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玄》 正文 1.第一章 暮色从东方蔓延至西方,穹顶上闪烁着繁冗的星辰。 黑衣少年追逐着白影从房顶上掠了过去,少年眼看白影从房顶上跃了下去,落进了一处苏式庭院里。 纪宸停了下来,他看着那处庭院,脸上坚毅的线条突然舒展了开来,“夜枫,咱们是不是到了玉夭衣的相公堂子?” 夜枫从远处掠了过来,他表情木然地盯着那处烟花场地点了点头。 纪宸大笑,“正好正好,去跟他讨杯酒喝,你就先回来吧。” 夜枫点头,化作了一道红色的光芒钻进了纪宸的指环内。 纪宸戴上黑色的帷帽,取下了一直背在身上的伞从房顶上跳了下去。 北雁城是北州最大的城市之一,也是著名的商城,来往于各地的商人携带着多不胜数奇珍异宝。玉夭衣所开的相公堂子有个别致的名字叫做莞院,里面有形形色色的少年,这里除了多数的老爷少公子,还有不少偷摸而来的贵妇人。 由于偷摸来这里的人脸面上觉得这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所以莞院的守密性也是北雁城出了名的,久而久之来这里密会的人也多了起来。 纪宸撑伞从天而降,稳稳地落在了院子里莲花池的石台上,把周围的不少人都吓了一跳。 玉夭衣闻声从暖阁里走了出来,他身上裹着赤红色的狐裘,一张精致的脸上带着一种雌雄莫辩的美。 玉夭衣长着一双微挑的能勾人魂魄的狐眸,他斥退周围欲赶人的小厮,笑道:“哟,这是哪阵风把你吹来了,夜深露重的不进来坐坐?” 纪宸笑嘻嘻地道:“这不是追人到这里闻到了你这里的酒香,特地来讨一杯嘛。” 玉夭衣拢了拢袖子,厌厌道:“你倒是有雅兴,不去追人倒想起我这里的酒来了。” 纪宸收了伞,走上前搭上了玉夭衣的肩膀,“进去说,进去说,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玉夭衣引着纪宸到了二楼的雅间,从这里可以俯视到一楼的大厅,不过纪宸没有那个兴趣去看那些香艳的画面,他随手倒了一杯酒,“我追得人呐,进了你这院子,我只好也跟着进来了。” 玉夭衣抬眸看着纪宸佯怒道:“说了半天,原来你不是来专门看我的啊,亏我白高兴了一场。” 纪宸笑道:“美人何须这样妄自菲薄?上次就为了跟你打个招呼,我回去后可是拖着断腿过了小半年呢。” 玉夭衣挑了一下眉毛,还算满意地道:“你这次怎么出来了?我还以为你家老爷子会把你关个百八十年呢。” 纪宸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我被赶出来了。”说完,他凑近了玉夭衣故作神秘地道:“因为我把琅琊给弄丢了。” 玉夭衣神色一紧没有说话,纪宸喝着酒自顾自地道:“老头子让我找不到不准回去,我就顺道当做出来散心的,顺便找点东西。” 玉夭衣伸手为纪宸斟满酒笑道:“你还真是谁都不设防,这种事情都跟我说。你可知道琅琊为何物?” 纪宸如有所思地看了一眼玉夭衣,“那琅琊不就是一弓一剑吗?就算是上古神器又怎样,如果不是你们这些人为了这种东西挣得头破血流,它们会变得名满天下?” 玉夭衣笑道:“你倒是豁达,若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样想事情如此简单就好了,你这次出门寻东西,需要我帮忙吗?” 纪宸摆了摆手,“小事小事,哪能动用妖尊出面,大材小用啦。” 玉夭衣轻哼一声,“你还记得我是妖尊呐,在我这里欠了这么多酒钱,是不是该还了?” 纪宸惊道:“原来这酒不是请我喝的啊。”,紧接着他感到眼前的烛光一暗,整个一楼大厅的蜡烛全都熄灭只留下了中间小台周围的几盏,纪宸好奇地把目光顺了过去,特质的蜡烛里加入了能催人□□的香料。 纪宸捏住鼻子嫌弃道:“你什么时候能换换蜡烛,太熏人了。” 玉夭衣拿着酒杯倚着木栏,也没有继续酒钱的那个话题,他眼神飘忽地在一楼的大厅转了一圈,不紧不慢地道:“我这也是为了做生意呐。” 纪宸走过去趴在栏杆上向下看了一眼,紧接着笑道:“嚯,玉老板,大手笔啊!你连不周琴都拿出来招客人了,还真是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啊!玉老板,厉害啊,佩服!你们那剩下的三个妖尊没撕了你啊。” 玉夭衣惊道:“不周琴?!”他直起身慌忙向下看去,中间的小台上坐了一个带着无痕面具的白衣男子,他手下抚着不周琴的琴弦,泠泠的琴音瞬间荡漾开来。 玉夭衣的面色瞬间冷了下来,“那可不是我莞院的人,今晚真的是不知道吹了什么风,能吹来两个大人物。” 纪宸想了想今晚的风向,“西北风。” 玉夭衣剜了纪宸一眼,厉声道:“纪宸,你最好把耳朵堵起来,他弹得可是不周琴。” 纪宸吸了吸鼻子,总感觉这股子呛人的熏香中有一种清淡的荷香,等他再去细闻的时候,满鼻腔都是那种甜腻的味道。 纪宸嫌弃地打了一个喷嚏,他摇头晃脑地回到了桌子前,自顾自地倒着酒喝,满脸无所谓的样子,“就算他弹得是不周琴又怎样,对我又不起什么作用。我要是真敢什么不准备就出门,估计会天天被正道的人追杀,吓人嘞。” 正当两个人说话的期间,那个弹不周琴的白衣男子随着蜡烛亮起来的一瞬间消失在了台子上。 玉夭衣没型没款地倚在栏杆上道:“怎么,又做了什么小动作?” 纪宸笑着摆手道:“哪能,出门必备!否则” 纪宸的话还没有说完,雅间的门就被敲响了。 两人止住了话头,玉夭衣直起身体整了整自己的狐裘道:“大人既然来了,又何必敲门呢?” 雅间的门被打了开了,弹琴的白衣男子走了进来,来者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仿佛那张脸仿佛就像是那样长的,再细看仿佛也没有做什么多余的表情,礼貌又疏离。 白衣男子进门后先是有礼貌地对纪宸颔首,然后转向玉夭衣道:“尊主让你打听琅琊的下落。” 纪宸被酒呛了一下,剧烈地咳嗽起来,他似乎又捕捉到了那一丝清淡的荷香。 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应该就是这样的吧。 玉夭衣略微同情地看了纪宸一眼,他对白衣男子露出一个无可挑剔的笑容,“大人不远万里,一定很辛苦,刚才又在下面分神费力地弹了不周琴,何不坐下来喝一杯,呦,纪宸你这是在做什么?” 白衣男子微微抬头,一把银制的小刀在他白皙的脖子上划出了一道血红色的痕迹。 纪宸捏着隐刀,眯了眯眼,“当初所有人为那破神器争得你死我活的时候,那些大人物都说过什么啦?你们都有不周琴了,怎么还想打琅琊的注意?是不是妖王的胃口有点太大了?还是不把我爹放在眼里?” 白衣男子没有动,玉夭衣倚着栏杆,语气轻松道:“纪宸,你先把隐刀放下,有话好好说,不行吗?” 纪宸左手摸上了放在一旁的伞,头也不抬地道:“这件事自然跟玉老板没有关系,我肯定不会砸你的店,我只是看这个人有点不太顺眼。” 白衣男子无视脖子上架着的隐刀转过身拱手道:“原来是纪少主,失礼了。” 纪宸笑道:“可不敢,论辈分你可是我的叔伯,你喊我一声少主,岂不是折煞我?” 他蹭了蹭鼻子,似乎想到了什么失笑道:“哦,我差点忘了,现在的地狱使应该是刚继承没多久吧,算起来应该跟我平辈,看来是我失言了。” 白衣男子嘴角上的笑意更浓了些,他伸手拂开了架在脖子上的隐刀,“少主好记性。” 纪宸刚要开口,他挂在腰间的铃铛突然响了起来。 叮叮咚咚的响声打破了这个僵硬的局面。 纪宸暗骂一声,急忙将隐刀收回了腰带里,一把抄起放在桌子上的伞,“急事,回见!”说完,纪宸一个箭步从二楼雅间的窗户蹿了出去。 白衣男子将脸上的无痕面具摘了下来,露出一张极其年轻的脸,他拿起酒杯喝光了里面剩余的酒,玉夭衣坐到他身边笑道:“你刚才是故意的呢,还是尊主真的让我打听琅琊的下落?” 白衣男子舔了舔嘴角似乎在回味刚才的酒,过了一会才回道:“自然是真的,尊主的意思显而易见。” 玉夭衣伸手拈起白衣男子身前的一缕长发,“所以,他就把你座大神给请出来了?还把不周琴给了你?” 玉夭衣眯起眼睛看着白衣男子,眸子中散发着野兽般的光芒,仿佛下一刻就能把白衣男子生吞活剥了。 妖族共有四位妖尊,妖族的尊主常年闭关不出,妖族的大小事务都由四位妖尊把持,当然这四位之间并不像表面上那样和睦,彼此之间争斗了几百年。 他们中间属黑蛟的年龄和修为最长,就在剩余的三位以为可以趁着黑蛟渡劫的时候将他彻底从妖族四妖尊中抹除的时候,黑蛟在穷途末路的时候将自己的所有传承给了这个在他们眼里寿命短得可怜的年轻人。 白衣男子将头发抽了出来,一对漂亮的双凤眼静静地看着玉夭衣,笑着说:“尊主知道你在这里的所作所为,让我带不周琴来只不过是为了让我们有一个更安静的谈话环境,仅此而已。” 玉夭衣捻了捻手指,好笑道:“嗯?你这是信不过我?” 白衣男子道:“你多虑了。”说完,白衣男子起身走出了雅间。 纪宸刚落地就发现那道白影朝巷子的深处奔去,他将伞挂在了后背上喊道:“夜枫,两路围堵他,我倒要看看这是谁!”说完,纪宸快速朝白影追了过去。 白影回头看了一眼纪宸继续向前跑去,他扬了扬手中的半截玉笛然后将它塞回了怀中,一股挑衅的意味油然而生。 纪宸一咬牙猛跳跃上了墙头,他翻手从伞柄中取出了一把长刀然后向白影劈了过去。 白影转身迎上了纪宸的长刀,他将手中的玉笛举了起来,纪宸瞬间将手腕压了下来,向后退了几步。 白影俯身道:“恭迎少主!” 纪宸沉声道:“你到底是谁?为何抢我玉笛?!” 白影起身将那半截玉笛在手中转了个圈,“我只是见这玉笛眼熟,想必是故人的东西,没想到辗转沦落到了少主的手中,然而现在我只是替它的主人感到不值,这玉笛的主人一生都贡献给了对抗魔修,没想到死后她的东西居然落到了魔修手中,这是不是有点造物弄人?” 纪宸轻笑道:“有本事你去找另外的半截,也好让我省些力气。” 白影惊道:“少主这是哪里话,这本来就是七玄山的东西,今天你出现在这里我就当你是原物奉还了。” 纪宸简直要被他气笑了,他将长刀横在胸前弹了几下,“你一只千年的狐妖冒充是七玄山的人,你是故意要给七玄山抹黑还是要打算背弃妖族?” 白影收起玉笛,他抬起指甲暴涨的双手向纪宸冲了过去,“少主难道不知道吗?知道的越多的人,死得越快!” 夜枫瞬间出现在纪宸的身边,他伸手抓住了白影的手,稍微用力就将白影的手腕折断了,紧接着白影的身体就像断了线的风筝一般飞了出去。 白影的断手垂在身侧,他仔细地端详了一会夜枫,突然睁大了眼睛,面上的神色接近疯癫,他惊喜地说道:“这就是夜枫吧,啧啧,少主如果生在洪荒时代,估计就不是五大神器了,可能是六大?七大?反正洪荒众神肯定有您的一席之地。” 纪宸将长刀收回了伞柄内,“少拿这套来奉承我,是让我企图饶你一条狗命吗?再说,夜枫又不是什么物品,神器比得上吗?” 纪宸将头上的黑色发带取了下来,一股红色的气流像一朵漂亮的大丽花从他身上炸了开来,一对黑色的犄角刺破他的长发穿了出来,血色在他黑色的双眸底下翻腾着。 纪宸深吸了一口气,白影惊恐地向后退去了十几米,纪宸咧开嘴露出一对虎牙,瞬移到了白影的身前,他歪了歪头笑道:“怎么想跑吗?招惹了我就跑吗?” 白影露出了一个惨笑,他冷哼一声,“贱命一条,少主如果想要拿去便是!” 纪宸挥了挥手,魔气从四面八方而来把白影缠得死死的,它们如同隆冬的寒气入侵着白影的身体。 纪宸从腰间取下一把隐刀往白影的脸上拍了拍,“你的贱命我怎么会想要,但是我比较想一点一点把你身上的肉割下来,如果你一声不叫,那我敬你是条汉子。” 白影愣了一下,接着大笑起来,“不亏是魔尊的独子,心狠手辣的那股子劲真的是一模一样。” 纪宸趁他说话的期间,已经用隐刀顺着他的脸划到了锁骨,血液从伤口的边缘争先恐后地溢了出来沾红了白衣,纪宸略带玩味道:“你这么多话,是想拖到谁来?让我来看看,是谁会来救你呢?” 白影咬牙道:“自然不会有人来救我,谁会为了我一个小角色而跟魔尊过不去?识时务者为俊杰,你说是不是?我的少主大人!” 纪宸很赞同地点了点头道:“没错。” 他用隐刀割开了白影的衣带,伸手接住了滑落下来的半截玉笛。 就在这时,玉笛却在半途中被人劫了去。 纪宸不耐烦地“啧”了一声,他幽幽地道:“这个白影就是你的手下吧,敢情是把我耍了一晚上,都到现在了还不愿意出来见一面吗?” 一阵咯咯地笑声在空中荡了开来,如同涟漪一般。 夜枫提醒道:“公子,这声音有致幻的功效。” 纪宸了然道:“原来是妖界的九尾仙姬,有失远迎。” “嘻嘻,都说纪公子一表人才,今日一见果然如同传闻一般。”说完,九尾仙姬已经在纪宸的面前显了形,一头银白色的长发让那夜穹也失了几分色。 九尾仙姬伸手轻轻地捏起了纪宸的下巴,纪宸也很配合地抬了起来,他半阖着眼睛看着九尾仙姬。 九尾仙姬凑近纪宸的耳朵,呵气如兰,“纪公子长得真的很合奴家的心呢。” 纪宸笑道:“那还真的是谢仙姬的垂青了。”说完,纪宸一个转身脱离了九尾仙姬的掌控范围内,他掐了一个手诀,两只大鸟向九尾仙姬俯冲了过去。 九尾仙姬转身跃上了屋顶,两只大鸟在她的脚下炸开,蹦出的火星烧焦的九尾仙姬的裙子,她看着自己的裙子,委屈道:“纪公子还真的是不会怜香惜玉呢,烧了奴家的裙子你要赔的。” 纪宸客气道:“仙姬,我们从来都是互不侵犯,我想今天肯定不是你们家妖王让你来的。” 九尾仙姬莞尔,“纪公子真是聪明人,那你觉得我与玉夭衣谁更美呢?” 纪宸被气笑了,“可比性在哪里?仙姬如果没有什么事情,我可就先走了。” 九尾仙姬道:“纪公子不要你的笛子了吗?帮我完成一件事情,我就给你笛子如何?” 纪宸迟疑了一会,九尾仙姬见状立刻将手中的玉笛举了起来,扬声道:“如果纪公子不答应的话,我就毁了这笛子!” 纪宸阴侧侧地道:“还望仙姬有点自知之明吧,我这是给你面子,如果你不要,会让我们都很难堪。所以说,仙姬还是不要蹬鼻子上脸的好。” 九尾仙姬愣了一下,随即笑道:“纪公子还真是不同凡响,看来这个忙纪公子是帮我喽。事成之后,我告诉您另外半截玉笛具体位置如何?” 纪宸沉吟了片刻道:“一言为定,你说。” 九尾仙姬看了一眼玉笛道:“少主,我可要提醒你一句,近日北雁城不太平,这里的修真家族已经是热锅上的蚂蚁了,他们请来了七玄山的人,公子现在这魔气冲天的模样,可别让人发现了才好。” 纪宸盯着九尾仙姬看了一会,“你的事情跟北雁城的血案有关?” 九尾仙姬笑道:“公子真是聪明人,我想让你去帮一个叫林宁的姑娘。” 纪宸突然笑出了声,他把玩着手中的隐刀,“你一只狐狸居然要帮一个人类小姑娘?” 九尾仙姬点头道:“没错,公子可帮?” 纪宸笑道:“当然,因为我想知道另一半玉笛的下落。” 九尾仙姬道:“事成之后,公子可以到无望崖寻我,静候佳音。”说完,九尾仙姬消失在了空中。 纪宸将头发绑好,重新恢复成了之前的模样,一双桃花眸忽闪了几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夜枫道:“你就这么把她放走了?” 纪宸打了个哈欠含糊不清地道:“平等交易,很公平。再说,我还要在北雁城待一段时间,就当给自己找点事情做了。走了,回去睡觉去。” 夜枫伸手将帷帽按在了纪宸的头上,长长的黑纱把纪宸的视线遮了个尽,还不等纪宸反抗,就听见夜枫说:“恐怕今晚是睡不着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第 二章 还没等纪宸反映过来,一支长剑就从他的身侧擦了过去,钉在了墙上发出了“嗡嗡”的响声。他皱着眉头看向了长剑的来源,几个穿着白色长衫的人御剑浮在半空中,衣服的边缘滚着青莲样式的绣纹和银边。 纪宸小声嘀咕了一句,“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夜枫上前一步将纪宸挡在了身后,“七玄山的道友这是为何?”随后,他伸手将钉在墙上的长剑拔了出来。 那柄长剑抽离墙壁的一瞬间便从夜枫的手中飞了出去,在他的手心里擦下了一道深可见骨的血痕。 纪宸略带愠怒地看向那几个七玄山的弟子,然后伸手握住了夜枫的手,红色的魔气从其中溢了出来,等到纪宸拿开手的时候,夜枫手中的血痕已经自动愈合了。 纪宸冷笑,“我们怎么?犯规了?越界了?杀人了?都没有吧。” 为首的女子冷哼一声,“秦公说近来北雁城不太平,原来是二位在搞鬼。” “放着光明正道不走,去修什么邪魔歪道!”一个看起来年纪不大的小修士暗搓搓地啐了一口。 纪宸揉了揉鼻子,心道敢情这是把我们认成了搞事的魔修?顿时感觉一阵好笑,他清了清嗓子道:“邪魔歪道有什么不好的,同样的境界魔气是真元的两倍还不止,这就是邪魔歪道和光明正道的区别,在这个弱肉强食的时代,你弱就注定居于人下,要不你们正道为什么要花费上百年的时间,非要达到渡劫期呢?” 为首的女子眯了眯眼睛,“好狂傲的口气,邪魔歪道也好,光明正道也罢,我现在想问问你们,最近北雁城最近发生的命案跟二位是否有关?” 纪宸捅了捅夜枫小声道:“这个女子是谁啊?妙音仙子?” 夜枫点了点头,脸色却变得凝重了起来。 按理来说,北雁城如果真的有什么秦家解决不了的事情,随便派遣几个有资历的门下弟子就好,没有必要让一门之主带着弟子出山,因为这不合他们的规矩。 除非,北雁城的事情异常的棘手。 纪宸搓了搓下巴笑道:“我们兄弟二人也是刚到北雁城,连这里的街道都没有摸清楚,又怎么会背上命案呢?” 小修士怒道:“你们魔修经常拿人血来炼器,还说跟你们的没关系?!” 妙音仙子装模作样地呵斥道:“子清不许无礼!” 纪宸轻笑一声,妙音仙子那点心思他怎么会看不出来,身为长辈有些话不好说出口,有人愿意代劳,她自然乐意之至。 纪宸无奈地摇了摇头道:“我可没有那么多东西要用人血炼,北雁城的事情我们不清楚也不是我们做的,还希望妙音仙子能放我们两个人离开。” 郄子清高声喊道:“你身为魔修难道敢说自己没有杀过人吗?” 纪宸正声道:“没有,从未杀过人。” 郄子清冷哼一声,“我不信,魔修人人可诛,魔尊又是罪该万死的人,你一个小小魔修居然说自己没有杀过人。” 纪宸听完倏地皱起了眉毛,一股怒火从肺腑里烧了起来,他强迫自己看起来和颜悦色地道:“这位小道友我看你也不小了,难道不知道要为自己所作所为所言的负责吗!” 郄子清义正言辞道:“我说的可都是事实!” 纪宸咬了咬牙,对夜枫厉声道:“你回来,这件事情我要自己解决。” 夜枫点了点头,嘱咐道:“不可鲁莽。”说完,夜枫便化作一道红色的光芒消失在了七玄山众人的眼里。 妙音仙子冷笑了一声,她这才发现原来刚才站在魔修身边的那个青年居然是一个戒灵。 妙音仙子双指并拢,一道剑气从半空袭向了纪宸,妙音仙子怒斥道:“戒灵傍身,你居然还敢说你没有用人血炼过器!” 纪宸侧身闪避,“要打就打说那么多废话干嘛?”说完,他解开了伞带,摸出了一道清心符塞到了嘴里迎着妙音仙子的剑气就冲了过去,顺手将帷帽扔了出去。 妙音仙子挥袖斥退了周围的小辈,自己独自将纪宸引到了一处房顶上,双手摊开一抿,亮出一支白玉笛凑到唇边吹了起来,周围的空气凝成一道道利刃刺向了纪宸。 纪宸侧身躲闪摸了一把瓦灰在脸上,他撑开伞,利刃擦着伞面蹿了出去,那把看似普通的伞却完好无损。 妙音仙子挽手作印,白玉笛徐徐地升到了半空中,自动发出一个个完整的音符,音律化成利刃有规律地撕割着冰冷的空气。 纪宸将伞柄搭在肩膀上不急不慢地躲着音律化成的长刀,他看着妙音仙子笑道:“一上来就对我用杀招,也太看得起我了,这夜深露重的,仙子啊,要不要我把伞借给你?” 妙音仙子拔出随身携带的落芳剑掠了出去,落芳剑充满了真元之力,散发着柔光。 纪宸以伞面挡住了妙音仙子的一击,伞面却以落芳剑的剑尖儿为中心,黑色的鳞片迅速铺满了整个伞面,上面泛着丝丝诡异的红光。 妙音仙子双眸微眯怒道:“大胆魔修,还敢说你没有以人血炼器!” 纪宸无奈地耸了耸肩,“我说了没有,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妙音仙子不去理会纪宸,她并指凝神,隐约的电光缠绕在妙音仙子的指尖,她双指在落芳的剑身上轻抹,一道闪电划亮了北雁城原本静谧的夜空,伴随着阵阵惊雷。 纪宸抬头看了一眼天空从伞柄里抽出了一把长刀,逆着迎面而来的利刃砍向了妙音仙子,真元与魔气相撞,发出极大的气爆声。 纪宸被弹了出去,利刃迅速将他困住,把他的外衣绞成了碎布条。 纪宸稳住身体咳出了一大口鲜血,他抬起因鲜血而视线模糊的眼睛看着妙音仙子,笑道:“不愧是妙音门的门主。” 妙音仙子冷笑一声,“魔修,死到临头了还笑得出来!” 纪宸挥刀就围绕在他周围的利刃砍断,他脚下突然亮起了一个血红色的法阵。阵中伸出了两条锁链缠住了纪宸的腰身,把他死死地困在了阵中。 纪宸看了看脚底下的符文,心瞬间凉了一半,这是伏魔阵,专门克制魔修的阵法,能瞬间将魔修绞成肉末,他虽然不算魔修,但是浑身的魔气却不假。 东西南北四个修士出剑直指纪宸,妙音仙子执着白玉笛从空中缓缓降落,衣袂翩翩如同天仙,她把落芳剑压到阵眼上,剑光冲天,四个修士同时剑指苍穹,半空中浮现出一个闪着白光的伏魔阵缓缓地向纪宸压了下来。 纪宸死死地抓着手中的伞柄和长刀,他能听到自己的骨骼发出“咯咯”的声音,它们正在一寸一寸的崩裂,纪宸死死地咬住嘴唇,喉咙里发出接近悲鸣的呜咽声。 如此相比起来,凌迟的疼痛也不过如此。 妙音仙子居高临下地看着纪宸,“你最好不要做无谓的困兽之斗。” 纪宸保留着仅有的理智抬起头来看着妙音仙子,露出了一个阴冷的笑容。伏魔阵唤醒了他体内沉睡的血液,它们正在纪宸的体内叫嚣着,企图撕碎这具孱弱的身体。 腹背受敌c内外夹击,纪宸的精神很快被挤压成了一条细线,冷汗打湿了他的额发。只要那空中的伏魔阵再压下一寸,这根细线就会彻底崩断。 忽然从四面八方卷来一道道黑色的雾气,它们蜂拥而上将半空中的伏魔阵裹在了其中,一同在半空中炸了开来,那伏魔阵化作白色的星点从空中落了下来。 纪宸如释重负,紧接着一道黑色雾气卷上了他的身体把他带离了伏魔阵。 妙音仙子的双眉紧紧地皱了起来,她冷冷地道:“不知是哪位阁下要来插手我七玄山的事情?” 黑色的雾气在纪宸的身后凝结成型,一双素白的手轻轻地搭上了纪宸的肩膀,身穿黑色斗篷的年轻人温声道:“原来是妙音仙子,失敬。” “地狱使?”妙音仙子冷笑,她看着地狱使搭在纪宸肩膀上的手道:“地狱使是想要告诉我们妖族已经跟魔人达成了共识吗?” 纪宸急忙伸手将地狱使的手扒拉下去,红色的魔气在他身上一股一股地缠绕着,纪宸闭上眼睛任凭魔气修复着他破损的骨骼和皮肤。 地狱使不以为意地收回手,脸上的面具抖动了一下发出了轻微的笑声,“仙子恐怕是误会了,这个人曾经有恩于我,我今日救他也是在合理之中。” 妙音仙子危险地眯起了眼睛,“听地狱使的意思,今日是不打算将此人交给我们了。” 地狱使笑而不语,纪宸身上的伤口都恢复地差不多了,他小声道:“反派死于话多,你要想打就打,不打就赶紧跑,那么多废话干嘛?” 地狱使看了纪宸一眼,只是发出了轻微的笑声。地狱使的声音很低沉,扫在人的心尖儿上有一股痒痒的感觉,此刻他的气息都喷洒在纪宸的耳边。 纪宸有些不自在地偏了偏头。 妙音仙子沉吟了一会,“想来地狱使也是重情重义之人,今日想必那魔修命不该绝,他日再落入我七玄山的手中便是死路一条了,告辞!” 郄子清急了,他慌忙大喊道:“师叔祖,这个人可是一个魔修!” 妙音仙子冷冷地扫过郄子清,后者愤懑地闭了嘴,本想呵斥郄子清的妙音仙子在看到后者那双赤红的眼睛时,妙音仙子妥协了,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子清,这件事情回去再说。” 郄子清不敢违背妙音仙子的话,只好心有不满地遵从,临走时还不忘回头剜了一眼纪宸,那眼神好像恨不得把他扒皮抽筋,啖肉喝血。 纪宸揉了揉鼻子,讪讪地笑道:“我没有招惹过他吧,他看我的眼神好像要把我生吞活剥了一样,还是他饿了,觉得我面相上比较好吃?” 地狱使无视了他那句玩笑话,“或许他只是仇视一切魔修。” 纪宸活动了一下胳膊,满不在乎地说:“仇视魔修,就仇视去呗。跟我有什么关系,话说你还是我十年前救得那个小美人吗?我记得你当时是个正道修士啊,怎么现在到了妖王的麾下了?” 地狱使:“你也说是十年前了,很多事情不是一成不变的。” 纪宸摆了摆手,他不喜欢强迫别人,既然别人有意不说,何必苦苦逼问去满足自己一时的好奇心。 况且纪宸的好奇心也没有那么重,他扯了扯身上如同布条一般的衣服,“今晚多谢了,差点折在这里。” 地狱使突然按住了纪宸的肩膀道:“如若没有遇到我,今晚你该如何?” 地狱使语气中少有的急切全都被纪宸收到了耳朵里,他伸手拍下了地狱使的手,打趣道:“怎么?打算履行我当初跟你说的以身相许的条件了?终于明白还是我对你好吧,再说当初你不是拒绝了嘛,所以放轻松,别给自己太多压力。相识即是缘分,你我都是朋友嘛。”说完,纪宸笑嘻嘻地拍了拍地狱使的肩膀,然后跳到一处房顶上。 纪宸似乎想到了什么,补充道:“对了,别在打琅琊的主意了,因为到现在为止我都不知道它们在哪里。”说完,他消失在了北雁城的夜幕中。 地狱使看着纪宸消失的方向,他取下了脸上的面具,嘴角荡漾开一个如同春风般的笑,“如同当年一般,心宽。” 郄子清跟着众人来到了秦家为他们专门准备的一个小院里,他极其不情愿地咬着嘴唇走在最后面,思绪神游天外。 直到所有人都有说有笑地进入了房间,他才回过神来,一抬头便看见了站在五步外的妙音仙子。 郄子清恭恭敬敬地施礼道:“师叔祖。” 妙音仙子转过身,幽幽地叹了一口气道:“子清,我知道你有很多不满,你是我继任妙音门门主以后见过最努力的弟子,我知道你怨恨魔修,但是有时候也要以大局为主,我的修为根本不敌地狱使,况且他身边还有一个修为不明的魔修,以我一己之力再加上你们,完全可以给予他们单方面的屠杀,我身为你们的师叔祖,一定要保证你们安全回到七玄山,并不是我胆小怕事不敢招惹他们。” 郄子清撇过头,闷声道:“师叔祖,我明白了。是子清太没用了,拖师叔祖的后腿了。” 妙音仙子皱眉道:“你这孩子,你还记得你母亲临终前对你说过什么吗?” 郄子清的瞳孔剧烈的颤抖了一下,他收紧了握着长剑的手指咬牙切齿地道:“记得,我还记得他们是被魔修给害死的!” 妙音仙子伸手摸了摸郄子清的头,神情无奈地道:“你的母亲希望你忘记仇恨,平平安安c快快乐乐地长大” 郄子清及时打断了妙音仙子的话道:“师叔祖!很晚了,您早点休息吧,弟子也要休息了。”说完,他施礼转身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妙音仙子无奈地摇了摇头,转身回房。 郄子清关上房门狠狠地握紧了自己的拳头,心道:杀父杀母灭门之仇,怎么能说忘就忘,我现在如此刻苦就是希望有一天可以手刃仇人,杀尽天下所有魔修! 仇恨易结不易解。 相见一笑泯恩仇,有些人他不愿意笑,也不能笑。 笑过了,心中的那股气也就散尽了。就如同懈怠了,再奋发起来就难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第三章 纪宸直奔北雁城外的一处小村庄,此处的房屋鳞次栉比,人烟密集,不过现在静的像一座坟地。 纪宸翻过了一处不起眼的围墙,刚落地就被不知名的物体所袭击,他眼疾手快地把“暗器”抓在手里,这才发现向他飞过来的是一株半干不干的昙花。 “我每次都给你留着门,你每次都要翻墙,你知不知道你这个样子很危险?!”少女脸上有一块红斑,她撑着下巴坐在院子里的板凳上,虽说现在已经进入隆冬了,但是少女好像不知道冷一般穿着薄衣衫坐在院子里,月光撒在她身上穿着的青布衫上,如果掩住脸上的红斑,她就如同月中的美人一般。 纪宸将昙花放在一旁的架子上,他搓着手凑了过去乞求道:“白姐姐,你别生气。我错了,我改还不行嘛。”说完,纪宸从怀里掏出来一个精致的小盒子,幸好店家的良心没有被狗吃了,拍着胸脯把牛皮吹上了天,说自己家的胭脂质量是整个九州数一数二的,光这个盒子就是用绞丝银制作的,这才让这盒胭脂幸免于难。 “送你的,看看喜欢吗?”纪宸将盒子推给了白雪,带着一脸讨好的笑。 白雪借着月光看了一眼纪宸,惊呼了一声,“阿宸,你是遇到山匪了吗?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说完,她站起来拿起旁边的帕子给纪宸擦了擦脸。 纪宸乖巧地扬着脸,满不在乎地笑了笑,“才没有遇到山匪,反倒是你,快看看喜不喜欢!” 白雪没有看那个盒子而是把桌子上那碗粥推给了纪宸,她抬手贴了一下碗身,“趁热把粥喝了吧,我去给你打点水洗脸。” 纪宸笑嘻嘻地捧过粥,“那就辛苦白姐姐了。”说完,他低头喝了一口粥,特意把喝粥的声音弄得很响,就像是在告诉白雪他有在乖乖听话。 也就是一眨眼地功夫,纪宸就把嘴里的粥吐了出来,震惊道:“这这是粥吗?又苦又酸的。” 白雪端着木盆走了过来,柔声解释道:“这是药粥,我在里面放了补气血的东西。你忍一忍喝了吧,对你的身体有好处。” 纪宸看着白雪半天说不出话来,最后只好无声地叹了口气,乖乖地把碗端起来喝光了里面的粥,擦了擦嘴道:“气血不足是娘胎里带出来的,哪里说用几碗药粥就能治好的?” 白雪拿起纪宸放在一旁的帕子按到了水中,反复冲刷了几次,“你在我这里一天,我就管你一天的药粥,虽然效果不佳,但是比你什么都不喝要强得许多。” 纪宸接过沾了水的帕子一边擦脸,一边应付着白雪苦口婆心地教导。 白雪看着纪宸一脸不在乎的样子,突然闭了口。 正当纪宸纳闷她为什么不絮叨的时候,就听到白雪开口道:“你你的母亲身怀六甲的时候身体应该不好吧毕竟先天性的气血不足很少见。” 问完这个问题白雪就觉得自己有些蠢,她讪讪地闭了嘴,毕竟那个时候纪宸怎么可能会记得呢? 纪宸擦干净脸,他认真地想了想道:“这个我不清楚,不过我听别人说,我母亲在世的时候比较强势,怀着我还不好好养胎,提着一把长剑就能把一个山头的山贼都给端平了。” 白雪在木盆里冲刷着帕子的手顿了顿,看着纪宸试探地问道:“那你的母亲一定是一个侠肝义胆c武功高强c明眸皓齿的巾帼,你的父亲应该很爱她吧。” 白雪心不在焉地冲洗着帕子,她借着月光悄悄地打量着纪宸,他长了一双多情的桃花眼,每天都是一副笑嘻嘻的模样,鼻梁高挺,月光透过纤长的睫毛在脸上留下了一些模糊的剪影,眉眼之间似乎还残留着少年的稚气。 白雪心想,长得这样漂亮的孩子,父母一定很相爱吧,她下意识地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纪宸看着白雪心事重重的模样,猜测她可能又联想到了自己的身世。 纪宸伸手在盆里撩了一簇水花洒到了白雪的脸上,还没等白雪发作,纪宸早就闪到了一丈开外的地方,“你干嘛这样小心翼翼的,上一辈的事情不是我的事情,我娘只生活在我不记事的那段时间里,我对她印象并不怎么深刻,至于你说的‘你父母一定很相爱吧。’这个我就不知道了。但是你都说了,我娘是什么侠肝义胆c武功高强c明眸皓齿的巾帼,如果她不爱我爹,估计就没有我了,如果我爹不爱我娘,就不会在房间里挂着他亲手画得我娘的画像,对吧。反正,我是这么想的。” 纪宸说完觉得自己心里似乎也莫名其妙的松了一口气,这串看似是因为安慰白雪而说出来的话,同样也慰藉了自己,毕竟纪宸在他所谓的长达不记事的十年里从来没有见过他爹,敏感又懵懂的小孩总喜欢胡思乱想,给自己立在一个长期不安全的处地。 白雪牵强地笑了笑,“不早了,你早点休息吧。”说完,白雪端起木盆往门口走去。 纪宸在后面喊住了她,“白姐姐,有些事情是你纠结也无法改变的,更何况是过去的。你更应该看中当下和未来。” 白雪倒掉木盆里的水,折回来的途中伸手敲了纪宸的额头一下,笑道:“好了好了,知道你懂得道理多,现在快去睡吧,已经很晚了。” 纪宸将脂粉盒子塞到了白雪的手里,问道:“白姐姐,你有没有想去的地方啊?” 白雪着手整理着架子上的药材,头也不回地道:“有啊,我想到南州看看,据说那里的风景要比这边好,尤其是水榭。还有就是我娘好像就是南州人。” 纪宸点了点头,“这样的话,我倒是可以帮白姐姐找找家人。” 白雪眼睛一亮,里面的光辉不足一刻便息了下去,她回过头来看着纪宸道:“还是算了吧我娘是被土匪绑到山上的,外祖父母估计不会认我。” 纪宸上前将白雪抱在了怀中,伸手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背,温声安慰道:“我的好姐姐,就算他们不认你,但是你知道你在这个世上还有些血脉相连的亲人,这样多好啊。” 白雪笑着推了推他,“我觉得我有你这个不省心的弟弟就够了。” 纪宸见她没事了,嘻嘻哈哈地溜回了房间。 夜枫在纪宸关好房门的一瞬间从他戒指里蹿了出来,他面带焦虑地看着纪宸,开口道:“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纪宸捏了捏眉心坐到了房间的板凳上,整个面色泛着灰白色,跟刚刚在外面神采奕奕c插科打诨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他疲惫地说:“还行吧,可能伏魔阵压得骨头疼到现在还没有过去,结果两种疼痛混在一起,我也不知道哪个是哪个了。” 夜枫替纪宸撑起了一道结界,把他和外界隔离了起来。 纪宸趴到桌子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茶杯,看了看窗户,只有凄惨惨的月光透过薄薄的窗户纸渗了进来,外面的烛光已经熄灭了下去,白雪估计已经睡了,纪宸有气无力地说:“我今天就在凳子上凑合一晚上吧,要是把床褥弄得都是血,估计明天没法跟白姐姐说。” 夜枫质问道:“你今天到底怎么回事,我不是说过不要冲动吗?” 纪宸做了几个吞咽的动作,把满嘴的带腥味液体都吞了下去,他趴在桌上闭着眼睛道:“我打不过那个九尾仙姬,还有谁让那个小修士骂我爹呢,我那个爹别看总不管我吧,好歹也是我亲爹。我嗯。” 纪宸把后面的话一块吞了下去。 夜枫道:“先天性气血不足又是怎么回事?” 纪宸无力地摆了摆手,他觉得夜枫今天的话格外地多,“那都是骗白姐姐的,你也信?要不怎么跟她说,说我一大男人跟别人动粗,浑身就会大放血?这是什么症状,又不是女人的葵水,你别忘了她还是个大夫呢。有些事情,还是尽量别让她知道的好,她就是个普通人。” 夜枫还想再说点什么,就看见纪宸突然瞪大了眼睛,指甲已经把手心扣得血肉模糊,他剧烈地咳嗽了几下,血点子喷在地上发出“滋滋”的声音。 纪宸的每一个毛孔都在渗血,一道道黑色的纹路顺着脖颈爬上了脸颊,仔细看那些细小的纹路里缓缓地流淌着不知名的液体。 纪宸从凳子上翻了下来,双手紧紧地抱住自己在地上滚动了几下,像一个溺水的人,他的嗓子里发出了咕噜咕噜的声音。 对于纪宸的这种情况,夜枫虽然已经见怪不怪,但是每次看起来还是会觉得无法忍受。 鲜血很快染红了纪宸身上的破烂衣服,他疼得在地上撞了几下,莫约有一炷香的时间,他才重重地呼出一口浊气,这个疼痛来得快去的也快,钻心一般地过程却是难以忍受。 夜枫把一身狼狈的纪宸从地上拉了起来,后者摸了一把脸上的鲜血,颤抖着嘴唇说:“虎毒还不食子呢,我为什么有这样的遭遇?我娘还说等我找到另一半的笛子就能解除这种症状,我怕我还没等到那一天就直接去见她了。” 夜枫不明白为什么到这种时候纪宸还有空开玩笑,于是他蹙眉道:“别再说了,静心调养。” 纪宸听话地点了点头,用眼神示意夜枫别担心,他就着手上的鲜血在地上画了个水咒随意地清洗了一下。 纪宸伸手擦掉了在地上的符咒,那些凭空出现的水又不着痕迹地消失在房间里。 纪宸随手扯掉了发带,随意地抓了抓湿漉漉的头发,心里想着那个企图偷走他笛子的狐妖。 夜枫以为他打算把自己的头发烘干,伸手按在了他的肩膀上,“别费劲了,早点休息吧。” 纪宸随口道:“我就晾一会。”其实他的眼皮已经忍不住开始打架了,最后他三下扒掉了身上的衣服,只穿着里衣在床上盘膝而坐,湿哒哒地衣服贴在他的身上,两片蝴蝶骨显得尤为突出,纪宸没一会就低着头睡了过去。 夜枫从他脱下来的一堆布条里找出了一条黑红两种颜色编制的绳子,上面坠着两颗有些磨损的小铃铛,夜枫小心翼翼地将它放在了纪宸的枕头旁边。 纪宸早晨睡醒的时候已经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了,挂着铃铛的绳子跟他的头发纠缠在一起,仔细看上面的黑色“绳子”的材质跟他的头发一模一样。 纪宸扯下铃铛收到怀里,环顾了房间并没有发现夜枫的踪迹。 “夜枫?” 纪宸试探地喊了一声,起身拿起挂在衣架上的衣服,昨天晚上还没来得及收拾的破布条已经被夜枫扔掉了,地上只留下了几块看似墨点一样的血渍。 夜枫端着托盘推门而入,他将早饭放在桌子上,“白姑娘一大早就上山采药去了。” 纪宸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道:“有多早?” 夜枫不着痕迹地将托盘放在桌子上,“现在已经巳时了。” 纪宸的哈欠戛然而止,半口气被他硬生生地憋了回去,不敢相信地看着夜枫道:“巳巳时了?!那我还挺能睡的。” 夜枫不动声色地看了纪宸一眼,纪宸回看过去的时候硬生生地从夜枫那张不苟言笑的脸上看出了一丝“恨铁不成钢”的意思。 夜枫道:“你昨日为何让九尾仙姬把笛子抢了去了?” 纪宸索性一歪直接躺在了床上,回道:“昨晚不是说了嘛,我打不过她,再说我还想知道,那笛子在别人手中会不会也会自动吹奏乐曲。我们本来就来北雁城有事要做,那仙姬会告诉我另一半笛子的下落,让她拿一会也损失不了什么。” 夜枫没有接他的话,开口道:“那首曲子是十三年前北雁城的一个名妓所创,所感慨的是红颜易老c芳华易逝。” 纪宸在床上抱着枕头翻了一个身,面朝里道:“那能证明什么?我娘跟那个名妓有什么关系?那半截笛子把我们引到北雁城就为了一个名妓?” 夜枫道:“不知道。” 纪宸翻身而起,三步并两步过去搂住夜枫的肩膀道:“走走走,出去打听打听去。” 夜枫指着桌子上的碗道:“粥。” 纪宸苦大仇深地看了一眼桌子上那碗药粥,胃里都泛出了酸水,他催促着夜枫道:“北雁城最出名的就是荷糕和鬼见愁,上街尝尝去。” 夜枫看了一眼纪宸还算红润的脸,也就任由着他去了。 两个人兜兜转转了大半天,接近晌午的时候才随便找了个吃饭的酒楼,随便点了几个菜和两坛鬼见愁,又给了小二一些碎银子打发他上街买荷糕。 “诶,听说了吗?前几天又有个姑娘死了,全身的血都被放干了,皮肤干巴巴的,死得那个惨哟。” 夜枫拿筷子的手顿了顿,纪宸拿着酒杯跟他碰了一下,有些不耐烦地道:“吃饭吃饭,管那么多干嘛?” 刚才说话的中年人抬头看了看周围,压低了声音道:“据说已经死了好多人了,这件事秦家都没辙,所以请来了七玄山的人,这七玄山的人刚来到咱北雁城,板凳还没捂热,这不又死了一个。” 年轻人惊恐地说:“你们说会不会是有个大魔修在用人血炼器啊。” 中年人拍了他的头一下斥道:“别胡说!用这么多的人血炼器,他炼出来的器不得把天通个窟窿?!” 纪宸的目光死死地盯在那盘红烧肉上,小二拿着油纸包走过来,笑呵呵地道:“我看二位公子的面相不像我们这些凡俗之人,莫非二位公子要去拜访秦公?” 纪宸一手接过油纸包,夹了快肉塞嘴里含糊不清地道:“不,来探亲的。” 小二一脸谄媚地笑道:“那真是可惜了,秦家可是咱这里的大门大户,不过既然二位公子是来探亲的,咱这北雁城有好多好玩的,可不要错过啊。” 纪宸转了转眼珠,拍了拍旁边的凳子道:“这位小哥,你坐,你给我们哥俩介绍介绍这北雁城呗。” 纪宸拿了一个空杯子给小二倒了一杯酒。 小二搓了搓手道:“那怎么敢呀,我站着就好,一会被掌柜的看见要罚工钱的。”然后,他伸手拿起酒杯抿了一口,发出了啧啧的赞叹声。 小二:“咱北雁城啊,北靠北雁山,那山上遍地都是药材啊,是座宝山啊。那山上有块镇山石,听说许愿特别灵。不过,奉劝二位近期不要去啊,咱这北雁城不太平。不过,过几天就是北雁城三年一度的花灯节了,咱这花灯节啊,都在岁末举行,二位公子如果有兴趣的话可以留下来看看。” 纪宸挑眉道:“我刚才听说北雁城死了不少人,怎么,这么不太平这花灯节还要办啊?” 小二不舍地放下酒杯,舔了舔嘴唇道:“这个二位尽可放心,秦公会处理好这件事情的,还有从七玄山上来的仙人,相信这件事情肯定很快就会被解决的。” 纪宸点了点头,再给小二倒了杯酒,客气道:“辛苦,多谢了。” 小二的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条缝,他仰头喝光了酒道:“公子您客气了,那您先吃着,我去忙了,有事叫我。” 纪宸刚道了声好,就听见门口穿来了一句粗话,一群人簇拥着一个提着砍刀的大汉走了进来,他嘴里骂骂咧咧道:“真的是气死我了,那个小娘们是疯狗吗?遇人就一顿狂咬,非得让俺给她姐姐报仇,拿出来的钱还不够爷的酒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第四章 留着络腮胡的大汉扛着砍刀随便找了一处地方坐了下来,嘴里依旧骂骂咧咧说个不停,与他一起来的年轻人拉了拉他的袖子让他住声。 络腮胡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怒道:“怎么?爷爷正在气头上,还不让俺骂两句了?” 干瘦的年轻人扶额道:“你注意注意场合,这里能供你大声喧哗吗?” 络腮胡似乎有所畏惧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坐了下来。 纪宸目光顺着声音过去看了干瘦的年轻人一眼,后者似乎注意到了他的目光,投回了一个歉笑。 纪宸立刻收回目光塞了一块红烧肉在嘴里,夜枫觉得纪宸有些反常,刚要出声询问就听到纪宸小声道:“别回头看,那是个魔修,这北雁城可真是热闹。” 夜枫闭了闭眼睛,此时的他如同处于风眼一般,周围无形的气流在他周身旋转着,传来各种各样的气息。 夜枫道:“两个魔修,五个散修楼上还有嗯?!七玄山的人?!” 纪宸有些不耐烦地道:“你管他们都是什么人呢,吃饭!” 原本嘴里色香俱佳的红烧肉现在跟蜡没什么区别,他总感觉事情有些蹊跷。七玄山一门之主亲自带人出山这本身就不正常,因为七玄山的门主每人持一块镇山令,规矩就是无事不出山门。 况且他才刚弄丢了琅琊,地狱使就带着妖王的命令去寻了玉夭衣,再往前追溯,纪宸一直以为那半截玉笛是个死物,前不久却自动吹奏出了《雁北落日》。 三件看起来风马牛不相及的事情,总有一种差一条线就能把珠子串成一起的错觉。 如果说是巧合,那也太巧了点。 难道真的是世道不行,所有事情都赶上趟了? 还有那个自称是七玄山人的狐妖,恐怕引他去莞院都是故意的,难道是仅仅让他遇到地狱使这么简单? 纪宸不自觉地停下了筷子,对着一盘青菜发呆,一脸纠结的模样。 夜枫看了看纪宸,总感觉下一刻他就能站起来把那盘青菜扔出窗外,要知道纪公子可是做过这样事情的人。 夜枫自觉地将红烧肉跟青菜换了个位置。 纪宸眨了一下眼睛,回过神道:“你干嘛?” 夜枫摇了摇头示意没事,“去北雁山还是秦家?” 纪宸把酒坛子喝得见底,起身伸了一个懒腰道:“回家!”说完往桌子上扔了一锭银子,负着手走了出去。 夜枫只好拿起桌子上的油纸包跟着走了出去,他跟在纪宸身后道:“不是说要去查那首曲子吗?” 纪宸眯了眯眼睛,惬意地道:“吃饱喝足睡好才有精力,现在只差睡一觉了。” 北雁城的冬天虽然冷了点,但是光照还是很充足的,阳光照在身上,纪宸觉得浑身暖烘烘的,懒病都被勾了出来。 楼上靠窗的雅间里面飘出了清冷的荷香,一个莫约二十多岁的青年将一块雕刻精致的木牌放在了桌子上,笑道:“师叔走得急,忘记捎带着给秦家家主的请帖了。” 妙音仙子收起木牌,“我走得急,又让你多跑一趟了。” 青年笑道:“师叔这是哪里的话,这本来就是我分内的事情。哦,对了,这是我师父让我带过来的。他说,这个药养元神,妙音师叔一时半会也回不去,就暂时吃着吧。” 青年将白瓷瓶拿了出来放在了一旁。 妙音仙子伸手将白瓷瓶握在了手中轻轻地摩擦了一会,一双美眸中的寒冰顿时化了个干净。 青年侧头向外望去,刚好看到了一身青衣的纪宸,冬日偶尔的暖风把房间里的青莲香席卷了出去,一瞬间青年脸上的笑意更浓似乎更浓了几分。 “晏珩,玄青子师弟他有没有说过别的话?”妙音仙子突然出声拉回了晏珩的思绪。 晏珩了然一笑,“师父还说,注意安全,早些归来。” 妙音仙子点了点头,“你也早些回去吧,过几天北雁城有花灯节,你如果想也可留下来看看。” 晏珩摇头道:“不了,我还是早些回去吧。毕竟明年就是祭剑大会了,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 妙音仙子点头道:“也好。” 纪宸走过一条长街,前方的岔路口却被人围堵得水泄不通,夜枫赶上来看着前方的府邸道:“前方好像是秦家。” 少女跪在秦府门口大声哭喊着,周围不少人都在对她指指点点的,少女就像是没有看到周围的人一样,大喊道:“你们是修道的仙人,难道就因为比我们这些普通人高一等,你们就可以目无王法,为所欲为了吗?肆意妄为地杀人,就不需要偿命了吗?!还我姐姐的命来!” 夜枫提醒道:“换条路走吧。” 纪宸摆了摆手,“不急,再看看。”说完,他往前走了几步拉住一个小姑娘,笑道:“这位小姐,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啊?” 小姑娘头也不回地道:“其实也没多大的事情,跪在地上的姑娘叫林宁,她姐姐林静是秦府的丫鬟,前几日莫名死了,据仵作说她身上没有一点伤口,但是全身的血都被放干了,真的是好可怜啊,他们修道之人的事情,哪里是我们这种普通人能管的了的呢?” 纪宸:“小姐您知道的这么清楚,想必也是在秦府当差的吧。” 纪宸朝夜枫使了个眼色,一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的模样。 九尾仙姬要找的林宁啊,不就跪在那里嘛。 小姑娘晦气地摆了摆手,惊恐道:“可别说了,太吓人了,我还听府里的老人说,半夜三更还有听到后院传来哭声的,我早就已经不在秦家做事了,秦家闹鬼!” 纪宸苦笑着退了出来,一个修仙大家如果连家里有几只小鬼都搞定不了,那真是让人笑掉大牙了。 纪宸看着大门紧闭的秦府,心道:不会是真做了什么亏心事而不敢出来了吧。 纪宸回头看着夜枫,后者对他摇了摇头——秦府里没有魔修。 不过,全身没有伤口,血却被放干了,这个怎么听怎么像魔修炼器其中的引血出体,就在纪宸深思中,夜枫突然捏住了他的手腕,还没等纪宸回过神来,夜枫已经悄无声息地收了回去。 “退到元婴了。” 纪宸惊道:“这么快?” 夜枫不着痕迹地点了点头。 “哎呀,林月牙命不好,她这两个女儿又沦落到了现在这个模样,不知道造了什么孽啊。” “欠了别人情债太多呗,那么多达官贵人青睐于她,谁知道她不识抬举倾心于一个穷书生。这下好了吧,前几年得病,家里连点药钱都出不起。” 夜枫道:“林月牙,北雁城的名妓,一曲《雁北落日》响彻天下。生有一双女儿,分别名静c宁。” 夜枫用一副波澜不惊的面孔说了出来,众人回过头来用暧昧不明的眼神看着夜枫,大概认为夜枫也是一个被伤过心的可怜人,但是后者好像没有察觉到一般。 纪宸会意地点了点头,不怀好意地笑了起来,搭话道:“普天之下最不缺的就是伤心之人,天仙一般的林月牙,被她伤心的人又怎么会少呢。” 周围人纷纷点头附和。 纪宸半开玩笑地道:“该来的躲不掉,夜枫你说如果我当初把那笛子砸了是不是就没有这破事了?不过,答应过人家要帮忙的。”还没等夜枫回答,纪宸已经凌空飞到了林宁的身边。 林宁抬起一张梨花带雨的脸看着一身青衫的纪宸,声音略带沙哑地说:“你是秦家的人?” 纪宸摇了摇头。 林宁的眼睛里像是被突然点燃木柴,火星噼里啪啦地炸了起来,她跪行到纪宸身边,拉住他的衣服下摆满怀期待地道:“那你一定是帮我报仇的对不对?我我有钱,我都给你,请你一定要帮我给姐姐报仇,让秦家血债血偿!” 林宁把身上针脚粗烂的荷包取了下来,从里面倒出了几个铜板c几颗小珠子还有一支朴素的木钗,她仿佛献宝一般捧到了纪宸面前,“这些,这些都给你。” 纪宸有些牙疼地看着林宁手里的东西,真的是连一壶酒都买不起的劳务,不过抱怨归抱怨,只是在心里默默的,口德还是要积的。 纪宸脸上没有一点嫌弃的表情,他伸手把林宁拉了起来笑道:“这位小姐,你现在口说无凭,你怎么能确定你姐姐就是被秦家人所害呢?” 林宁惊恐地后退了一步,纪宸脸上的笑容在她眼里看起来无比的狰狞,她大喊道:“我还以为你是好心来帮我的,没想到你跟那些人是一样的,你也觉得秦家家大业大不好惹是不是?反正没有人会为了一个穷姑娘去招惹一棵大树的!” 纪宸更牙疼了,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并没有觉得刚才的话经过别人的消化理解之后变成了他怕事,不敢去招惹秦家,只是让她找出证据来啊,没有证据确实不能平白无故地去诬陷人啊。 纪宸捉住了林宁的手腕正色道:“帮,是肯定要帮你的。不如你先带我去看看你姐姐的尸体,你现在口说无凭,我仅凭你一念之词,凭什么去怀疑秦家?” 林宁愣愣地看着纪宸,被他突如其来地严肃吓了一跳,刚才分明就是个风度翩翩的大户少爷,怎么突然就变得冷冰冰的,眼睛里仿佛能冒得出冰碴子。 正值隆冬腊月,林宁被纪宸的一个眼神吓得感觉从头到脚被灌了一脸盆的冷水。 她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纪宸看到林宁苍白的脸,极力地保持着脸上严肃的表情,心里却沾沾自喜道:对付这种不听话的小姑娘,吓一吓就好。 林宁想了想,她垂下眼睛俯身跪在了纪宸面前道:“多谢仙人指点。” 纪宸慌忙把林宁扶了起来,“我哪里是什么仙人,无功不受禄,我可受不了你这大礼,等真相大白的时候你再来跪我也不迟。” 林宁起身道:“那宁儿先谢过哥哥了。” “晦气!” 络腮胡将砍刀戳到地上,站在人群中一脸不屑地看着林宁,“怎么又是这姑娘啊,在廊坊那里没有闹够就跑到人秦府门口了,凭着自己有点小姿色还想攀上人秦府不成?” 干瘦的年轻人插嘴道:“李成,少说两句罢。” 李成不情愿地闭了嘴,干瘦的年轻人打开手中的折扇朝纪宸走了过去,就在他离纪宸还有三步远的时候,夜枫阻挡了他的去路。 干瘦的年轻人抬眼打量了一下夜枫,不知道是因为光线的原因还是因为夜枫穿了一身红色的衣衫,夜枫的皮肤特别的白,近似透明,仿佛一碰就碎,青紫色的血管在皮肤下若隐若现。 夜枫施礼道:“这位公子,有什么话站在这里说便可。” 干瘦的年轻人微微一笑,他拱手道:“刚刚在酒楼只匆匆见过一面,不知道这位公子居然是位高人,冒犯了。” 纪宸皱着眉毛拍了拍林宁的肩膀站到了她身前,他学着年轻人的样子还礼笑,“不打紧,不知道公子来有何事?” 年轻人笑道:“我姓公孙,单名一个延,不知道有没有那个荣幸跟公子交个朋友。” 公孙延?! 这个魔修跟公孙月白什么关系?! 纪宸暗自记下了这个名字,客套道:“我现在有急事在身,公孙公子可否今晚赏脸辰时在东风居一聚?” 公孙延笑道:“公子请便,今晚我必定在东风居静候。” 纪宸点头,由林宁带路,三个人一起出了北雁城。 在秦府围观的人一看没有什么热闹可看,不一会儿都纷纷离开了,原本堵得水泄不通的大道一下子疏通了开来,只是秦府依旧大门紧闭。 李成上前看了看公孙延又看了看纪宸他们三个离开的方向,挠了挠头,“公孙公子,你这是什么意思啊?俺李成可是个粗人,你们公子哥那一套俺可不懂。” 公孙延轻笑道:“没什么难懂的,我只是喜欢广交朋友,并且觉得他长得跟一个大人物很像。” 李成的眼睛放出了精光,惊喜道:“大人物?有多大?比秦家的家主还大?” 公孙延摇了摇扇子笑道:“秦公怎能跟那个人相比?太抬举秦公了。” 纪宸跟着林宁来到一个小村庄的边缘,就是白雪所住的那个小村庄。林宁家地处偏僻,后面不远处就是一块坟地,荒凉无度。 林宁推开简陋的木门,茅屋的正厅放着一口简朴的棺材。 纪宸环顾周围,他发觉这个房间虽然小,但是里面该有的都全,一间茅屋隔成了三部分,中间算是正厅,两边大概是姐妹两个和主人的卧房,院子里支了一个简陋的棚子当做厨房。 小是小,但是无处不透着温馨生活的气息。 一家四口挤在一起,房子虽然小好在结实,遮风挡雨都不成问题。 林宁指着那口棺材道:“这就是我姐姐。” 纪宸点了点头道:“打扰了。”然后伸手推开了棺盖,少女安详地躺在里面,皮肤干瘪地贴在骨头上,从眉眼上还能依稀地看出跟林宁的相似之处,不过现在这个样子真的是毫无美感可言。 夜枫接收到纪宸的眼神,上前查看林静的尸体。 红光一闪而过,夜枫很快便有了结论,他对纪宸摇了摇头。 纪宸了然,他看着林宁道:“你家里现在除了你,就没有别人了吗?” 林宁点了点头,哽咽道:“三年前娘亲得了重病,家里花钱请了郎中来看,因为没钱所以只付了出诊费,就再也没钱买药材了,好在村东的白姐姐懂这方面,给娘亲抓了几副药,但是那么下去也不是长久的办法,爹爹让白姐姐教他识药材,他好自己上山采药。北雁山上的药材比较多,山又那么陡,爹爹不小心从山上摔了下来,被猎户背回家里来的时候已经断气了,娘亲伤心欲绝又加上得了重病,很快也随爹爹去了,就剩下我们姐妹两个一起生活,可是可是我没有想到姐姐也” 林宁的话还没有说完,眼泪却先流了下来,一副一枝梨花春带雨的模样,实在有些惹人心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第五章 纪宸不知所措地搓了搓手,从前都是姑娘见了他就笑,在他面前哭得梨花带雨的姑娘简直是少见。 夜枫拿出一块帕子递了过去,林宁接过帕子连忙道了谢。 纪宸趁机探出一根灵识扫荡了整个房间,并没有发现一丝灵气,相反还死气沉沉的,阴晦之气纵横。 纪宸侧身靠着棺木道:“人死不能复生,你想让秦家给你姐姐偿命,怎么个偿法?” 林宁粗鲁地擦了一把脸,她把手中的帕子握地死死的,咬牙切齿地道:“我要让秦家交出杀我姐姐的人,让他在我姐姐面前磕头谢罪,我要亲自手刃他!” 纪宸无声地叹了口气,叮嘱道:“最近你就不要到秦府去闹了,没有任何意义,他们也没有人会理你。你最近要小心,这个人杀了你姐姐,说不定下个会是你。” 林宁怒道:“他要是敢来,我就与他同归于尽!” 纪宸笑了笑没有说话,小姑娘胆子大得很,相比之下他反而显得有些畏手畏脚的了,不过这个年纪不就是怀着一腔热血,孤勇奋战,认为人定胜天,打得倒一切不公平的事情,渐渐地就会被世俗所磨灭,曾经的热情化作一抔想留却留不住的黄土。 纪宸挠了挠头发觉得也没有什么可以说的,于是道了声打扰了带着夜枫离开了林家。 “有吗?” 纪宸挠了挠头发道:“没有,她家里没有一点灵力。现在什么时候了?” 夜枫看了看天道:“莫约申时了。” “还有时间,去秦家看看。” 夜枫:“不晚上去吗?” 纪宸搓了搓下巴奇道:“晚上不是约了公孙延吗?再说谁说我要偷偷去了?敲大门,光明正大的进去!” 纪宸说完将手搭上了夜枫的肩膀,两个人各身量差不多,纪宸比夜枫多多少少高出半头,这样搭起来让纪宸感觉比较顺手。 夜枫好奇道:“你怎么敲开秦家的门?” 纪宸收回手,摇头晃脑道:“没身份造身份,虽然秦公德高望重,不是人想见就见的。但是依照我今天在他家门口的表现,他应该会见我,毕竟我给他解决了一个大麻烦。” 夜枫蹙眉道:“你刚才说要去见公孙延?你难道不知道” 纪宸有些不耐烦地打断他道:“知道知道,公孙月白的亲戚嘛。” 夜枫微怒道:“公孙月白怀揣贼子之心,昭然若揭!你这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你今天这是怎么了?”纪宸不怒反笑道:“我平时出格的事情多了去了,今天不就是去见个公孙延吗?你怎么发这么大的火?” 夜枫的脸瞬间变得煞白,他支吾了半天没有说出个所以然来。 纪宸摆了摆手,“就算公孙延有登天的本事,难道还能比得上公孙月白?那心狠手辣的婆娘,之前可没少找我麻烦。” 公孙月白和纪宸之间结的梁子不算少,最让纪宸记忆深刻的就是十几年前的那次,想到这里纪宸回头看了一眼还站在原地不动地夜枫,这个人似乎还在为刚才的事情跟他置气,皱着眉毛深思的模样真的是跟小时候一模一样。 纪宸的心里突然塌了一块,他折回去掴了一把夜枫的后背,“你知道我这个人,守信是第一原则。大不了这次我爆破符c傀儡替身符c传送符带一打。他如果真要动手,就先吃我一卷爆破符,如何?” 夜枫扭不过他,只好无奈地点了点头,嘱咐道:“不能再像上次一样。” “晓得,晓得。”纪宸继续道:“现在能去秦府了吗?那个小姑娘说秦府有鬼,你有认识的鬼修吗?” 夜枫摇了摇头,“没有。” 纪宸道:“那就写封拜帖送过去。” 夜枫点了点头,翻出一张空白的拜名帖,模仿着纪宸的字迹写了上去。 纪宸问道:“对了,你刚才探查林静的尸体有没有发现什么?” 夜枫将手中的帖子重新看了一遍,确认无误后才道:“那个放血的手法倒是很像,伤口都是在耳后,但是手法太生疏了,也没有一丝魔气。” 纪宸搓了搓下巴,笑道:“这么有趣?!” 纪宸和夜枫两个人溜达到了秦府的门口,原本大门紧闭的秦府陆陆续续地走出了几个小厮,手忙脚乱地收拾着门口的狼藉。 秦府的管家隔着老远就对纪宸和夜枫行了一礼,他疾步走过来道:“我家老爷等候二位多时了,请跟我来。” 纪宸客气道:“有劳。” 夜枫看着年轻的管家嘱咐了下人几句,蹙起的眉毛还没有舒展下去就听到纪宸小声地嘀咕道:“白瞎了一张帖子。” 两个人跟着管家穿过院子,绕过正厅到了后院。秦严明就坐在后院的凉亭里等着他们,炭炉上温着上好的鬼见愁,竹帘将冷气隔绝在外,狭小的空间里只有热气和酒香。 管家上前挑开竹帘,“秦公,两位公子来了。” “请他们进来。” 纪宸踏进凉亭的时候打量了一眼秦严明,所谓的德高望重的秦公,不过是一个三十岁出头c裹着狐裘c带着少许书生气的青年。 纪宸施礼道:“晚辈纪宸拜见秦公。” 夜枫照做。 秦严明用细软布擦了两个酒杯,把温沸的酒倒了进去,做完这一切,秦严明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里面的热酒,仿佛并没有察觉到他面前站了两个大活人。 管家轻咳一声,小声在旁边提点了一句,秦严明这才笑道:“纪公子何须多礼,请坐。纪公子帮了我这么个大忙,我应该好好答谢的。略备薄酒,不成敬意。” 管家不着痕迹地擦掉桌子上秦严明抖出来的酒。 纪宸挑了一下眉毛,这秦严明分明就是故意的,刚见面就先给下马威,摆个居高自傲的架子。 纪宸也不愿跟他客气大马金刀地坐在石凳上,将杯子里的酒喝了个精光,“好酒,秦公太客气。举手之劳而已,不瞒秦公我祖上与林家略有渊源,这次来也希望秦公能给个说法。” 既然秦严明不给面子,纪宸觉得自己也没有必要跟他打太极,挑明说亮话,对大家都好。 秦严明面露疑色,管家立刻附耳道:“就是前天死的那个叫林静的丫鬟。” 秦严明挥手了然道:“不瞒纪公子,近来我府上离奇死亡的人不少,刚才纪公子一提,秦某一时反应不及,还望公子见谅。” 纪宸质疑道:“难道秦公一直不知道这些人的死因吗?” 秦严明有些懊恼地垂下眼睛,“只知道他们全身被抽干了血,却没有伤口。” 纪宸问道:“不知道府上有多少人遇难呢?” 秦严明转头看向了管家,管家不急不忙地道:“总共一十三人。” “所以你们请了七玄山的人?”纪宸突然沉声道。 秦严明缩了一下脖子,“是,既没有魔气残留,也没有妖力的侵害,我实在是没有办法了。” 纪宸起身,“既然秦公也不清楚来龙去脉,那我就先告辞了。” 秦严明笑道:“那秦某就不挽留了,我让下人送你们出去。” 纪宸拱手道:“有劳。” 夜枫若有所思地看了秦严明一眼,后者对他露出一个无可挑剔的笑容。夜枫心有疑惑地跟着纪宸走出了秦府,他心事重重地闷着头一直往前走,连纪宸什么时候落到他身后去都不知道。 眼看夜枫就要一脚迈入了汩月江里。 “想什么呢?这么入迷?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被谁家的姑娘勾了魂去呢。”纪宸及时制止了夜枫的“自杀”行为,伸手按住了夜枫的肩膀。 夜枫低头看了一眼汩月河水,并没有看到自己的倒影,他若有所思地盯着河水道:“在想你为什么没有问秦家有鬼的事情。” 纪宸瞥了一眼汨月江面,用力将夜枫拉了回来,“秦公不愿意见我们,我们干嘛还要在一个傀儡身上浪费时间?再说他旁边那个管家境界都要比他高,跟他耗时间没意思。” 夜枫把视线从汩月江上收了回来,淡淡地道:“我知道,据说秦严明的修为至少是洞虚期,可是刚才那个连元婴期都没有。” 纪宸惊道:“那你怎么不早说?早知道一开始他摆架子就给他甩脸色看!” “我以为你知道。” 纪宸顿时哑口无言,他朝着夜枫眨了眨眼睛,“兄弟,你怎么能这样呢?说好的有福同享呢?你这个水性杨花的男人,是不是看上了哪家的姑娘所以背弃我了?” 夜枫莫名其妙地被纪宸数落了一顿,他知趣地闭了嘴,否则纪宸能抓住这个话头跟人扯半天皮。 纪宸喋喋不休地道:“你知不知道这汩月江有一个骗人的传说,据说在上元节这天,月光能照到江底,这个时候人站在江边往里看可以看到自己的心上人,好像离上元节也没多久了。” 夜枫沉默了一会,开口问道:“上元节算团圆日吧,要回去吗?” 纪宸一挥手,有些烦闷,“回去干吗?去看那个老头子的臭脸?我不看,还有一堆事压着呢。” “说不定大人希望你回去呢。” 纪宸反驳,“他是巴不得我不回去。” 儿子长相随母亲,纪宸跟玉阙仙子长得像,不笑得时候更像,每次他父亲看到自己那这张脸,不伤神肯定是假的,何必互相伤害,自找不痛快?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要不我们去东风居等着公孙延?”纪宸看了看天,冬天太阳落得早,这个时候已经有点擦黑了,光线昏昏暗暗的。 夜枫点了点头道了声好。 东风居是北雁城拔尖的馆子,这里的厨子是南州人,所以东风居的菜也是南州菜,偏甜辣多点。纪宸踏进东风居对正在算账的掌柜点了点头,现在还不到吃饭的时辰,东风居整个一楼大厅里零零散散地坐着几个喝茶的人。 纪宸选择了靠窗的桌子,夜枫招呼小二上了几盘点心和一壶清茶,纪宸扫了几眼窗外,视线刚收回来不久,就被一方带着脂粉味的帕子砸了个满脸。 小二拎着茶壶走过来刚好看到这一幕,他放下茶壶看着一脸不知所措的纪宸笑道:“这位爷还不知道吧,咱北雁城在花灯节之前闺阁里的姑娘看到心仪的男子,可以将随身之物掷给他。” 纪宸捏了捏帕子笑道:“不会我收了这帕子就要娶这姑娘吧。” 小二憨笑道:“这哪能啊,那姑娘只不过是为了表达爱慕之情,没看到刚才都羞得跑掉了吗?” 纪宸松了一口气道:“幸亏是这样,要不我还要把这帕子还给那姑娘。” 小二:“公子您可真是有福气,请慢用。” 纪宸点了点头,把帕子放在鼻子下仔细地嗅了嗅道:“橘子香气。”说完,纪宸撑着窗棂探出半个身体去,挥了挥手中的帕子道:“嘿,小姐们,有人认识这个帕子的主人吗?替我还给她啊。” 结果没有等来帕子的主人,倒是惹得其他小姑娘们一声声娇笑,头钗花枝帕子劈头盖脸地砸了过来。 纪宸笑着将东西抓在手里,他有些无奈地说:“你们的心意我知道了,但是太多我怕辜负啊。” 姑娘们嬉笑着结伴走远了。 公孙延持着扇子走了进来,笑道:“朋友真的是好福气,能让这么多姑娘倾心。” 纪宸站起来客气道:“公孙兄说笑了,让她们倾心的是爹娘给的皮囊,不是我这个人,只怕辜负佳人心。” 公孙延道:“朋友谦虚了,不知如何称呼?” 纪宸试探道:“姓纪,家中排行老大,从小没个正经名字,遇到个老道给名北极,公孙兄叫我纪北极就可。” 公孙延点头,伸手招来小二给了他一锭金子,今晚他要包下东风居,希望可以清个场。 小二有些局促地点了点头,转身去请示掌柜的。 公孙延解释道:“北极兄既然喜欢这东风居,我也不好驳了北极兄的雅兴,只是一会人多不方便说话,北极兄不会怪我吧。” 纪宸笑道:“哪里,这样方便。”心里却道:特方便,你要是一会发难,人越少越好,避免造成一些不可挽回的事情。 东风居的人渐渐被清了出去,窗户和门也都关了上来。柜台上掌柜的点了劣质的熏香,公孙延将东风居打量了个遍,古朴的雕花柱子上散发出来的木香配合着浓郁的熏香却也别有一番韵味。 公孙延笑道:“北极兄真的是好雅致,这东风居看起来朴实无华,却相当得细致。” 纪宸心里像乐开了花一样,要知道当年他为了让东风居在北雁城落脚,他可是花了不少心思。纪宸把脸上那点不存在的沾沾自喜揉了下去,笑道:“公孙兄来可不是为了跟我讨论东风居的吧。” 公孙延:“听闻北极兄爱美酒,所以我带来了些桂栀酒。”说完,公孙延揭开了酒坛子的封泥,淳甜的酒香四溢。 纪宸闭上眼睛闻了闻,感叹道:“苏淮的酒,公孙兄有心了。” 公孙延把碗里倒满了桂栀酒,将其中一杯推到纪宸面前笑道:“北雁的酒烈,苏淮的酒绵。不知道北极兄喜欢哪的酒?” 纪宸将酒喝了个干净,他抬起头笑着说:“我最喜欢公孙月白的人血酒,烈c淳c香c厚!” 公孙延的手顿了顿,照旧给纪宸斟满,不以为意地道:“我以为像我这样的小人物,少主本不会记得。” 纪宸捏了一颗花生丢进嘴里,“其实我也没有十分的把握,只是诈了你一下,没想到你全招了。想必你也不打算跟我绕圈子,你就说说来找我的目的吧。” 公孙延的嘴角抽搐了几下,纪宸转着手中的酒杯一脸戏谑的看着公孙延。 “既然少主已经知道了,不知道能不能借我个东西呢?”公孙延笑道。 纪宸砸吧了一下嘴,似乎在回味着桂栀酒的味道,“你说说看,不过分的话,我说不定会帮你,当然是在我心情好的情况下。” 公孙延压低了声音,他上半身前倾凑近了纪宸故作神秘地道:“我要你的命!” 公孙延的话刚说完,纪宸已经一脚踹翻了桌子,凭着冲劲滑到了东风居的门口,他看着公孙延淡淡地道:“原来北雁城这段时间死得人都是你们杀得,公孙月白也来了吧,要我的命?我看你们是想拿我的血来炼器吧。” 一张爆破符在半空中炸了开来,公孙延坐在原处没有动,笑道:“少主就是聪明,怎么都瞒不过你。” 纪宸抬手道:“夜枫,回来!” 夜枫面色一紧却无法制止,只能化作一道红光缠上了纪宸的手指。纪宸推开东风居的门跑了出去,原本人声鼎沸的大街像是哑了声的唢呐一般,到处散发着嘶哑难听的声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第六章 纪宸感觉太阳穴一阵突突地乱跳,他翻身跳上了东风居的屋顶。此时的天空仿佛被血染过一般,成片的云彩聚集在一起,散发着阵阵的腥臭味,巨大的漩涡覆盖在东风居的上方。 东风居是个两层的小楼,二楼为隔间。纪宸站在上面就感觉到一种很强的压迫感,他从戒指里抽出伞撑了开来,耳边那股嗡嗡声瞬间减轻了不少。 纪宸:“喂,月白老太婆你要做缩头乌龟啊,设这么大一个局,难道就不怕我中途识破把公孙延杀了吗?” “哈哈哈,无知小儿。我一直在看着你呢,你要真敢对延儿出手,我定让你不得好死!”沙哑的女声回荡在整个虚假的北雁城中,让人感觉她无处不在,公孙月白说的每一个字仿佛穿透了皮肉钉在了五脏六腑中。 纪宸擦了一下从眼睛里流出来的血,觉得自己应该是出门没看黄历,净遇到一些棘手的事情,他清了清嗓子道:“月白老太婆,拿我炼器不怕我爹生吞活剥了你?” “哼,幼稚,等我炼出诸神剑。上诸九天,下灭幽冥!还怕他一个区区的魔尊?!” 纪宸:“啧啧,不过是个会说大话的缩头乌龟罢了,我们今天连同十年前的账一起算!” 纪宸对面的房顶上出现了一口三腿的巨鼎,上面刻着繁冗的魔文,自从这口巨鼎一出现,周围的空气变得越发的粘稠c腥臭。 公孙月白从这口巨鼎里爬了出来,一身玄衣上沾着不明的黑色液体。 公孙月白狞笑道:“怎么?十三年前我只不过是杀了一个普通人,你就要记仇到现在?我记得那个普通人叫什么岳子枫?对吧?” 纪宸抽出了伞柄中的长刀向公孙月白砍了过去,他恶狠狠地看着公孙月白怒道:“我真的是给你脸了。” 公孙月白操控起巨鼎,长刀砍到鼎身上只留下了一条白痕,纪宸皱眉立刻后退,公孙月白伸手擦去了鼎身上的白痕,惋惜道:“少主这是退步了吗?鹿离在你手里真的是连十分之一都发挥不出来,不如就由属下来代为保管吧!” 公孙月白的脸突然变得扭曲,她大笑着伸手去抓鹿离的刀身却如同碰到了滚沸的热水一般,公孙月白吃痛地大叫了起来。 纪宸咬破了拇指将鲜血擦到了鹿离的刀身上,他冷笑一声,“真是痴心妄想。”说完,他绕开了三脚巨鼎砍向了公孙月白。 公孙月白大惊失色,她抬手作爪挡住了鹿离刀,另一只手从纪宸的肩膀上划了过去,纪宸偏头矮身,公孙月白的利爪贴着纪宸的头皮划了出去。 纪宸趁机松开了鹿离的刀柄,公孙月白一愣,让鹿离在她的手心留下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公孙月白另一只手立刻去抓鹿离的刀柄,纪宸一脚将鹿离踢飞,他贴地滑了出去,从腰间把隐刀摸了出来。 沾着鲜血的隐刀被纪宸掷了出去,它带着破风的气势穿透了公孙月白的腹部。 公孙月白惨叫一声,她长袖一挥,三脚巨鼎飞到了半空中,公孙月白嘴里念着纪宸听不懂的咒文,巨鼎里的液体沸腾了起来,一条条黑影挂着腥臭的液体从巨鼎里直起身来,他们怨气冲天,尖叫声撞得人耳膜发疼。 纪宸撑着伞后退了几步,他的脸上像是刷了一层白漆,纪宸伸手召回了鹿离,他看着公孙月白道:“你居然坠入了鬼道,从此公孙月白便不是栖云山的人,天下正道魔修均可捉而杀之!” 纪宸的声音里包裹在真元中在整个结界里回荡,一阵阵惊雷响了起来,公孙月白伸手捂住了腹部的伤口,一道红光闪过,除了破损的衣料,肌肤完好无缺。 公孙月白:“今天你就乖乖地做我的鼎中鬼吧,待我炼成诸神剑,说不定还能念及你的好!” 巨鼎中的厉鬼向纪宸冲了过来,他将伞挡在胸前,伞面瞬间覆满黑色的鳞片,一个乌黑的结界把纪宸包裹在其中,厉鬼们毫无忌惮地冲了过来撕咬着结界表面,纪宸眯了眯眼睛,他在一群面目全非的厉鬼中看到了林静,铁青色的小脸上布满了黑色的纹路,一双漂亮的杏仁眼中一片白色。 结界表面的裂纹越来越大,纪宸手中的伞似乎有些支撑不住,开始微微颤抖。他收起了伞挂在了后背,纪宸用鹿离的刀背抵挡着向他啃食而来的厉鬼。 局势对纪宸越来也不利,他渐渐处于劣势,纪宸也不是那种固执的人,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现在从这里脱身才是正确的选择。 公孙月白狂笑道:“少主你不是曾经也用魂魄炼过器吗?怎么,今天不想尝尝被魂魄反噬,撕咬的滋味?” 这种被魔气污染了的厉鬼,除了斩杀别无他法。 纪宸厉声道:“那还不是拜你所赐?” 纪宸穿过厉鬼滑了出去,他抬头看了一眼天空,他的记忆有些模糊,纪宸觉得现在这种情形有点眼熟,他看过的某一本书里似乎记载了这种情况,并且还详细地附上了破除方法。 算了,死马当活马医吧!纪宸心里想道。 纪宸一边阻挡厉鬼,一边在心里快速地计算着。 杜景中平乱世息,白虎玄武坐西北;死伤惊凶卷三尸,九天九地开六合;开休生止浮华莲,值符太阴震腾蛇。 厉鬼扑了过来将纪宸压在了地上,张开它的血盆大口就开始往纪宸的脖子上招呼,纪宸也无暇顾及,他愣了一下心道:腾蛇?腾蛇?! 腾蛇禀南方之火,生门在南方! 纪宸心里一阵兴奋,他一脚踹开压制着他的厉鬼,起身向南方看去。东风居位于南方,它顶上的那团云就是生门所在处。 公孙月白见纪宸已经找到了生门所在处,她愤怒地尖叫了一声,公孙月白对准了自己的手腕咬了下去,不消片刻便被她咬得血肉模糊,她将自己的手放进了巨鼎里,厉鬼们吸收了公孙月白的血越发变本加厉。 纪宸掏出一张火符,默念过咒文后,一条火龙从他手中蹿了出来直冲向了距离最近的一只厉鬼,烈火瞬间将它吞噬,化成了一堆黑渣。 纪宸立刻向东风居的上方跃去,他用鹿离剑劈了过去,厚重的云彩被他劈了开来,月光透了进来,纪宸被一股强大的推力推了出去。 “小心!” 纪宸死死地抱着怀里的一个不知名的东西就扑了出去,幸亏临时得了一个“肉垫”好在没有摔得太惨,不过就有点对不起这个“肉垫”了。 公孙月白带着她那顶巨鼎从结界里飞了出去,那方结界缩成了一块巴掌大的玉牌,公孙月白迅速将它收到了怀中,生怕被别人发现。 纪宸往周围看了几眼,发现他现在正处在北雁山上,周围郁郁葱葱,树影婆娑。夜间山上气温低,连同吸入肺腑的空气都带着一股寒气。 纪宸慌忙从地上爬了起来,他一手捂住“肉垫”的嘴,一手把他从地上拉了起来,拖到了一丛灌木后。 纪宸小声道:“先在这里躲一会,外面有个大麻烦,帮个忙,别出声。”他下意识地吸了吸鼻子,闻到了一股熟悉的青莲香,纪宸蹭了蹭鼻子把身体压得更低了,以便能更清楚的闻到那股莲香。 纪宸倒不是怕公孙月白,以他元婴期的修为对付公孙月白简直就是以卵击石,再加上她手上的那些魂魄,对于纪宸来说就是雪上加霜,况且他还不想解开身上的封印。 公孙月白尖锐沙哑的声音回荡在冬夜的北雁山上,她放出了所有的厉鬼满山搜找纪宸。 “肉垫”伸手顺了顺纪宸的背,他压低了声音道:“无事,别怕。” 纪宸这才回过神来,他借着月光打量了一眼“肉垫”,纯白色的衣衫上沾了几片叶子,银线绣成青莲纹压着衣服的边缘,额前的碎发似乎也有些凌乱,但是一点也不妨碍那对漂亮的双凤眼,月光落在里面有着说不尽c道不明的情愫。 就如同静谧的夜晚,踽踽一人时,偶然看到了树林间结冰的湖泊上撒着柔柔的月光,一瞬间从心底油然而生出一股超然和欢喜的感觉。 与十年前的对接上的情感争先恐后的涌了出来,纪宸突然改变想法不想跟公孙月白拼个你死我活了,管他公孙月白找不找得到他,反正他就赖在这里了。 纪宸愣了一下很快地将视线移开了,他小声笑道:“刚才谢谢你了,小美人。” “肉垫”听到了这句话,脸上的笑意更浓了,给人一种春风拂面的感觉,一直吹到了树林间结冰的湖泊上。 “你的眼睛好了? 纪宸没有听清楚侧头问:“嗯?你说什么?” “肉垫”轻笑了一声,没有继续说话。 纪宸也没有继续追问,他小声嘀咕道:“这女人可千万别烧山啊,否则我的罪过就大了。” “不会的,安心。”“肉垫”带着安抚地意味拍了拍纪宸的肩膀。 不知道是“肉垫”的安抚起了作用还是那让人安心的莲香,纪宸的心居然真的不再突突乱跳。 纪宸估摸着在灌木丛里蹲了一两个时辰,反正他感觉腿都麻了,一点知觉都没有了。纪宸的耐心也耗得差不多了,他烦躁地从灌木丛里钻了出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那个婆娘走没走?!” “肉垫”站了起来道:“她大概没有找到人,已经走了,毕竟北雁山太大。” 纪宸跺了跺发麻的脚道:“晏珩,你” 纪宸突然发觉自己的嘴被一些问题堵了起来,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比如晏珩为什么突然出现在这里?他为什么还在七玄山待着,如果他还是七玄山的弟子,那现在妖界的地狱使又算怎么回事? 纪宸挠着头纠结着问还是不问时,晏珩已经蹲下身帮纪宸轻轻地按揉起腿上的穴位来。 晏珩边按边道:“我本是要回七玄山的,途径北雁山发现有异动才下来查看,然后就遇到了你。地狱使的身份很特别,我没有跟别人提起过。” 纪宸心安理得地接受着,他顺手在晏珩的下巴上挠了挠道:“小美人,你放心我是不会跟别人说的。” 晏珩垂下眼睛道:“说出去也无妨,若你喜欢,我无所谓。” 纪宸哈哈大笑,他伸手将晏珩拉了起来,顺手揽过了他的肩膀道:“怎么会,再说谁会相信七玄山的天才弟子跟地狱使是同一个人呢。先下山吧,天太晚了,你回七玄山也不差这一时半刻吧。” 晏珩笑而不语,纪宸极其不自在地把手放了下来,毕竟两个人今天见面是巧合,十年前纪宸顺手救了晏珩一命,不过当时这个小子不识好歹,醒过来见他是个魔修,二话不说拔剑刺了过来。 纪宸当时好说歹说,外加当时晏珩刚接受传承跟个普通人没什么两样,纪宸才能将他制服。也不是说纪宸怕一个十五岁的孩子,只是当时觉得晏珩那张脸甚是赏心悦目,不忍心罢了。 十年前就不算熟,十年后更别提了。 更别说前几天的那个乌龙笑话了。 纪宸已经不是第一次见晏珩了,之前虽说见得都是地狱使,然而一个温文尔雅的晏珩裹着一件让纪宸烦躁的长袍,一个让他每次见面心中都有些五味陈杂的晏珩。 妖族的地狱使和修真界的晏珩简直是“两个”天壤之别的人。 一点冰凉落到了纪宸的鼻子上,他一个激灵回过了神。雪花纷纷扬扬地落了下来,有逐渐转大的趋势。 “冷?”晏珩抬手拂去了纪宸肩膀上的雪花。 “没有,刚刚在想事情。”纪宸伸手将伞撑了开来,刚好能遮住两个人头顶的一方小天地。 晏珩想了想道:“是那些莫名其妙死亡的人吗?” 纪宸的眼珠转了转,心想反正他不知道我心里想什么,于是顺上了晏珩的话道:“是,我答应过一个叫林宁的姑娘,帮她找杀她姐姐的凶手。” 晏珩道:“是公孙月白?” 纪宸看了他一眼,“你看到她了?” 晏珩伸手接过了纪宸的伞,“我师叔在北雁城,可以把这种事情交给她解决。” 纪宸笑道:“我当然知道你师叔来了北雁城,地狱使大人你还记得那天晚上跟你说的话吗?” 晏珩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笑出了声,“是不让我以身相许,还是不让我继续打琅琊的主意?” 纪宸嘿嘿地笑了起来,他伸手捏了捏晏珩握着伞的手指道:“当然是两者都,再说你那天晚上救了我,我们扯平了,还以身相什么许?” 晏珩笑道:“在莞院那次我以为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呢。” 纪宸解释道:“谁说我不记得你,光凭小美人这个样貌就够我记一辈子的,在莞院那次,有玉夭衣在,不太好说破嘛。” 晏珩解释道:“我以为那次你生气了,我没有打琅琊的主意,妖王倒是有收集神器的打算。” 纪宸伸了个懒腰道:“琅琊c不周琴c女娲石c金契刀c擎风喂,你谁啊!” 纪宸从伞底下跑了出去,一把抓住了在白雪家犹豫不决的影子。 栾钦城一脸苦相,“不是啊,白姑娘今天上山采药崴到脚了,我想给她送药的。” 纪宸不怀好意地笑了起来,他掏了掏耳朵道:“你说什么?我记得白姑娘是大夫啊,她自己崴到了脚,她自己不会医治吗?你这冰天雪地的,在人家女孩子家门前畏畏缩缩像做贼一样,不会是” 栾钦城慌忙解释道:“不是不是,我跟白姑娘是朋友,不是你想的那样。” 纪宸看着栾钦城,“我说过我想的是哪样了吗?这位兄弟,你想的有点多啊。不过,是好事。” 栾钦城瞪大了眼睛,“你你说什么?” 纪宸推了栾钦城一下,“行了,我都知道。你一个大男人半夜三更在一个女孩子家门前晃荡,多败坏人女孩子的名声?把药给我吧,我替你送进去。” 栾钦城缩了缩肩膀,“那,那你呢?你住她家就不败坏她的名声吗?” 纪宸脸色一凝,立刻扬起手。 栾钦城以为纪宸要揍他立刻跳出去老远,纪宸看着栾钦城,觉得胸口堵上了一口气,上不去也下不来,他简直要被活活憋死了。 纪宸伸手解开了自己的衣带,露出了缠着绷带的胸膛有气无力地道:“我是病人,她是大夫。我住在她家有何不可?” 栾钦城呆呆地看着有些渗血的绷带,慌忙施礼道:“对不住,对不住,是在下唐突了。今晚谢过公子了。”说完,栾钦城慌慌张张地冲进了夜幕中。 纪宸笑着系上了衣带,他朝还站在原地的晏珩招了招手,嘀咕道:“这傻小子,傻人有傻福,真不知道白姐姐是怎么看上他的。” 晏珩的手指若有若无地擦过纪宸的前襟,问道:“你这伤?” 纪宸不自在地整了整衣襟道:“进去再说,这是白雪家,我在北雁城的这段时间都是住她这里。”说完,纪宸推开了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第七章 “阿宸,你终于回来了。”白雪从房间里探出头来,微弱的烛光从她身后外溢了出来,好似能驱散旅人带蓑归来的周身寒气。 白雪拄着简易的拐杖从房间里一瘸一拐地走了出来,她方才看到纪宸身后的晏珩,笑容一下子僵在了脸上,她微微往纪宸身侧躲了一下,怯生生地问:“阿宸,这是” 纪宸上前扶住了白雪,“你不是扭到脚了吗?怎么出来了?他是我朋友,今天帮了我个小忙,今晚借住一宿。” 白雪露出了几分笑意,俯身施礼道:“寒舍简陋,请公子不要见谅。” 晏珩回礼道:“白姑娘言重,叨扰了。” 纪宸将栾钦城的药塞到了白雪手里道,“没什么见谅不见谅的,这是栾家那小子给我的,他今晚在门口鬼鬼祟祟地,就是为了来给你送药。” 白雪问道:“既然是要借住,需不需要我收拾一下西边的屋子?” 纪宸摆了摆手道:“都是大男人,不用那么麻烦,他今晚跟我挤挤就好。你的关注点不应该在药上吗?” 白雪嗔道:“你这小子,栾公子不是重点,眼下这是你朋友,可不能怠慢了。” 纪宸奇道:“栾钦城到底是不是你心上人啊,你都说这是我朋友了,所以这个朋友是我的,是我的,所以我好好待他就行。” 白雪向来不与纪宸争口舌之快,她略带歉意地看着晏珩,俯身施礼道:“怠慢公子了。” 白雪拄着拐杖回了房间,纪宸耸了耸肩,他招呼着晏珩厨房走去。 盛粥的罐子还温在炉子上,纪宸用手试探了一下,盛了一碗递给了晏珩,他不怀好意地笑道:“白姐姐熬得粥,绝对好喝。” 晏珩接过碗尝过后道:“熟地黄c阿胶,都是补气血的东西。” 纪宸用勺子搅了搅有些粘稠的粥,“有那么多东西吗?反正我觉得又酸又苦,简直要命。” 晏珩喝完粥,将碗放在了灶台上,“白姑娘也是一片好心。” 纪宸翻了翻白眼,面带菜色地喝完了粥,“我这叫活该,当初骗她的代价就是喝这种比较难以下咽的粥。” 晏珩将两只碗收了起来,用清水冲刷干净,开口道:“白姑娘应该不是那种斤斤计较的人。” “我知道她是为我好,早知道当初换个理由骗她了。”纪宸坐在灶台上,脚有一下没一下地踢踏着。 晏珩问道:“你骗她什么了?” 纪宸垂头丧气地道:“骗了人家小姑娘的心,被我伤了心之后,眼睛不好使,脑子也不灵光了,所以转投了姓栾的那傻小子的怀抱。” “阿宸,你不要胡说八道了。”白雪声音传了过来,多少带了些气急败坏。 纪宸笑嘻嘻地从灶台上跳了下来,边推着晏珩边小声地说:“她还没睡呢,我们回房间说话。” 纪宸推门进去点了灯,豆粒大的火光把小屋染上了一层暖色。 “你不介意我换个药吧。”纪宸说完就已经解开了衣带,他将绷带拆了下来,心口上的伤口立刻涌出了新鲜的血液。 晏珩的眉毛皱了起来,他转到纪宸身前半跪了下来,仔细查看了他的伤口,上面还残留着丝丝的剑气,“自己伤的?” 晏珩的声音有一丝不易被察觉的滞涩。 纪宸按了按伤口周围,额头上立刻涌出了一层冷汗,“芝麻大小的事,我最近出门没看黄历,所以一直倒霉。” 晏珩道:“为什么?” 纪宸眨了眨眼睛,他当然知道晏珩问得不是那句出门为什么不看黄历,纪宸正打算编个借口糊弄一下晏珩,借口在舌头上转了两圈,却吐出来了真话,“为了炼器。” 他从纳戒里取出了一张通体呈黑色,材质若琉璃一般的长弓,纪宸试了试弓弦,似炫耀般得在晏珩面前晃了晃。 晏珩摇了摇头,他将掌心轻轻抵在了纪宸的伤口上,一股雄厚的真元顺着晏珩的掌心传进了纪宸体内。 分神期?! 纪宸一把将晏珩的手拉了开来,看到晏珩诧异的眼神,惊慌地解释道:“诶,我的小美人啊,你这样做事没用的,魔人体质不同于你们修道人,伤口只要不致命就会立刻恢复,我想取血炼器,用的是琅琊剑,伤口哪有那么容易恢复,别浪费你的真元了。” 纪宸漫不经心地道:“只不过迟几天愈合,没多大事,放宽心。” 晏珩抿唇道:“我明白。” 晏珩的眼角在纪宸的这个角度看有些发红,他微微愣了一下,纪宸突然想去摸摸晏珩的脸,漂亮的东西总会引得别人多看几眼,但是晏珩现在这个模样,让纪宸的心莫名其妙地软得一塌糊涂。 像一只被遗弃的幼豹,你只能站在原地踌躇,因为你不知道下一刻它的尖牙利爪是不是就对准你扑了过来。 但是晏珩的小模样很合纪宸的胃口,十年前就是,纪宸将手攥了起来,克制自己越来越远的思绪。 不能太冲动,不能吓着他,纪宸在心里如是嘱咐自己。 纪宸咳嗽了几声道:“其实白姐姐心里是喜欢那个傻小子的,只不过栾钦城是栾员外的独子,白姐姐怕自己配不上他。栾钦城又是个怂包,即怕他爹又不想放弃白姐姐。” 晏珩看着纪宸攥成拳头的手,他伸手覆了上去将纪宸蜷缩的手指展了开了。 纪宸咬了一下舌尖,他纵然在各个方面都吃得很开,也看不明白晏珩这个小动作的意思。晏珩缓缓地吐出一口气,他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心情道:“为什么?白姑娘知书达礼,应该是一个大家的姑娘。” 纪宸用下巴指了指自己旁边的长凳,示意晏珩坐过去,他自己动作很利索地涂上了药,缠上绷带,边系衣带边道:“我跟夜枫是在一个土匪窝找到白姐姐的,你知道什么是土匪窝吗?白姐姐的母亲是被抢上山的,她只知道自己的母亲不知道自己的父亲。刚才你应该也看到了,白姐姐她右眼角处有一块红斑,可能是因为这块红斑的原因,让她一直觉得只有父母真心相爱才会生出漂亮的孩子,她觉得自己是块污秽。” 纪宸说完突然笑了起来,他伸手给晏珩倒了一杯茶,“是不是觉得她挺傻的,她总是用这种奇怪的说法来提醒自己的出身。” 随即,纪宸起身点燃了房间内的炉子。 晏珩道:“不,像白姑娘这样的人,自己想要什么是最清楚不过的了,” 纪宸低着头,用舌头舔过了每一颗牙齿,晏珩这句话是想提醒他,这种人不会做痴人的梦,他们努力地去获得自己想要的生活,每一步都走得勤勤恳恳,相信天道酬勤。 纪宸抬起头笑道:“说的也是,根本不需要我多担心些什么。时间不早了,你早些休息吧,我出去坐会,不打扰你。” 晏珩点了点头,纪宸拉开房门走了出去,晏珩看着纪宸坐在了院子里的长凳上,雪已经停了,天地间静谧的可怕。 晏珩吹灭了蜡烛,黑色的斗篷迅速把他裹了起来,将他从这个房间里抽离了出去。 静谧的北雁山,一处山洞内的篝火忽明忽暗,一阵强风袭来,火焰挣扎了几次终于化成了一阵青烟,公孙月白那张脸全都隐在了黑暗中。 “又是你。”公孙月白抬头看了一眼来者,她是从前天遇见的这个黑衣男人,这人二话不说就给了她擎风令,让她在今日截下纪宸。 “你是来问我要擎风令的?”公孙月白冷笑了一声,“我今天可是帮你挡住了那小子。” “多谢。” 公孙月白皮笑肉不笑地盯着黑衣男人。 黑衣男人轻笑一声,“看来公孙大人是想从我这里取点好处?” “没错,我想知道你让我拦下纪宸的目的。”说着,公孙月白站了起来,她身为一个女子身量却堪比一个男子,站起来看似跟黑衣男人相仿。 “公孙大人没有必要知道。” 公孙月白垂眸,“那就换个问题。” 公孙月白抬眸的瞬间,她已经逼到了黑衣男人的身前,匕首抵在了他的脖颈上,“你是谁?” 黑衣男人伸手别开了匕首,“萍水相逢,公孙大人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公孙月白收了匕首,把擎风令扔给了黑衣男人,“请便,希望妖界之主不会知道你私下里的这些勾当。” “借您吉言。” 纪宸的靴子踩在雪地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夜枫从戒指中飞了出来,看了一眼屋子道:“他走了。” 纪宸随口应了一声,他完全沉浸了在手上还残存着的温度,纪宸抓住长凳的腿将它竖了起来,雪堆簌簌地落了下来,直到落干净了,纪宸才放正长凳坐了上去。 夜枫感觉纪宸有些不对劲,开口问道:“你怎么了?” 纪宸回头看了一眼已经暗下来的房间,他拍了拍身边的凳子道:“我总感觉有些事情不对劲,之前没顾得上细想,现在发现很多地方都有不值得推敲。你帮我分析一下。” “第一件事情,咱们两个是翻到我爹的书房里发现了这半截玉笛。这个东西在我爹那里都不知道放了多长时间了,怎么我一碰到它,它就自动吹起了曲子。你说我爹是不是也遇到过同样的事情?” “第二件事情,公孙月白准备炼诸神剑,你都跟我说过她心怀不轨,我爹当然也知道,她在北雁城搞出了这么大的动静,连妙音仙子都出山了,我爹那个大忙人,对魔修的事情比对我还上心,经常忙的连我都顾不上了,为什么没有出面阻止她?” “第三件事情,公孙月白是怎样发现我的,难道是因为我释放的魔气?” “第四件事情,我也是刚才想起来,我破公孙月白的结界用的是擎风令的口诀,是谁给公孙月白的擎风令?” 夜枫耐着心思听完了纪宸的话,他沉吟半刻整理了一下思绪道:“如果把这四件事情归为巧合,公孙月白在北雁城杀人炼器,秦家找不到凶手所以请来了七玄山的人,我们恰巧追着玉笛的曲子也来到了北雁城,那这个巧合也太刻意了。” 夜枫继续道:“其次,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那九尾仙姬说的话,让你去帮林宁。如此,九尾仙姬跟林宁是什么关系?” 纪宸搓了搓下巴,“魔修杀人炼器是根本不会选择同一个地方,同一个地方死的人太多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公孙月白敢这样大胆地在北雁城杀人,给她撑腰的主绝对不简单。再加上我们这些人,感觉就像是有人故意而为,除非这个人想让我们发现一些事情,这个鱼龙混杂的北雁城有些好玩的东西,至于这个东西是什么就需要我们这些做棋子慢慢去发现。” 夜枫反问道:“公孙月白的鬼道如此精进,想必是投靠了鬼族,一直混乱的鬼族难道有了新主?” 纪宸搓了搓冻僵的脸,他觉得有些事情像线球一样,越理越乱,直到最后变得杂乱无章,找不到线头,他感觉自己的脑袋都要炸了,随口道:“你都没有感觉到,我从哪去知道?” 夜枫刚想说些什么,他刚张开嘴就愣在了原地,夜枫下意识地往纪宸的房间望去。 纪宸顺了顺被抓成狗窝的头发,头也不抬地说:“怎么突然不说了?” 夜枫收回目光道:“没什么,太晚了回去睡吧。” 纪宸点了点头,拖着沉重的脚步回了房间,他小心翼翼地推开了房门,愣了一瞬,他借着外面的光向床上看去,晏珩合衣占了半边床铺,睡姿相当安稳,露在被子外面的双手早已经被冻得冰凉。 纪宸又添了几块木炭,又小心翼翼地走过去帮晏珩拉了拉被子,帮他把手收了回去。 他借着月光细细地打量起晏珩,浓密的睫毛因为梦境不自然地皱着,高挺的鼻梁将一只眼角埋在了阴影处,平时温和的面部线条在肌肉放松的状态下变得凌厉起来。 所谓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大概就是这个样子吧。 纪宸无声地叹了一口气坐回了桌子前,他不知道自己怎么睡着的,再睁开眼睛的时候,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床顶,以及垂在一旁的青灰色幔子,整理起来的一侧幔子上面的结系得歪歪扭扭的,一看就不是夜枫的手法。 “醒了?”晏珩端着木盆进来的时候,刚好看到纪宸对着床幔发呆。 纪宸掀开被子坐了起来,他打着哈欠道:“夜枫呢?总麻烦小美人有些不太好意思。”他记得昨天撑伞c刷碗的都是晏珩。 晏珩道:“他出去了,说是一会就回来。”他伸手将湿毛巾递给了纪宸。 拧毛巾的力度多少差了点,滴滴答答的水顺着纪宸的手腕滑进了袖子里。纪宸也不在意,拿着毛巾擦了擦脸。 “对了,你们七玄山是怎样处理厉鬼的?”纪宸随意地看了一眼晏珩的衣服,发现他已经把七玄山那身显眼的青莲校服给换了下来。 但是,在纪宸的眼里那身衣服跟去掉青莲纹的七玄山校服没什么两样。 晏珩接过毛巾道:“遇到无法净化的,直接斩杀。” “那你说,已经被炼化了的魂魄,假如能分离出来,还有净化的可能吗?”纪宸从衣架上扯下外袍穿在了身上。 晏珩道:“假如魂魄神志不清,自甘堕落,被净化的可能性很小。不过,不周琴尚可一试。” 纪宸倏地看向了晏珩,兴奋道:“不周琴还在你身上?那整件事情就好办了!” 夜枫神色凝重地从外面回来,他对晏珩点了点头,直接走向了纪宸,夜枫拿出一封信递给纪宸,“公子,你的信。” 纪宸皱眉捏了捏信封道:“指名道姓说是给我的?” 夜枫点了点头。 晏珩端起木盆知趣地走了出去。 纪宸拆开信封迅速将里面的内容扫了一眼,等他看到最后一个字,纸张连同信封如同枯败的花朵一般化成了灰烬。 纪宸问道:“白姐姐出去了吗?” “一早就上山了。” 纪宸嘀咕道:“脚扭了还上山。” 夜枫问:“是谁的信?” 纪宸摇了摇头,“这个人约我见面,只写了时辰和地点。” 夜枫张了张嘴,迟疑了一刻。 纪宸拍了拍手的灰屑,“你之前从来不这样,怎么最近变得有所顾虑了?” “那真的是十年前的那个孩子?”夜枫从窗户向外望去,晏珩一身白衣背对着他们,“十年前他还是金丹期,现在已经到了分神,真不愧被称为天才。” 纪宸惊道:“呦,真是千年铁树开了花,你居然会夸人了,啧啧,你这个人木讷的很,你什么时候也夸夸我啊,好歹我也是炼器大师啊,你也听到那个白影所说的,如果我生在洪荒时期,说不定现在流传百世千世的神器还有一个是我制造的呢。” 夜枫对于纪宸这种后脸皮的行为已经习以为常,他挑了挑眉毛什么也没说。 纪宸深感痛心地道:“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了,夸我一句你又不会怎么样?”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房间。 夜枫看着站在院子里与纪宸交谈的晏珩,眉毛紧紧地皱了起来。 十年前,晏珩就表现出了与他年龄不符的沉稳,夜枫总觉得把晏珩放在纪宸身边就像是一条随时蹿出来的毒蛇一般。 夜枫动了动手指,方圆百里的气息都在他的感知范围内,他突然睁开眼睛猛地看向了院子里,刚好看到晏珩侧头对他露出一个友好的笑容。 百里之内,不周琴和擎风令的气息格外的浓重,恰巧就在这间容纳了三个人的院子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第八章 夜枫瞬间移动到了纪宸的身边,伸手拉了纪宸一把,忧心道:“公子!” 夜枫的不安直接影响到了纪宸,后者伸手安抚性地揉了揉他的后颈笑道:“你最近这是怎么了?” 夜枫抿了抿唇,“公子,能否允许我单独跟晏公子聊一聊。” 纪宸在两个人身上转了一圈,抬脚走了出去,“聊吧,聊吧。我正好出去逛逛。” 夜枫看着纪宸出门去才道:“晏公子,擎风令在你手上吧。” 晏珩也没有回避,直接承认道:“在我这里。” 夜枫斟酌了一下用词,“不知道晏公子接近我家公子的目的何在?总不能真的是为了报恩吧,还是为了琅琊?” 晏珩:“如果我说都不是,你也不会信吧。” 夜枫厉声道:“最好没有,否则我一定不饶你。不管你是什么天才弟子还是地狱使。” 晏珩温声道:“你放心,我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倒是你,是我的出现让你很不安吗?” 夜枫被说中了心事,一下子变得不知所措起来,整张脸“唰”地变成了白色,他紧紧地握起双拳,关节泛着惨白的颜色,最后他有些气急败坏地绕过晏珩打开了院门。 纪宸嘴里叼着一个包子,手中还抱着一个纸包,伸着长腿形象全无地坐在门口的台阶上,他仰起头看着夜枫,“谈完了,饿了吗?吃包子吧。” 夜枫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慌乱,他轻声道:“公子,你” 纪宸从纸袋里拿出一个包子塞到了夜枫的嘴里,又拿了一个塞到了他手里,“我刚回来,就是出去买了个包子,没干别的。” 纪宸拿着包子走了进去,将纸包塞到了晏珩的怀里,“不知道你喜欢什么馅的,素的肉的各给你买了些。” 晏珩伸手接过纸包道:“其实不用那么麻烦,我已经辟过谷了。” 纪宸朝他眨了眨眼笑道:“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辟什么谷啊,不辟又不会耽误什么,天下之大,那么多美食美酒都没偿过,你也舍得辟谷?虽然辟谷有利于修道,但是遵从自然不更好吗?当然,这一堆乱七八糟的说法都是这个我嘴馋的人胡乱编造出来的。” 纪宸抹了抹嘴上的油道:“你暂时回你师叔那里吧,有什么事情让东风居的掌柜捎个口信就好。” 晏珩点头答应。 纪宸走到院子门口想了想,对晏珩解释道:“我今天要去赴约,你待在这里我怕会有人找上白姐姐,毕竟她只是个普通人,我不想让她牵扯太多。” 晏珩碾了碾手里的纸包,因为纪宸的解释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夜枫忧心道:“公子” 纪宸负着手走在前面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们的谈话我或多或少也听到了些,他只要不打琅琊的主意,他要什么,我给他便是。我也不是什么小孩子,你没有必要替我操那么多心。” 夜枫盯着纪宸的后背看了一会,突然气得笑出了声,想想刚才纪宸说出的话是有多混账,如果晏珩要他的命,他也给? 夜枫:“这算色令智昏还是什么?” 纪宸搓了搓下巴,认真想了想道:“应该什么都不算,当然他如果要我的命,我肯定是不给的,毕竟像我这么惜命又怕死的人,有时候说话跟放屁没什么两样。” 色令智昏?大概也有吧。 假如晏珩没有出现,或者这份意外的感情被纪宸挖个坑埋起来,就算百年之后被挖了出来,那个时候也淡得差不多了,顶多为其付之一笑,可是晏珩的突然出现,就像见了水的卷柏一般,滋长的一发不可收拾。 纪宸站在莞院的门口,小厮看见他立刻迎上了,垂眸道:“纪爷,老板在库房。” “不用通知你们老板,我今天是私事,顾先生在哪里?”纪宸抬手制止了小厮。 小厮了然,“顾先生说过今天约了朋友,没想到是您,需要小的帮您知会一下老板吗?” 纪宸道:“不必,你只需要告诉我,顾先生在哪就好。” “顾先生包了二楼的菡萏阁,纪爷,您里面走。” 其实只要往莞院走一走,就会发现,这里面的小厮对人都带着一种不卑不亢的神情,不会因为你是达官贵人而谄媚,也不会因为你是穷人乞丐而厌恶,而且莞院里的每一个小厮耳力和眼力都极其的好。 夜枫觉得已经超过了小厮的耳力范围时,开口道:“为什么不让他们通知一下玉夭衣,如果那位顾先生来者不善,还有人能帮衬一下。” 纪宸有些得意道:“你是信不过自己,还是信不过我?顾先生既然写信给了我,就说明他已经私下里了解过我一些,他选在莞院就是为了让我放心。如果他摸清了我的底,说不定会选择东风居,反正到时候装装样子就好。” 纪宸发觉自从晏珩出现,夜枫整个人都出在一种惴惴不安c脚踏不到实地的状态。纪宸觉得有时间该好好跟夜枫谈一谈,就算他对晏珩有什么其他的心思,但是目前为止也只限于认识。 纪宸心里这样盘算着推开了菡萏阁的门,顾慕仪坐在里面,似乎掐好了时间一般,纪宸刚进门,顾慕仪就将茶壶放在了桌子上,另一只杯子里冒着四溢的茶香。 顾慕仪:“纪公子请。” 纪宸笑道:“顾先生不单单是来请我喝茶的吧。”他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润了润嗓子,算是给足了顾慕仪面子。 顾慕仪大笑道:“纪公子果然爽快,跟聪明人说话就不绕弯子了。” 纪宸打量了顾慕仪一眼,一身不起眼的墨绿色长衫,三十岁左右的模样,一双狭长的眸子里带着精光,让人极其的不舒服。 顾慕仪:“听闻纪公子最近插手了北雁城的凶案,可有眉目了?” 纪宸:“顾先生不用听闻了,您既然找我来必然是确定了的事情,我现在所知道的是有人在炼器导致的这几起凶案,不过不知道是谁。” 顾慕仪:“我们可以合作,我可以告诉你我知道的事情。” 纪宸沉吟片刻道:“可以。” 顾慕仪突然发出一阵轻笑声,“纪公子不问问我有什么好处吗?” “我只知道自己的好处就可以了,你的好处跟我没关系,我们只是萍水相逢,各取所需而已。”纪宸转了转手中的茶杯,饶有兴趣地看着顾慕仪,“莫非顾先生想跟我建立长期的友好关系?” 顾慕仪愣了一下,随即笑道:“如果我有那个荣幸的话。” 纪宸眯起眼睛仔细地打量了一番顾慕仪,眼神里多少带了些不屑,随后他大笑道:“顾先生确实有那个荣幸,但是我没有那个兴趣。所以我们还是关注一下现在吧,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顾慕仪是个明白人,他一下子醒悟过来,原来刚刚纪宸是在存心戏弄他,相当于一脚把他踢到了水里,然后在岸上对他装无辜。 顾慕仪的嘴角抽搐了几下,他觉得自己不能跟一个小辈置气。 顾慕仪轻咳了一声道:“那我们就先谈谈现在的问题,不知道纪公子有没有去拜访过秦公?” 纪宸:“去过,不过被拒之门外了。” 顾慕仪点了点头,“想必纪公子也听说了,秦府闹鬼的事情。难道纪公子就不想知道秦府闹鬼的原因吗?是真闹鬼还是假闹鬼?” 纪宸皱眉,秦府闹鬼的事情他也仅仅是听到过,只不过不太可信,毕竟一个修仙大家不可能搞定不了几只小鬼,“我记得顾先生说过跟聪明人说话不用绕弯子,您这不算跟我绕弯子吗?” 顾慕仪摆了摆手,假笑道:“纪公子可是抬举我了,顾某并不是聪明人,也只能跟纪公子说到这里了,毕竟多给对方一点安全感,合作能更好的进行,纪公子再这么逼问我,顾某可是一点安全感都没有。” 顾慕仪说完就起身走了出去,顺手将房门关了上来。 纪宸喘了几口粗气,他猛地搓了一把脸将茶杯对着房门砸了过去,笑道:“真是老狐狸。” 纪宸觉得顾慕仪话中有话,估计是已经把他的来历摸了个一清二楚,管他东风居还是莞院,顾慕仪这是在给他下套,等着他往里钻呢。 “哟,这是谁又惹我们祖宗生气了?我去把他的眼珠子挖出来。”玉夭衣的声音从门外传了进来,夜枫瞬间化作一道红光没入了指环里。 纪宸笑道:“我居然搞出了这么大的动静,把玉老板给请上来了,还是门口那小厮走漏了风声?” 玉夭衣捡起落在门口的茶杯,仔细地冲刷干净后盛上了茶水,“不是谁走漏了风声,你来我能不知道吗?刚才是苏淮的顾慕仪?” “是。” 玉夭衣幽幽地叹了一口气,“都说魔人脾气多暴戾,这要轮到别人身上,估计那顾慕仪都走不出这个门,你还真是好脾气。” 纪宸笑道:“那还要多谢我娘,要不是她的谆谆教导,我说不定就不是现在这个样子了。” 玉夭衣美眸微微一眯,笑道:“难为你这样一直压抑着本性。” 纪宸抬眼暧昧不明地看了一眼玉夭衣,“怎么会,我一直都这个脾性,怎么能说压抑着呢,没事我先走了,还有些事情要去处理。” 玉夭衣微笑道:“好,有什么需要的地方可以来找我。”他看着纪宸的背影,漂亮的脸蛋儿上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 纪宸面色阴沉地走在大街上,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拐进了一条无人的巷子里,“夜枫,可以出来了。” 夜枫道:“公子,你下一步准备怎么办?” 纪宸道:“我觉得顾慕仪目的不纯,你跟着他,看看他最近都在做什么,我觉得他知道的应该不少,我再去林宁那里看看。” 纪宸看着夜枫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从怀里掏出一张符纸补充道:“我会小心的,你如果有什么事情立刻把符纸烧掉,我就会赶过去的。” 夜枫否决道:“公子,我的意思是如果你觉得这些事情很棘手c很麻烦。可以立刻走人的,没有必要陪他们玩解谜游戏。” “作为一个随时随地会死的人,我还是多做点事情的好,以免死之前对人生走马观花的时候什么都看不到。”纪宸伸手拍了拍夜枫的肩膀,“对了,等你回来我跟你谈点事情。” 夜枫不依不挠地道:“大人只是让你出来找失踪的琅琊剑,你没有必要没有必要让自己身陷囹圄,引火烧身。” 纪宸摇头晃脑道:“神器这种东西是要看机缘的,不是说你找它就自动冒出来的。不如我们在它冒出来之前找点别事做做,反正北雁城的事情跟琅琊剑又不冲突,再说比起琅琊剑来我更想解决掉公孙月白那个婆娘。” 夜枫无奈地摇了摇头道:“你啊,我说你什么好?” 纪宸伸手推了推他,“没的说就别说了,快去快去,今天晚上溜进秦府看看。” 夜枫看着纪宸的身影拐出巷子之后才探察起顾慕仪的踪迹,他闭上眼睛,偌大的北雁城立刻展现在他的大脑中,意识以本体为中心像灵蛇一样四处发散。 纪宸推开林宁家院子的木门时,刚好看到七玄山的一行弟子,妙音仙子正在跟晏珩交谈着什么,面色蜡黄的林宁坐在院子里的长凳上,看来这些天她过得并不好。 开门的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纷纷聚到了纪宸的脸上,纪宸挑了挑眉毛道:“如果我说我走错了门,恐怕没人信吧。” 郄子清握紧了长剑,警惕道:“敢问阁下何人,到此有何贵干?” 纪宸笑着摆了摆手,“放轻松,别紧张。我不是来找你们的。”说完,他转向了林宁道:“林姑娘,可否借一步说话?” 林宁起身跟着纪宸走了出去。 妙音仙子的双眉倏地皱了起来。 晏珩问道:“师叔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妙音仙子摇头道:“没有,只是发觉刚才那个人的身量像是我之前遇到过的一个魔修,对了,你刚才说到哪里了?” 晏珩继续道:“这些人包括林静在内确实都是被魔修杀死的,只要仔细查看都会发现他们的耳后都有一处极小的伤口,但是林静体内却没有一丝一毫的魔气残留。” 妙音仙子道:“可有办法?” 晏珩摇了摇头。 “林姑娘,你姐姐在秦家是做什么的?”纪宸随手撅了一根草叶衔在了嘴里。 林宁想了想道:“姐姐说过她的活很轻松,只需要多多少少打扫一下院子,浇浇水。” 纪宸道:“这里的院子应该包括前院和后院吧。” 林宁:“按理来说应该是这个样子的吧,具体我也不是特别清楚。” 纪宸侧了侧身体发觉有人从院子里走了出来,立刻啐掉了口中的叶子,转移了话题道:“你娘有没有告诉过你什么?” 林宁警惕地抬起头,“不知道公子想问什么?” 纪宸看到林宁的表情,当即了然,他随手采了几朵野花,编了个花球扔给了林宁,笑着说:“嗨,随口一问。你知道外面的人怎么说你们吗?说你娘情债欠得太多,这是报应。” 林宁怒道:“开什么玩笑,我娘又没有许诺给他们什么,是他们一厢情愿,跟我娘有什么关系?凭什么说是我娘欠得债!” 纪宸笑道:“最近有发生什么奇奇怪怪的事情吗?” 林宁回头看了一眼站在院门口的晏珩,支支吾吾道:“没没有。”她神色慌张地看着纪宸,手指不自然点了点自己的鼻子三次。 纪宸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晏珩,然后又把视线滑了回来,林宁张了张嘴,纪宸笑着点了点头道:“行了,我有事先走了。” 林宁露出一个舒心的笑容,“公子慢走。” 纪宸笑着走过去很自然地搭上了晏珩的肩膀道:“你师叔刚才居然没有认出我来,真的是万幸,你是不知道啊,那天晚上那个叫什么子清的,嘴巴可厉害了。” 晏珩笑道:“你那天晚上魔气那么重,现在一点魔气都没有,她只是认为你跟那个魔修的身量有点像。” “那还是认出来了。”纪宸撇了撇嘴,从纳戒里取出了一株六品灵芝草递给晏珩道:“送你的,栖云山上的,应该还没被魔气污染。” 晏珩错愕了一下,温声道:“怎么会突然想起来送我这个?” 纪宸把灵芝草塞到了晏珩的手中道:“我知道在七玄山你根本不缺这个,你就当我是贿赂你的,我就是想用这个东西跟你换点消息,你们查出什么了吗?” 晏珩将灵芝草收回了纳戒中,“你应该去贿赂一下我师叔。” 纪宸摇了摇头道:“真是不聪慧,干嘛把真相说出来,本来就是打算要给你的。” 晏珩道:“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纪宸伸了个懒腰道:“游手好闲,等着兔子撞上来。”纪宸的懒腰刚伸到一半就停了下来,他的身形一晃就要往地上倒去。 一股巨大的收缩力狠狠地握上了纪宸的心脏,纪宸一时半刻连气都喘不上来。 晏珩伸手将纪宸拉到了怀里,以免他真的摔到了地上去,如此近距离,晏珩能感觉到纪宸周身乱窜的真元。 纪宸嘴唇哆嗦着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冷汗从他的额头上冒了出来。 纪宸缓了半刻才喘着粗气道:“夜枫夜枫的气息消失了。” 晏珩蹙眉道:“器灵跟器主不是单向感应吗?” 纪宸摆了摆手道:“这个事情解释起来有点麻烦,我以后再跟你说。”他现在根本无心跟晏珩解释,一心扑到了夜枫的身上,如果这次都消失了,纪宸真的不知道还有什么办法可以再把夜枫留下来。 晏珩唤出月辰剑,他伸手拉住纪宸道:“我跟你一起去,你现在这个状态太危险了。” 纪宸扯了扯嘴角,牵强道:“又要麻烦你一次。”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第九章 公孙月白坐在北雁山的山顶,三脚巨鼎立在她的身前,黑色的液体在里面翻滚着,厉鬼的尖叫声此起彼伏。 纪宸从半空中跳了下来,他从纳戒里抽出鹿离向公孙月白砍去,黑色的结界把他弹了出去。 “你来了?”公孙月白睁开了眼睛,“是想明白了吗?你给我的诸神剑做剑灵多好,这样你以后就不会提心吊胆的活着,过着有今天没明天的日子啦。” “夜枫在哪?”纪宸站在三丈之外冷冰冰地看着公孙月白。 “喏。”公孙月白抬了抬下巴指着三脚巨鼎道:“差不多了,再过一刻钟就差不多成为诸神剑的一部分了。” 纪宸一把将发带抓了下来,举起鹿离就朝着公孙月白砍了过去,“我问候你祖宗!” 鹿离雪白的刀身瞬间被蒙上了一层血红色的光,公孙月白的结界瞬间支离破碎。 纪宸把全身的魔气全部释放了出来,它们如同十万大山一般压在了公孙月白的身上。 公孙月白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纪宸砍下了左臂。 纪宸身上的魔气暴涨,黑色的犄角从头顶穿了出来,“我只是不想惹麻烦,之前顾及你在栖云山的地位,一再忍让,却误让你以为我怕你,真的是很对不起你。” 纪宸用鹿离在手掌上豁开了一道血口,他把鲜血摸在了刀身上。 纪宸手起刀落,三脚巨鼎在鹿离下像是一张薄纸,立刻被砍出了一道裂口。 黑色的液体从裂口中流了出来,纪宸将手伸进液体中,嘴中默念道:“器灵归来!速归来!” 厉鬼们咆哮着从液体中蹿了出来,唯独没有夜枫,黑色的液体吸食着纪宸伤口上的碎肉和鲜血。 公孙月白捂着她的断口处狂笑道:“你真好骗,十几年前就是这么好骗。” 纪宸将手上的液体甩掉,提着鹿离走到公孙月白面前道:“我是好骗,不过你真的以为你拿那破鼎能制得住我?今天我们新账旧账一起算。” 公孙月白冷哼道:“就凭你?不过,你杀了我就别永远也别想知道那条狗的下落。”她向纪宸扑了过去,仅剩的右手指甲刺了出来准备一击撕开纪宸的喉咙。 纪宸反手将鹿离推了出去,鹿离的刀身贯穿了公孙月白的胸口,纪宸偏头,白皙的脖子上留下了五条血淋淋的指痕。 公孙月白死死地盯着纪宸的眼睛狞笑道:“小子,你中计了!” 黑色的液体从公孙月白的体内喷了出来,它们疯狂地吸收着光芒,炽烈的阳光在一瞬间变得暗淡,纪宸被那些液体溅了一身。 那些液体落在地上不断地蠕动着,它们渐渐地聚成一个人形。纪宸后退了一丈远,黑色的袍子瞬间将他包裹了起来,晏珩伸手揽住了纪宸的腰,小声道:“别说话。” 晏珩道:“鬼王临世,有失远迎。” 所谓的鬼王不过是一个外貌十岁左右的小孩子,他穿着宽松的拖地长袍,鬼王对着晏珩施了一个奇怪的礼道:“地狱使何须客气,我们本来就是近亲。” 晏珩笑道:“鬼王真是抬举我了,我只是继承了上代黑袍使的传承。跟鬼王谈近亲,是不是有点越界了?” 鬼王歪了歪头,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表情,委屈道:“哥哥是不要断玉了吗?” 纪宸被晏珩贴身抱着,视线被铺天盖地的黑袍掩盖了起来,只能听到小鬼王软糯的声音,他小声嘀咕道:“哇,这也太没脸没皮了。” 晏珩不着痕迹地皱了一下眉毛,搂着纪宸腰的手也收紧了几分提醒他不要说话。 纪宸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晏珩的手掌和他的腰只有三层衣服,温热的体温正在源源不断地传过来,他稍微侧了侧身体,这对于纪宸来说是一种煎熬。 试想,跟有好感的人身体贴得如此之近,思维怕是像一匹脱缰的野马,怎么拉也拉不回来。 晏珩似乎也感觉到了纪宸的不自在,手放松了几分。 断玉道:“哥哥,我手上有阴兵十万万,你们可以逃掉吗?” 晏珩道:“可以试试。”他伸手一翻,不周琴浮现在晏珩的手上发出铮铮的声音。 断玉看了不周琴一眼,可怜巴巴地道:“那好吧,不过那个人砍了我手下一条胳膊,是不是也应该还回来?” 晏珩收了不周琴,从他的袍袖中摸出一样东西扔给了断玉。 断玉抬手,一块玉质的令牌在断玉身前一臂之外停了下来,断玉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哥哥真的是太客气,我刚现世就送我这么大一份礼,那我不放你们是不是太不仗义了。” 晏珩道:“擎风令生于黄泉底,权当是物归原主了。” 断玉收了擎风令笑道:“我一直觉得哥哥是个很厉害的人,哪怕是在我还处于混沌期的时候,如今一见,哥哥简直比我想象的还可怕呢。” 断玉笑嘻嘻地继续道:“不过呢,下次再想让我饶你一命的话,希望哥哥能再拿另一件神器来。” 晏珩道:“不知道鬼王有没有见过一个身穿红衣的器灵呢?” 断玉挑了一下眉毛回头看着公孙月白问道:“你动我哥哥的东西了?” 公孙月白捂着胸口艰难地站起来,她瞪着晏珩道:“我没有动他的东西,那只狗自己撞到了我手里。” 断玉厉声道:“交出来!” 公孙月白从三脚巨鼎的底部抽出一道红色的器灵,晏珩伸手将它抓了过来。 断玉道:“我哥哥的东西你也敢动,是不是活腻了?!” 公孙月白道:“属下知错!” 晏珩拱手,“少陪。” 断玉转身走到公孙月白面前,他扬起头道:“你不是信誓旦旦地对我说能一举拿下诸神剑的剑灵吗?牛皮吹得是不是有点大呢?” 公孙月白面色惊慌地跪在了地上道:“大人请再给我点时间,我定能抓到那个人,让他生不如死,断臂之仇不得不报!” 断玉露出一个天真无邪的笑容,“那好啊,那我再给你指条路吧。纪宸在北雁山山脚下的那个村子里有个交好的姑娘,你可以拿她下手。” 公孙月白低着头,她的手心里浸满了冷汗,来自黄泉的冷气不是闹着玩的,它能一点一点地腐蚀人的经脉。 公孙月白小心翼翼道:“大人如此看重地狱使,为何不擒他来当诸神剑的剑灵呢?况且妖族的四大尊主向来不合,联合其他三人除掉一个地狱使应该不在话下。” 断玉冷哼一声道:“你懂什么,地狱使只不过是个普通人罢了。还有都这么久了,你不会真的以为魔人跟魔修是一样的吧,哎呀呀,你们这群魔修啊,只不过是一些离经叛道的人,魔尊大发肯慈悲愿意给你们一片庇护,用你们的话来说就是祖上积了厚德。” 断玉看着公孙月白惊慌的模样,鄙夷道:“行了,不该问的别问。九个生魂呢,跑了多少了?” 公孙月白闻言慌忙查看起三脚巨鼎,还剩下七只生魂,跑了两个。 断玉有些嫌弃地看了一眼三脚巨鼎,里面翻滚的黑色液体让他阵阵作呕,他摆了摆手道:“我手下都是些死魂,你自己想办法吧。” “是!属下明白。” 纪宸一把掀开了晏珩的斗篷,急忙从他的手中抽出了那一缕器灵强行塞到了戒指中。 纪宸松了一口气道:“希望没什么损伤。不过,这次可多亏了你,其实你手中有擎风令和不周琴,对付鬼王应该不在话下。不过,你居然把擎风令让了出去,我还挺想研究一下呢。” 虽然纪宸没有直说,但是晏珩还是听出了他语气里一丝惋惜的意味,晏珩解释道:“擎风令生于黄泉,鬼王也是从黄泉中诞生的,神器之间互相牵制,利用擎风令来牵制鬼王是最好不过的了。” 纪宸搓了搓下巴,“原来你还在乎互相牵制这种说法你老看我干嘛?我现在这个模样你应该见过吧,不用那么好奇吧。” 晏珩笑道:“这些年正是利用神器之间的互相牵制,才换来了现在的安定。我在等你收敛这一身的魔气。” 纪宸愣了片刻,立刻打发晏珩道:“你先回你师叔那里吧,我要去一趟秦府。” 晏珩抬头看了一眼太阳,诧异道:“你要现在去?恐怕发现不了什么。” 纪宸觉得自己大概支不开晏珩了,他伸手摸了一下脖子,上面的血痕瞬间愈合,犄角和浑身的魔气如同漩涡般被纪宸吸进了体内。 纪宸自暴自弃地坐在地上,“既然已经来了北雁山,据说山顶这山顶上有块神石,可以心想事成,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晏珩伸手把纪宸拉了起来,“地上凉,别坐着。一起去看看也好。” 纪宸盯着晏珩的眼睛看了一会,问道:“你知道在哪吗?” 晏珩温声道:“知道,我带你去。” 晏珩伸手握住了纪宸的小臂,似乎怕他一会踩不稳而摔倒。 北雁山被葳蕤的绿植覆盖着,那个店小二说神石根本不在山顶上而是在北雁山的阴面的半山腰,这里有条飞流而下的瀑布。那块所谓的神石就在瀑布的底部,突兀地戳在河流的正中央,神石的表面已经被水流冲刷地光滑无比。一条栈道从河岸上一直延伸到对岸,中间的部分隐藏在瀑布的后面。 因为北雁城里魔修杀人炼器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的,所有人都惴惴不安的,此时的北雁山连个人影都看不到,神石这里没有像平时一样那么多人,反而萌生出了一丝世外仙境的感觉。 纪宸拍了拍那块濡湿的木桩,“这样日久下去,这栈道迟早被水泡发,然后烂掉,应该在这块石头被水冲成渣之前。” 晏珩道:“都说北雁山的一切有神明加持,自然不会那么容易坏掉,再说这条栈道已经存在了一百多年。” 纪宸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上去走走看,你会不会水啊,万一一会栈道踏了,咱俩岂不是要掉到水里去?” 晏珩笑道:“放心,不会让你掉下去的。” 纪宸踏上了栈道,边走边道:“掉下去就掉下去吧,你如果不会水,我怕一会水流太急拉不住你。” 纪宸巴不得一会掉下去,水流把他们两个冲开,他好跟晏珩分开,因为他现在所有的骨缝都在叫嚣着疼痛,纪宸故意在栈道上用力踩了几脚,栈道连点声音都没有发出,依旧矗立在石壁上。 纪宸觉得自己浑身冒血的样子实在是太狼狈了。 纪宸舔了舔上颚,他慢慢地往前踱着步子,走入瀑布后面一股子阴湿扑面而来,石壁上都长满了青苔,神石的背面有着细微的水流,把手放上去有一股很舒服的凉意穿到体内。 纪宸现在有点相信这块神石是由神明加持过的。 晏珩道:“要许个愿望吗?” 纪宸将手放了下来,甩了甩手上的水珠道:“这么虚假的东西,只能给点心理藉慰,不许。” 晏珩道:“那继续往前走吧,据说栈道的尽头有一座寺庙,里面住着个隐世的佛修。” 纪宸往前走了几步,小心翼翼地喘了几口粗气道:“一个佛修能在这么繁华的地方避世,也挺有趣的。” 晏珩神情复杂地看了他一眼,继续道:“所谓小隐隐于野,大隐隐于市吧。” 说完两个人已经走到了栈道的尽头,一座规模适中的寺庙就出现在视线中,浑厚的钟声从里面传了出来。 庙前的小和尚认真地扫着地,贯彻着扫地也是一种修行的思想。 小和尚闻声抬起头,对着纪宸和晏珩行了一个礼道:“阿弥陀佛,师父命我今天在此边修行边等着贵客,终于让我等来了,小僧法号静浊。” 纪宸看了晏珩一眼,他有些艰难地吞咽了一下,掩唇笑道:“有意思,你怎么知道我们是贵客呢?” 要是放在平时纪宸才不做这么怪的动作,他是真的怕一开口满嘴的血气把人吓一跳,以为他是什么吃人啖血的怪物。 小和尚道:“一切都是缘分,就看施主信不信了。我觉得施主可能身体抱恙,要不要到鄙寺休息一会,刚好师父也想见见您们二位。” 纪宸笑了笑抬脚正打算走,他不信神佛,也没兴趣跟满嘴大道理的人闲谈,而且北雁城里还有一堆麻烦事没有解决,他更没有闲心待在这里。 晏珩突然伸手握住了纪宸的手腕,“劳烦,我从小到大还没有进过寺庙呢。” 晏珩觉得纪宸此时的身体状况相当的差,既然这个小和尚提出请他们入寺,他也顺水推舟,让 纪宸可以休息一下。 纪宸愣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他现在感觉到五脏六腑都绞到了一起,嘴唇都泛着死气的灰白色。 晏珩的手腕轻微的抖了一下,他能察觉得到纪宸体内翻涌不止的魔气,晏珩神情复杂地看向纪宸,“你” 纪宸挑了一下眉毛,伸出食指贴在了自己的唇上,示意晏珩噤声,他不着痕迹地将自己的手腕抽了出来,他率先跟着小和尚走进了寺庙的偏厅。 难得晏珩兴致这么高,无论如何纪宸都觉得自己不能驳了他。 偏厅内点着上好的藏香,纪宸觉得自己体内的魔气都消停了不少,一个很年轻的佛修站在窗户边,当纪宸进来的时候,他转身微微行礼,脸上带着和煦的微笑,并不像晏珩那种礼貌又疏离的微笑,配合着上好的藏香给人一种恰到好处的感觉。 静浊小和尚回了若尘一句就走了出去,伸手将门虚掩了上。 纪宸吸了吸鼻子,觉得此时如果再有一壶温热的酒就再好不过了。 若尘微微一笑,他请纪宸入座,“我见施主面色并不好,可是有什么烦心事?小僧这里并没有酒,清茶倒是有一杯,不知道施主肯不肯吃?” 纪宸将茶倒进了嘴里,刚好冲淡了嘴里的那股子血腥味,他笑了笑道:“酒会豪爽之人,茶会雅士,师父倒是好雅兴,倒是能跟我那朋友谈得来。” 若尘摆了摆手,“小僧今天的贵客是您,您的那位朋友心存大道,意志又坚定,一般事务是无法动摇他的心,倒是施主的执念特别的深重。您也不用担心您那位朋友,他此刻正在静浊的带领下参观本寺。” 纪宸掐了掐手心给自己提了提神,他笑着说:“心之所向,身之所往,就算是太过于执着的事情,也是自己的事情。对自己的事情所执着,没有什么不妥。”他没想到,一不留神没压住一股向上翻涌的血气,纪宸立刻呛了出来。 血点喷溅到了地上。 若尘皱眉伸手探向了纪宸的脉搏,指间下的跳动相当的混乱,他忧心道:“施主既然身体抱恙,还能陪小僧聊这么长时间,真是小僧的荣幸。不如,施主先到客房休息片刻,调整内息?” 纪宸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唠叨的人,他收了收抓着前襟的手,“都是些老毛病了,不打紧。” 若尘道:“施主跟我佛有缘,不如早日化去尘根,入我佛门,到时方能保施主一命。” 纪宸摸了一把脸,若尘真的是他见过的最自作多情的佛修,要不是自家小美人想到寺庙里看看,他才不会进来呢。 纪宸笑道:“你这秃驴,跟那江湖道士有什么区别?以后是生是死都是我的命,顶天立地对得起我自己,都说你是隐世的佛修,怎么连这点禅都参不透?” 若尘摇了摇头,微笑道:“不是参不透此禅,修佛道者心怀天下,我与施主站在不同的角度,又怎么能得出相同的结论来呢?” 纪宸发出了一声气笑,此刻房门正好被晏珩打开,纪宸故意晃了晃身体眼看就要从椅子上摔了下去,晏珩及时接住了他。 纪宸缩了缩脖子,故意道:“嘶,疼”还没将后面的发挥出来,他就陷入了无边无际的黑暗中,这次是真的疼昏过去的,纪宸也没有想到自己能压制这么长时间,他都有点钦佩自己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第十章 纪宸做了一个梦,梦里是他十岁之前的事情。 纪宸自有记忆开始,一直跟母亲住在一起,十岁那年才被父亲接回,在那之前他度过了一段苦不堪言的逃亡日子。 就像失去了父母庇护的雏儿,总会不可避免的遭到天敌的追捕。 纪宸作为一个比较特殊的存在,魔修觉得他是个渣滓,正道觉得他是个污点。他在这个夹缝中艰难的存活了三年,拖着一副破烂不堪的身体。 “娘,这是我刚摘的果子。”五岁大的纪宸从怀里掏出了几个野果子放在了桌子上。 玉阙笑着揉了揉纪宸的头,“阿宸知道疼娘亲了呀。” 纪宸仰起头看着玉阙,奶声奶气地问道:“娘亲,爹爹什么时候来看我们呀。” 玉阙用手帕将每一个果子都擦了个干净,拿起一个果子道:“河海清晏的时候。” 纪宸困惑地摇了摇头,他有些吃力地拉开长凳坐了上去,“娘亲,河清海晏是什么意思?” 玉阙耐心地解释道:“就是天下太平的时候。” 纪宸撇了撇嘴,“娘亲直接说天下太平不就好了,还说什么河什么清。娘亲你说现在天下不太平吗?爹见过我吗?喜欢我吗?” 玉阙敲了一下纪宸的额头,“小孩子整天乱想什么啊,你爹当然喜欢你啊,你的名字都是你爹取得,“宸”字取自特殊释义:‘北辰所在,星天之枢’。” 纪宸摸了一个果子,边吃边道:“文绉绉的,干嘛不叫纪北极,简单又明了。” 玉阙佯怒道:“臭小子,我跟你说过什么,食不言寝不语。” 纪宸缩了一下脖子,抱着头埋怨道:“娘,你都说了,人活着要看重心意二字,我现在就想边吃东西边说话。” 玉阙伸手摸了摸纪宸的脸。 纪宸极其眷恋这温柔的动作,它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这个温柔的女子是他的母亲,天下独一份的。 玉阙柔声道:“那你真正理解‘心意’的意思吗?” 纪宸垂下了眼睛道:“娘你跟我说过,人生在世牵绊太多,疾病苦痛c生离死别c恩怨纠缠,这些都要拿得起c放得下c看得透c想得明白。” “可是都过了这么多年了我却越来越参不透你给我说的那些话了,怎样才算拿得起c放得下c看得透c想得明白?” 玉阙忧心忡忡地看着纪宸,她张开怀抱将纪宸抱住,“孩子,你生性随意,你只要懂得什么叫做对错,过得舒心,娘就放心了。” 纪宸的嗓子发紧,说话的声音都在颤抖,“那你为什么还在我身上下那个血咒?我不懂也参不透。” “娘!”纪宸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又重重地砸了回去。 夜枫从戒指里蹿了出来,他伸手帮纪宸扯了一下被子道:“公子,你终于醒过来了。” 纪宸搓了搓脸,身上的血迹都被清理干净了,也换上了新的里衣,“我”听着这嘶哑的声音,像是两块钢板在摩擦,连纪宸自己都呆住了。 晏珩递过来一杯水,纪宸笑了笑就着他的手把水喝了个干净。 晏珩道:“你睡了四天了,快到元日了。” 纪宸拍了拍胸口,庆幸道:“还好还好,没睡个几年。” 晏珩温声道:“你醒了,我就放心了。这几天又发生了一起命案,师叔那里忙不过来,我还要过去。” 纪宸笑着摆了摆手,“去吧去吧,我没什么事。” 晏珩的手指搭上了纪宸的手腕,确信脉象平息没有什么事情之后才离开。 夜枫看着晏珩的背影,面色凝重,“公子,你应该只是玩玩吧。” 纪宸起身活动了几番,躺了四天的身体关节发出一阵阵的气爆声,他奇怪地看了一眼夜枫道:“你这个问题很奇怪。” 夜枫厉声道:“公子,你要明白一件事情,你跟他是不一样的。” 纪宸又喝了一杯水,想了想解释道:“其实,十年前我就不应该去风雪谷,我娘从小跟我说心意最重要,我一直把它理解为心里的想法,跟着心走。十年前就觉得晏珩长得很好看,心思少年老成,怎么看怎么有趣,不自觉就喜欢了。” 夜枫道:“可是他是一个正道修士,又是妖界的地狱使,且不说你们两个都是男子,就以现在正统与魔修的关系来说,你们两个也是不可能的。” 纪宸揉了揉眉心,心力交瘁地道:“说完了?我目光短浅看不了那么长远的事情。我心悦晏珩这个人,跟他是男人还是女人没有关系,就算他是一只灵智初开c人形初化的小妖兽,改哪天我见了他,觉得他正对付我的胃口c合我心意,便喜欢了。你觉得我滥情也罢,不长情也好,起码我现在只心悦他一个。” 夜枫无奈地叹了口气,“就这么简单?” 纪宸在夜枫的认知里就没过过几天舒服日子,好不容易长大了,翅膀硬了,又踢到了晏珩这块铁板,夜枫是真的不想再看到纪宸因为一些琐事而烦恼,他认为纪宸的一生就应该活的潇洒自在,无拘无束。 纪宸道:“这种事情哪有那么复杂?你放心,我有分寸。” 晏珩站在门口,把纪宸的那番话在心口滚了一番,又止于唇舌,便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夜枫道:“所以说,你多次冒险去七玄山去翻书卷都是借口,背着尊主偷跑出来也是寻他?” 纪宸仔细想了想,嬉笑道:“不是借口,确实是去找东西,我之所以到现在没有动作,是因为我自己是个短命鬼,不能搭上别人一辈子,晏珩的路还很长。再说栖云山都被我玩遍了,偶尔下山看看美人养养眼嘛,怎么能说是背着我爹偷跑出来?” 纪宸伸手撑开了窗户,冷风把他吹了一个激灵,纪宸突然觉得人真是一个奇怪的东西,就算是个短命鬼也想要痴心妄想,而且那棵卷柏的生长趋势已经不是他能所掌控的了,那人的一颦一笑,举手投足都是它的养料。 纪宸继续道:“对了,我还没有问你这次到底发生了什么呢。” 夜枫思索了片刻,他伸手掐了掐眉心,“我记不清了。我只能记得我察觉到顾慕仪的气息在北雁山上,就追了过去。后面的” 纪宸皱着眉毛,伸手扶上了夜枫的肩膀探查了片刻,“记忆被抹掉了,怎么可能?!” 夜枫苦笑道:“好像就是这种情况” 纪宸拍了拍额头,“我再想想,看看能有什么办法帮你恢复一下。对了,白姐姐没有察觉到什么吧。” 夜枫摇了摇头,“没有,晏公子一直在帮你打掩护。对了,最近死的那个人你见过,就是跟在公孙延身边的那个李成。” “李成?”纪宸仔细回忆了一下,冷笑道:“是欺负林宁的那个人吗?真是苦命,一个散修成天跟在魔修身后,最后连自己怎么死得都不知道。” 夜枫道:“公孙延好像消失了。” 纪宸摆了摆手道:“大概问心有愧,没脸在这里待着了吧,不用管他。秦家那边呢?” “跟平时一样。” 纪宸搓着下巴没有说话,过了一会额头上的青筋都爆了出来。 夜枫以为他又不舒服,慌忙问道:“公子,你哪里有不舒服吗?” 纪宸郑重地点了点头说:“有点,肚子不太舒服,特别的难受” 夜枫蹙眉道:“怎么会?” 纪宸心累地看了一眼夜枫,张开双手拍了拍他的后背,叹息道:“你这个榆木脑袋,我还是自己出去觅食吧,毕竟四天饿下来真的特别难受。” 纪宸用一种“你好自为之”的表情看了一眼夜枫,从衣架上扯下外袍来穿在了身上。 纪宸刚拉开院门就差点跟迎面而来的小厮撞一起。 小厮慌忙扶了食盒,“哎呦,公子您慢点,我是东风居的伙计,这是一位穿白衣的公子让我给你送来的。” 纪宸从怀里摸出了几个碎银子,“喏,饭钱。” 小厮笑着递还给了纪宸,“这位公子,那位白衣公子已经给钱了。” 纪宸感觉自己的嘴角要咧到脑后了,“当跑腿了,辛苦了。” 小厮笑眯眯地接了钱,“那公子您吃好,我先走了。” 纪宸哼着小曲拎着饭盒回了房间,夜枫站在原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纪宸将饭盒放在了桌子上,将里面的菜都取了出来,全是清一色的素菜,连点肉渣都没有的那种。 夜枫问道:“这是晏公子送来的?” “嗯,让东风居小厮送来的。”纪宸愁眉苦脸地把饭盒翻了个遍,好歹在最底层翻到了一壶还算温热的鬼见愁。 纪宸扒开塞子喝了一口,感叹道:“北雁烈酒,鬼见愁之,顾曰:‘鬼见愁’。” 夜枫去厨房取了一双筷子,回来看到纪宸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知道他是那种无肉不欢的人,于是劝说道:“四天未进食,多少吃点清淡的好。” 纪宸夹了一筷子青菜,咽下去才说:“那我就变成羊了,咩~” 纪宸认命地吃了起来,饭吃了一半,酒壶就已经空了。 纪宸抱怨道:“才这么点酒,还不够塞牙缝的。” 夜枫道:“少喝点吧。” 纪宸挑了一下眉毛,他突然想起跟林宁的那个小约定,那天由于晏珩在门口站着,林宁似乎很忌讳他,用唇语告诉自己两个时辰之后再过来一次,她有事情要告诉自己。 纪宸舔了舔自己的牙齿,这已经过了四天了,已经不是两个时辰的问题了。 按照林宁那个脾性,对于纪宸的爽约,怒火大概已经烧穿天灵盖了吧。 纪宸随意地擦了擦嘴,扔了筷子急匆匆地走了出去,“我去林宁那里一趟。” 夜枫还没有反应过来,纪宸已经消失在了院子里。 林宁将一个雕刻精致的木盒放在了床底下,已经快到元日了,外面到处都热热闹闹的。林宁突然觉得原本四个人住就显得特别挤的小房子,变得空荡起来,空荡地让人一阵一阵的心慌。 一阵敲门声打断了林宁的思绪,“林姑娘,是我,纪宸。” 林宁从房间里走出来打开了院门,她瞪了一眼纪宸道:“公子还知道来啊,我以为公子已经忘记了时间呢。” 纪宸讪笑道:“是我不对,前几天太忙了把这件事给忘了,不知道林姑娘来找我有什么事情?” 林宁把纪宸请了进来,“我只是想到了一些关于我姐姐的事情。” 纪宸道:“跟前几天来你家的人说过了吗?” 林宁高声道:“怎么可能,他们跟秦家都是一样的人,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 纪宸笑着安抚道:“好好,他们吃人不吐骨头,你跟我说说你想起什么事情了。” 林宁理了理思绪道:“我姐姐在出事前的几天一直恍恍惚惚的,她悄悄地跟我说过她在秦家打扫后院的时候撞见鬼了,然后秦老爷命人打了我姐姐一顿,并且吩咐她们一干下人不许再靠近后院。” 纪宸故意压低了声音道:“看来秦家的这个后院真的有鬼。” 林宁面色一白,“公子可别吓我。” 纪宸挑了挑眉道:“没有,人死了之后就轮回投胎了,哪里有鬼。” 林宁咬了咬下唇,犹豫了一会道:“不瞒公子说,我也曾遇到过鬼,小时候家里穷,我我跟姐姐经常去后面挖死者的陪葬品来换钱。” 纪宸惊讶道:“你胆子也太大了吧,胆子这么大还怕鬼?” “怕,怕得厉害。”林宁小声道:“之前没有见过,会嘱咐自己不信,但是见过了之后就不能再安慰自己了,毕竟我真的见过。” 纪宸打着哈哈把这个话题给揭了过去,不过心里却惊讶着林氏姐妹居然是阴阳体质,天生的修鬼道的好料子,看来问题的本质又回到了林氏夫妇身上了。 纪宸道:“你怎么现在才想起跟我说这件事?” 林宁捏了捏衣角,战战兢兢地道:“因为因为,就在前天几天你来之前,我又看到了鬼,所以才才想起了这件事情。” 纪宸惊道:“又看到了鬼,你这撞鬼次数有点多啊。” 林宁没去理会纪宸的玩笑话,她继续道:“大概五天前的一个晚上,我在院子整理家中的东西,正翻着我娘的诗册呢,然后突然听到了一阵哭声。我本以为是谁家的孩子在哭,就没怎么在意这件事情。谁知道那哭声越来越大,哭了大概有半刻钟,我想这孩子哭为什么没有人哄呢?谁知道我一抬头” 林宁说到这里往院门口看了一眼。 纪宸也随着看了过去,林宁家比较简陋,院子的边缘用青砖简陋的围了一圈,可能因为金钱的问题并没有围全,断缺的地方是用一群竹竿补起来的。 而林宁看的那个地方刚刚好就有竹竿。 林宁继续道:“我看见那个地方有个白色的身影,它在看着我哭,就当我看它的那一瞬间,它突然笑了起来,嘴角都咧到了耳后面,当时我大叫一声就跑到了屋里,一直躲到天亮。还有还有就是我昨天晚上也又看到了它。” 纪宸摸了摸自己的嘴角。 林宁说这些话大概用了全部的力气,纪宸发现她的嘴唇都咬白了。 纪宸追问道:“你昨天晚上看到的鬼是什么样子的?” 林宁摇了摇头,“我没仔细看,太吓人了。” 纪宸问道:“你刚才说你在看你娘写的诗,是什么诗?” 林宁想了想道:“容颜易逝,芳华易老。桃花知我,流水潺潺向东去;白骨不知我,三尺黄泉常埋地底。” 纪宸的思绪瞬间明了,“桃花”不就是说的当年盛极一时又销声匿迹的鬼面圣手嘛。相传这个鬼面圣手长得倾国倾城,得鬼面这个称呼是因为她的容貌惊为天人,又因为是一个鬼修所以不能以“仙”来称呼,她自己自作主张取了“鬼面”二字。 医者仁心c妙手回春,鬼面圣手的称呼就是这么来的。鬼面圣手曾经救过九尾仙姬,而九尾仙姬用玉笛来要挟纪宸,是因为她自己不好出面去报答当年的恩情,便让纪宸去帮林宁。 要是九尾仙姬来了,那这北雁城可热闹了,而且也不符合他们避世的原则。 于情于理,这个算解释清楚了,纪宸也就打算送佛送到西,帮人帮到底。 纪宸笑着说:“你娘真不愧是才女,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佩服。” 林宁开心地笑了起来,脸颊粉红,露出两个小小的梨涡。 她捋了一下耳边的碎发,嗫嚅道:“纪公子,你能不能告诉我到底是谁害了我姐姐?” 纪宸随口应付道:“很快,我原以为我前几天遇到的那个就是,不过照你这么一说,我又有些怀疑了。” 他从怀里掏出了一张符纸递给了林宁,“护身符,镇宅保平安,童叟无欺。” 纪宸说完朝林宁眨了眨眼睛。 林宁收下了符纸道:“多谢纪公子。” 纪宸道:“我先走了,毕竟在一个姑娘家不能多待。” 晏珩看到纪宸走出来,立刻迎了上去,“身体还没恢复好怎么就出来了?” 纪宸往晏珩身上倚了倚道:“你不说我还没感觉出来,你一说我就感觉天旋地转的。诶,小美人你怎么有两个头?” 晏珩把纪宸扶好,他在纪宸面前蹲下身体道:“上来吧,我背你回去。” 纪宸眼睛笑得弯成了一条线,他心安理得地趴到晏珩身上,“我居然有这么好的待遇,你平时都是用得什么熏香啊。” 晏珩道:“天极门上有一方寒潭,上面生长着这种青莲。我师姐会用里面的青莲制成熏香,那里还有一片桃林,有空带你去看。” 纪宸把下巴放在晏珩的肩膀上,使劲闻了闻这种淡而不腻的味道,有一种很安心的感觉。 纪宸打了一个哈欠,脸在晏珩的肩膀无意识地上蹭了蹭,“把桃花糖渍起来一定很好吃,煮酒也好喝” 晏珩轻笑了一声,柔声道:“睡吧。” 纪宸闷闷地点了点头,他闭着眼睛道:“你们在哪里发现的李成?” 晏珩:“北雁山的山脚下。” 纪宸道:“那个李成之前跟在一个叫公孙延的魔修身边,公孙嗯公孙延是个比较干瘦的白面书生,嘿嘿,应该是公孙月白的侄子?外甥?儿子?反正都有可能。” 晏珩笑道:“你说的话还算不算数?” 纪宸趴在晏珩的背上,听着他低沉的声音,意识越来越模糊,奇道:“我不是睡了四天吗?怎么还这么困?我说的哪句话算不算数?” 晏珩将听到的那句话重复道:“哪怕我是一只灵智初开c人形初化的小妖兽,只要合你心意,你便心悦于我。” 纪宸打了个哈欠,其实他只听到了一些细细碎碎地词语,强行提神就只听到了什么“灵智初开”c“心意”c“心悦”,便随口问了一句,“你呢?” 晏珩笑道:“我也是,并且想常伴你左右。” 纪宸嘿嘿地笑了起来,迷迷糊糊地说:“那我也是。” 晏珩笑着低下头吻了吻纪宸露在外面的手腕,心里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昏暗的石室内,公孙延浑身是血的缩在角落里,他抬头看了看周围被他杀死的修士,索性把眼闭了起来,眼不见心不烦。 公孙月白怒气冲冲地走过去将他从地上拉了起来,呵斥道:“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真是给我们公孙氏丢人!” 公孙延被她扯了起来,他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公孙月白,奋力扯开了她的手道:“姑姑,你看你说得这是什么话,我已经按照你的要求做到了不是吗?” 公孙月白咬牙切齿道:“你只不过是杀了几个修士就怕成这个样子,将来要是让你跟随鬼王镇守一方,你担当得起吗?” 公孙延力争道:“我说过我怕了吗?你说过我只要达到你的要求,你就不会再管我的事情,现在呢?我交朋友都被你限制了,姑姑,李成是不是你杀的?” 公孙月白道:“是又怎样,他只不过是一个一无是处的散修,留着有何用?” 公孙延怒道:“姑姑,你太过分了!他是我朋友,一个不嫌弃我是魔修的朋友!” 公孙月白瞪了一眼公孙延道:“怎么?身为魔修很让你蒙羞吗?你爹你娘都是魔修,你就注定是一个魔修!公孙一家的名声不能毁在你手里。” 公孙延高声道:“难道你现在投靠了鬼王就不毁公孙家的名声了吗?当初他们是怎么传的?“三千阴兵压境,万籁俱寂!”姑姑你现在的所作所为不是背叛了栖云山吗?” 公孙月白怒道:“你且住口,最近你在这里好好反省吧,不要再出去鬼混了!” 公孙延看着公孙月白拂袖而去,一拳打在了石壁上,他将周围的尸体拖起来摔到了墙角大吼道:“这算什么?你们算什么?!” 公孙延发泄一通,无力地靠在了墙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第十一章 厚重的帘子里传来一阵一阵的咳嗽声,秦严明躺在里面的软塌上,他的皮肤已经苍老了几十岁,沟壑纵横的褶皱布满在这具皮囊上,活像一具干尸一般。 他躺在塌上,喉咙像是拉风箱一般运作着。 管家莫止挑开帘子,将一碗浓稠的药端了进来,他将药碗放在了矮几上,俯下身恭敬道:“秦公,该喝药了。” 秦严明费力地抬起眼看了管家一眼,“后院后院的事情如何了?” 莫止道:“秦公您放心,有公孙先生在,出不了什么岔子的。再说还有大少爷” 秦严明喘了几口粗气,仿佛在压抑着什么,他突然将药碗抚了出去,怒道:“别跟我提那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怂包,前几天不过是来了两个散修,看他那个模样!都快吓得尿裤子了。” 莫止蹲下身将地上的狼藉收拾干净,“秦公别生气,我再去给你煎一碗药来。” 秦严明有气无力地摆了摆手,“不用了,治标不治本的东西,你有那闲工夫不如去后院看看那血器练得如何了。” 莫止握了握拳,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他咬了咬牙道:“秦公,你已经请了七玄山的人,为什么不请他们来看看?你是北雁城秦家的家主,你何故何故沦落到要走邪魔歪道地步” “住口!”秦严明费力地撑起自己的身体,他气得浑身发抖,他颤巍巍地指着莫止道:“出去,你给我滚出去,你懂什么?!这种怪病传出去,我秦家的颜面何在?!” 莫止无声地叹了口气道:“秦公息怒,属下这就出去,您好生休息。” 纪宸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他感觉一身清爽,昨天的困乏简直一扫而光。他穿好衣服走了出去,四下逛了逛都没有看到白雪和夜枫的身影。 天灰蒙蒙的像是要下雪的模样。 白雪可能一早就上山了,可是夜枫从来都不会一声不响地就玩消失,院门突然被敲响了,纪宸正疑惑是谁的时候,晏珩推门走了进来。 其实仔细想想也是,如果是他们两个要回来的话会敲门吗? 纪宸笑着走上前拽着晏珩的衣服道:“走走走,我们今天去找个宝贝。昨天睡着了,把这个事来忘了。” 晏珩伸手抽出了自己的衣袖,反手握住了纪宸的手腕道:“去哪?” 纪宸仔细地想了想昨天的那句诗,“应该是汨月河附近,我觉得那句诗说的应该是一个地方。” 晏珩笑道:“汨月河自西向东流,东边出了北雁城十里外有一处长亭。你要找的东西可能在那里。” 纪宸笑嘻嘻地道:“那我们就去那里碰碰运气。” 北雁城自从发生了魔修杀人取血的事情之后,变得比以前萧条了不少,连万人翘首以盼的荷糕店前也门可罗雀,这倒是合了纪宸的心意,不用排那么长的队伍,放钱拿荷糕一气呵成。 两个人边吃着荷糕边往城外走去,北雁城的荷糕入口冰凉,荷香在唇齿间肆意穿梭,总给人一种回味无穷的感觉。 纪宸塞了两块荷糕下肚,晏珩吃了一块都不到。 纪宸调笑道:“细嚼慢咽,食不言寝不语?诶,小美人你还真是活得细致,明日就是花灯节了,有没有空一起出来看看?” 晏珩咽下了嘴里的荷糕回答道:“好。据说到时候会有很多小吃,还有各式各样的花灯。” 纪宸砸了砸嘴,突然觉得那荷糕有点甜得过分了,他小声道:“我可能还有些事情跟你说。” 纪宸搓着下巴想了想,觉得刚才自己太草率了,想抽自己一巴掌醒醒神,按理来说应该睡醒了才对,不应该这么糊涂。要是这个时候向晏珩表明自己的心意,也有点太猴急了,再说当下的局势并不合适,怎么着也应该找一个有花有酒有月亮的地方,独处最好。 纪宸把想法大致规整了一下,扑了扑自己的热情,才开口道:“其实也就是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到时候你听听就好,不用太在意。” 晏珩笑着点了点头,“无关紧要的事情吗?为何现在不说?” 纪宸被噎了一下,突然不知道说什么好,他梗着脖子道:“因为我们现在有正事要做。” 晏珩看着如同鹌鹑一样的纪宸突然笑出了声,他指着前面的十里长亭道:“到了。” 纪宸顺着台阶就溜了下去,他放眼望去长亭周围栽着一排柳树,根本没有找到所谓“桃花”的踪迹,再说这个季节根本没有桃花。他找遍了长亭里每一处可能会藏东西的角落,都一无所获。 转眼间灰蒙蒙的天,飘起了小雪花,风带着雪花贴在皮肤上,有股凉飕飕的感觉。 纪宸盘着腿坐在栏杆上,晃着身体道:“桃花知我,流水潺潺向东去;白骨不知我,三尺黄泉长埋地底,饱读诗书的人写出来的东西就是不一样。” 晏珩从纳戒里取出了一件长披风搭在了纪宸的肩膀上,纪宸随口道了谢。 晏珩看着纪宸魔怔了的样子,伸手推了推他,“还有三尺,向东三尺,说不定在那里。” 纪宸抬起头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又把目光滑向了东边,他笑着拍了拍晏珩的肩膀道:“还是我家小美人聪明,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呢。” 纪宸兴冲冲地从长亭向东量了三尺,从纳戒里抽出了鹿离就挖了下去,很快就挖到了一个精致的木盒。 纪宸向晏珩招了招手,“找到了。” 纪宸伸手抚开了上面的泥土,那是一个没有上锁的长方形妆奁。纪宸愣了一下,他小心翼翼地抹去上面残留的泥土。 一股久违的感觉涌了上来。 纪宸的手抖了抖,他紧握了片刻,才缓缓地将妆奁拿了出来。 妆奁保存的还算做好,并没有被泥土腐蚀的不成样子,底部还被磕去了一个小角。 晏珩取出一方丝帕递给纪宸,然后静立在一旁。 因为有些痛你不去体会,永远也不会明白那是什么滋味,也永远不会知道怎样的安慰最合适,盲目的出声,反而适得其反。 纪宸将那个妆奁翻来覆去看了许久,才献宝一般地捧到晏珩面前道:“你看我寻到宝贝了吧,这是我娘的妆奁,我以为关于我娘的一切都被那一把火烧干净了呢,没想到还能再见到这个东西。” “其实,其实我”纪宸把头低了下去,原本早就已经遗忘的记忆随着这个妆奁的出现又全都争先恐后的被勾了出来。 一阵又一阵的闷雷声夹杂着木头被火烧得噼里啪啦的声音。 这个世界上有些无能为力和身不由己的事情总是让人记忆深刻,开始总是倍感沉重,但是当什么时候能够说出来了,才算是迈过了这个坎,才算得上成长。 也正是因为这些事情,把人塑造成一个完完整整的人,有血有肉,或伤感或无情。 纪宸甩了甩头,故作轻松道:“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了,让我来打开它看看里面有什么!”说完,他小心翼翼地打开了那个妆奁,在最底部的小匣里发现了一圈红线,大概有一尺长。 晏珩道:“血蚕丝?” 纪宸的双眼都亮了起来,他点了点头兴奋道:“没错,就是血蚕丝,上等的炼器原料啊,千金一毫,没想到在我娘的妆奁里就有一尺!” 晏珩蹙眉道:“你还想炼器?身体可好些?” 纪宸兴奋道:“不能暴殄天物啊,再说我身上的伤口还没愈合,不能浪费,炼器刚刚好。” 晏珩想了想,妥协道:“好吧,你炼器的时候允许其他人在场吗?” 纪宸点了点头,将血蚕丝放进妆奁里一起收进了纳戒中,“一般夜枫会在,如果有什么意外他可以第一时间打断我。怎么,小美人想看?” 晏珩发现纪宸似乎很迁就自己,只要是自己提出来的要求,他都不会拒绝,于是晏珩点头道:“想看。” 纪宸笑道:“行啊,到时候我通知你,连名字都是现成的,就叫黄泉。” 晏珩失笑道:“你还真会取名字,你知不知道有一句诗是‘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 纪宸兴奋地拍了一下手掌,“你这倒是提醒我了,‘碧落黄泉’真是好名字,不过最近手头上器材不多,‘碧落’以后再说,先把黄泉炼出来。” 纪宸随手折了几支腊梅,将它们圈成了花球随意地扔在手里把玩着,晏珩扫了一眼,他发现这个 花球的编制方法跟纪宸给林宁的那个不太一样。 等两个人走回城中的时候,街上的人变得多了起来,天空在雪积了薄薄的一层之后终于放晴了。 纪宸拢了拢肩上的披风,感觉比刚才更冷了些,他老远就看到了一身红衣的夜枫,他第一次觉得 夜枫的这身衣服这么显眼,黑色的丝线压着边角,垂在胸前的小辫子尾部缠着红色的发绳,发髻梳得一丝不苟。 纪宸扬了扬手道:“夜枫!”紧接着他搓了搓下巴,小声道:“原来黑色和红色这么相冲。” 夜枫走近,“公子,晏公子。” 纪宸:“你去哪了,一大早就不见人了。” 夜枫:“我出去查了些东西,你上次不是说遇到鬼王了吗?” 纪宸略带埋怨地看了一眼晏珩,问夜枫道:“你查到什么了?” 夜枫看了看周围,“我们换个地方说吧,这里不方便。” 纪宸点了点头,带着两个人去了东风居的二楼,相比起一楼来,二楼显得奢华很多,连熏香都比一楼的好很多。 纪宸走到长廊的尽头,打开房门走了进去。 这间房间构造很奇特,只有一扇用来通风的小窗,还用厚重地帘子遮盖着。 纪宸点上蜡烛,不大的房间立刻亮了起来,他借着豆粒大的灯光在墙壁上摸索了起来。 晏珩借着这束微弱的烛光,稍微打量了一下,房间的四周都放着博古架,上面摆满了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夜枫注意到了晏珩的视线,开口解释道:“这些都是公子无聊的时候四处收集的。” 晏珩颔首一笑。 纪宸伸手解下腰间的铃铛在墙上敲了两下,墙壁瞬间向两边分开,露出一条漆黑的甬道,壁烛一个接着一个的亮了起来。 纪宸:“这个就是类似于障眼法的东西,里面的构造是仿照着书上说的擎风令来的,比较安全。”说完,他朝晏珩眨了眨眼睛,大有一副讨要糖的模样。 晏珩上前轻握了一下纪宸的手,纪宸无声地笑了起来转头进入了甬道。 甬道的尽头是一片郁郁葱葱的竹林,一座小竹屋坐落在竹林前,清澈的溪水蜿蜒地从眼前流过,恍然有一副世外桃源的感觉。 纪宸从简朴的竹木桥上走了过去,拉开院门邀请两个人走进去。 晏珩发现纪宸自从走进这个地方脸上的笑意就没有散去,不是讥笑也不是假笑,是发自内心的那种,他浑身散发着一种心有归宿的轻松。 这是一个特别的地方,起码对纪宸来说是,晏珩这样想着坐到了院子里的竹椅上。 纪宸:“说说吧。” 夜枫:“我目前所知道的就是鬼王跟秦公扯上了关系,这代鬼王本是南疆那边的人祭,死前被喂了五毒,死后心生怨念,在黄泉落地生根,不断地吸收来往鬼混的怨气才壮大成现在这个样子。并且” 夜枫看了晏珩一眼,“地狱使之所以叫地狱使,是因为黑蛟也是生于黄泉,所以地狱使跟鬼王也是或多或少有些亲属关系。” 纪宸撑着下巴笑道:“怪不得,那个小孩一直喊你哥哥呢。” 晏珩有些无奈地解释,“并不,上一代鬼王被镇压的时候,他就已经存在了。鬼王也会同时出现好几个,弱肉强食,胜者为王。” 纪宸上前捏了捏晏珩的脸,“那可真是把你叫老了,毕竟上代鬼王出世都是几百年前的事情了。” 嗯,手感真不错。纪宸这样想着又打着怕把晏珩捏疼了的念头,很轻柔地揉了揉他的脸颊。 夜枫有些不自在地把指关节挨个掐了个遍,支吾道:“那个,我们今天晚上要去秦府吗?” 纪宸头也不回地道:“不急,明天花灯节,过几天是元日,先过完这几天再说。” 夜枫错愕了一下,他觉得色令智昏这顶帽子纪宸是戴定了,要不整天一副懒散的模样,要不就腻在晏珩的身边,之前起码还好些,因为之前总是一副懒散样,没有晏珩让他在身边腻着。 看着眼前的两个人夜枫瞬间有一种脱力的感觉,依照他家少主之前的风流德行,能这么快就能把七玄山的弟子拐带走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其实,当事人跟局外人的想法并不一样。 当事人之一还在准备他的攻略计划,当事人之二认为当事人之一把昨日他说的话都听明白了,然而并不是这个样子的,两个人都会错了意。 夜枫假意咳嗽了一下,“最近很不太平,我去北雁山找找白姑娘。” 纪宸这才转过头,分了一点注意力给夜枫,“行,你告诉白姐姐最近都不要上山了,她最近采得药够多了。” 夜枫走后,纪宸和晏珩又在这里待了许久,无非就是有一个人闲到无聊,折了跟柳枝当哨吹,那声音简直催人泪下,也亏得另一个能安得下心在一旁陪着。 纪宸从东风居出来的时候,已经傍晚了,中途晏珩被妙音仙子叫走了,他舒展了一下身体,感受着夜枫的气息,纵身追了过去。 夜枫默默地跟在白雪身后,看着她一瘸一拐地往前走。 这么久了,白雪的脚还没有痊愈,好在已经不需要拐杖了。 纪宸找到夜枫的时候,白雪已经回家了,他伸手拍了拍夜枫的肩膀,“月黑风高,正好可以去秦府探探。” 夜枫诧异地看着纪宸,“你不是说过几天吗?” 纪宸挠了挠头,“这件事情当然越早解决越好,我还答应给林宁一个交代呢,不能再拖了。” “那你” 纪宸摊开手,“做人做事要分清楚,自己的事情,别人的事情和共同的事情,我还没到色令智昏的时候。好了,快走吧,说不定回来还能吃到白姐姐做的面。” 两个人趁着月色偷偷地从秦府的后门溜了进去,纪宸还没等站稳叫就闻到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撞得他有些反胃。 纪宸诧异道:“秦严明这是在自己后院做什么,杀猪也造不出这么浓的血腥味,真黑啊。” 夜枫:“或许真的是我们想的那种,你忍一忍。” 纪宸:“如果秦严明真的在替公孙月白做事,他再请七玄山的人跟掩耳盗铃有什么区别?” 夜枫示意纪宸噤声,他伸手将纪宸拉进了树影中,只见秦家的管家提着灯笼走到了一所独栋木屋前,他向四周勘察了一番,然后推门走了进去。 纪宸扬了扬下巴,两个人翻身上了屋顶,夜枫取下了一块瓦片。 今晚的月光给人一种森森然的感觉。 木屋的地面一片狼藉,原本的地面上涂上了一片厚厚的血水与灰尘的混杂物,已经分辨不出来原本的颜色。 地面被明亮的朱砂画成了一张鬼脸,一口大缸放在木屋的正中央,里面用血水养着一把木剑,木屋的角落里堆积了几具不是很新鲜的干尸。 纪宸吞了吞口水,眼睛都直了,他在空中虚画了几笔,“这是邪术啊,地上画得鬼脸图叫做枯木逢春图,据说用这种图炼出来的器具可以让将死之物重获新生。代价就是需要万人之血,当然,我只是在书上看到过,不知道真的有没有那么玄乎。” 夜枫皱眉道:“秦公炼这种东西做什么?” 纪宸搓了搓下巴,“这就要问他自己怎么了,说不定得了什么不治之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第十二章 “不过我现在能确定的是,秦严明要么有一些秘法书籍文献,要么就是跟公孙月白有联系。我比较倾向于后者,因为公孙月白不是在炼诸神剑嘛,在北雁城找一个修仙大家当靠山不事半功倍吗?并且我曾在公孙月白的巨鼎里发现了林静的魂魄。”纪宸悄悄地将那块瓦片放了回去。 夜枫问道:“既然秦家把这件事情隐藏的这么深,顾先生又是怎么知道的?” 纪宸愣了一下,他抬头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夜枫,突然他迅速伸手拉了一把夜枫,“快跑!”说完,纪宸掏出一张火符贴在了房顶上,带着夜枫从屋顶上翻了下去。 糟糕,中计了!纪宸暗骂了一声。 纪宸感觉到了剑气贴着他的头皮掠过去带起的凉意,他咬了咬牙,心道:怎么就没有想到呢,秦家又不是他家后院说进就能进的,顾慕仪是什么人,简直就是千年老狐狸化身!这秦家里还不知道有他多少眼线呢。 纪宸和夜枫顺着巷子一路狂奔,身后的脚步声越追越近,纪宸推了一把夜枫,从怀里掏出一张崭新的篆纸,他咬破了手指在上面画了一个傀儡的符号,然后将符篆按在了地上。 一只只傀儡得到了召唤,破土而出拦住了后来者。 莫止一剑挥了出去傀儡瞬间土崩瓦解,它们的身体就像是装满了尘土的皮球一般鼓胀着,碎裂的一瞬间尘土四溢。 等到尘土散干净之后,只剩了幽境的巷子和凄冷的月光。 莫止收剑回鞘,一个黑衣人上前,“莫管家,需要我们去追吗?” 莫止摆了摆手,“都是些不成气候的东西,我们也没有损失什么,不必了。” “是!”黑衣人们在接收到指令后,一瞬间都隐匿到了黑暗中。 纪宸和夜枫一直跑出北雁城城门才停下来,纪宸喘了几口粗气,“不行了,这条路算是行不通了,林宁告诉我她看到了鬼魂,如果不出意外的话那应该就是从被我砍破的鼎里跑出来的。明天是林静的头七,说不定她还会出现,毕竟炼化过的魂魄无法投胎。” 夜枫想到了那天的事情,他低下头舔了舔嘴唇,“对不起。” 纪宸盯着夜枫看了一会,哑然失笑,“对不起什么?” 夜枫自责道:“那天是我太大意了,中了公孙月白的诡计,害的你” 纪宸伸手掴了一下夜枫的后背,“没关系,你是我唯一的器灵,咱们是兄弟,你也不要想我会抛弃你之类的,只要你还愿意留在我身边,我一定不会赶你走的。不要因为晏珩的出现,你就觉得我会丢掉你,或者把你送给别人之类的。如果将来有一天我有什么不测的话,到时候你就自由了。” 夜枫忧心忡忡地看着纪宸,“别再说这样的话了,你一定能长命的。” 纪宸苦笑道:“但愿如此。” 夜枫从小就是孤苦伶仃一个人,没想到这种藏匿在骨子里的“病”,就算是不记得自己是谁,也会遵从那种本性。 纪宸还记得自己刚被父亲找到的时候,纪烨烽怕纪宸不适应栖云山的生活,特意在霄云城里买了一个年龄跟他相仿的孩子与他作伴。 霄云城处于中州栖云山的山脚下,那个时候因为魔修跟正道的关系紧张,这里到处战乱纷飞,民不聊生,为了糊口卖孩子卖媳妇的多得是。 十多岁的纪宸还有些自闭,几乎跟谁都不愿意说话,夜枫来的时候也是畏手畏脚地跟在纪宸后面,有时候纪宸嫌他烦了,也免不了对他拳打脚踢一番,久而久之习惯了身后总是有一个跟屁虫的生活,这种极其恶劣的行为也就减少了很多。 再后来 纪宸笑着拍了拍夜枫的肩膀,“走了,周围太黑了,回家吃白姐姐做的面去。你这么个脑袋里,也不知道天天装了些什么。”说完,纪宸试探着敲了敲夜枫的脑袋,想听听里看面会不会有什么杂音。 夜枫笑了笑,他根本无法理解为什么纪宸整天都可以过的这么洒脱,就算天塌下来,他也照样能睡得着。 他自己就不行了,总是不由自主地想很多事情,忧心很多事情。 纪宸推开门,刚好看到白雪将蔬菜放到锅里去煮,纪宸感觉自己的口水都要流下来了,他搓了搓手道:“白姐姐,我回来了。” 白雪兴奋道:“阿宸!”她放下手中的勺子,擦干净手迎了出去。 白雪伸手弹了一下纪宸的额头,“不是那几天躲在屋子里睡觉的时候了,今天身体可好些了?” 纪宸活动了一下身体给白雪看道:“我身体早好了,前几日我那朋友不是说了吗?我染了风寒,每天都吃了药早睡下了。” 白雪伸手托起纪宸的手腕,压了一会他的脉,“确实平稳了不少,不似前几日一般混乱了。” 纪宸舔了舔嘴唇,“白姐姐,什么时候开饭啊,我好饿。”说完,纪宸揉了揉肚子,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 白雪收回手,边走边道:“小馋猫,马上就可以了,你再等一会。” 纪宸趴在窗台上看着白雪,“白姐姐,你明天义诊,我帮你搬东西吧。” 白雪笑道:“今年你怎么这么乖啊,每年不都是找这样那样的借口吗?” 纪宸:“哎呀,白姐姐你看我今年这么乖,你都不给我一个表现的机会吗?” 白雪点了点头,“好,你搬。可别累着了,如果重就跟我说一声。好了,面好了,准备吃饭吧。” 纪宸笑道:“好嘞,白姐姐,我帮你拿筷子。” 吃过晚饭,纪宸回到房间点起了炭炉,他有些出神的看着发红的炭,紧接着他从怀里拿出了五张空白的符纸。 纪宸找了一个空碗,用鹿离在掌心割了一道口子,他死抠着伤口不让它愈合,直到放了小半碗血,纪宸才满意地收了手。 他拿起毛笔沾了碗里的血,开始画降魔符。 降魔符是降魔阵的简易画法,对魔修有一定的震慑功效。 毛笔尖刚触到纸面挑了一个撇,纪宸就能感觉到扑面而来的压迫感,他咬牙忍了忍,在这方面纪宸不允许自己有一点失误。 等到五张符都画好了,纪宸整个人就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濡湿的额发软趴趴地搭在脸上,他丢开毛笔坐在椅子上喘了一会。 纪宸将五张符叠了起来,交给了夜枫三张,嘱咐道:“明天我帮白姐姐搬完东西,就去林宁那边,你在那看着白姐姐,公孙月白最近这几天都很安分,我怕明天会出什么意外。” 夜枫收好纸符,问道:“你呢?” “我?”纪宸抬眼看了夜枫一眼,昏昏暗暗的光线,夜枫突然觉得这个纪宸很陌生,两个人之间仿佛隔了几百年的时光,一股沧桑夹杂着无力感扑面而来,就如同身处绝望的冬夜里,四周静谧得很。 这根本不是他认识的那个洒脱的人。 也可能是纪宸眼珠太黑的原因,夜枫在心里安慰着自己。 纪宸突然笑出了声,这才让夜枫找回了熟悉感,纪宸伸了个懒腰道:“我能有什么事情,有些事情能帮就帮,不能帮的,也尽全力去帮。如果林静真的跑了出来,两个姐妹一拍即合,林宁以后修鬼道,两人能一直相依为命也不错。” 纪宸看到夜枫瞬间白下来的脸,解释道:“当然,当然是在两个人一拍即合的前提下!” 夜枫舔了舔嘴唇,试探道:“如果她们两个人一拍即合,你你有什么办法?” 纪宸撸了一把湿漉漉的头发,笑道:“你想什么呢,她们两姐妹本来就是阴阳体质,如果真的一拍即合,我只是给她们指一条明路而已,再说我又不会什么修鬼的东西。” 纪宸将外袍搭在了衣架上,凑到床边掀开被子躺了上去,边打哈欠边道:“困了,快睡觉,明天还要干活呢。” 夜枫听着纪宸的呼吸渐渐平缓,他拉开门悄悄的走了出去,夜枫将两张降魔符贴在了明天白雪需要的桌子底下。 北雁城的花灯节三年一度,上元节一般是赏花灯,猜灯谜,北雁城的花灯节一般是在岁除的前一天,年轻的男女一般喜欢将花灯上写上自己的名字,然后将花灯放进汨月河里。 汨月河是北雁城的姻缘河。 上元节那天,当月光可以直照河底,便可以看到心上人的影子。 花灯节这天,据说还可以捡到写着有缘人名字的河灯。 纪宸扛起白雪所需要的东西时,一个不留神脚下一个趔趄,纪宸诧异地试着掂了掂手里的东西,紧接着他心里浮上了一个怪异的念头,夜枫这家伙为什么把符贴在了桌子上! 纪宸略微用了点小计谋,他用真元暂时性地将降魔符的能力封了起来,否则他可能搬不到汨月河畔就趴地上了。 白雪拿着药箱从房间里走出来,她对纪宸道:“药箱我就自己拿着吧,你那些东西沉吗?” 纪宸扛着东西走了几步,“不沉,一点都不沉。白姐姐,你平时都是自己拿这些东西吗?” 白雪点了点头,她低头翻了翻药箱检查自己的东西是否都带齐了。 纪宸将东西扛了出去,他有点想象不出来,白雪是怎样一个人把这些东西扛到汨月河畔的。 毕竟这个重量对于女孩子来说太辛苦了。 两个人搬着东西到河畔处的时候,栾钦城已经在那里等着了,他兴冲冲地跑过去帮白雪取下了药箱。 纪宸看栾钦城忙前忙后的模样,突然想起来自己小时候养得那条小奶狗,笨憨憨的。 白雪将义诊的地方安排在了汨月河畔的一棵柳树下。 纪宸走过去将栾钦城拉到了一旁,他将胳膊搭到他的肩膀上,语重心长地道:“兄弟,你什么时候来我们家提亲啊,作为白姐姐的娘家人我替她的终身大事有点着急啊。 栾钦城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但是他又不好意思地将纪宸的胳膊拿下去,因为这样搭着又让他很不舒服,“我还没有跟我爹提这件事呢。” 纪宸会意地放下了胳膊,略带不爽地看了一眼栾钦城,评价道:“怂包,你是怕你爹不同意吧,门不当户不对的。” 栾钦城解释道:“也不是了,我是想考取功名之后,有了能力就能脱离我爹的管束了,这样我就能光明正大的迎娶白姑娘了,不用在乎门第了。反正明年就要殿试了,也不急于这一时嘛。” 纪宸眯起眼睛上下打量了一下栾钦城,他一直以为这个小公子是个文文弱弱的怂包,没想到还是挺有远见的,他想了想道:“你知不知道,你脱离了一个小囚笼等于跳进了一个大囚笼,人活着就是在不同的囚笼里游荡,你以为你脱离现在这个囚笼就自由了,殊不知还有另一个囚笼等着你,就算你是新科状元,多少达官贵人想巴结你,把自家未出阁的姑娘嫁给你,就算你能拒绝,难道你就能保证自己不被京城的花红柳绿所迷惑,比我白姐姐长得好看的人有的是,你能保证吗?” 栾钦城正色道:“胡说,我是那种肤浅的人吗?白姑娘心地善良,我喜欢的是她这个人,不是她模样如何。你也知道我的家境,若我是那种只看容貌的人,我何必到了现在不娶?” 纪宸满意地拍了一下手,“好,我等的就是你这句话,你将来如果能及第,你来迎娶我白姐姐,我一定给足你们栾家面子。” 栾钦城诧异地看着纪宸,嘴张得能囫囵吞下一个鸡蛋。 纪宸有些看不下去,他伸手将栾钦城的下巴合了上去,嫌弃道:“怎么,少看不起人。我可不是说大话,小子,知不知道什么叫做真人不露相!” 栾钦城慌忙摆手,“没有没有。” 纪宸的目光从他的肩头滑了出去,他伸手将栾钦城推到了一边,就在栾钦城以为他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的时候,纪宸买了四根苹果糖折了回来。 纪宸路过栾钦城的时候将其中一个苹果糖塞到了他手里。 栾钦城看了看手中的苹果糖,他觉得纪宸真的是一个认真不过一刻钟的人,真不知道苹果糖吃完之后他还能不能记得刚才说的话。 栾钦城看着纪宸将手里的苹果糖分了出去,最后留了一根给了一直跟在他身边的红衣男子。 或许今天是花灯节的原因,各路小贩沿着汨月河畔支起了小摊,大概暂时性地都从魔修杀人事件中走了出来。 因为汨月河是姻缘河,所以架在它上面的白玉石桥也被称为鹊桥。 纪宸在树杈上坐了整整一下午都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栾钦城都以为他已经跟仙人一样入定了,其实纪宸已经动了不止一次两次,只是栾钦城都没有看到。 也是,栾钦城的目光大部分都放在了白雪身上,小部分时间只施舍给纪宸一个余光。 夜幕悄悄降临,汨月河一带都在树上挂了长明灯,逐渐热闹了起来。白雪的义诊摊前似乎怎么都不缺人,来往络绎不绝,也有些是接受过白雪恩惠的人,特意带了些水果之类的东西来感谢她的。 纪宸打了个哈欠,翻身从树上跳了下来,打着要去四周逛逛的旗号溜进了人群里。 纪宸一路溜到了城外的林家。 刚出城,纪宸救感觉到了一丝诡异,城外的这个村庄在他早上离开时还是一如往常,但是现在入夜后,四处都弥漫着一股死气。 四周静谧地很,要不是偶尔一两声鸟鸣,纪宸会以为自己又误入了擎风令里。 这股死气随着纪宸的脚步逐渐的加深,等到他站到林宁家门口的时候,死气达到了顶峰,坐落在林宁家后面的坟茔,冒着幽幽的鬼火,它们颤巍巍地躲在墓碑后面仿佛在畏惧着什么。 纪宸猛地推开门,林宁的身体浮在半空中,一只巨手握着她的脖子,一抹幽幽的白色身影正在跟那只巨手对抗着。 纪宸摸出腰间隐刀掷了出去,小小的刀片带着破风的气势穿透了那只巨手。 巨手发出一声惨叫,伏在地上缩成了一团。 林宁从半空中掉了下来,剧烈地咳嗽起来,白色的身影飘过去一只手轻轻地抚过林宁的后背。 巨手变成了似人的模样,转身向纪宸扑了过来。 纪宸后跳与它拉开了一段距离,从纳戒里翻出一把漆黑的长弓,手指搭上弓弦轻轻地一拉,无数的流光立刻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在纪宸的手里凝聚成了一支箭矢。 巨手的肩膀瑟缩了一下,突然“噗通”跪了下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第十三章 纪宸见状烦躁地啧了一声,手上偏了方向,一支光箭“嗖”地飞了出去。 巨手的嘴唇哆嗦了几下,吐出几个断断续续的字,“” 纪宸皱着眉头问道:“你说什么?”他刚想上前一步,林宁就跑过来拉住了他。 林宁喘着粗气道:“纪公子,你不要过去,他他刚刚还想杀了我。” 纪宸摆了摆手,“没事,如果我不过去,就没法知道是谁杀了你姐姐了。”说完,纪宸抬头看了一眼一直跟着林宁的白影。 林宁迟疑了一下,缓慢地松开了握着纪宸衣服的手。 纪宸收起了长弓,他朝着巨手走了过去,纪宸蹲下身看着巨手道:“你刚才说什么?” 此刻的巨手已经变成了一个人的形态,他抬起头看着纪宸,嗫嚅道:“救救救我难难受” 纪宸略微低了一下头,他终于看到了巨手的脸,一张煞白的c表情木讷的脸,一双布满红色的血丝的眼睛不知道在看着什么地方。 巨手的黑眼珠突然翻了上去,它一改刚才木讷的脸,表情狰狞地扑向了纪宸。 纪宸烦躁地“啧”了一声,立刻向后退去,很明显这个被炼化过的魂魄已经精神错乱了,纪宸不懂鬼修怎么控制鬼的那一套方法,也不会七玄山上那些能让人静心的曲子,对于乐器纪宸可算是通了九窍,一窍不通。 眼看巨手就要抓上纪宸的肩膀,后者一个灵巧的转身错了过去。 林宁在一旁干着急,她三番四次都想要上前帮助纪宸,都被他呵斥了回来。 纪宸喊道:“躲起来!” 纪宸躲了几次,觉得这样拖下去对他一点好处都没有,他迎着巨手冲了过去,原地起跳一脚踩到了巨手的肩膀上,借力在半空中翻了个身,对着巨手拉开了弓弦。 巨手看到那支发亮的箭矢又出现了,立刻抱头表现出了一副惊恐的模样。 纪宸烦躁地松了手,一支又一支的箭矢钉在了巨手逃窜的路上,他甩手将长弓掷了出去,巨手立刻被砸倒在地。 纪宸走过去看着巨手道:“跟我比准头?再回去练个百八十年吧。” 一股悠扬的埙声在空中炸了开来,林宁从角落里跑了过来,对着巨手踢了几脚道:“叫你欺负我,我都说没法帮你了。” “等等等等,你刚才说什么?”纪宸伸手挡了一下林宁,他看着林宁道:“他叫你帮他什么?” 林宁困惑地眨了眨眼睛道:“啊,就是他说我能看见他,又说什么鬼修什么的,让我帮他报仇。” 纪宸皱起了眉毛,“报什么仇?” 林宁摇了摇头,“他说的不清不楚的,我也不是很明白,对了,纪公子,这是我姐姐。”说完,林宁对着白影招了招手。 林静飘了过来,对着纪宸行了一个礼。 纪宸指了指自己的嘴,“可以说话吗?” 林静摇了摇头。 纪宸心下了然,既然不能说话就代表这可能只是个残魂。 埙声还在空中飘荡着,纪宸侧头仔细听了一会道:“你们先等一会,我去去就来。” 林宁愣了一下,慌忙拉住了纪宸的衣袖道:“纪公子,你总要告诉等会这个东西再发疯,我应该怎么办吧。” “你就像刚才一样踹它一脚就好。”纪宸看着林宁有些扭曲的脸,觉得再不正经就会遭遇跟巨手一样的待遇,他笑着补充道:“只要这埙声不停,应该就没什么问题,而且我马上就回来了。” 纪宸追着埙声来到了一棵老树下,抬头就能看到跟枝丫纠缠在一起的白衣。 纪宸笑道:“小美人怎么知道我在这?” 晏珩用了一个简单的术法,让埙自动吹了起来,“我问过夜枫,他说你在这里。”说完,他对着纪宸伸出了一只手。 纪宸借力坐到了晏珩的身边,月光柔柔地撒了下来,落在晏珩的白衣上,照得他整个人如同发亮一般,不知道怎么的,纪宸的心里冒出了“月下美人”四个字。 纪宸偷着攥了攥晏珩的衣角,有些难为情地道:“说好一起逛花灯会的,却让你等了我这么久,你再等我会,我马上就好了。” 晏珩笑道:“不用那么急,这里也挺好的,很安静。” 纪宸探头看着晏珩,“可是这里没有花灯啊,也没有苹果糖。”说完,他伸出双手假意不稳要撑一下树干一样虚抱了一下晏珩,附在他耳边小声道:“我马上,保证。” 纪宸从树上跳了下来,步伐轻快地往林宁家走去,他觉得自己的嘴角都要咧到耳朵后面去了。 喜欢一个人,大概就是他的一切都想纵容,只要抱他一下,就能感觉全世界都静了下来,所有的烦心事都被冲刷得一干二净,灵魂得到了极大的藉慰。 晏珩伸手轻轻地摩擦了一下埙面上刻的莲花,手工极其的粗劣,他却一直带在身边。 等纪宸回到林宁家的院子里时,巨手已经清醒的差不多了,它缩在角落里眼睛没有焦距的“盯”着一个地方。 纪宸走过去,蹲下身体问道:“你要报什么仇?” 巨手的嘴唇哆嗦了几下,“我我要报仇,我要杀秦严明杀秦严明!别人别人都看不见我,就就那个小姑娘可以!”说完,巨手倏地指向了林宁。 林静上前挡在林宁面前,伸开双臂把她护在了身后。 纪宸点了点头,“你为什么要杀秦严明?” 巨手:“要不是他,我也不会死得这么惨,他挖掉了我的双眼,把我扔我一个巨鼎里,我在里面日复一日地被烈火灼烧,生不如死!” 巨手越说越激动,他浑身都颤抖了起来,那幽幽的埙声都显得有点弱不禁风。 纪宸安抚道:“你先冷静一下,听我说,你现在已经从那里面脱离出来了,不用再受那酷刑了,我可以帮你,但是你要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明白吗?” 巨手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纪宸,他觉得面前这个人不像是骗人的样子。 他迟疑地点了点头道:“我本来在秦家做工,有一天管家给了我一笔钱,让我送到城东的布庄去,我刚到布庄里就昏过去了,醒来就在一个鼎里,那里面有很多人都受着跟我一样的苦,有人每天都会往那个鼎里倒腥臭的液体,之后我跑了出来,却发现外面的环境跟鼎里一样,我就不住的躲闪,找到了这个小院,我想是因为这后面有墓,阴气比较重的原因。” 纪宸沉吟了一会,他反问道:“那个鼎里所有人都是被挖掉眼睛的吗?” 巨手想了想点头道:“我想应该是的,因为有很多人都在喊着眼睛疼。” 纪宸起身询问林静道:“你的眼睛却完好无损。” 林静伸手摸了摸自己的眼睑,她对着纪宸招了招手,等纪宸走近了,她张开了嘴,鲜血立刻从里面涌了出来,林静立刻合上了嘴用手捂了起来。 纪宸挑了一下眉毛,看样子是整个舌头都被拔去了。 纪宸转身拿起腰间的铃铛对巨手道:“你能不能先到我的铃铛里来躲几天,放心里面什么都没有,过几天我就会把你放出来。” 巨手伸手摸索了一下,缓缓地点了点头。 纪宸安顿好巨手,对林宁道:“现在有两条路可以走,第一,送你姐姐走,让人给你姐姐做净化超度一下,从此你们姐妹两个,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再无瓜葛。第二,我告诉你们一个地方,你们到哪里去找一个叫东方非垣的人,他可以帮你把你姐姐留下,你姐姐可能从此都要做一只鬼,当然这需要你们做决定。” 林静转身看着林宁,她伸手轻轻摸了摸林宁的脸,然后点了点头。 林宁迟疑了片刻,然后猛地摇了摇头,眼圈忽然红了起来,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林静伸手抹去林宁溢出眼眶的泪水,她伸手指了指林宁,又指了指自己——“你我从小相依为命,在你还没有能保护自己之前,我怎么放心走?” 林宁一直摇着头,哭得连气都喘不上来。 林静指了指茅屋,又指了指自己——“我们是一家人啊,家人难道不应该永远在一起吗?能跟阿宁在一起,是我最愿意的事情。” 林静无声地叹了口气,她伸出手,双指并拢,左手握在了右手的手腕上,纪宸挑了一下眉毛,他觉得这个手势挺眼熟的。 之前东方非垣驱鬼的时候,纪宸经常看到这个手势。 纪宸点了点头,他从纳戒里取出了一封信,这是他在想到这个办法时写好的信,他将信放在桌子上,“你们两个姐妹慢慢商量吧,要选择第二个,就去江南的香榭找东方非垣,如果选择第一个,过了今夜子时自然会有人来接林静。” 纪宸想了想,他从纳戒里拿出一副翡翠耳环放在了桌子上,“有灵气的东西最适合做魂魄的容身之所,如果你们要去江南,就把这个戴上,林静可以藏在里面。” “如果真的要决定去江南,明天可以到东风居找那里的掌柜取些路费。”纪宸觉得自己没有什么可以补充的了,转身走了出去,剩下的事情就是属于她们姐妹两个的,跟他这个外人没什么关系。 纪宸走出院门,这时才感觉周围的死气淡了些,他伸了个懒腰,觉得北雁城的事情解决的差不多了。 一阵突如其来的烈风吹得他的脸生疼,纪宸不由自主地眯起了眼睛,等他再看清楚眼前的事物时,纪宸怔愣了一下,笑着迎了上去,“哟,老头子,怎么有空来看我啊。” 纪烨烽一身玄色长袍站在离他五步远的距离,一条暗纹龙盘在衣面上把周身的黑色映得周围黯淡无芒。 纪烨烽讥讽道:“当然来看看我这个神闲气定的儿子。” 纪宸笑嘻嘻地凑了过去,“别这样,我还是一个很乖的孩子嘛。再说我这不也算是帮你排忧解难嘛,你看这么一对林家姑娘牵扯出来了公孙月白这条大鱼,你都不夸夸我的吗?” 纪烨烽挑了一下眉毛,“我需要你帮我吗,不是让你去收拾自己的烂摊子吗?你没事管公孙月白干吗?看来我安排你的事情都完成了,那就跟我回栖云山吧。” 纪宸缩了一下脖子,委屈道:“别这样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小时候被她欺负的多惨,你那么忙,都没时间管我,我娘就不会不管我。” 纪烨烽盯着纪宸看了一会,他伸手有些笨拙地顺了顺纪宸的头发,声音放轻了几分,“没事别老拿你娘出来压我,我还没问你怎么又跟七玄山的那个弟子混到一起去了呢,你倒是先数落起我的不对来。” 纪宸抬起头指着纪烨烽,瞪圆了眼睛道:“你看你看,我小时候你都没有管过我,我都这么大了,你这倒有闲心关心起我来了。” 纪烨烽摆手道:“行行行,我不管你。”说完,他从纳戒里拿出了一个巴掌大盒子。 纪宸的眼睛瞬间就亮了起来,他将盒子接过来笑嘻嘻地道:“这次又是什么好东西啊。” 纪宸迫不及待地将盒子打了开来,只见里面并躺着两块泛着蓝光的鳞片,还有两颗拇指肚大的珍珠,他伸手捏了捏鳞片道:“这是南海鲛人的鳞片吗?看起来挺漂亮的样子。” 纪烨烽点了点头,“是,得了这些觉得你可能会喜欢,就给你拿了过来。” 纪宸笑嘻嘻地道:“既然这样,我是不是也要礼尚往来啊。” 纪宸将纳戒里的妆奁拿出来递给了纪烨烽,他把目光放在那两片鲛人鳞片上,顺带着侧了侧身体装作专心致志的样子。 纪烨烽接过妆奁时,脸上的表情出现了一瞬间的破裂,还没等看清这个不怒自威的男人的内里,他就已经恢复成了原来的样子。 纪宸提醒道:“里面有一尺血蚕丝,那个我可不能给你。” 纪烨烽小心翼翼地拉开妆奁,将里面的血蚕丝扔给了纪宸,“我还用得着抢你的血蚕丝吗?” 纪宸抖了抖手里的血蚕丝,又很宝贝地收到了纳戒里,辩解道:“一毫千金啊,像你这种腰缠万贯的人怎么能懂?” 纪烨烽失笑道:“怎么,你在各地开的布庄c客栈什么的都搞垮了?绯公子穷到买不起血蚕丝了吗?” 纪宸白了他一眼道:“我这叫白手起家,节俭得很。” 纪烨烽看了纪宸一会,揉了揉眉心道:“行了,看到你没事就好,好好照顾自己,我先走了。” 纪宸道:“我知道了,爹,你也要好好照顾你自己,别太伤神,找个人照顾你也好,我娘不会怪你的。” 纪烨烽怒道:“臭小子,是不是给你架梯子你都能爬到天头上。” 纪宸看着他爹怒气冲冲地离开了,砸吧了一下嘴,觉得自己以后的日子可能不太好过,他收好鳞片,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然后折回去找到了原来的那棵老树,晏珩已经在树下等着他了。 纪宸伸了个懒腰道:“其实今晚不去看花灯也好,这里挺安静的。”他随意地扫了一眼晏珩手中的埙,觉得有些眼熟又多看了几眼。 他想起来了,这是几年前他偷溜上七玄山时故意留在晏珩房门前的,让纪宸没想到的是原来过了这么多年晏珩还留着。 十年前在风雪谷的一句玩笑话,让纪宸夜不能寐,久而久之郁积成了心里的一个小簇卷柏,日益渐大,没事的时候它就变成枯灰色,只要有一点点水就茂盛的不像样子,等纪宸真正察觉想要拔出的时候,确是连着筋带着肉的那种疼。 晏珩看了看四周道:“这里也好,但是没有苹果糖。” 纪宸伸手拉了拉晏珩的袖子道:“不知道这么晚了还有没有卖苹果糖的,要不咱们去看看?” 晏珩点头。 两个人并肩往北雁城走去,披着朦胧的月色。 纪宸想了想,“你应该都知道了吧,不问问我为什么吗?” 晏珩道:“你想说吗?我听着。” 纪宸笑着捶了一下晏珩的肩膀道:“说不定将来会出现一个大鬼修呢,再说你师叔要是知道了是我让林宁带着林静的魂魄走的,她说不定会扒了我的皮。” 晏珩摇了摇头道:“林静只是其中的一个,没多大关系。至于以后的那个大鬼修,等她真的造成了不可挽回的局面时,再解决也不迟。” 纪宸笑了笑,随口道:“没有哪个人是该死的,都是在不同的立场做不同的事情,在一些有争议的事情中,站在对自己有利的立场上去评判别人的是非,没有这个道理。” 晏珩觉得心里一阵抽搐,他伸手握了握纪宸的手说:“以后,有我与你一起。但是,纪宸你要明白,你的这些都要在一个大的约定俗成c正确的框架之下。有些人错了就是错了,不管他站在怎样的立场上,又或者别人站在什么样的立场上去评判他。” 纪宸稍稍回握了一下,眨了眨眼睛道:“我都说了,在一些某些纠纷中,再说我的立场不一定是大道,说不定我认为对的事情就去做了呢。你也要与我一起?” 他揉了揉晏珩的指关节,他不忍心让晏珩掉进这个永无天日的沼泽里,这里鱼龙混杂,哪里有什么正确的框架可言,人吃人c狗吃狗,这么干净的人,他怎么舍得? 纪宸举着苹果糖回来时,自己的那根已经咬掉了一半。 已经接近三更了,汨月河畔的游人稀稀疏疏的结队谈论着今晚的种种,纪宸把嘴里的苹果糖咬得“咯吱咯吱”地响,他想着这个时候夜枫应该帮白姐姐把东西搬回去了。 晏珩的手上突然冒出一簇火花,一行字在火光的映照下显现了出来。 纪宸自觉地嚼着苹果糖走得稍远了一些,他答应九尾仙姬的事情已经完成了,接下来的事情只要解决掉公孙月白就好了。 晏珩伸手把纪宸拉了回来,“一件小事情,妙音师叔说北雁山上有点蛛丝马迹,要我去查看一番。” 纪宸顺力凑了过来,一脸谄媚的样子,他朝晏珩眨了眨眼睛,“北雁山上有蛛丝马迹?带我一个吧,我肯定不会拖后腿的。” “不曾打算把你一个人留下,走吧。”说完,晏珩召出了月辰,与纪宸一同去了北雁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第十四章 两人刚踏入北雁山的那一刻就感觉有些不对劲,因为周遭太过于安静,安静地有些古怪,连一点虫鸣鸟叫都没有。 纪宸从纳戒里取出了一盏长明灯,往其中注入真元之后,长明灯自动浮在前方为两人照亮,他有些不自在地把手往衣服上搓了搓,“你师叔说的地方在哪?” 晏珩牵着纪宸的手腕,“有两处,我们要去的是不远处的山洞,师叔说里面有魔气的残留,师叔已经前往另一处了。” 山洞从远处看黑黢黢的,像是怪物张大的嘴,随时会吞掉不经意路过的食物。 纪宸光是看周围一眼,他的手心密密麻麻地爬上了一层细汗。 纪宸有些怕黑,之前走夜路都是一口气跑到目的地,或者入夜之后直接不出来,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他晚上一般不出门,周围灯火通明还好,但是像现在这样只有前方一处长明灯,还在这里慢慢悠悠地走着,简直就是在挑战纪宸的承受能力。 纪宸生怕有什么东西突然蹿出来吓他一跳,这样他的三魂可就去了七魄了,不仅能让他吓一跳,还会让他在小美人面前丢了面子。 其实黑暗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潜藏在黑暗里的未知,因为不知道,所以感到害怕。 纪宸往往无事可做的时候,恰巧周身处于黑暗中,各种各样的想法就抑制不住的冒了出来,他觉得自己等会可以借机沾点便宜。 “你怕黑?” 突如其来的声音把纪宸吓了个激灵,头皮一阵发麻,裸露在空气中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爬上了一层鸡皮疙瘩。 “啊?!”纪宸回过神,有些呆滞地看着晏珩,讪笑道:“我是啊,有点怕黑,就一点,这北雁山有点静了。” 纪宸有些羞愧地挠了挠头发,“因为我小时候比较皮,被我爹扔到了时间之罅里待了一段时间,出来之后就有点怕黑。” 晏珩温声道:“看这边。” 纪宸顺着看了过去,晏珩张开了手掌,轻轻吹了一口气,不明物体扩散了出去,四周一瞬间亮起了一些绿色的星点,像是萤火虫一般。 “嚯!”纪宸的目光一下子被吸引了过去,“你这种办法用在小姑娘身上绝对一勾搭一个准,小美人呐,你学不乖了哦。” 晏珩轻笑了一声,“不是,之前无事的时候,偶然琢磨出来的。” “还是赶紧去查看那个山洞的好。”纪宸笑嘻嘻地推了推晏珩,“这点黑我还是可以忍受的。” 不远处的草丛突然耸动了几下,纪宸哀嚎了一声,借机双臂一搂往晏珩的脖子上一挂,双腿利落地夹到晏珩的腰上,一套连贯的动作行云流水,半点都不带停顿的,就好像他真的被吓到了一般,纪宸佯装惊恐地道:“那边,那边有东西。” 晏珩伸手托住纪宸的腰,防止他掉下去,他越过纪宸的肩膀看向了那处草丛,“我过去看一下。” 纪宸伸手把晏珩的头扭正了过来,“别急,我来。”说完,他从腰间摸出一把隐刀掷了出去,隐刀毫无征兆地落了地,仿佛是纪宸刚才看花了眼。 “奇怪。”纪宸握住链子将隐刀收了回来,刀面上干干净净的,一点痕迹都没有,“难道是我刚才眼花了?” 纪宸将隐刀收了回去,他刚一抬头,嗡得一声,头皮一阵麻意,纪宸拍了拍晏珩的肩膀,“后面,小美人,后面!” 一只持着折扇的女鬼站在离两人五步远的地方,见纪宸转过头,她露出了一个嫣然的笑容,绝美的五官似乎有感应一般,鲜血一股一股地流了出来。 晏珩转身向后甩了一张符篆,女鬼发出一声凄厉的叫声,消失在了原地。 “这北雁山莫非成了一座鬼山?所以这么静,还是说咱俩又进了一个莫名其妙的法阵里?”纪宸心安理得地挂在晏珩的身上,似乎把他待在人家身上的事情给忘记了。 晏珩拍了拍纪宸的后背,“你先下来,这样太危险了。” “又来了!”纪宸将手中的隐刀掷了出去,假装没有听到那句话。 隐刀穿过直扑而来的女鬼落到了地上,纪宸蹙了一下眉毛,他从晏珩的身上跳了下来,徒手抓向了女鬼,晏珩伸手拉了纪宸一把,错身将一张符篆直接贴到了女鬼的额头上。 “莫非真的成了一座鬼山?”纪宸搓了搓下巴,环顾了一圈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晏珩摇了摇头,“不一定,先去山洞看一看吧。” 纪宸点头和晏珩一起往山洞走去。 月光撒下来,映得地上影影绰绰的,像是鬼影子一般。 纪宸回头看了一眼,他扯了一下晏珩,“等等等等,先往回走几步。”说完,纪宸便拉着晏珩往回走了五步。 “怎么了,有什么发现吗?” 纪宸又回头看了看,四周的树木似乎没有什么不同,“我刚才没有拐弯,对吧。” 晏珩点了点头。 纪宸张开手让晏珩看了手中的链子,隐刀别在了离他们不远处的树上,银色的链子来回别着两棵树。 “是不是很奇怪?”纪宸无奈地耸了耸肩,用力将隐刀收了回来。 晏珩走到那棵树前,摸了摸隐刀在上面留下的痕迹,“像不像某个会移动的阵法?” “早知道一口气飞到那个山洞附近了。”纪宸虽然嘴上抱怨着,心里却在计算起方位,“如果阵法会移动的话,那八门也是会移动的。” 纪宸心不在焉地计算了一会,他抬头看了看上方凌空而起,不知道撞到了什么东西,咚得一声,纪宸在下落的过程中扑腾了几下,幸亏中途抓住一根树枝,才没有摔得太惨。 “我去,这是什么玩意?”纪宸抬头望向夜空,跟平时并并没有什么区别,可就是在三丈左右的地方有一道看不见的屏障,硬生生地把纪宸拍了下来。 晏珩拨开纪宸的额发,轻轻地揉了揉被撞红的额角,“下次不能再如此鲁莽了。” 纪宸笑了几声,“小事,小事,就是撞了一下。”他满足地快要膨胀了。 “可能不仅仅是八门那么简单,应该还融合了一些其他的东西。”晏珩握着纪宸的手腕,引他往前走了几步。 晏珩随意选了五棵树,在上面刻了五行召唤的符文,光芒冲天而起,树木纷纷退避,露出了原来的道路。 “就这么简单?”纪宸有些惊讶地指了指周围,“你这么简单的破阵方法,简直闻所未闻。” 晏珩摇了摇头,“没有破阵,只是暂时的,所以需要快点出去。”说完,便捞住纪宸凌空而起,向那处山洞掠去。 脚下的树似乎成精了一般,不断抽长的树枝紧追而来,晏珩掐了一道剑诀,天雷一晃而过,直劈向了穷追不舍的树枝。 两人落地之后,纪宸伸手扶了一下山洞的石壁,一股粘稠的感觉,似乎还有些似鱼鳞的东西黏着。 “这墙壁上是什么东西?”纪宸捻了一下手指,伸手召来长明灯往墙上一照,纪宸有一种想把自己的手剁下来的冲动。 靛青色的石壁上,沾着一些透明的液体,里面包裹着一些带血的鳞片,还有往下滴的趋势,凑近一闻还有些许腥臭味。 晏珩拿出一方手帕,仔细地给纪宸擦了擦手上的东西。 “这山洞里不会有什么妖兽吧。”纪宸操纵着长明灯打量了一下,“据说有什么巨大妖兽的地方就会有奇珍异宝。”想到这里纪宸脸上的菜色才有所消减。 “比如说?”晏珩擦干净了纪宸的手,将手帕随手扔在了一旁。 纪宸往山洞内走了几步,以保证能看清整个山洞的全貌,漫不经心地道:“比如说风雪谷里让我捡了个小美人,那里面的妖兽可多了。” 晏珩无奈地笑了一声,“到里面看看。” 纪宸又往前走了几步,他发现这个山洞真的是大得超乎他的想象,到现在也没有看全面貌,“我说的是事实啊,莫不是小美人想反驳我几句?” 还没等到晏珩的回复,纪宸自己先惊在了原地,两只灯笼般的眼角从他面前升了起来,纪宸将长明灯拍了出去,水桶粗的物体甩了出来,砸到了纪宸的背上,如同千斤重,纪宸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被砸得移了位。 纪宸借力把晏珩抱在怀里,用力滚出了洞内。 晏珩将符篆甩到了石壁上,挡住了往外冲的不明物体。 纪宸龇牙咧嘴地站了起来,“怪不得这么臭,这不是公孙月白的那条巨蛇嘛。” 晏珩伸手按了按纪宸的背,“骨头没事,现在可能都淤上血了。” “没事,过段时间自己就消了。”纪宸起身揉了揉左肩膀,被那条巨蛇的尾巴甩一下,一时半会纪宸觉得整个左胳膊都不能动。 “你说我现在杀掉这条蛇,然后把它切成一段一段的,公孙月白回来看到了会是什么表情?”话说到一半,纪宸的手就已经放在了那张符篆上。 晏珩还没来得及出手制止,纪宸就已经把符篆扯了下来,巨蛇咆哮着从山洞里冲了出来。 纪宸将隐刀掷了出来,稳准地扎进了巨蛇的身体里,巨蛇长躯一甩,纪宸借力跳到了巨蛇的背部,长链在巨蛇庞大的身体上缠了一圈。 晏珩双手结印,细密的网铺天盖地的将巨蛇包裹了起来,“危险,你先下来。” 纪宸抬头看了一眼晏珩,从巨蛇的背部跳了下来,晏珩默念了一段口诀,巨蛇的身体微颤了一下,晏珩布下的网闪过一丝光亮,突然收紧。 嘭得一声,巨蛇周身一阵痉挛,全身的鳞片外翻着,鲜血从其中汩汩地流了出来。 纪宸伸手拉了一下链条,巨蛇应声而倒,他上前拨了拨巨蛇的鳞片,嘚瑟道:“终于落到我手上了,不知道您老还记不记得之前追着我跑的日子?” 晏珩蹙眉道:“之前被追着跑的日子?” 纪宸撸起袖子就打算把巨蛇切块,他边琢磨着该从哪里下手边道:“从小就跟公孙月白结了梁子,她看不惯我,我看不惯她,我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抽疯,一疯起来就放蛇咬我。” 晏珩:“没人管吗?你父亲他” “我们家的孩子都是散养的,一个个都没心没肺的。”纪宸将隐刀取了下来,他决定从尾部开始把整张蛇皮豁下来,“我爹整天没个影,我二叔避世,什么都不管,连他自己的女儿都不怎么管,习惯就好,摸爬滚打这么多年都过来了,我还是没被她整死,这就是所谓的祸害遗千年,阎王殿都不收我。” 晏珩抿了抿嘴唇,垂眸的瞬间把一切的心思都隐藏在了其中,“它还真是没有留着的必要了。”说完,他双手一握,包裹着巨蛇的网徒然收紧。 巨蛇的身体被勒得变了形,鲜血一下子涌了出来,巨蛇的身体不断地蠕动着,不一会丝线就没入了巨蛇的身体里。 纪宸还没有反应过来,巨蛇庞大的身体就在他面前被绞成了一堆肉块。 “我可以回去跟师叔复命了。”晏珩收回了丝线,脸上的表情也恢复了正常。 纪宸不在意地拍了拍手,有人替他解决麻烦何乐而不为? 纪宸走上前翻了翻晏珩的袖子,“刚才那是丝钅召(zha一 下面同此字显示不出)吧,每一卷丝上都会附带点东西,小美人,你的丝上附带的是雷电吗?” “没有,这卷丝上什么都没有带。”晏珩将护腕中的丝弹了出去,丝线卷断了一颗碗口粗的书,火焰在断口处烧了起来,不一会就把生机勃勃的树木烧成了灰烬。 “厉害啊,这样就可以随意附加了?”纪宸赞叹道。 “按理来说,是这样的。”晏珩将护腕解了下来递给纪宸看,白色的护腕由银线压边,浮云的绣纹相当的精致,内侧蜷着一卷丝,刚好可以压在手腕内侧。 丝是远古时代,有人采用各州的矿产,引来天雷地火淬炼而成,全九州不超过五卷,每一卷上面都附带着不同的东西,纪宸曾经想过仿制一卷来玩,往往在最后一步功亏一篑。 纪宸看完之后替晏珩绑上了护腕,“这种东西还是不要轻易拿出来的好,尤其别让人知道藏在哪里。” 晏珩笑道:“就像你的隐刀一样?” “没错!”纪宸点了点头,“这条腰带看似普通,其实末端都有切口的,可以把刀片放在其中,里面还有特质的挡条,防止刀片掉出来。” 纪宸伸了一个懒腰,“这天也快亮了,小美人要不要去吃早点,晚一点回去也没关系吧。” “好。”晏珩温声道:“你想吃什么?” 纪宸想了想,提议道:“去喝豆腐脑怎么样?我知道有一家豆腐脑味道特别棒,淋上辣椒油,再吃几个蟹黄的小笼包,怎么样?” “好。” 昨夜的花灯节的余韵似乎还没有散去,北雁城大街小巷的早点毯子就已经敲锣打鼓的张罗了起来,叫卖声一声赛过一声,什么发糕,点心,豆浆,胡辣汤之类的。 纪宸领着晏珩到了一家摊子前,点了两碗豆腐脑三屉蟹黄小笼包。 “他家的辣椒特别够劲,往往加一滴就够了,你不吃辣可以加点麻油和醋,开胃!”纪宸取过筷子往晏珩的盘子里加了几个小笼包,“趁热,凉了就不好吃了。” 纪宸塞了一个小笼包进嘴里,晏珩刚咬上一口,就听到纪宸道:“哟,这不是秦府的管家嘛,也喜欢这里的早点?” 莫止施礼道:“纪公子,真早啊。” “管家也不晚。” 打招呼,纪宸就低下头对晏珩小声道:“小美人,你师叔来北雁城的时候有没有见过唔?” 纪宸看着突然塞到嘴里的小笼包,无声地抗议。 “先吃饭,吃完再问。”晏珩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莫止,用筷子把整只小笼包塞到了纪宸的嘴里。 纪宸嚼着嘴里的小笼包,也觉得自己刚才疏忽大意了,那是秦府的管家,就算他们再怎么小声说话依旧会被听到,想到这里,纪宸有些气恼,他闷着头一个劲地吃早点。 “慢点吃,不够可以再点。”晏珩摸出一粒碎银子给了店家。 “够了,够了。”纪宸抬头看了一眼,咽下了嘴里的食物,“我很好奇你的钱是哪里来的?七玄山会定期给你们月银?” “自然不会。”晏珩把自己的钱包拿了出来,里面半鼓不鼓的着实有些可怜,“这都是每次下山揭榜除妖捉鬼积攒下来的赏银。” 纪宸戳了戳那个钱袋,评价道:“真的是囊中羞涩啊。来,跟着我有肉吃。” “左右我也用不了多少。”晏珩伸手接过店家递回来的钱,并向店家道谢,“不需要太多的钱财。” 纪宸从怀里摸出了一颗小金珠在空中扔着玩了几下,“出门没有钱,如何行天下路?” “钱财不外露,还是收起来的好。”晏珩擦了擦嘴角,“吃好了吗?” 纪宸点了点头把钱包还给了晏珩,顺手把那颗金珠塞了进去。 晏珩也没说什么把钱包收了回去。 两个人并肩离开了早点摊,纪宸回头看了看还在摊中的莫止,扯了扯晏珩问道:“你来北雁城的时候,见过秦严明吗?” 晏珩摇了摇头,“不曾。” “那你知道他私下里在做什么吗?你可能想不到。”纪宸往晏珩身边凑了凑,故作神秘地道:“你听说过枯木逢春图吗?不知道在你们那边怎么算,在栖云山这是禁术,顾名思义,枯木逢春,只不过它逢春需要很多人的鲜血。” “秦公私下里用这种图来炼器?北雁城死的人他也有份?”晏珩伸手带了纪宸一把,一辆马车贴着纪宸的发梢向远方奔驰而去,“那他为什么还要送信到七玄山?” “是不是有点贼喊抓贼的嫌疑?”纪宸没顾得上那辆马车,反而朝晏珩眨了眨眼睛,嬉笑道:“要不要猜测一下?” 晏珩看了纪宸一会,突然笑了起来,“你是觉得给七玄山送信的人可能不是秦公?” 纪宸眨了眨眼睛,“或者他跟公孙月白有了什么间隙,想要反咬一口。” “也不无可能。” 纪宸伸了一个懒腰,“小美人啊,这都是我的猜测,你可千万别跟你师叔说,万一猜错了,或者是我中了秦公的障眼法,到头来给我安一个挑拨离间的罪名,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不会。” “晏珩师叔!”一个背着剑的小弟子朝着晏珩跑了过来,“师叔你怎么在这里啊,师叔祖找你呢。” “找你?”纪宸推了推晏珩,催促道:“快回去吧,别让你师叔等急了。” 晏珩回头看了一眼纪宸,有些不舍地叮嘱道:“回去好好休息。” “诶,知道了知道了。” 小弟子看了看纪宸又看了看晏珩,见晏珩走远了,慌忙朝纪宸施礼,匆匆转身去追晏珩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5.第十五章 公孙月白在暗处躲到天亮,她左臂的伤口最近越发的趋向于劣势,每夜子时断口处都会有灼烧般的疼痛,被鹿离刀伤到绝对不是一件好事。 公孙月白捡起了洞口处的一方帕子,捻了捻帕子的边缘,冷哼了一声,将帕子震成了齑粉。昨夜她是收到了黑衣男人的信号才离开洞穴的,让她没有想到的是,七玄山的人这么快就摸了过来。 “没用的废物!”公孙月白看了一眼洞口的肉块,挥手将它们震飞了出去,把洞穴前的空地让了出来。 公孙月白嘬唇作哨引来了一只鹰,她将之前准备好的纸条塞进了信筒里,“去,给秦公送去。” 公孙月白看着破晓的天空,拉上兜帽隐在了黑暗中。 信鹰在窗棂上扑腾了几下,莫止将里面的信取了出来,递到了床幔前,“秦公,公孙先生的信。” 秦严明咳嗽了几声,一副进气少出气多的模样,他缓了一会,“念。” “朝不保夕,好自为之。” 秦严明瞪大了眼睛,剧烈的咳嗽了起来,莫止上前顺了顺他的背,“秦公,保重身体。” 秦严明的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他吃力地直起上半身,“魔修魔修就是不可信!这种私下里龌龊不堪c狗咬狗的东西,我就是病糊涂了才会信她!” “府里的奸细查出来了吗?”秦严明喘了几口粗气。 “没有。”莫止销毁了那张纸条,“那些下人死得很离奇,身上的伤口几乎是故意模仿魔修,像是有人故意嫁祸给我们的。” 秦严明冷哼了一声,“找不出来就把可疑的全都杀掉,反正七玄山的人都来了,我倒是要看看谁能硬到最后。” “明白。”莫止领了命便退了出去,他关门之前似乎想起了什么,手上顿了一下,“秦公,前天有人来拜访,看到了大少爷之后便离开了,说是今天会亲自来找你。” “什么人?” 莫止回道:“一个黑衣人,并没有道明目的和姓名。” 秦严明无力地点了点头,“知道了,出去吧。” 秦严明躺在榻上,放缓了呼吸准备入睡,周围静得很,满屋子的药味无法驱散,一只微凉的手突然搭上了秦严明的手腕,把他从浅眠中惊了起来。 “你是谁?!” 黑衣男子收回了手,两个人之间隔着一层床幔,秦严明看不清他的脸,周围也捕捉不到一丝一毫关于这个神秘人的气息,仿佛这个人就像是泡沫一般,一吹就散。 “南疆蛊毒?”黑衣男子沉思了片刻,“怪不得要用枯木逢春这种禁术,秦公也不要白费力气了,我自幼修习了一些隐藏气息的功法,想必秦公是感觉不到的。” “那天晚上是你?”秦严明的眼睛眯了起来,关于那天晚上有人入侵后院的事情莫止已经说过了,只不过让秦严明没有想到的是,对方会这么快找上门来。 “解蛊毒的方法有许多钟,为何要选择魔修的术法?” “身为一方镇主,镇守北雁地带,你觉得被人用了南蛮人的术法是件很光荣的事情吗?”秦严明恶狠狠地说,脸上的褶子全部皱了起来。 “那秦公是觉得用了魔修的禁术是很光荣的事情吗?” “并不,所以我没有让任何人知道。”秦严明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北州的人需要我,我不能让他们知道他们依赖c爱戴的秦公出一点差错。” 这句话让北州的皇帝听去不知道会作何感想。 黑衣人轻笑了一声,“这种蛊毒或许让七玄山的人来解并不难。” 秦严明无声地叹了一口气,他颤巍巍地端过药碗喝了一口润了润嗓子,“一山不能容二虎,况且九州上存在着五只老虎,凭什么他七玄山就拥有着正统正道的名号,阁下以为现在的修真界还是以前的修真界吗?外敌入侵时可以一致对外,平时的时候不明着斗就不错了,阁下连这个问题都不懂,未免也太天真了吧。” 床帐外一时安静了下来,秦严明突然听到了一丝轻微的笑声,起初他以为自己听错了,当他抬起头的时候黑衣男子已经从床边站了起来。 “所以说送去七玄山的信并不是你们?” 秦严明愣了一下,他摇了摇头,“我也在查这件事情,无论你是出于什么目的,还希望你不要把这件事情告诉别人。” “明白。” 秦严明有些艰难地直起上身,他咳嗽了几声,询问道:“还没有请教阁下大名?” “区区贱名,何足挂齿?” “难道阁下千方百计地潜入我秦府?”秦严明挑了挑眉毛,“就是想来听我说点胡话?还是说七玄山的人已经起疑了,派你来试试水?” “秦公放心,七玄山的人还没有起疑,秦公只要做好自己的事情,到时候无论发生什么你只要一口咬定自己鬼迷心窍,自然有人替你脱罪,前提是公孙月白必须死。” 秦严明冷笑了一声,“阁下是想让我来个死无对证?你放心公孙月白是个不讲道义的人,我们两个的合作早就终止了。” “魔修都是不讲道义的,秦公好好休息,告辞。” “慢走,不送。” 纪宸回到白雪的住所处就扎到床上一觉睡到了下去,夜枫也不好擅自去打扰他,夜枫估摸着白雪快回来了,才把纪宸喊了起来。 “什么时辰了?”纪宸揉了揉眼睛,顶着一头乱发从床上爬了起来。 “别睡了,白姑娘快要回来了。”夜枫从衣架上把纪宸的外袍扯了下来,扔到了床上,“太阳快下山了,你昨晚去哪了?” “昨晚?”纪宸把外袍随意地往身上一裹,一脸神秘地看着夜枫,“昨晚我去了北雁山,你猜我发现了什么?” “公孙月白?” 纪宸笑得一脸神秘,“接近了,我遇到了她那条蛇。” “公孙月白把窝按在北雁山上了?”夜枫收拾床铺的手顿了顿,“昨天晚上我一直看着白姑娘,并没发现公孙月白和公孙延,栾钦城中途神色慌张的离开了。” “栾钦城?先不管他,白姐姐没事就好,他一个大男人出不了什么事。”纪宸磨蹭着坐到了桌边,喝光了一茶壶的水。 “接下来你打算如何?” “秦府的事情我就不管了,我也管不着,我答应九尾仙姬的事情都完成了,是该考虑考虑去无望崖的事情了。”纪宸把玩着手中的茶杯,将所有的茶杯或首相扣或尾相接的叠了起来,“至于公孙月白嘛,我现在又不想杀她了,多麻烦啊,要拼命还要挨刀子流血。” 夜枫语噎了一下,“不如以绝后患的好。” “她毕竟还是栖云山的堂主,即便是入了鬼道,那也应该由我爹来惩治她。”纪宸猛地抽出最底下的杯子,所有的杯子叮叮当当地歪了一桌子。 夜枫把杯子往床铺里一扔,厉声道:“不要把杯子弄坏了,白姑娘还要去集市上买!” “知道了,知道了。”纪宸慌忙把茶杯摆正,灰溜溜地跑了出去。 “又要去哪?”夜枫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觅食,回见。” 临近除岁各家各户已经早早地点上了灯笼,一条街上黄澄澄的一片,叫卖声一声赛过一声,各种吃食的香气争先恐后地往鼻子里钻,有一种近似恍惚的感觉,就感觉好像这里一直如此,前几天门可罗雀,萧条的景象像是几百年前的事情。 纪宸被人撞了一下,才从这种假象里挣脱了出来。 “哎,这位公子真对不住。”小姑娘稳了稳手中的食盒,“您没事吧,我刚才着急送东西,不长眼,还请公子见谅。” “没事啊。”纪宸伸手拍了拍小姑娘的后背,“去忙吧。” “公子您真好,提前祝您除岁安康,觅得良人,早结连理。”小姑娘提着食盒,一蹦一跳地走远了。 纪宸笑了一声,把能看到的摊子看了个遍,也没决定出自己吃什么好,他突然心血来潮地回了一下头,身后的人似乎也没有想到纪宸会突然回头,拉了拉兜帽转身就冲进了人群里。 纪宸蹙着眉毛追了过去,他觉得那个人可能是公孙月白。 公孙月白推开人群跑了出去,她也没有想到会遇到纪宸,公孙月白慌忙拐进一条小巷子里,捏了信诀送了出去,她取出随身携带的长刀,把身体隐在了黑暗中,随时准备扑出去。 公孙月白按了按断臂处,一阵钻心般地疼痛,她听见纪宸踏进巷子的脚步声,先前送出去的信笺却有了回复。 “沿着巷子走。” 此时公孙月白觉得自己对上纪宸必死无疑,她咬了咬牙齿,收起长刀往巷子深处冲了过去。 纪宸听到脚步声立刻追了上去,一身虚汗被冬夜的冷风吹了个干。 公孙月白冲出巷子立刻被淹没在了人群里。 纪宸跑到巷子口,和扑面而来的脂粉味撞了个满怀,不知道谁搭了个台子,春香院的姑娘正在台子上奏乐舞唱,就算被人里三圈外三圈的围着,也把浓郁的脂粉味给包了个住。 每到临近除岁的时候,春香院的姑娘就会受知府的邀请来这里搭台奏乐,所有人几乎是不用花钱就可以看到春香院的姑娘,如此看来这个知州也不是什么正经的人。 戏台是两边搭,中间留一条过道,后面就是汨月河,过道上没站人,一艘画舫由远及近,蒙着白纱的女子用琵琶半遮着脸,纤细如玉的手指在琴弦上弹拨着,颇有一副仙子下凡的模样。 纪宸只是随意地瞄了一眼,眼神便追逐起公孙月白的身影。 人潮涌动,摩肩接踵,纪宸没走几步就被推回了原处,他想挤出去都没辙。 画舫上的女子突然纵身飞了起来,漫天的花瓣降了下来,在周围人纷纷惊叹的声音中,纪宸终于挤了出来,周围哪里还有公孙月白的影子。 纪宸无奈地揉了揉咕咕叫的肚子,突然一只手捏着一个炸得金黄色的馅饼递了过来,这简直是犯困的时候有人递枕头,口渴的时候有人递凉茶,纪宸美滋滋地接了过来。 油汁浸透了纸,外皮被炸得酥脆,纪宸立刻把公孙月白的事情抛到了脑后。 “没吃饱吗?” 纪宸咬了一口馅饼,沾了一嘴的碎渣,“还没吃呢,我一觉睡到现在,这不就出来觅食了嘛。” 晏珩伸手拈下了一片落在纪宸肩上的花瓣。 “你师叔那边的事情办完了?”纪宸将吃完的油纸扔了出去。 晏珩点了点头,“处理完了,近日无事,师叔特意放我们出来。” 纪宸越过晏珩的肩头,看到一群背着剑的小弟子仰头张望着漂浮在半空中的琵琶女,一脸新奇的模样,纪宸笑出了声,“你们都很少下山的吗?” 晏珩温声道:“是不多,这种形式的演奏也不多见,非修道之人能如此这般,也是令我们大开眼界了。” “也是,小美人想知道为什么吗?”纪宸站到了晏珩后方,捏着他的肩膀微微转动了一下,凑在他耳边小声道:“你看这个小娘子,脚下踩得细线,台子搭两边就是为了让这个小娘子好走上前来,就像台阶一般,一节一节的。这小娘子身段真不错,腰也盈盈一握,难怪能在丝线上走路。” “那位姑娘好看吗?”晏珩的声音不咸不淡。 “好看啊,不好看的话能会有这么个待遇吗?”纪宸伸长脖子仔细打量了一下,可惜那琵琶女用纱巾蒙着脸根本看不出相貌,“她是所有小娘子的中心啊,你看她一出场,周围这些人眼里哪里还有别人?” 琵琶声清脆亮丽,快时如铮铮剑鸣,慢时如水滴青瓦。 不过此时的琵琶声却入不了晏珩的耳朵。 “有多好看?”晏珩侧身看着纪宸,眉心微微蹙起,一副说不清道不明的神情。 “有多好看?春香院的姑娘应该没有模样差的吧,不过本就犹抱琵琶半遮面了,还带着纱巾,有些过了。”纪宸有些惋惜地搓了搓下巴,接着话音一转,顺带着捏了一把晏珩的腰,调笑道:“不过呢,谁站你身边都黯淡失色了,谁让我家小美人长得那么好看呢。” 这条街上人挤人,几乎就是前胸贴着后背,没人注意到纪宸这个小动作,就连晏珩可能也不曾注意到,纪宸这个动作的力度就像是不经意之间扶了晏珩一把。 晏珩轻笑了一声,似乎这一声还不能够表达些什么,他伸手握住了纪宸的手腕,“这里有些吵,我们去别处逛逛吧。” 纪宸任凭晏珩拉着他的手腕挤出了人群。 两个人几乎逛了半个北雁城,并肩走着,纪宸没有喝酒,周身被清淡的莲香包裹着,光是这个样子他都觉得自己醉了三分。 那片荒芜的,原本不会再生长什么的田地,突然奇迹般地万物复苏,长势不受控制,愈发的旺盛,从此之后生生不息。 纪宸小幅度地摩擦着晏珩的手腕,他抑制不住地想要接近再接近。 临近夜半,纪宸处于半梦半醒之间,一阵细碎的哭声传进了他的耳朵里,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晏珩轻轻地握了一下纪宸的手臂。 两个人正走在鹊桥上,纪宸对晏珩点了点头,竖起耳朵仔细听了一会,这一听不要紧,这细碎的哭声里还夹杂着嘻嘻哈哈的笑声,两者混在一起有说不出的诡异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