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零年代小媳妇》 正文 1.秀秀儿 一九六八年，沙河乡，甘棠村五组，程家。 甘棠村位于大山的边缘，地方是出了名的穷。尤其是五队这个程家，更是穷的连个瓦片都没有。只见那房子是个土房，不知道多少年前的建筑，坍塌的不像样。屋脊房梁空荡荡地暴露着，上面摇摇欲坠地悬挂着稀稀拉拉两三片瓦。屋子黑洞洞的，只有一张床，床上连个被子都没有，铺着稻草。一个年轻女人，长得还挺清秀，穿着一身破烂衣服，光着脚，样子傻傻站在门口。 她的丈夫不在家，公公婆婆在院子外头，用个石头垒的小灶煮野菜。 介绍人笑嘻嘻把唐怀锦老婆引进门：“瞅瞅，就是这家，就他家要送孩子。” 唐怀锦老婆问说：“生的是个女儿吧？” 介绍人笑说：“是女儿。你看他家这穷的，哪养得起个吃闲饭的，要是没人收养，估计过几天就扔山上去喂野狼了。” 唐怀锦老婆嘘声说：“这么狠，咋忍心。” “穷，没办法嘛。” 介绍人招呼那院子里煮饭的老头老太婆：“喂，来客人啦！你这家人也真是的，见客人来也不倒水搬凳子。” 老头老太婆脸色阴沉，一点要招呼的礼貌都没有。介绍人直拉着唐怀锦老婆往屋里进：“这家人，一点眼力见都没有，老的小的都傻兮兮的，咱们不理她。” 介绍人塞了颗糖到门口那傻女人手里，笑唆使她：“秀秀儿，快去，这有客人，把你女儿抱出来给我们瞧瞧。” 那秀秀儿很积极，听说有人要看她女儿，立刻跑进屋抱娃娃去了。介绍人看他家屋里黑，不愿进去，站在门外头等，一边磕南瓜米，一边跟唐怀锦老婆介绍：“他这家人没传染病，都健康，就是这个秀秀儿，人有点傻，脑子出问题了。不过你放心，她这病不是先天，是后天的，保证不会遗传给孩子。 唐怀锦老婆说：“后天咋成傻子的？” 介绍人说：“我也不太清楚。好像是跟她爹妈吵架，想不开。她爹妈要把她嫁给六队那个谁谁，这姑娘不同意，好像自己私下有相好的了。就跟她爹妈大闹，要死要活，结果撞墙把脑子给撞坏了。你说说？原来定好的亲，男方家见她傻了，就反悔了，她自己找的那心上人也是个势利眼，转脸不要她了。真是可怜，最后嫁给这程老四，穷的稀饭都喝不上。她那公公婆婆也不是东西，成天打她，当牛马使唤。把这好姑娘折磨的。” 唐怀锦老婆是个菩萨心肠的人，听了这话就直同情：“你说怎么有这么坏的人。别的人不管她就算了，她那心上人，人家姑娘因为他变成这样，他撒手不管。心也太狠了，太坏了。” 介绍人笑说：“人嘛，夫妻尚且大难临头各自飞，别说是外人了。” “你别说。”介绍人向那唐怀锦老婆透露：“你说这秀秀傻了，我看她还挺清楚的。她那公公婆婆不是威胁她，说生了女儿就抱去山上喂狼。她肯定是听懂了，前几天见了人就问要不要女孩。谁说要看她女儿，她立马给你抱，伶俐的很。我看她心里明白着呢。” 唐怀锦老婆说：“毕竟是自己身上掉下的肉。” 介绍人说：“这孩子可怜，你收养过去，也算是积了德了。虽说女孩，那也是一条命呢。” 说话间，那秀秀已经把娃娃抱了出来。娃娃身上裹着尿布，秀秀人虽然傻了，把这孩子还收拾的挺干净。女娃娃长得很白净，模样极好看，头发有一寸多长，看起来有两三个月大，见了人就笑。唐怀锦老婆一见就喜欢上了，伸手接过抱：“这娃娃长得真不赖，比我见过的娃娃都要好看。” 唐怀锦老婆笑了：“取名了吗？啥名字？” 那秀秀摇了摇头。 介绍人问秀秀：“你身上还有奶水吗？赶紧多喂两口，抱走了就吃不着奶了。” 秀秀有奶水，听介绍人说，便低了头，撂起衣服，把娃娃抱在怀里给喂奶水。 介绍人便指着唐怀锦老婆问秀秀儿：“秀秀儿，这位，你认识吗？” 秀秀儿胆怯地抬头看了一眼唐怀锦老婆，摇头，又低下去喂奶。 介绍人指唐怀锦老婆说：“她是唐怀锦家的，她男人是大队的队长，家里条件不错，吃得起饭，穿的起衣裳。把你女儿交给她养，比留在你自己家里强，明白不？送了人，以后这孩子就不跟你了。” 秀秀儿不抬眼，只是害怕似的低着头。 介绍人说：“你放心，这唐怀锦家的老婆，出了名的心地好，不会亏待你女儿的。她家里有个儿子，只是身体不好就一个独子，嫌冷清，想多养几个。你女儿走运，去了这么好的人家，不用跟你这当妈的饿死了。你要谢天谢地。话早说清楚，以后这就是人家的孩子。以后你就算是见了，也不许乱叫，闹得不高兴。” 那秀秀儿怯怯地再看了唐怀锦老婆一眼，仍是点头，说：“知道。” 介绍人一拍手掌：“好啦，彼此都说清楚就好啦。你们都是当娘的可以说说话。” 那唐怀锦老婆见秀秀可怜，怪心疼的，一时也舍不得把孩子就抱走，搬了个凳子过来对秀秀说：“别急，别急，你坐着给她喂吧。我等一会没事。你慢慢喂。” 秀秀在墙根边坐下，怀里抱着她的孩儿，唐怀锦老婆也搬了凳子坐，在一旁痴痴的盯着。那小孩儿吃奶看着都这么有味，小嘴巴一吮一吮，两手儿一抓一抓。 唐怀锦老婆笑说：“生个孩子不容易，毕竟当妈的，你以后要想看她也使得的，反正村里离得也不远。只是别对她说你是谁，免得孩子知道了难受。” 秀秀儿老实嗫喏着：“谢谢。” 唐怀锦老婆看她跟自己女儿辈差不多大，怪怜悯的，说：“你父母呢，咋不管你？” 秀秀儿口齿挺清楚的，低声说：“父母没钱，养不起。” “亲爹亲妈，就是一张嘴吃饭，又能有多难。” 唐怀锦老婆说：“我看你说话也不傻。” 秀秀儿低头不吭声。 唐怀锦老婆说：“以后有啥需要帮忙的，尽管说。都是一个乡的。” 这是客套话，秀秀儿低头，没有接口。 介绍人笑逗秀秀儿，说：“你后不后悔啊？为了个男人，拿头撞墙，这下好了，把自己撞傻，男人也不要你。” 秀秀儿面红耳赤，低埋了头不说话。 这边坐着聊着，送儿送女，这样的大事，秀秀儿她公婆也不关心，也没来问一句。唐怀锦老婆坐了一上午，秀秀儿喂好奶了，把孩子给她，连带婴儿的玩具，一只小拨浪鼓，一并给她。唐怀锦老婆从兜里掏了二十块钱，塞给秀秀儿，说：“看你身子不好，去买点有营养的吃。”秀秀儿连连摆手推拒，满脸通红说：“我不是卖孩子的。”唐怀锦老婆硬把钱塞给她：“收着，收着，这钱不是买你的孩子，是我自己的一点心意。” 秀秀儿才红着脸，勉勉强强把那钱收着。 唐怀锦老婆把孩子用布紧裹着，抱回了家。 唐怀锦老婆本姓王，娘家排行老四，叫王四儿，也没个正经名字。她男人唐怀锦是甘棠村大队队长，素来精明强干，在整个沙河乡都算是一个有名字的人物，所以村里人习惯了叫她唐怀锦老婆。唐怀锦家在本村算的上家境优渥，衣食不愁。唐怀锦夫妻恩爱，唐怀锦老婆要抱养女儿，唐怀锦就在家忙碌半个多月，凿木头做了个小摇摇车，孩子抱回家当天，这摇摇车刚完工。 说来，这唐怀锦夫妻，今年都四十多岁了，因唐怀锦老婆身体不好，前年才生了个儿子。这夫妻俩都想孩子，感觉一个儿子不热闹，又想闺女，听说程家要送孩子，便决定抱来养，给小儿子做个伴。孩子进了门，夫妻俩烧热水给洗了个澡，裹上尿布，穿上早已准备好的干净衣裳，放进唐怀锦做的摇摇车里。 唐怀锦老婆问她男人：“你看这孩子怎么样？” 唐怀锦一个老腌黄瓜脸，拉的很严肃，形容那小婴儿说：“模样长得还挺不赖。” 他老婆听他这口气，知道他是喜欢，忍不住笑了：“咱们运气好，捡了个漂亮丫头。” 中午，唐家摆了饭。唐怀锦老婆炒了个腊肉，煮肉的水加上秋天晒的山蘑菇，炖了个汤，请介绍人吃饭，顺便商量给孩子取个名字。想了好几个名字都不好，介绍人说：“她原来家姓程，不如就叫程程好了，念着顺口，字也好写。” 唐怀锦老婆说：“这名字好，就叫这个，老唐你看怎么样？” 她男人不大在意这种事：“你觉得行就行。” 这是个风和日丽，秋高气爽的好天气，唐家院子边栽种的一棵枫树正红叶子。唐家的儿子叫彦华，年方三岁，正穿着开裆裤，蹒跚学步，手里举着个风车吹啊吹。躺在摇摇车里的程程正玩拨浪鼓，看到彦华的风车，便伸了小手吱吱哇哇的叫，非要那个风车，不给她一直哭。唐怀锦老婆见了，便把彦华的风车拿过来给程程：“小华乖，把风车给妹妹玩一下。妹妹的拨浪鼓给你玩。” 彦华听妈的话，乖乖不闹，献出风车。程程得了风车，唐怀锦老婆要把她的拨浪鼓拿走给彦华玩，这丫头却不松手了，一手捏着风车，一手捏着那拨浪鼓，小手攥的紧紧，就是不给。把几个大人都给逗笑了。 “这是个占强的。” 介绍人见那彦华长的稚嫩可爱，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的，笑说：“你有个儿子，以后这丫头长大，正好给你儿子做媳妇，还省了彩礼，就当是个童养媳了。” 唐怀锦老婆笑，感觉这主意很不错：“不管怎么样，当女儿养，总不亏待她。至于别的事情，等长大再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哥哥 唐怀锦家，上无老人，左右又没有兄弟，只有一对独夫妻，加一个独儿子唐彦华。家里吃穿条件还不错，就是有点冷冷清清。收养女儿算是夫妻俩共同的心愿。年纪大了，多个人，缓解下寂寞。 一般农村人，少有收养女儿的，但唐怀锦夫妻不在意这些，只觉得女儿娇嫩可爱，长大了贤惠，跟爹娘亲。儿子嘛，自己已经有了一个，渴望倒不很迫切。 程程来到唐家，有了新父母，新的生活也开始了。 那天下午，唐彦华想尽办法也没能夺回自己的玩具。他扒着摇摇车，伸手拿风车，程程挥小手打他。他强行去抢夺，程程力气小，争不过，就气的哇哇大哭了。 唐怀锦老婆一边收拾碗筷擦抹桌子，一边说：“小华，快别争了，你是大的，让着妹妹。” 唐彦华还小，听不懂，固执的要夺回他的风车。唐怀锦老婆忙不迭把桌子擦完，把儿子抱起来，回屋拿了一个鸡毛毽子塞给他：“玩这个，乖啊，妹妹要风车，你就给她玩。又不是啥贵重的东西，别小气。”把儿子又拍又哄。 哪知道摇摇车里的程程看见了毽子，又要毽子了，伸了小手嘴里“啊～啊～”地喊，眼睛看着那毽子。把唐彦华吓得小脸紧皱，立刻扭头把毽子藏在怀里。 唐怀锦老婆说：“对，对，藏起来别让她看见。” 一般人都觉得，自己的孩子，要好好疼着，收养的孩子吧就随便养养，不饿死就成了。但唐怀锦老婆的想法不一样，她心地善良，觉得自己的孩子可以吃点亏，但别人的孩子不能委屈，不然亲戚邻居要议论，天老爷要怪罪。她和唐怀锦都是从小被养父母抚养，受尽了委屈，所以越不能亏待程程。所以自从这程程进了家里来，唐怀锦老婆就天天把她疼着抱着，好吃的给她吃。她年纪小，还吃不了米糊糊，唐怀锦老婆从村里讨羊奶给她喝。唐彦华也想要喝羊奶，只能喝妹妹剩下的。晚上睡觉，唐怀锦老婆把彦华单独放一个床，自己则抱着程程睡，说彦华大了能自己睡，程程小需要大人抱。孩子夜哭，半夜要吃奶，要拉屎要撒尿，唐怀锦老婆不厌其烦地起夜照顾，孩子生一点病，就赶紧的找医生吃药，生怕出了一丁点的闪失。 程程的确长得也可爱，一双眼睛乌溜溜的，又大又亮，睫毛长长的，皮肤不是那白炽灯似的白，而是健康的粉粉的，非常精神活力，大人见了没有不喜欢的。连唐怀锦也喜欢这女娃，说比自己儿子好看。其实彦华长得可不丑，也是个标准的漂亮娃娃，但是眉眼已经显出一点男孩子气了，没女娃娃那么软糯。 唐怀锦老婆上了年纪了，这几年带孩子，天天晚上睡不着觉，闹的神经衰弱。这天下午跟唐怀锦商量着：“我看丫头也大了，奶也早断了，要不以后让她去小屋里跟彦华一起睡。我也好腾出空，下地里干点活，不然你一个人，又是队里的事，又是家里的事，哪忙的过来。” 唐怀锦说：“行倒是行，就是尿床怎么办。彦华又小，又不会照顾。” 唐怀锦老婆说：“晚上睡前多给她垫点尿布，够她尿一晚上了。” 说了就定。唐怀锦老婆当下去隔壁彦华住的小屋里，把他的床单c被子换过，放了个小孩用的矮枕头。把衣柜给理了理，程程天天穿的衣衫裤衩c尿布啥的都给搬过去。唐彦华在旁边看，跟前赶后，唐怀锦老婆跟他说：“彦华，明天我要去跟队里挑堰塘，白天跟你爸都不在家，中午也不回来。你带好妹妹在家，不要乱跑，不要去招惹疯子。午饭去你王幺婆家里吃，我跟你王幺婆打过招呼了，她到时候会叫你的。” 唐彦华说：“可是妹妹睡我的屋，我睡哪里呀？” “你和妹妹一起睡。这么大屋，够你俩睡的了。等大一点再给你妹妹单独弄张床。” 唐彦华说：“妹妹是我的啦？” 唐怀锦老婆从窗台上拿了一个晒的半干的，跟脸盆一样大的向日葵花盘，让彦华剥瓜子吃：“妈要干活，以后你帮忙带着妹妹，看好她。她要喝水你给她拿，要拉屎你给她擦一下，别让她一个人到处跑。做得好妈晚上回来奖励你。” 唐彦华听到有奖励，立刻拿出男子汉的气势来：“放心吧妈，我保证看好她。” 唐怀锦老婆把程程抱到床上，给她一个毛线球让她玩，跟唐彦华说：“看好。”然后便去王幺婆家帮忙烙饼蒸包子。唐彦华带着他的向日葵爬上床，向程程炫耀：“你知道这个是啥不？这个是向日葵，就是瓜子儿。瓜子就长在向日葵上。” 程程伸腿坐着，猛虎下山似的一把抓过向日葵，小心翼翼摘了一颗，塞进嘴里。 唐彦华说：“喂，这个不能吃。”伸手要阻拦，程程“啪”的一巴掌拍过来，打在他刚剃的光头上。唐彦华吃痛，也不恼，舌头一调，从善如流地改口说：“你要吃就吃嘛，来我剥给你吃。”拿了花盘来，一颗颗剥了瓜子往程程嘴里塞。 吃完瓜子，玩了会，程程奶里奶气喊一声：“渴了。” 唐彦华跳下床：“我去给你倒开水。” 开水壶在厨房的案板上，唐怀锦老婆特意准备的，是个塑料小壶，提着很轻，让小孩子倒水喝的。唐彦华端了个凳子，站上去，摇摇晃晃地倒了一盅热水。想起他妈说的水不能烫，便自己把手指头戳进去试了试，不太烫，端去给妹妹喝了。 不到两分钟，程程又喊：“想拉屎了。” 唐彦华赶紧把她引到院坝里，给她脱了裤子。程程自己蹲下了，拉完了站起来，喊唐彦华：“好了。”唐彦华拿草纸过来给她擦了屁股，又拿大铁楸，从厨房灶底下铲了一铲子柴灰来，把屎盖了，拿扫把扫扫，铲了倒进茅坑。 程程提裤子站在旁边，咬着手指头看，唐彦华说：“想吃啊？告诉你屎不能吃。一会我上树给你摘梨子去。” 唐彦华带妹妹回床上，程程却只记得他说摘梨，理直气壮地叫：“哥，我想摘梨。” 唐彦华拿出扑克牌来陪她玩：“现在太阳好大，太晒了。等一会太阳落山再去。” 程程不会玩扑克牌，只是见了牌就抢，唐彦华护着说：“这是我的牌，你要拿你自己的。从地上拿，一人一张依次抽。”说着要把她的牌拿回来。程程死活不给，把小手攥的紧紧的。见唐彦华不肯迁就她，又急眼了，“啊！”的大叫一声，两个小拳头在床上一捶，又去打唐彦华的脑袋。唐彦华又挨了一记，改口说：“好嘛好嘛都给你。你又不会打还抢。” 带小孩真无聊。 程程太小了，小奶娃，又不能陪唐彦华玩。还一刻都离不了人，怕她磕着碰着。唐彦华没得玩，想找点事做，好打发时间，见程程穿着开裆裤，突然想起，程程是女娃儿，自己是男娃儿，女娃儿和男娃儿有啥不一样呢？ 程程大张着小肥腿儿坐着，玩扑克牌。唐彦华顿生了好奇心，侧了头趴在床上，掀开她挡肚子的小背心，偷偷瞄她腿根儿，只见一条缝儿，并没有看到小鸡鸡。唐彦华伸手指想戳一下她的缝儿，程程发现了，又拿巴掌拍他。唐彦华吓得赶紧爬了起来，跑去别的屋玩了。 唐彦华在家，每天的活动就是翻箱倒柜。他也刚到会翻箱倒柜的年纪，程程坐在床上玩毛线球，唐彦华就开始干他的正事。先是把他爸藏在柜子里的白酒掏了出来，结果拧不开，放回去，结果一掏，发现里头还有报纸包着的一大包卷烟。长得像雪茄，唐彦华以为是雪茄，就开始造起来，拿了个打火机点了一根，装模作样抽了一口，结果差点把自己呛迷过去。怕挨他爸打，赶紧给扔了，其余的收拾起来放回原位。 正想翻衣柜上头那个箱子，唐怀锦老婆帮王幺婆蒸包子回来了，在屋外头遇到邻居说话：“不皮，不皮才怪！整天在家里攀上爬下，没有啥东西是他不翻的。前几天把家里旧照片翻掉一地，粮票本子也给翻出来。连我的钱，藏在衣柜里藏那么深他都能找到。哎哟，男孩子就是不省心。还好他只是翻，不偷东西，知道值钱的东西就不碰。前几天我钥匙丢了，找了几天都没找到，居然被他没事玩给找着了，说是掉进老鼠洞里，你说说，他连老鼠洞都能翻。” 邻居笑说：“男孩子皮点儿没事，皮才聪明呢，脑筋转的快。就不能要那老老实实的，以后长大了没出息。” “倒也是。” 唐彦华听见他妈要进门，赶紧回屋里找妹妹。程程脸蛋绯红，露着圆鼓鼓的小肚皮，躺在床上呼呼大睡，估计是没人陪她玩无聊，所以自己睡着了。唐彦华赶紧地把她叫起来：“走哇，太阳下山了，咱们去打摘梨。你不是想摘梨吗？” 唐怀锦老婆一进院子，就见唐彦华带着程程在树底下打梨。程程眼屎还没擦干，头发乱糟糟的像鸟窝，仰头指着树上喊：“那有一个，那还有一个。”唐彦华小男子汉架势十足：“你等着啊，我都给你摘下来。”唐怀锦老婆说：“这梨又酸又硬，玩玩就行了，少吃。别把牙磕坏了。” 唐彦华说：“知道了。我就给妹妹玩会，她咬不动。” 唐怀锦老婆问程程：“她下午拉屎了吗？” “拉了，我给她擦了。” “这就好。她拉不拉你都要问，别让她把屎拉在裤子里，不好洗。你两个在外面玩吧，我去煮晚饭去。说好的奖励你，晚上想吃啥？拿给你煮去。” 唐彦华说：“想吃油泼面。” 唐怀锦老婆说：“行，就给你煮油泼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妈妈 唐怀锦老婆一手好厨艺，当下进了厨房，拿盆和面。一盆面半碗水，拌成面絮，再揉和成光滑的面团，拿块湿布给面团子盖好，放到锅里醒着。趁这时间，她到猪圈里把猪草剁了，给猪先喂了个点吃。把鸡喂了点米糠，关进鸡圈里，这时候唐怀锦也收工回家了。两口子一块进厨房，唐怀锦洗手，他老婆把面揉了揉，用擀面杖均匀擀薄，切成手指长，一指宽的面片，撒上点面粉防粘连。然后就生大火，掺水。把大蒜拍成泥，剁碎了，油盐酱醋等调料依次放到碗里。唐彦华见他妈煮油泼面，殷勤地跑地里拔了把小葱回来，交给他妈洗净，也剁细碎了。等水开了，唐怀锦老婆把刚才切好的面片拉成长条，下到锅里。不一会就浮起来了，跟一条条雪龙似的在汤里翻滚。拿筷子捞进碗里，撒上大蒜，葱花，放一大片辣椒面，起油锅烧了一勺子热油，刺啦啦浇在那上头。 “喊你爸吃饭了。” 唐怀锦老婆把面拌好，见丈夫不在，喊彦华去叫。唐彦华跑到门外，见院子里黑漆漆，他爸坐在一张小矮凳子上，正弯腰洗衣服。他爸这人省事，虽然不揽家务，但自己衣服自己洗，从不麻烦老婆。唐彦华喊了一声：“爸爸吃饭了。”回厨房把油灯点着，桌子凳子摆起来。 唐怀锦估计也是闻到饭香，唐彦华刚一喊，他就立刻放下手中的活进屋来了，洗洗手，坐到桌前分筷子。他老婆埋怨说：“衣服放着，一会我一起洗就是了。你在那搓半天又搓不干净。” 唐怀锦说：“你忙你的。” 唐怀锦老婆说：“反正也是顺道的事。” 唐怀锦这人就是脾气古怪，自己的事非要亲力亲为。唐彦华把手撑着桌子，凑到他爸面前说：“爸爸，你这么勤快，要不把我和妹妹的衣服一起洗了吧。” 唐怀锦说：“你自己没长手？你爸的衣服都是自己洗，你的衣服还想让别人洗。”指着他小脑袋对老婆说：“嘴里没好话，以后别给他洗衣服，让他自己洗！” 唐彦华说：“那你把我妈的衣服洗了呗。” 唐怀锦老婆一板脸：“去，你爸天天外面那么忙，用得着你说。管好你自己。” 唐彦华端起他的面碗吃面：“我开玩笑的。爸爸整天就知道干活，回家老不爱说话。我逗逗他，免得他变成哑巴。” 唐怀锦老婆说：“这猴孩子。” 程程抓着筷子夹面条，挑的一桌子都是洒出来的面和汁水，唐怀锦老婆捏着她的小手：“乖乖，你不会用筷子，听妈的话用叉子啊。叉子你好拿。” 程程非要用筷子，推开她手，倔强说：“不要。” 唐怀锦老婆弯下腰，作势要把她抱起来：“那妈抱着你，喂你吃。” 程程要自己吃，仍然拿手推她：“不要。” 唐彦华歪了脑袋：“妈你就让她自己吃吧，洒在桌子上让她舔了。她才不会嫌脏的，我告诉你，掉地上的她都要吃。” 唐怀锦老婆训说：“吃你的饭，哪那么多话。” 才说着呢，程程就拿小手拈起一根掉在桌上的面条，仰头丢进嘴里。唐怀锦老婆说：“随她去吧，哎，大了就好了。” 面条煮的筋道弹牙，十分入味。蒜香的油辣子，热油滋的香气扑鼻，红通通的，挑逗的人食欲大增。程程碗里的面却没放调料，她妈说小孩不能吃太辣的，胃受不了。这丫头看到她哥碗里红红的，跟自己不一样，眼珠子就移不开了。 唐怀锦老婆一看她表情就知道她想干啥，说：“不许给她吃。” 程程还是想吃，眼巴巴看着，见人家碗里好吃，就觉得自己碗里的没味儿。唐彦华瞥了一眼他妈，见过灶上看给猪煮的食去了，便偷偷把自己碗里的面夹了一筷子给程程：“快吃，别让妈看见。” 晚饭后，唐怀锦去院子里，继续洗他衣服。唐怀锦老婆洗碗，唐彦华帮着把桌子擦了，把地扫了。唐怀锦老婆端来一大盆热水，把正在院子里打蚊子的程程给捉了回来，洗脸洗脚。 小胖手放到水里，打香皂，搓出白白的泡子。唐怀锦老婆把她洗的舒舒服服，开心的咯咯直笑：“今天晚上妈不带你睡了，你跟哥哥一起睡，好不好？” 程程不愿意，奶声奶气说：“为啥啊？” 分床是个麻烦的事，程程才三岁多，跟妈妈睡惯了，突然说不要她，她心里害怕。唐怀锦老婆哄她：“妈晚上没空，你哥带你睡。你白天不是跟你哥玩得很好，你哥还给你摘梨。咋不喜欢哥哥？” 程程见她妈是说真的，嘴一撇，两个眼睛水汪汪就蓄起眼泪来：“我不，我不要跟哥哥睡。我要跟妈睡。” 唐彦华见她嫌弃自己，尖了脑袋瓜子毛遂自荐说：“跟我睡还不好，带你玩扑克牌呀？你想玩啥？我陪你玩。” 程程哭，两个胳膊紧紧搂着她妈脖子：“我不。妈，我要跟你睡。” 唐怀锦老婆看她委屈的，笑：“行行行，不跟他睡，跟妈睡。”转头悄悄跟唐彦华说：“她要闹呢，不答应，一会我先带她，等睡着了再抱到你屋里。” 唐彦华等了半晚上，等的都快要睡着了。那边程程一直哭闹，好不容易睡着，刚要抱过来，她又醒了。小娃儿鬼得很，发现她妈骗她，便不肯闭眼。唐怀锦老婆哄一夜，向她又是拉勾又是保证的，终于才肯睡着。唐怀锦老婆把她抱到小屋里，唐彦华还没睡着，揉眼睛坐起来，巴巴望着，等肉下锅似的：“她不哭啦？我还以为她不来了呢。” 唐怀锦老婆小心翼翼把她放彦华床上，盖上被子：“晚上没喝水，睡之前尿过了，我给她垫了尿布，应该不会醒了。你也睡，晚上不要掀被子。有事了叫我。” 唐彦华一直一个人睡，老羡慕程程可以跟妈睡了，没想到程程要来跟他作伴，心里当然很高兴。他妈走了，他还特意给程程盖了一下被子，见程程脸颊粉嫩嫩，睡着的样子也非常可爱，心满意足关了手电筒，转身把妹妹抱在怀里。小丫头浑身肉噜噜，一点骨头都摸不到，还有一股子奶香，抱着别提多舒服。 第二天醒来，程程见换了床，感觉被骗了，就哇哇大哭起来。 “不要哭了嘛。” 唐怀锦老婆早上六点，天没亮就出去了，说是上工。唐怀锦也走了，唐彦华只得自己哄妹妹：“妈他有事，她干活去了，让我带你。昨天就跟我说了。你不要哭，她晚上就回来了。” 程程不听他，眼泪汪汪喊：“我要妈妈。” “妈妈不在呀。” 唐彦华说：“我也没办法嘛。妈不是成心要骗你的，她真的是去干活了，她一早就去队里挑堰塘。她和爸爸都要干活的，要挣工分，不然我们吃啥嘛。她要是在家带你我们就没饭吃。” 唐彦华边讲道理，边给她穿好衣服鞋子，扎好头发。程程不肯下床，蹬着脚撒泼耍赖地哭：“我要妈妈，我要妈妈。” 唐彦华说：“你哭也没用，妈又听不见。” 他妈走之前煮了稀饭，放在锅里温着，留给孩子的。唐彦华去厨房盛了一碗。豌豆煮的红稀饭，熬的很浓稠，放了一早不烫嘴了，还有腌好的凉拌黄瓜小菜。唐彦华把稀饭端到床前，喂程程程程不吃，还拼命挥小手，要把碗给打掉！唐彦华怕了她了，一赌气把碗放到桌上：“行，你要去找妈就去吧！我不拦你！” 唐彦华把她抱下床，生气道：“你去找妈，看妈要不要你！” 程程哭着不肯走，拽他衣角，那意思是要让唐彦华抱着她去，因为她自己不认路。唐彦华生她气了，一脸傲娇地说：“我才不带你去，你又不要我带，跟我睡觉还哭。你要妈自己去找。” 程程见他不答应，竟然真迈着鸭子步，自己哭着走出门去找妈了。 这可真是愁死人了。 唐彦华赌气，心说这丫头太可恶了，怎么哄都哄不好，不要他，非要去找妈。让她去，看她怎么找，我反正不管！ 自己拿出扑克牌坐床上玩，玩了十几分钟，程程居然还没回来。唐彦华又怕了，心说，她不会被狗咬了，不会掉水沟里了吧？心里一阵后怕，赶紧跑出去找。程程边走边哭，速度不比乌龟和螃蟹快多少，这么久才走到屋后的小山坡上呢。只见她头上的花掉了，衣服上沾的全是鼻涕。唐彦华赶上去把她抱起来：“好啦，别哭啦，我带你去找妈！” 唐彦华拿手绢给她擦干眼泪，威胁说：“不许哭，再哭不带你去。” 程程立刻止了哭。 “我先说好，妈妈在干活，你去了不许让她背让她抱，只能乖乖在边上玩啊？你要是不听话以后不带你去。” 小孩子可不傻，程程大概是被晾了一早上，意识到妈妈不在，她只能依靠唐彦华了。这下不哭也不闹，主动拉着哥哥手。唐彦华找了个小帽子给她扣头上：“我们就去瞧一眼，看妈在不在，等太阳出来了就回家，免得把你晒中暑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人精儿 唐彦华几乎是不出门的。 像他这么大的孩子，一般都喜欢到处跑，但唐彦华是个例外。他在家里看起来和普通小孩一样，非常皮，但其实他有个怪病，害怕见人。原因是三岁那年时，有回唐怀锦跟村里人冲突。当时大队闹自留地的事，几个村民围攻唐怀锦，拿着棍子c锄头和铁楸。唐彦华当时在旁边，听到吵架，见到有个人拿锄头砸在他爸头上，血哗哗流出来。当时这孩子吓住了，惨叫一声，倒头晕了过去。当夜就发高烧，说胡话，昏迷了好几天。医生也找来看了，针也打了，没用，只说这孩子救不活了，把他妈哭的死去活来。后来有邻居说是撞邪，介绍了个婆子来帮忙跳大神，跳了三天，好了。 唐家人到现在都不明白这孩子当时是怎么回事。闹不明病由，也就信了鬼神。后来又找医生看，说他有晕血的病。还有这种病？农村人真没听过，平常他妈切菜伤了手也没见他晕。那医生说跟量有关系，他爸那次被打流的血得有一缸，正常人见了都害怕，别说他一小孩。 那次唐怀锦受了重伤，在床上躺了几个月。拿锄头砸他那个人当然是坐牢了，但唐怀锦也没落着好。这人年轻时是个暴脾气，经过那事后收敛不少。而唐彦华受了那次惊吓后，就落了个怪病。不愿出门，只肯在家玩。没有外人的时候他看起来跟正常小孩无异，但只要家里来了外人，他就躲起来，不肯见人。 平常让他去村里玩耍也不去，别人问他也不说话。性子极其害羞，除了家人，完全不跟外人交流。他没朋友，整天就是在家里翻柜子倒抽屉，玩他的扑克牌。他爸妈见他这样子担心得很，却也不知道怎么办，看他健壮活泼，在家也挺伶俐的，只能随了他去。 唐彦华拉着程程的手走在村里。一路行过去，只见低矮的土墙，黑色的瓦片，一座座小土房错落有致地分布在山坳间，映着青山绿树，蓝天白云，有种格外的宁静祥和。这些人户，唐彦华都知道姓名。谁家门前有棵老梨树，谁家里养的有猫和狗，谁家种的有红薯和土豆，他全都晓得。走了没多久，到了村子中间，只见一口大石磨，旁边还有个没门的小敞间，里头放着机器，这是村里打米磨面的地方。只听到热闹的欢呼声，原来是一群小孩在这丢沙包。程程见了小孩，就走不动道了，脚步停了下来，呆呆的看着，想看他们玩啥。 唐彦华在村里没朋友，这些小孩见了他也不搭理。他害怕这些人，拽着程程直往前走，嘴里说：“走哇，你不是找妈。” 程程见到玩的，顿时就把她妈忘到一边了。她不走，住了脚，痴痴看那群小孩丢沙包，把唐彦华给急的，面红耳赤，跟拽牛鼻绳似的拽她手：“走，不许玩。” 程程摇摇头，捏着嗓子，九曲十八弯地哼了声：“嗯～～不要～” 这个烦人精！ 唐彦华说：“你要干嘛呀，咱们走了！” 程程说：“看看。” 他两兄妹驻足在这，那群小孩很快注意到了，只听小孩互问起来：“他们谁呀？” 一个小孩说：“是唐彦华！” 另一个小孩说：“不认识，唐彦华是谁呀？” “他爸是唐怀锦。” “他爸是唐怀锦？那咱们不跟他玩！我爸说了，不许跟唐家的玩！” “不要理他们。” “可他们还在看呢。” “没事，随便他们看去。” 唐彦华听到这个话，气的鼻子都歪了。谁要玩，我才没想跟你们玩！硬拉着程程要把她拖走，哪知程程被迷住了，死活不肯走，非要赖着。唐彦华命令说：“快走了，说了咱们不玩。” 程程说：“我要玩。” 其中一个小男孩看见程程，说：“她是谁呀？” 另一个回答说：“她是唐彦华的妹妹。” 那小男孩坏透了，居然跟伙伴出起主意：“咱们叫她过来玩，不要她哥哥来玩。” 说了就有一个人招呼程程：“你过来，我们带你玩。” 程程高兴了，立刻要过去。唐彦华气死了，拦住程程：“别去，回家我带你玩。” 程程说：“不要，我就要跟他们一起玩。” 甩开唐彦华的手，像个小鸭子汇入鸭群一样，跑过去跟那群小孩一起玩了。 唐彦华平白出一回门，还受了这等奇耻大辱，一生气，只想走掉算了。闷着头走了十几米，心说我走了，看你追不追，结果走了老远程程也没来追，转过头去看，原来正被刚才那小男孩哄着吃炒板栗子呢，把唐彦华给气的！又害怕程程跟不认识的小孩玩出了危险或者走丢，忍气吞声转回去，一脸不高兴地喊：“玩一会我们就走，你不想找妈啦？” 程程大概是听见妈妈，总算是回了神。 玩了没多久，终于恋恋不舍地被唐彦华拉走了。临走那个小男孩还招呼她：“下次一起玩呀，明天我给你带板栗子。”程程奶声奶气答应说：“好。” 唐彦华说：“不许乱吃别人家的东西，万一放了老鼠药呢？” 程程说：“板栗子好吃，没有老鼠药的。” 真精。 唐彦华说：“你一点都不够义气。咱们两个是一伙的，他们是一伙的，你懂不懂啊？他们不要我，你还去跟他们玩。” 程程能懂才怪，嘴里净在回味板栗子了。以前没吃过，这板栗子咋这么好吃。 还想吃。 唐彦华说：“跟你说话，真是对牛弹琴！” 村里没啥人，这是白天，队员们都干活去了。顺着一条黄泥公路走了半个小时，看到很多农田。青天白日下，田间地头都是弯腰干活的农民。唐彦华一路低着头疾走，害怕跟人打招呼。翻过一片梯田，爬上一座山坡，就看见一个大堰塘，许多人都在这儿干活。有拿锄头的，有提撮箕c带箩筐的。歇息的歇息，挖土的挖土，搬运的搬运。唐彦华找了几眼，找到她妈了，他妈正和几个妇女弯了腰在堰塘底下挑土呢。 唐彦华喊了声：“妈。” 程程见到妈，兴高采烈，手舞足蹈起来，笑的牙不见眼的。那些妇女见有小孩儿来，有的开玩笑说：“谁家的两孩子呀？长得这么乖。”有的问东问西。唐彦华红了脸，不知道怎么应对，正难堪着，他妈过来了，说：“你俩咋来了？这么大热天不在家里待着，别中暑了。” 唐彦华红着脸说：“不是我，是妹妹要来。” 程程坐到她妈怀里，要抱，委委屈屈说：“你早上走都不告诉我一声，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了呢。妈妈，你真在干活呀。” 唐怀锦老婆把带泥的手给她擦眼泪：“瞎想。我不真在干活还能假？妈就离开一会，你就哭起来了。” 程程说：“那你为什么走的时候不告诉我呀？你以前都告诉我的。” 唐怀锦老婆汗透了衣裳，脸被晒的黢黑，皱纹里都是泥：“妈走得早，你还在睡觉呢。” 程程很委屈地说：“那你也要告诉我呀，不然我以为你不见了，我会害怕呀。” 唐怀锦老婆擦汗说：“行，以后告诉你。我去拉屎撒尿也告诉你，离开十分钟也告诉你。” 程程要抱，她妈一身泥巴，哪能抱她，问渴不渴。程程说渴了，唐彦华用水壶盖子给她倒了一盖子温水让她喝了，满足了她见妈的心愿。程程确定她妈是在干活，不是偷偷儿抛弃她跑掉了，这才高高兴兴跟唐彦华回家。 中午，在王幺婆家吃饭。王幺婆是唐家的邻居，年纪大了，无儿无女，无法劳动。唐怀锦老婆很照顾她，家里没老人，把她当个老人赡养，每个月给她拿些米面粮油，生病了帮忙找医生。王幺婆平常也帮唐家看看门，喂喂猪，带带小孩。说这个王幺婆，真是把唐彦华兄妹俩当亲孙子疼。她一把年纪，自己养口猪，没粮食，就喂点猪草，一年才养个百十来斤，过了杀了腌点腊肉。唐彦华跟程程过去吃饭，王幺婆就给蒸了白米饭，煮了一条腊肉，也不炒，直接切成薄片放盘子里，在米饭上蒸了，蒸的红鲜鲜c香喷喷c油亮亮一盘。程程看了哈喇子掉老长：“哥，我口水都下来了。” 唐彦华说：“我的口水也要下来了。” 王幺婆别看年纪大，人不闲着，整天打扫屋院，把这家里院子清的寸草不生，一片落叶都没有。院墙边种了一棵藤花树，得有上百年历史了，那树根多粗，藤花架了一墙，开的满院都是。吃饭的桌子就摆在藤花架下，大白天也不透一点阳光，风吹来又阴又凉，满鼻子香。 王幺婆不住给彦华和程程碗里夹腊肉：“快吃呀，快吃，奶奶专给你俩做的。我一个人养一头猪，哪吃的完，每年杀的猪肉，一半给你妈拿去。我这年纪大了，肉嚼不动，就给娃娃吃。” “幸亏有你爸妈啊。” 王幺婆说着说着就要流泪：“我这把年纪，锄头又扛不动。家里吃的用的全是你妈拿过来，连过冬的衣服都是她缝的，跟我亲闺女一样。你爸也是个好人，生病给我拿药，上次我腿摔断，他跑了老远去给我找医生，花的钱全是他出，过意不去呀。孩子，多吃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兄妹 小孩子哪懂这些话，只是没心没肺，跟猪一样的吃。 王幺婆话多，一顿饭叨叨没停。吃过饭，唐彦华带程程在王幺婆院子里玩。王幺婆端了一竹筲豌豆荚儿，拿了个小碗来，让孩子帮忙剥豌豆。 “你爸爸这人，啥都好，做事情勤快。衣服从来是自己洗，从来没打过媳妇儿，也不在外头拈花惹草，是个好男人，你妈有福气。就是性格闷了点，不开口说话。还好两个娃儿都乖，儿女双全，有福气呐。”王幺婆一连说了好几个有福气。 “你不知道以前，家里穷啊。你爸当娃儿那时候，天天出去放牛，回家挨打，饭都吃不饱。可怜孩子，从小没有爹妈，让他叔叔婶婶养。他那叔叔婶婶心狠啊，不是亲生的孩子不当人看。苦啊。” 一连说了好几个苦。 “你妈命也苦，跟你爸一样，也是从小没爹妈，跟哥哥嫂嫂过活。小小的也不读书，跟你爸一块在山上放牛，自家放自家的牛。你爸长到十六，要结婚了，拿不出彩礼来，你妈家里也出不起嫁妆，两个就凑了一对。刚结婚那几年没地方住，搬出来，住那山洞里，衣裳都没一件穿的，被子都没一件盖的。靠谁呀，全靠共产党呀。打土豪分田地给划了贫农，日子才好起来。你爸是给共产党干活的，共产党对他有恩。旁人不理解，说他这是愚忠。那前两年闹的，闹出好几条人命。你们娃娃不懂这些。” 老人家一唠叨起来就没完，扯东拉西的，一会说建国前怎样，一会说分田斗地主死了人，谁谁受了冤。一会说起共产党好，一会又说共产党坏。小孩子可不听这些，唐彦华嫌她叨得烦，拉着程程跑地里摘辣椒了。王幺婆在门前种了一地辣椒，最近刚红了，红尖尖的一个个，唐彦华摘了个小尖红辣椒插在程程的头发上：“哇，你好像个小恶魔哇。” 程程雀跃：“我要当恶魔！” 王幺婆说：“娃子，不要摘辣椒，那是朝天椒，当心辣手。” 唐彦华皮的不行，又拉着程程去摘紫藤花。他摘了一大串紫藤花儿，编了个漂亮的花环哄程程。程程小女孩，见好看就踮着脚要。唐彦华把花环举在她头顶，事先声明说：“给你可以，但你要答应晚上跟我睡觉，还不许哭。” 程程眼睛笑成豌豆荚儿，小脑袋只点：“要，要。” “说好了不许哭哦？” “好。” 程程跳起来，想抓他手里的那串花儿：“给我嘛，哥，你给我嘛。” 唐彦华说：“你先亲我一下。” 唐彦华凑过脸去，程程咯咯笑，在他脸蛋上“吧唧”亲了一下。唐彦华高兴坏了，把花环给她戴在头上：“我带你去别处玩。” 程程撒娇说：“哥，我要背。” 唐彦华拒绝说：“你太重了，我背不动。我拉着你嘛，咱们走慢点。” 王幺婆家不好玩，唐彦华带程程跑到田头去。田头的野花野草啊，蜻蜓蝴蝶啊，树上的野果啊。唐彦华摘了一堆地上长得那种颜色红红的小浆果，用背心兜着，找了片草坡，拉程程坐下吃浆果。 “这个能吃嘛？”程程没见过，不敢吃。 “能吃的。”唐彦华率先拿起一颗塞进嘴里：“这个好甜的，你吃。” 程程见他吃，才放心的也跟着吃起来。 唐彦华吐了舌头：“你看。” 他舌苔上红红的，是被浆果染的红色：“吃了这个舌头要变红，嘴巴也要变红，像个吸血鬼一样。吓不吓人。” 程程也吐了舌头，小舌头也成了红颜色：“我像不像吸血鬼。” 唐彦华说：“像。” 唐彦华伸长舌头，抬手露出俩爪子：“吸血鬼就是这样，还有獠牙。” 程程也学他，伸舌头，出爪子，张大嘴：“我也有獠牙，妈说的，马上就长出来了。” 唐彦华说：“你那是乳牙，不是獠牙。” 程程指着自己右边牙床上刚萌发的一颗小牙：“这不是獠牙？这个是尖尖的。” 唐彦华伸手摸了摸，柔软的牙床上有个尖尖的小凸起：“不是獠牙，人又不长獠牙。” 唐怀锦老婆下午回家时，就见两个孩子在院里追逐，笑的跟老母鸡下蛋似的。程程见了她冲上来吐舌头，张牙舞爪：“妈，你看我，像不像吸血鬼。” 小孩子就是好哄，唐怀锦老婆明显看这两小孩比昨天玩的好多了：“舌头上这啥？吃的这么红。彦华，少带你妹妹在外面摘那野果子吃，别碰上有毒的。” 唐彦华奔跑过来扮鬼脸：“我知道。” 晚上，程程再不哭闹了，主动嚷着要跟哥哥睡。她人不大，精力旺盛，一晚上骑在唐彦华身上跳蹿，揪鼻子扯耳朵的：“哥，讲故事。”唐彦华胡乱给她编了故事讲，一直闹到半夜她才困了，搂着唐彦华的脖子呼呼大睡。她睡觉跟蜈蚣似的缠人，唐彦华被她勒的，跟脖子上套了个救生圈似的，一晚上气都喘不过来。 第二天一早。 唐彦华坐在床上，重复昨天早上的经历：“你别哭了，妈上工去了。” 程程这次只是哭，没有吵着要去找妈。哭了能有半个多小时，唐彦华说吃了饭带她去山坡上摘野果子她才眼睛红红的停下了。唐彦华给她穿衣服，穿鞋，带她去茅坑尿尿拉屎，完了从厨房锅里盛早饭吃，吃完就跑去山上。 第三天早上，程程没怎么哭了，醒来就说：“哥，我要去找大壮玩，他昨天说要给我吃板栗子。你带我去吧。” 大壮就是前天在村头哄程程玩的那男孩。程程分不清昨天和前天，所以说成昨天。唐彦华心里是很不情愿让她跟那些小孩玩，但又怕她哭闹，所以只好带她去邻居家里找那大壮。那大壮果然兴高采烈，许诺吃过早饭就带程程去玩。 唐彦华看程程跟那些小孩一起丢沙包，心里很不是滋味，偷偷跑回家关上门自己玩扑克牌。他脸皮薄，自尊心强，别人不要他，他才不会厚着脸皮纠缠。 那大壮带着程程跟那群小孩丢沙包。程程年纪小，手准心狠，是个狼人，丢一个中一个，把别的小孩打的落花流水。玩了一会那些人一直输，就不待见她了：“她是谁啊，认都不认识咋跑来的，我们不带她玩。她不会玩，乱丢！讨厌！” 那几个小孩都是平常一起玩，关系很好，组了小圈子的。一个人说：“她是大壮带来的。”那几个人就责问大壮，为啥带她。把大壮问的面红耳赤。最后大家一致商议换个地方，于是拿上自己的沙包c皮筋，各种玩具，一阵风似的跑了。 程程看大家作鸟兽散，没一个人搭理她。她一个人被落下，懵懵的，不晓得发生了什么，本能跟后头追，那群小孩都比她大，跑的比她快，而且故意躲着她，一会就不见了影。程程满村子找都找不到，只好独自悻悻地走回家，见唐彦华趴在床上认字，走上来拉着衣角：“哥，我想摘野果，你带去山上摘野果呗。” 唐彦华吃醋：“你不跟大壮他们去玩啦？” 程程说：“不想玩了，我想去摘野果。” 唐彦华不晓得她是被人抛弃了，还以为她是真不想玩了呢，高兴带她去山上。 自此之后，唐怀锦老婆便把精力放到做家务c上工及干农活上。唐彦华就在家带妹妹。白天村里坡上到处玩，中午到王幺婆家里吃饭。村里有个小学校，教一二年纪，这年秋天，唐怀锦夫妻出了点钱，把彦华送到里头念书。程程小，还没到上学的时候，也跟着她哥在学校里玩。学生上课了她就自己一个人蹲在花坛边捉蚂蚁，捉虫虫，或者偷偷钻在唐彦华的课桌底下捏泥巴。等到下课，就跑到操场上跟孩子们一起疯玩。 唐家后面有一片山，原来大跃进的时候开荒种红薯，把山给挖秃了，后来不跃进了，那片红石头地，由于土质太差，队里也不愿种，就撂了荒。荒地里长满野菜蒲公英，还有大片开紫花的苜蓿草，是队里种来养猪的。下午放学后，唐彦华便背着个背篓带程程去那山上割苜蓿草，以便天黑后他妈来背了回去喂猪。 苜蓿草长得很高，程程坐在阴凉的草底玩。她妈早上给她拿个馍馍，让她饿了时啃着吃。唐彦华用个绳子把馍馍串了挂在她脖子上，免得她弄丢，又用水壶装着水，让她随身背着，渴的时候喝。 程程指天上：“哥，那个是啥？” “那个是太阳。” 程程没话找话：“不对，那个是鸡蛋。” 她又指远处的树：“那个呢？那是啥？” “那个是树。” “不对，那个是花菜。” 唐彦华说：“树和花菜你都分不清啦？那是树，这是苜蓿草。” 程程说：“太阳是干嘛哒？” “太阳是照亮的。” “树是干嘛哒？” “树是站在那的。” “苜蓿草是干嘛哒？” “苜蓿草是喂猪的。” 程程坐在背篓里：“哥，打猪草好无聊啊。” 唐彦华说：“妈忙不过来嘛。咱们大了，要帮爸妈干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上学去了 程程不爱干活，想玩。但唐彦华很会哄她，骗她说去山上摘野果，实际背上个背篓打猪草c捡柴禾。唐彦华教她辨认猪草，哪些是猪能吃的哪些是不吃的，见了野菜树叶就考问她，程程便来了兴趣。捡柴的时候哄她说要生火烤红薯，程程听了就特别积极，撅着屁股跟哥哥一起捡。当然，活干完了，唐彦华就会履行承诺，带她去林里摘果子，或者背篓里带两个红薯或土豆，给她烤来吃。 山村野外要找好吃的可不难，尤其是农村小孩，没啥不能吃的。春天有各种花儿，山杜鹃，野百合，摘回去炒着吃。竹林里有笋子，拔回去让她妈给煮了凉拌，或者晒干了焖红烧肉。忍冬又叫金银花，晒干了可以泡茶。鲜嫩的蕨苔，做腌菜最好吃。夏天还可以捉竹子虫烤。山里到处都是小溪，小鱼和螃蟹很好捉，捡柴的顺便就捉一小桶，提回家让他妈挂面糊炸。秋天这个果儿那个瓜儿都熟了，就看谁的眼睛尖，谁的手快。 冬天天冷，啥都没了，不过自家种的红薯土豆还是有的，带去山上生火烤熟了，就是一天的零嘴。唐彦背个大背篓，程程背个小背篓，每天下午去山上采猪草。 谁见了都夸这俩孩子乖，勤快懂事。 唐彦华大了是个美男子，小时候也是个非常标准的男孩长相。有点像他的爸。他爸现在是老了，又不修边幅，经常下地，穿一身满是泥的脏衣裳，头发手上都是灰，但年轻的时候长得是不差的。个子有一米八。唐彦华是个有点棱角的鹅蛋脸，骨相分明，非常秾丽的一对眉毛，一根一根长得纹丝不乱，眉梢直往鬓角飞，刀子都修不出这么天然工整。眼睛不算很大，是个内双的单眼皮儿，但是放在他的脸上，配着他的脸型五官就很合适。鼻子很端正，下面是个红色的c菱形的嘴巴，一抿起来就很严肃。 程程过了五岁，模样也长开了，她有一张小小的圆脸蛋，尖下巴，大眼睛透着乌亮，看人的眼神像小鹿一样纯洁又机灵，柔嫩的小嘴巴，说起话来又嫩又嗲，软软糯糯的招人喜欢。村里人都知道她的来历，但谁也不说破，就只是逗，见了问：“你姓啥？”程程说：“我姓唐。”“不，你不姓唐，你姓程，你是程家的人。”程程听对方阴阳怪气的，就不搭理，转身跑了。下次人见了她又来讨嫌：“你是打哪儿来的？”程程说：“我是妈生的。”对方就说：“你不是妈生的，你是你妈捡来的。”程程生气道：“你才是你妈捡的呢，我是我妈亲生的。” 唐彦华护妹妹，谁逗程程，他就要生气，认真地告知对方：“不要开这种玩笑，一点都不好玩。”要是对方不改，他就拉着妹妹走，不让程程听到那种无理伤人的话。 村里人见了就又笑：“果然是童养媳，还没长毛呢，这就护上了。” 唐彦华并不知道程程不是亲生，程程也不懂，只当大人胡说。但唐怀锦老婆听到这话就要生气，不许人说：“孩子还小呢！” 唐怀锦老婆说：“那话多难听。” 村里人见她生气，才渐渐住了嘴巴。 村里的小学只有一二年级，转眼唐彦华二年级毕业，要去乡镇上读三年级了。唐怀锦夫妻担忧着，原来彦华在家还能带带妹妹，而今彦华读书，他们两口子又要天天上工，这程程没人带。想来想去，唐怀锦老婆说：“要不先送她去村里读一年级吧。白天跟老师上课，中午让她去王幺婆家吃饭，放学了让王幺婆照看下。改天我亲自过去，跟她老人家说一声。” 等唐彦华开学，唐怀锦便找了个空闲，蒸了一屉馍馍端着去找王幺婆，拜托了此事。王幺婆自然满口答应。晚上吃了饭，唐怀锦老婆便到孩子睡觉的屋里，把这件事跟程程说了。程程听了不乐意：“我要跟哥哥一块去上学。” 她跟唐彦华呆久了，已经很黏唐彦华。 唐怀锦老婆拿了个梨哄她吃：“那不行，镇上学校管的严，你没法跟着去。” 程程又求唐彦华：“哥，你带我一块上学去呗，我不想一个人在家。” 唐彦华说：“不行，镇上学校很远的。早上六点钟就要起床，走路要走一个多小时。你六点钟起得来么？” 程程很想去：“我起得来，哥，我要去。” 唐彦华有些犹豫，说：“我们下午六点半才放学呢，回家都八点多了，都天黑了。还要走夜路。你会害怕的。” 程程说：“我不害怕的，你带我一起就不怕。” 唐彦华还是不想带她，感觉这么远带着她上学太麻烦，说：“你走路太慢了，走一会你就要喊腿疼，还是不要去了。” 程程感觉唐彦华是故意不想带她一起，于是便怄气了：“讨厌你！” 唐彦华抱她：“不要生气嘛。等回家了我跟你玩呀，再说还有放假呢。” 程程拿小拳头打他：“讨厌你！讨厌！” 她很较真，骑在唐彦华身上打，唐彦华本来以为她只是撒娇，没想到程程把他手背上抓出了一道血印子，还把他脖子咬出血，然后气咻咻地睡着了。第二天天还没亮，唐彦华就起床穿衣服洗脸，拿上他妈准备的饭盒，背着书包赶路上学去。他爸妈都有活要干，因他大了，也不送他。唐彦华走了之后唐怀锦老婆把程程叫醒，她还没睡醒，闹瞌睡呢，一直哭哭啼啼的。唐怀锦老婆给她穿了衣服，喂她吃了稀饭，把她抱到王幺婆家去托王幺婆看，两口子出门干活。 程程到了王幺婆家，见爸也不在妈也不在，哥哥也不在，就伤心的嗷嗷大哭起来：“妈妈，妈妈，妈妈。” “爸爸。” “哥。” 王幺婆哪哄得住她。程程坐在板凳上，蹬了两脚直哭，把她妈用毛线给她打的老虎鞋子c花袜子都给蹬掉了。王幺婆哎哟哎哟叫着，哄着，捡起来让她穿上，她不穿，还拿脚踢王幺婆。王幺婆年纪大了，拿她没办法，只好由着她去。哭就哭吧，王幺婆耳朵背，反正也听不大见，弓背往门前菜地里拔油菜去了。 “娃呀，乖，莫哭，奶奶中午给你煮腊肉。”王幺婆颤巍着一把老骨头，在地头一边拔小油菜。一边不忘哄程程说：“他们不是不管你，他们忙。你哥要去念书哩，你爸妈要去上工，咱不耽误他们干正事。你跟奶奶，咱自己在家煮饭吃。” 程程在院里哭，王幺婆背对着她干活，自己说自己的：“咱娃娃乖，听话不哭，回头你妈给你爆米花吃。” 程程哭的声音嘶哑，扯了嗓子还在喊：“妈妈。” “哥哥。” 王幺婆唠唠叨叨的招人烦，程程不喜欢王幺婆。她要去找妈。她坐在板凳上，伤心哭了一会，见没有人理她，便自己爬下板凳。把鞋袜子捡起来，自己穿上，迈着鸭子步，摇着小翅膀跌跌撞撞往外走：“我要妈妈，我要妈妈。” “娃娃要懂事才讨人喜欢，老哭着没人喜欢。等过几天呀，学校开学，你妈也把你送学校去，到时候有老师管着你。” 那王幺婆耳朵是真背，程程都出了院子，哭着走出老远了，她还在自说自话，压根没听见。也没办法，七八十岁的人了都，虽然身体健朗，但耳朵眼睛都退化的不行了。过了老半天，没听见声，转回头一看，哪还有个人，程程早跑了。 把王幺婆急的，赶紧出了门到处去找。 程程顺着唐彦华经常带她走的村子那条路去找妈，一路哭哭啼啼，泪流成河。走到村子口石磨边，又遇到之前那伙小孩，还是在跳绳丢沙包。其中那大壮，就是上次带程程玩，给她板栗子吃的那小男孩，见到程程在哭，便跟众人商量，把她招呼了过去，问说：“你在哭啥呀？” 程程哭说：“我妈妈走了，我爸爸走了，我哥哥也走了，只有我一个。” 小孩们本来不想带她玩，看她哭的跟个花猫似的怪可怜，加上大壮给她说情，便勉为其难说：“你不要哭啦。这有啥好哭的，你爸妈干活去了，又不是不要你。跟我们一起丢沙包吧。” 程程听说可以跟他们一起玩，才不哭了。 孩子们跳绳的跳绳，丢沙包的丢沙包，渴了就跑去不远处一户人家，用葫芦舀一瓢冷水出来喝。或者从家里偷来零食，花生c核桃之类分着吃。这些家伙一个个抠门的很，一只花生剥开，一人分一颗米，就算是给你吃了。程程跟他们混，得了一颗花生米，塞到嘴里吃了，便跟个狗儿起的围着他们转。 这伙小孩还跟上次那伙小孩不一样，除了大壮和几个眼熟的，其他都没见过，估计是新朋友。年龄有的大有的小，程程好奇地问大壮：“你们怎么不念书呀？我哥哥就去念书去了，我哥哥在乡上念三年级，马上就要念初中了。” 大壮说：“屁啦，三年级，离初中还早呢。我们在村里念，要等几天才开学。” 程程说：“你好笨哦，我哥比你们都小，他都念三年级了，你们才念一二年级。” 那大壮年年考鸭蛋，成绩倒数，已经留了三个级了，闻言便拿手敲她脑袋：“你懂个屁呀！你又不认字儿。” 程程说：“我哥懂呀，我哥他年年考第一，学习可好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匪头 大壮本来想带程程玩，然而不久之后发现这丫头讨厌，太喜欢炫耀。 人家说谁谁成绩好，特优秀，她就在旁边插嘴：“我哥哥成绩最好，我哥哥上学期考了一百分。” 人家说：“谁是你哥哥呀？” 程程说：“我哥哥叫唐彦华，他八岁了。” 谁关心你哥哥八岁呀，她自个在那说，生怕人家不知道似的。 人家说谁谁在乡上念书，她就跟着说：“我哥哥也在乡上念书，他是第一名。” 大壮嘲她：“你哥才刚去呢，谁知道他考第几呀。” 程程说：“我哥到哪都考第一。” 大家捉了个好大的螃蟹，叽叽喳喳围着欣赏，她也跑去围观，说：“我哥上次也捉了个好大的螃蟹，比这个个头还大。” 人家走五子棋呢，她也要跑到旁边说话：“不是你们这么下的，你们下错了，我哥哥之前不是这样教的。” 没过一上午，就被人嫌了。一个小孩说：“她是哪来的呀？谁叫她的，咱们不跟她玩，她爸爸不是好人。” 程程生气了，这丫头是个任性暴脾气，一不高兴，直接就冲上去拿拳头打那个小孩：“你瞎说，我爸爸是好人！不许你说我爸爸坏话！你爸爸才不是好人呢。” 对方不服气：“你爸爸就不是好人。” 程程跳起脚，跟那小孩互相殴打起来。她年纪小，性子虎，不要命，那小男孩居然打不过她，被揍的嗷嗷哭：“你爸爸就不是好人，是我爸爸说的，不是我说的。你打我，你也不是好人。你们全家都是坏蛋。”说完边喊：“妈！妈！”边撒了丫子跑回家去告状了。程程听到不远处房子里走出一个女人来，手里拿着根烧火棍子，凶巴巴喊：“谁打的我儿子？”生怕那女人来打她，赶紧转身跑掉。 她去地里，找到她妈，她妈又正在忙。一群妇女正割稻子，打谷机轰隆隆响着，她妈见了她就皱眉：“你咋跑来了，快回家去。太阳这么大，一会晒中暑了。” 程程不肯回去，坐在田头，没过多久，一个田的稻子收完，大家又推着拌桶和机器去了别的地方。程程感觉很无聊，见她妈不理她，只好闷闷不乐地回家。 王幺婆正到处找她呢，在村口碰见她一个人，低着脑袋悻悻的，一句话不说，像受了什么委屈似的。王幺婆也不问缘由，抓着手把她拽回家：“出来玩也不跟奶奶说一声，看把奶奶担心的。赶紧回家。” 程程很难过。 中午在王幺婆家吃了饭。王幺婆让她睡午觉，她也不睡。饭吃过一会，就开始盼着她哥哥回家。唐家门前有块大石头，程程坐在石头上等她哥，从两三点等到太阳下山，她哥还是没回。气哭了，又跑去地里找妈妈，唐怀锦老婆正打谷子老婆忙的脱不开身，还有几块地没打完，大家要抢着一天干完，明天晒谷。 “妈妈晚点回来，你晚上先在你王幺婆家吃饭，让王幺婆带你睡觉。” 程程本来指望哥不回来，妈能早点回来，结果妈也不回来，还让她跟王幺婆睡觉，气的大哭。哭着回了家，爬到石头上去喊：“哥，你啥时候回来啊。” “爸爸啥时候回来啊。” “妈妈。” 她感觉又孤单又害怕，眼看天就要黑了，可是家里只有自己一个人。程程哭的眼泪都干了，气得想把唐彦华打一顿。 好在天黑后不久，唐怀锦就回来了。唐怀锦下午没有在村里，去乡上办事去了，办完事回来，正见程程坐在门口的石头上哭。唐怀锦皱眉说：“好端端哭啥，快下来。”伸手把她抱下来。程程见到爸爸，总算没那么害怕，抽噎着止了哭泣：“我以为你们都不回家，让我一个人在家。” 唐怀锦不苟言笑，抱着她说：“一个人就一个人，有啥哭的？这么大人，还怕有鬼把你吃了？还哭，没出息。” 程程揉揉眼睛，自己拿袖子擦了眼泪，头靠在爸爸的胸口：“可是我真的好害怕，我不想在王幺婆家吃饭，不想一个人睡觉。” 唐怀锦说：“以前你哥不也是一个人？人家比你还小，人家都不哭。” 程程委屈说：“哥他不在，就只有我一个。” 唐怀锦抱着程程去王幺婆家，跟王幺婆倒了谢，然后带着程程回了自己家里，给她倒水洗了脸，进厨房煮饭。唐怀锦这人会做家务，知道他老婆今天回来的晚，便自己解决晚饭，父女俩煮了面条。吃完后，把程程送回屋睡觉，他刷锅洗碗，剁猪草喂猪，劈柴，摸黑把脏衣服端去洗衣台子边搓了，一夜忙不停。 唐怀锦不会哄小孩。 程程一个人在屋里，灯也没点，又没人陪，只好闭着眼睛睡觉。 唐彦华和他妈差不多八点半，同时回来。那会天已经全黑了，程程睡梦里迷迷糊糊听见脚步声。屋外，唐彦华跟她妈在说话。唐怀锦老婆问吃饭了没有，唐彦华说没吃，又问程程，唐怀锦说吃了，睡着了。唐怀锦老婆便下厨房煮面条。锅碗瓢盆，叮叮咚咚。忽悠悠只听见门吱呀一声响，唐彦华进屋来了，凑到床边，挠了挠她痒痒。 程程睡的太沉，唐彦华捏了捏她鼻子，又拿头发搔她耳朵，见她没醒，便跑了。没过多久，唐彦华吃了饭，洗了脸，回屋，点起油灯写了一会作业，他妈在外面喊关灯睡觉。唐彦华便关灯爬上床，怕吵醒妹妹，蹑手蹑脚钻进了被窝。 程程知道他夜里回来了，本来想着明天早上再跟他玩，结果第二天睁开眼睛醒来，唐彦华又早上学走了。这孩子念书认真，一分钟也不肯迟到，天没亮就爬起床洗脸，催他妈带饭，急急走掉了。 过了几天，村上小学也开学，唐怀锦两口子给程程报了名，让她去村里念书。 自此，程程像脱缰的野马一般，再没人拘管了。 她爸妈忙，没空拘管，让王幺婆帮忙看。王幺婆又是个老糊涂的人，哪里看得住她？整天就是跟村里那帮孩子瞎玩。她也不爱念书，一起玩的那个大壮，也是个无赖不学好的，天天哄着程程跟他逃学，村里到处去找吃的。打人家的梨，偷人家的黄瓜，撵鸡打狗，没啥坏事不干的。村里的狗见了她都怕，夹着尾巴溜。至于学习，哪还记得那回事，期中考试就考了个十几分。 本来，唐彦华在家的时候，还有点哥哥的样子，放学带她去捡柴c打猪草啥的，帮爸妈干干活。唐彦华一走，这些事早就忘到屁股后头了。大壮那小子从来不干活，程程啥都跟他学，也不干活。天天在外头野跑，到天黑都不愿回家。 村里里人际复杂。唐怀锦当大队长，因为一些芝麻谷子的事，跟好些人家结过梁子。加上前几年闹自留地，导致村里不少人对他有意见。大人的恩怨转嫁到孩子身上，村里好多小孩都不跟唐家玩。他们人又多，拉帮结派。唐彦华的性格很骄傲，你不跟我玩，我也不跟你玩。但程程不一样，她脸皮厚，你不跟我玩，我偏要跟你玩，看你往哪儿跑。谁骂她她就打，打不过就跑，跟大壮互相帮架，很快就成了个出名的匪头子。 小孩子长得快，不过一年多，程程就大变样了。脸蛋倒没变，还是个圆脸儿，黑珠子眼睛。人模样长大不少，不哭鼻子了，走路也不像鸭子了，跑起来两腿翻车轮似的。剽悍的天性也显出来了。 嘴巴会说。 一天到晚叭叭的，甭管说的有道理没道理，反正她不会闲着。记性好，别人说啥听一遍就记着了，也不管是好话坏话，转头就跟大人学，三字经顺口溜张嘴就来，不是日这个的妈，就是日那个的爹。唐怀锦老婆听了就叫：“小祖宗，谁教你说的这些！脏话不许跟着学！”程程眨巴眨巴眼睛，还挺听话，她妈说不能说就不能说，然而转天又学来了别的新鲜词，让人哭笑不得。 这丫头很护家，尤其不许别人说她家人坏话。别人逗她：“程程，你爸是不是坏蛋？” 程程瞪着大眼睛，脸颊鼓鼓，一边嚼冰糖葫芦一边问：“啥坏蛋？” “坏蛋就是你爸那种。你爸可坏透了！” 程程大声反对说：“我爸不是坏蛋！” “你爸就是坏蛋。” 程程“呸”的一口，将嘴里的山楂籽儿吐到人脸上：“我爸不是坏蛋，你才是坏蛋。” “那你妈是坏蛋。” 程程大声说：“我妈不是坏蛋。你才是坏蛋。你是大坏蛋！坏蛋臭蛋，孵不出小鸡！” 她性子急，别人一直拿话逗她，她虽然听不懂，但也要生气，一生气就燥起来，跟个小□□桶似的一点就着，捡起个破扫把，撅着屁股照着人打。面红耳赤，嘴里大叫着：“不许说我妈妈！不许说我妈妈！打死你！打死你！” 村里人都知道这是个泼辣货，不能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泼妇 农村教养女孩，一般都说女孩要贞静，要勤快。普通人家的姑娘，稍稍够得着灶台就要学煮饭洗碗，人长得还没三尺高，就要背着个牛大的背篓上山去捡柴打猪草。抹锅上灶，扫地喂猪样样都得会，从小就要学，好像不学就不配做女孩家，来日就要嫁不出去。但程程就跟一般的女孩不一样，她不爱学女孩做家务绣花，整天就爱跟大壮玩。拖着根竹竿当马骑，满村子跑，累的满头大汗也不歇。夏天的太阳火辣辣的，狗都躲在屋檐下不愿出，程程不怕，跟匹野马似的到处奔。本来是个白娃娃，都晒成了个黑人儿，唐怀锦老婆说：“小祖宗哎，你出门戴个帽子，别晒得跟乌龟似的。” “祖宗哎，把鞋子穿上，当心脚上扎着刺。” 程程哪管这些，戴上帽子穿上鞋哪有不戴帽子光脚跑得快。她整天和大壮赛跑，从村东头跑到村西头，从村西头又跑到村东头，把自己累的像条狗似的，还兴高采烈乐此不疲。唐怀锦两口子也看不懂她整天都在折腾啥。 那村里婆娘媳妇就看不惯，说一个女孩，没个女孩样，像什么话。背地里议论唐怀锦夫妻。那农村收养小孩也不是没有，一般都收养男孩，那女孩又不能留在身边防老，养了来干啥？养了就养了，不让她做家务干活，天天跟个男孩子似的惯，等于给自己请个祖宗。 其实唐家宠孩子关别人啥事，但农村人嘛，整天除了干活，又没啥娱乐活动，闲来就是说三道四，议论东家长西家短。程程成天的满村子乱跑，那些好事者见了她就说：“这个丫头皮得很，一天到晚就耍，你咋不去给你妈煮饭喂猪。” 程程一开始还老实，不晓得大人问这话啥意思，只是感觉不怀好意，呆呆地眨两下圆溜溜的大眼睛，说：“我妈说我小，不让我干。” “你都七八岁了，还小呢！” 那好事者见别人家孩子不干活，就跟亏了自己似的，说：“女孩子家哪能不干活，以后长大嫁不出去。谁家挑媳妇都要挑贤惠能干的，你不会干活，就算长得跟天仙似的，等久了也要挨男人捶。” 程程性子叛逆，这种话一开始听还不安，时间久了听多了讨厌，反而生出逆反心理。你越说我偏不听你的。那好事者再跟她说话，她就假装没听见。这丫头也天生精明得很，心里讨厌谁也不去回嘴，只是装出一副让人受用的呆样，一脸无辜地：“哦。”转头等别人走了，在背地里骂一句：“长舌头！嘴巴要生疮！”转头忘了这事，又跑去玩自己的了。 唐怀锦老婆其实想让程程跟自己做家务的。只是小的时候不舍得，等稍微大点再想管她，那性子就已经玩野了。 话是听话，就是毛躁得很。让她扫个地，随便挥两下扫把，就跑去逗狗去了，地上还是一层灰。让她扯草，她把门前种的瓜秧子给扯了。让她帮她妈煮饭，她就心慌慌，眼珠子乱转，小伙伴在门外一喊，她立刻就脚底下沾了笋毛一样，夹着小尾巴凑到她妈跟前装乖卖好：“妈，妈，大壮在叫我呢，我出去玩会吧。” 唐怀锦老婆没办法，硬拘着她她也心不在焉，只能随了她：“去吧去吧，看你急得那样。” 程程如逢大赦，一溜烟就跑的没影儿。 不安分。 眼看这孩子越来越大，在家里无法无天，唐怀锦夫妻便商量着，打算把她送到乡上去读。在家整天被大壮那伙人带坏了，一点好的不学，净会捣蛋。唐彦华已经在乡上的小学念三年级，把程程也送去，跟他一块念，让唐彦华带着她。 程程一开始不乐意，不能跟大壮他们一块玩了，哭的不得了，被唐彦华哄着劝着到了学校，结果呆了一天就高兴了，原来班里有几个小男生，见她长得漂亮，活泼可爱，便争相着讨好她，把家里带的零食，什么核桃花生大枣的拿给她吃。程程见了这些，就跟狗见了骨头似的走不动道。那小男生把她哄着捧着，甜蜜话儿说不完，程程回来跟她妈炫耀：“妈妈，我们班男生封我当公主呢。” 把唐怀锦老婆给笑的：“封你当公主？是封你当个公鸡吧。” 程程揪着她妈的衣服雀跃说：“是真的，是公主，不是公鸡！妈妈你知道什么是公主吗？公主就是公主，不是公鸡。” 唐怀锦老婆回头把这事当趣儿讲给她爸听。唐怀锦这人不苟言笑，听了也憋不住笑了一下：“这丫头，不是老实人。” 程程板着指头数，谁谁谁给她吃了核桃，谁谁谁给她吃了大枣：“我答应要跟他们处朋友，可是他们人太多啦，我分不过来，只好答应跟他们一人处一天。我给他们编了号，明天一号后天二号，然后三号四号，他们要每天从家里给我带吃的，不然我就找别人玩。” 唐怀锦老婆一皱眉教训说：“这不行。玩就玩，不许找别人要吃的。” 程程说：“好嘛，可是他们非要给我吃，那我也没办法呀。” 程程不是个能静心学习的，去了乡上也还是玩，只不过换了一群朋友。但唐彦华就不一样，唐彦华喜欢书。 唐彦华五六岁时就展现出了好学的天性。村里只一个识字的人，就是大队那老会计，唐彦华小的时候就喜欢没事到大队上去玩，央求那会计教他认字。他爸屋里有几本旧书，都旧的发了黄长了虫，被他一本本翻出来看。他自己就知道自学，拿着书看，遇到不认识的字就跑到大队请教会计，还跟会计学算账，拨算盘珠子，把算盘口诀背的滚瓜烂熟。程程一见他看书就烦：“哥，你不要老看书啦，你带我出去玩呀！” 岁月如梭，两年过去，大壮已经成了大大壮，因为成绩太差，辍了学，回家给他爸妈干活了。程程失去了这个朋友，没得玩了，又开始纠缠唐彦华。 唐彦华从书桌上抬起一张清秀的小白脸。他剑眉星目，头发黑黑的，小男孩的英气和娇嫩兼备。他比小时候还要文静，像个娇贵的书呆：“你想去哪儿玩？” 程程拉着他手：“我想去树林玩。我想去捉竹钻，逮天牛，我想去摘地果儿。” 唐彦华把书卷起来插在裤腰，带程程到了屋后小时候常玩的那片矮山坡上，找了个草坪坐下。抬头看见那满山荒草夕阳，早就没了小时候的乐趣。唐彦华觉得很无聊，对程程说：“你自己在附近玩好不好？我坐这等你，我看会书。” 程程气的扑到他身上，揪他的鼻子耳朵：“你不许看书，你陪我玩！” 唐彦华被她揪的耳朵红，鼻子好疼，说：“我在陪你玩嘛。” 程程冲他吼：“你哪有陪我玩！天天都是大壮小壮陪我玩，你都好久没陪我玩了！天天就知道看你的书！书有我好看！” 唐彦华说：“对不起嘛。你让我把这段看完，就一会，一会就陪你玩。” “一会一会，你都说了多少个一会啦！再一会就回家吃午饭了！” 程程气坏了，抓起他的书，一把撕成两半：“混蛋！让你看书！让你不陪我玩！” 唐彦华来不及阻止，书已经被撕烂了。他最爱看书了，见书被程程扯的粉粉碎，一时急的眼睛都红了，眼泪险些要出来：“我陪你玩就是了，你干嘛撕我书。” 程程没料到唐彦华会为了一本书急哭，顿时傻住了。唐彦华生气了，把书纸捡起来，冲程程说一句：“我白疼你了！” 程程气得像小牛，大吼：“啥！唐彦华！你长胆子啦！” 唐彦华拔脚就走：“你无理取闹！你泼妇！” 程程头一次听到泼妇这么严重的词，先是呆了，紧接着就不服气。她气鼓鼓的追上唐彦华：“你说谁是泼妇，你说我吗？” 她光着脚，因为夏天热，不愿穿鞋子。 唐彦华指着她：“你看看你，鞋不穿鞋子，袜子不穿袜子，头发也不扎，衣服上全是鼻涕，整天乱跑，跟泼妇一个样。” 唐彦华在前面跑，程程在后面卯足了劲追：“唐彦华！你站住！” 唐彦华个子高，腿长，跑起来她追不上。她是个倔强的脾气，硬要把唐彦华治服。一口气跑回家，脚都磨的起了泡，脸晒的绯红，汗刷刷直淌。只见唐彦华坐在院子里的小板凳上，已经用碗熬好一碗浆糊，正在一页一页粘他的书。 程程立定，大吼一声：“唐彦华！” 唐彦华闻风丧胆，把头一缩，转身就往屋里躲。程程动作飞快，立刻冲上去，在他关门之前挤进屋，一把把他给揪着：“你跑哇！你跑哇！看你能跑出我的手掌心。” 她听西游记听多了，说话跟唱戏似的一套一套：“你翅膀硬啦！想飞啦！你胆子大啦！会跑啦！问你姑奶奶答不答应！” 唐彦华嗤嗤笑着往衣柜里钻，“砰”的一下把衣柜拉上。程程在外面拿拳头砸门：“出来！出来！再不出来我就放火啦！” 唐彦华说：“你不许吵我我就出来！” 程程说：“天真！你想想可能嘛！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唐彦华蹲在衣柜里，打死都不出来，程程找来找来一把尺子，从衣柜的门缝里伸进去捅他，把唐彦华捅的嘻哈直笑。但还是藏着不出来。程程从墙角找来一个大棍子，撅了屁股打门：“出来！出来！” 唐怀锦老婆在厨房煮饭听见，头痛地说：“祖宗！别闹了！房顶都要被你们掀了。好好的安生一会不行么。” 唐彦华哈哈笑着：“妈，妈，你帮我把她弄走，她想打我！” 程程说：“我没打，是他钻在衣柜不出来！” 唐怀锦老婆被吵的头痛死了：“你两个快不要胡闹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神秘人 两个祖宗没一个听她的。 眼看衣柜被敲的咚咚响，唐彦华藏不下去，破门而出，又连滚带爬的钻到床底，那床底下全是灰和蜘蛛网，唐彦华嫌太脏，又逃出来。拍吧拍吧身上的灰，一跟头爬上床，像条虫似的钻进被子里，把自己裹成个蚕宝宝。程程也飞快爬上床，骑到他身上，硬是用手把他从被子里剥了出来，唐彦华忙蹬腿，大笑着求饶着：“不来了不来了，不跟你玩了。” 程程骑在他肚子上，两手揪着他俩耳朵：“你笑哇？你笑哇？刚才还跟我装哭呢，这会就笑起来啦？哼，想吓唬我！你当姑奶奶我是吓大哒？” 唐彦华止住笑，努力绷出严肃的表情说：“我没吓唬你，我真生气了。” “还想吓我！” 程程挠他胳肢窝，唐彦华痒，大笑着躲，满床乱滚，程程一把伸到他胯底下，隔着裤子揪着蛋：“你服不服？” 唐彦华哈哈笑叫着：“服，服，你放了我！” 程程说：“你再哭呀，你再装给我看呀。你以为你是林黛玉呐！” 唐彦华说：“你就是个泼妇，长大没人要。” 程程说：“哼，没人要，没人要我就吃你的。” 唐彦华说：“呸！我不要！我要娶个母老虎，我打不过你，她打得过你。” 程程说：“打我，看不不把她牙打掉！” 唐怀锦老婆把饭端上桌，看他们还没闹完，气说：“你两个滚下床来！天天吵的没完了，我耳朵都要被你们吵聋了！” 孩子皮，孩子野，孩子让人操碎了心，让人吃不完的苦受不完的累。孩子有时调皮起来，真让人想揍他一顿。可唐怀锦夫妻疼这孩子，舍不得打舍不得骂。 因为小孩子身上，自有一种成年人永没有的好处，那就是爱你。要得到一个聪明的c成熟的成年人的爱是非常不容易的，要得到一个小孩子的爱却很简单，你只需要哄着她，给她好吃的，照顾她，陪她玩，她就会爱你。四五十岁的人了，半截身子已经入了土，身体不再轻便灵活，性子也不再天真无邪，面孔也失去了红润光泽，只剩下朽木似的一把枯骨，连自己都忍不住嫌弃。这样的年纪，还指望谁来爱你呢？但小孩子不一样。小孩子不懂什么是年轻什么是衰老，不懂什么是美丽什么是丑陋，更不懂什么贫穷还是富有。你只要自称是她的爸妈，并给她一口饭吃，她就要无条件的爱你。虽然这爱也派不上什么用场，既不能给家里的厨房多添一块面包，也不能给父母拮据的口袋里多添一块金钱，然而带给人心灵的满足和慰藉却是巨大的，尤其是唐怀锦夫妻这样出身凄苦，无亲无朋，又老来孤独的人。 有时候，人就指望这一点儿爱活着。 唐怀锦每次收工回家，人还在屋后没进门，她就听到脚步声，跑进厨房冲她妈大喊：“妈妈，爸爸回来啦！” 唐怀锦在院子外头刚一露面，她就欢天喜地跑上来，叫：“爸爸爸爸。”那兴高采烈的样，总能把唐怀锦逗的眉开眼笑。 唐怀锦一进屋，她就搬来凳子，给爸爸倒茶盅：“爸爸你坐，我来给你捶背。”爬到唐怀锦背上就是一通捶。 唐怀锦嫌她毛手毛脚，说：“不用捶不用捶，捶啥，跟蚂蚁爬似的。” 唐怀锦弯腰脱鞋，程程立刻大喊说：“爸爸你不要动，我给你脱！” 蹲在地上，帮唐怀锦脱鞋子，嘴里说：“爸爸的鞋子好多泥，爸爸的脚好臭啊。” 脱完鞋子，又跑去端盆打水，给爸爸泡脚。 唐怀锦时常工作遇到不顺心，程程就坐在他的怀抱里，拿小手抚摸他胸口：“爸爸不生气。”或者拿脸去偎爸爸的脖子，因为爸爸说她的脸蛋很滑，肉嘟嘟又嫩又香，摸着让人高兴：“爸爸你看我脸滑不滑，摸着高兴不高兴。” 唐怀锦一向严肃古板，却总能被这小孩子逗的笑起来。经常在外面得了好吃的，就带回来给她吃，有时给她买扎头发的绳儿花儿，让她妈给她打扮的漂亮。 平常给她妈梳头发，跟她妈上山捡柴禾，下地挖药材，撒娇卖乖，给她妈说话解闷。每当唐怀锦老婆生病，或是身子哪里不舒服，程程总会守在床边上，给她妈端汤端药，晚上挨着她妈一起睡，挨着耳朵给你说一堆哪怕是恋爱时心上人也说不出口的甜言蜜语。哪怕平日里再坏再调皮，再让人不省心，到了这时候，当爹娘的心都要软化了。 跟唐彦华兄妹俩感情也好，一个碗里吃饭，一个床上睡觉，虽然平日里也不免打打闹闹。但有了啥好处，比如在外面偷了核桃，摘了梨子，总忘不了她哥，干啥坏事也要拉唐彦华垫背。平常嘴里念的也是她哥，受委屈哭了找的也是她哥。如此无风无雨长到十岁。 这天下午，唐家突然来了个不速之客。 那是黄昏六点多的光景，干活的人还没回家。唐怀锦老婆在屋后砍柴，程程拖着个水枪，刚在沟里玩了一场回来，鞋子都踩湿了，背心和裤子上全是泥水。那不速之客穿着一身烂军装，破了洞的黑胶鞋，进门要找唐怀锦。 程程是个势利眼，看他穿的又脏又破，以为他是讨饭的，大声说：“你干啥哇？我爸不在家，你回头再来吧。” 那人见到程程满脸喜悦：“这娃，你叫啥名字？” 程程也不靠近，也不笑，警惕地看着他：“你谁呀？” 那人乐呵呵的，一脸亲切十足的样子：“丫头，你不认识我呀？我是你舅舅。你妈生你的时候我还抱过呢，快过来让舅舅抱一下。” 程程说：“呸，你不是我舅舅，我舅舅才不是讨饭的呢。” 唐彦华在洗衣台子上洗衣服，搓他夏天穿的内裤衩子。程程撒了腿子飞跑过去，大叫：“哥，哥，咱们家里来了个坏人，他想偷咱们家的东西。” 唐彦华怪纳闷，村里贼是多，但没有大白天来的。唐彦华问：“你见到那贼了？” 程程说：“见到了。穿烂衣服，一看就是小偷。他还想拐卖我呢，说是我舅舅。我又不是三岁小孩，我能不认得舅舅啥样么，我根本就没见过他。” 唐彦华说：“你没听错吧？他真这样说？” 程程说：“我骗你干什么呀！他就是这么说的。” 唐彦华感觉有古怪，可能真是拍花子的，来村里拐卖小孩儿来了。以前村里就有小孩遇到拐子，被糊里糊涂拐走了，家里人哭的死去活来。 “你等等我。” 唐彦华把他的裤衩子丢下，和程程回家去，经过墙角，从柴堆里抽了一根棍子提上，两个猫着腰，偷偷摸摸顺墙过去。唐彦华身子藏在墙后，把脖子伸出去一瞧，只见程程说的那个臭叫花子正不干好事，正趁家里没人，偷偷摘唐家种在门前地里的番茄！好不容易刚红的几个小番茄，全被他摘了，塞嘴里吃了。 把程程气的，跳出来，指着对方叉腰大喊：“嘿！番茄打了农药的！吃了要吐白泡子！我家的狗就是吃番茄吃死啦！” 那男人吓的赶紧把嘴里番茄吐出来：“别误会别误会，丫头，我真是来找你爸爸的。”说着要来抓程程，程程吓的哇哇叫，唐彦华扯着她：“快跑！”两个撒腿嗷嗷一通狂奔，冲到屋后叫：“妈！家里来贼啦！把咱家西红柿都吃啦！” 唐怀锦老婆理了一下午，才理出两捆柴，地上散落着许多柏树枝子。她举着镰刀抬手擦汗：“瞎说，大白天的哪可能有贼，别是什么亲戚认错了。” 程程一脸严肃说：“真的，妈，他爸我们家西红柿都吃了。咱们家窗子上还晒着核桃呢，你再不回去，他把咱家核桃也吃了。” 唐彦华说：“妈，真的，咱家亲戚我都认识，这人我从来没见过，不晓得哪来的。” 唐怀锦老婆把柴捆好，带着两个孩子回家去看，一瞧那人，脸上立刻露出讪笑：“哎呀，是她舅舅啊，怎么说来就来，这一点准备都没有。哎，你先随便坐坐，我下厨房给你煮点饭。哎你过饭了吗？” 那人一脸热情地笑，很假很油滑的样子，说：“吃过了吃过了，别客气，我就找你家老唐说点事。” 唐怀锦老婆说：“他不在，你先坐下等等。我去给你煮点饭，要不我给你煮碗汤圆吧？彦华，快给舅舅搬凳子倒盅水。” 唐彦华见真是亲戚，便立刻放下了戒备，热情地答应了一声：“哎。” 唐彦华进屋去，搬了一只小板凳出来给这客人，嘴里乖巧说：“舅舅坐。” 男人嘴里客气：“不用不用，我站着就行。”手上接过凳子坐了，笑嘻嘻打量唐彦华，冲正端着笸箩出来的唐怀锦老婆说：“你这儿子真是懂事。看这模样长的，剑眉星目的，长大了一定是个当官的料。” 唐怀锦老婆笑说：“哪里话，来来吃花生。”唐怀锦老婆把笸箩摆在门前的小桌子上，把桌子搬到客人面前：“这花生是秋天刚挖出来的，没几颗，随便晒晒，你拿着吃，不要客气。我这就去给你煮汤圆。正好家里还有点粉子，前几天刚煮了一锅醪糟，味道还行就是有点酸。” 这客人笑的满脸开花：“好，好，嫂子你太客气了，我真吃过饭了。” “不碍事的，您这是远客，难得来一趟。” 唐彦华往茶盅里放了两片茶叶，拿开水冲了，端出去：“舅舅喝茶。” “好，好。” 唐怀锦老婆进屋煮汤圆了。唐彦华跟程程躲到屋里，程程不高兴说：“妈妈干啥呀？还给他煮汤圆，都不晓得是哪里来的要饭的。家里就那点花生还给他吃。” 唐彦华说：“我也不知道，妈妈说是舅舅就是舅舅嘛，大人的事咱们不要管。” 程程说：“反正，一会他要是留在家吃晚饭，我就不上桌子。我不跟他一块吃。你看他手脚都不干净，一会把咱家东西偷了。” 唐彦华说：“没事儿，别怕，妈不会留他吃饭的。妈要是留他吃，咱们俩就单独吃。你不上桌我也不上桌。” 唐怀锦老婆跟背后长了眼睛似的在厨房喊：“彦华，别跟你妹妹缩在屋里，客人来了去陪客人说说话，别让人干坐着。” 唐彦华高声答应着：“哦。妈我知道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意图 唐彦华让程程跟他一起去陪客人说话，程程死活不去，说讨厌。唐彦华只好自己去了，招呼说：“舅舅你吃花生。” 唐彦华是个标准的男孩长相，圆脸子，眉目英气，嘴巴鼻子轮廓分明。客人笑呵呵跟他问话：“你几岁了，上几年级？” 唐彦华说：“我十二岁了，在上六年级。” “考试考第几名啊？” “第一名。” “哟。”客人笑了，拿手搡他脑袋瓜子：“厉害啊，没想到还是第一名，真不错，好好念，争取念个高中，考个大专啥的，长大了去当官。当官好啊，你看看城里那些当官的，哪个不是吃香的喝辣的。哎你那大伯唐怀德不是就是在县里当官，你去他家玩过没有？” 唐彦华摇头：“没有。” “哟，你不知道啊？”这舅舅看着穿的破破烂烂，没想到说起话来一套一套，让他当农民真是屈才了：“你大伯唐怀德，那可是咱们乡一个有名的大人物。咱们这穷山沟里，多少年也出不了一个名人，就你这大伯有点名气。人家是跟部队打过仗的，参加过淮海战役和抗美援朝，连毛主席都见过呢。你说咱们这种人，一辈子也见不到毛主席啊，那得是有多大的福分。你小子好好学习，以后争取跟你大伯一样。” 然后天花乱坠一通吹，说北京怎么样，抗美援朝怎么样，当官怎么样，说的好像他自己经历过似的：“你这大伯也是势利眼，发达以后就不认你这些穷亲戚。人嘛都是这样，十年河东十年河西。哎，程程呢？咋不出来玩？” 唐彦华撒谎说：“她说她困了，想睡觉。” “嗬，这才几点了，就想睡觉。这懒丫头。” “当初她妈生她的时候，我还去家里看过呢。可惜是个丫头，要是个男娃也咬咬牙养下了。我当时就劝，说不管怎么着养下，丫头就丫头，虽然不能继承香火，好歹还能洗衣服做饭，抹桌子扫地，帮家里干干活。以后嫁出去了还能换一笔嫁妆，多好的事，他们非不肯听。也是穷，没办法，大人都吃不饱哪喂得起孩子。亲戚也没粮食，也接济不上。” 唐彦华听他扯东拉西，也不知道他在说啥，听的糊里糊涂的。 不一会儿，唐怀锦老婆端了一碗汤圆出来，里头还加了鸡蛋。这位舅舅嘴里客气着：“哎哟，不用不用，真吃过饭了。”推辞了两下，伸手把汤圆接过，就拿勺子喝起来。彦华站在一边，唐怀锦老婆低声喊他说：“锅里还剩了一点，盛了跟你妹妹吃，不要放凉了。” 唐彦华高兴地说：“好！妈我这就去盛。” 唐彦华兴高采烈，钻到厨房去，只见锅底剩的五六个汤圆和几块黄的白的蛋花，赶紧拿勺子舀进汤碗里，从橱柜里拿出白糖罐子加了勺糖，端到睡觉的屋里跟程程吃：“妈和舅舅说话，让咱们不要出去，咱们就不出去好了。” 唐彦华把门锁上，和程程坐在小凳子上，一人一口喝蛋花汤。 隐隐约约听到外头，她妈在跟舅舅说话。 “秀秀最近怎么样了啊？身体还是不好？” “怕是要不行了。” “好端端的，怎么就不行了。” “前年检查出的病，说是胃里破了个洞，不能吃东西，吃啥都吐血。人已经瘦的不像样，我前天去看过，好久没吃饭了，饿的跟人干儿似的。还睡在那破谷草堆上，家里连床像样的被子都没有。秀秀儿可怜啊，我这妹妹，以前多好的一姑娘，遭了这么多罪。”边说边抹泪。 他妈叹口气：“哎。” “我也好久没见她了。上次见她还是那回去五队吃周明家的丧酒。我说难得去一次，就顺便去看看她，她在那屋后放牛，顺便砍柴。我跟她说话，看她口齿还挺清晰，不像有病的样子。后来听人说她这些年好多了，好像是不傻了？” “是不傻了，早就不傻了。本来家里还高兴，说总算不傻了，没想到又得这病。” 唐怀锦老婆叹气：“可怜，造化弄人啊。” 唐怀锦老婆宽慰说：“让她家里好好照看着吧，毕竟是自家媳妇，生了病也别亏待，万一治好了呢。” “那是，不能亏待，家里还指着她干活呢，哪能亏待。她公婆天天找药方子抓药给她吃，中药一碗一碗的当饭吃，就是想把她病治好。可是你说她这个病，不能吃东西就没法子了。旁的病再严重，吃点好的补补，她又不能吃好的，一吃就吐，吃多了肚子疼，闹不好还要吐血。一点营养都吸收不了，有啥用。” 唐怀锦老婆叹气：“这姑娘太可怜了。” “可怜啊。” 唐怀锦老婆说：“听说她后来生了个儿子？” “生了，今年都七岁了，就是吃得不好，瘦得没个人样。也可怜。说这孩子活不长，前几年还想生呢，她死活不肯生，自己跑去做了结扎了。把她公婆气的。” 唐怀锦老婆喟叹了许久，才想起正事：“吴二哥，那你今天来这是为了做啥啊？” 后面的话，唐彦华和程程就都没听清，两个一边分蛋花汤圆，一边好奇议论着：“哥，他说的秀秀儿是谁啊？” 唐彦华说：“我也不知道，好像是他的妹妹吧。” 程程说：“我妈啥时候去五队吃酒啦？咋没告诉我，咋不带我一起去吃啊？” 唐彦华说：“那是多早的事了，你才三岁呢，妈带你去了，也带我了。他家摆长席摆了三天呢，人可多，酒席上还有龙眼肉，可好吃，有白糖，糯米蒸的甜甜的。” 程程说：“三岁啊，那我肯定不记得了。龙眼肉那么好吃啊，我都没吃过呢。” 唐彦华说：“当然好吃了，龙眼跟荔枝一样甜。” 程程说：“荔枝又是啥啊？” 唐彦华说：“荔枝就是荔枝嘛。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的那个荔枝。” 程程说：“听不懂。” 等了不知道多久，忽然听到外面有响动，唐彦华打开门去看，只见那舅舅拖开凳子站了起来，满脸笑，口中连连说：“行，行，我这就回去了。等你家唐队长回来我再找他，过几天吧。你不用送了。” 唐怀锦老婆边送边说：“实在是不巧的很，他跟村里几个小伙子一块到石坝乡换稻种去了，一两天回不来。” “没事，我过两天再来找。” 唐彦华目送这人走远了，才跟他妈说：“妈，这是哪家的舅舅啊？我咋不认识。” 唐怀锦老婆笑容止了，略微有些忧色说：“这不是你舅舅。” 唐彦华惊讶说：“你刚才不该说是我舅舅吗？现在又说不是，他到底是谁啊？” 唐怀锦老婆说：“跟你没关系，小孩子不该问的事别多问。” 这个舅舅匆匆来，匆匆走，也没留宿。一般农村山路远，亲戚来走动都是至少要住一晚，唐彦华也闹不明白这舅舅到底是哪里冒出来的。但也没放在心上。 过了两天，唐怀锦回来，手上的东西还没放下，他老婆就跟他说了这个事。 “那程家想把闺女要回去，说她媳妇要死了，家里没人干活。” 唐怀锦黑着脸，把一口袋稻种放在地上：“他开玩笑呢，奶娃娃大我就抱来养了，这丫头吃我这么多年的饭怎么算？一个活人又不是个物件儿，他说送人就送人，说要回去就要回去？” “就是说啊。” 唐怀锦老婆说：“可我听说这家人不讲理，他非说孩子是他家生的。我就怕他们到时候来闹，弄得难看。” 唐怀锦说：“甭理他。这程老四什么东西。前几年他媳妇生病，我还借他一百块钱呢，还是看在娃娃的份上。他到现在都没来还。他要孩子自己怎么不来要，让他大舅子来说？怕见了面我让他还钱？” 唐怀锦老婆说：“说是他不好意思开口，所以让那吴老二来说。” 唐怀锦说：“他那脸皮厚的跟笋壳一样，他会不好意思。你快不要高看他了。上回偷东西还被民兵抓住，腿没给他打断，他晓得啥礼义廉耻。就是怕我找他还钱。” 唐怀锦老婆说：“那他现在说这个话了，我们咋办？” 趁着两个孩子不在，两口子商量着这事。唐怀锦说：“管他去，他敢上门来给他轰走。别给他好果子吃。” 唐怀锦老婆说：“我就担心，万一闺女知道这事。” 唐怀锦斜眼说：“你担心啥？这丫头那么精明，哪里好哪里歹她看不出来？你放心吧，没事，这丫头片子势力着呢。她愿意好吃的不吃好穿的不穿去住程家那破屋？脑子又没进水。她要真是白眼狼，就让她把吃我十年的粮食赔我。天天我好衣服给她穿，好吃的给她吃，让她自己给我算算这笔账。” 唐怀锦老婆无奈：“哎，怎么出了这种事。当初只说女儿他们不要，撇的干净。万一是男孩还怕将来打官司。” 唐怀锦说：“理他个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怀疑 唐怀锦说不理，然而没过几天，那吴二哥又找上来了。这次当着唐怀锦的面，把他那大舅子的意思带到。 程家想把女儿要回去。原因说是秀秀儿生病，快活不长了，想她女儿，让女儿回去尽孝。唐怀锦听了这话就黑起脸来，拿手推搡吴老四：“赶紧走，不要在我家说这个，让他别打这主意。女儿是我们养的，跟他家没有关系。” 吴老四讨了个没脸。这次唐怀锦话事，态度冷漠，水也没给他倒一口，凳子也没给他搬一张，只是赶人，跟撵瘟神似的。吴老四是个理性人，赖着不肯走，跟那唐怀锦讲理：“那你也不能不近人情是不是。人家说也了，就是秀秀儿不行了，想看一眼女儿。人家自己生的孩子，这要求也不算啥。秀秀儿这些年一直惦念她闺女，多少次见了我们抹眼泪说想女儿。你就让她过去见一眼成不成？” 话说的唐怀锦老婆都心软了，几乎要答应，讪讪说：“要不老唐，就让她去看一眼吧，这人都要不行了。也怪可怜的。” 然而唐怀锦态度坚决：“少跟我说那些。她要想女儿，当初就留下，不要送人，既然送了，就别说这些废话。你也别拿这些话来唬人了。你当我不知道，就秀秀儿那性子，在程家能做的了主？她想女儿，程家就给她找？我看明明是秀秀儿快死了，程家看家里没人干活所以想把这女儿要回去当劳力使唤吧？他家的人品谁不知道，别当我看不出他心思。这事不可能，让他别痴心妄想了。我养的闺女，在我家吃了这么多年的饭，我自己都舍不得使唤，不可能给他让他使唤。走到哪里去我都是这理。” 程程跟唐彦华正去地里摘了黄瓜回来，看到上次那个人又来了，高声跟她爸争执着什么。程程只听到这最后几句：“妈，出啥事啦？爸爸在说什么呐？” 唐怀锦老婆眉头一皱，喊唐彦华说：“彦华，这大人有事，带你妹妹外边去玩会。” 唐彦华也没听懂，然而见他妈脸色不好，赶紧说声：“好。”把背篓放下，拉着程程的手就绕墙往外走：“妈让我们别归家，我们先去王幺婆家呆会。” 程程说：“哥，那人干嘛的呀？怎么又来了？我们上次见过他。” 唐彦华说：“我也没听懂，兴许是借钱的。” 程程说：“借钱的咋跑到咱们家来吵啦？上次妈不是还让咱们叫他舅舅吗？” 程程被唐彦华哄到王幺婆家，唐彦华却转口说：“你在这玩着啊，我回家去偷听一下他们在说啥。” 程程说：“我也去嘛。” 唐彦华说：“妈让你别回去，你不许去，我去就行了。万一他要打架，我好帮咱爸。” 程程不情不愿，有啥秘密啊，干啥不让我听啊。但又不敢违逆她妈，只好眼睁睁的看着唐彦华溜回家。 唐彦华到门前的时候，吴老四还没走，还在理论个不停。唐彦华站在一旁也不开腔，只是远远的听着。听他嘴里说程家c秀秀c闺女之类。唐彦华心说那秀秀儿是谁呀，怎么老提这人。 还有闺女，他们说的闺女是谁啊？ 爸爸嘴里也在提闺女，一口一个我养的，吃我家的饭。唐彦华心里暗暗担忧：吃我家饭的闺女不就一个，除了程程还有谁啊？难道爸爸还养了个闺女他不知道？这不可能呀？难道说的是程程？ 只见唐怀锦气怒了，拿了扫把要打人，那吴老四两手挡在面前，边退边急说：“你跟我发火也没用，我只是帮那程老四带话的。这是你跟他们家的事，跟我没关系。” 唐怀锦指着说：“跟你没关系，那你还不赶紧滚。” 吴老四说：“行行行，我滚，下次他自己来找你，你们自己商量啊。” 吴老四多一分钟也没呆，说完话就立刻忙不跌地出门，顺了路跑了。 唐彦华呆呆的：“妈，他说的什么意思啊？” 唐怀锦扔了扫把，气咻咻钻到屋里去了。唐彦华走到他妈跟前追问。他非常聪明，不是傻孩子，刚才那会已经模模糊糊听的八九不离十了，只是差一点相信。唐怀锦老婆也不瞒儿子，叹气说：“那是程程她舅舅，是秀秀儿娘家的人。” 唐彦华说：“程程的舅舅，不是我的舅舅吗？我怎么不认识啊？” 唐怀锦老婆没答，叹着，疲惫地弯腰转身进了厨房。唐彦华跟着过去，只见他妈坐在灶前生火，手里拿着一把干枯的柏树枝。唐彦华不安走到灶前站着：“妈，你告诉我呗，我不会告诉妹妹的。” 唐彦华走上去，牵着他妈的衣袖不放：“妈” 唐怀锦老婆叹：“哪知道程家闹这档子事。” 唐彦华已经猜到不对：“妈，到底咋了啊？你跟我说一下呗。” 唐怀锦老婆无奈说：“这件事妈本来也没打算瞒你，早晚要跟你说，只是你妹妹还小，说出来，怕她知道了要多心。你妹妹不是我跟你爸亲生的，是小时候从别人家抱来的，她本来姓程。” 唐彦华从来没想到这事。从小他跟程程感情就亲，他爸妈也疼程程，没有一点偏心。甚至还有人说他和程程长得像，像亲兄妹啥的。哪知道妈妈突然说程程不是亲生的，是别人家抱养的。 唐彦华有点突如其来的不安：“那妈妈，那我也是抱养的吗？” 唐怀锦老婆把他搂进怀里，摸着他脑袋，从头摸到背，从背摸到手，心疼说：“你不是，你是爸妈亲生的。爸妈就生了你这么一个孩子，你是爸妈的命根。” 唐怀锦老婆抱着彦华说：“程程命不好，是个丫头，生下来家里又穷，她妈是个傻子，受人欺负，她爸不是个东西。爷爷奶奶也不要，嫌养她没用，浪费粮食。你的命好，妈疼你，你爸也疼你，哪怕自己吃苦也不让你委屈。” 唐彦华那一瞬间，竟有点庆幸。心想，还好我是爸妈亲生的，我不是被抱养的。小孩子潜意识里就觉得被抱养不是好事，小孩都是要跟自己亲生父母在一起才会亲。不是亲生父母，总感觉不会幸福，会有隔阂，会受虐待，不会被真的疼爱。自己爹娘都不要，那得多可怜啊。 “那妹妹要怎么办啊？” 唐彦华庆幸完自己，就开始担心妹妹了。妹妹不是亲生的，难道妹妹要走了吗？程家人想把妹妹要回去，以后妹妹就回程家了？他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悲伤，他和妹妹一块长大的，妹妹是亲妹妹，就算没血缘，他也舍不得这样分开。 “妈妈，我不想妹妹走，你跟爸爸说，不要把她送回程家好不好。” 唐彦华哀求他妈：“妹妹走了家里就少一个人了。我还想跟妹妹一起上学。” 唐怀锦老婆拍着他头安慰：“没事儿，你不用担心。这事我跟你爸都不会同意的。程程在咱们家这么多年，都养的这么大了，哪能他说要回去就要回去。” 唐彦华高兴起来：“那也没啥差别的嘛，反正程程不会回程家去。只要她在咱家，咱们家就还跟以前一样。” 唐怀锦老婆笑：“肯定不能让她回去。你爸说了，她要回去，让她把这些年吃的谷子还回来，咱们家可不白养活人。” 唐彦华说：“她吃那多，她肯定还不起。” 唐怀锦老婆见儿子说话犹带天真孩子气，不由苦笑，支他说：“行了，出去玩去吧，妹妹在哪？把她叫回来。别玩到天黑，回来洗洗手，一会煮晚饭了。” 唐彦华跑到王幺婆家去，把程程叫了回来。程程感觉爸妈最近神神秘秘的：“哥，说的啥事啊？为啥不让我听啊？” 唐彦华拉着她的手往家跑：“你不用管啦，跟你没关系。” 程程并不傻，她其实隐约猜到这个陌生人的到来是跟她有关，只是不知道原因，也不敢问：“哥，她们到底在说啥啊？他们是不是在说我呀？” 唐彦华说：“你不用担心啦，没你啥事，爸妈他们自己会搞定的。” 唐彦华信誓旦旦，说跟程程没有关系，程程才放了心。唐彦华拉着她回到洗衣台边，玩起了肥皂。唐彦华把她穿过的脏袜子拿来洗，程程则搓起了她的内裤。 虽然唐彦华说没啥事，但程程仍然看出爸妈不高兴。她一向胆子大，没啥不说的，但今天不知道怎么了，居然不敢问，好像问了，就有什么了不得的事要发生。晚上她妈煮了面条，一家人吃了。唐怀锦夫妻离了家，说是去大队上有事。平常他们晚上出门都会说清楚去哪，干啥事，啥时候回来，这次居然也没有说，只是让唐彦华带程程睡觉。 唐彦华嘴巴紧，啥也不说，自关了房门，烧了洗脸水，同妹妹洗脸。 程程心里不安，总觉得爸妈有事瞒着她。 “有啥事是不能让我知道的呀。你们都能听，就是不让我听。” 她还在纠结这个。 唐彦华心虚，安慰说：“你不要想那么多嘛，我也不知道啥事啊。爸妈出门也没告诉我。他们肯定是为我们好。” 程程说：“我说的是下午。那个舅舅舅，他说他是我舅舅，我哪里来的舅舅啊？咱们不是只有一个舅舅吗？平常也没怎么来往，怎么突然冒出一个。” 唐彦华说：“你不用理他，他就是个骗子啦。爸爸已经把他赶走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流氓 唐彦华今晚是特别的殷勤。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程程不是亲生，他心里有种莫名的愧疚和可怜。 程程坐在小板凳上，唐彦华拉了她小手给她涂香皂：“不管怎么样，爸爸妈妈，还有我，都会对你好的。我们是一家人。” 他越这样说，程程越感觉哪里不对劲。 洗过脸的水洗了脚，唐彦华给她拿来拖鞋，又拿擦脚的帕子把水擦干。两人倒了水上床，把被子盖到下巴。唐彦华像个木乃伊似的平躺着，程程侧过身，将两只胳膊环住他脖颈子，头依恋地靠在他胸前：“哥，我好害怕啊。” 唐彦华拿手郑重其事地拍着她肩膀，安慰说：“没事的，你不用害怕。” 程程说：“爸妈是不是嫌我烦，嫌我调皮，想把我送走啊。” 唐彦华说：“没有那回事啦。” 程程说：“可是我好像听到他们说要把我送走。” 唐彦华说：“你听错啦，不是说的你。” 小孩子到底没啥心机，程程虽然不安，被唐彦华哄了几句，倒也很快乖乖睡着了。倒是唐彦华，因为知道了这个秘密，一直睡不着，心中想着，大半夜爸妈去哪了，难道是为妹妹的事吗？睁着眼睛一直到九十点中，才听到院子里响起脚步，是他爸妈出门回来了。 唐怀锦夫妻也没去哪，就是为那程老四的事烦人，到他关系好的大队熟人邻居家，还有他几个平常不太来往的亲戚堂兄弟家，抱怨了几句。他的熟人邻居，还有他的堂兄弟，听了这事都一致替他不平，说程家要是来找，一起帮他出头。唐怀锦夫妻得了保证，心里才放下许多，心想管他程家怎么闹，自己这边也不是没人，才互相搀扶着回家里来了。 没过几天，那程老四果然来家里闹了。也没带几个人，就带着他那大舅子吴老二，还有个不知道哪里来的狐朋狗友，说是要带程程回去看她妈。唐怀锦当然不许。争执起来，左右邻居熟人都赶过来帮忙劝和，一时闹嚷嚷的。那程老四撒泼耍赖，说：“当初送女儿是秀秀一个人送的，我和孩子她爷爷奶奶都不知情。谁都知道她妈是个傻子，她说了不算。她妈病殃殃，眼看不行了，她弟弟身子又弱，以后家里谁干活，谁给我们一家养老送终？总之这孩子现在得要回去，顶多赔你几百斤粮食。” 两家不合，相互推搡，险些要打起来，把唐怀锦老婆急的，赶紧让人去十几里外的邻乡，把当初充当介绍人的马大姐找来。那程老四还叫：“介绍人来了也没用我跟你说，她没跟我商量过。孩子是我生的，跟她妈商量没用。” 程程跟唐彦华在屋后地里摘红辣椒呢，一个小孩子跑过来，大叫：“唐彦华，唐程程，你们还不回家去。出大事啦，你们爸妈在家跟人打起来啦。” 唐彦华赶紧叫上程程，飞快奔回家去，到了家，正见院子里推推搡搡十好几个人，他爸横眉怒目的，正跟一个陌生男人动拳脚。那男人很年轻，唐怀锦年纪大了，几乎打不过，累的呼呼直喘粗气。程程吓的呆呆的，不敢说话，那年轻男人看到她，冲唐怀锦老婆说：“你这老太婆，你不是说孩子去她外婆家了吗？你说假话呢？这不明明在家的吗？” 程程被那男人伸手一指，像被施了定身法似的，吓得动也不敢动：“妈c妈妈” “傻站着干什么？”那男人理直气壮：“我是你爸，过来叫爸爸，跟我回家去。” 他的表情，一点也不像是大人开玩笑。程程感觉他像人贩子，会冲上来直接把自己抱走，一时绷不住，吓得要哭出来。那男人见她哭，大步走过来：“见了你亲爸哭啥？没出息，生你的人都不认了？” 他走过来拽程程手。 程程倒退两步，害怕地尖叫：“妈妈！爸爸！” “谁是你爸爸，我才是你爸爸。”男人高声不满着，硬拽程程：“走，跟我回家。” 唐彦华朝那男人踹了一脚：“你走开！你别碰我妹妹！” 唐怀锦老婆冲上来扯开他：“你别吓着孩子！好端端的，做什么呢！” 男人说：“我要带我的女儿回家去！” 唐怀锦老婆气得说：“那你也不能说拽就拽啊，孩子还小，她什么都不知道。” 程程害怕的直哭，唐彦华紧紧把她抱着，护在怀里。唐怀锦说：“你说要回就要回，你问孩子她愿不愿意跟你回去？” 程老四说：“愿不愿意我说了算，还由得她？” 唐怀锦看这程老四实在是无赖不讲理，叫唐彦华：“赶紧把你妹妹带屋里去。” 唐彦华不用他妈说，搂着程程进了屋，直接把门反锁，把窗帘拉上。那程老四还在外面叫：“让孩子出来，藏起来干什么？逃避也解决不了问题。” 唐彦华从他妈的缝纫机底下找出一大团棉花，捏了两撮，拧成团塞到程程耳朵里。程程哭泣刚止了，眼睛红红的，脸上挂着两行泪：“哥，这是干嘛的呀？” 唐彦华说：“耳朵堵上，不听那疯子说话。” 程程哽咽说：“哦。” 唐彦华用棉花，把自己的耳朵也堵上。 程程坐在床上，默默擦眼泪，唐彦华拿手帕给她，说：“你别怕，那人就是个疯子，咱们不要理他。爸妈不会让你跟他去的。” 程程声音带着哭腔：“哦。” 那程老四一行人在院子里站着始终不走。双方对峙着，一人点了根烟抽起来。 没过多久，邻乡马大姐来了。 唐彦华爬上床，掀开窗帘，把眼睛向外面看。只见那马大姐也是慌慌张张的，根本没料到有这事。唐怀锦老婆急央马大姐跟那程老四解释。马大姐自然应了，过去跟那程老四讲道理，把当初的经过一一说来：“我们是跟秀秀儿说好了的，那你们家人也没反对呀。孩子她爷爷奶奶也在，我们当着面给抱走的，又不是偷偷抱走的。谁都知道你们程家不要闺女，到处央人收养的，怎么现在又跳出来说这话。人家唐家把孩子都养大了，这种事怎么好反悔的。” 那程老四只一脸无赖：“我不管，我只要孩子，你们要是今天不把孩子还来，我回头就去县上告，就说你马大姐拐卖人口，他唐家收买人口。你肯定是收了他家的好处，不然你不会干这种事。” 把马大姐冤的，拍了那大腿就叫起来：“天呐，你这话说的，我有天大的胆子敢拐卖人口。唐家不过就留我吃了顿饭。” 程老四说：“你少来，谁不知道你马大姐以前就是专门做牙婆子的。破四旧都没把你除掉，你还敢干这种丧尽天良的事呢，回头我就把你告县上去。” 马大姐脸都白了：“你这说的是啥话啊，冤枉啊，这是乡里乡亲们大家都看得见。我可没有半点对不起人啊。” 程老四说：“你明知道我老婆她是个傻的，脑子有问题，还骗她把我女儿卖了，你说你没有对不起人？谁信啊？” 把马大姐冤的，咿呀咿呀地叫喊起来。 程程听到外面来了人，也跟唐彦华一起趴到窗口上看，见那程老四还在那吵，又想哭了：“哥，他们怎么还不走啊。” 唐彦华皱着眉：“这个人真是太可恶了，他就是个流氓。” 住在附近的乡亲邻居，都围过来看热闹。唐怀锦把帮忙的熟人兄弟都劝回去，又不耐烦驱赶众人说：“大家都回家了，散了吧，这里没啥戏看。” 又指着那门前的大路，气势汹汹冲程老四说：“你要去县上告就尽管去，老子还真不怕你。他妈的，整个乡上这么多年还没哪个敢跟老子叫板呢。个龟儿子，找死。自个回去撒泡尿照照。” 跟他老婆进了屋，把门“砰”的一拉上。 邻居们见没啥热闹，议论纷纷，也都各自散了。程老四一行人也纷纷骂着去了。 邻居给唐怀锦出主意，说那程老四要去县上告，让他去县上找他兄弟。唐怀锦有个堂兄在县上，虽然平常关系不太好，但遇着了事，几天后还是不得不去了一趟县里，让他兄弟照应。他兄弟答应了，给法院的人打招呼，唐怀锦才放了心回家。结果后来听人家说，那程老四根本就没去县里。程老四知道唐家在县里有人脉，平民百姓搞不过，所以只是逞逞能打打嘴炮，实际上根本就没去。 只是成天在村里叫嚷，说唐家拐了他的孩子，要找人来闹，要去法院告之类。 “他的意思，要么孩子还他，要么咱们赔给他一万块钱，孩子当卖给我们。”唐怀锦老婆说：“这人真是贪心不足，亏他说的出来，穷成什么样了。我要是有钱，我就给他算了，免得天天来烦人，可咱们家也没钱，哪来的钱给他。” 唐怀锦说：“他做梦去吧，想的倒是美。孩子是秀秀儿生的，跟他有屁的关系。他一天没带过，连个尿布都没给买过。” 唐怀锦老婆直摇头：“这人怎么能这样。冷血无情，毫不讲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程家 唐怀锦夫妻没有跟程程解释程老四的事情，然而村里议论纷纷，程程很快听到了各种闲言碎语。说她是被抱养的，说唐怀锦夫妻不是她亲生父母，说她是程家生的。只要一出门，一碰见了人，对方便会同情地摇摇头：“这孩子可怜。” “唐家抱养的。” “她妈是个傻子，家里穷，把她送给唐家养。结果现在程家又不同意，天天闹，要让唐家把孩子还回去，要么拿钱。” “是不讲理。当初自己不养，给人家养，都养到这么大了。孩子现在只跟唐家亲，跟他程家又没感情。” “那程家一向是那样，为了钱什么事干不出来。天天钻到钱眼里嘛，结果还是穷的叮当响。这种人老天爷都见不得他好。” “秀秀儿？秀秀儿又当不得家。她说话有啥用，男人公婆都不听她，就是个受气的。” 大概就是这些话，程程只要一出门，就能感觉到村里人异样的眼光，或同情，或怜悯的。她感觉很不安，很害怕。 为什么大家都这样说，说她不是爸妈亲生的。难道他们说的是真的吗？之前来家里闹事的那个人，难道是她的亲爸爸？程程感觉这一切都不像真的。她问唐彦华：“哥，他们说的是什么意思啊？” 唐彦华拉着她走：“你别听他们瞎说啦。他们都是胡说八道的。” 但程程隐约感觉到，他们说的是真的。因为有一天晚上，吃饭的时候，唐怀锦老婆说，要去看看秀秀。 程程当时不解，问了一句：“妈，看秀秀儿做啥呀？她不是那个程老四的老婆吗？” 她妈皱了眉：“你不许叫名字。秀秀儿人不坏，她是个可怜人，听说身体不行了，我去看看她。多少年没见了。” 唐怀锦在一旁吃着饭，也没有反对，看样子也是同意的。 程程纳闷着，为什么她妈不让她喊秀秀儿的名字。陡然想起村里那些人的闲话。农村里讲礼节，小孩是不能称呼父母的名字的。唐怀锦老婆是个非常守旧礼的人。程程心里一咯噔，有种不好的感觉。 唐怀锦老婆托人在乡上供销社买了点营养品，芝麻糊c麦乳精啥的，提了要去看秀秀儿。程程说：“我和哥要不要去啊？”唐怀锦老婆说：“不用。又算不得啥正经亲戚，我去看一眼就好。” 唐怀锦老婆去了一上午，程程早饭也没吃，事也不想做。她心不在焉坐在洗衣台子上，把脚插在水里。唐彦华怕她难过，跟她肩并肩坐着，把裤腿挽起来，陪着她洗脚：“你不用等妈的，她要几个小时才回。五队离家远着呢。” 程程低头抠着手指：“哥，如果我真不是爸妈亲生的，他们会不会不要我啊。” 唐彦华很心疼，伸出手，搂着她肩膀，让她靠在自己怀里，安慰说：“不会的。你放心吧。在爸妈心里你跟亲生的一个样。” 程程低声说：“看来我真的不是亲生的。” 唐彦华拉着她的手，紧了紧：“你不要想那么多嘛。你要是实在觉得自己不是亲生的，等以后长大我娶了你，你不就跟亲生的一样了。这样总行吧。” 程程低头想了半晌，破涕为笑，拿手肘打他：“你少逗人。” 唐彦华见她笑了，也笑，说：“你看嘛，总有解决的办法对不对。” 程程说：“我才不嫁给你呢，你是我哥，我嫁给你干嘛呀？人家听见要笑死了。” 唐彦华说：“你还看不起我呀？我又没哪里不好。你要是嫁给我，我会很疼你的。毕竟你是我妹妹嘛。” 程程忽然指了他的腿：“你看。” 唐彦华低头：“看啥？” 程程说：“你腿这么白，像个女的腿似的，一点毛都没有长，还想娶媳妇呢。” 唐彦华才十二岁，是个清瘦少年的身量，一双腿纤细修长，白的透光。程程挽起裤腿，跟他比了一下，没有他的白。 “你真娘。” 唐彦华说：“骗人，我很绅士的好不好。” 程程说：“你少装啦。” 唐彦华说：“你想不想摸一下我身上？” 程程拿手摸了一下他腿，不但白而且细腻光滑，的确比大姑娘还嫩。短暂地开心一会之后，她心情更惆怅了，心脏像是被虫子咬了个大洞，装不进东西去。她歪了脑袋，把身子靠在唐彦华身上。 唐彦华亲了亲她头发。 午饭过后没多久，唐怀锦老婆回来了，带回一个空口袋子。下午在屋后地里一边干活一边说：“这秀秀真可怜，病成这样。怎么什么坏事都让她给遇上了。” 唐彦华说：“是不是她让妹妹回去的呀？” 唐怀锦说：“她咋可能说这话。不是她的意思，是那程老四。她只希望程程过得好，别回去。她说闺女见不见都不要紧，只要在咱们家过得好就成。” 唐彦华说：“就是嘛。” 程程每天在家里听她爸妈说着秀秀儿秀秀儿，秀秀儿多么可怜，多么善良，多么受人欺负。去外面玩也听人说秀秀，说秀秀儿多么命苦，她家里人是多么心狠多么残忍。程程听久了，对秀秀儿产生好奇。她那会已经知道自己十有八九不是亲生的了。虽然唐怀锦夫妻没明说，但谈起秀秀不回避她，大概也是想让她知道。程程心里晓得爸妈是真待她好，一定会护着她，不会让她回程家，但她自己控制不住探寻的欲望，曾偷偷地去过程家一回。那是在一个放假的下午，爸妈都去干活了不在，她趁着唐彦华在家睡午觉，偷偷溜出门。 她就是好奇。好奇自己出生的地方是什么样，她本来的家什么样，也好奇她的母亲是什么样。她顺着往五队的那条路找过去。三岁时去过一次，有点模模糊糊的印象。到了五队的地界，她就开始一家一家的留意，观察，猜测寻找哪家可能是她出生的地方。走了有十几户，终于看到一座破破烂烂的房子。 非常破，又小又破，即便是在很穷的农村，见到这么破的房子，也相当稀罕。那开了洞的天窗，朽黑的房梁，四处进风的墙壁，让人很难想象这是人住的地方。然而在门前程程看到一个熟悉的人，程老四。 这就是程家。 程家似乎自己也觉得这房子难以住人，正在造新房，地基就打在离老房子不远的一块空地上，已经筑起啦几道土墙了。程老四，还有几个帮忙干活的人，正在抬木料筑泥啥的，把一袋一袋的稻壳往泥坑里倒。院子里支了一口大锅，一对老夫妻脸色阴沉地正在给工人煮饭。 程程躲在暗处，偷看了一会。屋里走出个女人，脸色蜡黄，病殃殃的，好像风吹一下就要倒。她身上插着根管子，手里举着个吊瓶，估计是自己在给自己输液。她出屋门来，大概是想上厕所，身体不灵便，便哑着声喊不远处蹲在沙堆上玩土的小孩：“川川，来扶一下。” 那是个小男孩。大概七八岁，长得瘦瘦的，脏的像个没人喂的野狗，正用手和沙子堆城堡呢。女人叫他，这孩子理都不理。女人叫第二声，这孩子便发脾气了，冲她吐口水：“滚开！不要来烦我！” 那女人求了几声，低声下气说：“川川，快过来帮一帮妈妈。” 那川川一不留神，刚垒好的城堡塌掉了，气得登时像个疯狗似的，跳起来捡起地上一根竹竿朝他妈打，眼泪星子直迸，狂吼乱叫：“日你妈！日你妈！让你不要叫我！让你不要叫我！” 那女人气的眼泪出来，伸手打他一巴掌。这孩子哭的更厉害，一屁股坐在地下就开始打滚，扯了嗓子干嚎。 那老太婆听孙子哭，冲过来把女人手臂打了几下，骂道：“你个大人，你要脸不要脸，跟孩子置气，还动手打孩子！” 把那地上的孩子抱起来又拍又哄的：“哦哦。乖乖不哭了，回头我替你打她，打她。” 女人急得高声说：“你就不要惯孩子了，看孩子都被惯成什么样了。” 老太婆凶巴巴地怼她：“胡说，孩子哪里不好了？孩子在我面前乖的的不得了，就是要打你，你不去反思一下自己怎么当妈的，还来怪我惯孩子。” 那小男孩钻在他奶奶怀里，朝他妈露出一张怪里怪气的鬼脸：“让你还敢打我。” 程程都看呆了，拔腿就跑，飞奔回家，一跟头扑到唐彦华怀里大哭，嘴里呜呜说：“哥，我不要去程家，我不要去程家。” 唐彦华莫名其妙的：“你咋啦？你跑去程家啦？” 程程呜呜哭着：“我再也不去了。” 唐彦华安慰她：“好啦好啦，以后不去了。你要去哪叫我陪你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狭路 为着这孩子的事，唐家和程家结了仇。 程家隔三差五就来家里闹，一得闲就来闹，纠集几个亲戚，熟人帮忙。要女儿，要钱，吵得不可开交。本来那程家又穷，无权无势的，不过是几个村里的泼皮无赖，也不能够把唐怀锦怎么样，还被唐怀锦找人打了一顿。然而不知道为何，一切渐渐都发生了变化。那是一九七九年了，正是整个中国翻天覆地的时候。先是毛主席死了，很快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四人帮就倒了台，邓小平上台。政治环境的剧变，像水里的波纹一样从大到小，从近到远，然而终于一层一层漫延到这个国家的各个角落。没人再谈论毛主席了，大家都在开始谈论邓小平，谈论改革开放，都说农村要实行包产到户，大集体要解散。 唐怀锦不知道自己已经卷入了一场历史的潮流。 他只是觉得有点恐慌。 其实他已经经历过一次历史的潮流，那是一九四九年。他从一个贫穷的孤儿，变成了时代的主宰。那年头划成分，贫农最有地位，什么富农地主文化知识分子，都是被打倒的对象。他成了光荣的红五类，成了村大队的书记c干部，全村的权力都掌握在他手里。他说整谁就整谁，他说要谁倒霉就要谁倒霉。这些年他过得顺风顺水，靠的就是这个制度，靠的就是所谓的大集体，还有他此生最敬仰爱戴的毛主席。 可是毛主席死了。 毛主席死的那天，唐怀锦心情非常悲痛，跟死了亲爹一样难过。 他一天没有吃饭，一个人关在屋里，对着毛主席的像是嚎啕大哭。把唐彦华和程程吓的，不听问：“爸爸怎么了呀？爸爸到底怎么了呀？出什么事了呀？” 唐怀锦老婆一脸难色，摇摇头叹气说：“哎，毛主席死了。” 程程和唐彦华都不明白：“毛主席死了爸爸哭什么啊。” 唐怀锦老婆无奈说：“你们小孩子不懂，别问了。” 唐怀锦在家哭了一天，哭的眼睛红红的，也不吃饭。下午的时候，出门去了镇上，在供销社买了一条五花肉，晚上让他老婆烧红烧肉。程程跟唐彦华高兴坏了，拿着筷子等着吃红烧肉呢，结果他爸不给吃，供在毛主席像前，说是毛主席爱吃红烧肉，然后还摆了几个馒头c梨子，摆了瓶白酒。然后就这么插一柱香，白白在那供了一天。 程程眼看着肉烧好，结果吃不到嘴巴，跟唐彦华说：“爸爸疯了，肉也不让吃。” 唐彦华说：“我也觉得爸爸疯了。他又不认识毛主席。” 唐怀锦听到这个话，凶神恶煞地把唐彦华瞪了一眼，险些要揍他。 小孩子是不懂的。唐彦华和程程并不觉得毛主席死了有啥不同，但是唐怀锦眼里，一切都变了样。他感觉社员们没有以前尊敬他了，大家美滋滋谈论着包产到户，都不在把他这个大队长放在眼里。那是当然的了，农民们包产到户，以后不靠大集体吃饭了，自己种地自己养活自己，还能出去做生意，谁还理你这个生产队队长。大队又要换届选举，又好几个人突然跳出来，要跟唐怀锦竞争。还挖旧账，几个联合去举报说他贪污公粮，侵吞集体财产之类，还打算拉拢社员在村里揪斗他。唐怀锦气很不顺，这辈子只有他揪斗别人，还没有哪个敢揪斗他的，和村里人大闹了一场。 虽然那几人到底没能成功揪斗唐怀锦，但唐怀锦也直接气病了，倒在床上天天咳嗽。他老婆找了中药来熬给他喝，那一阵家里天天都是中药味。 这一年秋天，唐怀锦在村大队的选举中失了势，没能再当选大队长。这也意味着他没了工作，以后家里失去了收入来源，只能靠着种地过活了。 新的大队长上任，包产到户的工作也开始轰轰烈烈地搞起来，村里人兴奋不已，忙着丈量土地和分土地。唐怀锦因为失了权力，也没能分到好地，就只分到三亩旱地和两亩水田，位置还不是太好。把唐怀锦气的，天天在家里骂他的政敌，要去村里找村干部闹事，被他老婆好歹劝住了。 从此之后，唐怀锦夫妻就只守着这五亩田，天天早出晚归种田。原来大集体时还能偷偷懒，现在是自己家的地也不能偷懒。你对庄稼偷懒，庄稼就对你偷懒，秋天就没粮食收。没有了工资收入，又要供两个孩子念书，又要买种子农药化肥之类，又要管一家生活，唐怀锦夫妻身上的担子陡然加重。他老两个本来年纪就大了，顿时感觉到力不从心。 夫妻暗暗商量着，想留一个孩子读书让另一个孩子在家里务农，然而左思右想，无法抉择。唐彦华是个儿子，读书成绩优秀，夫妻俩盼他成才，不舍得让他辍学。程程是闺女，读书成绩是不太好，可自小宠着，现在若说不让她读书，也不忍心。夫妻俩很为难，只能东拼西凑，靠找亲戚借债务维持孩子学费。 好在程程和唐彦华也长大了。这一年唐彦华十四岁，已经长成了个清俊少年。他外貌漂亮又健康，个子快跟他爸差不多高，浑身上下长得标标准准，跟拿尺子划出来的似的。每一块骨头都修长舒展，让人挑不出毛病。唐怀锦夫妻非常引以为傲。程程刚十二岁，也出落成了大姑娘。比起小时候的野猴样，她现在可是女大十八变。有一天程老四经过唐家，见那村里走来个姑娘，扎着个黑油油的马尾辫子，额头前剪了几缕刘海。不知是那天太阳大热的，还是迎着光怎么回事，她那脸蛋看着又小巧，又圆润，又精致可爱。那两边脸颊的颜色是粉扑扑，红嘟嘟，那嘴巴也是红艳艳的，跟涂了胭脂似的。两个眼睛黑的滴溜溜的，像黑葡萄似的还带水儿，一双眉毛又细又淡，有种说不出桀骜的神气。程老四见这姑娘直说漂亮，忍不住多盯了两眼，那贼眼珠子直往人胸脯上溜。年纪看着还小，发育的倒挺全，胸脯鼓囊囊的，像揣了两个小馒头，浑身嫩的要掐出水的样子，把程老四看的心里一阵一阵儿的，涎皮赖脸差点要搭讪。 那姑娘见了他，柳眉倒竖，十分嫌恶的样子，拔腿就想走。那程老四辨认半天，才认出这是他那狗日遭瘟不孝的闺女呢。 这个臭丫头，一个村的，见了她的亲爹从来不打招呼，程老四找了她好几回，让她回去看她妈，她一见到程老四就把门反锁，一句话也不说。把程老四气的，心说唐家不给他好脸色就算，毕竟她闺女吃了人家饭。这丫头是自己生出来的，她居然也敢跟自己叫板。程老四一直想收拾她，苦于找不到机会，没想到今天居然在大路上碰到。程老四见她想躲，几个大步冲上去一把攥住她胳膊，嘴里就不三不四地骂起来：“你个贱丫头，还想跑，见了你爸不打招呼？谁教你的礼貌？是不是唐家教的？” 这丫头吓得惊慌失措，就跟油锅里跳活鱼似的，拼命挣脱程老四：“你放开我！” 她背了个背篓，刚在地里打完猪草要回家，被程老四一拽，背篓里的猪草都洒了出来。那是个小路，又是个下坡段，她脚站不住，踉踉跄跄，一边推搡程老四一边想跑。程老四紧紧攥着她胳膊不放，见她不肯听话，一个大嘴巴子照脸扇过去：“不孝的东西，连你亲老子都不认了，你还有胆。天打雷劈c没良心的小杂种。这次让我抓住，看你躲到天上去。” 这丫头长得瘦，胳膊细细软软，又没什么力气，哪里挣得过程老四。被一巴掌打的晕头转向，鼻子流血，头发都散了。从小娇生惯养的女孩，哪见过这个，都懵了，这丫头被吓得登时魂飞魄散，一边拼命挣逃一边呜呜大哭，嘴里大喊：“妈，爸，救我，救命啊。” 程老四喋喋地骂：“你老子我就在这，你叫谁呢？你妈快死了，你看都不去看一眼，你还有脸叫。你还好意思哭？” 程老四怕她喊叫招来人，拿了手把她嘴捂着：“今天跟我回家去，看我怎么治你。” 程老四打算把她强行带走，哪知道这丫头是个硬骨头，就是不跟他去，跟杀猪似的挣扎，嘴里大哭大喊。程老四抱着她，只感觉那身体肉呼呼的，脸蛋粉粉，胳膊又白又嫩。他那八百年没机会碰荤腥的，成天在外面乱调戏，见个母猪都想日一下，这一下子蹭来蹭去就动了邪念。管她谁呢，直接给她拖到旁边野草地里，按倒就往身上骑。 程程简直要吓疯了。 一开始以为程老四要打她，拽她回家，然而渐渐就感觉到诡异，程老四的手在她身上乱摸，脏手还想解她衣服扣子。她手乱打脚乱踢，哭的崩溃，扯了嗓子嘶喊：“爸！妈！救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5.温暖 得亏那唐怀锦，正在附近的地里干活，听到女儿喊救命，估计出事，拿着锄头就冲过来。那程老四正把程程按在地上欺负，唐怀锦见这情景气的血涌上头，把那锄头照着程老四的头，又想一锄头砸下去，又怕不小心误伤女儿，又害怕杀死人要坐牢，两个手战战兢兢的，腿抖成筛子，最后砸偏了砸在程老四的手上。那程老四惨叫爬起来，被唐怀锦提着领子，照着脸就是一拳头，鼻梁都打断。唐怀锦一连揍了他好几拳头：“狗日的畜生，你不要命了！”把程老四打的满鼻子是血，连滚带爬狼狈而逃。 唐怀锦黑着脸，一声不吭，把程程叫起来，领回家，那表情跟刚杀了人似的。唐怀锦老婆正在屋里做衣服，早已听到远处动静，来屋外探望，见程程脸上乌青，鼻子流血，头发乱蓬蓬，吓得说：“这咋了呀？谁打的你呀？咋弄成这样？” 程程又害怕，又羞愧难当，没脸回答，一头钻进屋里去，反锁了门呜呜大哭。 唐怀锦老婆吓的六神无主，又去问唐怀锦：“到底是咋回事？闺女出啥事了？” 唐怀锦在外面破口大骂：“除了那程老四，还他妈有谁。这个狗日的东西，干那禽兽事，连自己亲闺女都不放过。老子要不是顾忌这一家几口子人要养活，按我年轻的脾气，非要弄死他不可。” 唐怀锦气的吐了一口痰，胸膛里呼呼的直喘。唐怀锦老婆生怕他犯病，走上前去揉着胸口给他顺气，耐了心劝慰：“说什么气话，这一大把年纪了，人家不弄死你就不错了，你还想弄死谁呀？还当你是二三十岁那会啊？现在队长都不是了，彦华还小，家里一个男的能扛事的都没有，你可千万别再出什么事。你这才刚检查出的哮喘病，别为这事又气坏了，那住院吃药又得花大钱。” 唐怀锦老婆忙去倒了杯热水来，给男人喝了，又扶他回屋休息一阵。两口子在屋里唉声叹气，感觉这两年来种种事情，说不出的烦恼，一口恶气堵在胸中。 程程在屋里哭，先是羞愧，感觉没脸见人，而后听到屋外她爸妈对话，想到而今家里的境况，更加难过，渐渐就止了眼泪。过了一会，唐怀锦老婆来敲门，叫：“孩子啊，让妈看看你。” 程程忍着泪，走去开了门：“妈，我没事。” 唐怀锦老婆见她脸上被打的青一块紫一块的，额前的头发揪掉一撮，衬衫被撕掉了扣子，衣服袖子上抹的全是血，鼻子里还在往外流血，心里直疼的不行：“都这样了，还说没事呢，快过来让妈给你看看。咋还在流鼻血。” 程程想起她爸说的要去找程老四算账，低头哭着，抽噎说：“妈，你让爸别去程家闹事。他现在身体又不好，没人帮忙，万一打起来吃亏了。” 唐怀锦老婆说：“我晓得，我跟他说了。” 程程这两年长大了。 不光是个子长高，身体发育，心性也大了。小的时候只知道玩，这两年不知道怎么转了性，知道好好读书，平常也不逃学。一说要上学，自己就收拾书包，课本和饭盒都自己整理自己带，再不让她妈操心。一放学回家就跟她哥写作业，空闲的时候帮家里做家务，跟她哥哥上山去捡柴c打猪草。她跟唐彦华一样，也是唐怀锦夫妻的骄傲。村里没人不羡慕唐家养了这一儿一女的。 唐怀锦老婆慢腾腾挪进厨房去，兑了盆温水来，把帕子浸湿了，给女儿擦脸。 “你别怪你爸不替你出头。” 唐怀锦老婆见女儿满头彩，“哎”地叹了声气：“这要是在十年前，凭它村里谁，也没人敢得罪咱家。你爸从来都是个暴脾气。这两年家里情况你也看得到。你爸现在不当大队长了，村里面没人买他的账。咱们家里又没钱，又没啥亲戚，妈不想出什么事。在外面受了委屈，咱能忍就忍着，别吃眼前亏。” “我知道。” 程程说：“妈你别担心了，我知道好歹的。” “妈担心你。” 唐怀锦说：“你是姑娘家，到哪容易受人欺负。咱闺女不是那受气的人，要谁打你，欺负你，你回家跟爸妈，跟你哥说，咱们想办法，但别去跟人家硬碰硬。” 程程说：“我晓得。” 她那鼻子都被血给糊住了，把血块清理掉，又有新血流出来。唐怀锦老婆找了团棉花来，让她把鼻子塞上：“头疼不疼？要不要去医院检查下，别脑震荡了。” 程程说：“不疼，就是脑子里有点昏。” 唐怀锦老婆说：“等睡一晚上再看看吧，不行咱再去医院瞧。你爸生病吃药，最近家里也没钱。你忍着点。” 程程点头：“我没事。” 唐怀锦老婆想找个狗皮膏药，给她青的地方贴一贴，找了半天没找着。程程不想贴那个，嫌膏药臭，说：“妈我不疼了。只是你们啥时候有空去县城给我改个名字呀。我不想叫这个名字。” 程程觉得她名字里有程字，所以老跟程家脱不了关系，一直被程家人纠缠着，所以这几年闹着要改名。唐怀锦老婆安慰说：“急啥嘛，那改名多麻烦。一会要村上出证明，一会要派出所出证明，跑来跑去，哪有空去整。名字嘛叫啥都一样，小时候叫惯了，改来改去麻烦。” 程程说：“可我就是想改。” 唐怀锦老婆哄说：“等等吧，啊？等啥时候有空了去县城办事，顺便给你改。” 程程感觉头里昏昏胀胀的，心里难受：“妈，我哥什么时候回来啊？我好想他。” 唐怀锦老婆说：“这孩子，你俩才分开一天呢就想，傻不傻。他去县里帮他爸买东西，顺便到他大伯家去走亲戚了，估计得晚上才能回来。” 程程说：“得晚上啊，现在几点了啊？” 她脸色苍白，面颊上透着淤青。唐怀锦老婆看了有点担心，说：“你别管他，他那么大人，又不是不认得路，到晚上会回来的。你爸去地里了。马上要种玉米，地还没耕完呢，妈还要去干点活。你身子不舒服，就在床上躺一会要得不？等妈晚上回来给你煮饭，晚上吃啥？” 程程说：“随便吃啥。妈你去干活吧，我自己呆着就行。” 唐怀锦老婆给她擦了手脸，帮她把身上破衣服脱掉，找了条干净的背心和短裤换上。程程躺在床上，唐怀锦老婆拿被子给她盖上：“头昏就闭着眼睡，你那衬衫纽扣掉了几颗，妈去给你补一补。” 程程说：“妈，我打猪草的背篓好像掉地里了。” 唐怀锦老婆说：“你睡，一会天黑妈去捡。” 安抚的程程睡下了，唐怀锦老婆把她衣服拿到屋外，检查了下，找了几颗旧纽扣来，比对着缝上。见袖子也撕破了，拿到缝纫机上给车了一遍，弄盆里给放肥皂搓了搓，洗干净了晾起来。 被子太软了，头又是木的，程程昏昏沉沉，很快坠入了梦乡。哪知这梦居然是个噩梦，眼睛一闭，就感觉背后有一群妖魔鬼怪在追。睁开眼，妖魔鬼怪走了，又闭上眼，妖魔鬼怪又来了。一下午睁眼闭眼，累的心脏直跳，头痛欲裂。 程程睡不着，下了床，打开门，只见院子里面静悄悄的，爸妈不在。太阳快落山了，黄黄的夕阳撒在门槛上。程程想起背篓还在地里，便出门去找了一趟，天快黑时，她背着背篓和猪草回了家。 觉不敢睡，又没事干。天色已经看不太清楚，爸妈还在地里没有回家。爸妈这几年非常辛苦，唐怀锦一大把年纪了，还要天天下地耕种，去年又得了哮喘病。唐怀锦老婆要做家务，要干地里的活儿，还做裁缝挣钱。程程想到这些事，心里就担忧。她把猪草剁了，和了点猪食，把猪给喂了。门前簟子里晒着的粮食扫起来，装进背篓里。这家务活不轻，忙了一会，就浑身出汗。她感觉头昏昏的，脸上的伤也隐隐作痛，便回到屋里脱了鞋，上床去，想再躺着休息会。 这一睡就睡着了。 这次没做噩梦，睡的非常沉。不知道什么时候，忽然听到外面有响动，是爸妈收工回家的声音。睁开眼睛，只见窗外黑漆漆的，屋里已经快要伸手不见五指。程程想起床，无奈头痛的很，挣扎了一下，只得继续躺着。不一会儿唐怀锦老婆进屋来，把干活的脏手套放在桌上，见程程躺着的，走上来，拿手摸了摸她额头，关切说：“咋样了？还不舒服？” 妈妈的手粗糙，带着老茧，慈爱的声音却让人感觉特别温暖。程程睁着眼睛：“妈妈。” 唐怀锦老婆说：“还难受？” 程程说：“头有点疼。” 唐怀锦老婆说：“你躺着睡，不用起来，妈去给你煮晚饭。” 程程点了点头，唐怀锦也弓着腰进门来，往床边探望了一眼，沉着脸，面带担忧之色：“闺女还没好？还躺着呢？” 唐怀锦老婆见她光穿着衣裳睡，也没盖东西，怕着凉，拿了个薄毯子来给她盖。伸手把蚊子赶了赶，把蚊帐放下来，对唐怀锦说：“估计吓着了今天，咱别打扰，让她自己休息，多睡会。”引着唐怀锦出去了，顺手把房门带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6.发怒 蚊帐拉下来，屋里更黑了，这夏天夜里，耳朵只听到蚊子翁嗡嗡的。程程也不知怎么了，大概人一受伤，就特别容易脆弱。她一个人躺在黑漆漆的床上，想到爸爸妈妈，又想到程老四，想到秦秀秀，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憋闷难受。本来是个大大咧咧的性子，小牛犊似的横冲直撞，从来受委屈不哭的，这会却莫名其妙的眼泪出来。她拿手擦擦泪，告诉自己，要坚强一点。她能被唐家收养，能遇到这样好的爸爸妈妈，是她最大的幸运，她不该流泪的。 想着想着，眼里的泪还是越流越多。 闭着眼睛，昏昏沉沉又睡了会，朦胧中听到好像是哥哥的声音。唐彦华回家来了，进门第一句就问：“妈，妹妹呢？” 唐彦华在变声期，声音带着点少年的干净，但已经有点男人成熟稳重的感觉了。程程听到哥哥回来，心里可高兴了。只听到屋外唐怀锦老婆叮嘱说：“你妹妹在睡觉呢，你别去吵她。” 唐彦华说：“这么早就睡觉呀？” 唐怀锦老婆叹口气：“哎，今天碰到那程老四，被打了，头破血流的。我还担心要不要送她去医院看看。” 唐彦华脸色一变：“啊？” 他说着，就推开门进来。见屋里有点黑，便用火柴将桌上的油灯点亮。唐彦华走到床边来，拉开蚊帐，只见程程躺在被子里，脸颊颜色有些苍白，太阳穴c嘴角边各有几处淤青。唐彦华吓得心上一跳：“你怎么了？谁打得你？” 程程偏过头，哑着嗓子喊了他一声：“哥。” 唐彦华听到这声哥，顿时心就疼起来了。 这几年，唐彦华和程程都分了床睡了。唐怀锦夫妻说孩子大了，不好再让他们一起睡，所以让程程单独睡一个屋，另给唐彦华收拾了个新屋，并且叮嘱唐彦华，让他不许钻妹妹屋里去，虽然唐彦华不太听就是了。这会爸妈不在，唐彦华便脱了鞋，悄悄爬上妹妹的床去。他趴在枕边，伸手摸了摸程程的脸。 程程见了他有点高兴，连身上的伤都忘了，主动偎依到他的怀里，伸出两手抱住他的腰，哑声说：“哥。” 唐彦华低头抱着她肩膀，拿手抚摸她胳膊：“还疼不疼？” 程程把头在他脖子蹭了蹭：“你抱着我就不疼了。” 唐彦华悄声说：“我给你摘了两个梨子。是我回来的路上看见，从别人家树上偷偷摘的。看着特好吃，你等我去洗了拿来。” 唐彦华下床去，把梨子洗了，蹑手蹑脚拿进屋，顺便带了把水果刀来，再次爬上床。程程靠在他怀里，看他削梨子：“哥，你今天去县城干啥啦呀？” 唐彦华说：“没干啥，就是帮爸爸带了点药，然后去收购站卖了药材。” “没去大伯家呀？” “去了。” 程程说：“妈每次让你进城，都不让我去。我想跟你一起去。” 唐彦华把梨子削好了给她吃：“大伯家不认得你的嘛。咱们家跟大伯家关系又不太好，我一个人去都感觉有点不好意思，你再去了，更不好意思。人家会说咱们是一家人都跑去他家要饭吃。” 程程说：“那我不在他家吃饭就是了，我在外面等。我就是想看看县里啥样。” 唐彦华说：“下次我跟妈说，带你一起去嘛。” 程程很想吃梨，但是脸上疼，尝了一下，咬不动，摇了摇头，还给唐彦华说：“哥，还是你吃吧。我牙疼。” 唐彦华说：“牙齿是不是动了？我看看？” 唐彦华掰开她嘴，见她口腔里撞破好几处，估计是下午被程老四打的。唐彦华摸了摸她说疼的那颗牙齿，有点流血。幸好，牙齿还没松动。她去年就换完了最后一颗乳牙，现在长得都是恒牙，要是掉了，以后就长不出来了。 唐彦华本来想陪她玩一会儿，安慰安慰她，见她这个样子，也不敢再打扰她，给她盖了盖被子让她睡觉。程程声音低哑说：“哥，你跟妈说，不要煮我的晚饭，我想睡觉，不想吃东西。” 唐彦华说：“好。” 唐怀锦老婆煮了程程最爱吃的油泼面，让唐彦华去叫她起床，唐彦说妹妹不吃饭。唐怀锦老婆说：“怎么了？饭也不吃了？” 唐怀锦老婆担忧去屋里看，程程仍说不想吃，唐怀锦老婆没办法只好回厨房，让唐彦华摆饭：“她不吃算了，她身体不舒服，就让她休息。咱们吃。” 前年村里通了电，唐家屋里也装上了灯泡，牵了电线。只是灯泡的瓦数不高，只有五瓦，亮度弱的可怜，不过比没有强。唐怀锦老婆开了灯，把面条端上桌，唐怀锦也洗了洗手回来。唐彦华坐在凳子上，捧着碗，拿筷子一根根夹着面条，心想着程程的伤势，又看他妈脸上紧绷绷的没一点笑，他爸也表情阴沉沉的难看，只感觉十分压抑。 饭桌上，唐怀锦夫妻商量着无关的事情。唐怀锦老婆说过几天种玉米，担忧地耕不完。唐怀锦说，去找村里刘老三帮忙，并借他家的牛用一点，等这阵忙过了去帮他家割麦子还工。拉里拉杂的，又谈起钱，家里没钱，化肥还没着落。 一直没谈程程。 唐彦华听了好一会，心里感觉很不是滋味，想到程程伤成那样，他爸妈好像对此一点打算都没有，忍不住插嘴说：“爸，妹妹晚上没吃饭呢，看着不太好。” 唐彦华有点埋怨，感觉爸妈不关心妹妹。他是个小孩子，又没有办法做什么。 唐怀锦沉着脸没说话。 唐怀锦老婆低着头把昨天剩的炒肉片给唐怀锦和唐彦华碗里各拨了一些：“你别担心，她应该没事，休息几天就好了。” 唐彦华说：“可妹妹的样子不像没事啊。” 唐怀锦老婆说：“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多话，妈说了妈知道。这件事不用你操心。” 唐彦华说：“那妹妹现在这样怎么办呀？” 唐怀锦老婆皱着眉：“你爸下午跟那程老四打了一架，以后那人不敢再来了。” 唐彦华说：“以前打过多少次了，哪次不是事一过回头又找上来。他天天在村里晃荡，要是妹妹哪天又被他打了呢？” 唐怀锦老婆说：“咱们没办法。那种无赖，咱们惹不起躲得起。以后别搭理他，我让你妹妹这些天不要出门，要去哪让你跟着，免得再遇上那畜生。” 唐彦华有点烦他妈这样，老觉得他爸妈太软弱了。之前次次都是这样，程老四带人来家里闹，赶走，下次过几天又来闹，这人就跟癞皮狗，跟苍蝇似的打都打不走，没完没了。唐彦华说：“可是总不能因为他就让妹妹永远待在家不出门吧？就算没遇见，天天吓都吓坏了。” 唐怀锦一直是吃自己的饭，一句话不说，但看得出来他火气很大。唐彦华这两年长大了，有了自己的想法，敢跟父母顶嘴提要求。唐怀锦夫妻有时候又高兴，觉得儿子能担当了，有时候又觉得生气。他翅膀硬了，开始挑父母的错了。 唐怀进老婆把脸一板，教训唐彦华说：“妈说让你别管你就别管。你能怎么样？咱们家就这条件。你爸年纪大了身体又不好，家里又没个兄弟亲戚，难不成让你去出头？你以为你有多大能耐？不然让你提着刀跑他家里把他砍一顿？看你倒霉还是他倒霉？就知道要这要那，说话做事也不动动脑子。” 唐彦华辩白说：“我没说要让爸去找他打架，也没说要提刀去砍他。我是说咱们总要想点办法，要不去找派出所。他打了人，派出所总要管吧。” 唐怀锦老婆白了他一眼，说：“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天真，又没有钱捞，你当派出所吃饱了撑的来管你这种破事呢。” 唐彦华说：“派出所是不管，但是咱们可以找关系啊。” 唐怀锦夫妻一脸愕然地看着这个儿子，很惊讶他嘴里能说出这种话。找关系什么的，这种社会词儿，好像是大人才会懂的东西，没想到他张嘴就说出来。 真是男孩，懂事的早，这才念初中呢。 唐怀锦老婆嘘他：“去。你家祖上八辈都是贫农，你有个什么关系。谁搭理你。” 唐彦华说：“找大伯呀。” 唐彦华说：“我今天去了大伯家，大伯对我挺好的，还留我吃饭来着。大伯人家在县里当书记，他肯定能搞定这种事的，给派出所的下个话就行了。弄这种对他来说就是小菜一碟，咱干嘛不去找。” 唐怀锦老婆说：“你当找关系这么容易呢？你没钱给人家送，凭什么让人家帮你办事。你别出馊主意了。” 唐彦华不解说：“不至于吧，就算咱们没钱送，大伯是我爸的亲大哥，这点小忙也不至于不帮。咱们去送点礼，说几句好话，说说家里的困难，大伯他不会坐视不管的。就试一试，他要真不帮就算了，但总比什么都不做强。” 唐怀锦一直没说话，听到这句突然把筷子一摔，怒道：“说什么屁话，你老子这么大把年纪了，还要去向他磕头下跪呢！” 唐彦华感觉他爸不知是年纪大了还是怎么了，死顽固：“爸，人家什么时候说过要让你磕头下跪了啊？都是自己家人，仇人似的至不至于。” 唐怀锦暴脾气上来，一怒：“给老子闭嘴，再多话就滚出去。老子用的着儿子教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7.我想 唐彦华怔怔看着他爸，拿筷子的手定住，一时都有点懵了。 唐怀锦这人虽然脾气不好，在村里名声也不好，但对老婆孩子还是温柔慈爱的，很少会发脾气。头一回对儿子这么严厉。 “爸” 唐彦华预感到自己说错话了。明知道他爸讨厌大伯，肯定是有些特殊的原因，自己并不知情就在这自说自话，给大人说教。大人吃了那么多年饭，怎么着都比他有经验。他仗着在学校的成绩好，觉得自己很聪明，有点太自以为是了。 他有点讪讪的，嘴巴动了动，想收也收不回去。他其实很少顶撞他爸，今天只是担心妹妹，一时着急了才说这么多。 但是唐怀锦这脾气也真是有点太大了。 唐彦华也不知道触犯了他哪根神经，莫名其妙就发起火来，把唐彦华逮着一通骂：“你个小兔崽子。你有多大能耐，敢教训你老子。老子怎么做事用得着你来教。老子吃过的盐巴比你吃过的米还多，老子走过的桥比你走过的路还长，教训你老子，你也不去撒泡狗尿照照自己。” 口水喷了唐彦华一脸，唐彦华讪讪地抬袖子擦。 唐彦华低着头，已经要认输了，唐怀锦逮着他喋喋不休骂：“念了两本破书，连初中都还没毕业呢，就把你念出能耐来了。要是让你念个大学你不得上天开飞机了。狗日的东西，天高地厚都不知道，给你老子上课。” 唐彦华被骂的有点尴尬：“爸，你骂人就骂人，别说脏话。你说我狗日的是骂你自己。再说了，我知道天高地厚的。” 唐怀锦只管自己骂自己的，他老婆拦了半天拦不住，骂道：“行了！说的差不多就得了，父子两个都是，有完没完了！” 好歹才把他制止。 唐彦华嘴上屈服了，但心里真是不明白。 他知道他爸妈一直跟县里那个大伯家关系不太好。虽然是兄弟，但平常没什么来往。唐彦华小时候，经常听村里人说他大伯怎么样，多么多么的有本事，在县里当官。他其他几个叔叔伯伯都跟大伯的关系很好，大伯待兄弟们也特照顾，给弟弟们安排工作。别人家兄弟亲戚间都是互相扶持，关系特好，只有唐怀锦把自己活成了个独人。 明明有兄弟的，实际一个个都不理他。他也不理别人，固执的像牛。别人一说他那大哥，他就把脸拉的跟猪肠子似的，是谁欠了他八百万一样。多提几句就要生气，说：“滚滚滚，不认识。别跟我提，我跟他不是一家人。”一个当农民的嫌人家当官的，村里人老拿这话嘲他。 唐彦华小时候见他爸这样，还以为他大伯是个多可恶的人，心里也不愿意往大伯家去。直到这些年长大了，偶尔去县城他大伯家里几次，感觉他大伯人挺好，对他挺照顾，时常还关切地问他家里的事。唐彦华便很想不通他爸是什么毛病。有这样的亲戚还往外赶。 一顿饭吃的不欢而散，唐怀锦老婆洗碗，唐怀锦摸着黑继续到院子里面干活。他还在做点木工，准备新弄几样家具。 唐彦华去屋里看了下程程，发现程程的状况好像比下午更严重。唐彦华叫了她几声，她像是没听见似的，醒来后也迷迷糊糊的，说头昏，脑子里有东西在转。唐彦华摸了摸她额头，感觉有点发烧。 唐彦华有点害怕妹妹出事，去厨房里找唐怀锦老婆说：“妈，妹妹真的不太好。” 唐怀锦老婆放下洗碗布，去睡房里一看，也感觉不太好，说：“是不是发烧了，要不我拿退烧药给她吃吃，家里还有头痛粉。” 唐怀锦老婆没读过书，只知道发烧就吃退烧药，头痛就吃头痛粉，治标不治本。唐彦华不太放心：“连什么原因都没查出来，怎么能乱给她吃药，要不还是去医院查一查吧。” 唐怀锦老婆说：“发烧就是发烧，退烧就行了，能有啥原因。再说这大半夜的咱上哪去医院，去不了啊。” 唐彦华说：“本来下午刚受伤时就该去医院的。她本来受了伤，指不定脑子哪里被打坏了，不及时去检查万一以后拖成大病，成傻子了怎么办，万一脑出血，瘫痪了怎么办。脑子受伤又不是骨折，在家休息又休息不好。” 唐怀锦老婆本来想给程程吃头痛粉，又被儿子说的心惴惴的，好像女儿马上就要变傻子，马上要瘫痪似的：“哎哟，我都没想这么多。这大半夜的你快别吓人了。那现在要怎么办，村里没医生，乡上又远。” 唐彦华说：“想想办法吧妈，病不能拖着。” 唐怀锦老婆到院子里，跟唐怀锦低语了几句：“你看要不，你还是往乡上去一趟，到医生家里找人来瞧瞧。我听儿子说的那怪严重，万一出点什么事咋整。实在花钱就花钱吧，先找医生看一看。” 唐怀锦答应了。放下手中活，起身抽了支烟，不一会儿，进屋去找来手电筒。唐彦华站在院子前面梨树下，两个眼睛在黑暗中发着光。他讨好地说：“爸你路上当心点，多带一截电池。” 唐怀锦还在生他的气，径自走，没搭理他。 唐彦华讪讪的，好在爸爸去找医生去了，他放了心，这才回屋。 唐彦华就没睡觉，到了床边，看着妹妹。见她睡得脸红流汗，便跑去厨房里端了一盆温水来，拿帕子浸湿了给她擦汗。擦了脸，又擦手。 程程醒过来，看着他：“哥。我好难受啊。” 唐彦华摸着她额头，安慰说：“别怕，爸爸已经去给你找医生了。一会就回来。” 程程说：“真的吗？” 唐彦华说：“真的，我和妈都在这呢。” 程程说：“哥，我身上好热啊，我不想盖被子。” 唐彦华说：“被子要盖的，不然会感冒了。你身上出了汗，我帮你把衣服脱了，给你擦擦汗。” 程程点头。 唐彦华一点都不顾忌，帮她把被子掀开，扶着她坐起来。程程身上穿着背心，还有内裤。唐彦华直接上手去，抬起她两条纤细的白胳膊，把她背心脱了下来。她背心里什么都没穿，脱去了那一层薄衣，露出里头少女洁白的上身和刚发育的，浅浅的像洁白的菱角一样的初乳。 唐彦华就坐在一边，专注给她擦身。擦了胸前，肚子，还抬了手臂给她擦腋下。唐彦华一只手抱着她腰，让她靠在自己身上，低头目光注视着她身体，擦的非常仔细耐心。门都没关，唐怀锦老婆进门远远瞅见，心里就咯噔一下。 唐彦华从小跟程程一起长大，好像不知道什么叫避嫌。他就把程程当成他私人物品似的，想脱她就脱，想爬她床就爬。程程也是太依赖他，根本就不忌讳。唐彦华老婆看得只觉得不舒服，看他们俩如此这般，天真自然，好像没什么邪念，又害怕说出来反而让孩子多想。唐怀锦老婆忍着不适走上去，想把儿子支开：“彦华，去厨房烧点热水。” 唐彦华只顾给程程擦身：“我一会去烧。” 唐彦华擦完她上身，摸了摸程程腿上也有汗，说：“你把内裤，我给你擦擦屁股。” 程程听他话的很，只点头，唐彦华这小子就伸手去脱她内裤，也不管他妈在场。 唐怀锦老婆见他荒唐，默不作声上前去，轻轻一下把他手里帕子拿走，驱赶说：“你去厨房烧热水，我来给你妹妹擦。” 唐彦华一回头，被他妈用怪异的眼神看了一眼，他愣了一下，好像明白了什么似的，脸顿时通红，讪讪地。 “妈” 唐怀锦老婆命令道：“出去，烧水去。” 唐彦华不情不愿，恋恋不舍地磨蹭出门。 唐怀锦老婆继续，帮程程把身上湿汗擦了下。她隐约感觉没脚步声，唐彦华似乎还没走，回过头一看，只见他那儿子半边身趴在门板上，支着个脑袋正偷偷往屋里望，跟个贼似的。唐怀锦老婆见他这鬼样子一阵生气：“你干什么呢？还不去烧水。” 唐彦华说：“我想给妹妹” 唐怀锦老婆板了脸：“想什么想，还不快去。” 唐彦华心里感觉事没做够，话没说完：“我想” 唐怀锦老婆瞪了他一眼。 唐彦华见他妈的样子要发火，只得灰溜溜烧水去了。 母子俩守着程程，焦心地等待了半夜，院外才响起了脚步声，手电筒的光晃动起来。唐怀锦老婆出门一看，唐怀锦正带着一个人来了。乡上卫生院关了门，没医生，唐彦华把街上一个开西药店的医生叫过来了。医生挎着一个方方正正的医疗箱，进门来，大概检查了下病人，拿出针药，给程程打了一针退烧的。 唐怀锦老婆看直了眼说：“这就成了？打个针就完了？医生，她说头疼的怎么办？一会脑出血，一会又要傻子瘫痪啥的这可咋整，要不你再看看。” 医生看她农村人不懂，说：“我现在只能给她退退烧。你说她头昏啊，被打伤了什么的，这个我没仪器，我也检查不出来。只能先退烧观察一晚，明天带去县城医院里检查下，看有没有大问题。” “这还得去县医院啊？” “伤成这样，最好去一下吧。有病治病没病找个放心。” 一家人千恩万谢的，把这医生送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8.心思 这一晚上鸡飞狗跳的，都没能睡成觉。 等医生走了，看一看时间，已经是半夜两点。唐怀锦老婆走到床边去摸了摸女儿的额头，担心问：“打了针怎么样？” 程程还是昏昏沉沉的，说：“妈，我头疼。” 唐怀锦老婆手足无措：“她还是头疼，这可怎么办，打针没有一点作用啊。” 唐怀锦在一边皱着眉，说：“实在不行，明天带她去医院看看。” 唐怀锦老婆说：“那地里的活儿怎么办？最近刚下过雨，正是种玉米的时候，等地干了，玉米就难发芽了。再说家里一分钱都没有，怎么上医院。” 唐怀锦说：“就耽误一天，地里的活不碍事。等我下午回来再做。至于钱的话，我去借一点，先把病看了回头再还上。” 唐怀锦说：“明天就要要，你大晚上的现在找谁借去啊？” 唐怀锦说：“我试试去。” 唐彦华在一旁，看着他爸妈商量事，也不敢插嘴，生怕横出枝节。没想到他爸妈居然很快商量定了。唐怀锦进了门，屁股还没沾下凳子，又提着手电筒出门，是往村里找人借钱去了。 唐彦华送到屋后墙边，只见他爸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手电筒的光束也越来越远。 唐怀锦老婆叹气：“这日子可咋过得下去哦。先前借的钱还没还，这又要借，九月份两个孩子又要上学，又要交学费。” 唐彦华看她妈忧心忡忡，脸上的皱纹比之前更多了。他知道这两年家里过得苦，心里万分难受，安慰道：“妈，你别担心了。我会好好念书的。等我以后工作了赚钱了，我会替你们还的。” 唐怀锦老婆叹气：“还说以后，现在的日子都要过不下去了，哪来的什么以后。” 唐彦华说：“我可以不做新衣服，不买鞋子。改天去山上挖药材卖。只要咱们一家人健健康康，日子总会过得下去的。所以妹妹治病要紧。要是家里谁真得了什么大病，咱们家才叫完了。” 程程在床上睡着了，呼吸声非常微弱。唐怀锦老婆看了一眼儿子，忽然想起刚才的事，眉头一皱：“你跟妈出来一下。” 唐彦华有些莫名：“啊？” 唐怀锦老婆走出门，招呼他：“跟我出来。” 唐彦华隐约预感到他妈这表情是为什么事，心有点虚。他低着头，浑身扎了毛刺似的，大不自在，跟着他妈到了院子外，低声说：“做什么呀？” 唐怀锦老婆打量儿子。 唐彦华已经比她高多了。身高是成年男人的身高，一米七几快一米八，身体清瘦的还是个男孩样，然而已经发育的见了点分晓。看得出隐约的喉结，手臂和腿上的肌肉骨头，充满了年轻的力量感。大概裤子里的那一套男人玩意儿也已经发育的半齐全。嘴唇边也冒出了细细的绒毛，腿毛也长出来了。唐怀锦老婆曾看见他偷偷用他爸的剃须刀。 这么大人，真不是小孩子了，也不知道他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 “妈见你从小就懂事，一直没跟你说。” 他是男孩，也没什么害羞的。唐怀锦老婆开门见山说：“你自己也知道你长大了，跟小时候不一样。妈之前让你跟你妹妹分床睡，你也知道为啥。男女授受不亲的，你这成天还跟你妹妹搂搂抱抱，脱衣服摸身子的，成什么样。你妹妹年纪还小，你不能不懂事。” 唐彦华羞的满脸通红：“我知道错了。” “不要老说知道错了，妈不是在骂你。” 唐怀锦老婆说：“男男女女的，没点避讳，容易闹出事。你年纪还小，等到了该结婚的时候，爸妈自然会为你考虑。” 唐彦华说：“我知道。” 唐怀锦老婆说：“妈问你，你来那个没有？” 唐彦华红着脸：“啥？” “就是做梦，裤子走湿过没有？” 唐彦华脸更红，点了点头。 唐怀锦老婆说：“自己注意点。睡觉别把裤子穿太紧了，内裤勤换洗。” 唐彦华点头：“我知道。我又不会穿脏裤子睡觉。” 唐怀锦老婆说：“行了，你回你的屋睡觉去吧，你妹妹我来照管。” 唐彦华说：“我等爸爸回来吧。” 唐怀进老婆说：“你先睡吧，等他不知道要等到啥时候。” 唐彦华没敢再说话，低头默默回屋了。 唐怀锦借了一晚上钱，走了有好几家，把村里关系不错的都走了，一家一家地低声下话。终于居然是个平常往来不太多的邻居借了他一百块钱。这家女人心软，听说他女儿生病，要去医院检查所以把买玉米种的钱拿了出来。唐怀锦又惭愧，又感激不尽，保证过几天就还上，让她家先到自己家来拿两袋玉米种去用。女人应了，送他出门，说：“谁家还没个三长两短的呢，手上有钱能帮一点是一点。之前我闺女病死的时候唐队长你帮我拿过二十几块钱，让我去买纸钱安葬。钱不多，但是你说让我不用还。唐队长，我信得过你的人品。” 这件事好像有过，唐怀锦自己都忘了。这家人是知青下乡时从外地搬过来的，当时日子难过，唐怀锦感觉他们人生地不熟怪可怜，确实好像照顾了一些。唐怀锦连连道谢，拿着一百块出了门，一边走，一边想了不少事。人情薄如纸，世事冷如冰，本来以为他当过这么多年大队长，虽然结仇不少，但也做过好事，好歹在村里也是有几分面子的。以前他说借钱谁敢说不借，没想到一天没权力就没人再理会他，遇到事情竟然是个外地人帮的。个中原因想来千思万绪。 唐怀锦老婆没睡觉，在家里等丈夫，等到唐怀锦回来时，天色已经蒙蒙亮了。 唐怀锦关了手电筒，借着晨辉进了院子，村里已经响起了鸡叫。唐怀锦老婆听到脚步声，披头散发地出门来，见丈夫脸色阴沉沉的，心也灰了，说：“没借到？” 唐怀锦说：“借到了。” 唐怀锦老婆手里头上别着把木梳子，刚准备梳了头去煮早饭：“借了多少？” 唐怀锦低头弓腰往屋里进：“一百。” 唐怀锦老婆松了口气：“总算借到一百。” 大半夜，到邻居家里，敲门人家叫醒，说借钱的事，唐怀锦老婆知道这种事是有多尴尬有多艰难，几乎已经是不要脸面了。以后村里人人都知道你是个缺钱的，大半夜去借钱。唐怀锦这奔波了一夜才借到一百，可以想象是遭到了多少拒绝和难堪。他本就是好面子的人，原来村里不可一世的大队长，现在要低声下气去借钱，几乎是在要他的命了。 唐怀锦老婆忙梳拢头发，说：“那我先去煮饭，让闺女起床，咱们收拾收拾早点去城里。一会天亮了就晚了。” 唐怀锦点头：“咱们去，让儿子在家看门。” 唐怀锦夫妻简单吃了个早饭，把程程叫起来穿了衣。程程退了烧，但还是头昏，手脚发软走不动路，唐怀锦强挣着老胳膊老腿，把她背在背上，叮嘱唐彦华看家，便出门上了公路。那会天色朦朦的还没亮，唐彦华独自送他们到路口，看他们都走远了，许久，才转身回了家。 唐彦华一个人在家也没心情玩，先是背着背篓去地里，打了满满一背篓猪草，又捡了柴。做了半天作业。 到下午的时候，唐怀锦夫妻带着程程回来了。 唐彦华迎上去问，唐怀锦夫妻脸色沉沉的，说是到医院看过了，医生给检查了一下，说是耳膜穿孔，好在不是很严重，就开了点外伤涂抹和消炎药，也没怎么治，就是让回家自己养，注意一下饮食清淡点。唐怀锦夫妻也不懂这些，听了没得主意，只得又带着程程回来。 好在程程看起来状态好多了，早上背着出去的，回来时自己在走。进了院子，唐怀锦老婆也不让她再干活，只教她回屋休息，让唐彦华陪她在房里玩一玩。唐彦华狗腿子一样，忙不迭地拉着程程到屋里，让她坐到床上，蹲在地上给她脱鞋子袜子。程程不好意思，低头注视着他说：“哥，我自己脱。我已经好了。”唐彦华不听，说：“你病了，我伺候你。” 程程低头，有些难过说：“都是我不好，我又害爸爸妈妈花钱了。” 唐彦华抱着她脖子安慰说：“不怕的，这又不是你的错。都是那个程老四的错。你等着，爸爸一定会找他算账的。” 程程点点头：“我今天没有那么头晕了，我想早点好起来，帮爸爸妈妈做点事。” 唐怀锦把家里攒的几个旧袁大头卖了，换了点钱，还了借账。接下来几日，程程就呆在家养伤。她感觉自己好了一些，想出门，唐怀锦老婆不许，只让她没事帮家里煮煮饭。唐彦华见妹妹在家，也想待在家里，那咋可能，被他爸拎到地里，帮忙播种玉米。 程程养病在家，唐彦华跟着也心不在焉。唐彦华那一颗心都扑在妹妹身上，只要瞅着一点机会，便要一鼓作气跑回家。有时在外面摘了个果子，有时摘了朵好看的花，便要拿去妹妹跟前献宝。甜言蜜语的话儿哄她开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9.往事 程程身体上没啥大问题, 恢复的很快，过了几天就好了。但唐怀锦一家人都明显看出她心里头有事, 天天在家闷闷的, 不怎么说话。其实自从她知道自己身世后，性格就变了很多，再没有了小时候的开心活泼。然而这次程老四的事, 对她的伤害更大。尤其那天县里的医院回来，程程就不怎么说话，也不出门，每天干完活，就是坐在门前的大石磨上发呆，抠着手想自己的心事。 唐彦华问她：“你怎么了呀？想什么呀？” 她摇摇头：“没什么。” 唐彦华说：“你告诉我嘛, 干嘛不说话呀。” 程程低着头, 心事重重, 不知道说什么。 唐彦华说：“你想吃什么？你想吃烤红薯吗？我去给你烤。” 程程摇头：“不想吃。” 唐彦华说：“那你想不想去坡上玩？要不我带你去村里玩吧？” 程程仍摇头：“不想去, 妈说不让我出门。” 唐彦华说：“我陪你嘛。” 程程还是摇头。 唐彦华看妹妹难过，自己心里更难过。 都是因为程老四。 唐彦华很想让他爸妈去县里找大伯走关系，把那个程老四抓起来。不然有他在, 程程永远不开心，永远担惊受怕。可是说了几次，他爸都不听，还把他骂一顿, 让他滚去地里干活。 唐彦华不甘心。 “妈, 咱们为什么不能找大伯帮忙啊？” 唐怀锦老婆在厨房烧艾草水, 给唐怀锦泡脚，唐彦华实在忍不住了再次发问。 “妹妹现在都被他吓得不说话，整天呆呆的，连我都不理了。” 唐彦华说：“大伯在县城，他认识的人多，问他能不能想办法，让那程老四坐牢。他欺负了秀秀，欺负妹妹。秀秀是被他强奸的，这种人本来就应该坐牢。” 唐怀锦老婆叹了口气：“咱们家跟你大伯家关系不好，你爸不好意思求他。” 唐彦华说：“都是自己家人，有什么深仇大恨不好意思的啊。” “你小孩子不懂。” 唐怀锦老婆说：“你大伯是你爸的堂兄，不是亲兄弟，关系没那么近。再说咱们两家这仇结的太深，这恨解不了的。” 唐彦华皱眉说：“你总说我小孩子不懂，可又不告诉我为什么。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有必要瞒着我么。” 唐怀锦老婆叹说：“作孽啊。都是作孽。” 唐彦华说：“到底做什么孽呀？” 唐怀锦老婆没忍住，向儿子讲了一段往事。 “你见过你爷爷奶奶吗？” 唐彦华说：“爷爷奶奶？我爷爷奶奶你们不是说早就死了吗？我爸爸小的时候爷爷奶奶就死了，我爸爸是被他叔叔婶婶养大的。我没有什么爷爷奶奶。” 唐怀锦老婆说：“我说的就是你爸的叔叔婶婶。你爸从小由他叔叔婶婶在养，把他叔叔婶婶叫爸妈。其实这才是你的爷爷奶奶。他们死的没那么早，是我跟你爸结婚后才死的，还跟咱们一起住过。咱们家现在这房子就是老两口的。” 唐彦华头一次听说这个：“原来以前你们是跟他们一起住的，你们以前没说。” 唐彦华回忆了一下。村里人人家都有祖坟，年年都有人给老人烧纸。唐彦华每年也跟他爸妈上坟烧纸，但是烧的都是一些听起来好像无关紧要的亲戚长辈，什么祖祖，舅公之类的，还有他亲爷爷奶奶。但其实他爸的叔婶应该跟他家关系更近的，毕竟是养父母，在一起生活多年。逢年过节不烧纸怎么想都不该。 唐彦华想起了似的，说：“是不是爸之前说的，他们坟在柳树弯那的。” 唐怀锦老婆点头：“就是他们。两个坟都在那。” 唐彦华小时候去过柳树弯，见过那边的坟，修的很气派。一般农村的坟就是个土包子，柳树弯那的两个坟却弄的像个小陵墓样子，立的有石碑，上头刻的有字，农村叫古山。两个坟修的倒豪气，就是坟头冷冷清清，基本没人去烧纸。 唐怀锦老婆说：“这坟是你大伯修的。” 唐彦华说：“那我爷爷奶奶是怎么死的啊？” 唐怀锦老婆说：“是被你爸拿背篓背到山上去给扔了，饿死的。” 唐彦华目瞪口呆。 唐怀锦老婆直叹气说：“作孽啊。我就知道这样做是要遭报应的，我就一直劝他，忍一忍，忍一忍，反正那么大年纪的人了，早晚要死。何必给自己找骂名。你爸他固执，非不信报应。” 唐彦华只感觉不可思议：“为什么这样啊？爸爸为什么这样做啊？” 唐怀锦老婆伤心说：“不怪他，真不怪你爸，他受够了。你不知道他从小过的什么日子。名分上说是跟他叔叔婶婶，靠他叔叔婶婶养活，实际上吃了多少苦头自己知道。不是亲生儿子，人家不心疼。你爷爷奶奶生了四个儿子，只有你爸不是亲生的，其他几个儿子都是亲生的。其他儿子送去念私塾，你爸在家里天天给放牛c干活，没给吃过一顿饱饭。一点看不顺眼就拳打脚踢，你爸小时候过的苦啊。我也命不好，帮不得他，小时候跟他一块放牛，天天看他身上都是伤。你没见过人那么心狠的。我是哥哥嫂嫂在养。哥哥嫂嫂虽然对我抠门，吃的穿的舍不得给我，但好歹没打过没骂过。” 唐彦华只隐约知道他爸小时候日子过得不好，还以为是家里穷。 他妈说：“他家里不穷。他叔叔婶婶那年代有钱送几个孩子上私塾，一点不穷，算是富农。只是对他不好。” 唐彦华说：“那后来呢？就因为这个吗？” 唐怀锦老婆说：“哪可能就因为这个。事情多着呢。” 唐怀锦老婆说：“我跟你爸结婚的时候，什么都没有。你爷爷奶奶把我们赶了出去，让我们去住石洞。那会可怜的，住那洞里，连个被子都没有，睡觉睡的是谷草，盖的是谷草。一块地都没有，想种粮食没地种，吃不起饭，你爸去给人家当雇农赚点口食，我呢，帮人家家里浆洗衣裳。好在我们年轻还能吃苦，就这么样子活过来。你说你爸敬仰毛主席，他能不敬仰么，要没有毛主席，咱们家现在还住在那石头洞里。你爸他这辈子就认毛主席，把毛主席当成他的再生父母。要不是这些年走了弯路，哎。” 唐彦华说：“那后来呢？” “我们结婚时，你爷爷奶奶连片瓦都没给你爸，给他那几个亲儿子倒是一人修了个房子，弄聘礼啥的。可惜儿子太多，结婚把家底也给掏空了。后来几个儿子分家去过，都不管他们两个，见他们没钱了，都不跟他们来往。建国那会定成分，他们划的富农，黑五类，咱们家给划的是贫农，是红五类。他们又过来巴结咱，让我们回去，跟他们一块住。当时也是没房子，你爸贪图他们房子，便回去了。结果这下回去就缠的没开交。” 唐怀锦老婆絮絮叨叨说： “你爷爷奶奶脾气不好，那几年刚好又落了病，两个都瘫痪了，屎啊尿的要人伺候。我跟你爸白天要下地，回了家要给他们煮饭，端屎端尿，当真是尽心尽力。你爷爷奶奶老觉得我们对不起他们，占了他们房子，天天冲我和你爸发脾气，说我们忤逆不孝顺，说我们恨他，盼着他们早死，天天念着找要他的亲儿子。我是能忍就忍，他要吃啥，我给她煮就是了，他生气要打我，我挨就是了。他把屎拉在床上，我给洗了就是了。不然还能怎样，那么大年纪人，又活不了多少年，还跟他们置气不成。可你爸受不了，说要让他们弟兄几个接过去。去找他兄弟商量，他兄弟没一个肯接管的，都嫌他们瘫痪难伺候。那会我刚怀上个孩子，大着肚子伺候他们，被你奶奶嫌我煮的饭不好吃，非要打我推搡我，我脚底下没站稳，那第一个孩子就流了产。不然你还有个哥哥呢。” 唐彦华说：“他们为什么要打你啊？” 唐怀锦老婆说：“他们两个，一天三顿要吃干饭。面条稀饭都不吃。那会家里条件确实不太好，也供应不起。就给他们一天吃一顿干饭，一顿稀饭再加一顿面条。我心里也想着他们年纪大了天天吃干的消化不了，再说，那又瘫痪在床，天天干的吃多了就要拉屎，拉在床上收拾起来我也真头痛。他们因此就怀疑我跟你爸背地里吃好吃的，藏着不给他们吃。实际上我们哪有，家里但凡弄点好菜都给他们两个碗里拨一半，给你爸碗里拨一半。他们老两口一向说话声音大，就怕他们闹闹嚷嚷让邻居听闲话。就这样，他们还不满意，天天说我亏待他们的吃穿，说你爸吃的比他们多。你爸那是要下地干活的呀，他们也不体谅。说你爸小时候怎么怎么听他们的话，现在长大了就一个人吃独食。那天早上，你爸要去队里上工，要去抬石头。我心说抬石头辛苦，就早起给他煮了干饭，炒了块腊肉让他吃了出门。然后我自己煮了点面糊糊，放了点酸菜吃，给你爷爷奶奶也端去。结果他们耳朵尖，不知道怎么听到炒菜声，愣说我炒了肉不端给他们吃，把碗给砸了。你说那瘫痪的人，平常都说起不来，争起吃的来，居然站起来了，老两个一起打我。我那会怀孕七个月，没留神撞在柜子上，后来早产，孩子生下来哭了两声就死了。” “我那心痛啊。都怀了七个月的孩子，就这么说没就没了。我哭了整整三天，三天没吃饭，可怜我的孩子。” “你爸为这事气坏了，见那几个兄弟都不管，就把你爷爷奶奶背去山上扔了。我是千拦万拦，不是为老人，我心疼他们什么，他们害了我孩子。我是为了你爸，怕他干这事遭报应啊。” “可是他那倔驴脾气，我拦也拦不住。两个老人扔在山上，当时全村的人都知道，几个子女也都知道，没一个管的。村里熟人都来劝，劝我们把他们接回来，不管怎么样都是父母，能忍一时就忍一时，让天老爷看见要遭雷劈的呀。再说传出去了，满乡闲言碎语，你爸就是不听，说随便怎么遭报应，就是不接。我害怕呀，我半夜做梦都听到那山上在哭，心里怕极了。我去给他们送过饭，那地上拉的全是屎，衣服裤子里都是屎，哭天抢地地求我救命。你没见过人那样子，可怜啊，真可怜，我差点心都要软了，可是想到我那刚流产的孩子，想到以后还要伺候他们，我就狠下心，不管了，就当他们早点死了早点解脱吧。我回了家，再没去看过，听人家说两个在山上哭了五六天，村里也没人管，儿子也没人管，后来就死了，也不知道是冻死的还是饿死的，还是被狼叼了。我那几年天天夜里做噩梦都梦见他们。” 唐彦华听的呆呆的。 唐怀锦老婆眼睛湿润，抬手抹了抹眼泪：“我和你爸虽然恨他们，但到底心里有愧。人家老话说，这世上最大的罪就是不孝父母，死了要下十八层地狱的。后来我一直没怀上孩子，也不知道是不是遭了报应。我心里害怕，天天上庙里拜菩萨，求菩萨保佑。菩萨真灵验了呀，没过多久我就怀上了你，生下来还是个男孩。我和你爸才高兴坏了。心想老天爷怜悯我们，没有拿雷来劈我们。结果有一天村里来了个和尚，经过咱们家院子，看我抱着你，夸你长得俊俏。我让他给你看相，他却给我看，说我前生做了孽，说我命里无子，会老年丧子，儿子会夭折。我吓坏了呀，想起那件事，问他有没有破解的法子，他说没有破解的法子，要我多行善事，给你积福。我才决定收养个女儿。我就找熟人帮我介绍，这村里哪家有孩子，哪个小孩子命最苦最可怜呀，我就把他收养过来，好好疼他，这不就是行善。所以就找着了程家，找着了你妹妹。你妹妹是你的救命恩人，是咱们家的福星。” 唐彦华看她妈流了眼泪，抬手帮她妈擦着，安慰：“妈，你说的那都是封建迷信。” 唐怀锦老婆捂着他的嘴：“不许乱说话。” 唐彦华等她松了手，说：“妈。那些都是假的，那和尚就是来骗你钱的。” 唐怀锦老婆训斥道：“你这孩子不许对老天爷不敬。命这个东西，你得信知道吗？生来贫穷富贵，长得是丑是美那都是命。做了恶就要遭报应。你爷爷奶奶就是年轻时做了恶，老了才那般下场。人生的事就是一环扣一环。” 唐彦华这小子极聪明，一针见血地戳破他妈说：“什么我要夭折呀。就是你和我爸做了那事心虚，害怕自己以后老了也被我拿背篓背去山上扔了。所以就养个女儿嘛，女孩儿心软，要是以后我没良心不管你们，你们就靠女儿。” 唐怀锦老婆生气骂他：“你这臭小子什么都不懂，又胡说八道。” 唐彦华说：“我不会把你和爸背去扔了的，我以后会孝顺你们的。” 唐怀锦老婆生气，把唐彦华数落一顿：“妈都是为了你，你这破孩子不想活命了是不是。妈死不死都无所谓，你要是出了点什么事，妈才活不下去。” 唐彦华问说：“那我爷爷奶奶死的时候大伯在哪？他不在吗？” 唐怀锦老婆说：“你大伯是家里最出息的一个，老早当兵去了。说是在外面当兵还是当官的，谁知道呢，又收不到信。结果你爷爷奶奶死了没两年，你大伯回来了，知道这事，大闹一场。你爸也不肯低头，跟你大伯吵，就这么结了仇。你大伯花钱给你爷爷奶奶修的墓碑。” 唐彦华听到这里，才大概明白了其中来由。 唐怀锦老婆说：“你大伯这些年一直恨你爸，怪他虐待死了父母。你爸脾气比你大伯还大，本来就恨死了他一家人，你让你爸去求他办事，他哪能不生气。人手有高低，人家有本事，咱够不着不够就是了，但一口气不能输。你爸就是这种人。” 唐彦华说：“可是大伯的其他兄弟也没管爷爷奶奶啊，大伯却没跟他们结仇。” 唐怀锦老婆叹气：“他们几个是亲兄弟，血浓于水，咱们怎么能比。再说咱们住了人家的房子，确实该咱们照管。说来说去，咱们还是理亏。” 原来他家和大伯家还有这么一桩往事，也难怪他爸爸跟他那些叔叔伯伯这么多年互相敌视，平常见了面招呼都不打。 唐彦华有点失望：“爸爸是有点冲动。反正老不死的，早晚都要死嘛。干嘛弄的这种事，沸沸扬扬的招人家骂名。” “哎，当时只图解气，早点甩脱了干净。” 唐彦华呆呆的，有点难受，烟子熏到脸上都不知道。他妈擦抹了一下眼泪，忽听得锅里水开了：“快去把锅盖揭一下。”唐彦华才赶紧站起来，去揭了锅盖。 唐彦华走出厨房，回卧室去，见程程坐在桌子前，面前放了一筲花生，在剥花生米。她穿着个带花边的白色短袖衬衫，鹅黄色的棉短裤，头发梳成两个折叠的麻花辫，显得两个脸蛋月光一样白，像剥了壳的鸡蛋清似的，一双眼睛清清灵灵，像山间的小溪。唐彦华走过去在她对面坐下，看她脸上的伤已经好了。 程程见他看自己，有些讪讪的抬了抬眼，大不自在说：“干嘛呀哥。” 唐彦华看了她一会，感觉妹妹长得真好看，怎么会跟程老四那种人有关系呢？长到这么漂亮可爱的妹妹，身体里竟然流着程老四的血，唐彦华就感觉妹妹被玷污了。心里像钻了条虫，说不出的难受。 “哥。” 程程见唐彦华发愣：“你干嘛看着我呀。” 唐彦华伸手摸她头发，仰头说：“我还是喜欢小时候的你。你现在一点都没有小时候活泼。你小时候光着个脚，两个红脸蛋，横的不得了，还撕我的书呢。” 程程低头说：“那是我不懂事，欺负你。回头妈还骂我了，让我不许撕你书。” 唐彦华说：“我是逗你的，那书我本来就看完了，破破烂烂不打算要了。我故意逗你让你来追我。你脾气急，逗起来特好玩。” 程程有些不好意思：“那都是小时候了。” 妹妹长大了。 这个发现让唐彦华有点欢喜，又有点忧愁。欢喜的是妹妹越长越漂亮，知道害羞了爱美了，越来越有女孩儿的样子，忧愁的是为啥忧愁他自己也说不上来，就是有点忧愁。有一种想做点什么又不知道该做什么的心情，有点茫然。 唐彦华说：“你耳朵里好了没有，我帮你滴药水。” 他起身去从抽屉里拿了药水，帮程程滴：“这瓶滴完了，再让爸爸去卫生院买一瓶。下午天气好，我带你去外面玩玩，咱们去坡上挖药材吧，别老闷在家。” 下午，程程跟唐彦华出门去了，唐怀锦老婆也去邻居家里，还之前种玉米欠的工。唐怀锦去刘家帮忙耙地，回来的时候是下午四五点。那会太阳来未落山，初春黄昏的光线金黄黄又暖洋洋地洒在村落和田野上。唐怀锦一个人，弓着背，沿着田地间的小径行走，一边感受着这暖洋洋的黄昏，一边思索着往事。 自己这一生，没干过什么好事，他知道。 那些年当村干部，他一心想的是怎么揽权，怎么捞钱，怎么跟随□□的脚步，怎么□□收拾那些走资派c清除敌对异己。他连父母都敢饿死，早就不怕遭什么天谴了，所以别人恨他骂他他也无所谓。结果就是攒了一堆仇，现在年纪大了又丢了权，村里再没人肯搭理他。 无所谓，他没什么可后悔。别人怎么看他，他有什么可在意？不过就是一个泥腿子农民，难道别人说你几句好话你就能名垂千古了吗？没意思，他懒得讨好谁。他一直都在道德的底线上游走着，没什么他不敢干的。而今老了，走在路上，人嫌鬼厌，连狗见了他都要追着咬，小孩见他被狗咬都拍手叫好。而今对他唯一重要的，就是家人。他的老婆，儿子和女儿。只要家人平安，外人讨厌他，他也没什么。可是现在女儿的安全受到威胁，他却无能为力。 他心里想，要不要去找那唐怀德说说呢？ 唐彦华老说让他去找唐怀德，他一听就想发脾气。要他去向那人低头，他宁死也不肯。他是穷，他是坏，但穷人坏人也是有骨气的，不是没脸没皮，什么人都去求，什么人都去巴结。唐怀德就是他死都不会去巴结的人。要巴结就得认错，承认他不孝c忤逆，承认他当年对父母犯下的罪。这罪他能认吗？他不认。 这辈子他犯得罪多了。 安家那个老地主，以前给过他饭吃，他却把他揪出来□□，说他是地主坏分子。那其实也不是他情愿的，村里人都那么说，别人要斗，他要是不跟村里干部统一战线，人家就要说他和地主一伙，那岂不是连累了自己。 原来那副队长刘三全，因为跟他争权，去举报他贪污，被他打断腿。这事做的有点狠了，刘三全几个娃娃被害的上不了学，现在穷的吃不上饭。 就是类似这些，农村里，鸡零狗碎的坏事，他干了不下几十件。偷过c贪过，虽没有正经杀过人，但也是见过血的。 这些他都认。 唯独唐怀德爹妈这件事，他坚决不认。 那两个老不死的，饿死都是便宜他们了。 他这一辈子吃的苦，都是拜这两个老不死的所赐。当年他爹妈死，给他留下多少遗产和田地，全被这两个老不死的拿去。把他当个小长工对待，挨了多少打受了多少骂。那会要不是为了这房子，他才不会去伺候这两个。本来指望他们老了能知错，能收敛一些，没想到还死性不改，天天聒噪，给他气受，还害得他第一个孩子死了。本来就是他吃亏，要让他认错，绝不可能。 当年唐怀德回家来，跟他吵架，就说，只要她认个错，花钱给父母修个坟立个碑，再给父母坟前磕个头，兄弟间握手言和，就当没有这事。唐怀锦破口大骂，让他滚，理都没有搭理。 要让认错，他管这人叫大哥，没门儿。 然而现在，唐怀锦有些后悔了。 不是后悔自己干的事，而是后悔自己太要强，总觉得自己很有能耐，心里想着：“我讨饭也讨不到你门上去。”可实际上人家过得好，有钱有势，他什么都没有，就只有一身倔脾气。现在家里要钱也没有，女儿受了威胁他也不能保护。 活了一辈子，其实还是天真。这世上事，本来就是有钱有权说了算的，骨气这东西，从古到今都是一文不值，丢在地上都没人愿意捡。 其实他应该去找唐怀德说说，看想个办法。女儿的事还只是眼前，他马上要面临更大的难处。唐彦华读初中，马上要毕业了。过几年升学找工作，没个关系真不好安排。总不能让儿子回来跟他当农民吧？儿子聪明好学，应该有个好前程，不能被他这不争气的爹给耽误。 他走着走着，听到有人叫他：“爸爸！” 抬头一看，只见唐彦华和程程站在山坡高处的田坎上，一人背着个背篓在打猪草。唐彦华长得高高瘦瘦，白净清秀，程程长得乖巧伶俐，眉眼如画。孩子青春的脸上洋溢着笑容，圆润的脸上透着薄汗，肌肤红红的充满弹润，那明媚的笑脸像一股清澈的暖流注入唐怀锦的胸襟。 唐怀锦哎了一声，关心道：“你俩在干啥？” 唐彦华说：“我带妹妹打猪草。我们下午去挖药材了。妹妹跟我玩的可开心了。” 唐怀锦看程程，脸色还是有些苍白，目光有点心事重重的样子，但比前几日好多了，估计是被唐彦华哄的。唐彦华对他妹妹好的真是没的说。 唐怀锦这会没工夫搭理孩子，敷衍医生：“嗯，一会早点回家去。”唐彦华在上面喊了一句：“爸，你去哪啊？”他也没听到，嘴里含糊说：“好，好。”低着头自顾自走了，把唐彦华弄的懵懵的。 他又走了几步，碰到一个五队的人，叫王应贵。唐怀锦跟这人挺熟，想起程老四，便问：“那程老四最近在干啥？” 那王应贵眉开眼笑，跟他摆起了龙门阵，说那程老四：“成天晚上的不着家，就钻那一个队的杨寡妇家睡，就是李少全的老婆。晚上一块睡，白天去寡妇家帮人家干活，跟两口子似的，挣了钱也给寡妇买衣裳买项链啥的。自己家，十天半月也难得回一次。老婆儿子都不管，前天还为了钱，跟他爹妈打了架。一家子人个个都是脑子长包的。可怜他那个老婆秀秀儿，真是嫁进门吃了苦。” 唐怀锦默默记在心上，唠嗑两句仍往前走。 还是去找一找唐怀德。 唐怀锦打定主意，心想，低头就低头吧。这么大年纪，也没什么面子不面子的了。只当是为了孩子，低声下气给唐怀德赔两句罪，求他给帮帮忙，想想办法。 也不知道人家愿不愿意理他。但是好歹说一说吧，好歹试试。 晚上煮饭的时候，唐怀锦把这个话跟他老婆说了，说他想去一趟县里，探望一下唐怀德。看准备带点什么东西合适。他老婆很意外，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相通了的：“这，多少年没上过门，我也不知道带啥。咱们家里的东西人家瞧不上，好东西咱没钱又送不起。要不看地里有什么蔬菜瓜果之类的装一些，还有花生核桃啥的。这东西城里没有。” 唐怀锦有点臊皮说：“那就依你的吧。” 当天晚上，两口子就准备起来，去地里采摘了一口袋的黄瓜c茄子c辣椒之类的，装的满满的，又把核桃花生装了一口袋，全装进大袋子扎好。唐彦华看见了好奇问，唐怀锦也不肯说，只说要走亲戚，第二天便独自一个人背着口袋往县城去了。他老婆要陪他，唐怀锦没让。 唐怀德大着肚，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面色凝重地点了根烟，听唐怀锦讪讪地讲了一通家事。其间他一声不吭，只是让他老婆去切水果，末了唐怀锦收声。唐怀德放下了二郎腿，把烟头在烟灰缸上弹了弹灰，棕色皮鞋和牛皮夹克一起泛着亮：“你这个事，也不是啥难事。” 两人结怨已经是三十多年前的事情，当年的情绪已经忘得差不多。这会 唐怀德对他兄弟倒是挺客气，一边弹烟灰，一边抖腿说：“我现在早就退休了不管事，要是前两年，我直接给你们乡上那刘文彪招呼一声，让他带人去，把那程老四抓去，劳教他个狗日的，看他还敢兴风作浪。你们乡上现在是那个谁谁一把手，我跟他不熟。不过县里派出所我倒是认识有人，我可以给你介绍一下，你直接去派出所找他，让他带两个人拿上拷子到你们村，给他狗日的拷上就行。现在严打，回头给他定个流氓罪，弄进去，关他十几二十年那是轻飘飘的事。” 唐怀锦万万没想到唐怀德居然如此大度，竟没跟他记恨，一时惭愧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说带了瓜果蔬菜让大嫂拿去厨房弄着吃。唐怀德也不跟他客气，叫老婆拿进厨房去了，又给从胸前口袋里拿出烟盒，抽了根烟给唐怀锦点上：“咱们都是兄弟家，能帮的自然要帮。” 唐怀锦接了烟，唐怀德拿打火机给他点上。兄弟俩对着抽烟，抽的满屋子烟雾缭绕，升仙似的，互相都在酝酿话题。 “你昨年去给爸妈坟前烧纸了没有？”问话的是唐怀德，语气随便，像是闲聊。 唐怀锦抽着烟说：“没去。” 唐怀德说：“我也没去。没空，太远懒得去。你们那乡下，车都到不了，还得靠腿走路。我前阵还跟彦华说让你今年有空去爸妈坟上帮我烧张纸。你不想烧算了，代我烧两张，算个意思。” 唐怀锦只顾抽烟。 唐怀德说：“其实你跟爹娘老子关系不好，我也知道。这些年零零碎碎听人家摆龙门阵也听说过。但你知道我恨你是为啥？说实话，也不是为爹妈。那年老子刚要升调去市里，当时要是调了这会说不定早就混成市委书记，咋没成呢？就是你个狗日的唐怀锦给我作孽。你把我娘老子给饿死了，人家攻击我说我不孝父母，说我品行不好，然后就把我升调的事卡了。不然老子早到市里去了，能在这县上退休吗？老子那会恨不得弄死你我。现在年纪大了，想一想嘛，想开了，哎，人生嘛，升官发财都是命。没那个命也没办法。可能是老子上辈子干了啥缺德事，让阎王记下了吧。” 唐怀锦吐了口烟圈：“你这辈子不错了。” 唐怀德说：“还行吧。活到这份上也够了。” 唐怀锦说：“我要怎么谢你？” 唐怀德说：“我也不要你做啥，我看在兄弟的面子上帮你。你也看在兄弟的面子上，回家，给父母上一上坟，不说别的，把坟上的草除了，堆点土，给烧两张纸，在坟前磕两个头。咱们兄弟这事，就算是过去了，以后还算是一家人。” 唐怀锦默了默：“行。” 唐怀德的小儿子，叫唐晓宏，刚满十三岁，满头大汗地从门外奔进来，冲进厨房找他妈要水，要钱，说要去外面玩。唐怀德让他管唐怀锦叫二叔，这孩子不肯叫，看了唐怀锦一眼，跟他妈拿了钱，满头大汗地跑了。唐怀德直骂他兔崽子，不懂事，天天乱花钱，夸：“还是你家那孩子听话。我家这个，从小惯坏了，一天到晚不好好上学，就知道在外面鬼混，打都打不住。就他一个人一天要花十块钱。他老子我又不是开银行的，哪那么多钱来供他操，真是气死我了。早晚哪天我要把这小畜生败家子给他掐死。” 聊了些闲话，唐怀锦坐不住，告辞要走。唐怀德让他去派出所，他这边写了个纸条子，又给那边认识的人打个电话，让唐怀锦直接去找。唐怀锦连连道了谢。 唐怀德办事还真顶用。去了那边顿时有个所长接待他，说明了情况，要让那程老四坐牢。唐怀锦向来也是个黑心的，找个两个小民警帮忙，不辞辛苦跟他跑到村里去，那程老四正在寡妇地里帮干活，被直接给揪住，拷上，推搡着带走。 一个村的人跑来围观，都不知道发生了啥事，程老四大叫大嚷，说：“凭啥抓我，老子又没有犯法，你们在乱抓人！” 唐怀锦大骂一声：“狗日东西，你还不知道你犯了啥法呢。你刚欺负了我闺女，耍流氓，你敢不承认。”边骂边拿了块石头冲上去砸他头，被村民们拉住。 唐彦华听到动静，拉着程程飞快跑到村里去看。程程头一次见这情景，感觉乱糟糟的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有点呆：“哥，怎么了啊？他们这些人在干嘛呀？” 唐彦华站在路口看热闹，说：“程老四要倒霉了，我爸把警察叫来了。他惨了。” 程老四不肯就擒，要逃跑，被那几个陌生男人按倒在玉米地里，把那刚发出来的玉米苗踩倒一片。村民吆喝的起劲。 程老四的父母，一个老头和一个老太婆，哭天抢地地抓着儿子，不许民警把他带走。那老头还扛了锄头来要干架，嚷嚷着谁要带走他儿子就跟谁拼命。那老太婆从地上捡了坨牛粪，糊了那民警一头。程老四那儿子在边上看的呆呆的，秀秀病殃殃饿也出来了，她那婆婆大声咒骂她：“你汉子都要被人抓走了，你动都不动一下。没良心的东西。” 那秀秀儿也不吭一声，就在一旁痴看。 程家二老闹得不可开交，后来那民警拔出□□来，朝天放了一枪。把一村子人吓的，全都不敢动，程家二老也吓得瘫痪了似的。那民警骂了一声，把程老四拷在路边的树上，抹了抹头上牛粪，进农户家擦洗了一下，折腾了好几个小时，终于把那程老四带走了。 程老四再没回来。 过了几个月，村里传言，都说他判刑了，什么罪说不清楚，有说是因为他跟那寡妇勾搭，也有说是因为唐怀锦陷害，总之是流氓罪判了十年。那程老四好像死不认罪，说程程是他的女儿，唐怀锦诬陷，在里头被打的半死，差点没命，最后不认也得认。诸如这般的。 那程老四的父亲到公安去闹，和警察发生纠纷，也被抓了起来，判了两年劳教。程家这下子两个男人都没了，老太婆顿时眼前一片昏天黑地，天天活也不干在家里哭，哭的死去活来。 唐怀锦兑现他对唐怀德的承诺，抽了个空，去父母坟前，花了一下午时间给治了下坟，铲了铲坟头的荒草，堆了点土。又过了一天，在镇上买了点纸炮香，带着唐彦华和程程一起，去给那坟头烧纸。噼里啪啦一阵鞭炮放了，纸烧了，上了三炷香，唐怀锦想起唐怀德说让他磕头的话，心里很不乐意，烧纸他勉强接受，磕头他还是磕不下去，遂喊唐彦华：“你跪下去，给他磕个头。” 唐彦华知道他爸不喜欢这坟里躺的人，拒绝说：“我不磕，干嘛要我磕头啊。” 唐怀锦说：“兔崽子，让你磕你就磕。赶紧磕。老子关节疼，膝盖跪不下去。” 唐彦华没办法，只好跪下，磕了三个头。程程看他裤子跪脏了，伸手帮他拍了拍灰。 等那纸烧完，一家人顺着路慢慢回了家。 唐家的往事，就这么过去了。 程家的往事，也这么过去了。 一切又都回复了平静。 这下，全村人都知道了程程是唐家抱养的，程程自己也知道了，不过大家不再避讳这件事。程程知道不管她是不是亲生的，唐家都是她的家，爸爸妈妈都是她的爸爸妈妈，哥哥也都是她哥哥。 程程最后去看过秀秀一眼。 程老四关起来后，秀秀没了人照料。唐怀锦老婆心软看不得，每天去那边看她，给她煮饭，洗脸擦身照顾。过了半年多，秀秀不行了，恳求唐怀锦老婆，说想见一见女儿。唐怀锦老婆听了很是难过，回家跟男人商量说：“她想见女儿，让程程去看看她吧，她已经不行了，好歹也是亲娘，让闺女去见见她最后一面。”那会程老四也不在了，程家除了秀秀和儿子，只有个不中用的老太婆，唐怀锦便答应了，晚上把程程叫到面前，说了这事，让程程去秀秀儿那看一眼。 程程默不吭声，点头答应了。 唐怀锦夫妻怕她一个人不敢，让唐彦华陪着她去，也是买了点芝麻糊麦乳精之类，一起提着，走路去了程家。程家那新房子倒是修好了，只是此时冷冷清清，门前长满了碧绿的杂草。唐彦华跟程程到了门外，只见一个十来岁的少年，穿着脏兮兮的破褂子和破裤，脚上穿着一双胶鞋，头发乱糟糟的，晒得很黑。他用一双敌视的，充满戒备的眼光看着唐彦华和程程，只是厌恶，也不打招呼。 程程听说过他的事。这个孩子就是她第一次来程家见到的那小男孩，她的血亲弟弟，比她小两岁。这会已经十二岁。这个孩子已经完全毁了。他爸爸坐了牢之后，这孩子彻底没了人管教，他也不肯干活不肯下田，听说现在经常在外面偷东西，好几次被人抓着痛打，前不久还听说他偷了人家几百块钱，因为涉案数额太大被抓到派出所。只不过因为年纪小，被教训了一顿，又给放了回来。 秀秀形容枯槁地躺在床上，已经不太像个活人。见到程程，她眼泪流了出来，也不说话，只是看着程程哭。程程从不认识她，只知道这个人是她的生母，只听人家说这个女人命苦。程程对她同情又怜悯，然而不知道该跟她说什么。 程程其实害怕见到她。 秀秀儿会让她有一种命运的无力和恐惧感。她忍不住会想，如果当初不是被唐家抱养，而是留在程家，现在她的命运会是怎么样，现在她也许会和门外那个弟弟一样。他们是一样的。一样的父母，身体里流着一样的血，他们有相似的相貌和五官，甚至在她幼年时还有着和这弟弟有点相似的性格。这种联想让她害怕，会有点窒息，有点透不过气。 命运之手随意的一翻覆，她就从程老四的女儿，变成了唐家的女儿。然后她的人生就迥然不同。如果没有这唐家呢？ 唐彦华不太知道妹妹心思，只是教她做事，让她给秀秀弄点吃的。程程进了厨房，拿开水给秀秀冲了一碗稀的芝麻糊。坐在床前，喂秀秀吃。 秀秀似乎有点过意不去，不吃，程程听说她这几日都在绝食，也不知道该怎么劝。干坐了半日，秀秀问她学习和功课，问上学期考了多少分。程程回答了，她便高兴起来，说：“好好念书，以后长大了有出息，别跟我一样，没念过书，空要强，结果什么本事都没有，只有受人欺负的份。女孩子还是要多读书学点本事。” 程程低头听着。 秀秀说：“以后长大了结婚，挑人挑个靠谱的。婚姻的事，还是要听父母的话，父母活的比你岁数老，比你有经验会看人。” 程程听到这句，忍不住说：“你父母给你挑的那个，不也不靠谱么。听说一开始哭着喊着要娶你，追的紧紧的，一听说你病了，立刻就毁了婚。” 秀秀笑了笑：“你说的对。还是你比我聪明。挑什么人都好，只要他心地善良，不图钱，也不图别的。最要紧的是别去钻牛角尖。这个人不行，咱换一个就好，别在一棵树上把自己吊死，天底下这么大，好人他多的是。有啥大不了的。吃亏的人都是那种脑筋转不过弯的。” 程程没接话。 秀秀说：“本来我担心你。你是女孩子，我怕你以后跟我一样傻，心里很放不下。不过听你说了几句话，我放心多了。你是个聪明的姑娘，以后不会吃亏的。” 程程默了半晌，说：“你不傻，你只是命不好。” 秀秀儿脸色蜡黄地笑了笑：“反正都一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0.夏夜 三天之后, 秀秀儿死了。程程当时在学校上课，她妈来乡上, 告诉她秀秀儿死了, 叫她回家去吃酒。丧酒在程家院子里办的，也是唐家帮忙整治，请了几桌客。次日, 把秀秀埋葬了，丧事了毕，自那以后便再没跟程家有过往来。 程程说：“哥，我是不是很冷血很没心肝啊。” 对于秀秀儿的死，程程没有太伤心，也没掉眼泪。出丧的时候, 农村习俗要挑两个孝子跟着, 一个抱公鸡, 一个捧香烛纸钱, 本来要让程程去，唐怀锦老婆怕她难受不让她去，就在村里找了个亲戚的孩子。程程没去送葬, 哭灵的时候也没哭出声，她感觉对不起秀秀。 那天晚上吃了酒，唐怀锦老婆还留在程家收拾，让唐彦华跟程程两个先回家。夏天的晚上, 天上不见月亮, 只挂着许多星星, 抬头看见波光粼粼的银河。程程顺着村里漆黑的小路走着，耳朵听着青蛙和婵子的鸣叫，她那时候非常失落，对唐彦华说：“我觉得我心眼不好。” 唐彦华一点也不觉得妹妹心眼不好：“不是你的错嘛。她没有养过你，又跟你不熟，她死了你哭不出来是正常的。” 程程说：“可是她生了我，而且她那么可怜，吃了那么多苦。我家离她这么近，我早就知道她是我妈妈，知道她过得不好，但我没去看过她，也没孝顺过。” 唐彦华说：“不是你的错，是那个程老四的错，你还是小孩子，你又做不了什么。” 程程说：“她一定很伤心。” 唐彦华摇头说：“不会的，你别这么想。她是你妈妈，她希望你过得好。如果她想让你留在程家陪她，她当初就不会把你送人，她把你送给爸妈就是希望你能离程家远远的，不要跟她一起吃苦。” 程程想不通：“哥，你说她干嘛要留在程家，她怎么不跑呢？这么多年，一直待在程家。程家人那么对她。” 唐彦华说：“她能跑哪里去呀。娘家又不要她，嫌她累赘，在农村里没田没地，进了城没户口又会被赶回来。她没地方落脚，总不能当盲流吧。别再想她啦。” 程程仰着头走路，兀自发着呆，也不说话。唐彦华扭头看见她脸上有两道银色的沟壑，原来在流眼泪呢。月光照在泪痕上有点反光。唐彦华暗暗地伸手拉着她手。她的手又热又软，握上去小小的，夏天出了汗，还有点湿滑。唐彦华把她紧紧攥着，害怕她不小心掉到沟里。 后来她越走越慢，唐彦华走到前面去牵着她，像牵迷途的小狗儿似的。他们穿过一片漆黑的树林，树枝密密的透不下一点光，而手电筒又没了电。唐彦华便伸出胳膊把她搂着。他仗着自己出众的高个子，把她整个护在右手的手臂下。 “你冷不冷？” 唐彦华摸到她手臂冰凉，感觉她瘦瘦的，弱不禁风：“我把我的衣服给你穿。” 程程摇头：“我不冷。” 她穿着无袖的连衣裙，脚上穿的塑料凉鞋，胳膊和腿脚都露在外面。唐彦华怕她着凉：“你穿这么少，晚上风大的。吹着舒服一回家就要打喷嚏。你穿我的衣服，我的衬子是长袖的，穿着不冷。” 唐彦华长高了，比程程要高将近一个头，程程只到他的肩膀。他说话也越来越有大人的样子，程程在他面前成了真正的小孩，啥都要听他的。他停下来脱衬衫，程程见他里面没穿衣服，一脱就露出肉来。少年男孩的胸膛，光滑洁白，蜂蜜一样的浅颜色，肌骨匀称，线条漂亮，肢体优美，浑身一点赘肉都没有，但又有点薄薄的肌肉，不肥不瘦正好。程程感觉他的肉色和体温，有点怪不好意思的，说：“你穿着嘛，这又不是白天那么热还打赤膊，别把你自己冻着。” 唐彦华说：“我不冷，我就怕热，刚这衣服穿的我背上都出汗了。你手给我。” 唐彦华把衣服披在她背上，又抓了她两只手，分别塞进袖子，把衣服整了整，扣子在前面扣好。程程莫名的有点难为情，感觉他像个男人，然而她来不及思考那么许多。她情绪低落，被唐彦华保护着，拉着手就只是朝着黑暗里走。 程程不是第一次这么和唐彦华走夜路。 小的时候，她也经常走夜路，和唐彦华。农村里总避免不了这个。她小时候怕黑，但是只要跟唐彦华一块，她就什么都不害怕，两个人快快乐乐地拉手奔跑。唐彦华小时候又活泼又皮，经常跑在前面，大叫：“你快点呀！你快点呀！”他身体太好了，程程追他追的喘不上气，喊他他又不停，气的一屁股坐在地上哭起来。唐彦华见她哭了，撒了腿子跑回来：“你咋啦？干嘛不走呀？”程程气的哭说：“你都不等我！”唐彦华见她生气，便低声下气说：“那我背你好不嘛。”程程便被哄的高兴起来，含着泪爬到他背上，有点臊皮和撒娇得逞的窃喜。 但现在唐彦华大了，她也大了，没小时候那么爱闹，走路就只是走。唐彦华光着膀子，拉着她手，她便有点忐忑不安，脑子里总想着那一抹肉色。他是光着的，他没穿衣服，这念头一直冒出来。 她不知道怎么，突然想起上次生病时，唐彦华帮她脱衣服。那会她迷迷糊糊的，压根没有想起害羞这事，只是很信任他。过了这么久，她才想起，一股奇怪的热流就从心底升上来。她感觉自己很奇怪，大概是因为突然长大了，前一阵秀秀又跟她谈起结婚成人之类的事。 她想侧头看一眼唐彦华，证明自己并不怕他的裸体，结果只是眼睛微微瞥了一瞥，她便受不了的收回目光。他的肉体好像太阳，发光发热，直视会刺眼，离得太近会烤人，把人弄得满脸绯红浑身滚烫。 幸而她躲得快，没有直视他，所以脸还没红，心也还没跳。 那时他们走到一条岔道。这条岔道，一条经过树林，非常漆黑，远离人烟，但是距离家比较近。另一条经过别的村庄，地面宽阔有人家居住，道路敞亮，但是要绕远路。程程正犹豫着要走哪条道，结果唐彦华想也不想，就带着她走了树林。她有点怕黑，树林里鬼域森森，不知道会有什么野兽和鬼怪，而她心中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仿佛那鬼怪不是别的，好像正是身边拉着她的唐彦华。 结果黑暗里什么都没有，他们走了半个小时，就走出森林。 到家了。 唐怀锦去别的乡帮人干活了，唐怀锦老婆还在程家做事，家里黑漆漆的一个人都没有。唐彦华拿出钥匙，把门打开。 程程摸到绳子把灯拉起来，唐彦华走到院子里的洗衣池边，就着水洗了洗手。 那池子的水是干净的，白天关满一池子，经过太阳一天的暴晒，变得热乎乎。程程正脱鞋子，唐彦华就高兴地在外面叫：“你快出来呀，这水好热，可以洗澡。” 程程打着手电筒出来，见唐彦华赤着脖子，正在那脱裤子呢。已经脱了长裤，只剩下内裤，一个白身子在黑夜里白的发亮。程程很低落的心，不知道怎么，看到他又高兴了起来，愁绪在渐渐消失。 她有点难为情，又不好表露：“你洗嘛，我一会烧点水洗。” 唐彦华一点都不介意，好像根本不知道男女大防似的：“你来嘛，烧水多麻烦呀，烧一锅水都不够用，这一大池子的水全是热的，你快来洗呀。你别害羞嘛，我不□□。你快过来。” 程程说：“要不你先洗，你洗完了我再洗。” 唐彦华高兴说：“等我洗完水就脏了，你要洗我的脏水呀？我也不想洗脏水。你快来，咱们一起洗。这水好清澈啊，是井水，又清澈又暖和，像温泉一样。” 他说的，跳进了水池：“水真的好热啊，一点都不会冷。” 农村里洗个热水澡很艰难，一个是烧水麻烦，一个就算有热水，也没那么大的盆，也没地儿洗。在屋里洗弄的到处都是湿唧唧的，在外面洗，被人看见又不好意思，反正就是麻烦。好不容易这会夜里没人，又有一池子热水，程程被哄了几句，有点动心：“那你不许□□啊。” 唐彦华说：“你来嘛，我又不是流氓。” 程程被他引诱住了，心想着他说的温泉。到底还是关了手电筒跑过去：“那我不脱衣服。” 唐彦华说：“你穿着洗啊？” 程程把外衣脱了，里头留着吊带和内裤。唐彦华伸手拉她下水，程程扶着他的手，一只脚踩进水里。结果被冷的哆嗦了一下。 水是晒了一天，但夜里又凉了几个小时，有点温，但其实不太热，没有唐彦华说的那么暖和。程程抱怨道：“水不热啊。” 唐彦华说：“我觉得很热啊。” 唐彦华对冷热的感知很程程还不太一样。比如刚才回来一路，程程被风吹的手臂发凉，唐彦华打着赤膊还出了一身汗。他就是畏热。程程感觉被他骗了。 唐彦华拉着她：“你蹲下嘛，全身泡在水里就不冷了。” 程程把全身泡在水里，结果还是有点凉。 不过这水宽敞，泡起来的确非常舒服。 唐彦华见他怕冷，拉她说：“你来靠在我怀里，我抱着你，我身上热。” 程程有点害臊，然而唐彦华直接把她抱住了，拉到怀里。她惊了一惊，那热水浮浮荡荡的从肚子下扬起来，溅到她嘴里，害她喝了一大口。唐彦华舒舒服服坐在池子下，把她抱在身上：“舒服吗？我说了水很热吧？一点都不冷。” 程程不自在了一下，唐彦华搓她手臂：“你身上脏不脏？搓搓泥。” 程程拿手搓了一下，是有点脏，两个人就泡在池子里各自搓起来。唐彦华说：“你搓你的，我搓我的，一会咱们互相搓背。” 程程把身上，胳膊腿上都搓了一下。唐彦华绕到她背后，帮她搓背。她头发有点长，唐彦华帮她用发绳给绑起来。 唐彦华把手伸到内裤里去，洗那里面。程程跟他学，也把手伸内裤里。洗了一会，感觉水有点凉了。唐彦华跑回屋里去拿了个帕子，让程程出来，帮她把身上的水擦干：“咱们洗完快进屋去吧，这外面好多蚊子，一会就咬。爸爸妈妈不在，咱们今晚一块睡好不好。” 程程答应了：“好嘛，那你把你的枕头拿过来。我那只有一个枕头。” 程程进屋，拿了个干净的内裤和吊带换上，把脏的内裤衣服拿到水边去洗了，又回厨房去咕噜咕噜漱了口。唐彦华也自己搓了自己的内裤和脏衣服，然后也漱了口，跑回屋里拿枕头。程程坐在床上，看他抱着枕头爬了过来，两条光膀子两条大白腿，就穿了个碎花的四角裤，模样有点滑稽，便忍不住笑了起来。 大概他的动作有点孩子气，所以程程一时忘了芥蒂，感觉两人还像小时候一样，根本没别的心思。程程也不知道为什么刚才在树林里自己会那样想歪了，她感觉自己真是很不纯洁，居然能想到唐彦华头上。唐彦华对她可是坦坦荡荡，纯洁的像个小孩，一点暧昧都没有。 程程莫名高兴起来，大概因为很久没有跟别人在一起睡过觉了。她跑去检查了院子，把门反锁上，抱了个薄被子来。 虽然是夏天，但夜里还是有点冷的。尤其是刚刚洗了澡，肌肤水分一蒸发就感觉凉凉的。程程上床盖被。 唐彦华一抬腿，他那个花短裤就向两边分开。裤子是旧裤子，原本是他爸年轻时候的，因为老头子老了胖了穿不下，所以不幸退役，被唐彦华光荣地继承了下来，穿了有四五年了。那内裤的裆部已经被磨烂，跟个蜘蛛网似的，隐隐约约露出鸟和蛋来，跟孵小鸡儿似的。唐彦华是个简单孩子，不讲究什么破啊旧，仍然继续穿。程程看到了却有点替他害臊：“你让妈多给你做条内裤呗。看你穿的都成啥样了。” 唐彦华原来没注意，抬腿一看，蛋都在外面呢，顿时有点脸红，虫似的往被子里就是一拱：“哎呀，穿里面看不到的嘛。” “你每条内裤都是这样。你又不让妈给你做，妈就忘了。我穿的内裤都是新的，上次妈刚给我做的。”程程有些得意，感觉妈更宠爱她一点似的。 唐彦华拿被子裹着头，只露了个脑袋出来：“你不要再说了嘛！不就是个内裤！” “我才不管你。” 程程把被子夺了一点过去：“我睡里面，你睡外面。你莫挨我呀。” 唐彦华立刻回到自己枕头上：“你放心啦，我不挨你。” 两个拉了灯，闭上眼就睡了。 程程睡得很快，眼睛闭上不久，便沉沉的进入睡眠。然而这一晚睡得并不安稳。她梦里迷迷糊糊的，感觉身上压着什么东西，沉沉的，老做噩梦。后来憋醒了，才发现是唐彦华的胳膊。唐彦华本来睡外面，不知道啥时候滚到里面来了。 程程爬起来，用手推他，想把他推回原位。哪知道他体重大，手推都推不动，程程背靠着墙用脚蹬他屁股，一个脚滑，捣进他裆里。唐彦华疼的喊了一声，才滚到边上。 程程回到枕上继续睡。 夜里，唐彦华又抱过来了。 程程被一种怪异的感觉惊醒，好像有一只手，伸进了衣服里来，在她肚子上摸索。她吓得顿时就醒来了，然而醒来后一动也不敢动。她耳朵竖起来，听到了身边唐彦华的呼吸声。唐彦华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面朝床里睡到了她的身边，一只手搭在她身上，一条腿也骑着她腰。他似乎睡得很熟，并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只是梦里本能的动作。而且程程身体一动，他兴许是受了外界干扰，手的动作就自己停了下来。 程程想叫醒他，又不敢，只得装作没事，又闭上眼继续睡。然而眼睛闭上没一会，唐彦华的手又开始在她身上摸索。 说着肚子，往肋骨，朝着她胸部的方向，不断往上，往里攀升。程程大半夜被吓得毛骨悚然，浑身都绷紧了，然而他又最终没有往上去，只是在那附近徘徊。 程程一瞬间，几乎怀疑他并没有睡着，而是故意的。 程程试探叫了一声：“哥？” 唐彦华没醒，手又停了下来，静静搭在她肚子上。 程程脑子里乱糟糟的。 她悄悄伸手，想把他的手拿来。刚一碰到他，唐彦华就哼哼着翻了一个身。他口中犹带着梦呓，顺手握着她的手就一并塞到自己内裤里去。他内裤里跟支了个棒槌似的，硬撅撅的把裤子顶老高。程程刚一碰到就跟火燎了似的飞快抽了出来，气得直想打人。而唐彦华见她躲，一个翻身把她搂在怀里，紧紧压着。程程吓得浑身发软，差点以为他要怎么样，结果什么都没有，唐彦华就跟压柿饼似的紧紧压着她，一会又睡着了。 唐彦华似乎并不知道自己夜里的毛病，第二天起来脸色如常，跟程程一块进厨房煮早饭，扫地剁猪草。唐怀锦夫妻仍不在，两孩子自己吃了早饭，收拾家院。洗碗的时候程程忍不住问了他一句：“哥，你是不是有梦游症啊。” 唐彦华红了脸：“啊？” 程程看他脸红的蹊跷，怕是心里有数：“哥，你真有梦游症啊？咋不跟爸妈说。” 唐彦华不好意思说：“我有做梦，但不游。我也不知道叫不叫梦游。” 程程说：“你做梦都干些啥？” 唐彦华脸更红：“我干了啥啊？没干啥呀。” 程程看他真是做梦，也就没再多问了。 唐家这几年条件不好了。不过好在唐怀锦为人能干，会做两门手艺，木工和泥瓦，活儿干的漂亮。这两年国家政策逐渐开放了，所以他也能时常出门去揽点活，赚一点钱养家。他肯吃苦，年纪大了也不歇着，倒把这一家的日子逐渐经营了起来。唐怀锦老婆有台缝纫机，在村里帮人做做衣服，也能换一点收入。所赚的钱除了家人吃穿，主要就是供了两孩子读书。唐彦华跟程程都是好孩子，在学校读书认真，吃穿的从来不跟人攀比，知道替父母节省。 最近是农闲，家里没啥事情。下午唐怀锦老婆回家来，两个孩子也都在家，唐怀锦老婆想起程程有两条裤子被勾破了需要补，还有唐彦华需要做一身衣服，便待在家摆起缝纫机，干了一会活。程程没事干，就坐在她妈跟前学缝纫机，她妈手把手的教她咋操作。唐彦华没事干，坐在床上，手里拿着个旧烂毛衣，帮他妈拆毛线，拆的有点想打瞌睡。 唐彦华的那条黑裤子，是他十来岁的时候穿的，裤子腿做的宽，然后每年长高了就在裤脚下面接上一截。穿了四五年，唐彦华每年长高，这裤子每年就要多上一截，到而今已经有四五截，跟个花子穿的似的。最近口袋又给磨破了，唐怀锦老婆一边给缝补，一边问唐彦华：“儿啊，你穿这么破的衣服在学校，人家同学会不会笑话你呀。” 唐彦华打哈欠，说：“哪会嘛。班上穿破衣服的多了去了，比我穿的破的都有，没关系的。没有人笑话我。” 程程从布兜里挑选完整能用的布片来补衣裳，说：“他呀，他成绩好，他们班上女生都说他长得好看，一个个可喜欢他了，天天就围着他转。他才不自卑。” 唐怀锦老婆说：“你咋知道？” 程程说：“我跟他一个学校，听他同学说的。” 唐怀锦老婆惊讶说：“咱儿子还有女孩喜欢啊，是什么家庭的呀，多大年纪了？父母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有空带回来让妈看看呀。妈还没见过儿媳妇啥样呢。你这孩子谈对象也不跟妈说。” 程程低着头直笑。 唐怀锦老婆不解：“你这孩子笑什么呀？” 唐彦华红着脸：“妈，人家就是一个班同学，谁谈婚论嫁了。” 唐怀锦老婆说：“你以为你谈婚论嫁还远啊？你现在十五了，等过几年读完高中总得回家吧？到时候可不就要说媳妇了？不过就两三年的事。要是你学校遇得着合适的，早点让父母见一见，定下也好。反正都是这十里八乡的人。” 唐彦华有些不高兴。 程程悄悄说：“妈，我告诉你，哥他想读大学呢。” 唐怀锦老婆说：“读大学？你知道读大学多难啊，又不好考，又花钱。你爸说等你读完高中，就想办法给你在县城或者乡镇上的单位里找个事。县里的单位不错了，到时候托托你大伯。” 唐彦华打着哈欠，没说话：”还早着呢。” 唐彦华一下午都很困，打不起精神来。她妈说读完高中就工作的事弄得他很不快活。他知道他爸妈早就有这个打算，他嘴上没反对，但心里一点也不乐意。他正觉得无精打采，突然又被一件事振奋了精神。因为唐怀锦老婆把裤子补完了，闲的没事做，便找了一块漂亮的碎花布，和一圈带弹性的橡筋，说要给程程做一个内衣，就是传说中的胸罩。 唐彦华还从来没见过胸罩，顿时精神充沛，瞪大了眼睛。 程程也特别高兴，唐怀锦老婆做衣服的工具都很齐全，说了就干，当下让程程站在地上，抬起手臂来，拿软尺给她量胸围。量了上围c中间和下围。唐彦华坐在床上，看的目不转睛。程程手里摆弄着那几块花布，其中一块是白色的，上面有鹅黄的圆点子，非常少女粉嫩。还有一块也是白色，上面是黑色的小圆花。程程看来看去犹豫不决：“这两个颜色我都喜欢，妈，你说用哪个好看？” 唐彦华伸手一指：“那个鹅黄色的好看？” 唐怀锦老婆嘘他：“去。你个男人家闭嘴，娘们儿家做衣服，关你什么事了。” 唐彦华说：“那个黑色太土了，老气。穿着不好看。妈，你要做成啥样的呀？可以胸口做一个蝴蝶结。” 唐怀锦老婆说：“你怎么这么多话呢？睡你的觉去。” 唐彦华说：“我睡不着嘛。你们赶快做呀，做了穿上让我看看。” 唐怀锦老婆看儿子说话不着调，把他骂了几句。唐彦华不痛不痒的，继续在一边瞎出主意，还兴高采烈跑下床观摩。 “刚妈是咋给你量的？” 唐彦华拿了软尺，缠着程程也要给她量。程程被他骚扰的很难受：“你走开啦。” 唐怀锦老婆边动工边说：“这个没脸没皮的，他要毛手毛脚，你给他两下子。” 程程打了唐彦华一下：“妈让我给你两下子。” 唐彦华又跑去骚扰他妈，看他妈做胸罩。 唐怀锦老婆真是会弄。人家城里卖的那种胸罩，都是有扣子的，她没那种扣子，就做成抽绳的，有个带子，在胸□□叉串起来，穿的时候一系，脱的时候一解。把唐彦华眼珠子都要看的掉下来，非要拿来玩，被程程一把夺过，藏到自己屋里去，不给他看。唐彦华巴巴追到屁股后头去求她：“你就给我看一眼嘛，我就看看它长啥样，又不看你穿。” 程程把门反锁，在里面试衣服：“你走开啦，我不会给你看的。” 唐彦华说：“给我看一眼嘛，就看一眼。” 程程说：“走开。” 唐怀锦老婆直生气，也不知道怎么养出这么个玩意，整天色迷心窍的。 “别缠你妹妹。她不给你算了，我这还有一个，你过来，我给你玩。”唐怀锦老婆见他纠缠程程，高声把他喊回来。 唐彦华回过来，高兴要看，他妈把一个鹅黄色的布头子丢到他身上：“你不是要么，拿去穿。”唐彦华一看，原来他妈把剩下的碎布给他做成了一条四角裤。 唐彦华悻悻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1.欲念 程程脚上那双凉鞋, 穿了两年，已经脱了胶, 但是舍不得扔。唐彦华帮她修理, 用铁钳烧红了烫，把鞋帮子的塑料烫化了重新粘。程程光着脚，搬凳子坐在旁边。唐彦华看到她的赤脚, 嫩嫩的，白白的，形状娇柔，五个脚指头圆圆胖胖的，有种说不出的肉体上的吸引力。 程程在跟他聊天，说学校功课的事, 说期末考试考多少分, 说哪个老师怎么样, 说哪个同学怎么样。说了好多句, 他一句也没听清，心思全集中在她的脚上，心想女孩子的脚果然跟男孩子的不一样。他的脚掌又大又宽, 骨骼粗硬，她却这么骨肉玲珑，娇滴滴的。唐彦华把鞋子粘好，蹲在地上, 帮她穿进去。 程程长大了。 她身体一天天在发育, 胸脯已经鼓囊囊的藏不住, 这天上厕所时，她发现自己内裤里沾了血。她也没声张，只是悄悄告诉了她妈，唐怀锦老婆教她用草纸垫着，隔两个小时换一下。唐怀锦老婆买了很厚的一摞草纸放在家里让她用。 这年头，卫生巾还是个奢侈的东西，只听说城里有的卖，有钱的职工家庭才用得起。唐怀锦老婆用了一辈子的月事布，两个布片缝在一起，里头夹裹着一层草木灰吸血，后来听人家说月事布不干净，容易生细菌，才给女儿买草纸。 唐彦华狡猾的像狐狸，这家里什么事都瞒不过他。他有时候走在程程身边，能闻到一股新鲜的血味。他怀疑这种味道是真是假，毕竟按道理说，他鼻子没那么灵。有时候靠近了，又什么都闻不到，有的只有淡淡的皂荚香，是从她头发和衣服上散发的。但他总是怀疑她身上有血。只要家里一买草纸，唐彦华就知道她来那个了。草纸每天都要少很厚一层，唐彦华就知道是被她拿去用了。因为他妈不用那个，只有娇娇的闺女才用那么好的纸。唐彦华上厕所的时候忍不住想找，他脑子里幻想着带血的草纸，想知道她把它扔哪去了，结果从来没找到过，好像神秘消失了似的。这是唐彦华青春期里一直困惑的未解之谜。 唐彦华发现自己得了个怪病。 他总是忍不住想碰她 。 摸一下她的头发，或拉一下她的手。夏天里她穿着短袖，两条细细的白胳膊露在外面，迎着风晒着太阳，健康又漂亮，格外吸引着唐彦华的目光。女孩子的皮肤光滑，又不会长汗毛，只有细细的透明的绒毛。皮肤不是纯粹的白，毕竟农村里晒着太阳，所以是有一点淡黄的蜂蜜的颜色。比那种雪白的皮肤更有活力。因为雪白的皮肤容易让人联想到贫血或者不健康，唐彦华就喜欢她肤色，感觉不黑不白正漂亮，看着就感觉甜甜的，好像麦芽糖，让人想咬一口。 她的骨骼非常纤细，包裹着饱满紧致的一层皮和肉，肥而不腻，瘦而不柴。她的手心并不是特别柔软，而是带着一点粗糙。一双小小的，略带粗糙的手，手心和手背是两种决然不同的触感，很容易激起唐彦华心中的涟漪。会让他忍不住想象这只手摸在身上会是什么样的感觉。有时候他偷偷自慰，就会忍不住想起她的手，他想象着那小小的手掌，那细嫰和粗糙叠加在一起，翻来覆去包裹的触感，感觉会非常不一样。 有时候她出了汗，白润的脸颊红扑扑的，额头沁着一层细细的水珠，睫毛都湿了，刘海也湿了，一簇簇贴在额头上，湿腻腻的。手臂上也在出汗，衣服被汗湿的贴在了肉上，内衣的带子凸显出来，唐彦华就感觉是她最动人的时候，忍不住想帮她把衣服脱下来。她浑身热腾腾的，嘴里呼出的气都是生动鲜活的，连汗味都释放着某种催情的成分。 她有时候愁眉苦脸。有时候兴高采烈。她愁眉苦脸的时候，眼梢微微往下耷拉，嘴撅起来，目光跟着暗淡。唐彦华感觉她生起气来真好看。她兴高采烈起来，眼梢飞动上扬，嘴巴也笑的张开了，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眼睛里亮晶晶的像有星星。唐彦华感觉她高兴起来真好看。她的一举一动，一哭一笑，唐彦华都感觉充满了诱人的魔力。唐彦华更喜欢她哭，因为她哭的时候他就可以摆出哥哥的样子，可以假装安慰她，把她抱在怀里摸脸擦眼泪。有种出奇的满足。 唐彦华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古怪心思，他每天在洗衣服的池子里关满一池子的水，让太阳暴晒，等到晒热了的时候就喊她：“妹妹水热了，咱们去洗澡吧。” 程程看那青天白日，门前时不时有人路过，便红着脸，不太情愿，说：“我不在外面洗，让人看见不好。你自己洗嘛。” 她自己烧一锅水，关起门来，拿盆在屋里洗，洗的水声淅淅的。盆小，水不够，她一会穿了衣服出来重新换一盆水，洗个澡要穿穿脱脱好几遍。弄完了还要扫地，倒水，麻烦的要不得。唐彦华自己一个人在外面，直接拿大瓢的热水淋。 白天她不乐意，唐彦华又下午晒一池水，天黑了让她来洗。天黑了路人看不到了，但爸妈又回家了，程程还是不肯，紧张兮兮说：“不要管我啦，你自己洗嘛，一会让爸妈看见。”硬不搭理他。 太阳太大了。 山上的草都被晒萎了，树叶被晒的打卷，地面火烫，脚踩上去就跟烙铁似的。这么热的天气，唐彦华还带着程程在山上放牛。没办法么，爸爸妈妈都要干活，他们放假，总不能待在家里，得帮爸妈做事。农村的日子就是这么单调，放牛c捡柴，打猪草，一成不变的日常。连续上了好几天的山，程程跟唐彦华都晒黑了一层。脸上戴着帽子不明显，尤其是手臂和脚上，跟身体已经两个颜色。 真累啊。 程程抱怨说：“哥，咱们什么时候才不用干这些啊。天天这样，真的好辛苦。” 唐彦华一手牵着牛绳，一只手拿着一把青草引牛：“反正只要一天生活在农村，一天就要做这些事嘛。你好好念书，以后上了高中，上了大学，毕业到城里面去工作，就不用再放牛了。” 程程说：“我才念初中，那还要多少年啊。” 唐彦华说：“不会的，时间过得很快的。” 程程愁眉苦脸说：“我觉得时间过得很慢，一点都不快。感觉下辈子都长不大。不知道啥时候才能到你说的那天。” 这山太大了。去县城里都要走四五个小时，有时候会感觉，一辈子都在这里，出不去了一样。城市的一切仿佛是传说。 程程背着个大背篓。那背篓比她高，有她三个粗。背篓里装着一些刚拾的小柴禾，带子硬邦邦的，把她肩膀都磨破了。唐彦华见她累的满脸是汗，很艰难的样子，说：“你背篓给我，我帮你背嘛。” 程程坚持着爬坡，说：“不用。我自己背吧，你要赶牛呢。这牛一点不听话。” 唐彦华说：“没事，我帮你背。” 唐彦华把她背篓取下来，背在自己身上。 他们走到一片柏树林。树林非常深，高大浓密，一点太阳都不透，林子底下长着茂盛的野兰，清幽幽的正好乘凉。唐彦华把牛放到那远处的山坡上吃草，找了块大石头，拉程程坐下，歇了会凉。 太阳斜照着，看起来是九十点钟的光景，还没到最热的时候。唐彦华喘了一口气，对程程说：“咱们还是先干活吧，等一会大太阳出来更热了。妈让我们捡两捆柴，还要打一背篓猪草。咱们早点干完了好早点回家，下午还能玩玩。” 两个人分工合作，程程把背篓里的柴拿出来，唐彦华把它整理了扎成一捆。 程程背着背篓去打猪草，唐彦华继续捡柴。 这夏天柴也不好捡，猪草也不好打，累了一上午，勉强才装满背篓。程程热的浑身痒，汗水把衣服打湿了，毛孔里好像都浸渍了盐分。她把背篓背到树林子里放好，见唐彦华也是灰扑扑的，衣服上脏的全是泥屑。 他一边捆柴一边拍头发。 太热了，又痒又热。 两个人都是大汗淋漓的，火烤一般，坐在地上歇了一会，想吹吹风。那风也都是热的。唐彦华望着那太阳，抬手擦了擦汗。 手上的汗水泥土擦到脸上，脸更渍的疼了。 唐彦华想起山底下有河，突然提议说：“咱们去河里洗个澡好不好？” 程程说：“可我不会水呀。” 唐彦华说：“河边凉快的嘛，不会水也没关系。” 唐彦华抓起她手，不由分说，就顺着小路往山底下跑。下河的路曲折，程程简直跟不上他脚步。越往河边走那风越大，水汽阵阵的，唐彦华把衫子脱掉了，露出一截雪白的，杨柳般柔韧的上身。 他肩背舒展，身条修长，腰肢细的惊人，好像跳艳舞的似的。 到了水岸边上，只见一片清澈的大湖，一眼望不到尽头。河边长着碧绿的芦苇，在清风的吹拂下散发着清香。 唐彦华捡起一块石头，弯腰打了个水漂。只见那石头一叠一叠，一直在水面上叠了四五下，才沉入水中。 “我要下去洗个澡。” 唐彦华打了几个水漂，累了，便想下水：“你要不要跟我一起下去呀？” 程程怕水，摇头说：“我不去，我在岸上等你。” 唐彦华背对着她，麻利地脱起了裤子。 程程只见他裤子往下一褪，连内裤都一并脱了下来，圆滚滚c白花花的两瓣屁股，连带着屁股沟在眼前一闪，他顺着浅水的石头，慢慢走进了水里。 他分水拂波，伸出两只手臂，开始游动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2.骚动 风吹着芦苇, 带起阵阵清香，随着唐彦华的游动, 水面荡开一层一层的涟漪。有水鸟忽然俯冲下来, 不知怎么衔起一只透明的小鱼或者小虾，又拍拍翅膀飞走了。大涟漪和小涟漪各自从中心点扩散，最终在水面的某一处, “啪”的一下，相撞，然后化作更小的涟漪，渐渐四散了。水面重归于平静，直到他下一次拨水，直到飞鸟下一次俯冲。 她看着那涟漪, 心也跟着一荡一荡的。 “哥” 水光山色映在眼里, 从她的瞳仁中透出来。她的眼睛好像变成了湖面的银色, 一会又像是树和草的绿色。 “哥, 你别踩到水草啦。” 她感觉心里一荡一荡，忍不住想说话。 唐彦华游远了，没听到。 程程坐在石头上, 发起呆来。唐彦华游了一会，又游到岸边来。程程透过水隐约看到他的光身子，忍不住嗤嗤发笑，感觉他脸皮厚, 很不害臊。 他扎了个猛子, 全身沉到水里, 一会儿，又整个冒出头来。他头发湿淋淋的，肩膀也湿淋淋的，像出水的荷花似的。程程高兴喊：“哥，冷不冷？” “不冷。”唐彦华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他站在水里，兴高采烈地冲她招手说：“你下来呀，跟我一起来呀。” 程程有点怯水：“我不下去，我怕冷。” 唐彦华说：“这水不冷。太阳这么大，水里最舒服了。” 程程说：“可是我怕水。” 唐彦华说：“水不深，淹不死的。” 程程说：“可是我怕水蛇。” 她把鞋子脱了，坐在水边，把脚伸进去泡：“我就在边上，我不下水。” 唐彦华见她不来，于是又往河中间游。 程程说：“哥，你当心点，别往河中间去，里头有水鬼。” 正说着呢，唐彦华突然“哎哟”一声。他站在水里，歪着身子，一只手往脚底下摸。那水太深了，站不住，他手跟着整个人乱扑腾。程程吓坏了，站起来大叫：“你咋啦？你咋啦？是不是抽筋啦？” 唐彦华说：“水草缠着脚了。” “那你别动啊！当心呛水！你就浮在那别挣扎，我想办法救你！”程程一边喊，一边找了个竹棍子伸出去：“你先抓着这棍子，然后我拉你。” 唐彦华突然又游动起来，转过身一边笑，一边游走：“我骗你的！你个傻瓜！” 程程气的脸一红，扔了竹竿：“你过分！不理你了！” “这个可恶的唐彦华！” 程程穿了鞋子，沿着回山的路，一边往上爬，一边肚子里骂：“整天鬼头鬼脑的，就知道欺负人。让他一个人玩吧，那河边一个活人都没有，让他被水鬼拖走！最好跳出个水夜叉来把他捉去当压寨夫人！臭人！臭唐彦华！” 程程跑回树林里，坐在石头上直喘气。 想回家，一个人又回不去。树林里呆着无聊，正准备到处转转，看能不能捡点什么好东西，突然注意到屁股下的石头缝，发现底下好像夹着一层啥黄色的。程程趴下去一瞅，这石头缝里居然藏着一本旧书呢。程程听说以前村里破四旧的时候，收了好多书，有些人家里藏的有反动的书，本人举报了要挨□□的，所以好多人就把人扔到山上，或者藏到石头洞里。不过这里只有一本，也不晓得谁放在这的。程程好奇把它抽了出来。 书时间放的有点久，封面都被撕烂了，内容也被撕的只剩下一半，还被虫蛀了不少。程程也不嫌脏，打开来，见上头全是印的字，密密麻麻的。程程心里一高兴，好像是一本小说！农村里可没有什么书，也没啥娱乐，小说可是好东西，程程如获至宝，心情激动的看起来。 看了两页，她的脸就火一样的通红起来了。 这是一本黄色小说。 里面绘形绘色，讲男女房中的事情。用大片的篇幅大量的文字来描写男女主人公那什么的经过。程程头一次看到这种东西，瞬间羞的面红耳赤心跳如雷。 原来是这种书，难怪会被塞在石头缝里，都不敢放在家。 程程长这么大，虽然身体早就已经发育，但对男女之间的事还是一窍不通的。青春期的孩子，难免会对这种事产生好奇，想看看那是怎么回事。她见周围没有人看见，便偷偷翻开那本书看起来。结果看了没几页，那一点好奇就化为了乌有，转而被一种难以言说的反胃恶心感所取代。因为这本书的男主人公并不是只同一个女人□□，而是有着众多情人。其人粗野无比狂妄自大，对女主人公极尽暴力凌虐和言语羞辱之能事。整个故事就是粗野无比，兼不堪入目。 程程感觉怪怪的。男女之事就是这样吗？她想到之前程老四打她的事，一点好奇都没了。 她嫌弃地继续往下翻，想看看究竟能恶心到什么地步，结果越看越生气越看越讨厌。她得出结论：写这书的就是个变态！只有变态才看这种书！ 气死了。 看了一半，再看不下去，正要找个地方把书藏起来，唐彦华突然在她背后一拍：“看啥？” 程程吓的一抖，脸红的跟煮熟的螃蟹似的。她把书往怀里一藏，想要躲起来，唐彦华一把抓住她，坏笑着说：“你别想藏，我看到了！你给我！” 程程面红耳赤，抱着书不放：“你怎么来了呀。” 唐彦华脸被水泡的发白，两个眼睛黑幽幽的，身上冰凉，头发上还带着水珠，一边甩水一边笑说：“我刚回来的呀。” 唐彦华伸手要书。 “不给你！” 唐彦华从背后抱着她，一只手挠她痒痒：“真不给？你给不给？不给我就摸你了？” 程程有点害怕，不敢跟他闹，知道他啥都干的出来，犹豫一下，只得红着脸把书给他：“这个不是我的，是我在石头缝里捡的。我还没看呢，不晓得是啥。” 唐彦华坐在石头上，于是也拿起那本书。他一边用脏衣服擦着头发上的水珠，一边开始看那个书。程程闹得坐立不安，想走开，假装不知道，又有点刻意，在旁边坐着又心慌。她以为唐彦华要嘲笑她，结果等了半天唐彦华都没说话，扭过头一看，只见他注意力集中在书上，手底已经翻了好几页了。 他看起来好淡定。 脸也没红，也没见厌恶或者是紧张。程程感觉有点意外，忍不住上下打量了他几眼。好像也没什么不对。 “哥” 程程纠结了一会，见他光看书，好像没啥反应，差点以为自己和他看的不是一本。程程有些不安地叫他：“这是什么书呀？我没看过，讲什么的？” 唐彦华那头一边翻看，一边说：“好像是本小说，我也没看懂。” 唐彦华嘴上不承认，裤子里头已经起了反应。 程程皱着眉，问他：“你觉得好看嘛？” 唐彦华说：“还行。” 程程心想，他居然不恶心，还觉得好看。这么一想就坏了，程程顿时就生大气了。他居然喜欢这种东西！ “你别看啦！” 程程一生气，伸手夺他的书：“你恶心死了，不许看！” 唐彦华不肯还：“怎么了嘛，你让我看一会。” 程程争不过他，越想越气，使劲捶了他一下，转身跑掉了。 唐彦华那年纪，正是受不住诱惑的时候，拿到这书，只当程程看不懂，便自己藏着。程程跑了，他正好一个人放心大胆地偷看，哪晓得程程已经气的要炸。 等他心满意足的收了工，抬起头一看时，发现程程已经走了。她把背篓也背走了，只剩下两捆柴和一头牛。唐彦华不好意思地牵了牛回家，进院子看见程程正在淘米，打算做午饭呢。她气鼓鼓的，见了唐彦华转身就走。唐彦华拉着她道歉：“对不起嘛，我错了，以后不看了。” 程程面红耳赤，眉毛竖起来：“你真变态。” 唐彦华说：“我哪有嘛。” 程程脸红红说：“你看那种东西，你还喜欢。你是不是心里也想做那种事情啊？” 唐彦华说：“就是个书，写的都是假的嘛！我怎么可能。” 程程生气说：“你就是，你就是个变态。” 唐彦华说：“生理反应嘛。其实我不喜欢那个书，写的不好。” 程程气呼呼的：“你撒谎。你明明很喜欢。” 唐彦华说：“我真不喜欢。” 程程说：“骗子。” 程程为这事怄了几天气，一直对唐彦华没好脸色。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生气，按理说也不是什么大事，可她心里就是不舒服。她知道自己有点无理取闹，但就是一看到唐彦华就生气。 夏天一天天的远去了。 这个夏天，程程的心都很惆怅。每天干活，出门，做作业，生活宁宁很充实，可她总觉得心里很惆怅。她有时候看看天，吹吹风，会感觉有点孤独，好像灵魂里缺了点什么，她像做一点什么事。但她又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她感觉自己的精神很空虚，很没意思。 她有时候看看唐彦华，那种孤独和空虚的感觉更强烈。她有时候忍不住想捶他一顿，但也说不清为什么。她有时候特别想回到过去，想回到无忧无虑的小时候。小时候她跟唐彦华那么好，那会怎么就不愁呢？她又想长大，又不想长大。 她感觉自己很古怪。唐彦华也很古怪。唐彦华有时候对她特别亲热，动不动摸一下她，碰一下她。那举动有点暧昧，她忍不住会跟着心跳一下。有时候他又好像很害怕似的离她远远的，目光有意无意的回避她，好像不敢看她似的。 程程一边在院子里洗衣服，一边看唐彦华在小路上，跟一个女孩说话。那女孩是邻村的，程程认识，是唐彦华班上同桌，跟他关系很好。学校里有传他们在谈恋爱。当然，唐彦华不承认。那女孩长得又高又白，穿着红色的波点裙子，在问唐彦华讨假期作业。 唐怀锦老婆只要一看到有女孩来找自家儿子，立刻就会问东问西：“叫啥名字啊？多发了？家住哪的？她爸妈是谁啊？这姑娘是不是喜欢你？” 唐彦华立刻否认：“妈，人家什么意思都没有，你不要想东想西。” 唐怀锦老婆已经在开始惦记给儿子找媳妇了。村里哪家有年纪相仿的姑娘，人才模样不错的，便经常拿出来问唐彦华。程程在一旁听了，只是默不作声。 这样的愁绪一直持续到秋天，她才渐渐释怀。 秋天天气渐渐凉爽了。 学校里有老师同学，没法天天见面，加上功课一分心，她就自然忘了唐彦华。 周末放假，她还是跟唐彦华一块上山放牛。唐彦华这几个月变得老实多了，估计是因为程程不理他，他有点心虚了，最近这段日子，连跟她说话也不敢大声，更别提造次了。两个人在山上一个捡柴，一个背背篓打猪草，除了必要的正常沟通，几乎也不聊天。 就是这天，唐彦华干了一件缺德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3.坏事 那一天, 程程躺在草坡上。天像一张巨大的蓝色幕布。她头顶上有一棵大树，树冠像伞一样茂密的撑开, 太阳光星星点点的漏下来。程程睁着眼睛, 看着远处天上洁白的云朵，静静的一动不动，像是画在那蔚蓝的天空上似的。热风从四面八方吹来, 她身体里身体外全是热。她感觉自己像一颗汤圆，整个人漂浮在一锅即将要煮沸的水中，慢慢松软c膨胀。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甜甜的，仿佛生了锈的味道。是血腥味，她刚刚来了月经。肚子有一点痛。唐彦华牵着牛去喂水去了，她一个人在树下等他, 等到太阳都出来了, 她便有点头晕发困。她差点要睡着了, 身下的草地发出了沙沙的碎响。是唐彦华走了过来。他穿着一双他爸的旧胶鞋, 身上披着他爸的烂外套，乌黑的头发在太阳底下泛着轻盈的亮光，脸是不论穿的多破, 都掩盖不住的俊秀模样。 程程坐起来。太阳照着她脸，她揉了揉眼睛，满脸绯红着，娇声喊了他一句： “哥。” 程程问他：“哥, 你把牛拴好了么？” 唐彦华迈着两条长腿, 边走边回答她说：“拴好了。”他穿的旧牛仔裤, 上面也很脏，草浆和泥土溅在上面洗都洗不净。不过这在农村的孩子来说很正常！程程身上也不干净，白色的短袖衫子蹭的黄黄绿绿，还有小虫蚂蚁死在上面，是被她躺在地上时压死的。 程程抱膝盖坐着，屁股底下铺着一层柔软的树叶。唐彦华挤到她身边，挨着她坐下：“你怎么样了？肚子还疼不疼？” 程程说：“有点疼。” 唐怀锦老婆让他们兄妹两个出门放牛，顺便打点猪草，因为程程来了月经，身上难受，唐彦华一个人把活都包了下来，一上午把猪草打够，把牛喂了水找了块草多的地方拴上，才过来陪程程。 “你们女孩子真弱，动不动就肚子疼。” 唐彦华见她脸蛋洁白如棠梨，双眼小鹿一般，嘴唇红嘟嘟的，便有一种克制不住的保护欲：“要不要我帮你揉一揉？” 程程脸红说：“不用，它自己会好的。” “我摘了几个野桃。” 唐彦华从兜里拿出几个红红的野桃子：“这个有点酸，硬硬的，不过能吃。上面有毛，我刚在水里洗过了，你直接吃。” 程程接过桃子：“谢谢哥。” 唐彦华把胸前挂的水壶拧开盖，喂她喝了一口水。然后他从兜里拿出一颗鲜艳的水果糖来，剥开糖纸，塞到程程嘴里：“你吃一颗糖，吃了肚子就不会疼了。” 程程问：“你哪来的糖呀？” 唐彦华说：“学校里别人送给我的。” 水果糖甜甜的，有点橘子味，就是咬不动，只能慢慢抿。甜的味道让人感觉很满足很幸福，肚子果真没有那么疼了。 唐彦华说：“现在才十点多，太阳下山还早，地里还有好多干活的呢。牛也要再吃一会草，咱们歇会吧，等十一点多再回。反正天气好又不冷，你想睡觉吗？” 程程说：“我想睡，可是地上太硬睡不着，我又害怕有虫子和蛇。” 唐彦华说：“没事，我去给你弄一捆艾草来。” 艾草在野外很好找。唐彦华用镰刀割了一捆艾草，把地上铺的厚厚的，让程程躺：“虫子和蛇都怕这个味道，闻到了就不会靠近了。我也躺，我陪你一起睡。” 唐彦华弄了一大捆艾草当枕头，自己躺下，然后把程程拉到怀里，让她面朝里枕着自己的手臂：“你就靠在我的身上睡，有什么意外我帮你看着，你睡吧。” 程程肚子疼，想睡，但其实闭眼又睡不着。她面朝着唐彦华，这个姿势离得特别近，眼睛就正对着他脖子。触目所见的是一小片白皙的肌肤，非常白非常柔软，脸贴上去有温热的感觉。往上看是漂亮的下颌线，连接着乌黑柔软的鬓角，还有一只洁白精致的耳朵。往下一点能看到他的喉结，硬硬的凸起，加上流畅又坚硬的肩颈线条，还有凹陷的锁骨，有种健康c活力的年轻男孩子味道。 程程靠在他怀里，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她是被胸前一阵凉意惊醒的。 其实在惊醒前，她就隐隐约约感觉不对了，好像一只手老在往她的衣服里伸，在试图解她衣服。但她以为自己是在做噩梦，一直没能醒过来。直到她胸口突然泛起凉意。她猛一下睁开了眼睛。 她发现自己是躺着的，而唐彦华姿势古怪。 她发现自己是躺着的，而唐彦华姿势古怪，他不是睡着的，而是跪在她身前。他两条腿分别分开在她身侧，是一个跪跨在她身上的动作。她的上衣不知道何时被卷了起来，卷到领口，胸罩也被解开，整个上半身毫无保留的暴露在了青天白日之下。胸口嫣红醒目的那两点位置亮晶晶的，有唾液的痕迹。那凉凉的感觉正是风吹过，唾液蒸发带起来的。 唐彦华嘴巴红的惊人，好像涂了一层胭脂似的。他两只手按在她腰上，估计是没想到她会醒，先是怔了下，而后他脸上的皮肤飞速变红，一瞬间好像浑身起火，连眼睛里都冒出了热汗。 程程发现她的内裤也被褪下了一半。 她先是莫名，而后很快就反应过来了。 唐彦华跟她大眼瞪小眼，一时没来得及说话。程程感觉他那样子像个怪物，被鬼附了身。她面红耳赤，她飞快地把衣服拉起来，把裤子拉起来，翻身爬起来就跑。唐彦华在背后扑上来一把按住她。程程生气转身踢打他：“你放开，你有病。” 唐彦华抱住她，面如土色：“不怪我。” 他六神无主地说：“是你要抱着我睡的，我一下子没忍住。” 程程挣扎打他：“你放开，我要回家。” 唐彦华说：“你先告诉我你不生气。” 程程说：“你有病。” 唐彦华说：“我没病。” 程程说：“你有病。我要回家，你不要缠着我。” 唐彦华抱着她不放说：“你不要告诉爸妈。爸妈知道这种事情会打死我的。” 程程打了他一个耳光。唐彦华的脸刚红了白，这下又变红了起来。他嘴巴抿的紧紧的，心慌意乱，手脚也跟着无措起来。 程程推开他，一口气跑回家。她感觉很气愤，很委屈，想找爸妈告状。然而唐怀锦两口子出门干活去了，这会大白天，哪能在家。家里连个活人影都没有，她孤独不安，出门跑到地头去哑声喊着：“爸，妈。” 她特别害怕，感觉自己被人欺负了。 她找到地头，见爸妈正在地里洒菜籽。他们热的浑身是汗，脸晒的一层黑黑的，爸爸的衣服上全是泥，妈妈的头发都沾着草屑。程程老远看见，突然发现妈妈的头发上泛着白。这夏天又不会下雪，她头上为什么会有雪呢？程程好半天才醒悟过来，原来是妈妈的头发白了。 她突然发现爸爸妈妈老了。爸爸的背已经直不起来，妈妈的头发也开始白了。他们脸上的皱纹也更深了。为什么之前没发现呢？她感觉这画面有点触目惊心。她还没有长大，爸妈就已经老了。 她莫名的，眼里泛起泪花。她带着哭腔，委屈地叫了一声：“妈。” 唐怀锦老婆听到她叫，问说：“咋了呀？好端端的还撒起娇来了。” 程程有些冷落伤心，说：“撒娇不行么。” 唐怀锦老婆说：“多大的人了，找你哥撒去，妈没空。” 程程说：“哥他欺负我。” 唐怀锦老婆说：“怎么了呀？又打架了？” 程程想说，又说不出口，心里一肚子恐惧，只是委委屈屈的。唐怀锦老婆见她没话，便没理她了。过了一会，唐彦华面红耳赤地跑过来了，见了他妈讪讪的，叫了声。唐怀锦老婆头也没回地在地里边干活边说：“你妹妹咋的了不高兴，你带她玩玩去，别欺负她。我现在没空。” 唐彦华红着脸答应一声，抓着程程的手，低声恳求说：“跟我回去吧，爸妈没空管你呢。我带你回家。” 程程莫名哭了，推搡他：“你走开啦，我不要你。你走开。” 唐彦华讪讪的，拉着她：“你跟我走吧。一会妈看见你哭，问你为啥哭的。” 程程抬手抹眼泪：“因为你欺负我的。” 唐彦华说：“对不起嘛，我不是故意的。” 程程不要他，哭着打他说：“你走开啊。” 程程怄气，不肯跟他走，唐彦华好劝歹劝。程程一边走，一边伤心地大声哭着：“你欺负我，爸妈也不理我。” 唐彦华牵着她，满脸愧色：“对不起嘛，我不是故意的。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了。” 程程回到家，把自己关到房里，一个人哭。唐彦华趴在门缝里瞅她，见她真的很伤心，心里也难过起来。他知道自己犯了错误，想道歉，但程程不肯接受。想安慰，程程又生气不理他。他一个人蹲在院子里头，垂头丧气地拿树枝在泥土上画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4.留恋 此为防盗章　　唐怀锦老婆问说：“生的是个女儿吧？” 介绍人笑说：“是女儿。你看他家这穷的, 哪养得起个吃闲饭的, 要是没人收养, 估计过几天就扔山上去喂野狼了。” 唐怀锦老婆嘘声说：“这么狠，咋忍心。” “穷, 没办法嘛。” 介绍人招呼那院子里煮饭的老头老太婆：“喂, 来客人啦！你这家人也真是的，见客人来也不倒水搬凳子。” 老头老太婆脸色阴沉，一点要招呼的礼貌都没有。介绍人直拉着唐怀锦老婆往屋里进：“这家人，一点眼力见都没有, 老的小的都傻兮兮的，咱们不理她。” 介绍人塞了颗糖到门口那傻女人手里, 笑唆使她：“秀秀儿，快去, 这有客人，把你女儿抱出来给我们瞧瞧。” 那秀秀儿很积极, 听说有人要看她女儿，立刻跑进屋抱娃娃去了。介绍人看他家屋里黑，不愿进去，站在门外头等, 一边磕南瓜米, 一边跟唐怀锦老婆介绍：“他这家人没传染病，都健康, 就是这个秀秀儿, 人有点傻, 脑子出问题了。不过你放心，她这病不是先天，是后天的，保证不会遗传给孩子。 唐怀锦老婆说：“后天咋成傻子的？” 介绍人说：“我也不太清楚。好像是跟她爹妈吵架，想不开。她爹妈要把她嫁给六队那个谁谁，这姑娘不同意，好像自己私下有相好的了。就跟她爹妈大闹，要死要活，结果撞墙把脑子给撞坏了。你说说？原来定好的亲，男方家见她傻了，就反悔了，她自己找的那心上人也是个势利眼，转脸不要她了。真是可怜，最后嫁给这程老四，穷的稀饭都喝不上。她那公公婆婆也不是东西，成天打她，当牛马使唤。把这好姑娘折磨的。” 唐怀锦老婆是个菩萨心肠的人，听了这话就直同情：“你说怎么有这么坏的人。别的人不管她就算了，她那心上人，人家姑娘因为他变成这样，他撒手不管。心也太狠了，太坏了。” 介绍人笑说：“人嘛，夫妻尚且大难临头各自飞，别说是外人了。” “你别说。”介绍人向那唐怀锦老婆透露：“你说这秀秀傻了，我看她还挺清楚的。她那公公婆婆不是威胁她，说生了女儿就抱去山上喂狼。她肯定是听懂了，前几天见了人就问要不要女孩。谁说要看她女儿，她立马给你抱，伶俐的很。我看她心里明白着呢。” 唐怀锦老婆说：“毕竟是自己身上掉下的肉。” 介绍人说：“这孩子可怜，你收养过去，也算是积了德了。虽说女孩，那也是一条命呢。” 说话间，那秀秀已经把娃娃抱了出来。娃娃身上裹着尿布，秀秀人虽然傻了，把这孩子还收拾的挺干净。女娃娃长得很白净，模样极好看，头发有一寸多长，看起来有两三个月大，见了人就笑。唐怀锦老婆一见就喜欢上了，伸手接过抱：“这娃娃长得真不赖，比我见过的娃娃都要好看。” 唐怀锦老婆笑了：“取名了吗？啥名字？” 那秀秀摇了摇头。 介绍人问秀秀：“你身上还有奶水吗？赶紧多喂两口，抱走了就吃不着奶了。” 秀秀有奶水，听介绍人说，便低了头，撂起衣服，把娃娃抱在怀里给喂奶水。 介绍人便指着唐怀锦老婆问秀秀儿：“秀秀儿，这位，你认识吗？” 秀秀儿胆怯地抬头看了一眼唐怀锦老婆，摇头，又低下去喂奶。 介绍人指唐怀锦老婆说：“她是唐怀锦家的，她男人是大队的队长，家里条件不错，吃得起饭，穿的起衣裳。把你女儿交给她养，比留在你自己家里强，明白不？送了人，以后这孩子就不跟你了。” 秀秀儿不抬眼，只是害怕似的低着头。 介绍人说：“你放心，这唐怀锦家的老婆，出了名的心地好，不会亏待你女儿的。她家里有个儿子，只是身体不好就一个独子，嫌冷清，想多养几个。你女儿走运，去了这么好的人家，不用跟你这当妈的饿死了。你要谢天谢地。话早说清楚，以后这就是人家的孩子。以后你就算是见了，也不许乱叫，闹得不高兴。” 那秀秀儿怯怯地再看了唐怀锦老婆一眼，仍是点头，说：“知道。” 介绍人一拍手掌：“好啦，彼此都说清楚就好啦。你们都是当娘的可以说说话。” 那唐怀锦老婆见秀秀可怜，怪心疼的，一时也舍不得把孩子就抱走，搬了个凳子过来对秀秀说：“别急，别急，你坐着给她喂吧。我等一会没事。你慢慢喂。” 秀秀在墙根边坐下，怀里抱着她的孩儿，唐怀锦老婆也搬了凳子坐，在一旁痴痴的盯着。那小孩儿吃奶看着都这么有味，小嘴巴一吮一吮，两手儿一抓一抓。 唐怀锦老婆笑说：“生个孩子不容易，毕竟当妈的，你以后要想看她也使得的，反正村里离得也不远。只是别对她说你是谁，免得孩子知道了难受。” 秀秀儿老实嗫喏着：“谢谢。” 唐怀锦老婆看她跟自己女儿辈差不多大，怪怜悯的，说：“你父母呢，咋不管你？” 秀秀儿口齿挺清楚的，低声说：“父母没钱，养不起。” “亲爹亲妈，就是一张嘴吃饭，又能有多难。” 唐怀锦老婆说：“我看你说话也不傻。” 秀秀儿低头不吭声。 唐怀锦老婆说：“以后有啥需要帮忙的，尽管说。都是一个乡的。” 这是客套话，秀秀儿低头，没有接口。 介绍人笑逗秀秀儿，说：“你后不后悔啊？为了个男人，拿头撞墙，这下好了，把自己撞傻，男人也不要你。” 秀秀儿面红耳赤，低埋了头不说话。 这边坐着聊着，送儿送女，这样的大事，秀秀儿她公婆也不关心，也没来问一句。唐怀锦老婆坐了一上午，秀秀儿喂好奶了，把孩子给她，连带婴儿的玩具，一只小拨浪鼓，一并给她。唐怀锦老婆从兜里掏了二十块钱，塞给秀秀儿，说：“看你身子不好，去买点有营养的吃。”秀秀儿连连摆手推拒，满脸通红说：“我不是卖孩子的。”唐怀锦老婆硬把钱塞给她：“收着，收着，这钱不是买你的孩子，是我自己的一点心意。” 秀秀儿才红着脸，勉勉强强把那钱收着。 唐怀锦老婆把孩子用布紧裹着，抱回了家。 唐怀锦老婆本姓王，娘家排行老四，叫王四儿，也没个正经名字。她男人唐怀锦是甘棠村大队队长，素来精明强干，在整个沙河乡都算是一个有名字的人物，所以村里人习惯了叫她唐怀锦老婆。唐怀锦家在本村算的上家境优渥，衣食不愁。唐怀锦夫妻恩爱，唐怀锦老婆要抱养女儿，唐怀锦就在家忙碌半个多月，凿木头做了个小摇摇车，孩子抱回家当天，这摇摇车刚完工。 说来，这唐怀锦夫妻，今年都四十多岁了，因唐怀锦老婆身体不好，前年才生了个儿子。这夫妻俩都想孩子，感觉一个儿子不热闹，又想闺女，听说程家要送孩子，便决定抱来养，给小儿子做个伴。孩子进了门，夫妻俩烧热水给洗了个澡，裹上尿布，穿上早已准备好的干净衣裳，放进唐怀锦做的摇摇车里。 唐怀锦老婆问她男人：“你看这孩子怎么样？” 唐怀锦一个老腌黄瓜脸，拉的很严肃，形容那小婴儿说：“模样长得还挺不赖。” 他老婆听他这口气，知道他是喜欢，忍不住笑了：“咱们运气好，捡了个漂亮丫头。” 中午，唐家摆了饭。唐怀锦老婆炒了个腊肉，煮肉的水加上秋天晒的山蘑菇，炖了个汤，请介绍人吃饭，顺便商量给孩子取个名字。想了好几个名字都不好，介绍人说：“她原来家姓程，不如就叫程程好了，念着顺口，字也好写。” 唐怀锦老婆说：“这名字好，就叫这个，老唐你看怎么样？” 她男人不大在意这种事：“你觉得行就行。” 这是个风和日丽，秋高气爽的好天气，唐家院子边栽种的一棵枫树正红叶子。唐家的儿子叫彦华，年方三岁，正穿着开裆裤，蹒跚学步，手里举着个风车吹啊吹。躺在摇摇车里的程程正玩拨浪鼓，看到彦华的风车，便伸了小手吱吱哇哇的叫，非要那个风车，不给她一直哭。唐怀锦老婆见了，便把彦华的风车拿过来给程程：“小华乖，把风车给妹妹玩一下。妹妹的拨浪鼓给你玩。” 彦华听妈的话，乖乖不闹，献出风车。程程得了风车，唐怀锦老婆要把她的拨浪鼓拿走给彦华玩，这丫头却不松手了，一手捏着风车，一手捏着那拨浪鼓，小手攥的紧紧，就是不给。把几个大人都给逗笑了。 “这是个占强的。” 介绍人见那彦华长的稚嫩可爱，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的，笑说：“你有个儿子，以后这丫头长大，正好给你儿子做媳妇，还省了彩礼，就当是个童养媳了。” 唐怀锦老婆笑，感觉这主意很不错：“不管怎么样，当女儿养，总不亏待她。至于别的事情，等长大再说。” “唐家抱养的。” “她妈是个傻子，家里穷，把她送给唐家养。结果现在程家又不同意，天天闹，要让唐家把孩子还回去，要么拿钱。” “是不讲理。当初自己不养，给人家养，都养到这么大了。孩子现在只跟唐家亲，跟他程家又没感情。” “那程家一向是那样，为了钱什么事干不出来。天天钻到钱眼里嘛，结果还是穷的叮当响。这种人老天爷都见不得他好。” “秀秀儿？秀秀儿又当不得家。她说话有啥用，男人公婆都不听她，就是个受气的。” 大概就是这些话，程程只要一出门，就能感觉到村里人异样的眼光，或同情，或怜悯的。她感觉很不安，很害怕。 为什么大家都这样说，说她不是爸妈亲生的。难道他们说的是真的吗？之前来家里闹事的那个人，难道是她的亲爸爸？程程感觉这一切都不像真的。她问唐彦华：“哥，他们说的是什么意思啊？” 唐彦华拉着她走：“你别听他们瞎说啦。他们都是胡说八道的。” 但程程隐约感觉到，他们说的是真的。因为有一天晚上，吃饭的时候，唐怀锦老婆说，要去看看秀秀。 程程当时不解，问了一句：“妈，看秀秀儿做啥呀？她不是那个程老四的老婆吗？” 她妈皱了眉：“你不许叫名字。秀秀儿人不坏，她是个可怜人，听说身体不行了，我去看看她。多少年没见了。” 唐怀锦在一旁吃着饭，也没有反对，看样子也是同意的。 程程纳闷着，为什么她妈不让她喊秀秀儿的名字。陡然想起村里那些人的闲话。农村里讲礼节，小孩是不能称呼父母的名字的。唐怀锦老婆是个非常守旧礼的人。程程心里一咯噔，有种不好的感觉。 唐怀锦老婆托人在乡上供销社买了点营养品，芝麻糊c麦乳精啥的，提了要去看秀秀儿。程程说：“我和哥要不要去啊？”唐怀锦老婆说：“不用。又算不得啥正经亲戚，我去看一眼就好。” 唐怀锦老婆去了一上午，程程早饭也没吃，事也不想做。她心不在焉坐在洗衣台子上，把脚插在水里。唐彦华怕她难过，跟她肩并肩坐着，把裤腿挽起来，陪着她洗脚：“你不用等妈的，她要几个小时才回。五队离家远着呢。” 程程低头抠着手指：“哥，如果我真不是爸妈亲生的，他们会不会不要我啊。” 唐彦华很心疼，伸出手，搂着她肩膀，让她靠在自己怀里，安慰说：“不会的。你放心吧。在爸妈心里你跟亲生的一个样。” 程程低声说：“看来我真的不是亲生的。” 唐彦华拉着她的手，紧了紧：“你不要想那么多嘛。你要是实在觉得自己不是亲生的，等以后长大我娶了你，你不就跟亲生的一样了。这样总行吧。” 程程低头想了半晌，破涕为笑，拿手肘打他：“你少逗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5.长大 此为防盗章　　哪知道摇摇车里的程程看见了毽子, 又要毽子了, 伸了小手嘴里“啊～啊～”地喊，眼睛看着那毽子。把唐彦华吓得小脸紧皱，立刻扭头把毽子藏在怀里。 唐怀锦老婆说：“对，对, 藏起来别让她看见。” 一般人都觉得，自己的孩子, 要好好疼着，收养的孩子吧就随便养养，不饿死就成了。但唐怀锦老婆的想法不一样, 她心地善良，觉得自己的孩子可以吃点亏, 但别人的孩子不能委屈，不然亲戚邻居要议论，天老爷要怪罪。她和唐怀锦都是从小被养父母抚养，受尽了委屈, 所以越不能亏待程程。所以自从这程程进了家里来，唐怀锦老婆就天天把她疼着抱着，好吃的给她吃。她年纪小, 还吃不了米糊糊，唐怀锦老婆从村里讨羊奶给她喝。唐彦华也想要喝羊奶, 只能喝妹妹剩下的。晚上睡觉, 唐怀锦老婆把彦华单独放一个床, 自己则抱着程程睡, 说彦华大了能自己睡，程程小需要大人抱。孩子夜哭，半夜要吃奶，要拉屎要撒尿，唐怀锦老婆不厌其烦地起夜照顾，孩子生一点病，就赶紧的找医生吃药，生怕出了一丁点的闪失。 程程的确长得也可爱，一双眼睛乌溜溜的，又大又亮，睫毛长长的，皮肤不是那白炽灯似的白，而是健康的粉粉的，非常精神活力，大人见了没有不喜欢的。连唐怀锦也喜欢这女娃，说比自己儿子好看。其实彦华长得可不丑，也是个标准的漂亮娃娃，但是眉眼已经显出一点男孩子气了，没女娃娃那么软糯。 唐怀锦老婆上了年纪了，这几年带孩子，天天晚上睡不着觉，闹的神经衰弱。这天下午跟唐怀锦商量着：“我看丫头也大了，奶也早断了，要不以后让她去小屋里跟彦华一起睡。我也好腾出空，下地里干点活，不然你一个人，又是队里的事，又是家里的事，哪忙的过来。” 唐怀锦说：“行倒是行，就是尿床怎么办。彦华又小，又不会照顾。” 唐怀锦老婆说：“晚上睡前多给她垫点尿布，够她尿一晚上了。” 说了就定。唐怀锦老婆当下去隔壁彦华住的小屋里，把他的床单c被子换过，放了个小孩用的矮枕头。把衣柜给理了理，程程天天穿的衣衫裤衩c尿布啥的都给搬过去。唐彦华在旁边看，跟前赶后，唐怀锦老婆跟他说：“彦华，明天我要去跟队里挑堰塘，白天跟你爸都不在家，中午也不回来。你带好妹妹在家，不要乱跑，不要去招惹疯子。午饭去你王幺婆家里吃，我跟你王幺婆打过招呼了，她到时候会叫你的。” 唐彦华说：“可是妹妹睡我的屋，我睡哪里呀？” “你和妹妹一起睡。这么大屋，够你俩睡的了。等大一点再给你妹妹单独弄张床。” 唐彦华说：“妹妹是我的啦？” 唐怀锦老婆从窗台上拿了一个晒的半干的，跟脸盆一样大的向日葵花盘，让彦华剥瓜子吃：“妈要干活，以后你帮忙带着妹妹，看好她。她要喝水你给她拿，要拉屎你给她擦一下，别让她一个人到处跑。做得好妈晚上回来奖励你。” 唐彦华听到有奖励，立刻拿出男子汉的气势来：“放心吧妈，我保证看好她。” 唐怀锦老婆把程程抱到床上，给她一个毛线球让她玩，跟唐彦华说：“看好。”然后便去王幺婆家帮忙烙饼蒸包子。唐彦华带着他的向日葵爬上床，向程程炫耀：“你知道这个是啥不？这个是向日葵，就是瓜子儿。瓜子就长在向日葵上。” 程程伸腿坐着，猛虎下山似的一把抓过向日葵，小心翼翼摘了一颗，塞进嘴里。 唐彦华说：“喂，这个不能吃。”伸手要阻拦，程程“啪”的一巴掌拍过来，打在他刚剃的光头上。唐彦华吃痛，也不恼，舌头一调，从善如流地改口说：“你要吃就吃嘛，来我剥给你吃。”拿了花盘来，一颗颗剥了瓜子往程程嘴里塞。 吃完瓜子，玩了会，程程奶里奶气喊一声：“渴了。” 唐彦华跳下床：“我去给你倒开水。” 开水壶在厨房的案板上，唐怀锦老婆特意准备的，是个塑料小壶，提着很轻，让小孩子倒水喝的。唐彦华端了个凳子，站上去，摇摇晃晃地倒了一盅热水。想起他妈说的水不能烫，便自己把手指头戳进去试了试，不太烫，端去给妹妹喝了。 不到两分钟，程程又喊：“想拉屎了。” 唐彦华赶紧把她引到院坝里，给她脱了裤子。程程自己蹲下了，拉完了站起来，喊唐彦华：“好了。”唐彦华拿草纸过来给她擦了屁股，又拿大铁楸，从厨房灶底下铲了一铲子柴灰来，把屎盖了，拿扫把扫扫，铲了倒进茅坑。 程程提裤子站在旁边，咬着手指头看，唐彦华说：“想吃啊？告诉你屎不能吃。一会我上树给你摘梨子去。” 唐彦华带妹妹回床上，程程却只记得他说摘梨，理直气壮地叫：“哥，我想摘梨。” 唐彦华拿出扑克牌来陪她玩：“现在太阳好大，太晒了。等一会太阳落山再去。” 程程不会玩扑克牌，只是见了牌就抢，唐彦华护着说：“这是我的牌，你要拿你自己的。从地上拿，一人一张依次抽。”说着要把她的牌拿回来。程程死活不给，把小手攥的紧紧的。见唐彦华不肯迁就她，又急眼了，“啊！”的大叫一声，两个小拳头在床上一捶，又去打唐彦华的脑袋。唐彦华又挨了一记，改口说：“好嘛好嘛都给你。你又不会打还抢。” 带小孩真无聊。 程程太小了，小奶娃，又不能陪唐彦华玩。还一刻都离不了人，怕她磕着碰着。唐彦华没得玩，想找点事做，好打发时间，见程程穿着开裆裤，突然想起，程程是女娃儿，自己是男娃儿，女娃儿和男娃儿有啥不一样呢？ 程程大张着小肥腿儿坐着，玩扑克牌。唐彦华顿生了好奇心，侧了头趴在床上，掀开她挡肚子的小背心，偷偷瞄她腿根儿，只见一条缝儿，并没有看到小鸡鸡。唐彦华伸手指想戳一下她的缝儿，程程发现了，又拿巴掌拍他。唐彦华吓得赶紧爬了起来，跑去别的屋玩了。 唐彦华在家，每天的活动就是翻箱倒柜。他也刚到会翻箱倒柜的年纪，程程坐在床上玩毛线球，唐彦华就开始干他的正事。先是把他爸藏在柜子里的白酒掏了出来，结果拧不开，放回去，结果一掏，发现里头还有报纸包着的一大包卷烟。长得像雪茄，唐彦华以为是雪茄，就开始造起来，拿了个打火机点了一根，装模作样抽了一口，结果差点把自己呛迷过去。怕挨他爸打，赶紧给扔了，其余的收拾起来放回原位。 正想翻衣柜上头那个箱子，唐怀锦老婆帮王幺婆蒸包子回来了，在屋外头遇到邻居说话：“不皮，不皮才怪！整天在家里攀上爬下，没有啥东西是他不翻的。前几天把家里旧照片翻掉一地，粮票本子也给翻出来。连我的钱，藏在衣柜里藏那么深他都能找到。哎哟，男孩子就是不省心。还好他只是翻，不偷东西，知道值钱的东西就不碰。前几天我钥匙丢了，找了几天都没找到，居然被他没事玩给找着了，说是掉进老鼠洞里，你说说，他连老鼠洞都能翻。” 邻居笑说：“男孩子皮点儿没事，皮才聪明呢，脑筋转的快。就不能要那老老实实的，以后长大了没出息。” “倒也是。” 唐彦华听见他妈要进门，赶紧回屋里找妹妹。程程脸蛋绯红，露着圆鼓鼓的小肚皮，躺在床上呼呼大睡，估计是没人陪她玩无聊，所以自己睡着了。唐彦华赶紧地把她叫起来：“走哇，太阳下山了，咱们去打摘梨。你不是想摘梨吗？” 唐怀锦老婆一进院子，就见唐彦华带着程程在树底下打梨。程程眼屎还没擦干，头发乱糟糟的像鸟窝，仰头指着树上喊：“那有一个，那还有一个。”唐彦华小男子汉架势十足：“你等着啊，我都给你摘下来。”唐怀锦老婆说：“这梨又酸又硬，玩玩就行了，少吃。别把牙磕坏了。” 唐彦华说：“知道了。我就给妹妹玩会，她咬不动。” 唐怀锦老婆问程程：“她下午拉屎了吗？” “拉了，我给她擦了。” “这就好。她拉不拉你都要问，别让她把屎拉在裤子里，不好洗。你两个在外面玩吧，我去煮晚饭去。说好的奖励你，晚上想吃啥？拿给你煮去。” 唐彦华说：“想吃油泼面。” 唐怀锦老婆说：“行，就给你煮油泼面。” 一九六八年，沙河乡，甘棠村五组，程家。 甘棠村位于大山的边缘，地方是出了名的穷。尤其是五队这个程家，更是穷的连个瓦片都没有。只见那房子是个土房，不知道多少年前的建筑，坍塌的不像样。屋脊房梁空荡荡地暴露着，上面摇摇欲坠地悬挂着稀稀拉拉两三片瓦。屋子黑洞洞的，只有一张床，床上连个被子都没有，铺着稻草。一个年轻女人，长得还挺清秀，穿着一身破烂衣服，光着脚，样子傻傻站在门口。 她的丈夫不在家，公公婆婆在院子外头，用个石头垒的小灶煮野菜。 介绍人笑嘻嘻把唐怀锦老婆引进门：“瞅瞅，就是这家，就他家要送孩子。” 唐怀锦老婆问说：“生的是个女儿吧？” 介绍人笑说：“是女儿。你看他家这穷的，哪养得起个吃闲饭的，要是没人收养，估计过几天就扔山上去喂野狼了。” 唐怀锦老婆嘘声说：“这么狠，咋忍心。” “穷，没办法嘛。” 介绍人招呼那院子里煮饭的老头老太婆：“喂，来客人啦！你这家人也真是的，见客人来也不倒水搬凳子。” 老头老太婆脸色阴沉，一点要招呼的礼貌都没有。介绍人直拉着唐怀锦老婆往屋里进：“这家人，一点眼力见都没有，老的小的都傻兮兮的，咱们不理她。” 介绍人塞了颗糖到门口那傻女人手里，笑唆使她：“秀秀儿，快去，这有客人，把你女儿抱出来给我们瞧瞧。” 那秀秀儿很积极，听说有人要看她女儿，立刻跑进屋抱娃娃去了。介绍人看他家屋里黑，不愿进去，站在门外头等，一边磕南瓜米，一边跟唐怀锦老婆介绍：“他这家人没传染病，都健康，就是这个秀秀儿，人有点傻，脑子出问题了。不过你放心，她这病不是先天，是后天的，保证不会遗传给孩子。 唐怀锦老婆说：“后天咋成傻子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6.大学 此为防盗章　　他只是觉得有点恐慌。 其实他已经经历过一次历史的潮流, 那是一九四九年。他从一个贫穷的孤儿，变成了时代的主宰。那年头划成分，贫农最有地位, 什么富农地主文化知识分子, 都是被打倒的对象。他成了光荣的红五类，成了村大队的书记c干部, 全村的权力都掌握在他手里。他说整谁就整谁，他说要谁倒霉就要谁倒霉。这些年他过得顺风顺水，靠的就是这个制度，靠的就是所谓的大集体, 还有他此生最敬仰爱戴的毛主席。 可是毛主席死了。 毛主席死的那天, 唐怀锦心情非常悲痛, 跟死了亲爹一样难过。 他一天没有吃饭, 一个人关在屋里, 对着毛主席的像是嚎啕大哭。把唐彦华和程程吓的, 不听问：“爸爸怎么了呀？爸爸到底怎么了呀？出什么事了呀？” 唐怀锦老婆一脸难色，摇摇头叹气说：“哎，毛主席死了。” 程程和唐彦华都不明白：“毛主席死了爸爸哭什么啊。” 唐怀锦老婆无奈说：“你们小孩子不懂，别问了。” 唐怀锦在家哭了一天，哭的眼睛红红的, 也不吃饭。下午的时候，出门去了镇上, 在供销社买了一条五花肉, 晚上让他老婆烧红烧肉。程程跟唐彦华高兴坏了, 拿着筷子等着吃红烧肉呢，结果他爸不给吃，供在毛主席像前，说是毛主席爱吃红烧肉，然后还摆了几个馒头c梨子，摆了瓶白酒。然后就这么插一柱香，白白在那供了一天。 程程眼看着肉烧好，结果吃不到嘴巴，跟唐彦华说：“爸爸疯了，肉也不让吃。” 唐彦华说：“我也觉得爸爸疯了。他又不认识毛主席。” 唐怀锦听到这个话，凶神恶煞地把唐彦华瞪了一眼，险些要揍他。 小孩子是不懂的。唐彦华和程程并不觉得毛主席死了有啥不同，但是唐怀锦眼里，一切都变了样。他感觉社员们没有以前尊敬他了，大家美滋滋谈论着包产到户，都不在把他这个大队长放在眼里。那是当然的了，农民们包产到户，以后不靠大集体吃饭了，自己种地自己养活自己，还能出去做生意，谁还理你这个生产队队长。大队又要换届选举，又好几个人突然跳出来，要跟唐怀锦竞争。还挖旧账，几个联合去举报说他贪污公粮，侵吞集体财产之类，还打算拉拢社员在村里揪斗他。唐怀锦气很不顺，这辈子只有他揪斗别人，还没有哪个敢揪斗他的，和村里人大闹了一场。 虽然那几人到底没能成功揪斗唐怀锦，但唐怀锦也直接气病了，倒在床上天天咳嗽。他老婆找了中药来熬给他喝，那一阵家里天天都是中药味。 这一年秋天，唐怀锦在村大队的选举中失了势，没能再当选大队长。这也意味着他没了工作，以后家里失去了收入来源，只能靠着种地过活了。 新的大队长上任，包产到户的工作也开始轰轰烈烈地搞起来，村里人兴奋不已，忙着丈量土地和分土地。唐怀锦因为失了权力，也没能分到好地，就只分到三亩旱地和两亩水田，位置还不是太好。把唐怀锦气的，天天在家里骂他的政敌，要去村里找村干部闹事，被他老婆好歹劝住了。 从此之后，唐怀锦夫妻就只守着这五亩田，天天早出晚归种田。原来大集体时还能偷偷懒，现在是自己家的地也不能偷懒。你对庄稼偷懒，庄稼就对你偷懒，秋天就没粮食收。没有了工资收入，又要供两个孩子念书，又要买种子农药化肥之类，又要管一家生活，唐怀锦夫妻身上的担子陡然加重。他老两个本来年纪就大了，顿时感觉到力不从心。 夫妻暗暗商量着，想留一个孩子读书让另一个孩子在家里务农，然而左思右想，无法抉择。唐彦华是个儿子，读书成绩优秀，夫妻俩盼他成才，不舍得让他辍学。程程是闺女，读书成绩是不太好，可自小宠着，现在若说不让她读书，也不忍心。夫妻俩很为难，只能东拼西凑，靠找亲戚借债务维持孩子学费。 好在程程和唐彦华也长大了。这一年唐彦华十四岁，已经长成了个清俊少年。他外貌漂亮又健康，个子快跟他爸差不多高，浑身上下长得标标准准，跟拿尺子划出来的似的。每一块骨头都修长舒展，让人挑不出毛病。唐怀锦夫妻非常引以为傲。程程刚十二岁，也出落成了大姑娘。比起小时候的野猴样，她现在可是女大十八变。有一天程老四经过唐家，见那村里走来个姑娘，扎着个黑油油的马尾辫子，额头前剪了几缕刘海。不知是那天太阳大热的，还是迎着光怎么回事，她那脸蛋看着又小巧，又圆润，又精致可爱。那两边脸颊的颜色是粉扑扑，红嘟嘟，那嘴巴也是红艳艳的，跟涂了胭脂似的。两个眼睛黑的滴溜溜的，像黑葡萄似的还带水儿，一双眉毛又细又淡，有种说不出桀骜的神气。程老四见这姑娘直说漂亮，忍不住多盯了两眼，那贼眼珠子直往人胸脯上溜。年纪看着还小，发育的倒挺全，胸脯鼓囊囊的，像揣了两个小馒头，浑身嫩的要掐出水的样子，把程老四看的心里一阵一阵儿的，涎皮赖脸差点要搭讪。 那姑娘见了他，柳眉倒竖，十分嫌恶的样子，拔腿就想走。那程老四辨认半天，才认出这是他那狗日遭瘟不孝的闺女呢。 这个臭丫头，一个村的，见了她的亲爹从来不打招呼，程老四找了她好几回，让她回去看她妈，她一见到程老四就把门反锁，一句话也不说。把程老四气的，心说唐家不给他好脸色就算，毕竟她闺女吃了人家饭。这丫头是自己生出来的，她居然也敢跟自己叫板。程老四一直想收拾她，苦于找不到机会，没想到今天居然在大路上碰到。程老四见她想躲，几个大步冲上去一把攥住她胳膊，嘴里就不三不四地骂起来：“你个贱丫头，还想跑，见了你爸不打招呼？谁教你的礼貌？是不是唐家教的？” 这丫头吓得惊慌失措，就跟油锅里跳活鱼似的，拼命挣脱程老四：“你放开我！” 她背了个背篓，刚在地里打完猪草要回家，被程老四一拽，背篓里的猪草都洒了出来。那是个小路，又是个下坡段，她脚站不住，踉踉跄跄，一边推搡程老四一边想跑。程老四紧紧攥着她胳膊不放，见她不肯听话，一个大嘴巴子照脸扇过去：“不孝的东西，连你亲老子都不认了，你还有胆。天打雷劈c没良心的小杂种。这次让我抓住，看你躲到天上去。” 这丫头长得瘦，胳膊细细软软，又没什么力气，哪里挣得过程老四。被一巴掌打的晕头转向，鼻子流血，头发都散了。从小娇生惯养的女孩，哪见过这个，都懵了，这丫头被吓得登时魂飞魄散，一边拼命挣逃一边呜呜大哭，嘴里大喊：“妈，爸，救我，救命啊。” 程老四喋喋地骂：“你老子我就在这，你叫谁呢？你妈快死了，你看都不去看一眼，你还有脸叫。你还好意思哭？” 程老四怕她喊叫招来人，拿了手把她嘴捂着：“今天跟我回家去，看我怎么治你。” 程老四打算把她强行带走，哪知道这丫头是个硬骨头，就是不跟他去，跟杀猪似的挣扎，嘴里大哭大喊。程老四抱着她，只感觉那身体肉呼呼的，脸蛋粉粉，胳膊又白又嫩。他那八百年没机会碰荤腥的，成天在外面乱调戏，见个母猪都想日一下，这一下子蹭来蹭去就动了邪念。管她谁呢，直接给她拖到旁边野草地里，按倒就往身上骑。 程程简直要吓疯了。 一开始以为程老四要打她，拽她回家，然而渐渐就感觉到诡异，程老四的手在她身上乱摸，脏手还想解她衣服扣子。她手乱打脚乱踢，哭的崩溃，扯了嗓子嘶喊：“爸！妈！救命！” 等医生走了，看一看时间，已经是半夜两点。唐怀锦老婆走到床边去摸了摸女儿的额头，担心问：“打了针怎么样？” 程程还是昏昏沉沉的，说：“妈，我头疼。” 唐怀锦老婆手足无措：“她还是头疼，这可怎么办，打针没有一点作用啊。” 唐怀锦在一边皱着眉，说：“实在不行，明天带她去医院看看。” 唐怀锦老婆说：“那地里的活儿怎么办？最近刚下过雨，正是种玉米的时候，等地干了，玉米就难发芽了。再说家里一分钱都没有，怎么上医院。” 唐怀锦说：“就耽误一天，地里的活不碍事。等我下午回来再做。至于钱的话，我去借一点，先把病看了回头再还上。” 唐怀锦说：“明天就要要，你大晚上的现在找谁借去啊？” 唐怀锦说：“我试试去。” 唐彦华在一旁，看着他爸妈商量事，也不敢插嘴，生怕横出枝节。没想到他爸妈居然很快商量定了。唐怀锦进了门，屁股还没沾下凳子，又提着手电筒出门，是往村里找人借钱去了。 唐彦华送到屋后墙边，只见他爸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手电筒的光束也越来越远。 唐怀锦老婆叹气：“这日子可咋过得下去哦。先前借的钱还没还，这又要借，九月份两个孩子又要上学，又要交学费。” 唐彦华看她妈忧心忡忡，脸上的皱纹比之前更多了。他知道这两年家里过得苦，心里万分难受，安慰道：“妈，你别担心了。我会好好念书的。等我以后工作了赚钱了，我会替你们还的。” 唐怀锦老婆叹气：“还说以后，现在的日子都要过不下去了，哪来的什么以后。” 唐彦华说：“我可以不做新衣服，不买鞋子。改天去山上挖药材卖。只要咱们一家人健健康康，日子总会过得下去的。所以妹妹治病要紧。要是家里谁真得了什么大病，咱们家才叫完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7.恋爱 此为防盗章　　唐怀锦说不理, 然而没过几天，那吴二哥又找上来了。这次当着唐怀锦的面，把他那大舅子的意思带到。 程家想把女儿要回去。原因说是秀秀儿生病，快活不长了, 想她女儿, 让女儿回去尽孝。唐怀锦听了这话就黑起脸来，拿手推搡吴老四：“赶紧走, 不要在我家说这个, 让他别打这主意。女儿是我们养的，跟他家没有关系。” 吴老四讨了个没脸。这次唐怀锦话事，态度冷漠，水也没给他倒一口, 凳子也没给他搬一张, 只是赶人，跟撵瘟神似的。吴老四是个理性人, 赖着不肯走, 跟那唐怀锦讲理：“那你也不能不近人情是不是。人家说也了, 就是秀秀儿不行了，想看一眼女儿。人家自己生的孩子, 这要求也不算啥。秀秀儿这些年一直惦念她闺女，多少次见了我们抹眼泪说想女儿。你就让她过去见一眼成不成？” 话说的唐怀锦老婆都心软了，几乎要答应, 讪讪说：“要不老唐, 就让她去看一眼吧, 这人都要不行了。也怪可怜的。” 然而唐怀锦态度坚决：“少跟我说那些。她要想女儿，当初就留下，不要送人，既然送了，就别说这些废话。你也别拿这些话来唬人了。你当我不知道，就秀秀儿那性子，在程家能做的了主？她想女儿，程家就给她找？我看明明是秀秀儿快死了，程家看家里没人干活所以想把这女儿要回去当劳力使唤吧？他家的人品谁不知道，别当我看不出他心思。这事不可能，让他别痴心妄想了。我养的闺女，在我家吃了这么多年的饭，我自己都舍不得使唤，不可能给他让他使唤。走到哪里去我都是这理。” 程程跟唐彦华正去地里摘了黄瓜回来，看到上次那个人又来了，高声跟她爸争执着什么。程程只听到这最后几句：“妈，出啥事啦？爸爸在说什么呐？” 唐怀锦老婆眉头一皱，喊唐彦华说：“彦华，这大人有事，带你妹妹外边去玩会。” 唐彦华也没听懂，然而见他妈脸色不好，赶紧说声：“好。”把背篓放下，拉着程程的手就绕墙往外走：“妈让我们别归家，我们先去王幺婆家呆会。” 程程说：“哥，那人干嘛的呀？怎么又来了？我们上次见过他。” 唐彦华说：“我也没听懂，兴许是借钱的。” 程程说：“借钱的咋跑到咱们家来吵啦？上次妈不是还让咱们叫他舅舅吗？” 程程被唐彦华哄到王幺婆家，唐彦华却转口说：“你在这玩着啊，我回家去偷听一下他们在说啥。” 程程说：“我也去嘛。” 唐彦华说：“妈让你别回去，你不许去，我去就行了。万一他要打架，我好帮咱爸。” 程程不情不愿，有啥秘密啊，干啥不让我听啊。但又不敢违逆她妈，只好眼睁睁的看着唐彦华溜回家。 唐彦华到门前的时候，吴老四还没走，还在理论个不停。唐彦华站在一旁也不开腔，只是远远的听着。听他嘴里说程家c秀秀c闺女之类。唐彦华心说那秀秀儿是谁呀，怎么老提这人。 还有闺女，他们说的闺女是谁啊？ 爸爸嘴里也在提闺女，一口一个我养的，吃我家的饭。唐彦华心里暗暗担忧：吃我家饭的闺女不就一个，除了程程还有谁啊？难道爸爸还养了个闺女他不知道？这不可能呀？难道说的是程程？ 只见唐怀锦气怒了，拿了扫把要打人，那吴老四两手挡在面前，边退边急说：“你跟我发火也没用，我只是帮那程老四带话的。这是你跟他们家的事，跟我没关系。” 唐怀锦指着说：“跟你没关系，那你还不赶紧滚。” 吴老四说：“行行行，我滚，下次他自己来找你，你们自己商量啊。” 吴老四多一分钟也没呆，说完话就立刻忙不跌地出门，顺了路跑了。 唐彦华呆呆的：“妈，他说的什么意思啊？” 唐怀锦扔了扫把，气咻咻钻到屋里去了。唐彦华走到他妈跟前追问。他非常聪明，不是傻孩子，刚才那会已经模模糊糊听的八九不离十了，只是差一点相信。唐怀锦老婆也不瞒儿子，叹气说：“那是程程她舅舅，是秀秀儿娘家的人。” 唐彦华说：“程程的舅舅，不是我的舅舅吗？我怎么不认识啊？” 唐怀锦老婆没答，叹着，疲惫地弯腰转身进了厨房。唐彦华跟着过去，只见他妈坐在灶前生火，手里拿着一把干枯的柏树枝。唐彦华不安走到灶前站着：“妈，你告诉我呗，我不会告诉妹妹的。” 唐彦华走上去，牵着他妈的衣袖不放：“妈” 唐怀锦老婆叹：“哪知道程家闹这档子事。” 唐彦华已经猜到不对：“妈，到底咋了啊？你跟我说一下呗。” 唐怀锦老婆无奈说：“这件事妈本来也没打算瞒你，早晚要跟你说，只是你妹妹还小，说出来，怕她知道了要多心。你妹妹不是我跟你爸亲生的，是小时候从别人家抱来的，她本来姓程。” 唐彦华从来没想到这事。从小他跟程程感情就亲，他爸妈也疼程程，没有一点偏心。甚至还有人说他和程程长得像，像亲兄妹啥的。哪知道妈妈突然说程程不是亲生的，是别人家抱养的。 唐彦华有点突如其来的不安：“那妈妈，那我也是抱养的吗？” 唐怀锦老婆把他搂进怀里，摸着他脑袋，从头摸到背，从背摸到手，心疼说：“你不是，你是爸妈亲生的。爸妈就生了你这么一个孩子，你是爸妈的命根。” 唐怀锦老婆抱着彦华说：“程程命不好，是个丫头，生下来家里又穷，她妈是个傻子，受人欺负，她爸不是个东西。爷爷奶奶也不要，嫌养她没用，浪费粮食。你的命好，妈疼你，你爸也疼你，哪怕自己吃苦也不让你委屈。” 唐彦华那一瞬间，竟有点庆幸。心想，还好我是爸妈亲生的，我不是被抱养的。小孩子潜意识里就觉得被抱养不是好事，小孩都是要跟自己亲生父母在一起才会亲。不是亲生父母，总感觉不会幸福，会有隔阂，会受虐待，不会被真的疼爱。自己爹娘都不要，那得多可怜啊。 “那妹妹要怎么办啊？” 唐彦华庆幸完自己，就开始担心妹妹了。妹妹不是亲生的，难道妹妹要走了吗？程家人想把妹妹要回去，以后妹妹就回程家了？他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悲伤，他和妹妹一块长大的，妹妹是亲妹妹，就算没血缘，他也舍不得这样分开。 “妈妈，我不想妹妹走，你跟爸爸说，不要把她送回程家好不好。” 唐彦华哀求他妈：“妹妹走了家里就少一个人了。我还想跟妹妹一起上学。” 唐怀锦老婆拍着他头安慰：“没事儿，你不用担心。这事我跟你爸都不会同意的。程程在咱们家这么多年，都养的这么大了，哪能他说要回去就要回去。” 唐彦华高兴起来：“那也没啥差别的嘛，反正程程不会回程家去。只要她在咱家，咱们家就还跟以前一样。” 唐怀锦老婆笑：“肯定不能让她回去。你爸说了，她要回去，让她把这些年吃的谷子还回来，咱们家可不白养活人。” 唐彦华说：“她吃那多，她肯定还不起。” 唐怀锦老婆见儿子说话犹带天真孩子气，不由苦笑，支他说：“行了，出去玩去吧，妹妹在哪？把她叫回来。别玩到天黑，回来洗洗手，一会煮晚饭了。” 唐彦华跑到王幺婆家去，把程程叫了回来。程程感觉爸妈最近神神秘秘的：“哥，说的啥事啊？为啥不让我听啊？” 唐彦华拉着她的手往家跑：“你不用管啦，跟你没关系。” 程程并不傻，她其实隐约猜到这个陌生人的到来是跟她有关，只是不知道原因，也不敢问：“哥，她们到底在说啥啊？他们是不是在说我呀？” 唐彦华说：“你不用担心啦，没你啥事，爸妈他们自己会搞定的。” 唐彦华信誓旦旦，说跟程程没有关系，程程才放了心。唐彦华拉着她回到洗衣台边，玩起了肥皂。唐彦华把她穿过的脏袜子拿来洗，程程则搓起了她的内裤。 虽然唐彦华说没啥事，但程程仍然看出爸妈不高兴。她一向胆子大，没啥不说的，但今天不知道怎么了，居然不敢问，好像问了，就有什么了不得的事要发生。晚上她妈煮了面条，一家人吃了。唐怀锦夫妻离了家，说是去大队上有事。平常他们晚上出门都会说清楚去哪，干啥事，啥时候回来，这次居然也没有说，只是让唐彦华带程程睡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8.夏天 此为防盗章　　唐彦华说：“我十二岁了, 在上六年级。” “考试考第几名啊？” “第一名。” “哟。”客人笑了, 拿手搡他脑袋瓜子：“厉害啊, 没想到还是第一名, 真不错，好好念, 争取念个高中，考个大专啥的，长大了去当官。当官好啊，你看看城里那些当官的，哪个不是吃香的喝辣的。哎你那大伯唐怀德不是就是在县里当官, 你去他家玩过没有？” 唐彦华摇头：“没有。” “哟, 你不知道啊？”这舅舅看着穿的破破烂烂, 没想到说起话来一套一套, 让他当农民真是屈才了：“你大伯唐怀德, 那可是咱们乡一个有名的大人物。咱们这穷山沟里，多少年也出不了一个名人, 就你这大伯有点名气。人家是跟部队打过仗的, 参加过淮海战役和抗美援朝, 连毛主席都见过呢。你说咱们这种人，一辈子也见不到毛主席啊，那得是有多大的福分。你小子好好学习，以后争取跟你大伯一样。” 然后天花乱坠一通吹, 说北京怎么样, 抗美援朝怎么样, 当官怎么样，说的好像他自己经历过似的：“你这大伯也是势利眼，发达以后就不认你这些穷亲戚。人嘛都是这样，十年河东十年河西。哎，程程呢？咋不出来玩？” 唐彦华撒谎说：“她说她困了，想睡觉。” “嗬，这才几点了，就想睡觉。这懒丫头。” “当初她妈生她的时候，我还去家里看过呢。可惜是个丫头，要是个男娃也咬咬牙养下了。我当时就劝，说不管怎么着养下，丫头就丫头，虽然不能继承香火，好歹还能洗衣服做饭，抹桌子扫地，帮家里干干活。以后嫁出去了还能换一笔嫁妆，多好的事，他们非不肯听。也是穷，没办法，大人都吃不饱哪喂得起孩子。亲戚也没粮食，也接济不上。” 唐彦华听他扯东拉西，也不知道他在说啥，听的糊里糊涂的。 不一会儿，唐怀锦老婆端了一碗汤圆出来，里头还加了鸡蛋。这位舅舅嘴里客气着：“哎哟，不用不用，真吃过饭了。”推辞了两下，伸手把汤圆接过，就拿勺子喝起来。彦华站在一边，唐怀锦老婆低声喊他说：“锅里还剩了一点，盛了跟你妹妹吃，不要放凉了。” 唐彦华高兴地说：“好！妈我这就去盛。” 唐彦华兴高采烈，钻到厨房去，只见锅底剩的五六个汤圆和几块黄的白的蛋花，赶紧拿勺子舀进汤碗里，从橱柜里拿出白糖罐子加了勺糖，端到睡觉的屋里跟程程吃：“妈和舅舅说话，让咱们不要出去，咱们就不出去好了。” 唐彦华把门锁上，和程程坐在小凳子上，一人一口喝蛋花汤。 隐隐约约听到外头，她妈在跟舅舅说话。 “秀秀最近怎么样了啊？身体还是不好？” “怕是要不行了。” “好端端的，怎么就不行了。” “前年检查出的病，说是胃里破了个洞，不能吃东西，吃啥都吐血。人已经瘦的不像样，我前天去看过，好久没吃饭了，饿的跟人干儿似的。还睡在那破谷草堆上，家里连床像样的被子都没有。秀秀儿可怜啊，我这妹妹，以前多好的一姑娘，遭了这么多罪。”边说边抹泪。 他妈叹口气：“哎。” “我也好久没见她了。上次见她还是那回去五队吃周明家的丧酒。我说难得去一次，就顺便去看看她，她在那屋后放牛，顺便砍柴。我跟她说话，看她口齿还挺清晰，不像有病的样子。后来听人说她这些年好多了，好像是不傻了？” “是不傻了，早就不傻了。本来家里还高兴，说总算不傻了，没想到又得这病。” 唐怀锦老婆叹气：“可怜，造化弄人啊。” 唐怀锦老婆宽慰说：“让她家里好好照看着吧，毕竟是自家媳妇，生了病也别亏待，万一治好了呢。” “那是，不能亏待，家里还指着她干活呢，哪能亏待。她公婆天天找药方子抓药给她吃，中药一碗一碗的当饭吃，就是想把她病治好。可是你说她这个病，不能吃东西就没法子了。旁的病再严重，吃点好的补补，她又不能吃好的，一吃就吐，吃多了肚子疼，闹不好还要吐血。一点营养都吸收不了，有啥用。” 唐怀锦老婆叹气：“这姑娘太可怜了。” “可怜啊。” 唐怀锦老婆说：“听说她后来生了个儿子？” “生了，今年都七岁了，就是吃得不好，瘦得没个人样。也可怜。说这孩子活不长，前几年还想生呢，她死活不肯生，自己跑去做了结扎了。把她公婆气的。” 唐怀锦老婆喟叹了许久，才想起正事：“吴二哥，那你今天来这是为了做啥啊？” 后面的话，唐彦华和程程就都没听清，两个一边分蛋花汤圆，一边好奇议论着：“哥，他说的秀秀儿是谁啊？” 唐彦华说：“我也不知道，好像是他的妹妹吧。” 程程说：“我妈啥时候去五队吃酒啦？咋没告诉我，咋不带我一起去吃啊？” 唐彦华说：“那是多早的事了，你才三岁呢，妈带你去了，也带我了。他家摆长席摆了三天呢，人可多，酒席上还有龙眼肉，可好吃，有白糖，糯米蒸的甜甜的。” 程程说：“三岁啊，那我肯定不记得了。龙眼肉那么好吃啊，我都没吃过呢。” 唐彦华说：“当然好吃了，龙眼跟荔枝一样甜。” 程程说：“荔枝又是啥啊？” 唐彦华说：“荔枝就是荔枝嘛。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的那个荔枝。” 程程说：“听不懂。” 等了不知道多久，忽然听到外面有响动，唐彦华打开门去看，只见那舅舅拖开凳子站了起来，满脸笑，口中连连说：“行，行，我这就回去了。等你家唐队长回来我再找他，过几天吧。你不用送了。” 唐怀锦老婆边送边说：“实在是不巧的很，他跟村里几个小伙子一块到石坝乡换稻种去了，一两天回不来。” “没事，我过两天再来找。” 唐彦华目送这人走远了，才跟他妈说：“妈，这是哪家的舅舅啊？我咋不认识。” 唐怀锦老婆笑容止了，略微有些忧色说：“这不是你舅舅。” 唐彦华惊讶说：“你刚才不该说是我舅舅吗？现在又说不是，他到底是谁啊？” 唐怀锦老婆说：“跟你没关系，小孩子不该问的事别多问。” 这个舅舅匆匆来，匆匆走，也没留宿。一般农村山路远，亲戚来走动都是至少要住一晚，唐彦华也闹不明白这舅舅到底是哪里冒出来的。但也没放在心上。 过了两天，唐怀锦回来，手上的东西还没放下，他老婆就跟他说了这个事。 “那程家想把闺女要回去，说她媳妇要死了，家里没人干活。” 唐怀锦黑着脸，把一口袋稻种放在地上：“他开玩笑呢，奶娃娃大我就抱来养了，这丫头吃我这么多年的饭怎么算？一个活人又不是个物件儿，他说送人就送人，说要回去就要回去？” “就是说啊。” 唐怀锦老婆说：“可我听说这家人不讲理，他非说孩子是他家生的。我就怕他们到时候来闹，弄得难看。” 唐怀锦说：“甭理他。这程老四什么东西。前几年他媳妇生病，我还借他一百块钱呢，还是看在娃娃的份上。他到现在都没来还。他要孩子自己怎么不来要，让他大舅子来说？怕见了面我让他还钱？” 唐怀锦老婆说：“说是他不好意思开口，所以让那吴老二来说。” 唐怀锦说：“他那脸皮厚的跟笋壳一样，他会不好意思。你快不要高看他了。上回偷东西还被民兵抓住，腿没给他打断，他晓得啥礼义廉耻。就是怕我找他还钱。” 唐怀锦老婆说：“那他现在说这个话了，我们咋办？” 趁着两个孩子不在，两口子商量着这事。唐怀锦说：“管他去，他敢上门来给他轰走。别给他好果子吃。” 唐怀锦老婆说：“我就担心，万一闺女知道这事。” 唐怀锦斜眼说：“你担心啥？这丫头那么精明，哪里好哪里歹她看不出来？你放心吧，没事，这丫头片子势力着呢。她愿意好吃的不吃好穿的不穿去住程家那破屋？脑子又没进水。她要真是白眼狼，就让她把吃我十年的粮食赔我。天天我好衣服给她穿，好吃的给她吃，让她自己给我算算这笔账。” 唐怀锦老婆无奈：“哎，怎么出了这种事。当初只说女儿他们不要，撇的干净。万一是男孩还怕将来打官司。” 唐怀锦说：“理他个卵。” 程程摇摇头，捏着嗓子，九曲十八弯地哼了声：“嗯～～不要～” 这个烦人精！ 唐彦华说：“你要干嘛呀，咱们走了！” 程程说：“看看。” 他两兄妹驻足在这，那群小孩很快注意到了，只听小孩互问起来：“他们谁呀？” 一个小孩说：“是唐彦华！” 另一个小孩说：“不认识，唐彦华是谁呀？” “他爸是唐怀锦。” “他爸是唐怀锦？那咱们不跟他玩！我爸说了，不许跟唐家的玩！” “不要理他们。” “可他们还在看呢。” “没事，随便他们看去。” 唐彦华听到这个话，气的鼻子都歪了。谁要玩，我才没想跟你们玩！硬拉着程程要把她拖走，哪知程程被迷住了，死活不肯走，非要赖着。唐彦华命令说：“快走了，说了咱们不玩。” 程程说：“我要玩。” 其中一个小男孩看见程程，说：“她是谁呀？” 另一个回答说：“她是唐彦华的妹妹。” 那小男孩坏透了，居然跟伙伴出起主意：“咱们叫她过来玩，不要她哥哥来玩。” 说了就有一个人招呼程程：“你过来，我们带你玩。” 程程高兴了，立刻要过去。唐彦华气死了，拦住程程：“别去，回家我带你玩。” 程程说：“不要，我就要跟他们一起玩。” 甩开唐彦华的手，像个小鸭子汇入鸭群一样，跑过去跟那群小孩一起玩了。 唐彦华平白出一回门，还受了这等奇耻大辱，一生气，只想走掉算了。闷着头走了十几米，心说我走了，看你追不追，结果走了老远程程也没来追，转过头去看，原来正被刚才那小男孩哄着吃炒板栗子呢，把唐彦华给气的！又害怕程程跟不认识的小孩玩出了危险或者走丢，忍气吞声转回去，一脸不高兴地喊：“玩一会我们就走，你不想找妈啦？” 程程大概是听见妈妈，总算是回了神。 玩了没多久，终于恋恋不舍地被唐彦华拉走了。临走那个小男孩还招呼她：“下次一起玩呀，明天我给你带板栗子。”程程奶声奶气答应说：“好。” 唐彦华说：“不许乱吃别人家的东西，万一放了老鼠药呢？” 程程说：“板栗子好吃，没有老鼠药的。” 真精。 唐彦华说：“你一点都不够义气。咱们两个是一伙的，他们是一伙的，你懂不懂啊？他们不要我，你还去跟他们玩。” 程程能懂才怪，嘴里净在回味板栗子了。以前没吃过，这板栗子咋这么好吃。 还想吃。 唐彦华说：“跟你说话，真是对牛弹琴！” 村里没啥人，这是白天，队员们都干活去了。顺着一条黄泥公路走了半个小时，看到很多农田。青天白日下，田间地头都是弯腰干活的农民。唐彦华一路低着头疾走，害怕跟人打招呼。翻过一片梯田，爬上一座山坡，就看见一个大堰塘，许多人都在这儿干活。有拿锄头的，有提撮箕c带箩筐的。歇息的歇息，挖土的挖土，搬运的搬运。唐彦华找了几眼，找到她妈了，他妈正和几个妇女弯了腰在堰塘底下挑土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9.踟蹰 此为防盗章 大概就是这些话, 程程只要一出门, 就能感觉到村里人异样的眼光, 或同情, 或怜悯的。她感觉很不安，很害怕。 为什么大家都这样说，说她不是爸妈亲生的。难道他们说的是真的吗？之前来家里闹事的那个人，难道是她的亲爸爸？程程感觉这一切都不像真的。她问唐彦华：“哥，他们说的是什么意思啊？” 唐彦华拉着她走：“你别听他们瞎说啦。他们都是胡说八道的。” 但程程隐约感觉到, 他们说的是真的。因为有一天晚上, 吃饭的时候, 唐怀锦老婆说，要去看看秀秀。 程程当时不解，问了一句：“妈，看秀秀儿做啥呀？她不是那个程老四的老婆吗？” 她妈皱了眉：“你不许叫名字。秀秀儿人不坏，她是个可怜人，听说身体不行了, 我去看看她。多少年没见了。” 唐怀锦在一旁吃着饭, 也没有反对，看样子也是同意的。 程程纳闷着，为什么她妈不让她喊秀秀儿的名字。陡然想起村里那些人的闲话。农村里讲礼节，小孩是不能称呼父母的名字的。唐怀锦老婆是个非常守旧礼的人。程程心里一咯噔, 有种不好的感觉。 唐怀锦老婆托人在乡上供销社买了点营养品, 芝麻糊c麦乳精啥的, 提了要去看秀秀儿。程程说：“我和哥要不要去啊？”唐怀锦老婆说：“不用。又算不得啥正经亲戚, 我去看一眼就好。” 唐怀锦老婆去了一上午，程程早饭也没吃，事也不想做。她心不在焉坐在洗衣台子上，把脚插在水里。唐彦华怕她难过，跟她肩并肩坐着，把裤腿挽起来，陪着她洗脚：“你不用等妈的，她要几个小时才回。五队离家远着呢。” 程程低头抠着手指：“哥，如果我真不是爸妈亲生的，他们会不会不要我啊。” 唐彦华很心疼，伸出手，搂着她肩膀，让她靠在自己怀里，安慰说：“不会的。你放心吧。在爸妈心里你跟亲生的一个样。” 程程低声说：“看来我真的不是亲生的。” 唐彦华拉着她的手，紧了紧：“你不要想那么多嘛。你要是实在觉得自己不是亲生的，等以后长大我娶了你，你不就跟亲生的一样了。这样总行吧。” 程程低头想了半晌，破涕为笑，拿手肘打他：“你少逗人。” 唐彦华见她笑了，也笑，说：“你看嘛，总有解决的办法对不对。” 程程说：“我才不嫁给你呢，你是我哥，我嫁给你干嘛呀？人家听见要笑死了。” 唐彦华说：“你还看不起我呀？我又没哪里不好。你要是嫁给我，我会很疼你的。毕竟你是我妹妹嘛。” 程程忽然指了他的腿：“你看。” 唐彦华低头：“看啥？” 程程说：“你腿这么白，像个女的腿似的，一点毛都没有长，还想娶媳妇呢。” 唐彦华才十二岁，是个清瘦少年的身量，一双腿纤细修长，白的透光。程程挽起裤腿，跟他比了一下，没有他的白。 “你真娘。” 唐彦华说：“骗人，我很绅士的好不好。” 程程说：“你少装啦。” 唐彦华说：“你想不想摸一下我身上？” 程程拿手摸了一下他腿，不但白而且细腻光滑，的确比大姑娘还嫩。短暂地开心一会之后，她心情更惆怅了，心脏像是被虫子咬了个大洞，装不进东西去。她歪了脑袋，把身子靠在唐彦华身上。 唐彦华亲了亲她头发。 午饭过后没多久，唐怀锦老婆回来了，带回一个空口袋子。下午在屋后地里一边干活一边说：“这秀秀真可怜，病成这样。怎么什么坏事都让她给遇上了。” 唐彦华说：“是不是她让妹妹回去的呀？” 唐怀锦说：“她咋可能说这话。不是她的意思，是那程老四。她只希望程程过得好，别回去。她说闺女见不见都不要紧，只要在咱们家过得好就成。” 唐彦华说：“就是嘛。” 程程每天在家里听她爸妈说着秀秀儿秀秀儿，秀秀儿多么可怜，多么善良，多么受人欺负。去外面玩也听人说秀秀，说秀秀儿多么命苦，她家里人是多么心狠多么残忍。程程听久了，对秀秀儿产生好奇。她那会已经知道自己十有八九不是亲生的了。虽然唐怀锦夫妻没明说，但谈起秀秀不回避她，大概也是想让她知道。程程心里晓得爸妈是真待她好，一定会护着她，不会让她回程家，但她自己控制不住探寻的欲望，曾偷偷地去过程家一回。那是在一个放假的下午，爸妈都去干活了不在，她趁着唐彦华在家睡午觉，偷偷溜出门。 她就是好奇。好奇自己出生的地方是什么样，她本来的家什么样，也好奇她的母亲是什么样。她顺着往五队的那条路找过去。三岁时去过一次，有点模模糊糊的印象。到了五队的地界，她就开始一家一家的留意，观察，猜测寻找哪家可能是她出生的地方。走了有十几户，终于看到一座破破烂烂的房子。 非常破，又小又破，即便是在很穷的农村，见到这么破的房子，也相当稀罕。那开了洞的天窗，朽黑的房梁，四处进风的墙壁，让人很难想象这是人住的地方。然而在门前程程看到一个熟悉的人，程老四。 这就是程家。 程家似乎自己也觉得这房子难以住人，正在造新房，地基就打在离老房子不远的一块空地上，已经筑起啦几道土墙了。程老四，还有几个帮忙干活的人，正在抬木料筑泥啥的，把一袋一袋的稻壳往泥坑里倒。院子里支了一口大锅，一对老夫妻脸色阴沉地正在给工人煮饭。 程程躲在暗处，偷看了一会。屋里走出个女人，脸色蜡黄，病殃殃的，好像风吹一下就要倒。她身上插着根管子，手里举着个吊瓶，估计是自己在给自己输液。她出屋门来，大概是想上厕所，身体不灵便，便哑着声喊不远处蹲在沙堆上玩土的小孩：“川川，来扶一下。” 那是个小男孩。大概七八岁，长得瘦瘦的，脏的像个没人喂的野狗，正用手和沙子堆城堡呢。女人叫他，这孩子理都不理。女人叫第二声，这孩子便发脾气了，冲她吐口水：“滚开！不要来烦我！” 那女人求了几声，低声下气说：“川川，快过来帮一帮妈妈。” 那川川一不留神，刚垒好的城堡塌掉了，气得登时像个疯狗似的，跳起来捡起地上一根竹竿朝他妈打，眼泪星子直迸，狂吼乱叫：“日你妈！日你妈！让你不要叫我！让你不要叫我！” 那女人气的眼泪出来，伸手打他一巴掌。这孩子哭的更厉害，一屁股坐在地下就开始打滚，扯了嗓子干嚎。 那老太婆听孙子哭，冲过来把女人手臂打了几下，骂道：“你个大人，你要脸不要脸，跟孩子置气，还动手打孩子！” 把那地上的孩子抱起来又拍又哄的：“哦哦。乖乖不哭了，回头我替你打她，打她。” 女人急得高声说：“你就不要惯孩子了，看孩子都被惯成什么样了。” 老太婆凶巴巴地怼她：“胡说，孩子哪里不好了？孩子在我面前乖的的不得了，就是要打你，你不去反思一下自己怎么当妈的，还来怪我惯孩子。” 那小男孩钻在他奶奶怀里，朝他妈露出一张怪里怪气的鬼脸：“让你还敢打我。” 程程都看呆了，拔腿就跑，飞奔回家，一跟头扑到唐彦华怀里大哭，嘴里呜呜说：“哥，我不要去程家，我不要去程家。” 唐彦华莫名其妙的：“你咋啦？你跑去程家啦？” 程程呜呜哭着：“我再也不去了。” 唐彦华安慰她：“好啦好啦，以后不去了。你要去哪叫我陪你嘛。” 但程程隐约感觉到，他们说的是真的。因为有一天晚上，吃饭的时候，唐怀锦老婆说，要去看看秀秀。 程程当时不解，问了一句：“妈，看秀秀儿做啥呀？她不是那个程老四的老婆吗？” 她妈皱了眉：“你不许叫名字。秀秀儿人不坏，她是个可怜人，听说身体不行了，我去看看她。多少年没见了。” 唐怀锦在一旁吃着饭，也没有反对，看样子也是同意的。 程程纳闷着，为什么她妈不让她喊秀秀儿的名字。陡然想起村里那些人的闲话。农村里讲礼节，小孩是不能称呼父母的名字的。唐怀锦老婆是个非常守旧礼的人。程程心里一咯噔，有种不好的感觉。 唐怀锦老婆托人在乡上供销社买了点营养品，芝麻糊c麦乳精啥的，提了要去看秀秀儿。程程说：“我和哥要不要去啊？”唐怀锦老婆说：“不用。又算不得啥正经亲戚，我去看一眼就好。” 唐怀锦老婆去了一上午，程程早饭也没吃，事也不想做。她心不在焉坐在洗衣台子上，把脚插在水里。唐彦华怕她难过，跟她肩并肩坐着，把裤腿挽起来，陪着她洗脚：“你不用等妈的，她要几个小时才回。五队离家远着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0.礼物 此为防盗章　　唐彦华让程程跟他一起去陪客人说话, 程程死活不去, 说讨厌。唐彦华只好自己去了，招呼说：“舅舅你吃花生。” 唐彦华是个标准的男孩长相, 圆脸子，眉目英气，嘴巴鼻子轮廓分明。客人笑呵呵跟他问话：“你几岁了, 上几年级？” 唐彦华说：“我十二岁了, 在上六年级。” “考试考第几名啊？” “第一名。” “哟。”客人笑了，拿手搡他脑袋瓜子：“厉害啊，没想到还是第一名, 真不错, 好好念, 争取念个高中，考个大专啥的, 长大了去当官。当官好啊，你看看城里那些当官的, 哪个不是吃香的喝辣的。哎你那大伯唐怀德不是就是在县里当官，你去他家玩过没有？” 唐彦华摇头：“没有。” “哟，你不知道啊？”这舅舅看着穿的破破烂烂，没想到说起话来一套一套, 让他当农民真是屈才了：“你大伯唐怀德，那可是咱们乡一个有名的大人物。咱们这穷山沟里, 多少年也出不了一个名人, 就你这大伯有点名气。人家是跟部队打过仗的, 参加过淮海战役和抗美援朝，连毛主席都见过呢。你说咱们这种人，一辈子也见不到毛主席啊，那得是有多大的福分。你小子好好学习，以后争取跟你大伯一样。” 然后天花乱坠一通吹，说北京怎么样，抗美援朝怎么样，当官怎么样，说的好像他自己经历过似的：“你这大伯也是势利眼，发达以后就不认你这些穷亲戚。人嘛都是这样，十年河东十年河西。哎，程程呢？咋不出来玩？” 唐彦华撒谎说：“她说她困了，想睡觉。” “嗬，这才几点了，就想睡觉。这懒丫头。” “当初她妈生她的时候，我还去家里看过呢。可惜是个丫头，要是个男娃也咬咬牙养下了。我当时就劝，说不管怎么着养下，丫头就丫头，虽然不能继承香火，好歹还能洗衣服做饭，抹桌子扫地，帮家里干干活。以后嫁出去了还能换一笔嫁妆，多好的事，他们非不肯听。也是穷，没办法，大人都吃不饱哪喂得起孩子。亲戚也没粮食，也接济不上。” 唐彦华听他扯东拉西，也不知道他在说啥，听的糊里糊涂的。 不一会儿，唐怀锦老婆端了一碗汤圆出来，里头还加了鸡蛋。这位舅舅嘴里客气着：“哎哟，不用不用，真吃过饭了。”推辞了两下，伸手把汤圆接过，就拿勺子喝起来。彦华站在一边，唐怀锦老婆低声喊他说：“锅里还剩了一点，盛了跟你妹妹吃，不要放凉了。” 唐彦华高兴地说：“好！妈我这就去盛。” 唐彦华兴高采烈，钻到厨房去，只见锅底剩的五六个汤圆和几块黄的白的蛋花，赶紧拿勺子舀进汤碗里，从橱柜里拿出白糖罐子加了勺糖，端到睡觉的屋里跟程程吃：“妈和舅舅说话，让咱们不要出去，咱们就不出去好了。” 唐彦华把门锁上，和程程坐在小凳子上，一人一口喝蛋花汤。 隐隐约约听到外头，她妈在跟舅舅说话。 “秀秀最近怎么样了啊？身体还是不好？” “怕是要不行了。” “好端端的，怎么就不行了。” “前年检查出的病，说是胃里破了个洞，不能吃东西，吃啥都吐血。人已经瘦的不像样，我前天去看过，好久没吃饭了，饿的跟人干儿似的。还睡在那破谷草堆上，家里连床像样的被子都没有。秀秀儿可怜啊，我这妹妹，以前多好的一姑娘，遭了这么多罪。”边说边抹泪。 他妈叹口气：“哎。” “我也好久没见她了。上次见她还是那回去五队吃周明家的丧酒。我说难得去一次，就顺便去看看她，她在那屋后放牛，顺便砍柴。我跟她说话，看她口齿还挺清晰，不像有病的样子。后来听人说她这些年好多了，好像是不傻了？” “是不傻了，早就不傻了。本来家里还高兴，说总算不傻了，没想到又得这病。” 唐怀锦老婆叹气：“可怜，造化弄人啊。” 唐怀锦老婆宽慰说：“让她家里好好照看着吧，毕竟是自家媳妇，生了病也别亏待，万一治好了呢。” “那是，不能亏待，家里还指着她干活呢，哪能亏待。她公婆天天找药方子抓药给她吃，中药一碗一碗的当饭吃，就是想把她病治好。可是你说她这个病，不能吃东西就没法子了。旁的病再严重，吃点好的补补，她又不能吃好的，一吃就吐，吃多了肚子疼，闹不好还要吐血。一点营养都吸收不了，有啥用。” 唐怀锦老婆叹气：“这姑娘太可怜了。” “可怜啊。” 唐怀锦老婆说：“听说她后来生了个儿子？” “生了，今年都七岁了，就是吃得不好，瘦得没个人样。也可怜。说这孩子活不长，前几年还想生呢，她死活不肯生，自己跑去做了结扎了。把她公婆气的。” 唐怀锦老婆喟叹了许久，才想起正事：“吴二哥，那你今天来这是为了做啥啊？” 后面的话，唐彦华和程程就都没听清，两个一边分蛋花汤圆，一边好奇议论着：“哥，他说的秀秀儿是谁啊？” 唐彦华说：“我也不知道，好像是他的妹妹吧。” 程程说：“我妈啥时候去五队吃酒啦？咋没告诉我，咋不带我一起去吃啊？” 唐彦华说：“那是多早的事了，你才三岁呢，妈带你去了，也带我了。他家摆长席摆了三天呢，人可多，酒席上还有龙眼肉，可好吃，有白糖，糯米蒸的甜甜的。” 程程说：“三岁啊，那我肯定不记得了。龙眼肉那么好吃啊，我都没吃过呢。” 唐彦华说：“当然好吃了，龙眼跟荔枝一样甜。” 程程说：“荔枝又是啥啊？” 唐彦华说：“荔枝就是荔枝嘛。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的那个荔枝。” 程程说：“听不懂。” 等了不知道多久，忽然听到外面有响动，唐彦华打开门去看，只见那舅舅拖开凳子站了起来，满脸笑，口中连连说：“行，行，我这就回去了。等你家唐队长回来我再找他，过几天吧。你不用送了。” 唐怀锦老婆边送边说：“实在是不巧的很，他跟村里几个小伙子一块到石坝乡换稻种去了，一两天回不来。” “没事，我过两天再来找。” 唐彦华目送这人走远了，才跟他妈说：“妈，这是哪家的舅舅啊？我咋不认识。” 唐怀锦老婆笑容止了，略微有些忧色说：“这不是你舅舅。” 唐彦华惊讶说：“你刚才不该说是我舅舅吗？现在又说不是，他到底是谁啊？” 唐怀锦老婆说：“跟你没关系，小孩子不该问的事别多问。” 这个舅舅匆匆来，匆匆走，也没留宿。一般农村山路远，亲戚来走动都是至少要住一晚，唐彦华也闹不明白这舅舅到底是哪里冒出来的。但也没放在心上。 过了两天，唐怀锦回来，手上的东西还没放下，他老婆就跟他说了这个事。 “那程家想把闺女要回去，说她媳妇要死了，家里没人干活。” 唐怀锦黑着脸，把一口袋稻种放在地上：“他开玩笑呢，奶娃娃大我就抱来养了，这丫头吃我这么多年的饭怎么算？一个活人又不是个物件儿，他说送人就送人，说要回去就要回去？” “就是说啊。” 唐怀锦老婆说：“可我听说这家人不讲理，他非说孩子是他家生的。我就怕他们到时候来闹，弄得难看。” 唐怀锦说：“甭理他。这程老四什么东西。前几年他媳妇生病，我还借他一百块钱呢，还是看在娃娃的份上。他到现在都没来还。他要孩子自己怎么不来要，让他大舅子来说？怕见了面我让他还钱？” 唐怀锦老婆说：“说是他不好意思开口，所以让那吴老二来说。” 唐怀锦说：“他那脸皮厚的跟笋壳一样，他会不好意思。你快不要高看他了。上回偷东西还被民兵抓住，腿没给他打断，他晓得啥礼义廉耻。就是怕我找他还钱。” 唐怀锦老婆说：“那他现在说这个话了，我们咋办？” 趁着两个孩子不在，两口子商量着这事。唐怀锦说：“管他去，他敢上门来给他轰走。别给他好果子吃。” 唐怀锦老婆说：“我就担心，万一闺女知道这事。” 唐怀锦斜眼说：“你担心啥？这丫头那么精明，哪里好哪里歹她看不出来？你放心吧，没事，这丫头片子势力着呢。她愿意好吃的不吃好穿的不穿去住程家那破屋？脑子又没进水。她要真是白眼狼，就让她把吃我十年的粮食赔我。天天我好衣服给她穿，好吃的给她吃，让她自己给我算算这笔账。” 唐怀锦老婆无奈：“哎，怎么出了这种事。当初只说女儿他们不要，撇的干净。万一是男孩还怕将来打官司。” 唐怀锦说：“理他个卵。” “唐家抱养的。” “她妈是个傻子，家里穷，把她送给唐家养。结果现在程家又不同意，天天闹，要让唐家把孩子还回去，要么拿钱。” “是不讲理。当初自己不养，给人家养，都养到这么大了。孩子现在只跟唐家亲，跟他程家又没感情。” “那程家一向是那样，为了钱什么事干不出来。天天钻到钱眼里嘛，结果还是穷的叮当响。这种人老天爷都见不得他好。” “秀秀儿？秀秀儿又当不得家。她说话有啥用，男人公婆都不听她，就是个受气的。” 大概就是这些话，程程只要一出门，就能感觉到村里人异样的眼光，或同情，或怜悯的。她感觉很不安，很害怕。 为什么大家都这样说，说她不是爸妈亲生的。难道他们说的是真的吗？之前来家里闹事的那个人，难道是她的亲爸爸？程程感觉这一切都不像真的。她问唐彦华：“哥，他们说的是什么意思啊？” 唐彦华拉着她走：“你别听他们瞎说啦。他们都是胡说八道的。” 但程程隐约感觉到，他们说的是真的。因为有一天晚上，吃饭的时候，唐怀锦老婆说，要去看看秀秀。 程程当时不解，问了一句：“妈，看秀秀儿做啥呀？她不是那个程老四的老婆吗？” 她妈皱了眉：“你不许叫名字。秀秀儿人不坏，她是个可怜人，听说身体不行了，我去看看她。多少年没见了。” 唐怀锦在一旁吃着饭，也没有反对，看样子也是同意的。 程程纳闷着，为什么她妈不让她喊秀秀儿的名字。陡然想起村里那些人的闲话。农村里讲礼节，小孩是不能称呼父母的名字的。唐怀锦老婆是个非常守旧礼的人。程程心里一咯噔，有种不好的感觉。 唐怀锦老婆托人在乡上供销社买了点营养品，芝麻糊c麦乳精啥的，提了要去看秀秀儿。程程说：“我和哥要不要去啊？”唐怀锦老婆说：“不用。又算不得啥正经亲戚，我去看一眼就好。” 唐怀锦老婆去了一上午，程程早饭也没吃，事也不想做。她心不在焉坐在洗衣台子上，把脚插在水里。唐彦华怕她难过，跟她肩并肩坐着，把裤腿挽起来，陪着她洗脚：“你不用等妈的，她要几个小时才回。五队离家远着呢。” 程程低头抠着手指：“哥，如果我真不是爸妈亲生的，他们会不会不要我啊。” 唐彦华很心疼，伸出手，搂着她肩膀，让她靠在自己怀里，安慰说：“不会的。你放心吧。在爸妈心里你跟亲生的一个样。” 程程低声说：“看来我真的不是亲生的。” 唐彦华拉着她的手，紧了紧：“你不要想那么多嘛。你要是实在觉得自己不是亲生的，等以后长大我娶了你，你不就跟亲生的一样了。这样总行吧。” 程程低头想了半晌，破涕为笑，拿手肘打他：“你少逗人。” 唐彦华见她笑了，也笑，说：“你看嘛，总有解决的办法对不对。” 程程说：“我才不嫁给你呢，你是我哥，我嫁给你干嘛呀？人家听见要笑死了。” 唐彦华说：“你还看不起我呀？我又没哪里不好。你要是嫁给我，我会很疼你的。毕竟你是我妹妹嘛。” 程程忽然指了他的腿：“你看。” 唐彦华低头：“看啥？” 程程说：“你腿这么白，像个女的腿似的，一点毛都没有长，还想娶媳妇呢。” 唐彦华才十二岁，是个清瘦少年的身量，一双腿纤细修长，白的透光。程程挽起裤腿，跟他比了一下，没有他的白。 “你真娘。” 唐彦华说：“骗人，我很绅士的好不好。” 程程说：“你少装啦。” 唐彦华说：“你想不想摸一下我身上？” 程程拿手摸了一下他腿，不但白而且细腻光滑，的确比大姑娘还嫩。短暂地开心一会之后，她心情更惆怅了，心脏像是被虫子咬了个大洞，装不进东西去。她歪了脑袋，把身子靠在唐彦华身上。 唐彦华亲了亲她头发。 午饭过后没多久，唐怀锦老婆回来了，带回一个空口袋子。下午在屋后地里一边干活一边说：“这秀秀真可怜，病成这样。怎么什么坏事都让她给遇上了。” 唐彦华说：“是不是她让妹妹回去的呀？” 唐怀锦说：“她咋可能说这话。不是她的意思，是那程老四。她只希望程程过得好，别回去。她说闺女见不见都不要紧，只要在咱们家过得好就成。” 唐彦华说：“就是嘛。” 程程每天在家里听她爸妈说着秀秀儿秀秀儿，秀秀儿多么可怜，多么善良，多么受人欺负。去外面玩也听人说秀秀，说秀秀儿多么命苦，她家里人是多么心狠多么残忍。程程听久了，对秀秀儿产生好奇。她那会已经知道自己十有八九不是亲生的了。虽然唐怀锦夫妻没明说，但谈起秀秀不回避她，大概也是想让她知道。程程心里晓得爸妈是真待她好，一定会护着她，不会让她回程家，但她自己控制不住探寻的欲望，曾偷偷地去过程家一回。那是在一个放假的下午，爸妈都去干活了不在，她趁着唐彦华在家睡午觉，偷偷溜出门。 她就是好奇。好奇自己出生的地方是什么样，她本来的家什么样，也好奇她的母亲是什么样。她顺着往五队的那条路找过去。三岁时去过一次，有点模模糊糊的印象。到了五队的地界，她就开始一家一家的留意，观察，猜测寻找哪家可能是她出生的地方。走了有十几户，终于看到一座破破烂烂的房子。 非常破，又小又破，即便是在很穷的农村，见到这么破的房子，也相当稀罕。那开了洞的天窗，朽黑的房梁，四处进风的墙壁，让人很难想象这是人住的地方。然而在门前程程看到一个熟悉的人，程老四。 这就是程家。 程家似乎自己也觉得这房子难以住人，正在造新房，地基就打在离老房子不远的一块空地上，已经筑起啦几道土墙了。程老四，还有几个帮忙干活的人，正在抬木料筑泥啥的，把一袋一袋的稻壳往泥坑里倒。院子里支了一口大锅，一对老夫妻脸色阴沉地正在给工人煮饭。 程程躲在暗处，偷看了一会。屋里走出个女人，脸色蜡黄，病殃殃的，好像风吹一下就要倒。她身上插着根管子，手里举着个吊瓶，估计是自己在给自己输液。她出屋门来，大概是想上厕所，身体不灵便，便哑着声喊不远处蹲在沙堆上玩土的小孩：“川川，来扶一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1.看望 此为防盗章　　不知道为什么, 听到程程不是亲生, 他心里有种莫名的愧疚和可怜。 程程坐在小板凳上，唐彦华拉了她小手给她涂香皂：“不管怎么样, 爸爸妈妈, 还有我，都会对你好的。我们是一家人。” 他越这样说, 程程越感觉哪里不对劲。 洗过脸的水洗了脚, 唐彦华给她拿来拖鞋, 又拿擦脚的帕子把水擦干。两人倒了水上床，把被子盖到下巴。唐彦华像个木乃伊似的平躺着, 程程侧过身，将两只胳膊环住他脖颈子, 头依恋地靠在他胸前：“哥, 我好害怕啊。” 唐彦华拿手郑重其事地拍着她肩膀, 安慰说：“没事的, 你不用害怕。” 程程说：“爸妈是不是嫌我烦，嫌我调皮, 想把我送走啊。” 唐彦华说：“没有那回事啦。” 程程说：“可是我好像听到他们说要把我送走。” 唐彦华说：“你听错啦, 不是说的你。” 小孩子到底没啥心机，程程虽然不安，被唐彦华哄了几句，倒也很快乖乖睡着了。倒是唐彦华, 因为知道了这个秘密, 一直睡不着, 心中想着，大半夜爸妈去哪了，难道是为妹妹的事吗？睁着眼睛一直到九十点中，才听到院子里响起脚步，是他爸妈出门回来了。 唐怀锦夫妻也没去哪，就是为那程老四的事烦人，到他关系好的大队熟人邻居家，还有他几个平常不太来往的亲戚堂兄弟家，抱怨了几句。他的熟人邻居，还有他的堂兄弟，听了这事都一致替他不平，说程家要是来找，一起帮他出头。唐怀锦夫妻得了保证，心里才放下许多，心想管他程家怎么闹，自己这边也不是没人，才互相搀扶着回家里来了。 没过几天，那程老四果然来家里闹了。也没带几个人，就带着他那大舅子吴老二，还有个不知道哪里来的狐朋狗友，说是要带程程回去看她妈。唐怀锦当然不许。争执起来，左右邻居熟人都赶过来帮忙劝和，一时闹嚷嚷的。那程老四撒泼耍赖，说：“当初送女儿是秀秀一个人送的，我和孩子她爷爷奶奶都不知情。谁都知道她妈是个傻子，她说了不算。她妈病殃殃，眼看不行了，她弟弟身子又弱，以后家里谁干活，谁给我们一家养老送终？总之这孩子现在得要回去，顶多赔你几百斤粮食。” 两家不合，相互推搡，险些要打起来，把唐怀锦老婆急的，赶紧让人去十几里外的邻乡，把当初充当介绍人的马大姐找来。那程老四还叫：“介绍人来了也没用我跟你说，她没跟我商量过。孩子是我生的，跟她妈商量没用。” 程程跟唐彦华在屋后地里摘红辣椒呢，一个小孩子跑过来，大叫：“唐彦华，唐程程，你们还不回家去。出大事啦，你们爸妈在家跟人打起来啦。” 唐彦华赶紧叫上程程，飞快奔回家去，到了家，正见院子里推推搡搡十好几个人，他爸横眉怒目的，正跟一个陌生男人动拳脚。那男人很年轻，唐怀锦年纪大了，几乎打不过，累的呼呼直喘粗气。程程吓的呆呆的，不敢说话，那年轻男人看到她，冲唐怀锦老婆说：“你这老太婆，你不是说孩子去她外婆家了吗？你说假话呢？这不明明在家的吗？” 程程被那男人伸手一指，像被施了定身法似的，吓得动也不敢动：“妈c妈妈” “傻站着干什么？”那男人理直气壮：“我是你爸，过来叫爸爸，跟我回家去。” 他的表情，一点也不像是大人开玩笑。程程感觉他像人贩子，会冲上来直接把自己抱走，一时绷不住，吓得要哭出来。那男人见她哭，大步走过来：“见了你亲爸哭啥？没出息，生你的人都不认了？” 他走过来拽程程手。 程程倒退两步，害怕地尖叫：“妈妈！爸爸！” “谁是你爸爸，我才是你爸爸。”男人高声不满着，硬拽程程：“走，跟我回家。” 唐彦华朝那男人踹了一脚：“你走开！你别碰我妹妹！” 唐怀锦老婆冲上来扯开他：“你别吓着孩子！好端端的，做什么呢！” 男人说：“我要带我的女儿回家去！” 唐怀锦老婆气得说：“那你也不能说拽就拽啊，孩子还小，她什么都不知道。” 程程害怕的直哭，唐彦华紧紧把她抱着，护在怀里。唐怀锦说：“你说要回就要回，你问孩子她愿不愿意跟你回去？” 程老四说：“愿不愿意我说了算，还由得她？” 唐怀锦看这程老四实在是无赖不讲理，叫唐彦华：“赶紧把你妹妹带屋里去。” 唐彦华不用他妈说，搂着程程进了屋，直接把门反锁，把窗帘拉上。那程老四还在外面叫：“让孩子出来，藏起来干什么？逃避也解决不了问题。” 唐彦华从他妈的缝纫机底下找出一大团棉花，捏了两撮，拧成团塞到程程耳朵里。程程哭泣刚止了，眼睛红红的，脸上挂着两行泪：“哥，这是干嘛的呀？” 唐彦华说：“耳朵堵上，不听那疯子说话。” 程程哽咽说：“哦。” 唐彦华用棉花，把自己的耳朵也堵上。 程程坐在床上，默默擦眼泪，唐彦华拿手帕给她，说：“你别怕，那人就是个疯子，咱们不要理他。爸妈不会让你跟他去的。” 程程声音带着哭腔：“哦。” 那程老四一行人在院子里站着始终不走。双方对峙着，一人点了根烟抽起来。 没过多久，邻乡马大姐来了。 唐彦华爬上床，掀开窗帘，把眼睛向外面看。只见那马大姐也是慌慌张张的，根本没料到有这事。唐怀锦老婆急央马大姐跟那程老四解释。马大姐自然应了，过去跟那程老四讲道理，把当初的经过一一说来：“我们是跟秀秀儿说好了的，那你们家人也没反对呀。孩子她爷爷奶奶也在，我们当着面给抱走的，又不是偷偷抱走的。谁都知道你们程家不要闺女，到处央人收养的，怎么现在又跳出来说这话。人家唐家把孩子都养大了，这种事怎么好反悔的。” 那程老四只一脸无赖：“我不管，我只要孩子，你们要是今天不把孩子还来，我回头就去县上告，就说你马大姐拐卖人口，他唐家收买人口。你肯定是收了他家的好处，不然你不会干这种事。” 把马大姐冤的，拍了那大腿就叫起来：“天呐，你这话说的，我有天大的胆子敢拐卖人口。唐家不过就留我吃了顿饭。” 程老四说：“你少来，谁不知道你马大姐以前就是专门做牙婆子的。破四旧都没把你除掉，你还敢干这种丧尽天良的事呢，回头我就把你告县上去。” 马大姐脸都白了：“你这说的是啥话啊，冤枉啊，这是乡里乡亲们大家都看得见。我可没有半点对不起人啊。” 程老四说：“你明知道我老婆她是个傻的，脑子有问题，还骗她把我女儿卖了，你说你没有对不起人？谁信啊？” 把马大姐冤的，咿呀咿呀地叫喊起来。 程程听到外面来了人，也跟唐彦华一起趴到窗口上看，见那程老四还在那吵，又想哭了：“哥，他们怎么还不走啊。” 唐彦华皱着眉：“这个人真是太可恶了，他就是个流氓。” 住在附近的乡亲邻居，都围过来看热闹。唐怀锦把帮忙的熟人兄弟都劝回去，又不耐烦驱赶众人说：“大家都回家了，散了吧，这里没啥戏看。” 又指着那门前的大路，气势汹汹冲程老四说：“你要去县上告就尽管去，老子还真不怕你。他妈的，整个乡上这么多年还没哪个敢跟老子叫板呢。个龟儿子，找死。自个回去撒泡尿照照。” 跟他老婆进了屋，把门“砰”的一拉上。 邻居们见没啥热闹，议论纷纷，也都各自散了。程老四一行人也纷纷骂着去了。 邻居给唐怀锦出主意，说那程老四要去县上告，让他去县上找他兄弟。唐怀锦有个堂兄在县上，虽然平常关系不太好，但遇着了事，几天后还是不得不去了一趟县里，让他兄弟照应。他兄弟答应了，给法院的人打招呼，唐怀锦才放了心回家。结果后来听人家说，那程老四根本就没去县里。程老四知道唐家在县里有人脉，平民百姓搞不过，所以只是逞逞能打打嘴炮，实际上根本就没去。 只是成天在村里叫嚷，说唐家拐了他的孩子，要找人来闹，要去法院告之类。 “他的意思，要么孩子还他，要么咱们赔给他一万块钱，孩子当卖给我们。”唐怀锦老婆说：“这人真是贪心不足，亏他说的出来，穷成什么样了。我要是有钱，我就给他算了，免得天天来烦人，可咱们家也没钱，哪来的钱给他。” 唐怀锦说：“他做梦去吧，想的倒是美。孩子是秀秀儿生的，跟他有屁的关系。他一天没带过，连个尿布都没给买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2.惊喜 此为防盗章 唐怀锦老婆一手好厨艺, 当下进了厨房, 拿盆和面。一盆面半碗水，拌成面絮，再揉和成光滑的面团, 拿块湿布给面团子盖好, 放到锅里醒着。趁这时间, 她到猪圈里把猪草剁了, 给猪先喂了个点吃。把鸡喂了点米糠，关进鸡圈里，这时候唐怀锦也收工回家了。两口子一块进厨房, 唐怀锦洗手，他老婆把面揉了揉，用擀面杖均匀擀薄, 切成手指长, 一指宽的面片, 撒上点面粉防粘连。然后就生大火, 掺水。把大蒜拍成泥，剁碎了，油盐酱醋等调料依次放到碗里。唐彦华见他妈煮油泼面, 殷勤地跑地里拔了把小葱回来，交给他妈洗净，也剁细碎了。等水开了, 唐怀锦老婆把刚才切好的面片拉成长条, 下到锅里。不一会就浮起来了, 跟一条条雪龙似的在汤里翻滚。拿筷子捞进碗里，撒上大蒜，葱花，放一大片辣椒面，起油锅烧了一勺子热油，刺啦啦浇在那上头。 “喊你爸吃饭了。” 唐怀锦老婆把面拌好，见丈夫不在，喊彦华去叫。唐彦华跑到门外，见院子里黑漆漆，他爸坐在一张小矮凳子上，正弯腰洗衣服。他爸这人省事，虽然不揽家务，但自己衣服自己洗，从不麻烦老婆。唐彦华喊了一声：“爸爸吃饭了。”回厨房把油灯点着，桌子凳子摆起来。 唐怀锦估计也是闻到饭香，唐彦华刚一喊，他就立刻放下手中的活进屋来了，洗洗手，坐到桌前分筷子。他老婆埋怨说：“衣服放着，一会我一起洗就是了。你在那搓半天又搓不干净。” 唐怀锦说：“你忙你的。” 唐怀锦老婆说：“反正也是顺道的事。” 唐怀锦这人就是脾气古怪，自己的事非要亲力亲为。唐彦华把手撑着桌子，凑到他爸面前说：“爸爸，你这么勤快，要不把我和妹妹的衣服一起洗了吧。” 唐怀锦说：“你自己没长手？你爸的衣服都是自己洗，你的衣服还想让别人洗。”指着他小脑袋对老婆说：“嘴里没好话，以后别给他洗衣服，让他自己洗！” 唐彦华说：“那你把我妈的衣服洗了呗。” 唐怀锦老婆一板脸：“去，你爸天天外面那么忙，用得着你说。管好你自己。” 唐彦华端起他的面碗吃面：“我开玩笑的。爸爸整天就知道干活，回家老不爱说话。我逗逗他，免得他变成哑巴。” 唐怀锦老婆说：“这猴孩子。” 程程抓着筷子夹面条，挑的一桌子都是洒出来的面和汁水，唐怀锦老婆捏着她的小手：“乖乖，你不会用筷子，听妈的话用叉子啊。叉子你好拿。” 程程非要用筷子，推开她手，倔强说：“不要。” 唐怀锦老婆弯下腰，作势要把她抱起来：“那妈抱着你，喂你吃。” 程程要自己吃，仍然拿手推她：“不要。” 唐彦华歪了脑袋：“妈你就让她自己吃吧，洒在桌子上让她舔了。她才不会嫌脏的，我告诉你，掉地上的她都要吃。” 唐怀锦老婆训说：“吃你的饭，哪那么多话。” 才说着呢，程程就拿小手拈起一根掉在桌上的面条，仰头丢进嘴里。唐怀锦老婆说：“随她去吧，哎，大了就好了。” 面条煮的筋道弹牙，十分入味。蒜香的油辣子，热油滋的香气扑鼻，红通通的，挑逗的人食欲大增。程程碗里的面却没放调料，她妈说小孩不能吃太辣的，胃受不了。这丫头看到她哥碗里红红的，跟自己不一样，眼珠子就移不开了。 唐怀锦老婆一看她表情就知道她想干啥，说：“不许给她吃。” 程程还是想吃，眼巴巴看着，见人家碗里好吃，就觉得自己碗里的没味儿。唐彦华瞥了一眼他妈，见过灶上看给猪煮的食去了，便偷偷把自己碗里的面夹了一筷子给程程：“快吃，别让妈看见。” 晚饭后，唐怀锦去院子里，继续洗他衣服。唐怀锦老婆洗碗，唐彦华帮着把桌子擦了，把地扫了。唐怀锦老婆端来一大盆热水，把正在院子里打蚊子的程程给捉了回来，洗脸洗脚。 小胖手放到水里，打香皂，搓出白白的泡子。唐怀锦老婆把她洗的舒舒服服，开心的咯咯直笑：“今天晚上妈不带你睡了，你跟哥哥一起睡，好不好？” 程程不愿意，奶声奶气说：“为啥啊？” 分床是个麻烦的事，程程才三岁多，跟妈妈睡惯了，突然说不要她，她心里害怕。唐怀锦老婆哄她：“妈晚上没空，你哥带你睡。你白天不是跟你哥玩得很好，你哥还给你摘梨。咋不喜欢哥哥？” 程程见她妈是说真的，嘴一撇，两个眼睛水汪汪就蓄起眼泪来：“我不，我不要跟哥哥睡。我要跟妈睡。” 唐彦华见她嫌弃自己，尖了脑袋瓜子毛遂自荐说：“跟我睡还不好，带你玩扑克牌呀？你想玩啥？我陪你玩。” 程程哭，两个胳膊紧紧搂着她妈脖子：“我不。妈，我要跟你睡。” 唐怀锦老婆看她委屈的，笑：“行行行，不跟他睡，跟妈睡。”转头悄悄跟唐彦华说：“她要闹呢，不答应，一会我先带她，等睡着了再抱到你屋里。” 唐彦华等了半晚上，等的都快要睡着了。那边程程一直哭闹，好不容易睡着，刚要抱过来，她又醒了。小娃儿鬼得很，发现她妈骗她，便不肯闭眼。唐怀锦老婆哄一夜，向她又是拉勾又是保证的，终于才肯睡着。唐怀锦老婆把她抱到小屋里，唐彦华还没睡着，揉眼睛坐起来，巴巴望着，等肉下锅似的：“她不哭啦？我还以为她不来了呢。” 唐怀锦老婆小心翼翼把她放彦华床上，盖上被子：“晚上没喝水，睡之前尿过了，我给她垫了尿布，应该不会醒了。你也睡，晚上不要掀被子。有事了叫我。” 唐彦华一直一个人睡，老羡慕程程可以跟妈睡了，没想到程程要来跟他作伴，心里当然很高兴。他妈走了，他还特意给程程盖了一下被子，见程程脸颊粉嫩嫩，睡着的样子也非常可爱，心满意足关了手电筒，转身把妹妹抱在怀里。小丫头浑身肉噜噜，一点骨头都摸不到，还有一股子奶香，抱着别提多舒服。 第二天醒来，程程见换了床，感觉被骗了，就哇哇大哭起来。 “不要哭了嘛。” 唐怀锦老婆早上六点，天没亮就出去了，说是上工。唐怀锦也走了，唐彦华只得自己哄妹妹：“妈他有事，她干活去了，让我带你。昨天就跟我说了。你不要哭，她晚上就回来了。” 程程不听他，眼泪汪汪喊：“我要妈妈。” “妈妈不在呀。” 唐彦华说：“我也没办法嘛。妈不是成心要骗你的，她真的是去干活了，她一早就去队里挑堰塘。她和爸爸都要干活的，要挣工分，不然我们吃啥嘛。她要是在家带你我们就没饭吃。” 唐彦华边讲道理，边给她穿好衣服鞋子，扎好头发。程程不肯下床，蹬着脚撒泼耍赖地哭：“我要妈妈，我要妈妈。” 唐彦华说：“你哭也没用，妈又听不见。” 他妈走之前煮了稀饭，放在锅里温着，留给孩子的。唐彦华去厨房盛了一碗。豌豆煮的红稀饭，熬的很浓稠，放了一早不烫嘴了，还有腌好的凉拌黄瓜小菜。唐彦华把稀饭端到床前，喂程程程程不吃，还拼命挥小手，要把碗给打掉！唐彦华怕了她了，一赌气把碗放到桌上：“行，你要去找妈就去吧！我不拦你！” 唐彦华把她抱下床，生气道：“你去找妈，看妈要不要你！” 程程哭着不肯走，拽他衣角，那意思是要让唐彦华抱着她去，因为她自己不认路。唐彦华生她气了，一脸傲娇地说：“我才不带你去，你又不要我带，跟我睡觉还哭。你要妈自己去找。” 程程见他不答应，竟然真迈着鸭子步，自己哭着走出门去找妈了。 这可真是愁死人了。 唐彦华赌气，心说这丫头太可恶了，怎么哄都哄不好，不要他，非要去找妈。让她去，看她怎么找，我反正不管！ 自己拿出扑克牌坐床上玩，玩了十几分钟，程程居然还没回来。唐彦华又怕了，心说，她不会被狗咬了，不会掉水沟里了吧？心里一阵后怕，赶紧跑出去找。程程边走边哭，速度不比乌龟和螃蟹快多少，这么久才走到屋后的小山坡上呢。只见她头上的花掉了，衣服上沾的全是鼻涕。唐彦华赶上去把她抱起来：“好啦，别哭啦，我带你去找妈！” 唐彦华拿手绢给她擦干眼泪，威胁说：“不许哭，再哭不带你去。” 程程立刻止了哭。 “我先说好，妈妈在干活，你去了不许让她背让她抱，只能乖乖在边上玩啊？你要是不听话以后不带你去。” 小孩子可不傻，程程大概是被晾了一早上，意识到妈妈不在，她只能依靠唐彦华了。这下不哭也不闹，主动拉着哥哥手。唐彦华找了个小帽子给她扣头上：“我们就去瞧一眼，看妈在不在，等太阳出来了就回家，免得把你晒中暑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3.做主 此为防盗章　　程家想把女儿要回去。原因说是秀秀儿生病, 快活不长了, 想她女儿，让女儿回去尽孝。唐怀锦听了这话就黑起脸来, 拿手推搡吴老四：“赶紧走，不要在我家说这个，让他别打这主意。女儿是我们养的，跟他家没有关系。” 吴老四讨了个没脸。这次唐怀锦话事，态度冷漠，水也没给他倒一口, 凳子也没给他搬一张，只是赶人, 跟撵瘟神似的。吴老四是个理性人，赖着不肯走，跟那唐怀锦讲理：“那你也不能不近人情是不是。人家说也了，就是秀秀儿不行了，想看一眼女儿。人家自己生的孩子，这要求也不算啥。秀秀儿这些年一直惦念她闺女，多少次见了我们抹眼泪说想女儿。你就让她过去见一眼成不成？” 话说的唐怀锦老婆都心软了，几乎要答应，讪讪说：“要不老唐, 就让她去看一眼吧, 这人都要不行了。也怪可怜的。” 然而唐怀锦态度坚决：“少跟我说那些。她要想女儿, 当初就留下, 不要送人, 既然送了，就别说这些废话。你也别拿这些话来唬人了。你当我不知道，就秀秀儿那性子，在程家能做的了主？她想女儿，程家就给她找？我看明明是秀秀儿快死了，程家看家里没人干活所以想把这女儿要回去当劳力使唤吧？他家的人品谁不知道，别当我看不出他心思。这事不可能，让他别痴心妄想了。我养的闺女，在我家吃了这么多年的饭，我自己都舍不得使唤，不可能给他让他使唤。走到哪里去我都是这理。” 程程跟唐彦华正去地里摘了黄瓜回来，看到上次那个人又来了，高声跟她爸争执着什么。程程只听到这最后几句：“妈，出啥事啦？爸爸在说什么呐？” 唐怀锦老婆眉头一皱，喊唐彦华说：“彦华，这大人有事，带你妹妹外边去玩会。” 唐彦华也没听懂，然而见他妈脸色不好，赶紧说声：“好。”把背篓放下，拉着程程的手就绕墙往外走：“妈让我们别归家，我们先去王幺婆家呆会。” 程程说：“哥，那人干嘛的呀？怎么又来了？我们上次见过他。” 唐彦华说：“我也没听懂，兴许是借钱的。” 程程说：“借钱的咋跑到咱们家来吵啦？上次妈不是还让咱们叫他舅舅吗？” 程程被唐彦华哄到王幺婆家，唐彦华却转口说：“你在这玩着啊，我回家去偷听一下他们在说啥。” 程程说：“我也去嘛。” 唐彦华说：“妈让你别回去，你不许去，我去就行了。万一他要打架，我好帮咱爸。” 程程不情不愿，有啥秘密啊，干啥不让我听啊。但又不敢违逆她妈，只好眼睁睁的看着唐彦华溜回家。 唐彦华到门前的时候，吴老四还没走，还在理论个不停。唐彦华站在一旁也不开腔，只是远远的听着。听他嘴里说程家c秀秀c闺女之类。唐彦华心说那秀秀儿是谁呀，怎么老提这人。 还有闺女，他们说的闺女是谁啊？ 爸爸嘴里也在提闺女，一口一个我养的，吃我家的饭。唐彦华心里暗暗担忧：吃我家饭的闺女不就一个，除了程程还有谁啊？难道爸爸还养了个闺女他不知道？这不可能呀？难道说的是程程？ 只见唐怀锦气怒了，拿了扫把要打人，那吴老四两手挡在面前，边退边急说：“你跟我发火也没用，我只是帮那程老四带话的。这是你跟他们家的事，跟我没关系。” 唐怀锦指着说：“跟你没关系，那你还不赶紧滚。” 吴老四说：“行行行，我滚，下次他自己来找你，你们自己商量啊。” 吴老四多一分钟也没呆，说完话就立刻忙不跌地出门，顺了路跑了。 唐彦华呆呆的：“妈，他说的什么意思啊？” 唐怀锦扔了扫把，气咻咻钻到屋里去了。唐彦华走到他妈跟前追问。他非常聪明，不是傻孩子，刚才那会已经模模糊糊听的八九不离十了，只是差一点相信。唐怀锦老婆也不瞒儿子，叹气说：“那是程程她舅舅，是秀秀儿娘家的人。” 唐彦华说：“程程的舅舅，不是我的舅舅吗？我怎么不认识啊？” 唐怀锦老婆没答，叹着，疲惫地弯腰转身进了厨房。唐彦华跟着过去，只见他妈坐在灶前生火，手里拿着一把干枯的柏树枝。唐彦华不安走到灶前站着：“妈，你告诉我呗，我不会告诉妹妹的。” 唐彦华走上去，牵着他妈的衣袖不放：“妈” 唐怀锦老婆叹：“哪知道程家闹这档子事。” 唐彦华已经猜到不对：“妈，到底咋了啊？你跟我说一下呗。” 唐怀锦老婆无奈说：“这件事妈本来也没打算瞒你，早晚要跟你说，只是你妹妹还小，说出来，怕她知道了要多心。你妹妹不是我跟你爸亲生的，是小时候从别人家抱来的，她本来姓程。” 唐彦华从来没想到这事。从小他跟程程感情就亲，他爸妈也疼程程，没有一点偏心。甚至还有人说他和程程长得像，像亲兄妹啥的。哪知道妈妈突然说程程不是亲生的，是别人家抱养的。 唐彦华有点突如其来的不安：“那妈妈，那我也是抱养的吗？” 唐怀锦老婆把他搂进怀里，摸着他脑袋，从头摸到背，从背摸到手，心疼说：“你不是，你是爸妈亲生的。爸妈就生了你这么一个孩子，你是爸妈的命根。” 唐怀锦老婆抱着彦华说：“程程命不好，是个丫头，生下来家里又穷，她妈是个傻子，受人欺负，她爸不是个东西。爷爷奶奶也不要，嫌养她没用，浪费粮食。你的命好，妈疼你，你爸也疼你，哪怕自己吃苦也不让你委屈。” 唐彦华那一瞬间，竟有点庆幸。心想，还好我是爸妈亲生的，我不是被抱养的。小孩子潜意识里就觉得被抱养不是好事，小孩都是要跟自己亲生父母在一起才会亲。不是亲生父母，总感觉不会幸福，会有隔阂，会受虐待，不会被真的疼爱。自己爹娘都不要，那得多可怜啊。 “那妹妹要怎么办啊？” 唐彦华庆幸完自己，就开始担心妹妹了。妹妹不是亲生的，难道妹妹要走了吗？程家人想把妹妹要回去，以后妹妹就回程家了？他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悲伤，他和妹妹一块长大的，妹妹是亲妹妹，就算没血缘，他也舍不得这样分开。 “妈妈，我不想妹妹走，你跟爸爸说，不要把她送回程家好不好。” 唐彦华哀求他妈：“妹妹走了家里就少一个人了。我还想跟妹妹一起上学。” 唐怀锦老婆拍着他头安慰：“没事儿，你不用担心。这事我跟你爸都不会同意的。程程在咱们家这么多年，都养的这么大了，哪能他说要回去就要回去。” 唐彦华高兴起来：“那也没啥差别的嘛，反正程程不会回程家去。只要她在咱家，咱们家就还跟以前一样。” 唐怀锦老婆笑：“肯定不能让她回去。你爸说了，她要回去，让她把这些年吃的谷子还回来，咱们家可不白养活人。” 唐彦华说：“她吃那多，她肯定还不起。” 唐怀锦老婆见儿子说话犹带天真孩子气，不由苦笑，支他说：“行了，出去玩去吧，妹妹在哪？把她叫回来。别玩到天黑，回来洗洗手，一会煮晚饭了。” 唐彦华跑到王幺婆家去，把程程叫了回来。程程感觉爸妈最近神神秘秘的：“哥，说的啥事啊？为啥不让我听啊？” 唐彦华拉着她的手往家跑：“你不用管啦，跟你没关系。” 程程并不傻，她其实隐约猜到这个陌生人的到来是跟她有关，只是不知道原因，也不敢问：“哥，她们到底在说啥啊？他们是不是在说我呀？” 唐彦华说：“你不用担心啦，没你啥事，爸妈他们自己会搞定的。” 唐彦华信誓旦旦，说跟程程没有关系，程程才放了心。唐彦华拉着她回到洗衣台边，玩起了肥皂。唐彦华把她穿过的脏袜子拿来洗，程程则搓起了她的内裤。 虽然唐彦华说没啥事，但程程仍然看出爸妈不高兴。她一向胆子大，没啥不说的，但今天不知道怎么了，居然不敢问，好像问了，就有什么了不得的事要发生。晚上她妈煮了面条，一家人吃了。唐怀锦夫妻离了家，说是去大队上有事。平常他们晚上出门都会说清楚去哪，干啥事，啥时候回来，这次居然也没有说，只是让唐彦华带程程睡觉。 唐彦华嘴巴紧，啥也不说，自关了房门，烧了洗脸水，同妹妹洗脸。 程程心里不安，总觉得爸妈有事瞒着她。 “有啥事是不能让我知道的呀。你们都能听，就是不让我听。” 她还在纠结这个。 唐彦华心虚，安慰说：“你不要想那么多嘛，我也不知道啥事啊。爸妈出门也没告诉我。他们肯定是为我们好。” 程程说：“我说的是下午。那个舅舅舅，他说他是我舅舅，我哪里来的舅舅啊？咱们不是只有一个舅舅吗？平常也没怎么来往，怎么突然冒出一个。” 唐彦华说：“你不用理他，他就是个骗子啦。爸爸已经把他赶走了。” “你都七八岁了，还小呢！” 那好事者见别人家孩子不干活，就跟亏了自己似的，说：“女孩子家哪能不干活，以后长大嫁不出去。谁家挑媳妇都要挑贤惠能干的，你不会干活，就算长得跟天仙似的，等久了也要挨男人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4.客人 此为防盗章　　唐彦华也没听懂, 然而见他妈脸色不好, 赶紧说声：“好。”把背篓放下，拉着程程的手就绕墙往外走：“妈让我们别归家, 我们先去王幺婆家呆会。” 程程说：“哥, 那人干嘛的呀？怎么又来了？我们上次见过他。” 唐彦华说：“我也没听懂, 兴许是借钱的。” 程程说：“借钱的咋跑到咱们家来吵啦？上次妈不是还让咱们叫他舅舅吗？” 程程被唐彦华哄到王幺婆家, 唐彦华却转口说：“你在这玩着啊，我回家去偷听一下他们在说啥。” 程程说：“我也去嘛。” 唐彦华说：“妈让你别回去，你不许去, 我去就行了。万一他要打架, 我好帮咱爸。” 程程不情不愿，有啥秘密啊, 干啥不让我听啊。但又不敢违逆她妈，只好眼睁睁的看着唐彦华溜回家。 唐彦华到门前的时候, 吴老四还没走，还在理论个不停。唐彦华站在一旁也不开腔, 只是远远的听着。听他嘴里说程家c秀秀c闺女之类。唐彦华心说那秀秀儿是谁呀，怎么老提这人。 还有闺女，他们说的闺女是谁啊？ 爸爸嘴里也在提闺女, 一口一个我养的, 吃我家的饭。唐彦华心里暗暗担忧：吃我家饭的闺女不就一个，除了程程还有谁啊？难道爸爸还养了个闺女他不知道？这不可能呀？难道说的是程程？ 只见唐怀锦气怒了, 拿了扫把要打人, 那吴老四两手挡在面前, 边退边急说：“你跟我发火也没用，我只是帮那程老四带话的。这是你跟他们家的事，跟我没关系。” 唐怀锦指着说：“跟你没关系，那你还不赶紧滚。” 吴老四说：“行行行，我滚，下次他自己来找你，你们自己商量啊。” 吴老四多一分钟也没呆，说完话就立刻忙不跌地出门，顺了路跑了。 唐彦华呆呆的：“妈，他说的什么意思啊？” 唐怀锦扔了扫把，气咻咻钻到屋里去了。唐彦华走到他妈跟前追问。他非常聪明，不是傻孩子，刚才那会已经模模糊糊听的八九不离十了，只是差一点相信。唐怀锦老婆也不瞒儿子，叹气说：“那是程程她舅舅，是秀秀儿娘家的人。” 唐彦华说：“程程的舅舅，不是我的舅舅吗？我怎么不认识啊？” 唐怀锦老婆没答，叹着，疲惫地弯腰转身进了厨房。唐彦华跟着过去，只见他妈坐在灶前生火，手里拿着一把干枯的柏树枝。唐彦华不安走到灶前站着：“妈，你告诉我呗，我不会告诉妹妹的。” 唐彦华走上去，牵着他妈的衣袖不放：“妈” 唐怀锦老婆叹：“哪知道程家闹这档子事。” 唐彦华已经猜到不对：“妈，到底咋了啊？你跟我说一下呗。” 唐怀锦老婆无奈说：“这件事妈本来也没打算瞒你，早晚要跟你说，只是你妹妹还小，说出来，怕她知道了要多心。你妹妹不是我跟你爸亲生的，是小时候从别人家抱来的，她本来姓程。” 唐彦华从来没想到这事。从小他跟程程感情就亲，他爸妈也疼程程，没有一点偏心。甚至还有人说他和程程长得像，像亲兄妹啥的。哪知道妈妈突然说程程不是亲生的，是别人家抱养的。 唐彦华有点突如其来的不安：“那妈妈，那我也是抱养的吗？” 唐怀锦老婆把他搂进怀里，摸着他脑袋，从头摸到背，从背摸到手，心疼说：“你不是，你是爸妈亲生的。爸妈就生了你这么一个孩子，你是爸妈的命根。” 唐怀锦老婆抱着彦华说：“程程命不好，是个丫头，生下来家里又穷，她妈是个傻子，受人欺负，她爸不是个东西。爷爷奶奶也不要，嫌养她没用，浪费粮食。你的命好，妈疼你，你爸也疼你，哪怕自己吃苦也不让你委屈。” 唐彦华那一瞬间，竟有点庆幸。心想，还好我是爸妈亲生的，我不是被抱养的。小孩子潜意识里就觉得被抱养不是好事，小孩都是要跟自己亲生父母在一起才会亲。不是亲生父母，总感觉不会幸福，会有隔阂，会受虐待，不会被真的疼爱。自己爹娘都不要，那得多可怜啊。 “那妹妹要怎么办啊？” 唐彦华庆幸完自己，就开始担心妹妹了。妹妹不是亲生的，难道妹妹要走了吗？程家人想把妹妹要回去，以后妹妹就回程家了？他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悲伤，他和妹妹一块长大的，妹妹是亲妹妹，就算没血缘，他也舍不得这样分开。 “妈妈，我不想妹妹走，你跟爸爸说，不要把她送回程家好不好。” 唐彦华哀求他妈：“妹妹走了家里就少一个人了。我还想跟妹妹一起上学。” 唐怀锦老婆拍着他头安慰：“没事儿，你不用担心。这事我跟你爸都不会同意的。程程在咱们家这么多年，都养的这么大了，哪能他说要回去就要回去。” 唐彦华高兴起来：“那也没啥差别的嘛，反正程程不会回程家去。只要她在咱家，咱们家就还跟以前一样。” 唐怀锦老婆笑：“肯定不能让她回去。你爸说了，她要回去，让她把这些年吃的谷子还回来，咱们家可不白养活人。” 唐彦华说：“她吃那多，她肯定还不起。” 唐怀锦老婆见儿子说话犹带天真孩子气，不由苦笑，支他说：“行了，出去玩去吧，妹妹在哪？把她叫回来。别玩到天黑，回来洗洗手，一会煮晚饭了。” 唐彦华跑到王幺婆家去，把程程叫了回来。程程感觉爸妈最近神神秘秘的：“哥，说的啥事啊？为啥不让我听啊？” 唐彦华拉着她的手往家跑：“你不用管啦，跟你没关系。” 程程并不傻，她其实隐约猜到这个陌生人的到来是跟她有关，只是不知道原因，也不敢问：“哥，她们到底在说啥啊？他们是不是在说我呀？” 唐彦华说：“你不用担心啦，没你啥事，爸妈他们自己会搞定的。” 唐彦华信誓旦旦，说跟程程没有关系，程程才放了心。唐彦华拉着她回到洗衣台边，玩起了肥皂。唐彦华把她穿过的脏袜子拿来洗，程程则搓起了她的内裤。 虽然唐彦华说没啥事，但程程仍然看出爸妈不高兴。她一向胆子大，没啥不说的，但今天不知道怎么了，居然不敢问，好像问了，就有什么了不得的事要发生。晚上她妈煮了面条，一家人吃了。唐怀锦夫妻离了家，说是去大队上有事。平常他们晚上出门都会说清楚去哪，干啥事，啥时候回来，这次居然也没有说，只是让唐彦华带程程睡觉。 唐彦华嘴巴紧，啥也不说，自关了房门，烧了洗脸水，同妹妹洗脸。 程程心里不安，总觉得爸妈有事瞒着她。 “有啥事是不能让我知道的呀。你们都能听，就是不让我听。” 她还在纠结这个。 唐彦华心虚，安慰说：“你不要想那么多嘛，我也不知道啥事啊。爸妈出门也没告诉我。他们肯定是为我们好。” 程程说：“我说的是下午。那个舅舅舅，他说他是我舅舅，我哪里来的舅舅啊？咱们不是只有一个舅舅吗？平常也没怎么来往，怎么突然冒出一个。” 唐彦华说：“你不用理他，他就是个骗子啦。爸爸已经把他赶走了。” 小孩子哪懂这些话，只是没心没肺，跟猪一样的吃。 王幺婆话多，一顿饭叨叨没停。吃过饭，唐彦华带程程在王幺婆院子里玩。王幺婆端了一竹筲豌豆荚儿，拿了个小碗来，让孩子帮忙剥豌豆。 “你爸爸这人，啥都好，做事情勤快。衣服从来是自己洗，从来没打过媳妇儿，也不在外头拈花惹草，是个好男人，你妈有福气。就是性格闷了点，不开口说话。还好两个娃儿都乖，儿女双全，有福气呐。”王幺婆一连说了好几个有福气。 “你不知道以前，家里穷啊。你爸当娃儿那时候，天天出去放牛，回家挨打，饭都吃不饱。可怜孩子，从小没有爹妈，让他叔叔婶婶养。他那叔叔婶婶心狠啊，不是亲生的孩子不当人看。苦啊。” 一连说了好几个苦。 “你妈命也苦，跟你爸一样，也是从小没爹妈，跟哥哥嫂嫂过活。小小的也不读书，跟你爸一块在山上放牛，自家放自家的牛。你爸长到十六，要结婚了，拿不出彩礼来，你妈家里也出不起嫁妆，两个就凑了一对。刚结婚那几年没地方住，搬出来，住那山洞里，衣裳都没一件穿的，被子都没一件盖的。靠谁呀，全靠共产党呀。打土豪分田地给划了贫农，日子才好起来。你爸是给共产党干活的，共产党对他有恩。旁人不理解，说他这是愚忠。那前两年闹的，闹出好几条人命。你们娃娃不懂这些。” 老人家一唠叨起来就没完，扯东拉西的，一会说建国前怎样，一会说分田斗地主死了人，谁谁受了冤。一会说起共产党好，一会又说共产党坏。小孩子可不听这些，唐彦华嫌她叨得烦，拉着程程跑地里摘辣椒了。王幺婆在门前种了一地辣椒，最近刚红了，红尖尖的一个个，唐彦华摘了个小尖红辣椒插在程程的头发上：“哇，你好像个小恶魔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5.肉夹馍 此为防盗章　　“第一名。” “哟。”客人笑了, 拿手搡他脑袋瓜子：“厉害啊，没想到还是第一名，真不错，好好念，争取念个高中, 考个大专啥的, 长大了去当官。当官好啊，你看看城里那些当官的, 哪个不是吃香的喝辣的。哎你那大伯唐怀德不是就是在县里当官，你去他家玩过没有？” 唐彦华摇头：“没有。” “哟，你不知道啊？”这舅舅看着穿的破破烂烂, 没想到说起话来一套一套, 让他当农民真是屈才了：“你大伯唐怀德, 那可是咱们乡一个有名的大人物。咱们这穷山沟里，多少年也出不了一个名人，就你这大伯有点名气。人家是跟部队打过仗的，参加过淮海战役和抗美援朝, 连毛主席都见过呢。你说咱们这种人, 一辈子也见不到毛主席啊, 那得是有多大的福分。你小子好好学习, 以后争取跟你大伯一样。” 然后天花乱坠一通吹，说北京怎么样, 抗美援朝怎么样, 当官怎么样, 说的好像他自己经历过似的：“你这大伯也是势利眼，发达以后就不认你这些穷亲戚。人嘛都是这样，十年河东十年河西。哎，程程呢？咋不出来玩？” 唐彦华撒谎说：“她说她困了，想睡觉。” “嗬，这才几点了，就想睡觉。这懒丫头。” “当初她妈生她的时候，我还去家里看过呢。可惜是个丫头，要是个男娃也咬咬牙养下了。我当时就劝，说不管怎么着养下，丫头就丫头，虽然不能继承香火，好歹还能洗衣服做饭，抹桌子扫地，帮家里干干活。以后嫁出去了还能换一笔嫁妆，多好的事，他们非不肯听。也是穷，没办法，大人都吃不饱哪喂得起孩子。亲戚也没粮食，也接济不上。” 唐彦华听他扯东拉西，也不知道他在说啥，听的糊里糊涂的。 不一会儿，唐怀锦老婆端了一碗汤圆出来，里头还加了鸡蛋。这位舅舅嘴里客气着：“哎哟，不用不用，真吃过饭了。”推辞了两下，伸手把汤圆接过，就拿勺子喝起来。彦华站在一边，唐怀锦老婆低声喊他说：“锅里还剩了一点，盛了跟你妹妹吃，不要放凉了。” 唐彦华高兴地说：“好！妈我这就去盛。” 唐彦华兴高采烈，钻到厨房去，只见锅底剩的五六个汤圆和几块黄的白的蛋花，赶紧拿勺子舀进汤碗里，从橱柜里拿出白糖罐子加了勺糖，端到睡觉的屋里跟程程吃：“妈和舅舅说话，让咱们不要出去，咱们就不出去好了。” 唐彦华把门锁上，和程程坐在小凳子上，一人一口喝蛋花汤。 隐隐约约听到外头，她妈在跟舅舅说话。 “秀秀最近怎么样了啊？身体还是不好？” “怕是要不行了。” “好端端的，怎么就不行了。” “前年检查出的病，说是胃里破了个洞，不能吃东西，吃啥都吐血。人已经瘦的不像样，我前天去看过，好久没吃饭了，饿的跟人干儿似的。还睡在那破谷草堆上，家里连床像样的被子都没有。秀秀儿可怜啊，我这妹妹，以前多好的一姑娘，遭了这么多罪。”边说边抹泪。 他妈叹口气：“哎。” “我也好久没见她了。上次见她还是那回去五队吃周明家的丧酒。我说难得去一次，就顺便去看看她，她在那屋后放牛，顺便砍柴。我跟她说话，看她口齿还挺清晰，不像有病的样子。后来听人说她这些年好多了，好像是不傻了？” “是不傻了，早就不傻了。本来家里还高兴，说总算不傻了，没想到又得这病。” 唐怀锦老婆叹气：“可怜，造化弄人啊。” 唐怀锦老婆宽慰说：“让她家里好好照看着吧，毕竟是自家媳妇，生了病也别亏待，万一治好了呢。” “那是，不能亏待，家里还指着她干活呢，哪能亏待。她公婆天天找药方子抓药给她吃，中药一碗一碗的当饭吃，就是想把她病治好。可是你说她这个病，不能吃东西就没法子了。旁的病再严重，吃点好的补补，她又不能吃好的，一吃就吐，吃多了肚子疼，闹不好还要吐血。一点营养都吸收不了，有啥用。” 唐怀锦老婆叹气：“这姑娘太可怜了。” “可怜啊。” 唐怀锦老婆说：“听说她后来生了个儿子？” “生了，今年都七岁了，就是吃得不好，瘦得没个人样。也可怜。说这孩子活不长，前几年还想生呢，她死活不肯生，自己跑去做了结扎了。把她公婆气的。” 唐怀锦老婆喟叹了许久，才想起正事：“吴二哥，那你今天来这是为了做啥啊？” 后面的话，唐彦华和程程就都没听清，两个一边分蛋花汤圆，一边好奇议论着：“哥，他说的秀秀儿是谁啊？” 唐彦华说：“我也不知道，好像是他的妹妹吧。” 程程说：“我妈啥时候去五队吃酒啦？咋没告诉我，咋不带我一起去吃啊？” 唐彦华说：“那是多早的事了，你才三岁呢，妈带你去了，也带我了。他家摆长席摆了三天呢，人可多，酒席上还有龙眼肉，可好吃，有白糖，糯米蒸的甜甜的。” 程程说：“三岁啊，那我肯定不记得了。龙眼肉那么好吃啊，我都没吃过呢。” 唐彦华说：“当然好吃了，龙眼跟荔枝一样甜。” 程程说：“荔枝又是啥啊？” 唐彦华说：“荔枝就是荔枝嘛。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的那个荔枝。” 程程说：“听不懂。” 等了不知道多久，忽然听到外面有响动，唐彦华打开门去看，只见那舅舅拖开凳子站了起来，满脸笑，口中连连说：“行，行，我这就回去了。等你家唐队长回来我再找他，过几天吧。你不用送了。” 唐怀锦老婆边送边说：“实在是不巧的很，他跟村里几个小伙子一块到石坝乡换稻种去了，一两天回不来。” “没事，我过两天再来找。” 唐彦华目送这人走远了，才跟他妈说：“妈，这是哪家的舅舅啊？我咋不认识。” 唐怀锦老婆笑容止了，略微有些忧色说：“这不是你舅舅。” 唐彦华惊讶说：“你刚才不该说是我舅舅吗？现在又说不是，他到底是谁啊？” 唐怀锦老婆说：“跟你没关系，小孩子不该问的事别多问。” 这个舅舅匆匆来，匆匆走，也没留宿。一般农村山路远，亲戚来走动都是至少要住一晚，唐彦华也闹不明白这舅舅到底是哪里冒出来的。但也没放在心上。 过了两天，唐怀锦回来，手上的东西还没放下，他老婆就跟他说了这个事。 “那程家想把闺女要回去，说她媳妇要死了，家里没人干活。” 唐怀锦黑着脸，把一口袋稻种放在地上：“他开玩笑呢，奶娃娃大我就抱来养了，这丫头吃我这么多年的饭怎么算？一个活人又不是个物件儿，他说送人就送人，说要回去就要回去？” “就是说啊。” 唐怀锦老婆说：“可我听说这家人不讲理，他非说孩子是他家生的。我就怕他们到时候来闹，弄得难看。” 唐怀锦说：“甭理他。这程老四什么东西。前几年他媳妇生病，我还借他一百块钱呢，还是看在娃娃的份上。他到现在都没来还。他要孩子自己怎么不来要，让他大舅子来说？怕见了面我让他还钱？” 唐怀锦老婆说：“说是他不好意思开口，所以让那吴老二来说。” 唐怀锦说：“他那脸皮厚的跟笋壳一样，他会不好意思。你快不要高看他了。上回偷东西还被民兵抓住，腿没给他打断，他晓得啥礼义廉耻。就是怕我找他还钱。” 唐怀锦老婆说：“那他现在说这个话了，我们咋办？” 趁着两个孩子不在，两口子商量着这事。唐怀锦说：“管他去，他敢上门来给他轰走。别给他好果子吃。” 唐怀锦老婆说：“我就担心，万一闺女知道这事。” 唐怀锦斜眼说：“你担心啥？这丫头那么精明，哪里好哪里歹她看不出来？你放心吧，没事，这丫头片子势力着呢。她愿意好吃的不吃好穿的不穿去住程家那破屋？脑子又没进水。她要真是白眼狼，就让她把吃我十年的粮食赔我。天天我好衣服给她穿，好吃的给她吃，让她自己给我算算这笔账。” 唐怀锦老婆无奈：“哎，怎么出了这种事。当初只说女儿他们不要，撇的干净。万一是男孩还怕将来打官司。” 唐怀锦说：“理他个卵。” 唐彦华说：“你听错啦，不是说的你。” 小孩子到底没啥心机，程程虽然不安，被唐彦华哄了几句，倒也很快乖乖睡着了。倒是唐彦华，因为知道了这个秘密，一直睡不着，心中想着，大半夜爸妈去哪了，难道是为妹妹的事吗？睁着眼睛一直到九十点中，才听到院子里响起脚步，是他爸妈出门回来了。 唐怀锦夫妻也没去哪，就是为那程老四的事烦人，到他关系好的大队熟人邻居家，还有他几个平常不太来往的亲戚堂兄弟家，抱怨了几句。他的熟人邻居，还有他的堂兄弟，听了这事都一致替他不平，说程家要是来找，一起帮他出头。唐怀锦夫妻得了保证，心里才放下许多，心想管他程家怎么闹，自己这边也不是没人，才互相搀扶着回家里来了。 没过几天，那程老四果然来家里闹了。也没带几个人，就带着他那大舅子吴老二，还有个不知道哪里来的狐朋狗友，说是要带程程回去看她妈。唐怀锦当然不许。争执起来，左右邻居熟人都赶过来帮忙劝和，一时闹嚷嚷的。那程老四撒泼耍赖，说：“当初送女儿是秀秀一个人送的，我和孩子她爷爷奶奶都不知情。谁都知道她妈是个傻子，她说了不算。她妈病殃殃，眼看不行了，她弟弟身子又弱，以后家里谁干活，谁给我们一家养老送终？总之这孩子现在得要回去，顶多赔你几百斤粮食。” 两家不合，相互推搡，险些要打起来，把唐怀锦老婆急的，赶紧让人去十几里外的邻乡，把当初充当介绍人的马大姐找来。那程老四还叫：“介绍人来了也没用我跟你说，她没跟我商量过。孩子是我生的，跟她妈商量没用。” 程程跟唐彦华在屋后地里摘红辣椒呢，一个小孩子跑过来，大叫：“唐彦华，唐程程，你们还不回家去。出大事啦，你们爸妈在家跟人打起来啦。” 唐彦华赶紧叫上程程，飞快奔回家去，到了家，正见院子里推推搡搡十好几个人，他爸横眉怒目的，正跟一个陌生男人动拳脚。那男人很年轻，唐怀锦年纪大了，几乎打不过，累的呼呼直喘粗气。程程吓的呆呆的，不敢说话，那年轻男人看到她，冲唐怀锦老婆说：“你这老太婆，你不是说孩子去她外婆家了吗？你说假话呢？这不明明在家的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6.劝告 此为防盗章　　介绍人招呼那院子里煮饭的老头老太婆：“喂, 来客人啦！你这家人也真是的, 见客人来也不倒水搬凳子。” 老头老太婆脸色阴沉, 一点要招呼的礼貌都没有。介绍人直拉着唐怀锦老婆往屋里进：“这家人，一点眼力见都没有，老的小的都傻兮兮的, 咱们不理她。” 介绍人塞了颗糖到门口那傻女人手里，笑唆使她：“秀秀儿, 快去，这有客人, 把你女儿抱出来给我们瞧瞧。” 那秀秀儿很积极，听说有人要看她女儿, 立刻跑进屋抱娃娃去了。介绍人看他家屋里黑，不愿进去, 站在门外头等，一边磕南瓜米，一边跟唐怀锦老婆介绍：“他这家人没传染病, 都健康，就是这个秀秀儿，人有点傻，脑子出问题了。不过你放心，她这病不是先天, 是后天的, 保证不会遗传给孩子。 唐怀锦老婆说：“后天咋成傻子的？” 介绍人说：“我也不太清楚。好像是跟她爹妈吵架, 想不开。她爹妈要把她嫁给六队那个谁谁, 这姑娘不同意，好像自己私下有相好的了。就跟她爹妈大闹，要死要活，结果撞墙把脑子给撞坏了。你说说？原来定好的亲，男方家见她傻了，就反悔了，她自己找的那心上人也是个势利眼，转脸不要她了。真是可怜，最后嫁给这程老四，穷的稀饭都喝不上。她那公公婆婆也不是东西，成天打她，当牛马使唤。把这好姑娘折磨的。” 唐怀锦老婆是个菩萨心肠的人，听了这话就直同情：“你说怎么有这么坏的人。别的人不管她就算了，她那心上人，人家姑娘因为他变成这样，他撒手不管。心也太狠了，太坏了。” 介绍人笑说：“人嘛，夫妻尚且大难临头各自飞，别说是外人了。” “你别说。”介绍人向那唐怀锦老婆透露：“你说这秀秀傻了，我看她还挺清楚的。她那公公婆婆不是威胁她，说生了女儿就抱去山上喂狼。她肯定是听懂了，前几天见了人就问要不要女孩。谁说要看她女儿，她立马给你抱，伶俐的很。我看她心里明白着呢。” 唐怀锦老婆说：“毕竟是自己身上掉下的肉。” 介绍人说：“这孩子可怜，你收养过去，也算是积了德了。虽说女孩，那也是一条命呢。” 说话间，那秀秀已经把娃娃抱了出来。娃娃身上裹着尿布，秀秀人虽然傻了，把这孩子还收拾的挺干净。女娃娃长得很白净，模样极好看，头发有一寸多长，看起来有两三个月大，见了人就笑。唐怀锦老婆一见就喜欢上了，伸手接过抱：“这娃娃长得真不赖，比我见过的娃娃都要好看。” 唐怀锦老婆笑了：“取名了吗？啥名字？” 那秀秀摇了摇头。 介绍人问秀秀：“你身上还有奶水吗？赶紧多喂两口，抱走了就吃不着奶了。” 秀秀有奶水，听介绍人说，便低了头，撂起衣服，把娃娃抱在怀里给喂奶水。 介绍人便指着唐怀锦老婆问秀秀儿：“秀秀儿，这位，你认识吗？” 秀秀儿胆怯地抬头看了一眼唐怀锦老婆，摇头，又低下去喂奶。 介绍人指唐怀锦老婆说：“她是唐怀锦家的，她男人是大队的队长，家里条件不错，吃得起饭，穿的起衣裳。把你女儿交给她养，比留在你自己家里强，明白不？送了人，以后这孩子就不跟你了。” 秀秀儿不抬眼，只是害怕似的低着头。 介绍人说：“你放心，这唐怀锦家的老婆，出了名的心地好，不会亏待你女儿的。她家里有个儿子，只是身体不好就一个独子，嫌冷清，想多养几个。你女儿走运，去了这么好的人家，不用跟你这当妈的饿死了。你要谢天谢地。话早说清楚，以后这就是人家的孩子。以后你就算是见了，也不许乱叫，闹得不高兴。” 那秀秀儿怯怯地再看了唐怀锦老婆一眼，仍是点头，说：“知道。” 介绍人一拍手掌：“好啦，彼此都说清楚就好啦。你们都是当娘的可以说说话。” 那唐怀锦老婆见秀秀可怜，怪心疼的，一时也舍不得把孩子就抱走，搬了个凳子过来对秀秀说：“别急，别急，你坐着给她喂吧。我等一会没事。你慢慢喂。” 秀秀在墙根边坐下，怀里抱着她的孩儿，唐怀锦老婆也搬了凳子坐，在一旁痴痴的盯着。那小孩儿吃奶看着都这么有味，小嘴巴一吮一吮，两手儿一抓一抓。 唐怀锦老婆笑说：“生个孩子不容易，毕竟当妈的，你以后要想看她也使得的，反正村里离得也不远。只是别对她说你是谁，免得孩子知道了难受。” 秀秀儿老实嗫喏着：“谢谢。” 唐怀锦老婆看她跟自己女儿辈差不多大，怪怜悯的，说：“你父母呢，咋不管你？” 秀秀儿口齿挺清楚的，低声说：“父母没钱，养不起。” “亲爹亲妈，就是一张嘴吃饭，又能有多难。” 唐怀锦老婆说：“我看你说话也不傻。” 秀秀儿低头不吭声。 唐怀锦老婆说：“以后有啥需要帮忙的，尽管说。都是一个乡的。” 这是客套话，秀秀儿低头，没有接口。 介绍人笑逗秀秀儿，说：“你后不后悔啊？为了个男人，拿头撞墙，这下好了，把自己撞傻，男人也不要你。” 秀秀儿面红耳赤，低埋了头不说话。 这边坐着聊着，送儿送女，这样的大事，秀秀儿她公婆也不关心，也没来问一句。唐怀锦老婆坐了一上午，秀秀儿喂好奶了，把孩子给她，连带婴儿的玩具，一只小拨浪鼓，一并给她。唐怀锦老婆从兜里掏了二十块钱，塞给秀秀儿，说：“看你身子不好，去买点有营养的吃。”秀秀儿连连摆手推拒，满脸通红说：“我不是卖孩子的。”唐怀锦老婆硬把钱塞给她：“收着，收着，这钱不是买你的孩子，是我自己的一点心意。” 秀秀儿才红着脸，勉勉强强把那钱收着。 唐怀锦老婆把孩子用布紧裹着，抱回了家。 唐怀锦老婆本姓王，娘家排行老四，叫王四儿，也没个正经名字。她男人唐怀锦是甘棠村大队队长，素来精明强干，在整个沙河乡都算是一个有名字的人物，所以村里人习惯了叫她唐怀锦老婆。唐怀锦家在本村算的上家境优渥，衣食不愁。唐怀锦夫妻恩爱，唐怀锦老婆要抱养女儿，唐怀锦就在家忙碌半个多月，凿木头做了个小摇摇车，孩子抱回家当天，这摇摇车刚完工。 说来，这唐怀锦夫妻，今年都四十多岁了，因唐怀锦老婆身体不好，前年才生了个儿子。这夫妻俩都想孩子，感觉一个儿子不热闹，又想闺女，听说程家要送孩子，便决定抱来养，给小儿子做个伴。孩子进了门，夫妻俩烧热水给洗了个澡，裹上尿布，穿上早已准备好的干净衣裳，放进唐怀锦做的摇摇车里。 唐怀锦老婆问她男人：“你看这孩子怎么样？” 唐怀锦一个老腌黄瓜脸，拉的很严肃，形容那小婴儿说：“模样长得还挺不赖。” 他老婆听他这口气，知道他是喜欢，忍不住笑了：“咱们运气好，捡了个漂亮丫头。” 中午，唐家摆了饭。唐怀锦老婆炒了个腊肉，煮肉的水加上秋天晒的山蘑菇，炖了个汤，请介绍人吃饭，顺便商量给孩子取个名字。想了好几个名字都不好，介绍人说：“她原来家姓程，不如就叫程程好了，念着顺口，字也好写。” 唐怀锦老婆说：“这名字好，就叫这个，老唐你看怎么样？” 她男人不大在意这种事：“你觉得行就行。” 这是个风和日丽，秋高气爽的好天气，唐家院子边栽种的一棵枫树正红叶子。唐家的儿子叫彦华，年方三岁，正穿着开裆裤，蹒跚学步，手里举着个风车吹啊吹。躺在摇摇车里的程程正玩拨浪鼓，看到彦华的风车，便伸了小手吱吱哇哇的叫，非要那个风车，不给她一直哭。唐怀锦老婆见了，便把彦华的风车拿过来给程程：“小华乖，把风车给妹妹玩一下。妹妹的拨浪鼓给你玩。” 彦华听妈的话，乖乖不闹，献出风车。程程得了风车，唐怀锦老婆要把她的拨浪鼓拿走给彦华玩，这丫头却不松手了，一手捏着风车，一手捏着那拨浪鼓，小手攥的紧紧，就是不给。把几个大人都给逗笑了。 “这是个占强的。” 介绍人见那彦华长的稚嫩可爱，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的，笑说：“你有个儿子，以后这丫头长大，正好给你儿子做媳妇，还省了彩礼，就当是个童养媳了。” 唐怀锦老婆笑，感觉这主意很不错：“不管怎么样，当女儿养，总不亏待她。至于别的事情，等长大再说。” “哟，你不知道啊？”这舅舅看着穿的破破烂烂，没想到说起话来一套一套，让他当农民真是屈才了：“你大伯唐怀德，那可是咱们乡一个有名的大人物。咱们这穷山沟里，多少年也出不了一个名人，就你这大伯有点名气。人家是跟部队打过仗的，参加过淮海战役和抗美援朝，连毛主席都见过呢。你说咱们这种人，一辈子也见不到毛主席啊，那得是有多大的福分。你小子好好学习，以后争取跟你大伯一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7.想法 此为防盗章　　王幺婆说：“娃子, 不要摘辣椒，那是朝天椒, 当心辣手。” 唐彦华皮的不行, 又拉着程程去摘紫藤花。他摘了一大串紫藤花儿，编了个漂亮的花环哄程程。程程小女孩, 见好看就踮着脚要。唐彦华把花环举在她头顶, 事先声明说：“给你可以, 但你要答应晚上跟我睡觉，还不许哭。” 程程眼睛笑成豌豆荚儿，小脑袋只点：“要，要。” “说好了不许哭哦？” “好。” 程程跳起来，想抓他手里的那串花儿：“给我嘛, 哥，你给我嘛。” 唐彦华说：“你先亲我一下。” 唐彦华凑过脸去, 程程咯咯笑，在他脸蛋上“吧唧”亲了一下。唐彦华高兴坏了, 把花环给她戴在头上：“我带你去别处玩。” 程程撒娇说：“哥，我要背。” 唐彦华拒绝说：“你太重了，我背不动。我拉着你嘛，咱们走慢点。” 王幺婆家不好玩，唐彦华带程程跑到田头去。田头的野花野草啊, 蜻蜓蝴蝶啊, 树上的野果啊。唐彦华摘了一堆地上长得那种颜色红红的小浆果, 用背心兜着, 找了片草坡，拉程程坐下吃浆果。 “这个能吃嘛？”程程没见过，不敢吃。 “能吃的。”唐彦华率先拿起一颗塞进嘴里：“这个好甜的，你吃。” 程程见他吃，才放心的也跟着吃起来。 唐彦华吐了舌头：“你看。” 他舌苔上红红的，是被浆果染的红色：“吃了这个舌头要变红，嘴巴也要变红，像个吸血鬼一样。吓不吓人。” 程程也吐了舌头，小舌头也成了红颜色：“我像不像吸血鬼。” 唐彦华说：“像。” 唐彦华伸长舌头，抬手露出俩爪子：“吸血鬼就是这样，还有獠牙。” 程程也学他，伸舌头，出爪子，张大嘴：“我也有獠牙，妈说的，马上就长出来了。” 唐彦华说：“你那是乳牙，不是獠牙。” 程程指着自己右边牙床上刚萌发的一颗小牙：“这不是獠牙？这个是尖尖的。” 唐彦华伸手摸了摸，柔软的牙床上有个尖尖的小凸起：“不是獠牙，人又不长獠牙。” 唐怀锦老婆下午回家时，就见两个孩子在院里追逐，笑的跟老母鸡下蛋似的。程程见了她冲上来吐舌头，张牙舞爪：“妈，你看我，像不像吸血鬼。” 小孩子就是好哄，唐怀锦老婆明显看这两小孩比昨天玩的好多了：“舌头上这啥？吃的这么红。彦华，少带你妹妹在外面摘那野果子吃，别碰上有毒的。” 唐彦华奔跑过来扮鬼脸：“我知道。” 晚上，程程再不哭闹了，主动嚷着要跟哥哥睡。她人不大，精力旺盛，一晚上骑在唐彦华身上跳蹿，揪鼻子扯耳朵的：“哥，讲故事。”唐彦华胡乱给她编了故事讲，一直闹到半夜她才困了，搂着唐彦华的脖子呼呼大睡。她睡觉跟蜈蚣似的缠人，唐彦华被她勒的，跟脖子上套了个救生圈似的，一晚上气都喘不过来。 第二天一早。 唐彦华坐在床上，重复昨天早上的经历：“你别哭了，妈上工去了。” 程程这次只是哭，没有吵着要去找妈。哭了能有半个多小时，唐彦华说吃了饭带她去山坡上摘野果子她才眼睛红红的停下了。唐彦华给她穿衣服，穿鞋，带她去茅坑尿尿拉屎，完了从厨房锅里盛早饭吃，吃完就跑去山上。 第三天早上，程程没怎么哭了，醒来就说：“哥，我要去找大壮玩，他昨天说要给我吃板栗子。你带我去吧。” 大壮就是前天在村头哄程程玩的那男孩。程程分不清昨天和前天，所以说成昨天。唐彦华心里是很不情愿让她跟那些小孩玩，但又怕她哭闹，所以只好带她去邻居家里找那大壮。那大壮果然兴高采烈，许诺吃过早饭就带程程去玩。 唐彦华看程程跟那些小孩一起丢沙包，心里很不是滋味，偷偷跑回家关上门自己玩扑克牌。他脸皮薄，自尊心强，别人不要他，他才不会厚着脸皮纠缠。 那大壮带着程程跟那群小孩丢沙包。程程年纪小，手准心狠，是个狼人，丢一个中一个，把别的小孩打的落花流水。玩了一会那些人一直输，就不待见她了：“她是谁啊，认都不认识咋跑来的，我们不带她玩。她不会玩，乱丢！讨厌！” 那几个小孩都是平常一起玩，关系很好，组了小圈子的。一个人说：“她是大壮带来的。”那几个人就责问大壮，为啥带她。把大壮问的面红耳赤。最后大家一致商议换个地方，于是拿上自己的沙包c皮筋，各种玩具，一阵风似的跑了。 程程看大家作鸟兽散，没一个人搭理她。她一个人被落下，懵懵的，不晓得发生了什么，本能跟后头追，那群小孩都比她大，跑的比她快，而且故意躲着她，一会就不见了影。程程满村子找都找不到，只好独自悻悻地走回家，见唐彦华趴在床上认字，走上来拉着衣角：“哥，我想摘野果，你带去山上摘野果呗。” 唐彦华吃醋：“你不跟大壮他们去玩啦？” 程程说：“不想玩了，我想去摘野果。” 唐彦华不晓得她是被人抛弃了，还以为她是真不想玩了呢，高兴带她去山上。 自此之后，唐怀锦老婆便把精力放到做家务c上工及干农活上。唐彦华就在家带妹妹。白天村里坡上到处玩，中午到王幺婆家里吃饭。村里有个小学校，教一二年纪，这年秋天，唐怀锦夫妻出了点钱，把彦华送到里头念书。程程小，还没到上学的时候，也跟着她哥在学校里玩。学生上课了她就自己一个人蹲在花坛边捉蚂蚁，捉虫虫，或者偷偷钻在唐彦华的课桌底下捏泥巴。等到下课，就跑到操场上跟孩子们一起疯玩。 唐家后面有一片山，原来大跃进的时候开荒种红薯，把山给挖秃了，后来不跃进了，那片红石头地，由于土质太差，队里也不愿种，就撂了荒。荒地里长满野菜蒲公英，还有大片开紫花的苜蓿草，是队里种来养猪的。下午放学后，唐彦华便背着个背篓带程程去那山上割苜蓿草，以便天黑后他妈来背了回去喂猪。 苜蓿草长得很高，程程坐在阴凉的草底玩。她妈早上给她拿个馍馍，让她饿了时啃着吃。唐彦华用个绳子把馍馍串了挂在她脖子上，免得她弄丢，又用水壶装着水，让她随身背着，渴的时候喝。 程程指天上：“哥，那个是啥？” “那个是太阳。” 程程没话找话：“不对，那个是鸡蛋。” 她又指远处的树：“那个呢？那是啥？” “那个是树。” “不对，那个是花菜。” 唐彦华说：“树和花菜你都分不清啦？那是树，这是苜蓿草。” 程程说：“太阳是干嘛哒？” “太阳是照亮的。” “树是干嘛哒？” “树是站在那的。” “苜蓿草是干嘛哒？” “苜蓿草是喂猪的。” 程程坐在背篓里：“哥，打猪草好无聊啊。” 唐彦华说：“妈忙不过来嘛。咱们大了，要帮爸妈干活了。” 这一晚上鸡飞狗跳的，都没能睡成觉。 等医生走了，看一看时间，已经是半夜两点。唐怀锦老婆走到床边去摸了摸女儿的额头，担心问：“打了针怎么样？” 程程还是昏昏沉沉的，说：“妈，我头疼。” 唐怀锦老婆手足无措：“她还是头疼，这可怎么办，打针没有一点作用啊。” 唐怀锦在一边皱着眉，说：“实在不行，明天带她去医院看看。” 唐怀锦老婆说：“那地里的活儿怎么办？最近刚下过雨，正是种玉米的时候，等地干了，玉米就难发芽了。再说家里一分钱都没有，怎么上医院。” 唐怀锦说：“就耽误一天，地里的活不碍事。等我下午回来再做。至于钱的话，我去借一点，先把病看了回头再还上。” 唐怀锦说：“明天就要要，你大晚上的现在找谁借去啊？” 唐怀锦说：“我试试去。” 唐彦华在一旁，看着他爸妈商量事，也不敢插嘴，生怕横出枝节。没想到他爸妈居然很快商量定了。唐怀锦进了门，屁股还没沾下凳子，又提着手电筒出门，是往村里找人借钱去了。 唐彦华送到屋后墙边，只见他爸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手电筒的光束也越来越远。 唐怀锦老婆叹气：“这日子可咋过得下去哦。先前借的钱还没还，这又要借，九月份两个孩子又要上学，又要交学费。” 唐彦华看她妈忧心忡忡，脸上的皱纹比之前更多了。他知道这两年家里过得苦，心里万分难受，安慰道：“妈，你别担心了。我会好好念书的。等我以后工作了赚钱了，我会替你们还的。” 唐怀锦老婆叹气：“还说以后，现在的日子都要过不下去了，哪来的什么以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8.克制 此为防盗章　　“那程家一向是那样, 为了钱什么事干不出来。天天钻到钱眼里嘛，结果还是穷的叮当响。这种人老天爷都见不得他好。” “秀秀儿？秀秀儿又当不得家。她说话有啥用，男人公婆都不听她，就是个受气的。” 大概就是这些话, 程程只要一出门, 就能感觉到村里人异样的眼光，或同情, 或怜悯的。她感觉很不安, 很害怕。 为什么大家都这样说, 说她不是爸妈亲生的。难道他们说的是真的吗？之前来家里闹事的那个人，难道是她的亲爸爸？程程感觉这一切都不像真的。她问唐彦华：“哥，他们说的是什么意思啊？” 唐彦华拉着她走：“你别听他们瞎说啦。他们都是胡说八道的。” 但程程隐约感觉到，他们说的是真的。因为有一天晚上, 吃饭的时候，唐怀锦老婆说，要去看看秀秀。 程程当时不解，问了一句：“妈，看秀秀儿做啥呀？她不是那个程老四的老婆吗？” 她妈皱了眉：“你不许叫名字。秀秀儿人不坏，她是个可怜人, 听说身体不行了, 我去看看她。多少年没见了。” 唐怀锦在一旁吃着饭, 也没有反对, 看样子也是同意的。 程程纳闷着, 为什么她妈不让她喊秀秀儿的名字。陡然想起村里那些人的闲话。农村里讲礼节, 小孩是不能称呼父母的名字的。唐怀锦老婆是个非常守旧礼的人。程程心里一咯噔，有种不好的感觉。 唐怀锦老婆托人在乡上供销社买了点营养品，芝麻糊c麦乳精啥的，提了要去看秀秀儿。程程说：“我和哥要不要去啊？”唐怀锦老婆说：“不用。又算不得啥正经亲戚，我去看一眼就好。” 唐怀锦老婆去了一上午，程程早饭也没吃，事也不想做。她心不在焉坐在洗衣台子上，把脚插在水里。唐彦华怕她难过，跟她肩并肩坐着，把裤腿挽起来，陪着她洗脚：“你不用等妈的，她要几个小时才回。五队离家远着呢。” 程程低头抠着手指：“哥，如果我真不是爸妈亲生的，他们会不会不要我啊。” 唐彦华很心疼，伸出手，搂着她肩膀，让她靠在自己怀里，安慰说：“不会的。你放心吧。在爸妈心里你跟亲生的一个样。” 程程低声说：“看来我真的不是亲生的。” 唐彦华拉着她的手，紧了紧：“你不要想那么多嘛。你要是实在觉得自己不是亲生的，等以后长大我娶了你，你不就跟亲生的一样了。这样总行吧。” 程程低头想了半晌，破涕为笑，拿手肘打他：“你少逗人。” 唐彦华见她笑了，也笑，说：“你看嘛，总有解决的办法对不对。” 程程说：“我才不嫁给你呢，你是我哥，我嫁给你干嘛呀？人家听见要笑死了。” 唐彦华说：“你还看不起我呀？我又没哪里不好。你要是嫁给我，我会很疼你的。毕竟你是我妹妹嘛。” 程程忽然指了他的腿：“你看。” 唐彦华低头：“看啥？” 程程说：“你腿这么白，像个女的腿似的，一点毛都没有长，还想娶媳妇呢。” 唐彦华才十二岁，是个清瘦少年的身量，一双腿纤细修长，白的透光。程程挽起裤腿，跟他比了一下，没有他的白。 “你真娘。” 唐彦华说：“骗人，我很绅士的好不好。” 程程说：“你少装啦。” 唐彦华说：“你想不想摸一下我身上？” 程程拿手摸了一下他腿，不但白而且细腻光滑，的确比大姑娘还嫩。短暂地开心一会之后，她心情更惆怅了，心脏像是被虫子咬了个大洞，装不进东西去。她歪了脑袋，把身子靠在唐彦华身上。 唐彦华亲了亲她头发。 午饭过后没多久，唐怀锦老婆回来了，带回一个空口袋子。下午在屋后地里一边干活一边说：“这秀秀真可怜，病成这样。怎么什么坏事都让她给遇上了。” 唐彦华说：“是不是她让妹妹回去的呀？” 唐怀锦说：“她咋可能说这话。不是她的意思，是那程老四。她只希望程程过得好，别回去。她说闺女见不见都不要紧，只要在咱们家过得好就成。” 唐彦华说：“就是嘛。” 程程每天在家里听她爸妈说着秀秀儿秀秀儿，秀秀儿多么可怜，多么善良，多么受人欺负。去外面玩也听人说秀秀，说秀秀儿多么命苦，她家里人是多么心狠多么残忍。程程听久了，对秀秀儿产生好奇。她那会已经知道自己十有八九不是亲生的了。虽然唐怀锦夫妻没明说，但谈起秀秀不回避她，大概也是想让她知道。程程心里晓得爸妈是真待她好，一定会护着她，不会让她回程家，但她自己控制不住探寻的欲望，曾偷偷地去过程家一回。那是在一个放假的下午，爸妈都去干活了不在，她趁着唐彦华在家睡午觉，偷偷溜出门。 她就是好奇。好奇自己出生的地方是什么样，她本来的家什么样，也好奇她的母亲是什么样。她顺着往五队的那条路找过去。三岁时去过一次，有点模模糊糊的印象。到了五队的地界，她就开始一家一家的留意，观察，猜测寻找哪家可能是她出生的地方。走了有十几户，终于看到一座破破烂烂的房子。 非常破，又小又破，即便是在很穷的农村，见到这么破的房子，也相当稀罕。那开了洞的天窗，朽黑的房梁，四处进风的墙壁，让人很难想象这是人住的地方。然而在门前程程看到一个熟悉的人，程老四。 这就是程家。 程家似乎自己也觉得这房子难以住人，正在造新房，地基就打在离老房子不远的一块空地上，已经筑起啦几道土墙了。程老四，还有几个帮忙干活的人，正在抬木料筑泥啥的，把一袋一袋的稻壳往泥坑里倒。院子里支了一口大锅，一对老夫妻脸色阴沉地正在给工人煮饭。 程程躲在暗处，偷看了一会。屋里走出个女人，脸色蜡黄，病殃殃的，好像风吹一下就要倒。她身上插着根管子，手里举着个吊瓶，估计是自己在给自己输液。她出屋门来，大概是想上厕所，身体不灵便，便哑着声喊不远处蹲在沙堆上玩土的小孩：“川川，来扶一下。” 那是个小男孩。大概七八岁，长得瘦瘦的，脏的像个没人喂的野狗，正用手和沙子堆城堡呢。女人叫他，这孩子理都不理。女人叫第二声，这孩子便发脾气了，冲她吐口水：“滚开！不要来烦我！” 那女人求了几声，低声下气说：“川川，快过来帮一帮妈妈。” 那川川一不留神，刚垒好的城堡塌掉了，气得登时像个疯狗似的，跳起来捡起地上一根竹竿朝他妈打，眼泪星子直迸，狂吼乱叫：“日你妈！日你妈！让你不要叫我！让你不要叫我！” 那女人气的眼泪出来，伸手打他一巴掌。这孩子哭的更厉害，一屁股坐在地下就开始打滚，扯了嗓子干嚎。 那老太婆听孙子哭，冲过来把女人手臂打了几下，骂道：“你个大人，你要脸不要脸，跟孩子置气，还动手打孩子！” 把那地上的孩子抱起来又拍又哄的：“哦哦。乖乖不哭了，回头我替你打她，打她。” 女人急得高声说：“你就不要惯孩子了，看孩子都被惯成什么样了。” 老太婆凶巴巴地怼她：“胡说，孩子哪里不好了？孩子在我面前乖的的不得了，就是要打你，你不去反思一下自己怎么当妈的，还来怪我惯孩子。” 那小男孩钻在他奶奶怀里，朝他妈露出一张怪里怪气的鬼脸：“让你还敢打我。” 程程都看呆了，拔腿就跑，飞奔回家，一跟头扑到唐彦华怀里大哭，嘴里呜呜说：“哥，我不要去程家，我不要去程家。” 唐彦华莫名其妙的：“你咋啦？你跑去程家啦？” 程程呜呜哭着：“我再也不去了。” 唐彦华安慰她：“好啦好啦，以后不去了。你要去哪叫我陪你嘛。” 那天下午，唐彦华想尽办法也没能夺回自己的玩具。他扒着摇摇车，伸手拿风车，程程挥小手打他。他强行去抢夺，程程力气小，争不过，就气的哇哇大哭了。 唐怀锦老婆一边收拾碗筷擦抹桌子，一边说：“小华，快别争了，你是大的，让着妹妹。” 唐彦华还小，听不懂，固执的要夺回他的风车。唐怀锦老婆忙不迭把桌子擦完，把儿子抱起来，回屋拿了一个鸡毛毽子塞给他：“玩这个，乖啊，妹妹要风车，你就给她玩。又不是啥贵重的东西，别小气。”把儿子又拍又哄。 哪知道摇摇车里的程程看见了毽子，又要毽子了，伸了小手嘴里“啊～啊～”地喊，眼睛看着那毽子。把唐彦华吓得小脸紧皱，立刻扭头把毽子藏在怀里。 唐怀锦老婆说：“对，对，藏起来别让她看见。” 一般人都觉得，自己的孩子，要好好疼着，收养的孩子吧就随便养养，不饿死就成了。但唐怀锦老婆的想法不一样，她心地善良，觉得自己的孩子可以吃点亏，但别人的孩子不能委屈，不然亲戚邻居要议论，天老爷要怪罪。她和唐怀锦都是从小被养父母抚养，受尽了委屈，所以越不能亏待程程。所以自从这程程进了家里来，唐怀锦老婆就天天把她疼着抱着，好吃的给她吃。她年纪小，还吃不了米糊糊，唐怀锦老婆从村里讨羊奶给她喝。唐彦华也想要喝羊奶，只能喝妹妹剩下的。晚上睡觉，唐怀锦老婆把彦华单独放一个床，自己则抱着程程睡，说彦华大了能自己睡，程程小需要大人抱。孩子夜哭，半夜要吃奶，要拉屎要撒尿，唐怀锦老婆不厌其烦地起夜照顾，孩子生一点病，就赶紧的找医生吃药，生怕出了一丁点的闪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9.梦耶 此为防盗章 大概就是这些话, 程程只要一出门, 就能感觉到村里人异样的眼光，或同情, 或怜悯的。她感觉很不安，很害怕。 为什么大家都这样说，说她不是爸妈亲生的。难道他们说的是真的吗？之前来家里闹事的那个人，难道是她的亲爸爸？程程感觉这一切都不像真的。她问唐彦华：“哥, 他们说的是什么意思啊？” 唐彦华拉着她走：“你别听他们瞎说啦。他们都是胡说八道的。” 但程程隐约感觉到，他们说的是真的。因为有一天晚上, 吃饭的时候, 唐怀锦老婆说，要去看看秀秀。 程程当时不解, 问了一句：“妈，看秀秀儿做啥呀？她不是那个程老四的老婆吗？” 她妈皱了眉：“你不许叫名字。秀秀儿人不坏，她是个可怜人, 听说身体不行了, 我去看看她。多少年没见了。” 唐怀锦在一旁吃着饭，也没有反对, 看样子也是同意的。 程程纳闷着, 为什么她妈不让她喊秀秀儿的名字。陡然想起村里那些人的闲话。农村里讲礼节，小孩是不能称呼父母的名字的。唐怀锦老婆是个非常守旧礼的人。程程心里一咯噔，有种不好的感觉。 唐怀锦老婆托人在乡上供销社买了点营养品, 芝麻糊c麦乳精啥的, 提了要去看秀秀儿。程程说：“我和哥要不要去啊？”唐怀锦老婆说：“不用。又算不得啥正经亲戚, 我去看一眼就好。” 唐怀锦老婆去了一上午，程程早饭也没吃，事也不想做。她心不在焉坐在洗衣台子上，把脚插在水里。唐彦华怕她难过，跟她肩并肩坐着，把裤腿挽起来，陪着她洗脚：“你不用等妈的，她要几个小时才回。五队离家远着呢。” 程程低头抠着手指：“哥，如果我真不是爸妈亲生的，他们会不会不要我啊。” 唐彦华很心疼，伸出手，搂着她肩膀，让她靠在自己怀里，安慰说：“不会的。你放心吧。在爸妈心里你跟亲生的一个样。” 程程低声说：“看来我真的不是亲生的。” 唐彦华拉着她的手，紧了紧：“你不要想那么多嘛。你要是实在觉得自己不是亲生的，等以后长大我娶了你，你不就跟亲生的一样了。这样总行吧。” 程程低头想了半晌，破涕为笑，拿手肘打他：“你少逗人。” 唐彦华见她笑了，也笑，说：“你看嘛，总有解决的办法对不对。” 程程说：“我才不嫁给你呢，你是我哥，我嫁给你干嘛呀？人家听见要笑死了。” 唐彦华说：“你还看不起我呀？我又没哪里不好。你要是嫁给我，我会很疼你的。毕竟你是我妹妹嘛。” 程程忽然指了他的腿：“你看。” 唐彦华低头：“看啥？” 程程说：“你腿这么白，像个女的腿似的，一点毛都没有长，还想娶媳妇呢。” 唐彦华才十二岁，是个清瘦少年的身量，一双腿纤细修长，白的透光。程程挽起裤腿，跟他比了一下，没有他的白。 “你真娘。” 唐彦华说：“骗人，我很绅士的好不好。” 程程说：“你少装啦。” 唐彦华说：“你想不想摸一下我身上？” 程程拿手摸了一下他腿，不但白而且细腻光滑，的确比大姑娘还嫩。短暂地开心一会之后，她心情更惆怅了，心脏像是被虫子咬了个大洞，装不进东西去。她歪了脑袋，把身子靠在唐彦华身上。 唐彦华亲了亲她头发。 午饭过后没多久，唐怀锦老婆回来了，带回一个空口袋子。下午在屋后地里一边干活一边说：“这秀秀真可怜，病成这样。怎么什么坏事都让她给遇上了。” 唐彦华说：“是不是她让妹妹回去的呀？” 唐怀锦说：“她咋可能说这话。不是她的意思，是那程老四。她只希望程程过得好，别回去。她说闺女见不见都不要紧，只要在咱们家过得好就成。” 唐彦华说：“就是嘛。” 程程每天在家里听她爸妈说着秀秀儿秀秀儿，秀秀儿多么可怜，多么善良，多么受人欺负。去外面玩也听人说秀秀，说秀秀儿多么命苦，她家里人是多么心狠多么残忍。程程听久了，对秀秀儿产生好奇。她那会已经知道自己十有八九不是亲生的了。虽然唐怀锦夫妻没明说，但谈起秀秀不回避她，大概也是想让她知道。程程心里晓得爸妈是真待她好，一定会护着她，不会让她回程家，但她自己控制不住探寻的欲望，曾偷偷地去过程家一回。那是在一个放假的下午，爸妈都去干活了不在，她趁着唐彦华在家睡午觉，偷偷溜出门。 她就是好奇。好奇自己出生的地方是什么样，她本来的家什么样，也好奇她的母亲是什么样。她顺着往五队的那条路找过去。三岁时去过一次，有点模模糊糊的印象。到了五队的地界，她就开始一家一家的留意，观察，猜测寻找哪家可能是她出生的地方。走了有十几户，终于看到一座破破烂烂的房子。 非常破，又小又破，即便是在很穷的农村，见到这么破的房子，也相当稀罕。那开了洞的天窗，朽黑的房梁，四处进风的墙壁，让人很难想象这是人住的地方。然而在门前程程看到一个熟悉的人，程老四。 这就是程家。 程家似乎自己也觉得这房子难以住人，正在造新房，地基就打在离老房子不远的一块空地上，已经筑起啦几道土墙了。程老四，还有几个帮忙干活的人，正在抬木料筑泥啥的，把一袋一袋的稻壳往泥坑里倒。院子里支了一口大锅，一对老夫妻脸色阴沉地正在给工人煮饭。 程程躲在暗处，偷看了一会。屋里走出个女人，脸色蜡黄，病殃殃的，好像风吹一下就要倒。她身上插着根管子，手里举着个吊瓶，估计是自己在给自己输液。她出屋门来，大概是想上厕所，身体不灵便，便哑着声喊不远处蹲在沙堆上玩土的小孩：“川川，来扶一下。” 那是个小男孩。大概七八岁，长得瘦瘦的，脏的像个没人喂的野狗，正用手和沙子堆城堡呢。女人叫他，这孩子理都不理。女人叫第二声，这孩子便发脾气了，冲她吐口水：“滚开！不要来烦我！” 那女人求了几声，低声下气说：“川川，快过来帮一帮妈妈。” 那川川一不留神，刚垒好的城堡塌掉了，气得登时像个疯狗似的，跳起来捡起地上一根竹竿朝他妈打，眼泪星子直迸，狂吼乱叫：“日你妈！日你妈！让你不要叫我！让你不要叫我！” 那女人气的眼泪出来，伸手打他一巴掌。这孩子哭的更厉害，一屁股坐在地下就开始打滚，扯了嗓子干嚎。 那老太婆听孙子哭，冲过来把女人手臂打了几下，骂道：“你个大人，你要脸不要脸，跟孩子置气，还动手打孩子！” 把那地上的孩子抱起来又拍又哄的：“哦哦。乖乖不哭了，回头我替你打她，打她。” 女人急得高声说：“你就不要惯孩子了，看孩子都被惯成什么样了。” 老太婆凶巴巴地怼她：“胡说，孩子哪里不好了？孩子在我面前乖的的不得了，就是要打你，你不去反思一下自己怎么当妈的，还来怪我惯孩子。” 那小男孩钻在他奶奶怀里，朝他妈露出一张怪里怪气的鬼脸：“让你还敢打我。” 程程都看呆了，拔腿就跑，飞奔回家，一跟头扑到唐彦华怀里大哭，嘴里呜呜说：“哥，我不要去程家，我不要去程家。” 唐彦华莫名其妙的：“你咋啦？你跑去程家啦？” 程程呜呜哭着：“我再也不去了。” 唐彦华安慰她：“好啦好啦，以后不去了。你要去哪叫我陪你嘛。” 唐怀锦不知道自己已经卷入了一场历史的潮流。 他只是觉得有点恐慌。 其实他已经经历过一次历史的潮流，那是一九四九年。他从一个贫穷的孤儿，变成了时代的主宰。那年头划成分，贫农最有地位，什么富农地主文化知识分子，都是被打倒的对象。他成了光荣的红五类，成了村大队的书记c干部，全村的权力都掌握在他手里。他说整谁就整谁，他说要谁倒霉就要谁倒霉。这些年他过得顺风顺水，靠的就是这个制度，靠的就是所谓的大集体，还有他此生最敬仰爱戴的毛主席。 可是毛主席死了。 毛主席死的那天，唐怀锦心情非常悲痛，跟死了亲爹一样难过。 他一天没有吃饭，一个人关在屋里，对着毛主席的像是嚎啕大哭。把唐彦华和程程吓的，不听问：“爸爸怎么了呀？爸爸到底怎么了呀？出什么事了呀？” 唐怀锦老婆一脸难色，摇摇头叹气说：“哎，毛主席死了。” 程程和唐彦华都不明白：“毛主席死了爸爸哭什么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0.表白 此为防盗章　　唐彦华说：“没有那回事啦。” 程程说：“可是我好像听到他们说要把我送走。” 唐彦华说：“你听错啦, 不是说的你。” 小孩子到底没啥心机, 程程虽然不安，被唐彦华哄了几句，倒也很快乖乖睡着了。倒是唐彦华，因为知道了这个秘密，一直睡不着, 心中想着, 大半夜爸妈去哪了, 难道是为妹妹的事吗？睁着眼睛一直到九十点中, 才听到院子里响起脚步，是他爸妈出门回来了。 唐怀锦夫妻也没去哪, 就是为那程老四的事烦人, 到他关系好的大队熟人邻居家，还有他几个平常不太来往的亲戚堂兄弟家, 抱怨了几句。他的熟人邻居，还有他的堂兄弟, 听了这事都一致替他不平，说程家要是来找，一起帮他出头。唐怀锦夫妻得了保证, 心里才放下许多, 心想管他程家怎么闹，自己这边也不是没人, 才互相搀扶着回家里来了。 没过几天, 那程老四果然来家里闹了。也没带几个人, 就带着他那大舅子吴老二，还有个不知道哪里来的狐朋狗友，说是要带程程回去看她妈。唐怀锦当然不许。争执起来，左右邻居熟人都赶过来帮忙劝和，一时闹嚷嚷的。那程老四撒泼耍赖，说：“当初送女儿是秀秀一个人送的，我和孩子她爷爷奶奶都不知情。谁都知道她妈是个傻子，她说了不算。她妈病殃殃，眼看不行了，她弟弟身子又弱，以后家里谁干活，谁给我们一家养老送终？总之这孩子现在得要回去，顶多赔你几百斤粮食。” 两家不合，相互推搡，险些要打起来，把唐怀锦老婆急的，赶紧让人去十几里外的邻乡，把当初充当介绍人的马大姐找来。那程老四还叫：“介绍人来了也没用我跟你说，她没跟我商量过。孩子是我生的，跟她妈商量没用。” 程程跟唐彦华在屋后地里摘红辣椒呢，一个小孩子跑过来，大叫：“唐彦华，唐程程，你们还不回家去。出大事啦，你们爸妈在家跟人打起来啦。” 唐彦华赶紧叫上程程，飞快奔回家去，到了家，正见院子里推推搡搡十好几个人，他爸横眉怒目的，正跟一个陌生男人动拳脚。那男人很年轻，唐怀锦年纪大了，几乎打不过，累的呼呼直喘粗气。程程吓的呆呆的，不敢说话，那年轻男人看到她，冲唐怀锦老婆说：“你这老太婆，你不是说孩子去她外婆家了吗？你说假话呢？这不明明在家的吗？” 程程被那男人伸手一指，像被施了定身法似的，吓得动也不敢动：“妈c妈妈” “傻站着干什么？”那男人理直气壮：“我是你爸，过来叫爸爸，跟我回家去。” 他的表情，一点也不像是大人开玩笑。程程感觉他像人贩子，会冲上来直接把自己抱走，一时绷不住，吓得要哭出来。那男人见她哭，大步走过来：“见了你亲爸哭啥？没出息，生你的人都不认了？” 他走过来拽程程手。 程程倒退两步，害怕地尖叫：“妈妈！爸爸！” “谁是你爸爸，我才是你爸爸。”男人高声不满着，硬拽程程：“走，跟我回家。” 唐彦华朝那男人踹了一脚：“你走开！你别碰我妹妹！” 唐怀锦老婆冲上来扯开他：“你别吓着孩子！好端端的，做什么呢！” 男人说：“我要带我的女儿回家去！” 唐怀锦老婆气得说：“那你也不能说拽就拽啊，孩子还小，她什么都不知道。” 程程害怕的直哭，唐彦华紧紧把她抱着，护在怀里。唐怀锦说：“你说要回就要回，你问孩子她愿不愿意跟你回去？” 程老四说：“愿不愿意我说了算，还由得她？” 唐怀锦看这程老四实在是无赖不讲理，叫唐彦华：“赶紧把你妹妹带屋里去。” 唐彦华不用他妈说，搂着程程进了屋，直接把门反锁，把窗帘拉上。那程老四还在外面叫：“让孩子出来，藏起来干什么？逃避也解决不了问题。” 唐彦华从他妈的缝纫机底下找出一大团棉花，捏了两撮，拧成团塞到程程耳朵里。程程哭泣刚止了，眼睛红红的，脸上挂着两行泪：“哥，这是干嘛的呀？” 唐彦华说：“耳朵堵上，不听那疯子说话。” 程程哽咽说：“哦。” 唐彦华用棉花，把自己的耳朵也堵上。 程程坐在床上，默默擦眼泪，唐彦华拿手帕给她，说：“你别怕，那人就是个疯子，咱们不要理他。爸妈不会让你跟他去的。” 程程声音带着哭腔：“哦。” 那程老四一行人在院子里站着始终不走。双方对峙着，一人点了根烟抽起来。 没过多久，邻乡马大姐来了。 唐彦华爬上床，掀开窗帘，把眼睛向外面看。只见那马大姐也是慌慌张张的，根本没料到有这事。唐怀锦老婆急央马大姐跟那程老四解释。马大姐自然应了，过去跟那程老四讲道理，把当初的经过一一说来：“我们是跟秀秀儿说好了的，那你们家人也没反对呀。孩子她爷爷奶奶也在，我们当着面给抱走的，又不是偷偷抱走的。谁都知道你们程家不要闺女，到处央人收养的，怎么现在又跳出来说这话。人家唐家把孩子都养大了，这种事怎么好反悔的。” 那程老四只一脸无赖：“我不管，我只要孩子，你们要是今天不把孩子还来，我回头就去县上告，就说你马大姐拐卖人口，他唐家收买人口。你肯定是收了他家的好处，不然你不会干这种事。” 把马大姐冤的，拍了那大腿就叫起来：“天呐，你这话说的，我有天大的胆子敢拐卖人口。唐家不过就留我吃了顿饭。” 程老四说：“你少来，谁不知道你马大姐以前就是专门做牙婆子的。破四旧都没把你除掉，你还敢干这种丧尽天良的事呢，回头我就把你告县上去。” 马大姐脸都白了：“你这说的是啥话啊，冤枉啊，这是乡里乡亲们大家都看得见。我可没有半点对不起人啊。” 程老四说：“你明知道我老婆她是个傻的，脑子有问题，还骗她把我女儿卖了，你说你没有对不起人？谁信啊？” 把马大姐冤的，咿呀咿呀地叫喊起来。 程程听到外面来了人，也跟唐彦华一起趴到窗口上看，见那程老四还在那吵，又想哭了：“哥，他们怎么还不走啊。” 唐彦华皱着眉：“这个人真是太可恶了，他就是个流氓。” 住在附近的乡亲邻居，都围过来看热闹。唐怀锦把帮忙的熟人兄弟都劝回去，又不耐烦驱赶众人说：“大家都回家了，散了吧，这里没啥戏看。” 又指着那门前的大路，气势汹汹冲程老四说：“你要去县上告就尽管去，老子还真不怕你。他妈的，整个乡上这么多年还没哪个敢跟老子叫板呢。个龟儿子，找死。自个回去撒泡尿照照。” 跟他老婆进了屋，把门“砰”的一拉上。 邻居们见没啥热闹，议论纷纷，也都各自散了。程老四一行人也纷纷骂着去了。 邻居给唐怀锦出主意，说那程老四要去县上告，让他去县上找他兄弟。唐怀锦有个堂兄在县上，虽然平常关系不太好，但遇着了事，几天后还是不得不去了一趟县里，让他兄弟照应。他兄弟答应了，给法院的人打招呼，唐怀锦才放了心回家。结果后来听人家说，那程老四根本就没去县里。程老四知道唐家在县里有人脉，平民百姓搞不过，所以只是逞逞能打打嘴炮，实际上根本就没去。 只是成天在村里叫嚷，说唐家拐了他的孩子，要找人来闹，要去法院告之类。 “他的意思，要么孩子还他，要么咱们赔给他一万块钱，孩子当卖给我们。”唐怀锦老婆说：“这人真是贪心不足，亏他说的出来，穷成什么样了。我要是有钱，我就给他算了，免得天天来烦人，可咱们家也没钱，哪来的钱给他。” 唐怀锦说：“他做梦去吧，想的倒是美。孩子是秀秀儿生的，跟他有屁的关系。他一天没带过，连个尿布都没给买过。” 唐怀锦老婆直摇头：“这人怎么能这样。冷血无情，毫不讲理。” 这一晚上鸡飞狗跳的，都没能睡成觉。 等医生走了，看一看时间，已经是半夜两点。唐怀锦老婆走到床边去摸了摸女儿的额头，担心问：“打了针怎么样？” 程程还是昏昏沉沉的，说：“妈，我头疼。” 唐怀锦老婆手足无措：“她还是头疼，这可怎么办，打针没有一点作用啊。” 唐怀锦在一边皱着眉，说：“实在不行，明天带她去医院看看。” 唐怀锦老婆说：“那地里的活儿怎么办？最近刚下过雨，正是种玉米的时候，等地干了，玉米就难发芽了。再说家里一分钱都没有，怎么上医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1.大家 最快更新七零年代小媳妇最新章节！ 此为防盗章　　程程摇摇头, 捏着嗓子, 九曲十八弯地哼了声：“嗯～～不要～” 这个烦人精！ 唐彦华说：“你要干嘛呀，咱们走了！” 程程说：“看看。” 他两兄妹驻足在这, 那群小孩很快注意到了, 只听小孩互问起来：“他们谁呀？” 一个小孩说：“是唐彦华！” 另一个小孩说：“不认识，唐彦华是谁呀？” “他爸是唐怀锦。” “他爸是唐怀锦？那咱们不跟他玩！我爸说了, 不许跟唐家的玩！” “不要理他们。” “可他们还在看呢。” “没事，随便他们看去。” 唐彦华听到这个话, 气的鼻子都歪了。谁要玩, 我才没想跟你们玩！硬拉着程程要把她拖走, 哪知程程被迷住了, 死活不肯走，非要赖着。唐彦华命令说：“快走了, 说了咱们不玩。” 程程说：“我要玩。” 其中一个小男孩看见程程, 说：“她是谁呀？” 另一个回答说：“她是唐彦华的妹妹。” 那小男孩坏透了, 居然跟伙伴出起主意：“咱们叫她过来玩，不要她哥哥来玩。” 说了就有一个人招呼程程：“你过来，我们带你玩。” 程程高兴了，立刻要过去。唐彦华气死了，拦住程程：“别去，回家我带你玩。” 程程说：“不要，我就要跟他们一起玩。” 甩开唐彦华的手, 像个小鸭子汇入鸭群一样, 跑过去跟那群小孩一起玩了。 唐彦华平白出一回门, 还受了这等耻大辱，一生气，只想走掉算了。闷着头走了十几米，心说我走了，看你追不追，结果走了老远程程也没来追，转过头去看，原来正被刚才那小男孩哄着吃炒板栗子呢，把唐彦华给气的！又害怕程程跟不认识的小孩玩出了危险或者走丢，忍气吞声转回去，一脸不高兴地喊：“玩一会我们就走，你不想找妈啦？” 程程大概是听见妈妈，总算是回了神。 玩了没多久，终于恋恋不舍地被唐彦华拉走了。临走那个小男孩还招呼她：“下次一起玩呀，明天我给你带板栗子。”程程奶声奶气答应说：“好。” 唐彦华说：“不许乱吃别人家的东西，万一放了老鼠药呢？” 程程说：“板栗子好吃，没有老鼠药的。” 真精。 唐彦华说：“你一点都不够义气。咱们两个是一伙的，他们是一伙的，你懂不懂啊？他们不要我，你还去跟他们玩。” 程程能懂才怪，嘴里净在回味板栗子了。以前没吃过，这板栗子咋这么好吃。 还想吃。 唐彦华说：“跟你说话，真是对牛弹琴！” 村里没啥人，这是白天，队员们都干活去了。顺着一条黄泥公路走了半个小时，看到很多农田。青天白日下，田间地头都是弯腰干活的农民。唐彦华一路低着头疾走，害怕跟人打招呼。翻过一片梯田，爬上一座山坡，就看见一个大堰塘，许多人都在这儿干活。有拿锄头的，有提撮箕、带箩筐的。歇息的歇息，挖土的挖土，搬运的搬运。唐彦华找了几眼，找到她妈了，他妈正和几个妇女弯了腰在堰塘底下挑土呢。 唐彦华喊了声：“妈。” 程程见到妈，兴高采烈，手舞足蹈起来，笑的牙不见眼的。那些妇女见有小孩儿来，有的开玩笑说：“谁家的两孩子呀？长得这么乖。”有的问东问西。唐彦华红了脸，不知道怎么应对，正难堪着，他妈过来了，说：“你俩咋来了？这么大热天不在家里待着，别中暑了。” 唐彦华红着脸说：“不是我，是妹妹要来。” 程程坐到她妈怀里，要抱，委委屈屈说：“你早上走都不告诉我一声，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了呢。妈妈，你真在干活呀。” 唐怀锦老婆把带泥的手给她擦眼泪：“瞎想。我不真在干活还能假？妈就离开一会，你就哭起来了。” 程程说：“那你为什么走的时候不告诉我呀？你以前都告诉我的。” 唐怀锦老婆汗透了衣裳，脸被晒的黢黑，皱纹里都是泥：“妈走得早，你还在睡觉呢。” 程程很委屈地说：“那你也要告诉我呀，不然我以为你不见了，我会害怕呀。” 唐怀锦老婆擦汗说：“行，以后告诉你。我去拉屎撒尿也告诉你，离开十分钟也告诉你。” 程程要抱，她妈一身泥巴，哪能抱她，问渴不渴。程程说渴了，唐彦华用水壶盖子给她倒了一盖子温水让她喝了，满足了她见妈的心愿。程程确定她妈是在干活，不是偷偷儿抛弃她跑掉了，这才高高兴兴跟唐彦华回家。 中午，在王幺婆家吃饭。王幺婆是唐家的邻居，年纪大了，无儿无女，无法劳动。唐怀锦老婆很照顾她，家里没老人，把她当个老人赡养，每个月给她拿些米面粮油，生病了帮忙找医生。王幺婆平常也帮唐家看看门，喂喂猪，带带小孩。说这个王幺婆，真是把唐彦华兄妹俩当亲孙子疼。她一把年纪，自己养口猪，没粮食，就喂点猪草，一年才养个百十来斤，过了杀了腌点腊肉。唐彦华跟程程过去吃饭，王幺婆就给蒸了白米饭，煮了一条腊肉，也不炒，直接切成薄片放盘子里，在米饭上蒸了，蒸的红鲜鲜、香喷喷、油亮亮一盘。程程看了哈喇子掉老长：“哥，我口水都下来了。” 唐彦华说：“我的口水也要下来了。” 王幺婆别看年纪大，人不闲着，整天打扫屋院，把这家里院子清的寸草不生，一片落叶都没有。院墙边种了一棵藤花树，得有上百年历史了，那树根多粗，藤花架了一墙，开的满院都是。吃饭的桌子就摆在藤花架下，大白天也不透一点阳光，风吹来又阴又凉，满鼻子香。 王幺婆不住给彦华和程程碗里夹腊肉：“快吃呀，快吃，奶奶专给你俩做的。我一个人养一头猪，哪吃的完，每年杀的猪肉，一半给你妈拿去。我这年纪大了，肉嚼不动，就给娃娃吃。” “幸亏有你爸妈啊。” 王幺婆说着说着就要流泪：“我这把年纪，锄头又扛不动。家里吃的用的全是你妈拿过来，连过冬的衣服都是她缝的，跟我亲闺女一样。你爸也是个好人，生病给我拿药，上次我腿摔断，他跑了老远去给我找医生，花的钱全是他出，过意不去呀。孩子，多吃点。” 唐彦华在变声期，声音带着点少年的干净，但已经有点男人成熟稳重的感觉了。程程听到哥哥回来，心里可高兴了。只听到屋外唐怀锦老婆叮嘱说：“你妹妹在睡觉呢，你别去吵她。” 唐彦华说：“这么早就睡觉呀？” 唐怀锦老婆叹口气：“哎，今天碰到那程老四，被打了，头破血流的。我还担心要不要送她去医院看看。” 唐彦华脸色一变：“啊？” 他说着，就推开门进来。见屋里有点黑，便用火柴将桌上的油灯点亮。唐彦华走到床边来，拉开蚊帐，只见程程躺在被子里，脸颊颜色有些苍白，太阳穴、嘴角边各有几处淤青。唐彦华吓得心上一跳：“你怎么了？谁打得你？” 程程偏过头，哑着嗓子喊了他一声：“哥。” 唐彦华听到这声哥，顿时心就疼起来了。 这几年，唐彦华和程程都分了床睡了。唐怀锦夫妻说孩子大了，不好再让他们一起睡，所以让程程单独睡一个屋，另给唐彦华收拾了个新屋，并且叮嘱唐彦华，让他不许钻妹妹屋里去，虽然唐彦华不太听就是了。这会爸妈不在，唐彦华便脱了鞋，悄悄爬上妹妹的床去。他趴在枕边，伸手摸了摸程程的脸。 程程见了他有点高兴，连身上的伤都忘了，主动偎依到他的怀里，伸出两手抱住他的腰，哑声说：“哥。” 唐彦华低头抱着她肩膀，拿手抚摸她胳膊：“还疼不疼？” 程程把头在他脖子蹭了蹭：“你抱着我就不疼了。” 唐彦华悄声说：“我给你摘了两个梨子。是我回来的路上看见，从别人家树上偷偷摘的。看着特好吃，你等我去洗了拿来。” 唐彦华下床去，把梨子洗了，蹑手蹑脚拿进屋，顺便带了把水果刀来，再次爬上床。程程靠在他怀里，看他削梨子：“哥，你今天去县城干啥啦呀？” 唐彦华说：“没干啥，就是帮爸爸带了点药，然后去收购站卖了药材。” “没去大伯家呀？” “去了。” 程程说：“妈每次让你进城，都不让我去。我想跟你一起去。” 唐彦华把梨子削好了给她吃：“大伯家不认得你的嘛。咱们家跟大伯家关系又不太好，我一个人去都感觉有点不好意思，你再去了，更不好意思。人家会说咱们是一家人都跑去他家要饭吃。” 程程说：“那我不在他家吃饭就是了，我在外面等。我就是想看看县里啥样。” 唐彦华说：“下次我跟妈说，带你一起去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2.失踪 最快更新七零年代小媳妇最新章节！ 此为防盗章　　程程偏过头，哑着嗓子喊了他一声：“哥。” 唐彦华听到这声哥, 顿时心就疼起来了。 这几年, 唐彦华和程程都分了床睡了。唐怀锦夫妻说孩子大了，不好再让他们一起睡, 所以让程程单独睡一个屋, 另给唐彦华收拾了个新屋, 并且叮嘱唐彦华, 让他不许钻妹妹屋里去，虽然唐彦华不太听就是了。这会爸妈不在，唐彦华便脱了鞋，悄悄爬上妹妹的床去。他趴在枕边，伸手摸了摸程程的脸。 程程见了他有点高兴，连身上的伤都忘了, 主动偎依到他的怀里，伸出两手抱住他的腰, 哑声说：“哥。” 唐彦华低头抱着她肩膀, 拿手抚摸她胳膊：“还疼不疼？” 程程把头在他脖子蹭了蹭：“你抱着我就不疼了。” 唐彦华悄声说：“我给你摘了两个梨子。是我回来的路上看见, 从别人家树上偷偷摘的。看着特好吃，你等我去洗了拿来。” 唐彦华下床去，把梨子洗了, 蹑手蹑脚拿进屋, 顺便带了把水果刀来, 再次爬上床。程程靠在他怀里, 看他削梨子：“哥, 你今天去县城干啥啦呀？” 唐彦华说：“没干啥，就是帮爸爸带了点药，然后去收购站卖了药材。” “没去大伯家呀？” “去了。” 程程说：“妈每次让你进城，都不让我去。我想跟你一起去。” 唐彦华把梨子削好了给她吃：“大伯家不认得你的嘛。咱们家跟大伯家关系又不太好，我一个人去都感觉有点不好意思，你再去了，更不好意思。人家会说咱们是一家人都跑去他家要饭吃。” 程程说：“那我不在他家吃饭就是了，我在外面等。我就是想看看县里啥样。” 唐彦华说：“下次我跟妈说，带你一起去嘛。” 程程很想吃梨，但是脸上疼，尝了一下，咬不动，摇了摇头，还给唐彦华说：“哥，还是你吃吧。我牙疼。” 唐彦华说：“牙齿是不是动了？我看看？” 唐彦华掰开她嘴，见她口腔里撞破好几处，估计是下午被程老四打的。唐彦华摸了摸她说疼的那颗牙齿，有点流血。幸好，牙齿还没松动。她去年就换完了最后一颗乳牙，现在长得都是恒牙，要是掉了，以后就长不出来了。 唐彦华本来想陪她玩一会儿，安慰安慰她，见她这个样子，也不敢再打扰她，给她盖了盖被子让她睡觉。程程声音低哑说：“哥，你跟妈说，不要煮我的晚饭，我想睡觉，不想吃东西。” 唐彦华说：“好。” 唐怀锦老婆煮了程程最爱吃的油泼面，让唐彦华去叫她起床，唐彦说妹妹不吃饭。唐怀锦老婆说：“怎么了？饭也不吃了？” 唐怀锦老婆担忧去屋里看，程程仍说不想吃，唐怀锦老婆没办法只好回厨房，让唐彦华摆饭：“她不吃算了，她身体不舒服，就让她休息。咱们吃。” 前年村里通了电，唐家屋里也装上了灯泡，牵了电线。只是灯泡的瓦数不高，只有五瓦，亮度弱的可怜，不过比没有强。唐怀锦老婆开了灯，把面条端上桌，唐怀锦也洗了洗手回来。唐彦华坐在凳子上，捧着碗，拿筷子一根根夹着面条，心想着程程的伤势，又看他妈脸上紧绷绷的没一点笑，他爸也表情阴沉沉的难看，只感觉十分压抑。 饭桌上，唐怀锦夫妻商量着无关的事情。唐怀锦老婆说过几天种玉米，担忧地耕不完。唐怀锦说，去找村里刘老三帮忙，并借他家的牛用一点，等这阵忙过了去帮他家割麦子还工。拉里拉杂的，又谈起钱，家里没钱，化肥还没着落。 一直没谈程程。 唐彦华听了好一会，心里感觉很不是滋味，想到程程伤成那样，他爸妈好像对此一点打算都没有，忍不住插嘴说：“爸，妹妹晚上没吃饭呢，看着不太好。” 唐彦华有点埋怨，感觉爸妈不关心妹妹。他是个小孩子，又没有办法做什么。 唐怀锦沉着脸没说话。 唐怀锦老婆低着头把昨天剩的炒肉片给唐怀锦和唐彦华碗里各拨了一些：“你别担心，她应该没事，休息几天就好了。” 唐彦华说：“可妹妹的样子不像没事啊。” 唐怀锦老婆说：“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多话，妈说了妈知道。这件事不用你操心。” 唐彦华说：“那妹妹现在这样怎么办呀？” 唐怀锦老婆皱着眉：“你爸下午跟那程老四打了一架，以后那人不敢再来了。” 唐彦华说：“以前打过多少次了，哪次不是事一过回头又找上来。他天天在村里晃荡，要是妹妹哪天又被他打了呢？” 唐怀锦老婆说：“咱们没办法。那种无赖，咱们惹不起躲得起。以后别搭理他，我让你妹妹这些天不要出门，要去哪让你跟着，免得再遇上那畜生。” 唐彦华有点烦他妈这样，老觉得他爸妈太软弱了。之前次次都是这样，程老四带人来家里闹，赶走，下次过几天又来闹，这人就跟癞皮狗，跟苍蝇似的打都打不走，没完没了。唐彦华说：“可是总不能因为他就让妹妹永远待在家不出门吧？就算没遇见，天天吓都吓坏了。” 唐怀锦一直是吃自己的饭，一句话不说，但看得出来他火气很大。唐彦华这两年长大了，有了自己的想法，敢跟父母顶嘴提要求。唐怀锦夫妻有时候又高兴，觉得儿子能担当了，有时候又觉得生气。他翅膀硬了，开始挑父母的错了。 唐怀进老婆把脸一板，教训唐彦华说：“妈说让你别管你就别管。你能怎么样？咱们家就这条件。你爸年纪大了身体又不好，家里又没个兄弟亲戚，难不成让你去出头？你以为你有多大能耐？不然让你提着刀跑他家里把他砍一顿？看你倒霉还是他倒霉？就知道要这要那，说话做事也不动动脑子。” 唐彦华辩白说：“我没说要让爸去找他打架，也没说要提刀去砍他。我是说咱们总要想点办法，要不去找派出所。他打了人，派出所总要管吧。” 唐怀锦老婆白了他一眼，说：“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天真，又没有钱捞，你当派出所吃饱了撑的来管你这种破事呢。” 唐彦华说：“派出所是不管，但是咱们可以找关系啊。” 唐怀锦夫妻一脸愕然地看着这个儿子，很惊讶他嘴里能说出这种话。找关系什么的，这种社会词儿，好像是大人才会懂的东西，没想到他张嘴就说出来。 真是男孩，懂事的早，这才念初中呢。 唐怀锦老婆嘘他：“去。你家祖上八辈都是贫农，你有个什么关系。谁搭理你。” 唐彦华说：“找大伯呀。” 唐彦华说：“我今天去了大伯家，大伯对我挺好的，还留我吃饭来着。大伯人家在县里当记，他肯定能搞定这种事的，给派出所的下个话就行了。弄这种对他来说就是小菜一碟，咱干嘛不去找。” 唐怀锦老婆说：“你当找关系这么容易呢？你没钱给人家送，凭什么让人家帮你办事。你别出馊主意了。” 唐彦华不解说：“不至于吧，就算咱们没钱送，大伯是我爸的亲大哥，这点小忙也不至于不帮。咱们去送点礼，说几句好话，说说家里的困难，大伯他不会坐视不管的。就试一试，他要真不帮就算了，但总比什么都不做强。” 唐怀锦一直没说话，听到这句突然把筷子一摔，怒道：“说什么屁话，你老子这么大把年纪了，还要去向他磕头下跪呢！” 唐彦华感觉他爸不知是年纪大了还是怎么了，死顽固：“爸，人家什么时候说过要让你磕头下跪了啊？都是自己家人，仇人似的至不至于。” 唐怀锦暴脾气上来，一怒：“给老子闭嘴，再多话就滚出去。老子用的着儿子教训。” 得亏那唐怀锦，正在附近的地里干活，听到女儿喊救命，估计出事，拿着锄头就冲过来。那程老四正把程程按在地上欺负，唐怀锦见这情景气的血涌上头，把那锄头照着程老四的头，又想一锄头砸下去，又怕不小心误伤女儿，又害怕杀死人要坐牢，两个手战战兢兢的，腿抖成筛子，最后砸偏了砸在程老四的手上。那程老四惨叫爬起来，被唐怀锦提着领子，照着脸就是一拳头，鼻梁都打断。唐怀锦一连揍了他好几拳头：“狗.日的畜生，你不要命了！”把程老四打的满鼻子是血，连滚带爬狼狈而逃。 唐怀锦黑着脸，一声不吭，把程程叫起来，领回家，那表情跟刚杀了人似的。唐怀锦老婆正在屋里做衣服，早已听到远处动静，来屋外探望，见程程脸上乌青，鼻子流血，头发乱蓬蓬，吓得说：“这咋了呀？谁打的你呀？咋弄成这样？” 程程又害怕，又羞愧难当，没脸回答，一头钻进屋里去，反锁了门呜呜大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3.眼泪 最快更新七零年代小媳妇最新章节！ 此为防盗章　　唐怀锦说：“你自己没长手？你爸的衣服都是自己洗, 你的衣服还想让别人洗。”指着他小脑袋对老婆说：“嘴里没好话，以后别给他洗衣服, 让他自己洗！” 唐彦华说：“那你把我妈的衣服洗了呗。” 唐怀锦老婆一板脸：“去，你爸天天外面那么忙，用得着你说。管好你自己。” 唐彦华端起他的面碗吃面：“我开玩笑的。爸爸整天就知道干活，回家老不爱说话。我逗逗他，免得他变成哑巴。” 唐怀锦老婆说：“这猴孩子。” 程程抓着筷子夹面条，挑的一桌子都是洒出来的面和汁水，唐怀锦老婆捏着她的小手：“乖乖，你不会用筷子, 听妈的话用叉子啊。叉子你好拿。” 程程非要用筷子, 推开她手，倔强说：“不要。” 唐怀锦老婆弯下腰，作势要把她抱起来：“那妈抱着你，喂你吃。” 程程要自己吃, 仍然拿手推她：“不要。” 唐彦华歪了脑袋：“妈你就让她自己吃吧，洒在桌子上让她舔了。她才不会嫌脏的, 我告诉你，掉地上的她都要吃。” 唐怀锦老婆训说：“吃你的饭，哪那么多话。” 才说着呢, 程程就拿小手拈起一根掉在桌上的面条, 仰头丢进嘴里。唐怀锦老婆说：“随她去吧, 哎, 大了就好了。” 面条煮的筋道弹牙, 十分入味。蒜香的油辣子，热油滋的香气扑鼻，红通通的，挑逗的人食欲大增。程程碗里的面却没放调料，她妈说小孩不能吃太辣的，胃受不了。这丫头看到她哥碗里红红的，跟自己不一样，眼珠子就移不开了。 唐怀锦老婆一看她表情就知道她想干啥，说：“不许给她吃。” 程程还是想吃，眼巴巴看着，见人家碗里好吃，就觉得自己碗里的没味儿。唐彦华瞥了一眼他妈，见过灶上看给猪煮的食去了，便偷偷把自己碗里的面夹了一筷子给程程：“快吃，别让妈看见。” 晚饭后，唐怀锦去院子里，继续洗他衣服。唐怀锦老婆洗碗，唐彦华帮着把桌子擦了，把地扫了。唐怀锦老婆端来一大盆热水，把正在院子里打蚊子的程程给捉了回来，洗脸洗脚。 小胖手放到水里，打香皂，搓出白白的泡子。唐怀锦老婆把她洗的舒舒服服，开心的咯咯直笑：“今天晚上妈不带你睡了，你跟哥哥一起睡，好不好？” 程程不愿意，奶声奶气说：“为啥啊？” 分床是个麻烦的事，程程才三岁多，跟妈妈睡惯了，突然说不要她，她心里害怕。唐怀锦老婆哄她：“妈晚上没空，你哥带你睡。你白天不是跟你哥玩得很好，你哥还给你摘梨。咋不喜欢哥哥？” 程程见她妈是说真的，嘴一撇，两个眼睛水汪汪就蓄起眼泪来：“我不，我不要跟哥哥睡。我要跟妈睡。” 唐彦华见她嫌弃自己，尖了脑袋瓜子毛遂自荐说：“跟我睡还不好，带你玩扑克牌呀？你想玩啥？我陪你玩。” 程程哭，两个胳膊紧紧搂着她妈脖子：“我不。妈，我要跟你睡。” 唐怀锦老婆看她委屈的，笑：“行行行，不跟他睡，跟妈睡。”转头悄悄跟唐彦华说：“她要闹呢，不答应，一会我先带她，等睡着了再抱到你屋里。” 唐彦华等了半晚上，等的都快要睡着了。那边程程一直哭闹，好不容易睡着，刚要抱过来，她又醒了。小娃儿鬼得很，发现她妈骗她，便不肯闭眼。唐怀锦老婆哄一夜，向她又是拉勾又是保证的，终于才肯睡着。唐怀锦老婆把她抱到小屋里，唐彦华还没睡着，揉眼睛坐起来，巴巴望着，等肉下锅似的：“她不哭啦？我还以为她不来了呢。” 唐怀锦老婆小心翼翼把她放彦华床上，盖上被子：“晚上没喝水，睡之前尿过了，我给她垫了尿布，应该不会醒了。你也睡，晚上不要掀被子。有事了叫我。” 唐彦华一直一个人睡，老羡慕程程可以跟妈睡了，没想到程程要来跟他作伴，心里当然很高兴。他妈走了，他还特意给程程盖了一下被子，见程程脸颊粉嫩嫩，睡着的样子也非常可爱，心满意足关了手电筒，转身把妹妹抱在怀里。小丫头浑身肉噜噜，一点骨头都摸不到，还有一股子奶香，抱着别提多舒服。 第二天醒来，程程见换了床，感觉被骗了，就哇哇大哭起来。 “不要哭了嘛。” 唐怀锦老婆早上六点，天没亮就出去了，说是上工。唐怀锦也走了，唐彦华只得自己哄妹妹：“妈他有事，她干活去了，让我带你。昨天就跟我说了。你不要哭，她晚上就回来了。” 程程不听他，眼泪汪汪喊：“我要妈妈。” “妈妈不在呀。” 唐彦华说：“我也没办法嘛。妈不是成心要骗你的，她真的是去干活了，她一早就去队里挑堰塘。她和爸爸都要干活的，要挣工分，不然我们吃啥嘛。她要是在家带你我们就没饭吃。” 唐彦华边讲道理，边给她穿好衣服鞋子，扎好头发。程程不肯下床，蹬着脚撒泼耍赖地哭：“我要妈妈，我要妈妈。” 唐彦华说：“你哭也没用，妈又听不见。” 他妈走之前煮了稀饭，放在锅里温着，留给孩子的。唐彦华去厨房盛了一碗。豌豆煮的红稀饭，熬的很浓稠，放了一早不烫嘴了，还有腌好的凉拌黄瓜小菜。唐彦华把稀饭端到床前，喂程程程程不吃，还拼命挥小手，要把碗给打掉！唐彦华怕了她了，一赌气把碗放到桌上：“行，你要去找妈就去吧！我不拦你！” 唐彦华把她抱下床，生气道：“你去找妈，看妈要不要你！” 程程哭着不肯走，拽他衣角，那意思是要让唐彦华抱着她去，因为她自己不认路。唐彦华生她气了，一脸傲娇地说：“我才不带你去，你又不要我带，跟我睡觉还哭。你要妈自己去找。” 程程见他不答应，竟然真迈着鸭子步，自己哭着走出门去找妈了。 这可真是愁死人了。 唐彦华赌气，心说这丫头太可恶了，怎么哄都哄不好，不要他，非要去找妈。让她去，看她怎么找，我反正不管！ 自己拿出扑克牌坐床上玩，玩了十几分钟，程程居然还没回来。唐彦华又怕了，心说，她不会被狗咬了，不会掉水沟里了吧？心里一阵后怕，赶紧跑出去找。程程边走边哭，速度不比乌龟和螃蟹快多少，这么久才走到屋后的小山坡上呢。只见她头上的花掉了，衣服上沾的全是鼻涕。唐彦华赶上去把她抱起来：“好啦，别哭啦，我带你去找妈！” 唐彦华拿手绢给她擦干眼泪，威胁说：“不许哭，再哭不带你去。” 程程立刻止了哭。 “我先说好，妈妈在干活，你去了不许让她背让她抱，只能乖乖在边上玩啊？你要是不听话以后不带你去。” 小孩子可不傻，程程大概是被晾了一早上，意识到妈妈不在，她只能依靠唐彦华了。这下不哭也不闹，主动拉着哥哥手。唐彦华找了个小帽子给她扣头上：“我们就去瞧一眼，看妈在不在，等太阳出来了就回家，免得把你晒中暑了。” “你都七八岁了，还小呢！” 那好事者见别人家孩子不干活，就跟亏了自己似的，说：“女孩子家哪能不干活，以后长大嫁不出去。谁家挑媳妇都要挑贤惠能干的，你不会干活，就算长得跟天仙似的，等久了也要挨男人捶。” 程程性子叛逆，这种话一开始听还不安，时间久了听多了讨厌，反而生出逆反心理。你越说我偏不听你的。那好事者再跟她说话，她就假装没听见。这丫头也天生精明得很，心里讨厌谁也不去回嘴，只是装出一副让人受用的呆样，一脸无辜地：“哦。”转头等别人走了，在背地里骂一句：“长舌头！嘴巴要生疮！”转头忘了这事，又跑去玩自己的了。 唐怀锦老婆其实想让程程跟自己做家务的。只是小的时候不舍得，等稍微大点再想管她，那性子就已经玩野了。 话是听话，就是毛躁得很。让她扫个地，随便挥两下扫把，就跑去逗狗去了，地上还是一层灰。让她扯草，她把门前种的瓜秧子给扯了。让她帮她妈煮饭，她就心慌慌，眼珠子乱转，小伙伴在门外一喊，她立刻就脚底下沾了笋毛一样，夹着小尾巴凑到她妈跟前装乖卖好：“妈，妈，大壮在叫我呢，我出去玩会吧。” 唐怀锦老婆没办法，硬拘着她她也心不在焉，只能随了她：“去吧去吧，看你急得那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4.回家 最快更新七零年代小媳妇最新章节！ 此为防盗章　　得亏那唐怀锦, 正在附近的地里干活, 听到女儿喊救命，估计出事，拿着锄头就冲过来。那程老四正把程程按在地上欺负, 唐怀锦见这情景气的血涌上头, 把那锄头照着程老四的头, 又想一锄头砸下去，又怕不小心误伤女儿, 又害怕杀死人要坐牢，两个手战战兢兢的，腿抖成筛子，最后砸偏了砸在程老四的手上。那程老四惨叫爬起来, 被唐怀锦提着领子, 照着脸就是一拳头，鼻梁都打断。唐怀锦一连揍了他好几拳头：“狗.日的畜生, 你不要命了！”把程老四打的满鼻子是血, 连滚带爬狼狈而逃。 唐怀锦黑着脸，一声不吭, 把程程叫起来，领回家, 那表情跟刚杀了人似的。唐怀锦老婆正在屋里做衣服，早已听到远处动静, 来屋外探望, 见程程脸上乌青, 鼻子流血，头发乱蓬蓬，吓得说：“这咋了呀？谁打的你呀？咋弄成这样？” 程程又害怕，又羞愧难当，没脸回答，一头钻进屋里去，反锁了门呜呜大哭。 唐怀锦老婆吓的六神无主，又去问唐怀锦：“到底是咋回事？闺女出啥事了？” 唐怀锦在外面破口大骂：“除了那程老四，还他妈有谁。这个狗.日的东西，干那禽兽事，连自己亲闺女都不放过。老子要不是顾忌这一家几口子人要养活，按我年轻的脾气，非要弄死他不可。” 唐怀锦气的吐了一口痰，胸膛里呼呼的直喘。唐怀锦老婆生怕他犯病，走上前去揉着胸口给他顺气，耐了心劝慰：“说什么气话，这一大把年纪了，人家不弄死你就不错了，你还想弄死谁呀？还当你是二三十岁那会啊？现在队长都不是了，彦华还小，家里一个男的能扛事的都没有，你可千万别再出什么事。你这才刚检查出的哮喘病，别为这事又气坏了，那住院吃药又得花大钱。” 唐怀锦老婆忙去倒了杯热水来，给男人喝了，又扶他回屋休息一阵。两口子在屋里唉声叹气，感觉这两年来种种事情，说不出的烦恼，一口恶气堵在胸中。 程程在屋里哭，先是羞愧，感觉没脸见人，而后听到屋外她爸妈对话，想到而今家里的境况，更加难过，渐渐就止了眼泪。过了一会，唐怀锦老婆来敲门，叫：“孩子啊，让妈看看你。” 程程忍着泪，走去开了门：“妈，我没事。” 唐怀锦老婆见她脸上被打的青一块紫一块的，额前的头发揪掉一撮，衬衫被撕掉了扣子，衣服袖子上抹的全是血，鼻子里还在往外流血，心里直疼的不行：“都这样了，还说没事呢，快过来让妈给你看看。咋还在流鼻血。” 程程想起她爸说的要去找程老四算账，低头哭着，抽噎说：“妈，你让爸别去程家闹事。他现在身体又不好，没人帮忙，万一打起来吃亏了。” 唐怀锦老婆说：“我晓得，我跟他说了。” 程程这两年长大了。 不光是个子长高，身体发育，心性也大了。小的时候只知道玩，这两年不知道怎么转了性，知道好好读，平常也不逃学。一说要上学，自己就收拾包，课本和饭盒都自己整理自己带，再不让她妈操心。一放学回家就跟她哥写作业，空闲的时候帮家里做家务，跟她哥哥上山去捡柴、打猪草。她跟唐彦华一样，也是唐怀锦夫妻的骄傲。村里没人不羡慕唐家养了这一儿一女的。 唐怀锦老婆慢腾腾挪进厨房去，兑了盆温水来，把帕子浸湿了，给女儿擦脸。 “你别怪你爸不替你出头。” 唐怀锦老婆见女儿满头彩，“哎”地叹了声气：“这要是在十年前，凭它村里谁，也没人敢得罪咱家。你爸从来都是个暴脾气。这两年家里情况你也看得到。你爸现在不当大队长了，村里面没人买他的账。咱们家里又没钱，又没啥亲戚，妈不想出什么事。在外面受了委屈，咱能忍就忍着，别吃眼前亏。” “我知道。” 程程说：“妈你别担心了，我知道好歹的。” “妈担心你。” 唐怀锦说：“你是姑娘家，到哪容易受人欺负。咱闺女不是那受气的人，要谁打你，欺负你，你回家跟爸妈，跟你哥说，咱们想办法，但别去跟人家硬碰硬。” 程程说：“我晓得。” 她那鼻子都被血给糊住了，把血块清理掉，又有新血流出来。唐怀锦老婆找了团棉花来，让她把鼻子塞上：“头疼不疼？要不要去医院检查下，别脑震荡了。” 程程说：“不疼，就是脑子里有点昏。” 唐怀锦老婆说：“等睡一晚上再看看吧，不行咱再去医院瞧。你爸生病吃药，最近家里也没钱。你忍着点。” 程程点头：“我没事。” 唐怀锦老婆想找个狗皮膏药，给她青的地方贴一贴，找了半天没找着。程程不想贴那个，嫌膏药臭，说：“妈我不疼了。只是你们啥时候有空去县城给我改个名字呀。我不想叫这个名字。” 程程觉得她名字里有程字，所以老跟程家脱不了关系，一直被程家人纠缠着，所以这几年闹着要改名。唐怀锦老婆安慰说：“急啥嘛，那改名多麻烦。一会要村上出证明，一会要派出所出证明，跑来跑去，哪有空去整。名字嘛叫啥都一样，小时候叫惯了，改来改去麻烦。” 程程说：“可我就是想改。” 唐怀锦老婆哄说：“等等吧，啊？等啥时候有空了去县城办事，顺便给你改。” 程程感觉头里昏昏胀胀的，心里难受：“妈，我哥什么时候回来啊？我好想他。” 唐怀锦老婆说：“这孩子，你俩才分开一天呢就想，傻不傻。他去县里帮他爸买东西，顺便到他大伯家去走亲戚了，估计得晚上才能回来。” 程程说：“得晚上啊，现在几点了啊？” 她脸色苍白，面颊上透着淤青。唐怀锦老婆看了有点担心，说：“你别管他，他那么大人，又不是不认得路，到晚上会回来的。你爸去地里了。马上要种玉米，地还没耕完呢，妈还要去干点活。你身子不舒服，就在床上躺一会要得不？等妈晚上回来给你煮饭，晚上吃啥？” 程程说：“随便吃啥。妈你去干活吧，我自己呆着就行。” 唐怀锦老婆给她擦了手脸，帮她把身上破衣服脱掉，找了条干净的背心和短裤换上。程程躺在床上，唐怀锦老婆拿被子给她盖上：“头昏就闭着眼睡，你那衬衫纽扣掉了几颗，妈去给你补一补。” 程程说：“妈，我打猪草的背篓好像掉地里了。” 唐怀锦老婆说：“你睡，一会天黑妈去捡。” 安抚的程程睡下了，唐怀锦老婆把她衣服拿到屋外，检查了下，找了几颗旧纽扣来，比对着缝上。见袖子也撕破了，拿到缝纫机上给车了一遍，弄盆里给放肥皂搓了搓，洗干净了晾起来。 被子太软了，头又是木的，程程昏昏沉沉，很快坠入了梦乡。哪知这梦居然是个噩梦，眼睛一闭，就感觉背后有一群妖魔鬼怪在追。睁开眼，妖魔鬼怪走了，又闭上眼，妖魔鬼怪又来了。一下午睁眼闭眼，累的心脏直跳，头痛欲裂。 程程睡不着，下了床，打开门，只见院子里面静悄悄的，爸妈不在。太阳快落山了，黄黄的夕阳撒在门槛上。程程想起背篓还在地里，便出门去找了一趟，天快黑时，她背着背篓和猪草回了家。 觉不敢睡，又没事干。天色已经看不太清楚，爸妈还在地里没有回家。爸妈这几年非常辛苦，唐怀锦一大把年纪了，还要天天下地耕种，去年又得了哮喘病。唐怀锦老婆要做家务，要干地里的活儿，还做裁缝挣钱。程程想到这些事，心里就担忧。她把猪草剁了，和了点猪食，把猪给喂了。门前簟子里晒着的粮食扫起来，装进背篓里。这家务活不轻，忙了一会，就浑身出汗。她感觉头昏昏的，脸上的伤也隐隐作痛，便回到屋里脱了鞋，上床去，想再躺着休息会。 这一睡就睡着了。 这次没做噩梦，睡的非常沉。不知道什么时候，忽然听到外面有响动，是爸妈收工回家的声音。睁开眼睛，只见窗外黑漆漆的，屋里已经快要伸手不见五指。程程想起床，无奈头痛的很，挣扎了一下，只得继续躺着。不一会儿唐怀锦老婆进屋来，把干活的脏手套放在桌上，见程程躺着的，走上来，拿手摸了摸她额头，关切说：“咋样了？还不舒服？” 妈妈的手粗糙，带着老茧，慈爱的声音却让人感觉特别温暖。程程睁着眼睛：“妈妈。” 唐怀锦老婆说：“还难受？” 程程说：“头有点疼。” 唐怀锦老婆说：“你躺着睡，不用起来，妈去给你煮晚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5.拥抱 最快更新七零年代小媳妇最新章节！ 此为防盗章　　程程见到玩的, 顿时就把她妈忘到一边了。她不走，住了脚，痴痴看那群小孩丢沙包, 把唐彦华给急的, 面红耳赤, 跟拽牛鼻绳似的拽她手：“走, 不许玩。” 程程摇摇头，捏着嗓子, 九曲十八弯地哼了声：“嗯～～不要～” 这个烦人精！ 唐彦华说：“你要干嘛呀, 咱们走了！” 程程说：“看看。” 他两兄妹驻足在这, 那群小孩很快注意到了, 只听小孩互问起来：“他们谁呀？” 一个小孩说：“是唐彦华！” 另一个小孩说：“不认识, 唐彦华是谁呀？” “他爸是唐怀锦。” “他爸是唐怀锦？那咱们不跟他玩！我爸说了, 不许跟唐家的玩！” “不要理他们。” “可他们还在看呢。” “没事，随便他们看去。” 唐彦华听到这个话, 气的鼻子都歪了。谁要玩，我才没想跟你们玩！硬拉着程程要把她拖走，哪知程程被迷住了，死活不肯走, 非要赖着。唐彦华命令说：“快走了, 说了咱们不玩。” 程程说：“我要玩。” 其中一个小男孩看见程程，说：“她是谁呀？” 另一个回答说：“她是唐彦华的妹妹。” 那小男孩坏透了, 居然跟伙伴出起主意：“咱们叫她过来玩, 不要她哥哥来玩。” 说了就有一个人招呼程程：“你过来, 我们带你玩。” 程程高兴了，立刻要过去。唐彦华气死了，拦住程程：“别去，回家我带你玩。” 程程说：“不要，我就要跟他们一起玩。” 甩开唐彦华的手，像个小鸭子汇入鸭群一样，跑过去跟那群小孩一起玩了。 唐彦华平白出一回门，还受了这等耻大辱，一生气，只想走掉算了。闷着头走了十几米，心说我走了，看你追不追，结果走了老远程程也没来追，转过头去看，原来正被刚才那小男孩哄着吃炒板栗子呢，把唐彦华给气的！又害怕程程跟不认识的小孩玩出了危险或者走丢，忍气吞声转回去，一脸不高兴地喊：“玩一会我们就走，你不想找妈啦？” 程程大概是听见妈妈，总算是回了神。 玩了没多久，终于恋恋不舍地被唐彦华拉走了。临走那个小男孩还招呼她：“下次一起玩呀，明天我给你带板栗子。”程程奶声奶气答应说：“好。” 唐彦华说：“不许乱吃别人家的东西，万一放了老鼠药呢？” 程程说：“板栗子好吃，没有老鼠药的。” 真精。 唐彦华说：“你一点都不够义气。咱们两个是一伙的，他们是一伙的，你懂不懂啊？他们不要我，你还去跟他们玩。” 程程能懂才怪，嘴里净在回味板栗子了。以前没吃过，这板栗子咋这么好吃。 还想吃。 唐彦华说：“跟你说话，真是对牛弹琴！” 村里没啥人，这是白天，队员们都干活去了。顺着一条黄泥公路走了半个小时，看到很多农田。青天白日下，田间地头都是弯腰干活的农民。唐彦华一路低着头疾走，害怕跟人打招呼。翻过一片梯田，爬上一座山坡，就看见一个大堰塘，许多人都在这儿干活。有拿锄头的，有提撮箕、带箩筐的。歇息的歇息，挖土的挖土，搬运的搬运。唐彦华找了几眼，找到她妈了，他妈正和几个妇女弯了腰在堰塘底下挑土呢。 唐彦华喊了声：“妈。” 程程见到妈，兴高采烈，手舞足蹈起来，笑的牙不见眼的。那些妇女见有小孩儿来，有的开玩笑说：“谁家的两孩子呀？长得这么乖。”有的问东问西。唐彦华红了脸，不知道怎么应对，正难堪着，他妈过来了，说：“你俩咋来了？这么大热天不在家里待着，别中暑了。” 唐彦华红着脸说：“不是我，是妹妹要来。” 程程坐到她妈怀里，要抱，委委屈屈说：“你早上走都不告诉我一声，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了呢。妈妈，你真在干活呀。” 唐怀锦老婆把带泥的手给她擦眼泪：“瞎想。我不真在干活还能假？妈就离开一会，你就哭起来了。” 程程说：“那你为什么走的时候不告诉我呀？你以前都告诉我的。” 唐怀锦老婆汗透了衣裳，脸被晒的黢黑，皱纹里都是泥：“妈走得早，你还在睡觉呢。” 程程很委屈地说：“那你也要告诉我呀，不然我以为你不见了，我会害怕呀。” 唐怀锦老婆擦汗说：“行，以后告诉你。我去拉屎撒尿也告诉你，离开十分钟也告诉你。” 程程要抱，她妈一身泥巴，哪能抱她，问渴不渴。程程说渴了，唐彦华用水壶盖子给她倒了一盖子温水让她喝了，满足了她见妈的心愿。程程确定她妈是在干活，不是偷偷儿抛弃她跑掉了，这才高高兴兴跟唐彦华回家。 中午，在王幺婆家吃饭。王幺婆是唐家的邻居，年纪大了，无儿无女，无法劳动。唐怀锦老婆很照顾她，家里没老人，把她当个老人赡养，每个月给她拿些米面粮油，生病了帮忙找医生。王幺婆平常也帮唐家看看门，喂喂猪，带带小孩。说这个王幺婆，真是把唐彦华兄妹俩当亲孙子疼。她一把年纪，自己养口猪，没粮食，就喂点猪草，一年才养个百十来斤，过了杀了腌点腊肉。唐彦华跟程程过去吃饭，王幺婆就给蒸了白米饭，煮了一条腊肉，也不炒，直接切成薄片放盘子里，在米饭上蒸了，蒸的红鲜鲜、香喷喷、油亮亮一盘。程程看了哈喇子掉老长：“哥，我口水都下来了。” 唐彦华说：“我的口水也要下来了。” 王幺婆别看年纪大，人不闲着，整天打扫屋院，把这家里院子清的寸草不生，一片落叶都没有。院墙边种了一棵藤花树，得有上百年历史了，那树根多粗，藤花架了一墙，开的满院都是。吃饭的桌子就摆在藤花架下，大白天也不透一点阳光，风吹来又阴又凉，满鼻子香。 王幺婆不住给彦华和程程碗里夹腊肉：“快吃呀，快吃，奶奶专给你俩做的。我一个人养一头猪，哪吃的完，每年杀的猪肉，一半给你妈拿去。我这年纪大了，肉嚼不动，就给娃娃吃。” “幸亏有你爸妈啊。” 王幺婆说着说着就要流泪：“我这把年纪，锄头又扛不动。家里吃的用的全是你妈拿过来，连过冬的衣服都是她缝的，跟我亲闺女一样。你爸也是个好人，生病给我拿药，上次我腿摔断，他跑了老远去给我找医生，花的钱全是他出，过意不去呀。孩子，多吃点。” “还想吓我！” 程程挠他胳肢窝，唐彦华痒，大笑着躲，满床乱滚，程程一把伸到他胯底下，隔着裤子揪着蛋：“你服不服？” 唐彦华哈哈笑叫着：“服，服，你放了我！” 程程说：“你再哭呀，你再装给我看呀。你以为你是林黛玉呐！” 唐彦华说：“你就是个泼妇，长大没人要。” 程程说：“哼，没人要，没人要我就吃你的。” 唐彦华说：“呸！我不要！我要娶个母老虎，我打不过你，她打得过你。” 程程说：“打我，看不不把她牙打掉！” 唐怀锦老婆把饭端上桌，看他们还没闹完，气说：“你两个滚下床来！天天吵的没完了，我耳朵都要被你们吵聋了！” 孩子皮，孩子野，孩子让人操碎了心，让人吃不完的苦受不完的累。孩子有时调皮起来，真让人想揍他一顿。可唐怀锦夫妻疼这孩子，舍不得打舍不得骂。 因为小孩子身上，自有一种成年人永没有的好处，那就是爱你。要得到一个聪明的、成熟的成年人的爱是非常不容易的，要得到一个小孩子的爱却很简单，你只需要哄着她，给她好吃的，照顾她，陪她玩，她就会爱你。四五十岁的人了，半截身子已经入了土，身体不再轻便灵活，性子也不再天真无邪，面孔也失去了红润光泽，只剩下朽木似的一把枯骨，连自己都忍不住嫌弃。这样的年纪，还指望谁来爱你呢？但小孩子不一样。小孩子不懂什么是年轻什么是衰老，不懂什么是美丽什么是丑陋，更不懂什么贫穷还是富有。你只要自称是她的爸妈，并给她一口饭吃，她就要无条件的爱你。虽然这爱也派不上什么用场，既不能给家里的厨房多添一块面包，也不能给父母拮据的口袋里多添一块金钱，然而带给人心灵的满足和慰藉却是巨大的，尤其是唐怀锦夫妻这样出身凄苦，无亲无朋，又老来孤独的人。 有时候，人就指望这一点儿爱活着。 唐怀锦每次收工回家，人还在屋后没进门，她就听到脚步声，跑进厨房冲她妈大喊：“妈妈，爸爸回来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