，要知道，她小时候可没少挨这个大姐的巴掌，她面对这个大姐，比面对大娘还恐惧。 “没用的东西，我问你，程培坤那事怎么样了？”苏婉绛再问。 苏婉绾看了她一眼，一言不发。 “你说话呀！”苏婉绛逼近，火气越来越大，大有动手的意思。 见顾姨娘这哀求的目光，大夫人这才把苏婉绛拉到一旁去。 她认真说，“婉绾，大娘也是为了咱们大房好，你心里头要是还有你父亲，你就知道该怎么做。你自个好好想想吧。” 大夫人拉着苏婉绛走出去后，苏婉绛还一肚子火。 “娘，依我看那个臭丫头就不把咱们的事放心上，不给她点颜色瞧瞧，她的胳膊肘迟早往外拐！” 大夫人不悦道，“你急什么？说了多少回了，你这脾气！狗还急跳墙呢，你要把她们母女俩逼急了，对咱们有什么好处？” “可是不逼她，她什么时候才能把事办成呀？这都几天了，一点进展也没有！”苏婉绛不耐烦地问。 “这种事急得来？再说，程培坤如今在百乐门赌场办事，要见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大夫人的话还未说完，苏婉绛就打断了，“这男人见女人不容易，女人要见男人还不容易吗？她要是不上心，永远都想不出办法来！” 大夫人瞥了心急的女儿一眼，不想再理睬。她往一旁窗户看去，见老太太那楼里的灯都灭了，便赶紧下楼。 听说今夜苏彧把账房的刘师傅也叫了去，一定是店铺里出了什么大事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一十二章又是一个不眠夜 大夫人匆匆下喽，刘福已经在客厅里等候多时了。 “怎么样，打探到消息了吗？”大夫人连忙问。得知苏彧带了刘师傅回来，她就让刘福去盯着了。 刘福摇了摇头，“夫人，三爷那个跟班胡云飞，还有老太太屋里的李妈一直守在屋外，跟两尊门神似的。谁都靠近不了，送茶水都进不去。” “就一点消息也打探不到吗？”大夫人急急问。 刘福还是摇头，“就看到三少爷带了账本进去。其他的，什么也打探不到。” “账本？”大夫人惊了，“他带账本做什么？不会是账房的账出问题了吧？” “夫人，苏家女人不管账可是祖宗留下的规矩，别说老太太和二夫人在里头，程大小姐也一直在里头，他们绝不能谈到账本的事。” “那以辰带账本作甚？”大夫人不明白。 与此同时，不明白的还有二房那边的丁姨娘。同大夫人一样，丁姨娘也没打探到任何消息。 “就不能借口送茶水进去，瞧瞧里头的状况？”丁姨娘问道。 一个小婢女低着头，颇为紧张，“双姐c霜儿还有红月都往那屋端过茶水，全被李妈拦下了。” “你确定二小姐没在里头？”丁姨娘认真问。 “确定！也确定程大小姐在里头。”婢女如实回答。 丁姨娘喃喃自语起来，“不可能是谈账本的事，难不成是打算重新买原料？哎，二爷没个准信，不会真出什么意外了吧？” 小婢女不懂那么多，不敢出声。 丁姨娘径自琢磨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说，“去把小姐叫过来。” 婢女怯怯地说，“小姐小姐还没回来。” “什么？”丁姨娘骤然蹙眉，“这么晚了，一个姑娘家上哪去了？这成何体统？” 小婢女低着头，不敢回答，丁姨娘也不说话，冷不丁拍了桌子，小婢女就吓得直接跪了，“小姐去百乐门了，说是陈家小姐今晚上在那儿办舞会，邀她去。晚上晚上可能不回来了。” 一听这话，丁姨娘气得脸色就更不好了，“怎么？陈家的舞会还能开到明儿早上了？你马上找人把她带回来，告诉她，她要再这么下去，我管教不了她，让二夫人管去！她也不想想，二爷至今都还未回来，她还有心思玩？” “是是是！” 小婢女急急转身要走，丁姨娘又补充交待了一句，“留个心眼，别让二夫人撞上，要不，有你们苦头吃！” 小婢女走后，丁姨娘才吐了口浊气，慢慢冷静下来。突然，她像想到什么，面露惊恐之色，连忙小心翼翼地坐下来，轻抚自己的小腹，努力地平息自己的情绪。 她喃喃自语，“不能生气，不能生气呀。” 夜深人静，今夜的苏宅里，又是诸多人难以入眠。 程馥甄在阳台上站着，冷空气令她变得更加清醒。她看到大房和二房楼上的灯都亮着，却看不到苏彧那边的情况。 说来也奇怪，知晓了苏家的明细账目之后，本该压力更大的，可她反倒变得轻松了。 或许是因为苏彧吧，那家伙明明不管事的，可是他对工厂和店铺的情况却都了如指掌，比苏以辰了解得更深。程馥甄心想只要这家伙真正上心，而不是把担子和责任都踢给苏以辰，那苏家这盘生意就应该崩不了。 程馥甄靠在围栏上，望着朦胧的夜色，忽然就想起曾经坐在围栏上同她说笑的洛九少。 苏彧和秦齐明显怀疑上了小九，他们知不知道小九就是洛九少呢？而洛九少又知不知道自己被盯上了呢？ 傍晚在百乐门事发突然，她也无暇多思考这件事。如今细细想了一番，程馥甄还是决定装傻。苏彧和洛九少比起来，她还是更愿意站苏彧这边的。 苏彧现在在做什么呢？应该睡了吧？ 程馥甄吹了一会儿的风，清醒之后便进屋去，想抓紧时间琢磨清楚“蝶花”，可惜，没一会儿她的肚子就咕噜咕噜叫起来了。 晚上吃得匆忙，并没吃多少东西，不饿才怪。她又不自觉想起了苏彧，那家伙就喝了一口汤，铁定饿坏了吧？ 苏彧确实是饿坏了，这会儿正在大口吃着胡云飞煮的鸡蛋面。 胡云飞站在一旁看着，十分无奈。 “三爷，李妈煮了那么多您爱吃的菜您不吃，跑回来吃鸡蛋面，您就吃不腻呀？” “三爷，要不，您给我放两天假，我跟李妈学两手去？” “三爷，您再这样下去，身子骨可扛不住。” 胡云飞不停地说，苏彧自顾自地吃，全然把胡云飞当空气。但是，等一大碗面吃完了，苏彧就不再把他当空气了。 他抬头瞥了胡云飞一眼，胡云飞立马闭嘴。 “石田社那边有进展吗？”苏彧问道。 “一直盯着，山本社长这几日没都外出。那帮日本鬼子精得很，我怕被发现也不敢盯太紧。” 胡云飞如实回答，不等苏彧问，他又把骆家那案子的最新情况，沈司安的近况，林警长和卢督军接洽的情况全一口气交代了。 “三爷，您放心，小的全都亲自盯着，一有情况绝对第一时间告诉您。时候真的不早了，您也奔波了一日，赶紧休息吧。明儿一早，您还得去医院一趟，把药换了。” 苏彧没回答，起身来在阳台上站了好一会儿，才交代，“你明儿去趟银行，取两千大洋回来。” “三爷，你都已经给填了四万大洋了。”胡云飞大惊。 三爷这些年自己的木雕买卖，和同秦少爷合伙的烟草酒水生意虽然有不少赚头，可是，打从老爷子过世之后，三爷就往苏家账房里投了不少钱，不过是他没让刘师傅提罢了。 今夜他又一口气拿出了四万大洋，手上的钱也不多了，接下来不少事都要钱，别的不说，就单单托林警长办的几件事，全都得上下打点。这里头不少都该账房里拿出钱来的，可三爷全都自己抗下了。 “哪来那么多废话？”苏彧不悦训斥。 “那这两千大洋做什么用呀？”胡云飞嘀咕了一句。 苏彧转头看来，笑了笑，说，“明儿把钱取来，我再同你好好交待，如何？” 胡云飞被他的笑吓得都腿软兼毛骨悚然，“小的不敢，小的明儿一定取来！”虽然这一夜大家都注定不能安眠，可翌日，大家还是一大早就起了。 程馥甄和苏婉绾刚要出门，就撞见苏以辰和德叔迎面走过来。 苏以辰虽然顶着两个黑眼圈，可看上去比前几日的状态要好很多，至少是有精神的。他今日要跟德叔去谈买卖，别的不说，就这精神状态，就让程馥甄安慰了不少。 程馥甄笑着上前，打招呼，“以辰，早。” 苏以辰像以往那样微笑，问说，“这么早，早饭吃了吧？” 程馥甄忽然有种久违的感觉，她都记不清楚苏以辰有多久没有这么问过她了。 她打趣地问，“吃过了，你呢？今天可是有硬仗等着你，有没有多吃两碗？” 苏以辰还未回答，德叔就笑了，“程大小姐，您还真说中了，三少爷早上吃了双份早餐。” “那我就放心啦。”程馥甄认真起来，“以辰，谈生意急不得，慢慢来，我等你好消息。工厂那边的事，你放心，我保证不会出乱子。” 苏以辰也变得认真，他似乎想说点什么，却还是没说。他很认真地点了点头。两人一道往外走，很快就撞上苏彧了。 苏彧刚要上车，德叔喊了一声，他便回头看来。只是，他也没走过来，只是同苏以辰和程馥甄点了点头，便上车走了。 “三叔今天应该是” 苏以辰正要开口，程馥甄就给打断了，“德叔，原料的事确定之后，尽快把到货时间告诉我，我好做安排。” 苏以辰见德叔使眼色，才意识到苏婉绾在场，不方便提三叔的伤势。他也就不说了。 “好，一确定时间，我马上告诉您。”德叔笑着回答。 也不知道苏婉绾有没有听出端倪来，她一直跟在程馥甄身旁，不敢多嘴。直到上了车，她才问说，“程大小姐，三弟已经决定买新原料了？那批被劫的原料，真找不回来了？” 工厂里的事，瞒不过大夫人的眼线，程馥甄自然不会防着苏婉绾。可还有不少事情是大夫人怎么样都打探不到的，程馥甄自是要留个心眼。 她心下是喜欢苏婉绾的，既同情也欣赏这个和馥梦年纪相仿的丫头，可是，再喜欢也不能真当妹妹来对待，毕竟，苏婉绾背后有个大夫人。苏婉绾是抗衡不了大夫人的，她不得不提防。 “哪是那么容易找回了的，我也不清楚现在是什么情况。”程馥甄轻轻叹息，“不过，就算有消息了，也没那么快。听说脏物就算找回了，都得在警局里放好些天。十五就得交第一批货，咱们等不起。” 苏婉绾不笨，听程馥甄这一番话，就知道程馥甄有意瞒她，瞒便是防。 她又认真问，“可现在原料可贵了，咱们会不会赔本呀？” “就算赔本，也得把货交了，要不赔了违约金，损失岂不更大？”程馥甄反问道。 “那现在原料是都买下来了？“苏婉绾又问。 见程馥甄点头，她才放心。其实，她是真心担心这批货，担心苏家赔钱。若不是大夫人逼紧了，她也是守口如瓶了。所幸的是大夫人还是理智，顾大局的。大夫人也不希望苏家赔钱，不过是想知晓实情罢了。 大夫人已经不打苏家这盘生意的主意了，而是打了程馥甄的亲哥哥，程培坤的主意。扳不倒程馥甄，大夫人便想抓住程培坤这个大舅子，为以后留路子。 苏婉绾不知不觉又想起那天晚上母亲对她说的话，一阵心酸顿时涌上心头。她急急别过头看向窗外，生怕被程馥甄发现了。 昨晚上大夫人离开之后，母亲给了她一个去见程培坤的理由，她思考了一宿，至今都还狠不下心去做。 程培坤是她的恩人呀，救了她一辈子。可是，讽刺的是，她竟要用自己的一辈子去谋害程培坤的一辈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一十三章苏以辰的认真 程馥甄抵达工厂之后，第一件要做的事情就是盘点库存，既要盘点原料库存，也要盘点成品的库存。 自从苏彧上一回亲自砸了锁拿出库存账本给她看，工厂的总领班李顺就心中有数了，直接把程馥甄当做能做主的主儿对待，事事都不隐瞒，而且为程馥甄提供更多便利。 其实，不管是上海工厂，还是其他两个分厂的所有库存情况，程馥甄昨晚上都已经摸清楚了。昨晚上苏以辰带去的几本账册全交给她手上了。只是，谨慎起见，她必须对照账本再认真盘点一次，以免出现差错。 “婉绾，我估计三天左右的时间，原料就会到。咱们的时间不多，原料来了之后，就必须马上开工。所以，这两天得把库存弄清楚了。” 程馥甄带着苏婉绾和李顺，一边往仓库走，一边认真说。 “程大小姐” 苏婉绾一开口，程馥甄就打断了，“哎，婉绾，我得说多少回，你才会改口呀？成日这么大小姐大小姐地叫，你不累吗？” 苏婉绾不好意思，李顺笑呵呵地劝，“二小姐，您就改口叫馥甄姐吧。要不，我都不好意思了。” 李顺其实和程馥甄同岁，认真算起来也未必会比程馥甄小。可是，在程馥甄一而再要求下，他也改口了。 谁叫程馥甄的身份着实尴尬呢？在苏家的工厂里，一直喊程大小姐，既客气又尴尬，可若是喊“三少奶奶”又为时太早。 “馥甄姐”这三字倒是妥当很多，一来亲切，二来也多一份身份上的尊重。 听李顺这么一说，苏婉绾这才抬头看来。 程馥甄挑眉看着，打趣地说，“怎么，叫我姐你还不乐意了呀？” “不不！不是的！” 苏婉绾连忙否认，见程馥甄等着，她这才紧张地喊了一声，“馥甄姐。” 这时候，几个工人迎面过来，程馥甄见状，立马拉起苏婉绾的手来，大声说，“冲你这一声姐，以后我就不许任何人欺负你！” 苏婉绾始料不及，眼眶差点就湿了，谁都不知道，她有多么希望自己是程馥甄的妹妹，亲妹妹。 若是可以，程馥甄也想把苏婉绾当亲妹妹护着。可是，她这话更多的是说给那些工人们听的。只要工人们知道了，这话迟早会在工厂里被传开，传到大夫人耳朵里去也是迟早的事了。 她这是为了混淆大夫人的判断，大夫人利用苏婉绾来套取她这边消息的同时，也会怀疑苏婉绾被她收买。毕竟，那天晚上大夫人被老太太叫过去对质的时候，程馥甄一直抱着委屈的苏婉绾，大夫人的目光可没少往她身上飘。 只要大夫人对苏婉绾的怀疑加深了，那大夫人对苏婉绾提供的一些消息，就未必会全信。 程馥甄这个心思，就连人精儿李顺都没瞧出来，李顺还暗暗地捉摸着，要找机会提醒一下她，不要太信任二小姐了。 苏婉绾好一会儿才平复了心情。 “馥甄姐，我，我不是太明白，咱们为何要赶在原料来之前，把仓库的库存弄清楚？咱们原料库里的原料也没剩多少了，而且也都用不到第一批货上。” “自有我的用处。” 程馥甄不解释，大步走入仓库。她找来仓库的库管员和几个工人，分成两组人，让苏婉绾和李顺各带一组。至于库存册，则一直握在她手里。 程馥甄在工厂里忙碌着，苏以辰则和德叔去拜访了几家老客户。 虽然苏以辰一早上精神不错，信心满满，可惜，几家老客户拜访下来，他多少还是气馁了。 他在店铺里待过之后才发现生意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好做，而如今才发现，原来做生意是一门大学问。 临近中午了，一整个早上都没有收获。苏以辰气馁是气馁，倒也不灰心。他说，“德叔，咱们找地方吃个饭，再继续吧？” “三少爷，还是回店里去吧，吃了饭休息休息再出来。”德叔一边说，一边递过水去。 苏以辰连忙说，“不用休息，我不累。” 德叔无奈而笑，“三少爷，客户们也要午休呀。早上我都约好时间了，最早的也是在下午两点之后。” 德叔这一提醒，苏以辰先是一愣，随机就笑了，“还是你有经验，以后，我得多同你学学。” “我十五岁就跟着二爷，一开始什么都不懂，也是一路学过来的。”德叔提起二爷来，多少有些伤感。 苏以辰原本的笑容也渐渐暗淡，他没再说什么，只是拍了拍德叔的肩膀，示意德叔上车。 下午两点之后，德叔把要拜访的客户名单都确定了一遍，再一一打电话再次确定时间之后，才同苏以辰出门。苏以辰将德叔做的事情看在眼中，一一记在心里头。 午休之后，苏以辰的精神明显好多了，信心也好起来。可惜，现实是残酷的。 他们跑了一下午，天都黑了，还是一点成果也没有。那些客户们都是咬着原本的条件不放，基本都是不接受涨价的。苏以辰和德叔在一个大客户那儿磨了整整两个小时，结果那大客户接受涨价了，却提出了签单要压货款一个月的要求。苏以辰好不容易才有那么点希望，又无情地被扑灭了。要知道，他们是为了订金来，结果订金拿不到，反倒要垫上一笔钱。这不是打击是什么呀？ 苏以辰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苏家的时候，已是晚上十点。他一进门，便看到三叔和程馥甄在客厅等着他。 “以辰，吃过饭了吗？累着了吧？德叔怎么没同你一起回来？”二夫人起身迎来。 “德叔回店里去了，他把明天要拜访的客户名单先确定好。”苏以辰如实回答。 “吃过了吗？”二夫人又问。 苏以辰并没有吃晚饭，他和德叔一个客户接着一个客户跑，根本没时间吃晚饭。他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可他看着三叔和馥甄，却鬼使神差地回答，“吃过了。” 程馥甄见苏以辰那表情就知道今天的情况不怎么好，她没做声。但是，苏彧很直接开门见山，说，“吃过了就过来坐吧，今天情况如何？” 苏以辰老实巴交的，把拜访的第一个客户说到最后一个，苏彧和程馥甄都认真听着，并没有打断。 二夫人不懂做买卖，却谙熟人情世故，人心百态。她时不时就打断苏以辰，骂这个不厚道，骂那个欺人太甚。 苏以辰见三叔和馥甄都不出声，当他们是失望了，连忙说，“三叔，馥甄，我今天学到不少东西，我明儿继续去拜访，一定能找着愿意订货的人！” 二夫人转头朝苏彧和程馥甄看去，虽然这两人并没有坐在一块，可也不知道为什么，听儿子对他们这么一说，她忽然有种感觉，觉得程馥甄似乎不是以辰的未婚妻，而像是以辰的长辈，同苏彧平起平坐。 这个想法让二夫人大为不舒服，就在这个时候，苏彧的话打断了二夫人的思绪。 他说，“明天不必去了。” 苏以辰心下一惊，“三叔，我” 苏彧认真说，“好好去琢磨琢磨你今天见过的所有客户，挑两三个出来重点了解。把客户的脾气，喜好，做派都了解透了，后头再去。想谈买卖，要先学会怎么不谈买卖。” 苏以辰似懂非懂，程馥甄却清楚得很。苏以辰这种大撒网的方式既费时间，又不会有多大成效。还不如抓取重点的几个客户，集中精力去攻破。要谈成买卖，就得先做成朋友，而要做朋友就得先不谈买卖，谈其他。 程馥甄心想，德叔跟着二爷那么多年，却也终究是个仆人，虽然知晓门道，却也不精通呀，苏彧这分明是有意借机在锻炼苏以辰的。 看着苏以辰，程馥甄既有恨铁不成钢的心，却也有忽略不了的心疼。她着实无法想象心地那么干净的人，如何去跟那帮老奸巨猾的商人们尔虞我诈！ 苏彧先离开了，程馥甄原本想陪苏以辰坐一会儿的。可谁知道苏彧一离开，苏以辰便说累了要休息，反倒是二夫人同程馥甄坐了好久。 翌日，程馥甄起得特别早，原本以为能遇见苏以辰出门，可却被江妈告知苏以辰早半个小时就出门了。 程馥甄暗暗想，这家伙终于是上心了，勤快了。 程馥甄没遇见苏以辰，却又遇见了苏彧。苏彧都上了车，车却迟迟没走。很快，程馥甄就看到胡云飞下车，朝自己跑过来。 “程大小姐，三爷让让我同您说一声，他晚上不回来吃饭了” 胡云飞话到这里，程馥甄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愣了，身旁的苏婉绾更是目瞪口呆。 三叔这这是怎么回事呀？三叔外出不回来跟谁交代过了呀？怎么突然跟程大小姐交代了？ 当然，胡云飞后面的话很快就让程馥甄和苏婉绾明白过来。 胡云飞笑着说，“还劳您同老太太说一说，不必等他了。” 程馥甄望着苏彧那黑色汽车的背影，“哦”了一声。 “多谢程大小姐。” 胡云飞跑远了，程馥甄才彻底回神。苏婉绾突然笑了，“馥甄姐，刚刚惊着我了，我还以为还以为三叔是怎么了。” 程馥甄明明也惊着了，却想都没想就直接装傻，“惊什么呀？” “我以为” 苏婉绾估计是真的被惊到了，话到这里才突然缓过神来，意识到这话不能乱说，她连忙改口，“没什么没什么。” 程馥甄自是不追问，“走吧，今天的事多着呢，估计晚上咱也未必能回来吃饭。晚上要是晚回了，你记得提醒我给老太太打个电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一十四章被人爽了约 这一日，程馥甄果然晚归了。 十点多了，她才回到苏家。原本以为苏彧和苏以辰都回来了。可谁知道一问之下，才知道这叔侄两比她还晚。 她在二房陪着二夫人等苏以辰，可临近深夜了，德叔才从店里打来电话，说苏以辰还要翻查几个客户的资料，晚上就在店里过夜，不回来了。 二夫人挂了电话，立马交代李妈，“明儿早点去买菜，杀个鸭子回来给以辰炖汤。这么忙下去，就他那身子可扛不住。” 李妈连连点头，“记下了。夫人，程大小姐，不早了，你们也早点休息吧。” 知晓苏以辰勤快，程馥甄心下安慰了很多。她同二夫人又聊了几句，交代了工厂的一些情况之后才离开。 她出门之后往苏彧那楼里瞥了一眼，不见灯光。很明显，苏彧还未回来，又或者，他今夜也不回来了。 这家伙在哪过夜的呀？身上还带着伤，干嘛一直往外跑？ 翌日，程馥甄还是一早就赶去工厂，按照德叔给的时间，明天晚上原料就会到，她必须做最充足的准备，以最快的效率把第一批货赶出来。 苏以辰熬了一宿，只在天亮的时候眯了一个小时，便和德叔一起出门了。他按照苏彧交给他的办法，挑选出三个重点客户，摸透了对方的底子才上门拜访。 可谁知道，在第一家客户那就碰了一鼻子灰。 “三少爷，实在抱歉，我们陈大掌柜临时有急事，出去了。哎，您要是再早来一步，那就碰上了！”伙计一直道歉。 德叔昨天下午就跟陈大掌柜约好了时间，这不是放他们鸽子是什么？德叔有经验，这位陈大掌柜必不是临时有事，而是不想见他们。 苏以辰还没有这层觉悟，连忙问，“那他什么时候回来？我们等他便是。” 伙计十分为难，“这个这个小的就不清楚了。陈大掌柜也没说。” 苏以辰正琢磨着要不要等，德叔把他拉到一旁去，低声道，“三少爷，看样子是等不着的。咱们先去下一家吧？回头重新约个时间。” 苏以辰从德叔眼里看出端倪，便告辞离开。 一出门，德叔就骂起来，“这个陈掌柜，以往哪次不是亲自上门去求咱们二爷给他留货。二爷好几回为了他还跟大爷吵呢！他订别人家的货，至少都要三成订金，二爷哪一次不是只收他一成的？要不是二爷，他前年赔了那么多生意，他能挺到现在？忘恩负义的东西！” 苏以辰和德叔昨日就见过陈大掌柜的，陈大掌柜说的话并不怎么好听，要不，德叔今天的脾气也不会这么大。 “德叔，现在毕竟是咱们求人家。回头你再同陈大掌柜约个时间吧。三叔说得对，咱们是来磨的，不是来谈的。”苏以辰也憋屈，却还是安慰德叔。 德叔见三少爷的脾气，颇为惭愧，连忙点头，“是是。三少爷咱们去下一家瞧瞧吧。” 下一家是淮海路上的顾氏贸易公司，是二爷手上最优质的客户。所谓优质，便是付款爽快，不赊欠，不讨价还价，不赖账的客户。 顾氏做的是南洋的买卖，把国内的货贩卖到南洋去，再把南洋的东西贩卖到国内来，脂粉买卖对于其他大宗买卖来说并非大头，算是顺带的。可即便如此，顾老板每年给苏家下的单子也比其他中小客户要多很多，最重要的是顾老板只要一下单，必定会主动支付一半的定金。如果能拿到顾家的一张单子，抵得上苏以辰和德叔去谈好几家只付一两成订单的客户。 德叔前天没有约到时间，所以这算是开年后第一次去拜访。 苏以辰和德叔都对顾老板抱了极大的希望。苏以辰昨天晚上可是做足了功课，把这两年来顾氏和苏家合作的账目明细全都看了一遍，也和德叔分析了半宿。 德叔特意约了早上十点半这个时间，希望有机会能同顾老板一道吃个午饭，延长交谈的时间，顺便也让三少爷和顾老板多多交流。 顾氏贸易公司设在淮海路一栋大洋楼里，租下了一整层。 苏以辰和德叔提前十分钟抵达，却见顾老板办公室外的秘书室早已人满为患，那小个头女秘书几乎是被淹没在人群里的。 德叔拥进去同秘书打了招呼，说明来意，秘书让他们自己找地方等着。屋内别说坐的地方，就连站着的地儿都没有。德叔只能挤出来。 “三少爷，幸好有预约。” “这些人都没预约吗？” “三少爷，这顾老板可不是说见就能见的。” 苏以辰笑了，“这样说来，咱家的名号也不小。” “那是当然！三少爷别说上海城里，就是全国，咱们苏记胭脂称第二，就没人敢称第一！” 苏以辰本就紧张，一听这话就更紧张了，双手都不自觉握紧。他想，他今天可不能丢苏家的脸呀！ 他靠在墙壁站着，脑后里开始不停地回忆着昨天晚上和德叔准备好要说的那些话。明明都背了好几遍了，可是，一紧张就都记不住。 他瞥了墙上的挂钟一眼，连忙拉着德叔问起来。德叔提醒了几点，他才记起来。 “三少爷，别紧张。这位顾老板我见过两回，脾气不错，很和善。” 苏以辰点了点头，表情还是绷着，放松不下来，他想抓紧最后几分钟的时间，把思路整理清楚。 见状，德叔都笑了，“三少爷，你又不是来应聘的。” 苏以辰一听才笑起来，自嘲道，“也像考试。” 半点的钟声响起，十点半了。 苏以辰和德叔不约而同朝办公室看去，穿过人群，只见办公室的大门依旧紧闭。 应该是里头的客人耽搁了吧，毕竟事情一谈起来，总不会那么准时的。苏以辰和德叔都耐心等着。十分钟过去了，苏以辰有些不安，德叔给了他一个放心的眼神，让他稍安勿躁；又十分钟过去了，德叔低声道，“再等等吧。” 可是，又十分钟过去了，十一点了。 德叔也按耐不住，又一回挤到秘书室里去，询问了一番，女秘书连谁在里头见顾老板也都不透露，只说可能是有事耽搁了，让他们耐心等着。 德叔有些不安，却还是安慰苏以辰，“三少爷，估计排在前面的是个大客户吧。咱们再等等吧，反正接下来就是咱们了。” 苏以辰点了点头，见一旁有了空位子，便拉着德叔坐下。半个小时的时间里，他都不知道在心里模拟了多少次见顾老板的场景，譬如第一句话怎么说，怎么推广今年主打的几款脂粉，最关键的是怎么跟顾老板提脂粉涨价的事情。这一坐下了，他就又开始默默的在心里演练。 实在是太紧张了！ 然而，他们这一等，就又是半小时过去了。 直到临近十二点的时候，办公室的门终于打开了，一时间屋内的人全都蜂拥过去，可最先走出来的却是几个小厮。 小厮开道，大家都退到两边去，这才见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同一个四十岁左右的掌柜一起走出来。 这老者身穿西服，住着手杖，虽然上了年纪，却精神抖擞，步伐优雅稳健，既有绅士风度，也有上位者的气场。不必德叔介绍，苏以辰就知道这位便是顾氏贸易的顾老板了。至于那位四十岁左右的掌柜，德叔是眼生得很，苏以辰却觉得熟悉。他非常肯定自己一定见过这个人，只是一时间回忆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这个时候，苏以辰也顾不上多想，连忙同德叔一起走过去。 见他们走过来，小厮立马来拦下，德叔连忙自报家门，“顾老板，我们苏记胭脂少东家来拜访您，昨天约好的。” 顾老板认真朝苏以辰看来，苏以辰连忙上前去问候，虽然紧张，却也不卑不亢。 顾老板明显不认得德叔了，也不认识苏以辰。一开始还颇为严肃，但是，秘书过来说明情况之下，他的态度立马就和善起来。 他笑着问，“原来是苏家的三少爷，二爷呢？还没回来吗？” 一听这话，苏以辰和德叔心下都意外。二爷南下的事情并没有公开，顾老板是怎么知晓的？难不成有人把消息传出去了？ 苏以辰连忙回答说，“家父在广州分厂那耽搁了，因甚是挂念顾伯伯，特嘱咐小侄代他来拜访，问您安好。” 顾氏贸易是大商户，苏记也不弱，苏以辰当着众人面这么客气，给足了顾老板的面子。顾老板是高兴的，可谁知道，顾老板并没有给苏记面子。 “贤侄啊，真是不巧了，顾伯伯手上还有事没谈妥。不如这样，你们下午过来？”顾老板笑着问。 苏以辰见顾老板身旁有客，也就忍了。他点了点头，问说，“不知顾伯伯下午几点有空？” “三点后过来吧。”顾老板很干脆。 苏以辰大喜，“一言为定！” 顾老板和那个掌柜离开之后，周遭众人便都议论纷纷了。议论的不是别人，而是顾老板身旁那个掌柜。那位掌柜的面生得很，并不像是上海商界的人。顾老板居然会为了那个掌柜爽了苏记胭脂的约，如此看来，那位掌柜的来头不小呀！ 大家的议论，苏以辰和德叔自是听到的。他们没有多待，很快就离开。 苏以辰一路想，可是越想就越是想不起来自己在哪里见过那位掌柜。 德叔轻叹，“三少爷，敢情顾老板那位客人是外地的大商户了。今日幸好是咱们过来，若是二爷过来，那就真是丢人了。” “外地” 苏以辰喃喃自语着，很快便戛然止步，“德叔，我知道他是谁！” 德叔很意外，“三少爷认得那掌柜？” 苏以辰当然认得那个掌柜了。 他狠狠拍下自己的脑门，骂自己怎么刚刚就没想起来！若是刚刚就想起来，他一定当众揭穿那个老家伙的恶行！ 德叔一头雾水，“三少爷，到底怎么回事？那人是谁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一十五章高记的老熟人 那人是谁？ “高连贵！”苏以辰很不冷静，大声说，“德叔，那家伙是高连贵，北平高记胭脂的大掌柜！他欺负过馥甄，就是他和老鸨窜通好，花五百大洋要买馥梦，还算计馥甄要谋程家的老宅子！那会儿要不是三叔及时赶到，程家老宅就落到他手里了！” 苏以辰对高连贵这种人是厌恶到极点的，他很激动，还要往下说，却被德叔给打住，拉回车上去。 “高连贵”这个名字德叔当然是知道的，打从程记胭脂败掉之后，高记胭脂就取而代之，成为北平最有名的脂粉老字号。当初苏记胭脂去北平开分店的时候，就调查过高记胭脂。 其实，严格意义上说，高记胭脂并不算是老字号。高记胭脂创办的时间不长，不过是有个小打小闹的小作坊，一直都是以模仿大字号的配方做一些低端廉价的产品，几乎没有拿得出手的独门秘方。也就十多年前，高记胭脂也不知道做了什么别的买卖赚了一大笔钱。高连贵开始出高价挖程家的墙角，挖走了不少技师。这些技师虽然带不走程家的秘方，但是也带走了不少不错的配方，同时也为高家研制出了一些新产品。程记胭脂破产的时候，高记胭脂就开始发迹了。 这些事情，业内人士大多都知道，也都看得透，高记胭脂是踩着程记胭脂上位。只是，没有威胁到自家利益，谁都不会去多管闲事。毕竟，生意场不是慈善场。 高记胭脂虽然发迹了，可底子终究不如以前的程记胭脂深厚，而且最致命的便是缺少竞争力的独家产品。所以，也是看中了这一点，当年二爷才主张去北平开分店，跟高记胭脂争抢原本属于程记胭脂的市场。整个北方的分店包括天津的工厂虽然整体上亏钱，可是北平分店还是盈利的，而且势头不错。只需要再过个一两年，绝对能把高记胭脂给压得死死的！ 北方的市场，其实是属于程记胭脂的，谁又能想到苏程两家有着那样一份婚契呀？ “三少爷，这人二爷同我都认识。二爷应该还见过。”德叔认真说。 “德叔，那人不是好东西，心术不正，坑蒙拐骗！咱们去找顾老板，揭穿他！”苏以辰急急说。 一听这话，德叔就愣了，很快就摇了头，不知道说三少爷什么好。 “三少爷，顾老板是什么人？高连贵的底细能瞒得过他？” 德叔这么一问，苏以辰才冷静下来，终于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三少爷，这个点了，顾老板和高连贵出门去，必定是去吃午饭的。顾老板爽了咱们的约却跟高连贵吃午饭这这” 德叔是越想越气愤，“幸好在场的那帮人都不认得高连贵，要不，这事要传出去，咱们苏记胭脂的脸往哪里搁？还有，三少爷，顾老板并不主做脂粉买卖，这三四年来，他就只做咱们苏记胭脂的买卖。如今，他对高连贵这态度” 德叔没说下去，苏以辰也明白了。高连贵就是来抢苏记胭脂的生意的，而且就目前的形势看，生意已经被抢走了！ “三少爷，这个高连贵北平的买卖都做不好，还能跑上海来。我担心他不是来做买卖的，是故意来找茬的了。” 德叔有种不好的预感。当年高连贵高价挖墙角之后，不到半年的时间就以低于程记胭脂两层的价格出售各种同档次脂粉。二爷曾经说过，高记胭脂这种行为绝对是亏钱的。高连贵不像是在抢程记胭脂的生意，更像是不惜成本要整垮程记胭脂。 高连贵千里迢迢跑来上海城抢苏记胭脂的客人，不会也打了苏记胭脂的主意吧？ 苏以辰想的并没有德叔多，他特别生气，“他敢找茬试试！在北平那回三叔算是放过他一马了，他竟敢找上门来！德叔，咱们下午见着顾老板，就把高连贵诈骗程家老宅的事说了！” “不妥不妥，三少爷，高连贵这事，咱们还是回去跟三爷商量商量。程老板这边，咱们就先探探虚实，千万别打草惊蛇。”德叔认真说。 “可是” “三少爷，顾老板是聪明人，咱们多说无益。再者，二爷常说，这商场上就没有好人坏人之分，只要有利可图，就能合作愉快！” 一听德叔这话，苏以辰就没说话了。见状，德叔便知道三少爷不认可二爷这句话，他也就没往下说了。 他对司机说，“先回店里去吧。” 苏以辰一路沉默，不知道在想什么。德叔也无暇顾及他的情绪，反反复复地琢磨这高连贵的做法。 想来想去，德叔突然觉得自己有些担心过头。 要知道当年程记胭脂被大烟毒害，两辈的当家人不管事，还陆续败光了程家的家业。否则，高连贵也不可能那么轻易就撼动程家这棵大树呀！ 如今的苏家，虽然陷入了财政危机，可根基还稳着岂是那么好撼动的？再说了，苏家如今的财政危机还只是秘密，自家人都还不清楚，何况是外人？ 高连贵哪来的底气和野心敢打苏家的主意？ 整个中午，苏以辰都特别安静，也不怎么跟德叔说话。 下午，出门之前，德叔实在不放心，又低声交代，“三少爷，高连贵的事您千万得沉住气。顾老板这买卖咱们估计是做不成了。咱们就是先去探一探虚实，再回去跟三爷商量。咱们就当不认识高连贵。你瞧瞧他，他认得你，刚刚不也当不认识？” 苏以辰无奈笑了笑，“德叔，我记下了，反正这事我也做不了主。” 德叔一惊，连忙解释，“三少爷，我不是那意思。您这话可千万不要让二夫人听到了，要不，我” 苏以辰笑得更大声了，“德叔，我知道你不是那个意思。可是，我是那个意思呀？” 这话又吓着德叔了，他急急说，“三少爷，您可不能有这个意思！二爷如今还下落不明，您可一定要撑着。你想想，二爷和二夫人为了您能顺利” “好了好了，德叔，我开个玩笑而已，你不必紧张。” 苏以辰还是笑着，心情不像早上那么紧张，也不像中午那么沉重，而是放松了很多。反倒是德叔，忧心忡忡，紧张担忧。 苏以辰和德叔依旧是提前十分钟抵达顾老板的办公室。这一会，顾老板倒是早早的就在等着。秘书一见苏以辰他们过来，立马就把人带进去。顾老板正在泡茶，招呼苏以辰和德叔到茶座去坐。 “来来，贤侄，尝尝这茶。正宗锡兰的红茶。你爹可最好这一口。每次来，别的不喝，就喝它。” 顾老板亲自把茶放到苏以辰面前去，苏以辰连忙起身来接，“多谢顾伯伯。” “你爹打算什么时候回来呀？”顾老板又问。 一开始顾老板就掌控了说话的主动权，苏以辰没多少谈买卖的经验，又遇到顾老板这种老手，一直被压制着，根本掌控不了主动权，极难引开话题。 “广州工厂囤了不少订单，有几样配方得家父亲自过去调配，怕是没那么快能回来。” 苏以辰这说辞也是大家商量好，对外的一致说辞。 见三少爷没往下说，站在一旁候着的德叔连忙抓了机会，插了一嘴，“顾老板，上海这边都由我们少东家全权负责，今年的订单，顾老板可直接同我们少东家谈。今天少东家带了三款新品过来，顾老板要不先瞧瞧？” 德叔也没做买卖的心，而是在试探。 谁知的，顾老板居然直接将他忽略，而是追问苏以辰，“没那么快，那总得有个时间吧？” 德叔被冷落地很尴尬，苏以辰连忙说，“顾伯伯，您的订单我做的了主，不必等我父亲回来。您先看看样品吧。” 苏以辰说着，就把三款样品都拿出来，顾老板也不拦下他，可等苏以辰把样品都摆上来了，他却连瞧都没瞧一眼，笑着说，“不着急不着急，等你父亲回来了再谈不迟。来，喝茶喝茶。” 苏以辰和德叔相互看了一眼，颇为不安。 他们是来试探顾老板的，可什么都没试探出来，反倒感觉顾老板见他们，也是为了试探他们。 顾老板坚持只跟二爷谈，苏以辰几句话下来就不知道如何应对，德叔又插了一次话，还是被顾老板忽略。 不谈买卖，苏以辰也不知道该和顾老板谈什么了。反倒是顾老板，非常健谈，没一会儿就问了苏以辰好些个问题。 德叔见形势不对劲，偷偷提醒了苏以辰，苏以辰才寻借口先告退。 回到车上，德叔就急了，“三少，咱们不去下家了，咱们得赶紧找三爷。我担心二爷那事情已经被人泄出去了！” 苏以辰脑海里也就只有一个念头，找三叔！他立马和德叔赶回苏家去，却被告知苏彧出去了。胡云飞不在，苏彧楼里那几个小厮也不知道他上哪去了。 “三少爷，打个电话给秦少爷吧。三爷身上有伤，不会出远门的，十有八九就在百乐门。”德叔建议道。 苏以辰也是这个想法，他立马就拨通了秦齐在百乐门办公室的电话。无奈，不仅苏彧不在百乐门，秦齐也不在。接电话的人也不知道秦齐上哪去了。 苏以辰挂了电话，立马往秦家里打。可惜，秦齐并不在家，苏彧也没过去。 “哎呦，连秦少爷也联系不上，那上哪去找三爷呀？”德叔急了。 苏以辰犹豫了下，说，“德叔，你打去厂里问问馥甄吧。” 问程馥甄？ 德叔一脸狐疑，差点就以为自己听错了，他认真问，“三少爷，程大小姐怎么会知道三爷的去向呀？” 被德叔这么一问，苏以辰才缓过神来。他分明有些慌张，解释起来都有些结巴。 “不，不。德叔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我我的意思是打去工厂里问问馥甄，或许三叔在工厂那边。” 这话一圆，德叔也就没多想了。他认真说，“三少爷，三爷最不喜欢去工厂了。若不是急事，他一定不会去那边。” 德叔想了下，问说，“三爷会不会和秦少爷去医学院了？去看秦小姐了？” “不太可能吧，三爷更不喜欢去学校了。”苏以辰嘀咕道。 德叔嘿嘿笑了，“三少爷，三爷不喜欢去学校，可他喜欢见秦大小姐，不是？” “谁说三叔喜欢秦大小姐的？德叔，这种话不能乱说！” 苏以辰突然严肃起来的态度，让德叔都有些茫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一十六章办公室里的静好 德叔隐隐察觉到三少爷似乎有些生气。可是，他不明白三少爷生什么气呀！若是之前，三爷要是娶了秦楚楚，对二房可是极大的威胁，毕竟谁都不知道三爷这么些年来，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可如今，就苏家的财务状况和二爷的情况，就三爷前天晚上那四万大洋大手笔，二夫人反倒盼着三爷能抓紧秦楚楚。到时候，再不济，也能让秦家帮衬苏家一把呀！别的不说，秦楚楚的嫁妆就能填上不少窟窿了。 当然，这些都是二夫人自己的心思。三少爷不知道，也不会苟同。 德叔着实纳闷，问说，“三少爷，我也没乱说话。上一回在医院里你也瞧见了，秦爷和秦夫人就那意思。咱们三爷别的女人都推，就没推秦大小姐，这不是明摆着的吗？三爷也老大不小了，再不” 德叔还未说完，苏以辰就打断了，“德叔，不说这些了。三叔不喜欢别人背后提他的婚事，你以后都少提。” 苏以辰说着，就亲自往工厂那边打电话，这一打还真打对了。接电话的是李顺，苏彧刚到没多久，这会儿去厂房里找程馥甄了。 苏以辰都要挂电话了，却忍不住问了一句，“三叔找馥甄做什么？” 别说李顺，就是苏以辰身旁的德叔都听得莫名其妙，总觉得这话有些不对劲。 “三少爷，晚上原料就到了。三爷应该是过来关心下情况吧。”李顺只能这么回答了。他从德叔嘴里得知了不少事，只当二爷没那么快回来，这阵子都得三爷帮衬着三少爷。 “三少爷，你找三爷有急事吧？我马上去找三爷过来？”李顺问道。 苏以辰这才缓过神来，“不必了，我和德叔马上过去。你就跟三叔和馥甄说，我见着高连贵了。” 此时，苏彧确实就在工厂里。 他站在门内，并没有惊动程馥甄，而是安静地看着程馥甄同工人们一起在刮粉块。 程馥甄换下了袄裙，穿着蓝色的工人服，双袖挽地高高的。她一边干活，一边和工人们说笑，看上去同平素那个程大小姐判若两人，没了平素的沉稳谨慎，多了几分苏彧从未见过的活泼开朗。 苏彧看着看着便好奇起来，这个女人小时候是什么性子呢？如果，苏程两家这些年有往来，他和她必是自小就认识了吧？ 思及此，苏彧脑海里就控制不住浮现出一个念头来，这个女人若知晓婚契的真相，会是什么反应？ 很快，苏彧就摇了摇头，像是要把这个念头从脑海里甩去出。他不该有这个念头的，也永远都不能有！ 苏彧又看了程馥甄一眼，正转身要走，李顺的声音就从外头传来了，“三爷！三爷！” 程馥甄一听到声音就回头看来，只见苏彧就站在门边。 “三爷？”程馥甄很意外。 苏彧没多言，直接走出来，程馥甄洗了手急急追出来，见李顺也来了。 程馥甄并不知道苏彧站了多久，好奇的问，“三爷，出什么事了？” 在她的印象里，苏彧这厮不会平白无故到工厂来的。 苏彧还未开口，李顺就急急说，“三爷，三少爷和德叔正在赶过来的路上，他们说撞见了高连贵，似乎有急事。” 一听“高连贵”这三字，程馥甄和苏彧就都震惊了。 “他们在哪撞见高连贵了？到底怎么回事？”苏彧认真问。 “小的也不清楚，三少爷也没说。”李顺如实回答。 程馥甄和苏彧交换了下眼神，彼此心下都有数。在其他人眼里，高连贵最可恶的便是对程记胭脂的算计，而程馥甄和苏彧却非常清楚，高连贵不过是个傀儡，他背后的正主是沈司安！ 苏以辰和德叔今天是去拜访客户的，怎么会撞见高连贵？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他们这么着急往工厂赶？ 程馥甄和苏彧都有不好的预感，他们也没在李顺面前多说。程馥甄让李顺在厂房里盯着，同苏彧一道去办公室等苏以辰。 走进办公室，苏彧随手就把门关上了。程馥甄听到声音，立马回头看去。两人的目光不期而遇，似乎都有些尴尬，不约而同就都避开了对方的目光。 程馥甄知道苏彧应该是有别的事要先跟她谈，她给苏彧倒了一杯茶，问道，“三爷，今天怎么过来了？” 苏彧很干脆，一手将程馥甄的茶递过来，另一手递去了两千大洋的银行兑换券。 “还你。” 程馥甄十分意外，“三爷，这” “这是聘礼，以后别随便拿出来。”苏彧不悦教训，这语气要是让不明情况的人听了，一定会把他当做程家的长辈的。 程馥甄心下哭笑不得，她打趣地说，“三爷，我这是借以辰应急的，不是随便给，以辰以后还得还我。” “拿着，聘礼以后别随便借出去。”苏彧又道。 程馥甄知道苏彧手上还是有点钱的，她也不是跟他计较这两千大洋，只是，她真的不明白，苏彧这么严肃是何意？ 她坐下来，扑哧一声给笑了起来，“三爷，您不会和二夫人一样，担心我知道太多了，跑了吧？” 苏彧骤然蹙眉，不说话。 程馥甄其实就是开个玩笑而已，见苏彧这表情，她也捉摸不透他为何执意要还她两千大洋。 她喝了几口水，才认真说，“三爷，你放心吧。我知道这是您特意给的聘礼。我绝不是把这钱还苏家的意思。这婚契我还是承认的，在您的眼皮底下，我还是会乖乖听话的。既然苏家还不需要我这两千大洋，那我就收回来好了。” 她想，她把钱收下，这家伙应该会安心一些吧。反正这钱她拿到的第一天起就是打算还的，早还和晚还没区别。 苏彧似乎想说什么，电话却响了，程馥甄便先接电话。 这电话是广州工厂那边打过来的，说是有不少订单，但情况都和上海这边一样，要么不接受涨价，要么就不接受预付订金。 程馥甄想了下，回答道，“我同三少爷商量商量，再回复你们。” 挂了电话，苏彧淡淡问道，“什么事？” 程馥甄如实以告，“昨天天津那边来电话也是这情况。三爷依我看，南北两个厂咱们还是要慎重。在上海这边的窟窿填补上之前，南北两边的工厂，咱们宁可不赚钱，也不冒亏钱的风险。据我了解，前两年这两边的分店总的算起来都是亏的呀！咱们就不接受订单，把客人们的胃口吊一吊。” 苏彧颇为认可，他点了点头，说，“你找以辰商量吧。” “嗯！”程馥甄亦是点头。 这事一说完，苏彧就不开口了。也不知道是忘了他刚刚要说的话，还是不想说了。程馥甄狐疑地偷瞄了他几眼，安安静静地等着。可是，苏彧却一直都没出声。 没一会儿，他看了下时间便翘起二郎腿，往椅背上靠去，缓缓闭上眼睛。这架势，似乎是要趁等苏以辰的时间，眯一会儿。 程馥甄等不到他开口，反倒莫名地轻松了很多。她的视线偷偷下移，落在苏彧腹侧。 苏彧今天穿的是西服三件套，进门之后他就脱了外套。即便他双臂环抱，翘着二郎腿，身子又往后仰靠，可好身材还是在合身的衬衣，笔挺的西裤之下，尽显无余。他的腹部平坦而结实，双腿修长，随便一个坐姿都自成一道风景。 程馥甄都忍不住偷偷瞄了他好几回，就是瞄一下立马就收回视线，就跟做贼似的。 突然，她想起了苏彧的伤来，立马朝他腹侧看去。这家伙的伤口到底恢复得怎么样了？医生明明说还需要休养，他倒好早就开始天天往外跑了。已是午后他还这么疲惫，难不成中午没有休息？ “对了” 苏彧突然睁开眼睛，程馥甄正盯着苏彧的腹侧，见状立马就移开视线。可惜，苏彧还是撞见了。 一时间两人都安静了。 程馥甄虽是关心他的伤口，可还是心虚。她羞恼地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耳根子都红了。 也不知道是苏彧疲惫了，还是有心化解尴尬。他淡淡说，“我的伤口基本愈合了，没什么大碍。” 程馥甄这才意识到自己可以解释的，她这才开口，“三爷，医生说要休养三个月左右才能完全恢复，你还是要注意休息的。” 苏彧点了点头，问说，“洛九少最近可有找过你？” 程馥甄也不知道苏彧休息地好好的，怎么突然想起洛九少来。这家伙不会是查清楚流光俱乐部的小九就是洛九少了吧？ “没有。他要找我，我早告诉你了。”程馥甄认真回答。 苏彧也没再问，又闭上眼睛了。 这一回，程馥甄特别安分，一直低着头，看都不敢看苏彧了。 她坐了一会儿，心想，苏彧应该没什么其他事跟她谈了。于是，她起身去把办公室的门给打开了。 苏彧挑眉看了一眼，也没做声，很快就又闭眼。程馥甄坐着没事做，便取来纸笔，认真琢磨起配方来。她一旦专注在配方上，那叫一个认真，周遭的一切都轻易影响不到她。苏彧又一次睁眼，看了看她，才又把眼睛闭上。 即便房门打开了，也不影响办公室的安静。 苏彧和程馥甄中间就隔着一张办公桌，一个仰靠在椅子上，一个埋头在案上。以往他们俩若是独处，彼此不说话的时候气氛总是尴尬的，可这一回却不一样。或许是因为苏彧真睡着了，或许是因为程馥甄沉浸在配方里，静谧的办公室里竟给人一种温暖的感觉，仿佛岁月都变得温柔了。 他们的时光就像是被定格成温馨的画卷，可是其他人的时光却依旧继续着。半个多小时之后，苏以辰和德叔抵达了工厂。 主仆俩都很着急，下了车就直接往工厂办公室赶。见门开着，他们只当苏彧和程馥甄在里头等着他们，便直接进去了。 苏以辰的意料并没有错，三叔和馥甄确实在办公室里等着他，可是，眼前的一幕却依旧让他意外了，他戛然止步。 三叔什么脾气什么做派他是最清楚的，绝不可能跟一个女人长时间同处一室，更不可能这样睡在一个女人面前。看样子，他一直以来的猜测都是对的。 程馥甄下意识抬头看去，而苏彧仍保持着原来的姿势，眯着眼小睡，并没有被吵醒。 程馥甄看了看苏以辰，又看了看苏彧，明明也没什么，却不自觉紧张了。她连忙喊苏彧，“三爷，醒醒，醒醒，以辰来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一十七章程馥甄的推测 苏彧被程馥甄叫醒，回头一看就看到苏以辰和德叔双双站在门口，神色古怪。 他睡眼惺忪地问说，“来了啊，还不进来？” 苏以辰和德叔这才缓过神来，连忙进屋。德叔心下狐疑不已，总觉得三爷和程大小姐这么独处一室不太妥当，他偷偷朝三少爷看去，见三少爷倒没什么反应。他心想，一定是自己想多了吧？ 苏彧也不废话，认真问，“你们在哪遇到高连贵了？” 苏以辰便将今天两回去顾氏贸易公司的详细情况都说了一遍，苏彧和程馥甄都静默地听着，各自心下都有数。 “三爷，这个高连贵摆明了就是来抢咱们苏家的买卖的！”德叔气愤地说。 “哪桩生意不是靠抢的？” 苏彧那俊朗的眉头微微拢着，一脸若有所思。德叔看了他一眼，小心翼翼补充，“三爷，高连贵哪来的胆子到上海来抢咱们的生意呀？这事，一定有猫腻！” 听了这话，程馥甄便忍不住出声了，“苏记胭脂都把分店开到北平去了，高连贵来上海谈客户，这也算正常。他都抢了，那自然有抢的底气。” 德叔觉得三爷和程大小姐似乎都话里有话，他也是个聪明人，可却琢磨不明白。 这时候，苏以辰开了口，“三叔，馥甄，顾老板一定是听到什么风声了，说不定就是高连贵捣的鬼，告诉顾老板什么了。”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二爷的事都传到工厂里了，还能不泄出去？”苏彧淡淡道，“顾老板试探你，也算正常。” “可是” 苏以辰一时也不知道怎么说了，原本在来路上还和德叔分析得很清楚，被三叔和馥甄这么一说，他反倒觉得这事似乎也没那么严重了。 可是，他还是觉得不对劲。无奈之下，他只能朝德叔透出求救的目光。德叔原本还猜测是高连贵捣鬼，现在却也说不出什么有力的证据来了。 苏彧看着苏以辰，等着。 少顷，程馥甄还是先打破了安静。她说，“德叔，以辰，往年顾老板都是什么时候给苏家下订单的？是二爷上门去谈的，还是他直接把订单下了？” 德叔连忙说，“一般也就这个时候，二爷都会亲自上门拜访一回，也不谈买卖，就跟顾老板喝喝茶，闲聊。没几天顾老板就会派人把订单和订金都送过来。” 程馥甄点了点头，又问，“最近一两个月里，顾氏贸易的船可有下南洋的计划？具体是什么时候？” 这话一出，德叔和苏以辰就都答不上来了。苏以辰对情况不明白，德叔虽跟着二爷多年，但终究是二爷的随从，负责安排些杂务c家务，生意上的事涉入并不深。德叔对顾老板颇为了解，可对顾氏的买卖就一无所知了。 见苏以辰和德叔都没回答，程馥甄心下暗暗感慨，这二人的功课果然没有做足。 “下个月初十，顾氏贸易会有三艘船下南洋。所以，顾老板还有比较充足的时间可以订货。就他往年订的脂粉款样看来，他只需要在月底之前下单，都是来得及的。” 程馥甄认真说，“今年的原料上涨，他一定是知道的。换句话说，他极有可能真的是在等二爷去见他，跟他谈涨价的事。” 程馥甄说到这儿，苏以辰和德叔虽都还不明白她到底想说明什么，可是，就程馥甄能准确说出顾氏贸易船只下南洋的时间，就足够让他们主仆俩羞愧一番了。 程馥甄继续说，“就算顾老板已经听到风声，但是，他也不清楚二爷到底出了什么事。别说顾老板，就是苏家自家的人，除了我们几个，谁又清楚二爷到底去了哪？到底出了什么事？所以，在不明情况的时候，以顾老板的性子，不至于当众爽了约，不给以辰台阶下。咱们退一万步来说，就算顾老板得到了确切的消息，知道二爷出事了，他也没必要当着那么多的面，让以辰难堪，不是吗？” 听了程馥甄这话，苏以辰和德叔终于明白整件事最关键的并非高连贵的出现，也并非顾老板的试探，而是顾老板当众爽约的态度。 一直沉默的苏彧挑眉朝程馥甄看去，居然轻轻笑了起来，“程大小姐，看样子你想的和我是一样的。” 像是有默契一样，程馥甄冲苏彧笑了笑，没继续说。苏彧立马接着她的话说下去，“以辰，今天如果高连贵没有去找顾老板，顾老板也会试探你二爷的下落，但是，一定不会爽约。换句话说，高连贵给顾老板提供的信息，一定比外头的风声要多，而且不会是什么好消息，顾老板在商场摸爬滚打这么多年，若是高连贵没有充分的证据，顾老板是不会相信他的。” 程馥甄连忙又补充了一句，“即便顾老板很肯定地知道二爷出了大事，也没有爽约的必要呀！做事留三分余地，做人留三分薄面，这点道理他不会不懂。这个高连贵估计不是去给顾老板透露什么风声的，而是去挑拨离间，给苏家胭脂树敌的吧！” 程馥甄说着，朝苏彧透出了询问的目光，苏彧点了点头，表示认可。 苏以辰将三叔和馥甄这份默契看在眼中，他心下就像是打翻了五味瓶，一时间也分辨不出是什么滋味。他越发地觉得自己愚笨c幼稚。 德叔犹豫了一番，怯怯地问说，“三爷，二爷之前猜测过，这个高连贵背后有主，还是个不好惹的主儿。如今，那主儿不会是盯上咱们苏家了吧？今天他找了顾老板，明儿就一定还会找别人！那咱们怎么办？” 苏彧考虑的也是这个问题，如今苏家正急需客户们的预定金来周转，这个高连贵来得还真是时候呀！ “以辰，其他客户什么情况？”苏彧认真问。 苏以辰一看到三叔那犀冷的目光，立马就避开了，“早上就见了一个客户，被被爽约了。” “为什么原因？”苏彧继续问。 “不清楚，就是不见我们。”苏以辰如实回答。 程馥甄不安起来，前天苏以辰和德叔见了不少客户，虽然都没谈妥，可至少客户都会见他们，也都客客气气的。今日的情况，似乎不太对劲了。难不成，高连贵昨天就行动了，他不只找过顾老板，早就找过别人了？ 苏彧犹豫了下，认真交代，“以辰，把没有拜访的客户都去拜访了，如果再被拒绝，一定了解清楚状况！” 苏以辰点了点头，德叔不放心，又问，“三爷，那高连贵” “我会派人盯着的，你们快去吧。” 苏彧捏了捏鼻梁，陷入沉思。 苏以辰和德叔离开之后，程馥甄立马去把办公室的门关上。苏彧瞥了一眼，没做声。 程馥甄这才露出焦急的神态来，急急问，“三爷，一定是沈司安在捣鬼！看样子他是盯着苏家不放了！” “蒋清河不可能亲自出面，顾老板凭什么相信高连贵？”苏彧再琢磨的正是这个问题。 就算二爷的死讯传出去，顾老板也不至于如此落井下石，不跟苏家合作，还当众爽约？ 高连贵到底跟顾老板说了什么？让顾老板对合作多年的苏家，如此不客气？ “难不成他们只当苏家亏空，急着要他们的订金来周全，他们害怕被苏家骗了，付了订金到时候拿不到货？” 程馥甄思来想去的，也只有一个原因了。 她这话一出，苏彧便抬头看来，冷峻的眉宇间透出丝丝冷厉，不怒自威。 如果程馥甄这个假设是对的，那就是说沈司安对苏家的财务情况是了解的，对三爷接苏州那大单子所造成的影响也是清楚的。 苏彧正要开口，程馥甄便惊了，“三爷，蒋清河不会是躲在沈司安那了吧？” 蒋清河潜伏在苏家那么多年，必定暗中查过不少事。万一，他早就知道苏家账房有亏空呢？ 如果真是这样，蒋清河和高连贵背后有沈司安撑着，他们要趁火打劫苏家，那就太容易了！ “晚上那批原料就会到，第一批货绝不许再出岔子。还有，剩下的原料想办法尽快变现了。再过一两个月，原料价格一定跌。” 苏彧说完，匆匆起身要走，程馥甄想也没想就突然叫住了他，“三爷，你去哪？” 苏彧回头看来，答道，“我去百乐门打探打探消息，晚上不回去吃饭了，不必等我。” 程馥甄点了点头，苏彧走远了，她才后知后觉自己方才居然问了他的行踪，而他居然也回答了。 是夜，苏家以极高价格购买的原料全部运送抵达工厂。程馥甄拉着苏婉绾，李顺，亲自监督工人们的搬运。足足花了两个多小时，才把原料全都收归到仓库中，做好登记。 程馥甄让林顺带工人们把仓库检查了一遍，加强了防火工作。她自己则和苏婉绾在办公室里写配方。 这批原料一共有六种，每一种都有三十车，而生产出第一批货只需要用十车左右的原料。如此一来，每一种原料大概都会剩下二十车。 “馥甄姐，扣去第一批货需要的原料，再扣去第二批货需要的部分。剩下的还那么多，咱们买来的价格那么高，都没法转手卖出去。” 苏婉绾对着一堆原料，十分愁恼。 程馥甄眼底略过一抹复杂，试探地问说，“苏家不缺钱，为何要转手卖出去？这样要让人知道咱们苏家卖原料，那客户们会怎么想？” 苏婉绾看了程馥甄一眼，欲言又止。 程馥甄原本只是随口试探，可见苏婉绾这反应，她便意外了。难不成，苏婉绾也知道些什么？ 苏婉绾一而再犹豫，终于还是忍不住，示意程馥甄靠近，“馥甄姐，我偷偷跟你说件事，你可千万别传出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一十八章内奸，蓄意放火 程馥甄杵着没动，苏婉绾主动靠了过来，低声说，“馥甄姐，其实苏家挺缺钱的。” 程馥甄心跳不自觉加速，但是，她还是努力控制着，故作震惊，问说，“你哪听来的这话？道听途说的可信不得，以后不许乱说。” 苏婉绾把声音压得更低了，“馥甄姐，前年过年的时候，我回家来，不小心偷听到我大姐和姐夫说话，要不，我也不相信呀！” 一听这话，程馥甄的心跳立马咯噔了好大一下，她更加不安了。 “你偷听到他们说什么？” “我大姐让蒋清河想办法收买账房的刘师傅，但是，刘师傅不买账。我大姐就让蒋清河偷账房的钥匙，去偷看账本。那时候爷爷还在呢，账房的钥匙在爷爷手里，后来才交到我爹手里的。”苏婉绾如实回答。 “蒋清河他偷到账本了？”程馥甄急急问。 苏婉绾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他后面偷到没有，但是，那个时候他就跟我大姐说了，说是他不看账本都知道苏家亏空不少。所有分店和两家分厂真正算起来都是不赚钱的，都要靠上海这边养着。还说还说苏家再这么下去，迟早会坐吃山空。” 程馥甄缓缓眯起了双眸，如果说之前只是怀疑，那么她现在就有七八分的肯定蒋清河和高连贵勾搭上了，确切地说蒋清河是和沈司安勾搭上了！ 见程馥甄不说话，苏婉绾以为程馥甄不相信自己，连忙又解释，“馥甄姐，我之前也听爷爷说过，苏家的分厂和分店都是不赚钱的，如今原料那么贵，咱们又买了那么多原料，加上之前被劫持的那一车，这来回损失得不少银子呢。再者，万一万一五月中旬之前二叔没回来，那咱们就交不出第二批货了。到时候又得赔给万老板好几万大洋呢。我怕” 并不是程馥甄多疑，而是苏婉绾毕竟是大房的人。程馥甄原本还琢磨着苏婉绾为何会突然跟她说起这件事，如今听她这么一解释，程馥甄多少有些安慰。 这位二小姐虽然跟她立场不同，但至少还有责任心，还是真心实意过来帮忙的。 “婉绾，你说得对，这些原料价格太高了，咱们是脱不了手的。只能想办法尽快做成成品，把它们变现了。”程馥甄认真说。 苏婉绾无奈急了，“馥甄姐，这六种原料我都琢磨过，也就只能做出“飞霞”c“桃花”两款胭脂，还有“芳泽”，一款妆粉。若是要做别的，都还得补充新的原料。” 程馥甄没想到这个看上去矜持胆小的二小姐，竟会在原料来之前，做了这么多考量。程馥甄暗暗想，若是跟苏婉绾对比起来，苏以辰该得多惭愧？三爷让他只负责客户订单的事，她让他把工厂的事都交给她。可是他岂止是放心呀，简直是没心！他至今就一句话都没关心过这些过剩的原料要怎么处理？要知道，原料被炒地这么高，全是因为气候的原因，一旦春寒过了，气候回暖了，那原料一定是会降价的。到时候，不管他们怎么处理这六款过剩的原料，都得亏钱，而且亏的是大钱！ “婉绾，这事我也想很久了。咱们只有两种选择，第一种是干脆批量生产，把所有原料都做成”飞霞”c“桃花”和“芳泽”则三款脂粉，交货后剩下的，咱们再想办法在不亏本的情况下尽快卖掉” 程馥甄的话还未说完，苏婉绾就打断了，“馥甄姐，这不成。‘飞霞’c‘桃花’和‘芳泽’这三款脂粉已经是三年前的老款式了，要么卖到乡下去，要么只能卖到南洋去，价格卖不上去。按照现在的原料价格，咱们给万老板的那个价已经是亏了，咱们再自己买，那得亏更多。” 这些情况，程馥甄自然也都分析过，她无奈叹息，说道，“第二个办法就是做一些高端的款式，但是，这得添不少原料。回头我同以辰他们商量商量吧。” 程馥甄说着，取出了一份配方清单来交给苏婉绾，交代道，“用得上这六款原料的配方我都写好了，你整理好，把各种款式需要补充的原料都写出来，算清楚数目。今天晚上就把这事定了，咱们确定好要怎么办，再开工！” “好，明儿一早我就交给你。”苏婉绾认真地点头。 程馥甄看了看时间，这才发现已经深夜了。她舒展了下懒腰，正要和苏婉绾一起回去，谁知道刚到办公室门口，就听到一阵惊呼。 “不好了，着火了！” “仓库着火了，快来人啊，快来救火！” “仓库着火了！大家快来救火呀！” 程馥甄和苏婉绾皆是大骇，什么都顾不上，直接往仓库那边跑去。她们到的时候，李顺已经过来了，正和几个工人一起接力提水救火。程馥甄和苏婉绾二话不说，立马挽起袖子，加入其中。 幸好发现地及时，火并没有真正烧起了，只损失了十多袋花瓣。其中有五袋是被直接烧毁了，另外五袋是被热浪烫坏掉的。 火仆灭了，大家也都松了一口气。程馥甄却休息都没有，她一肚子的火，厉声质问李顺，“怎么回事？仓库里怎么会有火？” 她从仓库离开之前，还特意交代了防火的事情，这都还不到半天呢，居然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程馥甄的心砰砰砰狂跳，是愤怒，更是害怕，在场的就只有她清楚这件事的后果会有多么可怕！今天这场大火要真烧起来，他们就连第一批货都交不出去了，那苏家就完了呀！ 李顺也被吓得不轻，即便火扑灭了，可他还恍惚着，没缓过来。被程馥甄这么一凶，他总算是清醒过来了。 “馥甄姐，你放心，我一定查清楚这件事！” 李顺说着，便让帮忙救火的工人们都先散去。程馥甄也没做声，毕竟她不想这件事影响扩大。 大家都离开之后，仓库里就剩下程馥甄，苏婉绾，李顺还有看守仓库的库管员朱强飞。仓库重地，看守之人自是信得过的。朱强飞和另一个仓管员黄书荣在苏家当了二十多年差，年轻时候在作坊里干粗活。后来年纪大了，老太爷也没辞退他们，就让他们来当仓管，两人轮流值夜班。 今夜置办的是朱强飞，发现仓库着火的也是他。 “这怎么回事？”李顺质问道。 “顺哥，你们清点完了之后，我也不敢大意，把整个仓库都检查了一遍，确定没人了我才关门的。我这太累了，也不知道怎么的就打了盹闻到焦味才醒的。我醒来的时候，大门还是从里头锁着，我这一着急也没顾得上查找，就开门跑出去喊人了。” 一听这话，李顺还未开口呢，程馥甄便当机立断，“把门关上，咱们一道检查检查！” 仓库里用的可是点灯，绝对没有明火，也不允许明火存在。仓库的大门既是从仓库里锁着的，那就说明，要么有人躲在仓库里，没有被朱强飞发现；要么便是这仓库不只大门一处入口，有人从别的地方潜进来。 程馥甄和苏婉绾他们三人分头寻找，找了许久，一没见到仓库里藏人，二也没找到什么缺口。如此一来，极有可能是有人藏在仓库里，没有被朱强飞发现，后来趁救火时的混乱，逃走了。 朱强飞又内疚，又惶恐，双手一直紧张地握在一起。见程馥甄的表情一直都严肃着，他都怕了。 “程大小姐，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都我都检查了三遍。我，我” 朱强飞见程馥甄绷着脸，察看这周遭，似乎没在听自己说话，于是，他更慌了，连忙说，“程大小姐，那十袋原料得多少钱，我来赔，我的钱也不多，要是不够，就从我往后的工钱里扣吧。求求你千万别赶我走，我在苏家待了几十年，当初我答应过老太爷的，一定好好帮苏家守好仓库的” 朱强飞都五十多岁了，说着说着，竟抹了泪。 程馥甄一直琢磨着事情，一时没顾及到这个老人家，见他都哭了，她才连忙安慰，“朱老，您别这样。这事不全是你一个人的错，就十袋原料，不算事，不需要你赔的，你放心。” 朱强飞没想到程大小姐会这么说，他越发的内疚了，“不成不成，损失多少，我都得赔，今日要不是发现及时，那我可就是罪人了！” “正是因为发现及时，所以你不是罪人，你也算将功抵过了。朱老，你别再自责了。我相信你守了那么多年的仓库，一定不会出错的。” 程馥甄说着，指了指头顶，“大家看那边。” 大家抬头看去，只见屋顶的天窗上的玻璃居然没掉了。这天窗对下来的位置，就是着火点呀！ “这就对了！火苗是从上头丢下来的。”李顺愤怒地说，“好呀，咱们工厂里有内鬼！” 程馥甄转头看来，冷冷说，“查，查到底！” 苏家一直都有内鬼，程馥甄一直暗中盯着呢。她很清楚，工厂里的这内鬼，并非苏家那位，而是蒋清河的人！ 看样子，万老板这张大订单，会是苏家的一大劫难了！如果二爷还活着，知晓了这些事情，二爷一定会后悔吧！ 程馥甄和苏婉绾都没回去，留在工厂过夜，李顺连夜带人调查纵火案。今夜留在工厂上晚班的人不多，而且所有工人技师进出工厂都有登记，要找出嫌疑人来，并不难。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一十九章她来审核 春节后刚开工，除了苏州万老板那批货之外，最近工厂并没有新的订单。开工至今，工人们都没有上夜班，大多都在天黑之前就回去了。 今天晚上比较特殊，因为原料送达需要搬运原料，所以，李顺留下了十个工人。连同火房里还未回去的厨娘李大妈，李顺的小跟班狗子，仓库的朱强飞，一个门卫，两个护院，再加上程馥甄和苏婉绾，一共也就十九个人。 扣掉程馥甄，苏婉绾，李顺，朱强飞和狗子五人，就剩下十四个，而这十四个人里头，厨娘李大妈已经一把年纪了，不太可能有爬上屋顶的能耐，门卫和两个护院都是二爷年前换掉的，都是二爷的心腹，基本没有嫌疑。 苏家工厂造起四面高墙，大门也时刻有人守着，外人要混进来，几乎是不可能的，更别说混进来之后，还爬上仓库屋顶去放火。 程馥甄他们几个分析下来，自是把嫌疑人锁定在十个工人里头。 李顺去查了一番，很快就回来了。 “馥甄姐，老朱发现仓库起火大概是十点左右。我已经问清楚了，九点半到十点这段时间，有六个工人在火房那边，让李大妈给他们煮宵夜吃。” 程馥甄点了点头，“这六个人和李大妈都有不在场的人证，另外的四个人呢？” 李顺如实回答，“有两个在屋里打牌，另外两个嘛一个说是睡着了，另一个说是在冲澡。” “这么说来，睡觉的和冲澡的其中一个就是内鬼！”苏婉绾激动起来，“顺子，你把他们控制住了吗？” 李顺点了点头，“那是自然，已经让两个护院看紧了。馥甄姐，咱们是先审，还是告诉三爷和三少爷？” 程馥甄挑眉看去，认真问说，“谁告诉你们内鬼就只有一个？仓库的屋顶是挑高的，要神不知鬼不觉地爬上去能那么容易？” 李顺一拍脑门，站了起来，“对呀！得有人盯梢！” 苏婉绾急急补充，“还得有梯子！厂房后面放着两把特别高的梯子呢！” 不必程馥甄交代，李顺立马去找人把那两个在屋里打牌的工人也给控制住了。程馥甄和苏婉绾去了厂房后面，检查那两把长梯。 这两把长梯是去年修葺屋顶用的，已经搁置半年多了，早就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程馥甄打着火电认真检查了一番，果然发现梯子有被人动过的痕迹，留下了手印和脚印。 “馥甄姐，内鬼真是用了梯子呀。现在四个人都有嫌疑，那个洗澡的和那个睡觉的也可能是一伙的。”苏婉绾十分气愤，“他们的心肠也太歹毒了吧？这要是烧了整个仓库，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程馥甄冷笑道，“他们应该就是你姐夫的人了。” 苏婉绾当然也猜得到，她气呼呼地说，“馥甄姐，蒋清河已经不是我姐夫了！我想就算是我大娘和大姐，也都绝不会认他的！” 程馥甄淡淡说，“我知道。” 大夫人和大小姐就算胆子再大，脑袋再蠢也不可能再认蒋清河的。在苏家的利益面前，程馥甄相信不管是谁，都愿意一致对外。 程馥甄一边和苏婉绾往办公室方向走，一边问说，“婉绾，我私下问你个事情。” “馥甄姐请说，只要是我知道的，我一定告诉你。”苏婉绾十分诚恳。 程馥甄也就不客气了，很直接地问，“婉绾，你觉得你大娘为什么要偷白玉脂粉奁呢？” 苏婉绾显然没料到程馥甄会突然问这样的问题，她停了下来，狐疑地看着程馥甄。 见状，程馥甄笑了笑，“当我没问，咱们走吧。” 苏婉绾突然挽住程馥甄的手，让她别走。 “馥甄姐，如果我回答你你愿意相信我吗？”苏婉绾的声音很低，却特别认真。 “我既然问了，当然愿意相信你，否则，我问你作甚？”程馥甄反问道。她原本只是试探的，可也不知道怎么的，看到苏婉绾那双较真的双眸，她竟愿意相信这个丫头。 无疑，程馥甄的话让苏婉绾很高兴。她连忙凑到程馥甄耳边去，低声说了一番话。也不知道她说了什么，只见程馥甄神色复杂了起来。 苏婉绾说完了，又强调了一遍，“馥甄姐，我绝没有骗你！” 程馥甄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程馥甄和苏婉绾回到办公室的时候，李顺也已经过来了。 “馥甄姐，那四个工人都关起来了，分开关押。咱们现在” 李顺还未说完，程馥甄便道，“一个一个审，审不出来的话，再找三爷不迟。” 李顺有些意外，怯怯地问，“那谁审？” “我审。” 程馥甄一点儿都不像是开玩笑，她随手抓来李顺准备好的工人档案，转身就往外走。 别说李顺了，就苏婉绾都很不可思议。 “那个那个，二小姐，馥甄姐，行吗？”李顺紧张地问。 “咱们过去看看吧。”苏婉绾可不敢下定论。 厂房隔壁有一个封闭的小屋子，程馥甄让李顺先把那个洗澡的工人带过来。这个工人名叫贾康。 程馥甄就站在外头等着，迟迟不见去。 “馥甄姐，人已经在里头了。”苏婉绾提醒道。 “不着急，先晾他一会儿。他若心中有鬼自会心虚。”程馥甄一边解释，一边让李顺把去年一年的工钱本拿过来。 李顺不明白，“馥甄姐，你要那东西做什么？” “废话那么多作甚？快去拿来，早审完大家早点回去睡觉。”程馥甄冷冷说。 李顺像是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只能照办了。程馥甄则认真翻看起贾康的个人档案。 苏家工厂招聘进来的工人，都会有一份个人档案，记录一些个人和家庭情况。从李顺给的档案看，这个贾康三十五岁，已婚，也算是上有老下有小的人。因为家里离工厂颇远，所以他经常住在工厂里，偶尔才回去一次。看完贾康的，程馥甄又翻看了其他三个工人，她发现这四个工人的状况都差不多，都是一家子的顶梁柱，也都是苏家的老工人，是第一批招进来的工人。 很快，李顺就把工钱账本拿过来了，程馥甄一看账本那么厚，顿时头疼。 “这要找出他们四人去年一整年每个月的工钱明细，得找到什么时候呀？”程馥甄有些傻眼。 “馥甄姐，找这工钱明细作甚？”李顺着实不明白。 “看看有什么异常，这内鬼十有八九是蒋清河的人，蒋清河要收买他们，多少会给点好处的。我看过这四人的档案，他们都是缺钱养家的人，在工厂里什么活都抢着干，特别辛苦，如果” 程馥甄没说完，李顺和苏婉绾就都明白了她什么意思。如果这四人里有谁被蒋清河收买了，那自然就不缺钱了，留在苏家工厂就不是为了工钱，而是为了帮蒋清河办事。 苏婉绾急急说，“馥甄姐，这账本我看得快，我就是学这个的。我帮你看。” 程馥甄大喜，苏婉绾不说，她都快忘了苏婉绾是学这个的了。苏婉绾并没有让程馥甄失望，她用了一个小时，便将四个工人过去一年里每个月的工钱都另外整理出来，整理成一个表格，可以很直观地对比。而且，还把她觉得异常的数据都做了标注。 夜太深了，程馥甄都有些困倦了，可一见着这张表格，她瞬间就清醒了。 苏家给工人的工资是基本工钱加上提成，做得多提成也就多。所以，看工钱的多少，就可以看出工人一个月里干了多少活。 “馥甄姐，从去年一整年工钱上看，这个贾康是四个人里头最拼命的一个了。” 苏婉绾指着贾康的数据认真解释，“但是，有一点我弄不明白，去年开年，还有六七月份都是脂粉的淡季，工厂里应该没什么活儿才对，为什么贾康还能拿那么多工钱？” 李顺看了一眼，连忙解释，“去年开年和六七月份都有大订单，那个时候几乎天天加班，我记得很清楚，错不了！” “这就对了。” 程馥甄瞥了那个去睡觉的工人的数据，发现他的工钱虽然没有贾康多，但是，也算是很拼命的了。程馥甄指着这个工人的数据，认真说，“馥甄姐，如果贾康没问题的话，我就相信他是真睡觉去了。嫌疑人是打牌的那两个！” 程馥甄看了其他两个人的数据，果然异常。这两人从去年开年到十月份，都是很勤快，工钱和贾康他们二人相差不会太大，但是，他们去年十月份的工钱突然减少了，甚至是在赶工的十一月，他们的工钱非但没有比十月份涨，而且还反倒降了。 李顺忍不住插嘴，“馥甄姐，去年十月份是旺季，工厂里几乎天天加班，不怕没活干，就怕没精力。那时候工人们普遍拿了全年最高的工钱，一个个都很开心呢！” 程馥甄冷冷而笑，“那你还愣着做什么？” 李顺先是一愣，随机就明白了程馥甄的意思，他立马去放了贾康，把那两个躲在屋里打牌的工人给押了过来。而程馥甄却还是在外头站着，不进去审。 “馥甄姐，还需要什么资料吗？”李顺好奇地问。 “白白让贾康等一个小时呀！”程馥甄眯着眼睛，半晌，才低声对李顺说，“你跟他们说，三爷和林警长就在路上了，让他们等着。” “馥甄姐，你不审了？”李顺狐疑地问。 “明儿再审，先耍他们一晚上！”程馥甄可不想多费唇舌，她想，这二人若心虚的话，今天晚上一定会难过的！她今天晚上就不回苏家了，就等着这两人心虚投降！ 程馥甄让李顺看好那两个工人，便回宿舍睡觉了。而天还未亮的时候，李顺就来敲门了，“馥甄姐，快起来，有情况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二十章新线索出现 程馥甄虽说回宿舍休息，可只是躺着而已，根本没有睡下。 一听到李顺敲门，她就连忙起来开门。苏婉绾也睡不着，听到李顺的声音，也匆匆赶过来了。 “什么情况？”程馥甄急急问。 “招了！”李顺大喜，“馥甄姐，你说得对，就晾着他们不用审，他们都会自己心虚的！” “他们招供了什么？”程馥甄认真问。 “就是蒋清河！” 李顺很兴奋，程馥甄却平静得很，甚至还有些严肃。她继续问说，“蒋清河十月下旬就离开苏家了，怎么收买他们？” 这两个工人的工钱是从十月份开始下降的，这说明蒋清河是十月份才开始给他们钱的。 李顺挠了挠后脑勺，“这个，他们没有说。” 程馥甄也不多问，亲自过去审。 封闭的小屋子里，两个工人被粗大的麻绳五花大绑，蜷缩在角落里。一见程馥甄走进来，他们就开始求饶。 “程大小姐，求求你，饶了我们吧？别告诉三爷了，求求你了！” “程大小姐，你想知道什么，只要我们知道的，我们都说，全都告诉你。就是蒋清河收买他们的，他们一个月给我们五十大洋，让他们帮他办事。” “程大小姐，我们也是迫不得已的。我上有老下有小，我们” “够了！” 程馥甄厉声打断，“你们上有老下有小，这厂里多少人不是上有老下有小的？你们知不知道多少人指望着这份工资养家呢！你们一把火烧了整个仓库，这些人怎么办？都停工吗？苏家又该怎么办？要交给客人的货没按时交，得赔偿多少钱？苏家家底厚，赔得起，可凭什么要替你们承担呢？我告诉你们，你们还不说实话的话，明儿一早我就先把你们丢给工人们，让大家都出一口恶气！等三爷和林警长过来了，该赔偿赔偿，该坐牢坐牢！” 一听这话，两个工人都傻眼了。 程馥甄冷冷质问，“说，蒋清河从什么时候开始收买你们的？” 两个工人吓着了，争先恐后回答。 “蒋清河原本跟几个领班关系都很好，尤其是薛领班。我们跟着薛领班好些年了，也就跟蒋清河很熟络，平时蒋清河会赏我们些小钱，也没怎么差我们办事。” “后来，蒋清河出事了，薛领班也被二爷辞退了。可薛领班被辞退没几天，就找上我们，说是一个月给五十大洋，让他们提蒋清河办事。我们就,就” 程馥甄继续问，“除了放火，你们还替蒋清河干了什么？” “就放火这事！” “程大小姐，就这一件事，真没别的了！薛领班平常也就跟我们打听工厂里的情况，真没让我们做别的了！” 信不信他们，另当别论，程馥甄相信苏彧会有办法判断他们说这话的真假。 如今她最想问的一个问题，也是这件事里最关键的一个问题是，“薛领班在哪里！” “薛领班是怎么找上你们的？怎么给你们钱的？”程馥甄质问道。 之前林警长为了追踪蒋清河和庆有为，自然是调查过工厂里跟蒋清河熟络的一些工人，领班。这些人大多都被二爷辞退了，都在家待业。林警长也没从他们口中问出太多信息来。看样子，薛领班这家伙是条漏网之鱼了。 “薛领班被辞退之后，我们就再也没见过他了。”工人急急回答。 “那他怎么给你们钱，教唆你们办事的？”李顺忍不住出声。 两个工人面面相觑起来，似乎有所隐瞒。 李顺气得不行，冷不丁一脚踹过去，“还不说实话，找打吗？” 一个工人被踹趴在地上，另一个工人见李顺的脚又踹过来，连忙避开，“我说，我说！” 李顺这才收回脚，双臂环抱，站在他们面前，威胁他们。 “我们真没见过薛领班，是我们村口那个买豆腐的陈娘子替他找到我们的。每次他都托陈娘子给我们送钱，我们就把工厂里的事都告诉那个陈娘子。” “那个陈娘子之前跟薛领班是熟人？”程馥甄又问。 这个时候被踹在地上的工人爬了起来，怯怯地说，“那个陈娘子是是薛领班的相好。程大小姐，你可千万别说是我们说的，千万别把这事传出去！那个陈娘子的丈夫是乡里的恶霸，要是让他知道了这事，我们两一家老小就都完了！” 程馥甄特意蹲下来，露出了一个无害的笑容来，“行，只要你们能帮我找到薛领班，或者直接找着蒋清河，我就不去找陈娘子的麻烦。否则呀我让全村的人一起帮我找薛领班！” 一听这话，两个工人都吓唬了，程馥甄这简直就是威胁！要是让全村的人都知道陈娘子和薛领班苟合之事，那陈娘子的丈夫还不得宰了他们俩？ 就这样，在程馥甄的威胁之下，两个工人便毫无保留地将能找到薛领班和蒋清河的所有线索都说了出来，包括薛领班，蒋清河和哪些人交情好，经常出入哪些地方，有什么亲戚朋友。 当然，两个工人说的绝大部分都是薛领班的信息，毕竟他们跟蒋清河鲜少直接接触，对蒋清河的了解也不是非常多。 程馥甄一边询问，一边让苏婉绾和李顺做记录，这么一折腾下来，天都亮了。别说程馥甄他们，就是两个工人也都疲惫不堪，坐在地上靠着墙壁，昏昏欲睡。 该问的也问得差不多了，程馥甄笑了笑，“李顺，待会给他俩送点吃的，让他们好好休息。” 两个工人都抬眼看来，见程馥甄丑陋的脸上挂着无害的笑容，都有股毛骨悚然的感觉。这个女人其实笑起来一点儿都不丑，可是非常可怕！ 程馥甄走出来之后，立马低声交代李顺，“把人看紧了，还有，告诉昨晚上那几个人，此事千万保密，不可打草惊蛇。” 李顺还是很机灵的，“馥甄姐放心，昨晚上我就交代清楚了。昨晚上那场火就说查不着原因，还在调查。” 程馥甄满意地点了点头，大步往办公室走去。 李顺和苏婉绾紧随其后，苏婉绾狐疑地问，“馥甄姐，咱们真不告诉三爷和以辰吗？” 程馥甄哭笑不得，“这事你我真能做得了主呀？当然得告诉他们，而且，这陈娘子咱们也必须去问问。” 程馥甄之所以威胁两个工人，就是为了打探到更多的消息，再和陈娘子的口供做过对比，如此一来，既节省时间，也能确保万无一失。 三爷去百乐门打探消息，以辰又去拜访客户，都忙着呢！她自然要把能帮忙做的全部都做了。 “李顺，那个陈家村你熟悉吗？”程馥甄认真问。 “就我们邻村，我熟得很！”李顺笑着道。 “那成，你亲自去一趟陈家村，把薛领班，那个陈娘子和他丈夫的底细都查清楚了。要是查到薛领班在哪，先盯紧了，别轻举妄动。这个家伙可是找到蒋清河的关键！”程馥甄低声交代。 “明白！” 李顺也没耽搁，立马就离开。 苏婉绾想了一会儿，问说，“馥甄姐，我记得蒋清河的老家在山西。林警长他们去山西查了吗？” “早去了，去年那边就打仗了。不好查，至今都还没消息。蒋清河逃回老家的可能性不大的。” 程馥甄心下暗想，蒋清河如果不在上海，那就是躲苏州了。他若真被沈司安庇护着，就应该不会逃太远。 如果能顺着薛领班这条线索一直追查上去，把沈司安也揪出来，那就再好不过了。到时候，苏彧和林警长也不必费尽心思去找沈司安勾结日本人绑架打劫的证据，只要能证明沈司安和蒋清河，青寨勾搭的一起，卢督军就不会放过沈家了。 程馥甄回办公室之后，立马给家里打电话，去找不着苏彧。 “难道那家伙昨晚上又没回去？” 程馥甄一边在心里嘀咕，一边拨通了秦齐在百乐门办公室的电话，却被告知秦齐也没在办公室，昨天下午和三爷一起出去了。 程馥甄犹豫了下，又问了秦齐是否在家中。秘书打回秦齐询问之后回了程馥甄电话。 “程大小姐，秦少爷昨晚上也没回去，应该是和三爷在一块。要不这样，我这一有三爷和秦少爷的消息，我立马通知你。”秘书的声音甜美。 “好，那就麻烦你了。” 程馥甄挂了电话，又往店铺里打电话，被告知苏以辰和德叔一早就出去拜访客户了。 “三少爷和德叔一回来，立马让到工厂过来，就说我有事找他们商量。” “程大小姐，是什么着急的事吗？要不，我派人去找三少爷。这个时候，他们应该在李老板那边。” “不必了，不着急。” 程馥甄挂了电话，不经意回头，只见苏婉绾就站在一旁，看着她。 “怎么了，婉绾？” “馥甄姐，以辰能娶到你，真是福气。” 程馥甄一愣，随机就哈哈大笑起来，“行了，别说笑了。赶紧去睡一觉，醒来抓紧时间把昨晚上我让你做的那个单子做好。三爷和三少爷待会过来了，让他们拍板拿主意。” “我不累，马上就去做。”苏婉绾认真说。 “瞧瞧这眼圈都黑了，先去睡吧。不休息好，万一单子出了差错，要你”程馥甄捏了捏苏婉绾的脸，开起玩笑来，“要是错了，要你吃不了兜着走！” 苏婉绾也忍不住笑了，“那馥甄姐你也先休息吧，如今工厂里的事都指望你了，你可别把身子累垮了。” 程馥甄可没时间休息，她得亲自去安排配方室和原料室里的事务。距离交货的时间没几天了，还得预留天气不好的时间，第一批要交的货，必须今天就开工！ 程馥甄忙起来就忘了时间，不知不觉都傍晚了。 苏彧同苏以辰和德叔几乎是同一时间抵达的，程馥甄还未说明情况，苏彧就知道昨晚上仓库起火的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二十一章背后是同主 虽然程馥甄找不到苏彧，可苏彧对工厂的情况却是了如指掌。反倒是苏以辰，都到办公室了都还以为是原料出了问题。程馥甄把情况一说，他就吓着了。 “他们怎么能干出这种事情来？”苏以辰气得都从椅子上站起来了。 几乎是同时，苏彧冷冷笑了起来，“是件好事！” 苏以辰朝苏彧看去，苏彧挥了挥手示意他坐下，稍安勿躁。苏以辰这才坐下来，气得呼吸都紊乱了。 苏彧倒是心平气和，淡定自如，他慢条斯理地翻看起苏婉绾做的记录。 “三爷，我查过了，这个薛领班被工厂辞退之后就没住陈家村住，他是两天前回陈家村的，如今也下落不明。就两个工人提供的那些地儿，我都没去，不敢轻举妄动。” 苏彧点了点头，“这事交给我了。那两个工人且关押着，记住，别走漏了风声。” “三爷，咱们可不好私自拘禁他们。”德叔连忙提醒。 “放心，林警长那边会打招呼的。” 苏彧琢磨了片刻，认真说，“程大小姐，李顺，今儿起工厂要加强防守，防贼防火，着重防鬼。” 工厂的工人那么多，谁都无法肯定这里头就没有其他细作，只能加强堤防。 “无论如何，第一批货都不能出问题！回头我会安排些人手过来，加强夜里的巡逻。” 程馥甄连忙说，“三爷，这批货夜里都要赶工。我打算在工厂里住下来，一来能腾出更多的时间，二来也方便。” “我也要留下来！”苏婉绾急急表态，她宁可一辈子都不回去。要知道，她一天不去找程培坤，大娘和她亲娘就逼她一天。 苏家那大宅子对她来说，就是一座牢笼。 苏彧挑眉朝苏以辰看去，笑道，“程大小姐，这事你同以辰商量便可。” 程馥甄也朝苏以辰看了过来，笑到，“以辰，你没意见的，对吧？” 苏以辰竟有些尴尬，似乎很怕他们二人的目光。 他连忙说，“馥甄，你自己做主便可，只要注意安全” 见三叔和馥甄都还看着他，他越发不自在了，连忙又补充了一句，“注意休息，别累坏了身子骨。” 程馥甄心满意足地点头了，苏家对于苏婉绾来说是牢笼，对于程馥甄来说，何尝不是呢？住在工厂里，她自在多了。 苏彧看了看时间，起身来，“时候也不早了，先回去吧。” 程馥甄连忙拦下，“三爷，还有件事得同你和以辰商量。” 苏婉绾连忙把她做好的单子递过来，上面详细记载了剩余原料如果用于新产品，还需要额外补充多少原料。苏婉绾不愧是学财务的，她不仅仅把需要补充的原料每一样都详细算出来，而且都附上了价格，算了一笔总账。如果生产新产品，总成本是多少，可盈利多少？如果是把剩余的原料做成“飞霞”c“桃花”c“芳泽”这三款老产品，又需要多少成本，可盈利多少？ 就薄薄的两页纸，苏婉绾就把两笔账对比得非常清楚。苏彧看完之后，并不表态，随手就把单子交给苏以辰。 苏以辰看了一遍，便面露难色了。就两笔账对比起来，自然是要生产新产品才有赚头，可是，要生产新产品就得继续买原料，又是一笔大开销。 要知道，目前的一些小订单，小额预付金根本支撑不起苏家整盘生意的正常运作，他这个苏记胭脂的少当家在外头跑了一圈，都没捞到大订单。 这个节骨眼上，绝对不能再增加开支，只能尽量地将库存里的货变现了，以保证整盘生意的正常运行。 然而，如果是生产“飞霞”“桃花”和“芳泽”这三款老产品，那交完货，剩下的库存就非常难脱手，甚至有可能亏本都还脱不了手。 这是一个进退两难的选择。 苏以辰知道，三叔把单子交给他，是要他拿主意的。可是，他犹豫了半天，都拿不出主意来，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以辰，你怎么看？”苏彧明显有些不耐烦。 苏以辰心知不能生产新产品，可也没有主张生产老产品亏大钱的决心和勇气，他看了苏彧一眼，无奈地说，“这是个难题。” 其实事情明摆着的，不能生产新产品就只能生产旧产品，就算旧产品亏钱卖掉，也总比把原料囤在产品里囤到降价，囤到变质来得好呀！ 苏彧把单子交给苏以辰，是要苏以辰寻个借口同苏婉绾和李顺说生产旧产品，而程馥甄的意思其实也是这样。 毕竟苏婉绾和李顺都还不清楚苏家具体的财务状况，他们需要苏以辰来开这个口，寻一个理由做这个决定。 德叔坐在苏以辰身旁，早就看完了那张单子，他忍不住出声提醒，“三少爷，二爷之前说过，若不是有苏州那张大单子，就原料价格这么涨，他宁可亏钱养着工人，都不继续投产。” 苏以辰立马明白德叔的意思，连忙说，“那就按我爹的作风来，馥甄，李顺，咱们就只做那三款老款式。一并生产，也省时省力，节约点成本。” 苏婉绾心下知道苏以辰在资金上的考量，也没多说。李顺却什么都不清楚，连忙说，“三少爷，‘飞霞’c‘桃花’和‘芳泽’这三款脂粉都已经过时了，城里人都不会买的，乡下人还会喜欢，可咱们的货也卖不到乡下去。只能想办法往南洋卖。” 苏以辰这下聪明了，笑着到，“那就销到南洋去。这些现货不用等，只要咱们让点利，客户们还不上门来抢。” 苏以辰这话说的也没错，可是，客户们上不上门来抢，得看他们愿意让多少利。 李顺原本还想说这一回的原料费用极高，非但让利不了，还得大涨价才能保本。可是，见三少爷那脸色，李顺也就没多说了。李顺虽然年纪轻轻的，但是能被二爷提拔到总领班的位置，自然是有些脑子的，他猜得到三少爷做这个决定一定有隐情。 程馥甄笑了笑，“那好，这事就这么定了。婉绾你和李顺晚上都留下来，把把关，把水准备好，明儿一早咱们就正式开工，这活儿都耽搁一天了，不能再耽搁了。” 苏婉绾一脸认真，“馥甄姐，你放心，我一定会亲自盯着！” 水可是最重要的呀，馥甄姐把这活儿交给她，她再怎么样都要盯紧了。 把工厂的事情都交代了，程馥甄便同苏彧，苏以辰一道回去。她一来是要回去收拾行李搬到工厂住，二来则是有事情要跟苏彧，苏以辰商量。 苏彧和苏以辰都心中有数，便同程馥甄坐同一辆车。 胡云飞开车，德叔坐到了副驾驶室，程馥甄同苏彧，苏以辰同坐后座。苏彧走在最后，苏以辰同程馥甄并肩走。程馥甄自然而然先上了车，苏以辰没有马上上车，他站在车门边，似乎在犹豫着什么。 程馥甄一宿没睡觉又忙了一整天，正疲惫着，并没注意到苏以辰的异样。见苏彧过来了，苏以辰才连忙上车，坐在程馥甄身旁，苏彧则坐在他身旁。 大家都上车了，程馥甄便迫不及待地问，“以辰，德叔，你们今天的情况如何？” 苏彧也关心着这件事，他和苏以辰同时抵达工厂，也没来得及多问。 “三叔，馥甄，你们猜对了！高连贵果然是来捣鬼的。”苏以辰说起这事，就又生气。 他今天和德叔拜访了几个大客户，遇到的情况和在顾老板那边遇到的情况都差不多，都被试探，而且态度都不怎么好。 “就那个李老板，我和三少爷前几天去拜访的时候，都还客客气气的，今日去了，他晾了我们一个小时。” 德叔回过头来，认真补充，“三爷，程大小姐，有件事很奇怪。高连贵怎么知道咱们苏家的客户的？” 苏家的客户很多，大客户也不少，要掌握这些名单，怎么着也得调查一番吧，而且还未必能调查全了。这个高连贵是怎么调查的？调查了多久？还是有人给他提供了这些信息？ “一定还有内鬼！依我看，蒋清河的嫌疑最大！”苏以辰认真说。 高连贵就算掌控了苏家的客户信息，可是，要成功挑拨离间，中伤苏记胭脂，至少得拿得出有力的证据来，又是谁给他提供证据的？ 若非知情人氏，谁有这个本事？ “十有八九就是蒋清河的。”苏彧嘴上这么说，实际上心里已是百分百肯定。 “三爷，蒋清河怎么跟高连贵勾搭上了？这也太奇怪了吧？”德叔狐疑地问。 这两人背后都有一个沈司安，事情就一点儿都不奇怪了。 苏彧和程馥甄都没做声，苏以辰说，“高连贵一定是来报仇的，要么就是他找上蒋清河，要么就是蒋清河找上他。这个高连贵，没打成程家的主意，还敢追到苏家来！简直不知廉耻，可恶！” “三少爷，高连贵背后一定有人，真正可恶的是他背后的主儿！既盯着程家，也盯着苏家，依我看，这背后的正主一定也是脂粉这行当的人！”德叔认真说。 程馥甄和苏彧隔着苏以辰，不约而同朝对方看了一眼，又是不约而同立马就收回视线。 苏以辰问说，“三叔，你那边有消息吗？” “半个月前就有人在上海见过高连贵了，至于他捣了什么鬼，还没查出来。明儿我约了一个朋友玩镖，你去吗？”苏彧问道。 百乐门里的人鱼龙混杂，苏彧的朋友也遍布黑白两道，要打探些消息，还是容易的。毕竟这吃喝玩乐的圈子处处透风，很多消息都是一手消息。 苏以辰想都没想就拒绝了，“我还是不去了，明儿我和德叔继续去拜访客户，我想过了，大的订单难找，小的订单也不能放弃，只要肯付定金的，不管多小的单子咱们都做！” “不可！” “不行！” 程馥甄和苏彧几乎是同时出声的。苏彧淡淡道，“程大小姐先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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