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啸歌》 正文 1.第一章 谭啸把棒球帽往下压了压,使劲儿拽拽明显偏短的藏蓝色校服,微微驼着背走进了一九六中的大门。此时,放学的高峰期刚刚过去,校门口的保安和值班老师都松了一口气,注意力也不那么集中了。谭啸耸耸肩上的书包,坦然地走进了校门。 十月,天黑得还不算早,谭啸并不着急动手,他慢慢悠悠地走到了实验楼后面的空地。这里原来是用作小操场的,但近几年教师用车激增,这儿被辟出来做了停车场。谭啸推推鼻梁上的平光镜,双手插兜,低着头走进了停车场。 “3442”谭啸默念着,很快就找到那辆即将倒血霉的黑色斯柯达大概是黑色的吧。谭啸皱着眉看着蒙着厚厚一层灰的车,这是有几年没洗过车了,脏得如此卓绝。 谭啸飞速扫了一圈周围,这是校园最边角的地方,两边是围墙,一边是高大的实验楼,还有一侧是通向操场的小路,路边种了高大的梧桐,隔个二十米才有盏路灯且灯光昏昏惨惨。总体来说,这是个一个得天独厚的犯案现场,都不用配bg,自带风穿阔叶的阴森感。 谭啸看看表,差十分六点,要大概八点天才会全黑,这会儿实在是太早了。他沿着梧桐路溜达回操场,看到保安已经关上了大门。他有点儿庆幸,虽然得在校园里闲逛两个小时,但好歹是顺利混进来了。 操场上,几个学生在打篮球,谭啸站在场边看了一会儿忽然手痒得厉害。离开校园两年了,他只碰过自己的“球”。 “加我一个?”谭啸冲场子里的人喊一声。 “来来来,正好三对三。” 谭啸脱下校服,连同那个用来装样子的空瘪瘪的书包一起丢在篮球架子下面。大家适应得很快,你来我往打得还挺流畅。谭啸远远地投了一个三分,球砸在篮筐上转了一圈滚了出去,他遗憾地“啧”一声,同时听到场外有人喊了一声:“可惜了。” 谭啸转过头去,一个挺年轻的男老师站在那里,手里拎着一大袋肯德基外卖。 “路老师,”一起打球的学生招呼,“您怎么还没回家?” “限号。”路珩吸一大口冰可乐,笑眯眯地说,“你们几个,还不回家,今天作业写完了?” “就走就走。” 谭啸目光在路老师身上停了几秒,很帅,牛仔裤t恤衫,看着像是大学刚毕业的。这会儿正打开手里的塑料袋,任由学生瓜分他的薯条和鸡米花。 路老师从学生手里抢回一根薯条塞进嘴里,冲谭啸招招手:“你吃吗?再不吃都被他们抢没了。” 谭啸摇摇头,走到篮球架子下面捞起校服搭在肩上,拎着书包走进了教学楼。他去厕所洗了把脸,抬起头来的时候看到镜子里的自己。 穿上校服,戴上一副平光眼镜,他可以顺利地混迹于校园不引人注目。20岁,正常的人应该在读大二,可自己已经在机油和工具中滚了一年多了,老师教的那点儿“人类智慧的结晶”早就碾进了车轮子里。不过谭啸觉得这样挺好的,谁说只有上大学才有出路?他觉得念高职挺好,这年月不缺高知但是缺高技,手里有技术,养活自己不是问题。 问题是家里的那个。 “啧,老头子肯定又懒得吃药。”谭啸不耐烦地想,“回去是得跟他打一架了,一个星期不打架这老头子就要造反了,想上房吗。” 谭啸把脸上的水抹干净,又把帽子扣回头上,擦擦眼镜片架回鼻梁上。这镜片平光的,戴着它的唯一目的就是挡挡脸,这是干坏事儿的人的标配。他从厕所里走出来时看了一眼窗外的夕阳,已经晃晃悠悠地坠到了楼后,天色昏暗下来,估摸着再有个半小时就能去停车场把今天的“活儿”干了。 走廊里所有的教室都黑着灯,尽头的办公室还灯火通明。谭啸把花里胡哨的书包甩到肩膀上,刚要迈步走就听到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他回头看到有人抱着一大摞本册急匆匆地往这边走,那人努力往后仰着身子,让书本尽量靠在自己身上,一边还要拼命调整两手的高度防止本册从两边滑下去。 右手腕上还挂着一个肯德基的外卖塑料袋。 谭啸横跨一步贴着墙,把走廊中间让了出来,路珩一路颠着小碎步左摇右晃,眼看着就要走过谭啸了,一直摇摇欲坠的纸堆终于侧倾了下去。 本册上面居然还有一摞复印纸,怪不得那么高。 “哎我操!”路珩脱口而出,下意识地往右迈了一步力图挽救一下,然而他忽略了自己本来就不太稳当的重心。 谭啸避无可避地伸出了手,否则这人就要直接倒在他身上了。 “哗啦。” 人虽然站住了,但是放在练习册上面的那摞纸是无论如何也挽救不了。谭啸眼前一片白,纸张擦着他的脸纷纷落在地上,他觉得脸颊上刺痛起来。 “我”路珩咽下去那个“操”字,一边提醒自己“为人师表”,一边借着谭啸搀扶的力道站直了身子。 “谢谢同学啊。”路珩看看脚底下铺成一片“地毯”的复印纸,啧一声,抬起头看着谭啸,露出“慈祥”的笑,目光里千言万语。 谭啸 路珩咳嗽一声,垂眼又看看地上那些纸,再抬起头来看看谭啸,目光里万语千言。 谭啸皱一下眉,窗外,半个夕阳已经躲到楼后面了,走廊里的更暗了。他不想在这里耽搁,只想赶紧“干完活儿”回去逼着老头子把药吃了。 路珩两年的从教生涯中,从未见过如此没有眼力价儿的学生:地上的是练习册和周五试讲的物理资料,一共115份,每份4页,所以散在地上的纸一共有 路珩连想都不愿意想。 他手腕上挂着袋子,怀里还抱着几十本练习册,眼巴巴地看着谭啸。巴望着谭啸能良心发现,他可以请他吃肯德基,袋子里还有两对鸡翅和两个汉堡包。对了,他好像不喜欢吃肯德基。不过没关系,路珩在犯懒的时候非常舍得花钱,他挺乐意给这个“助人为乐”的好学生重新叫一份外卖的。 然而助人为乐的好学生谭啸别说弯腰了,连眼皮都没垂一下。 好在路珩这人有个优点就是脸皮厚,他端出“和蔼”的姿态,很自然地说:“这位同学,帮老师捡一下,谢谢。” 谭啸看了他几秒,拽了一下帽子蹲了下去。 就当给自己积德吧,日行一善,金银如山。 路珩也跟着蹲下去捡,就在这时,走廊里的灯不知被谁打开了,谭啸被晃得闭了一下眼,脸部肌肉被牵动,他感到一阵刺痛。 “嘶。”谭啸皱了一下眉,摸了一下脸,指尖碰到的地方更疼了。 路珩捏着几张纸,看着谭啸脸颊上细长的一道血痕,惊住了。 如果是几年前,当老师的最紧张的就是学生的成绩,但现在,他们最紧张的却是学生的家长。 学生在学校不开心了,家长来闹;体育课崴了脚,家长来闹;跟同学吵架了,家长来闹如果家长去教委说一句“xx老师指使我儿子干活导致受伤” 路珩看看谭啸,这孩子还挺帅气的。现在的孩子又都爱俏,臭美的要命,男生都每天早晨起来洗头吹头,个别还有俩修眉毛的路珩觉得眼前一黑。 谭啸倒是没太在意,他手脚很麻利,还没等路珩想出对策来,就把满地的纸都捡起来了。他站起身,说:“老师,我先走了。” 路珩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拽住他:“去医务室。” “不用,两天就好了。”谭啸浑不在意地说。对于他来说,成天跟各种五金件打交道,这被复印纸边缘划出来的小口子,压根不算个伤。 “不行。”路珩拽着他,“天热会出汗,你好歹消个毒。” 谭啸:“消完毒就不出汗了?” 路珩:“” 谭啸想,这教理科的怎么还逻辑障碍啊。 谭啸看一眼窗外,太阳已经悄没声地隐了,他说:“没关系的。我先回家了。” 路珩颠颠怀里的练习册说:“跟我走。” 还没等谭啸反应过来,路珩已经大踏步地往前走了,谭啸犹豫了一下,脚下没动。 “走啊!”路珩转身盯着他。 谭啸只能无可奈何地跟了过去。 路珩推开办公室的门,把练习册放在了最乱的那张桌子上,然后说:“我带你去医务室。” “真不用。” “怕疼?” “不是我” 路珩不等他说完,把他往门口推了一把:“走吧。” 谭啸有点儿生气了,口气就有点儿冲:“不用,一张纸能划成什么样?明天就好了。” 路珩心想,挺帅气一人,怎么脾气那么大? “你哪班的?”路珩问。 “高二7。”谭啸眼都没眨,脱口而出。刚刚捡纸的时候,他清楚地看到那上面印着“初二年级物理”。 “叫什么?” “付谦。” 路珩:“不去医务室的话就打个车回去吧,天热容易出汗,我怕伤口感染。走,我送你。” 谭啸站在原地没动:“我自己走就行了。” “瞎客气什么。”路珩又推了他一把,回手把门锁了。 谁跟你客气了!谭啸简直要咆哮。 “你家住哪儿?”路珩一边往外走一边说,“今天真是谢谢你。你看你脸都伤了,老师心里也过意不去。” 谭啸扯一下嘴角:这种顶花带刺儿却非要刷黄漆装老的也挺让人尴尬的。 “我给你车钱,你打个车回去,到家找点儿碘伏擦擦,还是当心点儿的好。”为了增加自己的“亲和力”,路珩故意用轻快的语气补充一句,“那么帅气的一个孩子。” 谭啸冷笑一下,心想:孩子?你可真敢开牙。 然而路珩听不到他的心声,却注意到了谭啸的书包。白色的底色,上面画满了各种卡通人物,有荧光色镶边,花里胡哨的,特别打眼。 路珩想,这书包还挺好看的。 两人走到校门口,大门已经上锁了,路珩推开传达室旁边的小门,把谭啸推了出去,自动门“咔哒”一声又关上了。 为了安全,小门是刷磁卡的,静校期间只有教职工可以刷卡进去。 谭啸转过头来看着路珩,面无表情,心里一万句p。 路珩掏出钱包:“你家住哪里?” “柳林路。” 路珩愣了一下:“哪儿?” “安华区,柳林路。” 路珩眨了一下眼:“你家住安华区?” “对。” 安华区在这个城市的最北边,距离学校能有四五十公里,算是远郊区县了。一九六中也就是普通高中,勉勉强强挂个区级示范校的牌子,实际升学率和宣传升学率能差出去二十个百分点,谁家家长那么想不开千里迢迢送孩子来这儿念书? 路珩打量了一下谭啸,瘦瘦高高的,看起来就是一副劳累的样子:啧,真是可怜,学习压力那么大,家还住的那么远。 路珩抽出一百块钱。 谭啸冷着脸说:“这会儿晚高峰,打车过去大概得一百五吧。” 大概一百五,总不能只给一百五吧。路珩从钱包里又抽出来一百递给谭啸,然后伸手拦了一辆出租车。 “回去抹点碘伏。”他对钻进车里的谭啸说。 谭啸摆摆手,“砰”的关上车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第二章 一九六中距离西苑街五公里,起步价都不用,但是要经过一个特别堵的路口,司机的脸色便不太好看。 谭啸从后视镜里看到路珩已经刷卡进了校门,说:“师傅,前边您停车吧,反正也没打表呢。” 司机师傅忙不迭靠边停车,等谭啸下了车,一踩油门迅速走了。 谭啸伸个懒腰,用刚赚来的两百块钱从路边的卤味店里买了猪手c凤爪和海带豆卷,慢慢悠悠地往家走。胡同里的路灯亮起来,忽明忽暗的,倒是隔壁张大爷家开的小卖部门口竖着一个大灯箱,“张家小卖店”的招牌亮得刺眼。 谭啸一挑纱帘走进去:“大爷。” 张大爷从老花镜上方看一眼:“哎,啸啸啊。” 谭啸从后槽牙缝里吸口凉气,“啸啸”这个叫法他从十几年前就开始纠正,到现在虽然已经放弃了,但是每次听到还是忍不住想跳脚。 “给你爷爷买酒?”张大爷笑眯眯地从货架上拿下来一瓶牛二,又看一眼谭啸手里的袋子,“今天买的不少啊。” 谭啸从袋子里拿出单独包装的两卷豆腐皮和一只猪手:“给您,下酒用。” “这孩子。”张大爷依旧笑眯眯地接过来,顺手想胡噜谭啸脑袋一下,踮了踮脚尖却没够着,于是拍了拍他的肩膀。 谭啸弯下腰就和着张大爷的手,说:“大爷您也少喝点儿,对肝不好。” “好嘞,听你的。”张大爷十几年如一日地表面从善如流实际死不悔改。 谭啸拿着酒出了店门,张大爷看着他背上那个花里胡哨的书包笑了:谭二那糟老头子,能有这么好的一个大孙子,上辈子吃素积德了。 啧,哪儿像自己,孤苦伶仃的。 谭啸家就住在张大爷隔壁,他推开小院的门时,一眼就看到朵朵坐在香椿树底下看图书,脚边点着一盘蚊香。粗大的树杈上拉了根电线,挂着一盏不甚明亮的灯。 “为什么不进屋去看?”谭啸蹲下来看着小丫头,“在这里喂蚊子呢?” “屋里热。”朵朵乖乖地说。 “热为什么不开空调?” “爷爷说费电。”朵朵歪着头看看谭啸,“啸哥哥你为什么要戴眼镜?” 小丫头才五岁,带着点儿南方的口音,说“啸哥哥”听起来就像“小哥哥”,谭啸很喜欢听。他刮了一下朵朵的鼻子:“空调不费电的,回去让你爷爷开空调。你们吃过饭了没?” 朵朵乖乖地点头。 “去屋里拿个碗。” 朵朵把手里的书合上,放在身边的小矮桌上,然后推开了身后小屋的门,不一会儿拿出来一个碗。 谭啸往碗里放了几个凤爪和一个猪手,又放了几卷卤海带:“拿去给爷爷,跟他说放冰箱里明天吃。” 朵朵撅撅嘴:“谢谢啸哥哥,你不要老是给我们东西。” 谭啸搂了朵朵一下:“啸哥哥喜欢你啊。” 朵朵微微皱起眉,似乎在做什么心理斗争,然后趴在谭啸耳边小声说:“啸哥哥,今天我看到谭爷爷抽烟了。” 谭啸一下子沉了脸:“真的?” “嗯。抽了一根,跟隔壁张爷爷一起抽的。” 张大爷跟谭家就隔了一堵院墙,几十年的老街坊了,有墙没墙都差不多,反正谭啸手里有张家小院的门钥匙,张大爷家里也有谭家的备用钥匙。 朵朵看着谭啸的脸色,又犹豫了一下,说:“还有,谭爷爷今天少吃了两次药,我让他吃他不吃。他说‘死就死了,那个中药汤子我才不喝’。”朵朵学得有模有样的。 谭啸脑门上堆满了积雨云。 今天早晨出门上班时,他盯着老头子喝了药,又千叮咛万嘱咐不要忘了中午和晚上的药,结果 “朵朵,回屋待着去。” 朵朵飞快地搬着小板凳,“跐溜”一下就进屋了。 谭啸吸口气,推开了北屋的大门。 谭玉鑫坐在堂屋沙发上看电视,掀眼皮子看一眼谭啸:“回来了?你今天去哎,买猪蹄儿了?” 谭啸把手里的印着“凤英卤味”的塑料袋扔在茶几上,盯着爷爷:“吃药了没?” “吃了啊。”谭玉鑫伸手去够塑料袋,被谭啸一巴掌拍去了一边。 “抽烟了没?” “啧,当然没有了。”谭玉鑫又一次伸手去够塑料袋。 谭啸“啪”地又拍开谭玉鑫的手,从书包里掏出酒瓶子放在茶几上:“真的?” 谭玉鑫的眼睛都亮了,第三次伸手去拽塑料袋:“当然。啧,混小子,有你这么跟爷爷说话的吗?你赶紧给我躲开。” 谭啸长腿一蹬,直接把茶几蹬开半米远,金属的桌腿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声音。谭玉鑫咳嗽一声,扳起了老脸:“混账!要造反吗,别以为你大了我就打不动你了。” “哦?”谭啸一条腿还踩在茶几上,微微弯下腰,“站都站不稳你还想打我?打一个我看看。” 谭玉鑫举起巴掌,狠狠地冲着谭啸的腿上就扇了过去,“啪”的一声,巴掌拍在了谭啸的膝盖上。老爷子干瘦的巴掌,指骨突出,狠狠地砸在了谭啸坚硬的膝盖骨上。 谭啸冷笑着看着爷爷的眼角跳了两下,脖子上的青筋顶起了松弛的皮肤。 “疼不?”谭啸问。 “混蛋。”谭玉鑫站起来,一脚踹向谭啸站在地上的那条腿。 谭啸绷住了劲儿,只是晃了晃身子:“就这么点儿劲儿还想打我?你先吃胖二十斤再说吧。” “小王八蛋!”谭玉鑫咬牙切齿地说。 “哦?那你是什么?”谭啸哼一声,“我要是王八我活得可长着呢,长寿。” “我倒要看看你能活多长!”谭玉鑫吼起来。 院子里轻轻响起一声关门的声音,那是朵朵关上了东屋的门。 “反正比你长。”谭啸对着吼过去,“我告诉你,我他妈活得好着呢,有本事你死我后边。” “你!”谭玉鑫呼哧哧喘了一会儿气,一把推开谭啸,走到五斗柜边抓起药瓶子拧开盖就往嘴里倒。他皱着眉咽下这辈子最痛恨的中药汤子,然后英勇地一抹嘴,“老子要活得更好,哼。” 谭啸慢慢地吐出一口气,放下腿伸手抹掉茶几上的大鞋印子,拎起酒瓶子转身出屋了:“老老实实吃药才能活得长你还想喝酒?美得你。” 谭玉鑫看着自己的宝贝大孙子出了门,立刻坐回沙发上打开塑料袋,美滋滋地开始啃猪蹄。没酒就没酒吧,反正中午已经跟老张喝了一瓶子了,有肉吃就行。 朵朵拉开门,怯生生地对谭啸说:“啸哥哥,谭爷爷会生气的。” 谭啸摆摆手:“没事儿,你回屋吧,一会儿别害怕啊。” 朵朵瞥一眼小院西侧墙根儿底下放的铁皮脸盆,吐吐舌头又缩回东屋关紧了门。 谭啸先把酒放进小厨房,然后从厨房窗台上抄起一个空的啤酒瓶子走到院墙底下,狠狠地砸进脸盆里。玻璃瓶砸进铁皮盆里,发出巨大的声响,在安静的夜晚里吓得藏在树杈里的野猫“嗷”一嗓子差点儿从树上掉下来 谭啸站在墙根底下大吼:“抽抽抽,抽什么烟,你咳嗽一个月都没好自己不知道啊?是不是嫌活得长?” 谭玉鑫从堂屋里大吼:“小王八蛋你说谁呢,老子抽死你信不信。” “不信!”谭啸靠在墙上,揉揉眉心,又提高了嗓门吼,“你抽一个给我看看!一把年纪了,自己心里没点儿数儿吗?还想不想过好日子了?不让你抽烟是害你吗?” 谭玉鑫嘴里塞着猪蹄,懒得理孙子。 谭啸摸出手机来发微信,都不用过脑子组织语言,嘴里熟练地吼:“爷爷,算我求求你好吗,我就你一个亲人了,你就当做做好事,多陪我几年,照顾照顾身体行吗?” 谭玉鑫不吭声。 谭啸从手机里找出任一萌的名字,“啪啪”按键盘:没成,下周再说吧。 很快任一萌回过来:下周也行,反正你要帮我狠狠教训他一顿。 谭啸瞥一眼堂屋,又吼道:“爷爷,我从小没爹没妈,你就不能心疼心疼我?” 谭玉鑫吐出一块骨头,跟着吼:“嚷嚷什么,没爹没妈光彩啊?” 谭啸皱着眉盯着手机,心里有点儿堵:说真话,“教训班主任”这种傻逼的事儿他真是不想干,但是这姑娘是老板的千金,又拍出了五百元钱。 啧,这个月还真是挺紧张的,老爷子看个感冒都能花出去小一千。 谭啸飞快地回复:那还是下周二吧,周二他限行走得晚。 任一萌回过来一个“一k”的表情。 谭啸退出微信,看到手机qq不停地闪,一个叫“明月半墙”的给他发了无数的图片。 谭啸回复:“有事儿?” 同时,一扭头冲着西院声嘶力竭地嚷:“好吗?爷爷。就当心疼心疼我,我还想让您老人家过几年好日子呢,我还没尽孝呢。您少抽两根烟,行不行,抽烟有什么好处?抽死了谁心疼?我明明都把家里的烟藏起来了,这到底是谁给您的烟?这不是害人吗!” 隔壁西院张大爷家的灯一下子就灭了,刚刚还隐隐传来的足球赛转播的声音也一下子消失了,小院里黑漆漆的一片寂静。 谭啸抬头看一眼院墙,悻悻地收起手机,端着脸盆到门口把碎玻璃茬子倒进垃圾袋,又用废报纸裹了几层,再用宽胶带缠好,最后把脸盆扔回院墙底下。 “咣当”一声巨响,这下就连东院的灯都熄了。 谭啸冷笑一声,怪不得买酒时张大爷笑得一脸“慈祥”,敢情是干了坏事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第三章 朵朵把门拉开一条缝,怯生生地问:“啸哥哥?” “没事儿了。”谭啸摸摸朵朵的头发,“爷爷还没回来?” “嗯。”朵朵小声说,“爷爷最近回来的都晚。” 谭啸指指厨房旁边的小屋,说:“等爷爷回来就告诉他,热水还多呢,放心用,别老洗凉水澡。” 朵朵:“爷爷说洗凉水澡身体好。” “别听他瞎说。”谭啸从裤兜里掏出来一个小发卡,“给你。” 朵朵看了一眼,那是一个粉红色冰淇淋造型的小卡子。她摇摇头:“谢谢啸哥哥,我不要。” 谭啸把卡子塞进小姑娘手里;“给你就拿着,你不要难道让哥哥戴头上?” 朵朵攥着小卡子:“谢谢哥哥。” 谭啸:“朵朵记住了,哥哥给你的东西你就接着,要是不认识的人给你东西就不能要。” 朵朵点点头。 “去睡吧,爷爷一会儿也该回来了。” 朵朵钻回了东屋,谭啸站在院子里愣了一会儿,快到月底了,按说该收房租了。不过算了,过两天再说吧。 谭啸回到东屋,谭玉鑫已经回了自己屋,茶几上留了一堆碎骨头,还有一只完整的猪蹄和五个凤爪。谭啸看着那剩下的猪蹄发了一会儿呆,拿过抹布和垃圾桶,把茶几擦干净,又把沙发上揉得乱七八糟的沙发巾铺好,再把老爷子的茶缸子刷干净,把剩下的卤味放进冰箱里给老头子明天吃。等一切都收拾利落了,大屋里已经传来了谭玉鑫的呼噜声。 谭啸去小浴室快速冲了个凉水澡,看一眼太阳能热水器上的数字,估摸着应该够朵朵爷爷回来冲个热水澡的,然后蹦跶着回了自己的小屋。 已经很晚了,直到这时谭啸才终于有了属于“自己的”时间,他伸个懒腰,看到扔在床上的手机屏幕亮着,qq消息一条接一条地闪动着。 他坐在桌边,一边开电脑一边回复:“你到底什么事儿?” 明月半墙:你微博好几天没更新了。 偃仰啸歌:你是不是很闲? 明月半墙:你这人怎么这么不知好歹呢? 偃仰啸歌:没事儿我下了啊。 明月半墙:别别别,真有事儿。 偃仰啸歌:快说。 明月半墙:我下个月去你那边出差,咱俩见个面呗。 偃仰啸歌:有什么可见的? 明月半墙:你这人怎么这么没劲呢?认识那么多年了,一点儿情意都没有,你说你都拒绝我多少次了? 偃仰啸歌:哪么多年?还不到两年好吗。 明月半墙:两年搁一般人相亲c谈恋爱c结婚c怀孕c生娃,人生该干的事儿都干完了。 偃仰啸歌:你是要嫁我吗? 明月半墙:你娶我就嫁。 偃仰啸歌:快滚。 明月半墙发过来一个“四十米大刀”的表情,然后说:不见就不见吧,不过我提醒你,你最近的评论量骤减啊。 这会儿,谭啸老旧的电脑终于完成了艰难的开机历程,他打开浏览器输入地址,等了能有一分钟页面才慢慢打开。 那是一个原创文学网站,一眼看过去页面上全是各种或血腥c或妖艳的小说封面,谭啸视若无睹地点开自己的专栏,根本不关心收藏c评论c票数等等数据,直接点开后台看收益。 10045 谭啸吐出一口气,每月挣一千的任务完成。 明月半墙仍然在苦口婆心地说: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要回复评论,要更新微博,偶尔也发张照片,给个背影就行,重要是要帅。还有,你写完后好歹也检查一下,你看你那个错别字,你语文是传达室保安教的吗? 谭啸想,传达室保安搞不好学历比我还高呢。 谭啸回复:我要码字了,你跪安吧。 明月半墙:我操|你大爷。 谭啸果断地退出了qq。 谭啸是一个文学网站的签约作者,小窒息那个级别的。 平时作者们在群里开玩笑,说xx是大神c粉红紫红,自己是小透明c小真空,谭啸比他们差一点儿,属于小窒息。但是谭啸不在乎,事实上他根本没指望能通过码字挣钱发财。他的目标是每个月收入1000元,这1000元里有600是全勤奖,所以他只要再挣400元就够了。400元对他不算压力,毕竟明月半墙每个月都会给他砸至少200的票。 啧,大神就是有钱。 谭啸拽出键盘开始码明天的更新,甭管好赖,怎么也得凑够3000字。他这本写的是一个修仙的故事,上一章结尾处男主人公看着眼前黑压的敌人,用剑指着一个人,咬牙切齿地说:“肖子明。” 谭啸拽着鼠标滚了几下,这本书已经写了八十几章了,他根本不记得这个肖子明是谁,也不记得昨晚为什么留下这么一个结尾。他想了想,毫不犹豫地写到: 李明臣手里的长剑递出,深深刺进了肖子明的心口,结果了他的性命。 路珩洗完澡躺在床上,觉得自己的脑子都是木的。 年底有个市级创新课大赛,每个学科只能派一个老师参加,这种比赛只要参与就能有个三等奖,很多老师都想抢这个机会。毕竟想要评职称的话,工作年限c班主任年限c获奖论文c公开课c评优课一个都不能少,市级大赛拿奖实在是太有诱惑力了。竞争这么激烈,学校决定先进行一轮校内选拔。路珩一开始是没想参加的,但是同组的石老师劝他,提前把材料攒齐了,等到评职称时争取一轮过。 路珩觉得有道理,等报完名才发现整个物理组居然有七位老师报名。路珩一下子就头大了,只能拼命翻资料,可已经用了十年的教材能怎么“创新”? 路珩瘫在床上,头疼欲裂,只希望周五的试讲能顺利,教案已经不能再改了,再改他就疯了。 路珩闭上眼睛,迷迷瞪瞪的刚要睡着就被手机铃吵醒了,他摸过手机贴在耳朵上:“喂?” “睡啦?”蔡明申大笑着说,“这刚十一点,你还真会养生。” “废话。”路珩骂道,“敢情你这孙子不用早晨七点半进班看早自习。” 蔡明申那边很吵,一听就是在ktv,他捂着话筒吼:“当初我让你别进教育口你非要去,活该。” 路珩:“挂了。” “别。”蔡明申大喊,“我有正经事儿。” “不可能。” “真的,特别正经。”蔡明申大概是从包厢里出来了,话筒里立刻安静下来,他说,“你这周五试讲对吧?讲完来吃饭呗,见几个朋友。” 路珩睁开眼睛,看着天花板:“几个?你真不怕噎死自己啊。” “两个!”蔡明申吼道,“你一个我一个,别不知好歹啊。这俩都不错,我让你先挑,剩下那个给我。” 路珩:“蔡明申,你会遭报应的。真的,会一辈子不举的。” 蔡明申嗤之以鼻:“我举不举你怎么知道?怎么着,想看看爷‘举’?早说嘛,我早就说过了,只要你点头,我随时喂?喂?喂?我操!” 路珩把手机丢到一边,睡着前想“蔡明申这种垃圾什么人才会要啊” 周五下班后,路珩毫不犹豫地把拒绝了蔡明申的邀请,开着他那辆两个月没洗的车回了家。小时工周姨给路珩开了门,指着桌子上的饭菜说:“别老吃外卖,自己做点儿饭不行吗。” 路珩笑嘻嘻地说:“周姨,我做的饭太难吃,我自己都嫌弃。” 周姨又指着放在大门口的巨大垃圾袋:“你看看你那个屋子,你一个人住怎么能乱成那个样子?小珩啊,不是周姨说你” 路珩一把拉住周姨的手,可怜巴巴地说:“周姨,求您了,我头疼。” “怎么又头疼了?” “最近睡太晚了。” “那赶紧吃饭,吃完饭就去睡。” “周姨陪我吃。”路珩从厨房又拿了一副碗筷,“一个人吃没意思。” 周姨笑着拍拍他的脸坐下来吃饭。 周姨在路家做了十几年保姆,看路珩就跟看自己的儿子差不多。 周姨问:“你最近忙什么,家里乱成了猪窝也不收收。” 路珩叹口气:“要参加一个校内比赛;然后班里一个小姑娘谈恋爱,麻烦死了。” 周姨:“谈就谈呗,你又拦不住。现在的孩子,哎呦呦,恨不得都是手拉手一对儿一对儿地进初中。” 路珩笑了:“周姨你很懂嘛。” 周姨撇撇嘴:“那有什么不懂的,公交车站等车的那些学生,个个抱着啃,你管得了?” 路珩叹口气:“这个得管啊,跟谁谈不行,非得跟一个校外的小混混谈。” 周姨吓一跳:“小混混啊?” 路珩点点头:“这就一个初二的傻丫头,什么都不懂还倔得要死,被人三两句话就骗走了。我上周看那个小混混在校门口接她来着,看着就不顺眼。” 周姨忧心忡忡:“那你得说说,别让小姑娘吃亏了。再说,你的学生要是出了事儿,你也吃不了兜着走。” 路珩又叹口气,最后这句才是关键啊。这要真出了点儿什么事儿,那可真不得了了。 下周还得找任一萌谈谈,路珩想,这个姑娘是被家里惯坏了,说到底就是欠揍,揍一顿也就老实了可惜,偏偏不能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第四章 周二放学,路珩把任一萌留了下来。 任一萌名字萌,人却很猛,初一就敢公然在走廊里打手机。一九六中规定校内不许使用手机,但是任一萌根本不鸟这些。路珩没收过她的手机,第二天任一萌的爹就找到了德育处,态度特别好,认错道歉下保证,最后说:“我就这么一个女儿,她从小没妈,我的确是有点儿惯着她。以后我会好好教育她的,能不能请老师把手机还给她,她一个小姑娘,上学放学路上万一有点儿事儿我不放心。” 德育处的原则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当即让路珩把手机还了。 然后就有第二次c第三次c第四次 后来,德育处干脆不出面了。 路珩年轻气盛,杀到德育主任那里问:“任一萌不服从管理,学校是不是应该有个态度?” 德育主任大力赞扬了路珩的工作热情,然后利落地让他回去“好好跟学生谈谈”。 谈屁!要能谈还用得着没收手机,她老子明显是管不了孩子。 同组的老教师状若闲谈地跟路珩聊了几次,路珩听明白了:学生是要管的,但德育处是不会替你撑腰的。学生要是犯错,你得自己处理,家长要是犯浑,你得自己顶着。 路珩很诚恳地说:操他大爷的。 老教师点点头:“同操。” 在学校里用手机可以装看不见,化妆上学也可以假装自己不懂什么叫“裸妆”,但是一个脑门上刷着“二逼”两个字的混混每天带着三c四个小流氓堵在校门口接人,这就太难看了。 路珩压着性子对任一萌说:“女孩子要自重。” 任一萌不耐烦地说:“我怎么不自重了?那是我哥,接我放学怎么了。” “你哪儿来的哥?” “我家亲戚多。” “任一萌,我是为你好你知不知道?”路珩忍着气说,心想你要是我家里人,我早抽死你了。 任一萌啧一声,摆摆手:“路老师那真是我哥那个,要是没事儿就我先走了,我还有课外辅导班呢。” 放屁!你雄踞年级倒数第一的宝座已经一学期了,辅导班都上到猪圈里去了吗!路珩心里咆哮,脸上绷出严肃的表情:“让你那个什么“哥”不许再来学校,另外,明天让你家长来一趟。” 任一萌哼一声:“我爸不在家。” “什么时候在家?” “不知道,谈生意去了。” “那我给他打电话。” 任一萌撇撇嘴:“打呗。” 路珩看着任一萌潇洒地一甩书包走了出去,一直扛着的“慈祥”的表情立刻崩了,他恶狠狠地冲着空气一挥拳“抽你!” 第二拳还没砸出去,外卖小哥的电话就进来了。路珩抄起钱包就跑下了楼,中午讨论教案,错过了午饭时间,这会儿饿得头晕眼花的。 路珩接过外卖时,大门缓缓关上,一个瘦高的学生飞快地闪了进来。 瞅那样子很眼熟,花里胡哨的书包更眼熟。 路珩盯着那个背影,犹豫了一下喊道:“付谦?” 谭啸大步往里走,头都不带回的。 路珩抬高嗓门又喊:“付谦。” “付谦”依然充耳不闻。 “嘶,看错了?不会啊,就是他啊。”路珩想着,拎着外卖袋子紧跑两步追了上去,一拍谭啸的肩膀,“付谦!” 谭啸站住脚,眨一下眼:付谦? 路珩仔细看了看谭啸的脸颊:“嗯,脸好了。” 哦,付谦!谭啸恍然大悟,对了,老子叫“付谦”来着。 “老师。”谭啸礼貌地点点头,心想你姓什么来着? 路珩有点儿内疚,上周二伤了人家孩子的脸,本来想着周三去高二年级看看的,结果一上午四节课,就把这事儿给忙忘了。 “你的脸没事儿了吧?” 谭啸推推滑下来的眼镜:“没事儿了,谢谢老师关心。” “你怎么又回来,忘东西了?” “忘带家门钥匙了。”谭啸对答如流。 路珩说:“赶紧去拿,拿完快点儿回家吧,你家那么远。” 谭啸微微一鞠躬转身要跑,路珩一把拽住他,低头从塑料袋里拿出一个汉堡包:“给你。” 谭啸的胃部抽动了一下,舌底泛出了唾液。但他还是礼貌地拒绝了:“谢谢老师,不用了。” “拿着吧。”路珩把汉堡包硬塞进谭啸手里,说,“你家太远了,这到家得几点了,先垫一口。” 谭啸拿着还热乎的汉堡,连心底都抽动了一下。 路珩:“我走了啊。” 谭啸目送着路珩的身影进了教学楼,拽拽帽子沿着教学楼墙根溜到了停车场。 他从口袋里摸出一把裁纸刀:“啧,怎么还没洗车。”他嫌弃地想。 划车这事儿对于谭啸来说是专业的,他深知用什么力度划下去才能又快又省力,还能让整个车门子必须重新钣金喷漆。任一萌的要求是“花了全车”,但是谭啸手里拿着一个热乎乎的汉堡包不方便干这么大的“工程”;他挺饿的,想早点儿“收工”吃饭。 况且刚刚抽动了一下的心底还留着软乎乎c暖呼呼的感觉,就像手里握着的这个汉堡包。 谭啸琢磨了一下,背对着实验楼的摄像头蹲在了副驾驶门边。 路珩改教案改到九点多,打着哈欠拽开车门就坐了进去。马路上明亮的路灯照得他眼睛酸疼,盯屏幕盯得太久了,眼底又干又涩。路珩揉揉眼睛,踩一脚刹车停下来等红灯。 天气很凉爽,路珩开着车窗吹着晚风,不由得跟着广播哼起歌来,觉得非常舒爽,就是停在他右边的那辆宝马的司机隔着车窗冲他笑得一脸诡异。 路珩下意识地瞥一眼遮阳板上的化妆镜,自觉在这种灯光下,自己的黑眼圈并不明显,总体来说还是很帅的。 他看一眼宝马司机,心想:有什么好笑的? 宝马司机笑得更开心了。 路珩皱一下眉:看什么看,开宝马了不起? 宝马司机笑着抹了抹眼角。 有病!路珩捋了捋自己的头发,旁边的司机笑得趴在了方向盘上。 路珩终于意识到,八成是自己的车太脏了,毕竟从八月底就没洗过,这两个月又下了几场雨的。在这个污染严重的城市里,下雨就等于毁车。 明天下了班就去洗,路珩又打了一个呵欠,想起年初在街口车行办的洗车卡好像才用了四次:平均两个半月洗一次,的确是太脏了。 第二天上午,路珩上课正讲到一半时,初二三班的教室门被轻轻推开了。 张校长站在门口:“路老师,很抱歉打断您,请先出来一下。” 路珩一头雾水地走出教室。 “咳咳,”张校长先咳嗽一声,“那个路老师,您先把车开回去吧。” “什么?” “车。” “车怎么了?” 张校长不自在地摸摸鼻子:“您可能还不知道总之,您先把车开回去吧,这个影响太糟糕了。” 路珩皱皱眉头,知道这绝不会是因为车脏。 他回办公室拿车钥匙,办公室里的老师看到他纷纷低下头,嘴角抽搐着。 路珩心里越来越慌,他一路小跑着冲到停车场,先看到四个车轮子都在,似乎没什么异样。他绕着车转,刚转到副驾驶旁就愣住了。 寂静的校园里,他清晰地听到自己血液奔流的声音,也听到心脏一下比一下剧烈的跳动的声音,更听到了身体里熊熊烈火燃烧的声音。 轰——整个世界都要被夷为平地了! 路珩第一次知道什么“气炸了”,他深吸一口气:“我操/你妈逼!” 他那脏得出奇的斯柯达副驾驶座门上,刻着一个雄壮的丁丁,直挺挺地日着苍天,丁丁底下还细心地画了稀稀疏疏的毛! 路珩汗毛孔都是炸开的,脑袋里嗡嗡的,没头苍蝇一样乱转了两圈,心里憋的火实在撒不出去,抬脚就冲着旁边的一棵大树狠狠地踹了过去。粗大的梧桐树纹丝不动,他的脚踝倒是一阵抽痛。路珩愤怒得想大喊,可旁边就是实验楼,一楼教室里全是学生;他想砸东西,但是身边不是汽车就是大树。路珩暴怒又憋屈地围着车子转了两圈,最终扭头又玩命地踹了两脚大树。 踹完,也只有忍着脚疼,无可奈何地绿着脸去传达室要报纸。 传达室的保安笑得腮帮子都疼了,强憋出一副认真严肃的样子来递给路珩一沓报纸,还细心地给了一把剪子一卷宽胶带。 路珩看着胶带,面无表情。 保安很诚恳:“路老师,宽胶带粘得结实,开起车来风吹不掉。” 路珩默默地操了一遍案犯的女性家属,干巴巴地说了声“谢谢”。 他“刺啦刺啦”地扯下一条条胶带,仿佛扯的是那个划车的混蛋的歹毒心肠。他把副驾驶的门用报纸贴了足足六层,确保即便在六级风里开飞车报纸也不会掉。 路珩给车做保养的4s店离学校很远,又贵又慢,所以他把车送去小区街口的车行。顺通车行在那条街上已经开了快十年了,全城有四五家分店,听说最近打算扩第六家。路珩是他们家会员,可除了洗过四次车也没修过别的。 顺通车行规模不小,楼上一层是办公区和等候区,楼下一层是接待区,后边的院子里是维修区,这格局跟正经4s店没什么两样,就是面积小点。路珩把车开进去停好,刚走进一层接待区就有人过来招呼:“大哥您洗车修车?” 路珩就喜欢这“天下皆是我哥们儿”的江湖范儿。他指指被报纸严严实实糊住的车门:“车门被个小混蛋划了,补个漆。” “好嘞。”小伙子挺痛快地蹲下去撕报纸。 路珩尴尬地咳嗽一声,往后退了两步远离自己的车子,目光围着二楼的走廊转了一圈。有个瘦高的身影背靠着栏杆站着,一只脚踮着脚尖,露出磨得旧旧的鞋底子。从路珩的角度看过去,最显眼的当然不是那个鞋底子,而是细长笔直的两条腿。 啧,他暗暗叹一声,这大长腿。 “噗”身边接待小哥撕下最后一张报纸,快要笑喷了。 路珩翻个白眼继续看着二楼,假装不认识那辆车,毕竟那背影要比车好看多了。 小哥从后腰摸出个手台,说:“谭啸谭啸,哪儿呢?” 路珩看到二楼那个身影从裤兜里摸出个对讲机。 接待小哥说:“下来接活,这车门子得整个重新补。” 路珩调转目光看着车门子上那个糟心丁丁,问:“大概需要多长时间?” 小哥说:“您要赶时间我们就提前给您做,不过您得加点儿钱;要是不赶一周吧。最近挺忙的。” 路珩:“加多少?” 小哥:“您是我家会员吗?” 路珩刚要开口说话,就听到一个声音说:“400。” 路珩侧侧头,看到一个男生站在自己身边,脸上罩个隔尘口罩,拧着眉头说。 招待小哥不可置否地把手里的登记表给他,谭啸飞快地瞥了路珩一眼,低头看着登记表问:“您加急吗?” “不加。”路珩摇摇头,把钥匙塞进谭啸手里,“我下周来取。” “要镀膜吗?” “不用。” 谭啸在表上画个x:“您留个电话,好了我通知您。” 路珩非常欣赏这个叫谭啸的小工,听他从容淡定的口吻,自己都觉得门上的那个大丁丁不算个事儿了。 这人以后肯定有大能耐。路老师暗自下了评语。 办完手续,路珩留了电话后打车走了,谭啸看着出租车开远了,这才摘下脸上的大口罩,长长地吐了一口气:“我!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第五章 路珩抢在午检铃响之前进了班,任一萌正坐在桌子上,两脚踩着椅子手舞足蹈地跟同学聊天。看到路珩,乱哄哄的班里一下子静了下来。任一萌瞪着路珩,忽然露出一抹挑衅的笑,她周围的几个女生也一起“嗤嗤”地笑起来。 路珩知道这事儿八成跟任一萌脱不开干系,他不敢说自己是人民币人见人爱,但是有把握最近一年除了蔡明申就没得罪过谁。路珩咳嗽一声,大声说:“任一萌,你给我下来。” 任一萌翻个白眼,从桌子上蹦下来。 “你有点儿女孩样儿行不行。”路珩板着脸说。 任一萌嘟囔:“每次都这句词,就不能换换。” 路珩:“下来坐好了。再让我看见你上桌子,你就给我蹲桌子上一天别下来。” 这句毫无威胁性的话只是让任一萌扯了扯嘴角,她满不在乎地踹了一脚椅子,坐了下来,挑衅地说:“路老师,您上午去哪儿了,怎么没去看操?” 任一萌周围的几个女生笑得更开心了。 路珩冷哼一声,指指任一萌:“第一,我已经报警了;第二,这个学校里到处都都是监控探头。” 任一萌眼角眉梢的笑意都来不及收,惊恐的神色就浮上了瞪大的眼睛。 那惊慌的神色一点不漏地落进了陆珩的眼里,路珩一挑眉,有点儿得意地对着全班吼:“都给我坐好了,没听见铃响吗!” 把班里安顿好,路珩去安全监控室查录像,保卫干部给他单开了个小屏幕。保卫干部说:“路老师,要是抓着这小混蛋一定要给他点儿颜色看看,让他赔,赔修车费,赔精神损失费。” 路珩想,估计食堂后厨的大妈都知道这事儿了。 路珩直接把时间进度条拉到放学后,教师的工作时间不固定,除了班主任都是有课来没课走,要是上班期间划车不安全,肯定是放学后趁着天黑干的。 果然,路珩很快就发现一个戴着棒球帽的瘦高个儿,慢慢悠悠地走到自己的车前,围着车子转了一圈后蹲在了副驾驶座边上。 背上背着一个特别显眼的书包,手里还有一个汉堡包。 滚你妈的,那个汉堡包还他妈是老子给你的! 路珩猛地站起来,带翻了身后的椅子,发出一声巨响。 看热闹的保卫干部激动得脸都红了:“找到了?找到了是吧!” “高二那个小混蛋。”路珩咬牙切齿地说,“老子还给了他一个汉堡包,啊,还有两百块钱!” 路珩一脚踢开椅子冲出了监控室,直奔高二年级办公室就去了。高二年级组长看着路珩铁青的脸色也紧张起来,路珩在初二,难道两个年级的孩子有什么矛盾?还是恋爱了? 路珩定定神,忍着气说:“周老师,我找你们年级一个叫付谦的。” 周老师看着他的脸色,觉得事情应该挺大的,也顾不上现在正在上课了,立刻招呼一个班主任去5班找人。 路珩死盯着办公室的门,用残存的理智告诉自己不能打人,周老师在一边着急地问:“到底是怎么了,这可是个好孩子,优等生,平时可乖了。” 路珩眯眯眼睛,心想我有一万句“乖你妈逼”不讲就要憋死了。 没一会儿,门外传来轻巧的脚步声,有人轻轻敲了敲办公室的门,一个好听的女孩说:“报告。” 周老师:“进来吧。” 一个女生走进来,清清爽爽的马尾辫,带着温和的笑:“老师们好,我是5班付芊。” 路珩终于忍不住了,“为人师表”四个字被他抛到了脑后,一句“我操”响彻高二年级组办公室。 付芊脸上的笑倏的就没了。 路珩愣了一下,结结巴巴地说:“对,对不起,不是冲你。” 谭啸给路珩的车做完前期检查,写了维修单,脱下工装准备回家。任一萌叼着一根冰棍冲进来,两步蹦到谭啸跟前:“啸哥你太给力了,今天我看那傻缺脸的绿了,嘿!我” 谭啸指指停车区,任一萌愣了半晌,讷讷地说:“我操!” “重说!”谭啸板着脸。 任一萌抽抽鼻子:“怎么了嘛。” “小姑娘家家的,说话干净点儿。” 任一萌看一眼谭啸,不知道为什么,她老子她都不怕,但就是有点儿怕谭啸。于是她想了一想,一跺脚准备撒赖:“我就是说顺嘴了” “脏话都能说顺嘴了?” 任一萌撅着嘴不说话了。 谭啸头疼地说:“你跟我说你班主任歧视你,嫌你拉班级平均分?” “对啊,他老挑我毛病。” “你说他是个猥琐的中年人,总拉你去没人的办公室谈话,还特暧|昧?” “啊也不算太中年吧。” 谭啸抽口气:“你还说你们班主任” “哎呀啸哥,”任一萌决定撒赖撒到底了,“他就是欺负我嘛,你又没看见你当然不知道了。再说了,划个车而已,我们给他修不就完了。” 谭啸想想已经花了出去的五百元钱,觉得自己也实在没什么资格和立场说任一萌,他烦躁地一脚踢开地上的一个扳手:“知道成绩差拉班级平均分就应该好好念书,那么大的人了怎么什么事儿都不懂。” 任一萌撇撇嘴:“行啦知道啦。” 谭啸看她一眼,抬脚就要走,任一萌拽住他:“啸哥” 谭啸挑挑眉。 任一萌犹豫了一下,心里反复想着陆珩那句“报警”,挣扎了一下,改口问:“你最近还缺钱吗,缺钱跟我说,我有钱,我可以帮你的。你别不好意思,就算我借你的,将来你再还我。” 谭啸笑一笑:“你那点儿钱,留着当嫁妆吧。” 小院里,东屋的朵朵爷爷还是没有回来,天有点儿凉了,朵朵坐在屋子里看书,手里还是以前那本。 谭啸敲敲门进去:“爷爷还没回来?” 朵朵放下书手:“爷爷说这个月还能捡点儿瓶子,下个月就没多少人喝饮料了,捡不了了,所以多捡一会儿。” 谭啸从书包里翻出一套幼儿画册,这是车行同事他闺女不看了的:“给你。” 朵朵开开心心地接过来,小心翼翼地翻着:“谢谢啸哥哥。” 谭啸摆摆手回到了北屋,这两天谭玉鑫的咳嗽好了很多,每天就琢磨着找根烟抽,把家里翻个底朝天一个烟屁股都没找到。于是去隔壁老张那里买,老张哭丧着脸死活不肯卖,不但不卖,还自发地当起了监督员,不准他抽烟。 谭玉鑫简直要跟那老混蛋绝交。 谭啸问:“东屋交这个月房租了吗?” “没有。你没去要房租?” “你为什么不去?” “不是你管家吗?”谭玉鑫盯着电视机。 谭啸气结:“我一大早就去上班了,哪儿有工夫要房租。你在家闲了一天,怎么就不能去要?” “谁的活儿谁干。”谭玉鑫气哼哼地说。 谭啸无可奈何地叹口气,其实他知道老爷子为什么不去要房租。租东屋的祖孙俩在这里落脚已经快一年了,孩子的父母在城南一个制衣厂上班,一个月就休息两天,吃住全在工厂。爷爷带着小孙女住在谭家的小院子里,说好了每月900元房租。朵朵爷爷是个沉默寡言的人,每天都在外面捡塑料瓶子和纸制品,总是把瓶子踩瘪塞进蛇皮袋里,纸制品码放得整整齐齐的捆好,跟蛇皮袋一起放在东屋的角落里。他们从来不会把院子弄乱弄脏,甚至进院前会在门口把鞋底子蹭干净。祖孙俩从没有欠过一分钱房租,每次都是30号准时交房租,但是上个月大约是有什么事儿,现在已经十一月十六号了还没给房钱。 就是晚了这半个月,加上谭玉鑫病了,谭家每一分都精准开销的钱一下子掣肘了。虽然银行里有存着的一笔机动钱,但是不到万不得已谭啸不想动。任一萌那笔挺混蛋的交易虽然很l一,但是解了燃眉之急。 谭啸打发老爷子去睡,自己洗了澡从小浴室出来,朵朵爷爷正好推门进来。 朵朵爷爷姓王,其实也就六十岁出头的样子,可苍老的模样活像已经八十了。王大爷搓搓手,赔上一点儿小心:“小谭啊。” 谭啸:“您说。” “那个这个月的房租能晚两天吗?” 谭啸心想,再晚就该两个月一起交了。 王大爷努力笑一笑:“下星期朵朵过生日,五岁了,想给她买件新大衣,天冷了。” 谭啸笑了:“五岁了?” “哎哎,五岁了,宝儿五岁了。”王大爷提起孙女就笑得不行。 “行。不急,您什么方便了什么时候给我就行。”谭啸说,“打算怎么庆祝一下?” “什么庆祝啊,她爸妈在工厂又出不来。我带她去买件大衣就行了。” 王大爷一叠声地道谢,谭啸客气了几句回了自己的房间。 已经快十点了,明天的更新还没写。 他磨磨蹭蹭地打开电脑,准备胡编三千字糊上去。 电脑开开,网站后台显示他有一百元收益。这么整齐的数字一看就是有人给他打赏了。谭啸登上qq,明月半墙的头像果然疯狂闪动: 昨天那章,华掌门为什么被雷劈死了? 偃仰啸歌:渡劫失败。 明月半墙:屁!你又忘了这人是干什么的了吧? 偃仰啸歌:你能改了你那个qq名吗 明月半墙:凭什么,要改也是你改,明明是我先来的,我先起的名字。 偃仰啸歌:好吧,我改。 明月半墙:别啊,这样多好,多有cp感,一看咱俩就是好基友,这是缘分哎。 啸 哥:改了。 明月半墙:呵呵,可是我给你的备注还是“偃仰啸歌”哦,看截图 偃仰啸歌:你真无聊不过谢谢你给我的打赏。 明月半墙:小意思?说正经的啊,你昨天的更新还挺好看的,真的。情节挺激烈,人物性格也写得很好,我看到有人给你票了。其实你挺有写作天赋的,就是太不认真的。另外,你得加点儿爱情,人人都喜欢看这个,你看你那文里,全是男的,你写的又不是晋江文耽美文对吧?所以,你给主人公配几个女朋友,各种风格的女朋友!懂吗,把你半夜发梦憧憬的那些女人写上去,保证好看。 谭啸拽过鼠标,直接退出了qq。 他烦躁地想,什么女人,我半夜发梦只会梦见男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第六章 一周以后,校内选拔赛拉开帷幕。路珩自觉准备得不错:虽然在教学经验上他比不过老教师,但是玩数码产品他是行家里手。他利用ipad接驳数字校园网,把白板的互动性用到了极致,以一种全新的方式上完了整节课。眼花缭乱的数字效果将物理实验效果展现得淋漓尽致,听课的老教师不由得发出啧啧的称赞声,下了课纷纷表示已经被拍死在沙滩上了。 路珩非常谦虚地认为,这课距离完美还是有那么一点儿差距的。 选拔赛结果周五公布,路珩约了蔡明申一起吃饭庆祝一下。蔡明申二话不说就同意了,他问:“上次说的那俩人,你见不见?” 路珩大惊:“你还没睡?” “呸!说好了介绍给你的,我怎么可能睡。” “什么时候变柳下惠了?” “我一直很有道德操守的好吗?”蔡明申说,“从不乱来,从不强迫,从不双挑,三不原则贯彻到底,绝对阶段性忠实于爱情。” 路珩笑着说:“我不见,咱哥俩好好吃顿饭,我对你那些小妖精没兴趣。” “什么小妖精,可帅了。” “帅妖精我也不见。” 蔡明申吹声口哨:“我一早就说,你小子肯定是看上了我了,你别不承认了。” “我还真不承认,你这品种我消化不了。” “行,看不上就看不上吧。”蔡明申爽快地说,“我下了班去接你,咱们去你家那边的夜市吃烧烤,你也没车,别跑远了。” 路珩挂了电话看看表,下午两点教研组长开会确定最后的胜出名单,最多二十分钟结果就能出来。办公室的老师已经纷纷向他表示祝贺了。路珩当然知道这些不过是奉承话而已,不过这种时候,谁能拒绝这些奉承话呢? 二十分钟后,最后的名单公布了。路珩看着校园网上的公告,什么也没说。 初中物理组最后胜出的是初三年级备课组长。 路珩明白为什么他会赢:35岁,备课组长c毕业班班主任,最重要的是,他明年要评高级职称,这个市级奖项对于他非常重要。至于选拔赛,某些时候也是掩人口舌的最佳方式。路珩一脸淡然地关上电脑,在大家惋惜的叹气声中拎着包下班了。 蔡明申开着他骚包的黑色的捷豹停在了196中门口的马路边上,路不宽,上放学时间塞满了接送孩子的私家车。蔡明申的车周围一米的空间里形成了一个空地,他放下了驾驶座的车窗,胳膊肘架在车门上,指尖夹着一根烟。 脸上全是“快来撩我”的笑。 路珩低着头冲进他的车里,说:“赶紧开走。” 蔡明申把烟头按熄,发动了车子:“啧,你们学校男生的颜值普遍偏低。” “几乎都不满18岁,你当心我告你去啊。”路珩瞪他一眼,“你有病吧,这种时间开捷豹出来,是不是想蹭上谁然后讹人一笔?” “没有。”蔡明申小心地把车子开出去,说,“今天去跟人签合同,开这车纯粹为了撑撑门面,赶着来接你也没来得及换。” 路珩:“你不会想开着这车去夜市吧?” 蔡明申:“你给我找个地方停呗,那边你熟,有没有什么写字楼的车库可以停一下的。” 路珩摇摇头:“我家那边老旧街区,上哪儿对了,有地方了,你去洗个车吧。” 蔡明申看他一眼,笑了:“行,顺便做个胎压,动平衡什么的。” 路珩指挥着蔡明申一路开到顺通,周末时候车行的生意非常好,路珩在店里站了几分钟居然没有人过来招呼他。 “老板,洗车。”路珩大喊。 从一辆车的车底传来一个声音喊:“付谦,接活儿。” 路珩对“付谦”这两个字过分敏感,整个人立刻紧张起来,双手不由自主地捏成了拳头。一会儿过来一个小卷毛,拿着单子问:“大哥洗哪个车?” 路珩松口气,指指身后的捷豹:“精洗,测个胎压动平衡内饰也洗洗。” 付谦有点儿为难:“大哥,今天活儿太多了,您这个一两个小时弄不完。” 蔡明申从车里出来,顺手把车钥匙扔给付谦:“随便,几点弄完都行。” 付谦立刻高兴了:“大哥住哪儿?要是太晚的话我们可以给您把车送过去。” 路珩想了想,填了自家的地址后跟蔡明申离开了车行。 他们走后,从一辆车底下滑出来一个平车,谭啸躺在上面面无表情地瞪着天花板—— 这事儿还有完没有啊。 蔡明申听路珩说完那个又当又立的“校内选拔赛”后,举起酒杯说:“来喝一杯,别跟他们一般见识,咱还年轻,年轻就是资本。” 路珩洒脱地撸下一只烤大虾,举起杯子说:“不就是论资排辈吗,打量谁不会老似的,等再过十年你看着。” 蔡明申喝干一杯扎啤,说:“路儿,我最稀罕的就是你这股子洒脱劲儿,啥啥都不往心里去。” 路珩撇撇嘴:“谁说的,敢划我车的人我就恨丫一辈子!” 蔡明申哈哈一笑,问:“划你车的那个,找到没有?” 路珩摇摇头,恶狠狠地撸下来一只烤大虾。 “干嘛不报警?” 路珩冷哼:“想也知道跟任一萌那丫头扯不开干系,你说我报了警,万一真逮着那混蛋再把任一萌牵进来怎么办?小丫头才十四,就算是个校级处分也够难看的。” 蔡明申:“路儿,你是好心,不过人家小姑娘领不领你的情还另说呢。没准儿这会儿她正乐呢。” 路珩把一杯啤酒灌下肚:“我只求她平平安安的毕业就行。” 蔡明申笑笑,敬了路珩一杯。 蔡明申跟路珩认识快六年了,蔡明申是学应用数学的,和路珩都在宣传部当干事。大三的时候,陆珩撞见蔡明申跟一个男生在宿舍楼后面接吻,俩人一聊发现是同道中人。蔡明申曾经对路珩有那么点儿意思,但是路珩明确表示“你不是我的菜”。蔡明申说,当不成恋人当朋友也挺好,我喜欢你,好哥儿们那种喜欢。 四年大学读完,路珩进了中学当老师,蔡明申去做了证券。在收入上两人天壤之别,蔡明申说路珩一个月挣的不够他一天花的,但是两个人的感情一直很好。 蔡明申对明显已经喝高了的路珩叹口气:“你的酒量怎么还是那么差。” “嘿嘿嘿。”路珩傻笑着。 “怎么办?难道要我把你拖回去?” 路珩趴在桌子上:“晕嗯?是不是我手机在响?” 蔡明申从路珩口袋里掏出手机:“顺通车行的,要不要接?” “接。” 蔡明申按下通话键,一个挺好听的声音问:“请问路先生吗?您的车洗完了,您来店里拿吗?” 蔡明申眼睛一亮:“太好了,你们是不是管送车?送到街口吧,我们在夜市门口等你。”说完,不等对方拒绝就挂了电话。 谭啸举着“嘟嘟”响的电话,烦躁地抓抓头发喊:“付谦,送趟车吧。” 付谦远远地吼:“我哪儿有工夫。” 谭啸看了一圈店里,认命地从架子上拿了那辆捷豹的车钥匙。把车开出去之前,他瞥了一眼车里的镜子:几个月没剪头发了,头发有点儿长,尤其是前面的刘海,垂下来挺挡眼睛的,通常他都把头发整个撸上去,再扣上店里的帽子。这会儿他把帽子摘了,用力抓了抓头发,让头发帘垂下来挡了小半张脸,又拿了个隔尘口罩戴上,不情不愿地把车子开了出去。 街口有一溜儿饭馆,夏秋两季的时候家家都在路边支了桌椅,时间久了,自然而然就形成了一个小规模的夜市。这是个老旧街区,周边没有一栋楼是九五后,街道的另一头还有一片年年喊着要拆迁的平房区。 谭啸就住在平房区里。 谭啸把车子停到街口,给路珩打电话时那边乱得一塌糊涂,一个男人对着手机吼:“你先过来,帮我把他拖上车。” 谭啸啧一声,心想一会儿得要一份代驾的钱。 蔡明申拖着左腿绊右腿的路珩从夜市里出来,大老远地冲谭啸招手:“快来帮把手。” 谭啸走过去接过路珩的一条胳膊,路珩软软地顺势靠过来:“有什么了不起,我也有老的那一天。” 谭啸惊讶地看他一眼,一点儿不觉得老了有什么了不起的。 蔡明申甩甩被压酸了的胳膊说:“对对对,你最了不起了,等你八十岁时你就最了不起。” “我八十岁你也得听我的。” “听听听。”蔡明申敷衍着把路珩塞进后座,自己跟着坐进去:“小伙子,辛苦你一趟,去上林小区2号楼。” 谭啸低头想了想:“代驾100。” 蔡明申:“嚯,看不出来啊,是个胆儿肥的,你可真敢开牙。” 谭啸把钥匙递过去:“那您再叫一个代驾吧。” 蔡明申摆摆手:“一百就一百,走着。” 谭啸发动车子,从后视镜看到路珩靠在蔡明申身上,半闭着眼嘴里嘟嘟囔囔的。蔡明申安慰他:“行了,我知道你委屈。事业单位不都这样吗?论资排辈的,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 “不公平。” “这个世界上哪儿那么多公平的事儿?”蔡明申叹口气,顺手使劲儿揉了揉路珩的脑袋。 “凭什么划我的车子!”路珩抬高嗓门吼一句,“我管个学生还管错了吗!她跟一个混混谈什么恋爱!那是个混混啊!” 谭啸眼角跳了两下。 “没错没错,别跟小丫头一般见识。”蔡明申说。 “她还让人画了个几把!” 蔡明申抬眼看一眼后视镜,正好跟谭啸的视线撞了个正着。蔡明申笑笑说:“别介意,他这几天不顺,郁闷着呢。” 谭啸看着前方的路没说话,心头轰的炸起一把火。 任一萌,你敢骗我? 路珩家住的很近,还没等谭啸平静下来,上林小区2号楼就到了。蔡明申指挥着谭啸把车停进车位,说:“帮我把这个醉鬼扶上去吧,五楼呢,我再给你一百元。” 谭啸挣扎了一会,仔细看看路珩,发现他两只眼睛全闭上了,于是点点头同意了。 在谭啸看来,路珩斯斯文文的一个人,又是一个老师,应该是个有条理的。结果蔡明申从路珩裤兜里摸出钥匙打开房门时,谭啸还是觉得人不可貌相。 蔡明申右脚踢开玄关处散乱放着的四五双鞋,左脚踹开门口放着的垃圾袋,右手从卧室床上揪下来三四件衣服,左手把枕头边上的一摞卷子拿开,一连串的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行了,给他扔床上吧。”蔡明申说。 谭啸架着路珩努努嘴,示意蔡明申枕头边上还有一个游标卡尺,这要是把人扔下去啧。 蔡明申一脸的不可思议:“他为什么把卡尺放床上?” 谭啸翻个白眼。 蔡明申忽然大笑起来,拍拍路珩的脸问:“路儿,你是不是量jj来着?” “她让人画了个几把!”也不知道醉没醉的路珩忽然仰着脑袋奋起反击,“一扇车门子呢!” “所以你拿个卡尺量量?”蔡明申把路珩的脑袋搬到枕头上,笑着问。 “我操|你啊姓蔡的。”路珩哼唧。 “来来来,我随时欢迎你来操,都欢迎了那么多年了。”蔡明申开着玩笑,揪过一床被子盖上,“睡觉。” 安顿好路珩,蔡明申从外套口袋里摸出钱包给了谭啸点了两百元。 谭啸看一样蒙头大睡的路珩,只抽了一张揣兜里,一句话没说就走了。下了楼后他又回头看了一眼五楼,窗帘已经拉上了,偶尔能看到有人影闪过。 谭啸忽然有点儿羡慕,不管高兴还是难过,不管是醉酒还是入睡,身边能有个人陪着。 谭啸回到家给任一萌打电话,任一萌高高兴兴地刚喊了一声:“啸哥”。谭啸劈头就问:“你到底为什么要划你班主任的车?” 任一萌沉默两秒说:“他多管闲事。” “管什么了?” “管我朋友。” “什么朋友?” “就普通朋友。” “说实话!” 任一萌哼唧了一会儿,索性豁出去了:“我男朋友,怎么了,我交了个男朋友他管东管西的。” “你男朋友多大?在哪儿上学?” 任一萌:“干嘛你也管啊,我又没怎么样,班里那么多人谈恋爱呢。” 谭啸:“行吧,你随便吧,反正我也没权力管你。不过任一萌你记住了,以后这种事儿别找我,你别后悔就行。” 说完,他不等任一萌回复,直接挂断了电话又转了500元过去。任一萌没收,谭啸回复说:要么你接收,要么明天我给任老板。 过了半天,任一萌接收这500元。 谭啸看着手机屏幕,恶狠狠地骂了一句“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第七章 第二天,路珩睡到快中午才爬起来,蔡明申早就走了。临走还把冰箱里仅剩的一袋速冻饺子给吃了,路珩抓抓头发给蔡明申打电话。 “醒了?”蔡明申乐呵呵地问,“这都中午了,你吃饭了没?” “吃屁,就一袋速冻饺子还让你给吃了。” “叫个外卖啊。”蔡明申说,“忘了告诉你了,昨天那个代驾说你的车可以取了。” 路珩喝得有点儿断片儿,问:“什么代驾?” “昨天洗车店的小工把车给开回来的。我说,这小工还挺逗,从大排档到你家,拢共不到两公里,他居然敢收我一百块。可扶你上楼我给他一百块,他又拒绝了,你说逗吧?” “是吗?”路珩漫不经心地应一声,“这就修好了?之前说要一个星期呢。他说让我几点去取车了吗?” “随时都行,要不你下楼吃点儿东西就去呗。” 路珩抓抓乱糟糟的头发,觉得脑袋一阵阵地抽痛,他说:“明天吧,今天懒得动。” 周日,路珩一到顺通车行就看到他那辆车闪亮亮地停在门口,引擎盖是掀开的,从里到外,就连地垫都洗得一尘不染。路珩围着车转了一圈,发现被刮花的反光镜和保险杠都补了漆,雨刮器还给换了一个新的。 路珩惊呆了,这附加服务也太周到c太超值了! 付谦从店里迎出来招呼,笑容可掬:“哥你来了。” 路珩指指自己的车:“这个” “送的送的。”付谦笑得一团和气,“老会员了,送的。” 一年洗了四次车的老会员? 付谦笑呵呵地说:“还满意吗?满意的话多帮我们宣传宣传。” “宣传,一定宣传。”路珩忙不迭地点头,“替我谢谢你们老板。” 付谦说:“小事儿。这是我们店小谭自己要干的,您看他活儿还行吧?别看年轻,手艺好,以后有什么问题尽管来找我们。” 路珩想起来那个有双大长腿的瘦高的背影,问:“小谭人呢,我谢谢他。” “今天周日,他下午才来呢哎,说曹操曹操到,来了。”付谦冲着路珩身后的人招手,“谭啸,赶紧过来。” 路珩转过身,第一反应是这人真帅,第二反应才是这人真眼熟。 谭啸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也愣在了当场。 路珩上下打量一下谭啸:“我怎么觉得你那么眼熟呢?” 付谦热络地说:“大哥看您说的,您的车就是他修的啊,您是老会员,来店里那么多趟,肯定看他眼熟嘛。” 谭啸一低头,装模作样地看了一眼手机,让半长的头发垂下来,然后说:“您看这车修的行吗?要是没问题就结账吧。” 路珩一皱眉,真是越看越眼熟。 付谦伸手引着路珩去收款处,谭啸侧侧身,从路珩身边走过去,就这么一错身的工夫,路珩看到了谭啸背着的那个花里胡哨的书包。 在路珩的大脑把前后关系捋顺以前,他的身体已经率先做出了反应:他一把揪住谭啸的后领子使劲往后一拽。谭啸猝不及防往后倒去,路珩顺势一拧身,曲肘压在他后颈上,用力撞向旁边的车。 “咣当”一声,谭啸被压在车身上,脸挤得有点儿变形。 付谦被这一连串的变故弄得目瞪口呆:“这,这,哥,有话好好说,您要是觉得哪里不满意,我们” “你丫划我车!”路珩根本不理付谦,磨着后槽牙说。他死死地压在谭啸身上,胳膊肘玩命地往下压,死死地抵住谭啸的肩胛骨。 谭啸疼得直抽凉气,挣扎着说:“谁划你车了。” “不承认是吧?”路珩又加上几分力,“学校里到处都是摄像头,要不你跟我去趟派出所。” “行啊,去啊!”谭啸努力撑了一下,想站直身子然而失败了,他低吼道,“你放开我,咱们去派出所,要是查出来不是我怎么办!” 路珩被谭啸气壮山河的置疑吼得有点儿迟疑,说实话,虽然见过两次,可两次他都戴着帽子和眼镜,况且第二次天色已经昏暗,根本看不太清楚,除了那个书包,自己确实是没有十足的把握。 毕竟一样的书包也满大街都是啊。 谭啸趁着路珩一恍惚的工夫,双手用力一撑车子,终于站直了身子。他把糊了满脸的头发扒拉开,揪揪被扯歪了的领子,喘口气,气愤地说:“谁划你车了?谁!” 影帝级的愤怒表情让路珩更迟疑了。 付谦机灵地凑过来打圆场:“哥,您看这应该是个误会。我们小谭可不是那种人,真的。您看你这车就是他给修的,活儿不错吧?您看他还给您把车洗了,雨刮器和小的剐蹭也给修了这都不收您钱,真的,您看,您是我们的老会员了” 谭啸恶狠狠地打断付谦:“行了,别说了!” 路珩也恶狠狠地瞪着付谦:“那一定是他心虚,你少在这儿装好人。” 真·好人·付·谦讪讪地闭了嘴,他很委屈。 谭啸揉揉被压疼了的脸,说:“反正不是我干的,你爱信不信,不信就报警吧。” 路珩看看自己那焕然一新的车,再看看谭啸那股子委屈又愤怒的样子。 我比你还委屈还愤怒呢好吗! 谭啸咳嗽一声:“要是不报警,那您把钱结了吧。付谦,你带这位先生去款台。” 付谦抓抓头发,小心翼翼地凑过来:“您看” 路珩深深吸口气,看了一眼付谦,脑子里灵光一闪,又一把扯住谭啸的领子狠狠推了他一把:“别他妈装蒜了,就是你!” 付谦 路珩指着付谦:“他就叫付谦!” 付谦瞪着眼:喵? “你说过你叫付谦!”路珩冲谭啸吼。 谭啸:“我不叫付谦。” “你当然不叫付谦,”路珩头有点儿疼,估计是气的,“所以你就是个那划车的。” 付谦非常敬业地挤出笑来:“大哥,我是付谦,真不是我” “不是你!”路珩扭头冲付谦喊了一嗓子。然后死死攥着谭啸的领子,咬牙切齿地说,“我当时问你是谁,你张嘴就说叫‘付谦’,在那种情况下你根本来不及编名字,肯定是用了现实中最熟悉的一个。” 付谦看一眼谭啸,满脸都是“他在说啥”的表情。 谭啸一愣,哎呦,学理科的逻辑又不障碍了啊。 路珩趁谭啸一愣神的功夫,侧过身子用手肘顶着他的脖子又把他按在车子上。 这么会儿工夫,店里的客人和工作人员全都陆续围了过来,有人劝架,有人解释,还有人掏出手机准备拍照发朋友圈 乱哄哄的谭啸头都疼了。 “行了!”谭啸低吼一声,一把攥住路珩的手腕,“我说了不是我,要么报警,要么您赶紧把账结了。” 路珩的手腕被他攥得生疼,“报警”两个字就悬在了舌尖上,可是想到任一萌才十四,又看看被修得里外一新的车子,那两个字愣是没说出来。 谭啸:“结账吗?” 围观的人发出“嗡嗡”的议论声: “还有这么逃单的?” “骚操作啊。” “看着斯斯文文的,啧,这人啊” 路珩的脸由白变红了,手底下不由得软了几分。 谭啸用力掰开路珩的手,拽拽自己的领子,缓和了口气:“先生,划您车的真不是我,但是您放心,我们已经给您修好了。您看,是不是一点儿都看不出来?” 付谦非常有眼色地凑过来,插在路珩和谭啸中间,指着车子说:“哥你看,我们给您修得多好?这保险杠,跟新的一样对吧?你看这里” 谭啸趁机后退两步,默默地松了口气。 路珩脑袋里嗡嗡直响,看什么都飞起一片重影,心脏“砰砰”跳得要从喉咙里蹦出来。他第一次知道被气疯了是什么感觉,就连那天看到自己车门子上刻着的jj都没这么气。 付谦把维修单塞给他:“您看,我们只收了钣金和喷漆的钱。洗车c雨刮器和那些小剐蹭都算我们送的。另外,快到冬天了,我们送您空调检修老会员了嘛,嘿嘿嘿。”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路珩气得声音都有点儿抖。 付谦又抓抓头发:“不是献殷勤您是老会员了。再说,小谭真的不是会干这种事儿的人。” 路珩:你能换个词儿吗! 谭啸低着头,扒拉开周围看热闹的人群,转身进了后面的车间。 路珩被付谦抱着胳膊,双目喷火地看着谭啸进了屋。 他攥着手里的维修单,头晕眼花地低头看过去,发现最下方有一行字:请您对我们的服务进行评价。 这种破烂街边店还有这个?路珩摸出一支笔,绕着自己的车子转了两圈,实在挑不出什么毛病只好写:维修人员 “那小子叫什么?”路珩凶神恶煞地问付谦。 付谦:“您看” “说!要不连你一起写!” “谭啸。谭嗣同的谭,呼啸的啸。” 路珩低头接着写:谭啸服务态度极其恶劣,技术水平差。 付谦扯扯嘴角,没忍心告诉他,这张单子只要付完账就是一张废纸,没人看的。 路珩把维修单塞进付谦手里,抓过车钥匙发动车子,发现油箱竟然是满的,他分明记得送来时邮箱里只剩下一格油了。 做贼心虚! 路珩踩下油门,轰鸣着开出了车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第八章 等路珩走远了,任一萌从二楼的店长室里溜出来,扒在栏杆上喊:“啸哥。” 谭啸抬头看她一眼,冲她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任一萌跑下来,拽着谭啸说:“对不起对不起,我保证下次不麻烦你了。” “你好好念书,也懂点儿人事,你早恋还有理了?” 任一萌撇撇嘴:“说的就跟你初中没谈过恋爱一样。” “没有。” “呵。”任一萌嗤笑一声,“谁信啊,你那么帅。” 谭啸心想,帅有什么用,帅又不能给我个男朋友。 任一萌:“你别生气了,我又不知道他会把车送来咱们店修。不过这样也好,又解气又挣钱。” 挣屁!白搭我一天的工时。谭啸冷哼一声:“任一萌,你那个男朋友到底是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任一萌瞬间拉了脸,不高兴地说,“就是一个朋友嘛,大惊小怪的能不提他吗,烦不烦。” “你一个女孩子,要懂得保护自己知不知道。你们谈到哪儿了?” “什么谈到哪儿了,又不是谈判还有进程的。就是一起吃吃饭,看看电影,偶尔去打打游戏,我每天都去上学的,你以为我能干吗?跟他开房上床吗?” “”谭啸被噎得反倒有点儿脸红。 “哎呀放心啦。”任一萌拽着谭啸说,“我在家无聊嘛,家里又没人陪我,他就是陪我玩玩,不会怎么样的。” 谭啸把任一萌扒拉到一边:“你别傻了,你怎么知道他就是单纯陪你?你今年才多大,明年要中考的知不知道?” “烦死啦!”任一萌一甩头“蹬蹬蹬”跑上了楼,把店长室的门砸得山响。 谭啸默默站了一会儿,叹口气:自己也是贱,多管什么闲事! 星期一下班后,路珩刚开到路口就看到了任一萌。她已经脱了校服,穿一件长袖t恤衫,领口开得极大,松松地挂在肩头。裸露出来的肩膀上搭着一只手。 而任一萌似乎是在跟他闹别扭,脸色阴沉沉的,几次三番地想把那只手给扒拉下来,最后索性踹了那男生一脚。 用的劲儿还不小,那男生龇牙咧嘴地似乎骂了一句什么,任一萌立刻蹦起来指着他。 路珩一脚刹车踩下去,摇下窗户大喊:“任一萌!” 任一萌扭头看一眼,脸上瞬间堆起笑,挑衅一样挽紧了男人的手臂,扭过头来:“路老师。” “上车,我送你回去。” 那男生推推脸上的墨镜:“呦,老师还管送学生回家哪?” 路珩懒得理他,这人最多也就十七八,脑门上都刷着“二逼”两个字。 “上车。”路珩沉着脸说,“任一萌,你昨天英语测验作弊我可还没找你呢!” “找呗。”任一萌满不在乎地说,“我天天都在学校,您随时找。” 路珩索性解开安全带下了车,走过去盯着任一萌:“那我现在跟你谈,你上车。” 男生把任一萌往怀里一带,任一萌挣扎了一下,但是没挣扎开。 那男生满不在乎地说:“老师,现在放学了,您不能耽误学生回家啊。怎么着,您是想把我们萌萌带到哪儿去啊,别欺负我们萌萌小” “你闭嘴!”任一萌冲男生吼一句,“这儿有你什么事儿?” 男生有些挂不住了,变了脸色:“你他妈怎么好赖不知啊!” 任一萌用力一推,从男生手里夺过书包,拽开副驾驶的车门坐了进去,咣当一声又把车门给关上了。 路珩皱着眉看一眼男生,打开车门坐了进去。 那个男生骤然反应过来,凶狠地拍着车玻璃喊:“任一萌我□□妈逼!” 路珩大怒,下意识地就要开车门。可是任一萌的反应更快。她用力推开车门,车门狠狠地撞在那男生身上,她从车里跳下去,玩命地抡起书包砸在那男生身上:“你再操一个我看看!” 路珩攥着方向盘目瞪口呆,他第一次知道这姑娘凶悍成这样。 任一萌还不解恨,又把书包抡过来,这次砸得更狠,书包里大概装着字典之类的大部头,那男生被砸得有点儿懵,捂住肋骨弯下腰。 任一萌拎着书包指着他:“操啊,你再操一个我看看!信不信我剁了你那东西!” 路珩手心里攥出两把汗水,他觉得自己担心的方向有点儿问题,这俩人谈恋爱,吃亏有危险的还真不一定是谁。他推开车门下来,要在俩人打起来之前把任一萌塞进车里。 任一萌哼一声:“你敢操谁?你有那个功能吗你!我看你是活够了,许航我告诉你这个王八蛋,再让我看见你一眼我抽死你!” 骂完,她拽开车门又坐了进去。 路珩刚走到车尾,又绕回来坐进驾驶位感叹:“任一萌。” “干什么!不是要家访吗,走啊!” 路珩条件反射一样说:“好,走。” 说完,他看了她几秒,忍不住笑了。 任一萌看他一眼,嘟囔一句“有病”,过了一会儿才小声说:“他骂我妈妈。” 路珩想起来任一萌学籍表上母亲那一栏是空着的,于是发动了车子:“我送你回家吧,你家住哪儿?” 任一萌顺嘴就说:“西苑街啊,不,明光大街。” 路珩啧一声:“要是西苑街就好了,送完你我直接回家了。” 任一萌想,西苑街是我家车行,你要去了,今天可就闹大了。 路珩转过方向盘,咳嗽一声说:“你那个男朋友” “谁说他是我男朋友了?” “”路珩心想,明明是你自己说的。 任一萌哼一声,说:“分手了。” 路珩:“真的分了?” “分啦!”任一萌翻个白眼,“我谈你也管,我分手你也管。” 路珩想,早知道那么容易就分了,我跟你谈个屁啊。一个星期前还为了他划我车,一个星期后就分手了,老子觉得有点儿冤啊。 本着“为人师表”“百年树人”的原则,路珩决定跟任一萌好好讲讲道理:“任一萌啊,老师跟你说点儿实在话,这个谈恋爱呢” “行了我知道了。”任一萌撇撇嘴,“首先,从心理和生理上讲,对异性产生好感是正常的;其次,从女性自我保护角度讲,要约束好自己;最后,从中学生行为准则上讲,要‘发乎情止乎礼’还有吗?” 路珩:“” “这不是已经分了吗,真是的。” 一直到把任一萌送回家,路珩都没想出什么词儿来骂她。 路珩自己虽然没在中学时谈过恋爱,但好歹也看过别人谈,知道分分合合是常事儿,满班全是“前任”和“前前任”的关系,毕业时候的恋爱关系表能画出祖孙三代人的感觉来,所以盯了任一萌几天后也就稍微放了点儿心。 十一月底了,天越来越冷,黑得也越来越早。路珩吹着暖风听着小曲,刚把车开进自家那个老旧的小区,就听到后车窗玻璃上传来一声巨响。他吓得好悬从车顶天窗弹射出去,一脚刹车把车跺死了,被安全带勒得肺差点儿喷出来。等车停稳了,他扭头看到后玻璃被砸出了一大片裂纹,细细密密地爬满了整扇玻璃。 “我操了!”路珩简直不敢相信,“这他妈还有完没完,怎么都跟我的车过不去?” 他踹开车门走下去看,后保险杠上有一片刮擦的划痕,车后有一块拳头大的石头。这条路是水泥路,两边都是居民楼,别说石头了,连块土坷垃都没有。路珩捡起石头,搁手里掂了掂,狠狠地砸向路边的台阶,终于骂了出来:“□□妈逼!” 用屁股想都知道,肯定是任一萌那个前男友干的! 这事儿操蛋就操蛋在,是“前”男友——真是想打人都没地儿打去。 路珩蹲在自己的车尾,就着喷出的废气,真有种要撒手人寰的感觉。 又一次遭了暗算的路珩无论如何不会把车开去顺通修,4s店的工作人员彬彬有礼地说:“先生,如果你要是出险的话,就是今年的第三次了,明年您上保险时就没有折扣了。” 路珩冷着脸,特别土豪地说:“我不要折扣。” “呃而且您今年也没上玻璃险,走保险我们只能修您的保险杠。” “我自己修,多少钱。” “保险杠用不了多少钱,但是后玻璃大约需要三千多。” 路珩一口凉气抽过去,作为一个月收入不到7000的穷鬼,一块玻璃半个月工资这种事实在太惊悚了。 “是这样的,您这是后玻璃,后玻璃修起来需要加热,还需要走线” “行行行。”路珩摆摆手,“三千就三千。” 接待人员微笑着说:“好的,那我给你打个维修单。” 趁着打维修单的工夫,路珩一连喝了店里三杯热茶一杯咖啡,潜意识里妄图把修车钱喝回来。他摸出手机给蔡明申打电话,抱怨自己的倒霉事儿,蔡明申笑得快要翻过去了:“你真是多管闲事儿,也不怕老得快,得,被报复了吧。” “我不就看她是一个小女孩,万一”路珩说不下去了,想想任一萌那个凶悍劲儿,恐怕这个“万一”还真就只是个“万一”,倒是人家一个小男孩,怪可怜的 “我他妈要是再管她我就不姓路!”路珩对着手机嗷嗷叫唤。 蔡明申:“这就对了,有些孩子,你就不要管他,让他平平安安地从你这里毕业就好了。人家父母都不愁,你瞎愁个什么劲儿对了,周五要不要出来吃饭,我找到一家特别好吃的小馆子。” “你来接我吧叫上你那两个小妖精!老子要爽一把!”路珩带着怒火说。 蔡明申:“哎呦!我听错了吧,万年小纯情要爽了?我担心你没爽着,倒是让那俩妖精爽了喂,喂?喂?你又挂我电话。” 路珩挂了电话,4s店的接待员拿着维修单说:“先生您好,久等了。一共3872元,您有我们的优惠卡吗?” “没有。”路珩拽过维修单,“把车钥匙给我,我不修了。” 路珩挣扎了半天,最终还是把车开去了顺通,模范员工付谦笑得一团和气,仿佛几天前的那一幕从来不存在:“哥您来了,修玻璃啊,我们店修这个可拿手了。” 路珩悄悄地扫了一圈二楼,没有看到谭啸的身影。他松口气,问:“多少钱?” 付谦刚要开口,后腰上别的手台响了,接通之后路珩隐约听到一个声音说:“七五折,再送个套餐。” 他的眼角狠狠地跳了一下。 付谦依旧笑眯眯的:“两千,我们再送您一套冬季保养。如果您不想要冬季保养,我们可以给您折现。” “折现。”路珩毫不犹豫,毕竟做贼的都会心虚,我是受害者,我理直气又壮。 二楼的店长室里,谭啸透过巨大的落地玻璃看着那辆又脏兮兮的斯柯达,低头给任一萌发微信:你又砸你们班主任的车了? 任一萌大惊:没有呀,我什么都没干,我都跟那个傻逼分手了我砸他车干什么。 谭啸:真的分了? 任一萌:当然是真的,骗你干什么。他的车被砸了? 谭啸:嗯,后玻璃整个碎了,得重新换一块。你也差不多点儿,老师又没害你,要不是出于责任心谁管你啊。 任一萌:真不是我,没准是那个傻逼干的。 谭啸:以后躲他远点儿。 任一萌没有再回复,谭啸猜她一定是打电话骂人去了。谭啸扭头看着那辆斯柯达,忽然轻轻笑了。 这事儿挺有意思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第九章 蔡明申找的那家馆子的确很好吃,但是路珩吃得很憋屈。 蔡明申一边开车一边抱怨:“你到底要个什么样的?” 路珩伸出一根手指头:“男的。” 又伸出一根手指头:“不化妆的。” 蔡明申一巴掌把那两根手指头拍回去:“哪儿化妆了?不就修了个眉吗?” 路珩:“你瞎吗?他一眨眼,那眉粉扑簌簌能落一盘子。” 蔡明申哼一声:“帅啊。” “娘!” “人很乖的。” “太乖没意思。” 蔡明申斜他一眼:“贱!” 路珩沉默了一会儿,问:“你想过认真谈个恋爱吗?” 蔡明申:“我一直挺认真的。” 路珩:“我的意思是,奔着一辈子去的那种。” 蔡明申也沉默了,过了好一会儿,慢慢地说:“两年前我想过,但是现在不想了。” “为什么?” “我们这样的,承受的压力比常人多太多,我自己都不敢说一定扛得住,又怎么可能要求别人承诺一辈子?而且我没办法确认对方是真心还是冲着我的钱。” “真不要脸。”路珩嗤笑一声,可很快又轻轻叹口气,“这也是实话。” “哥哥我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啊。”蔡明申说。 路珩看他一眼:“那你想一辈子这样?” “不。四十岁如果咱俩都单着,就凑合一起过吧。”蔡明申挤挤眼睛,“哥养你,你高兴了就去上班,不高兴了就把你们班最混蛋的学生揍一顿,然后一摔校长门说‘老子不干了’,帅吧?” 路珩苦笑一下:“别扯了。” 蔡明申:“跟哥说实话,是不是真思|春了?” 路珩叹口气:“我就是想,真正谈场恋爱。” “这不给你介绍着呢吗?” 路珩翻个白眼,竖起两根手指头:“男的。不化妆的。” 蔡明申哈哈笑起来,路珩懒洋洋地往窗外瞥一眼,忽然坐正了身子:“停车停车。” 蔡明申踩脚刹车,问:“怎么了?” 路珩冲窗外努努嘴:“看见个熟人。” 蔡明申顺着看过去,看到马路对面有一老一少,老人佝偻着背,衣服脏兮兮的,标准的城市拾荒者。他身边跟着一个又瘦又高的年轻人,牛仔裤长大衣,肩上背着个花里胡哨的书包,清清爽爽的,可是手里却拖着一个塞满了饮料瓶的蛇皮袋。这两个人一看就格格不入,可那年轻人神色坦然,陪着老人慢慢往前走,路面不平时,还会伸手扶一把。 蔡明申:“你认识?” 路珩“啧”一声:“烧成灰我都认识他!” 蔡明申惊讶地说:“你这种人还能结仇家?” “落我手上看我弄不死他的。” 蔡明申来了兴趣,轻轻地给了一点儿油门,车子往前滑了一点儿,他眯着眼睛仔细看看:“这不就是那天送咱俩回家的那个代驾吗?” “谁?”路珩扭头盯着他。 “就你校初选输了,喝醉酒那天,他是那个代驾。” “坑你一百块那个?” 蔡明申摇摇头:“少收我一百块那个。” 路珩冷笑一声:“你倒还挺念人好的。” 蔡明申来了兴趣:“啧,你看他家那么穷,还少收我一百块钱,这人不坏啊。你看,还扶老爷爷过马路呢哎,他到底怎么招你了?” 路珩眼前浮现出那个日着苍天的刺眼的丁丁他往椅背上一靠,磨着后槽牙说:“赶紧开车,哪儿那么多废话。” 蔡明申一看就知道路珩是吃了瘪,于是一边笑着追问,一边把车开了过去。路珩从后视镜里看到那两个人靠得很近,一边走一边说着什么,老人脏兮兮的脸上露出笑容,谭啸也笑着抓抓头发。 小伙子很帅,路珩想,这才是真正的帅呢。 但是人品坏透了! 呸! 周一的时候,没有了代步车的路珩裹紧了大衣站在路口瑟瑟发抖。 十一月底,天气已经很冷了,昨天天气预报说有风,路珩也没在意,起来一看呼啸的六级风吹得他睁不开眼。他站在路边已经快十分钟了,一辆出租车都没拦下来。 路珩看看表,再打不上车的话今天铁定要迟到了,急得团团转。好不容易看到一辆空出租开过来,他恨不得蹦到机动车道上去以命相拦。然而出租车连减速都没有,扬长而去。路珩冲着车屁股凌空踹了两脚,无可奈何地掏出手机来给年级组长打电话,希望谁能替他先顶一节课,万一要是空堂了就是教学事故了。 电话还没拨出去,一阵轰鸣声中一辆摩托车停在跟前。 路珩想:虽然看不见脸,但这身形真是帅啊! 谭啸推开头盔的面罩:“路老师。” 路珩:呸,面帅心黑 他皱皱眉,捏紧了拳头:“你” “打不到车吗?”谭啸说,“我送您吧。” 路珩觉得,但凡是个男人,这种时候都应该一拳砸过去恩怨两清。 可他又觉得,男人就应该胸怀宽广,这个时候也可以“相逢一笑泯恩仇”。然后就不用被巡楼的校长逮到迟到了。 就在路珩犹豫的时候,谭啸本来就是硬挤出来的耐性和善心告罄。他伸手一抹,把面罩又放下了下来,一拧油门,摩托车发出轰鸣声往前滑了一点。 几乎是下意识的,路珩一把薅住谭啸的衣服,险些把人生生拽下来,让摩托车变成摩托飞车。谭啸攥死刹车,一脚踩着地才勉强把车控制住。 他“啪”地一下把面罩又推了上去,唇齿间咬着一个“操”字没说,不过眼神已经“操”了十七八遍了。 路珩讪讪地松了手:“我快迟到了。” 谭啸恶狠狠地盯了他一会儿,拿出一个头盔扔给他,扔的时候手劲儿挺大,路珩觉得自己的手腕被砸得有点儿疼。 路珩把头盔扣上,跨上了摩托车的后座,伸手拽紧了谭啸的衣服,然后小心翼翼地问:“你有驾照吗?” 谭啸扭过头来盯着他,唇齿间咬着的那个“操”字快要变成“滚”字了。 路珩英勇无惧地迎着谭啸的目光,又问:“这车好像没牌子。” 谭啸的眼角跳了两下,挑一下嘴角说:“而且我今天是第一次骑。” 路珩抽口气,看看表,咬着牙想:算了豁出去了,这要翻车了好歹也算是工伤。 “走吧。”路珩拍拍谭啸的后背,“我真的要迟到了。” 谭啸把面罩扣下来,一攥油门,摩托车“嗖”地一下就钻进了周一早高峰拥挤的车流里。 这是路珩第一次坐摩托车,司机是个会在别人车门子上画jb的家伙,说瞎话跟宣誓一样庄严,开起托摩来仿佛要赶着去投胎。路珩闭上眼睛索性眼不见心不慌,只是手越攥越紧,感觉掌心的汗都快浸透谭啸的衣料了。但毕竟是在六级风里以60迈的速度飚摩托车,路珩在校门口下车时都被吹透了,冷得他骨头缝里都在疼。 谭啸说:“不晚吧。” 路珩哆哆嗦嗦地点点头。 “那我走了。”说完,一转车把绝尘而去。 路珩这个时候才哆嗦出一句:“谢慢点” 谭啸瞥一眼后视镜,看着路珩进了校门。今天也是赶巧了,他骑了店里的摩托车准备去进几个轮胎,刚拐到路口就到路珩站在路边哆嗦。可能是平时开车开惯了,在这个大部分人已经开始穿薄羽绒服的季节,路珩还裹着呢子大衣,冻得发青的手上拎着一个鼓囊囊的书包。 周一的早高峰哪里是那么好打车的? 谭啸脑子里的这个念头还没转完,手底下已经扭转车把拐了过去。 到底是为什么会想要去载他一程,谭啸自己也说不清,大概是出于同情心吧。 日行一善,金银如山。 谭啸忙忙叨叨地跑了一天,把店里缺的货都补上了,回到顺通时已经快六点了,路珩的那辆斯柯达停在待接货区,后玻璃已经换好了,边框贴着贴封纸,车身被洗得很干净。 谭啸招手叫过来一个小工:“这车谁给洗的?刚换的玻璃不能洗车知不知道?” “知道知道。”小工唯恐自己落埋怨,赶紧解释说,“刚老板千金来了,非让我们给洗了,哥儿几个用抹布一点点擦出来的,绝对没弄湿后玻璃。” 谭啸凑近仔细看了看边框的封纸,点点头:“行,这活儿干得还挺细致。” “那是。”小工得意洋洋的。 谭啸走上二楼,看到任一萌老老实实趴在桌子上写作业,不由得大奇:“你今天怎么这么乖?” 任一萌哼一声:“路珩呗,跟我谈了一个晚自习,烦都烦死了。他说我要是能连续一周按时完成作业,他下周就不找我谈话。” “谈什么了都?” “还能谈什么,恋爱啊,学习啊,高中啊什么的,烦死了。” 谭啸把手套丢在桌子上,瘫在沙发上放松地伸长腿:“知足吧,人挺负责的你干嘛不回家写作业去?” 任一萌:“那傻逼在我家门口堵我呢,懒得回去,一会儿跟我爸一块儿回去。” 谭啸笑一下:“这会儿知道找爸爸了,上个礼拜跳着脚喊‘你管不着我’的敢情不是你?” 任一萌哼一声没搭腔,低头继续写作业了。 谭啸也不说话了,沉默地看着任一萌,从某种意义上说,他其实挺理解任一萌跟任永林的关系,如果这会儿谭晓峰出现在他跟前,估计他能抡起扳手冲上去。但是任一萌比他幸福,毕竟任永林最终还是做出了正确的选择。 只是,伤痕是抹不掉的,或许他的后半生都要为此付出代价。 谭啸看一眼任一萌,其实她也挺可怜的,别人家的小姑娘还在妈妈怀里撒娇发腻的时候,她的家庭就四分五裂了,虽然不知道具体是怎么回事儿,但是从偶尔听来的只言片语中也能捋个大概:不外乎就是挣了点儿钱,在外面就有了几个“红粉知己”,家里自然是要吵的,只是任一萌妈妈的身体本来就不太好,这一闹腾病情加重,没两年就过去了。妻子死了,任永林倒是忽然醒悟过来,不惜赔了一大笔钱把外面的勾勾连连断了个干净,一心一意地守着小女儿过日子。 但是,这个世界上是没有后悔药可吃的,更没有遗忘药这么个东西。 任一萌从来没有原谅过她的父亲。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第十章 谭啸在心里叹口气,外人看来飞扬跋扈娇纵傲慢的小丫头,私下里会因为爸爸多说了两句“别玩手机”就砸锅摔碗;也会因为爸爸回家晚了就大吵大闹,半夜跑去敲谭啸的家门,蜷在谭家的沙发上哭一夜;第二天回家后继续吵 一边渴望着,一边抗拒着;一边怨恨着,一边依恋着。 谭啸伸头看一眼,发现任一萌已经写完了作业,正抱着手机笑得眉眼弯弯。他顺口问:“写完作业了?” “嗯。” “看什么呢?” “网络小说。”任一萌把眼睛从手机屏幕里上挪下来,“可好看了,你看吗?” 谭啸嗤笑一声:“不看。” “看嘛看嘛。”任一萌抱着手机跳过来,一屁股坐在谭啸身边,努力把手机伸到谭啸鼻子底下,“可好看了。” 谭啸眯着眼睛往后仰了仰才看清屏幕,书名挺陌生,但是作者名非常熟悉——明月半墙。 谭啸暗叹,我还写个屁小说啊,老子写篇日记就是金榜作品,这戏剧冲突,绝了! “真的可好看了。”任一萌兴致勃勃地说,“作者脑洞都大出天际了。” 谭啸心想,废话,要不然你以为他一千多章是怎么编出来的?你没看他的男主都掉过四回悬崖了? 任一萌得意洋洋地说:“我家月月帅炸了。” 谭啸:“你见过他?” “他微博里有照片,不过没正脸。”任一萌啧一声有点儿遗憾,不过很快就坚定地说,“看身材一定是个帅哥。” 谭啸扯扯嘴角没说话,拿眼一扫发现一个叫“任性的萌萌”的id排在霸王榜第一页。谭啸知道,依照明月半墙的火爆程度,不投个两三千的根本不可能出现在霸王榜第一页。他指着那个id说:“这是你?” “嗯。” “你往里扔了多少钱?” 任一萌哼一声:“我自己的零花钱怎么花不是花?” 谭啸看了她一会儿,很想给她一巴掌骂她“败家”,可又很想说“你有那闲钱投给偃仰啸歌多好”,反正明月半墙也不缺你那两票 啧,感觉好cp要因为抢金主撕逼了——不对,我俩好像也不算cp。 谭啸自嘲地笑笑,说:“走了,我送你回去。等任老板回来得九c十点钟。” 任一萌利落地把手机往书包里一塞:“走吧。” 谭啸把头盔丢给任一萌,推着摩托车刚走出车行锁好大门就看到堵在门口的人。 “这是找你的?”谭啸问身后的任一萌。 任一萌大声骂一句:“我操,许航你傻逼吗!” “任一萌,你敢再说一遍吗?”那个叫许航从大树下的阴影里走出来,阴沉着脸,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任一萌张嘴就骂:“我说你” 谭啸低吼一声:“任一萌你住嘴!” 他顺手扒拉开任一萌,往前走了一步自然而然就把任一萌拦在了身后,用下巴指指许航,侧着头问任一萌:“你男朋友?” “分了。” 许航冷哼一声:“我怎么不知道分了?” 任一萌从谭啸身后探出半个脑袋:“那我现在告诉你,分了!” 许航又往前走了一步,谭啸目光中带着威胁的神色盯了他一眼,可口吻却有些妥协,明显是想赶紧了事:“行了,分就分吧,她一个十四岁小孩,你跟她谈什么恋爱。” 许航瞥一眼站在谭啸身后的任一萌:“你就是为了这男的才跟我分手的吧。” “你有病滚回家吃药去。”任一萌嚷。 “我操!”许航骂了一句,对着任一萌就冲了过来,气势和架势都很足,但是显然数学学得太差,没有计算他和谭啸之间的距离。人还没冲到谭啸跟前,谭啸的大鞋底子就拍在了他的小腹上。 “想干吗?”谭啸沉着脸,“谈个恋爱而已,分了就分,怎么着,还非得嫁你了是吗。” 许航捂着肚子弯了弯腰,伸手就从宽大的外套口袋里掏出来一根一尺来长的棍子。只一抡,棍子瞬间被甩出好几节拉长成半米多。 操,丫居然用甩棍! 谭啸眉头一跳,根本来不及细想,下意识地举起右手迎了过去。 “咚”的一声,实心的铁棍敲击在臂骨上发出闷响,在这个深夜的街角显得格外清晰。 锥心的剧痛让谭啸往后连退几步,后背狠狠地撞在了车行的铁门上,耳边嗡嗡作响,他也分不清是疼的,还是因为任一萌的尖叫。 路珩乘坐的出租车刚一拐弯,就看到谭啸猛退两步靠在了车行的铁门上,右手仿佛断了一样垂下去,左手还拽着“嗷嗷”叫唤着拼命往前冲的任一萌。 他们面前站着的那个人侧脸有些熟悉,手里细长的黑色铁棍在地面上投下一道阴影。 几乎是下意识的,路珩果断地喊:“师傅快停车。” 出租车的轮胎发出尖锐的一声摩擦声,还没等车挺稳,路珩撞开车门就冲了出去。 “车钱。”司机在后面吼。 “滴滴走支付宝。”路珩丢下一句话,冲着车行大门就冲了过去。 谭啸左手拽着跳着脚叫骂的任一萌,右手传来的剧痛让他忍不住弯下腰。小臂就算没断也得是个骨裂——太你妈疼了。 谭啸的眼前飞起一层虚影,一时之间疼得大脑里一片空白。 任一萌惶急地喊了一声:“路老师!” 路珩前面的三个人齐刷刷地盯着他,许航的眼底还带着一丝红痕,目光中有暴戾的神色,在昏昏暗暗的路灯下透着阴冷。 路珩猛然刹住脚 谭啸依然弯着腰,剧痛让他直不起腰来,但是抬起了头,微微眯了眯眼,雪亮的眼睛毫不放松地盯着许航。他的身体绷出一道蓄势待发的线条,顶着铁卷门的右脚随时可以发力,让自己像一只箭一样冲向许航。 许航阴沉着脸盯着路珩。 “怎么着,想打架?”路珩不动声色地从肩膀上把背包卸下来,包里有一本厚厚的《五三》,如果把书包抡过去,至少能砸懵他。 啧,为什么书包里没有一本《牛津高阶双解》? 许航认出了路珩:“路老师,你管得也太多了吧?” “那是我学生。”路珩看一眼任一萌,“甭管她在哪儿都归我管。” “现在是我跟这孙子的事儿。”许航指指身后的谭啸,“跟任一萌没什么关系,你可以滚了。” 路珩攥紧了书包带,这时候才注意到刚刚还低着头蜷在一起的人竟然是谭啸! “这谭啸你是怎么回事儿?” 谭啸飞快地皱一下眉,这里的关系太复杂了,他懒得说。 任一萌也老老实实闭上了嘴,目光溜开了。 许航:“这里没你的事儿,趁早滚远点儿。” 路珩哼一声:“放屁!” 许航勃然大怒,眼角狠狠地跳了一下,手里的棍子对着路珩的肩膀就抡了过来,路珩不管不顾地把书包抡了过去。 “铛”一声巨响,路珩看到一个红色的东西飞了过来,撞开了许航的棍子——那是谭啸的头盔,刚刚从谭啸的手里飞出来。谭啸因为这一下抛掷,牵动了右臂,疼得又蜷了起来。 就这么一交错的工夫,路珩的书包砸在了许航的腿上,里面坚硬的书脊应该是磕疼了许航,许航闷哼了一声,手里的甩棍第二次照着路珩的侧腰就砸了下来。 谭啸忽然蹿了过来,从后面死死地攥住了许航的手腕。他的右手无力地垂在身边,微微颤抖着,右肩也塌了下去。可是攥紧铁棍的左手青筋尽爆,力道大到许航拽了两下居然没能把棍子拽出来。 “我操!”许航扭过身子来用肩膀对着谭啸的下巴就全力撞了过去。谭啸半个身子都是麻的,一只手还攥着铁棍,根本无力反抗。 路珩一把就勒住了许航的脖子。 他一米八的个子,比许航稍微高一点儿,用胳膊一勒就把许航固定住了。许航拧着身子,怎么都使不上劲儿,只得愤怒地大吼了一声。 任一萌拿着手机喊:“我要报警了啊。” “行了吗,有完没完?”谭啸的身体因为疼痛往右/倾斜着,眼底压着火星,但是声音却很平稳,带着一点儿冷意,“非得打死一个才算完是吗!” 路珩更用力地勒住许航,可语气和缓了很多:“谈恋爱而已,好就好,不好就分,任一萌又不是富二代又不是国色天香,至于吗?你还想怎么着,打到派出所去就老实了是吗?” 许航被勒得脸都红了。 路珩看一眼脸色苍白,明显已经疼的说不了话的谭啸,只好一个人把红白脸全唱了:“任一萌才十四岁,现在你又持械伤人。任一萌,你发什么愣,傻吗!打110报警!” 任一萌忙不迭地应:“哦哦,我马上报警。” 谭啸喘口气:“那个许航是吧。这事儿就算了吧,你赶紧滚,躲任一萌远点儿。” 路珩:“那不行,你这伤得去医院,要公安鉴定一下。” 许航的眼睛都是红的,他用力挣了一下,路珩松开胳膊,谭啸也慢慢松开了手。许航喘口气,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被谭啸攥得通红的手腕,威胁地用甩棍指指任一萌:“任一萌,你丫就是个混蛋。”许航咬着牙说,“我对你不好吗,你要什么我给什么,你就是个白眼狼,活该你没妈!” 任一萌“嗷”一嗓子,声音都变了调,冲着许航就扑了过来。可她刚迈了两步就被谭啸一把搂住,死死压在怀里。 路珩想都没想,一拳就砸到了许航的脸上。 “砰!” 就连任一萌都愣住了。 路珩:“你有妈吗!你妈怎么教的你?怎么就教了你这么个滚蛋玩意儿!” 任一萌瞪大了眼睛,仿佛第一次认识路珩。 许航:“我” “一个男人,要是这么死缠烂打的就没意思了。”路珩指着任一萌,质问许航“你真喜欢她吗?你要真喜欢她你就不会捡那最伤人的说。” 许航攥紧了手里的棍子,紧咬的下颌显得有些凶狠。 路珩眯一下眼:“伤一个姑娘你是不是觉得自己挺威风?什么东西!” 谭啸不耐烦地插|进去:“行了,你赶紧滚吧!” 路珩:“得报警啊。” 谭啸拦住路珩,对许航说:“算了算了,你赶紧滚!” 许航深深吸口气,狠狠地骂了一句脏话甩头走了。谭啸一直绷着一股劲儿,看着许航走出去足有一百米,才松口气,全靠一口气死撑着的脊背一下子塌了下来,整个人直往下倒。 路珩下意识地上前一步,直接就把谭啸给抱住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第十一章 “啸哥!”任一萌伸着手,不知道该扶他哪里。 路珩:“别喊了笨丫头,给我把包捡起来,你打车回家,我送他去医院” 任一萌:“我也去。” 路珩冷笑一声:“你也去?他是你什么人?你家的另一个哥哥?” 任一萌:“” 谭啸:“” “怎么着,刚刚那个‘哥哥’负责打架,这个‘哥哥’负责划车,是吧?” “不是”任一萌有点儿懵,知道路珩恐怕是误会了什么,她想解释,可一时又不知道从哪儿说起。 谭啸挣扎了一下,从路珩怀里挣开,勉强地站住了脚,有点儿凶地看着他:“别胡扯。” 班主任路珩自动上线:“你说你,任一萌才十四岁,你这么做是不道德的。” 谭啸抱着右胳膊,“嘶嘶”吸凉气,说不好是疼的还是气的,不过那表情很像是要打人的。 路珩:“想谈恋爱就正经找个女朋友,任一萌还要念书,你这样是犯法的你懂不懂?” 谭啸慢慢抬起头来看着路珩,脸色惨白,额头上全是疼出来的冷汗。可是目光越来越凶,刀子一样扎在路珩的脸上:“姓路的,你——” 路珩哼一声打断他:“现在知道疼了?活该!你说你和那个许许什么?你们两个成年人,为了一个十四岁的姑娘就大打出手,你” “滚一边去。”谭啸咬着牙,迸出一句。他眼角抽动一下,一滴汗珠沿着眉骨滚下来。 任一萌赶紧扶住他的腰,但是个头和力量都差太多了,一个不留神就碰到了谭啸的胳膊肘。谭啸低低地哼了一声,眼底都是红的。 “啸c啸哥?”任一萌急得都要哭了,张着手哪儿都不敢碰了。 “躲开!”路珩一把拽开任一萌,“任一萌,你要不是我学生我早抽死你了。” “路老师”任一萌再猛也只是个十四岁的孩子,一场架打完,终于后知后觉地怕了,眼泪汪汪地看着路珩没了主意。 路珩叹口气:“算了,你打车回家,我送他去医院。” “可是啸哥” “啸什么哥!”路珩凶巴巴地吼,“哥屁!赶紧给我分手,要再让我看到你的这些所谓的‘哥’,你看我敢不敢打你。任一萌,你是个女孩,一个女孩子就应该” “去医院c去医院,”任一萌打断路珩的话,“我求您别说了,赶紧先去医院。” 谭啸狠狠地瞪了路珩一眼,要不是自己实在是疼得不行了,他很想亲自动手揍这个姓路的一顿,把他满嘴的大理道都打没了。他真是发自内心地理解为什么任一萌要划他的车,要是换了自己,估计四个车轮子都卸干净了。 画个一个jb?怎么可能,至少画四个! “任一萌去打个车。”路珩搀住谭啸的左胳膊,然后抱住他的腰,“能走吗?” “能。” 路珩:“行,我扶着你慢慢走任一萌,你自己回家行吗?” “我要去医院。” “你添什么乱” “万一许航又回来了呢?” 路珩:“你看你惹的麻烦好吧,一起来吧。” 急诊室里一片忙乱,路珩看着跑出跑进缴费排队的任一萌还有点儿庆幸带着这个丫头了。谭啸疼得越发厉害,一开始还硬挺着坐在候诊椅上,这会儿已经靠在自己肩头了,路珩能感到自己肩部的衣服都被谭啸的冷汗打湿了。 “要不跟医生说说,打个止疼针?” 谭啸摇摇头,虽然疼得很厉害,但是好在只是骨裂,为了保险,医生还是打了一圈固定。 “你说你非要跟一个小女孩搅” “闭嘴。”谭啸从咬紧的牙缝里蹦出了两个字。 路珩犹豫了一下,大概是谭啸的脸色实在太难看了,他到底还是闭上了嘴。 小小的候诊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谭啸的呼吸越来越急促,身体颤抖得越来越厉害,路珩挪了挪位置,让谭啸靠得更舒服些。谭啸垂着眼睛,冷汗挂在他的眼睫上,在医院明亮的灯光下闪着光。路珩看着他的侧脸,怔住了。 作为一个性别男,爱好男,正在思|春的颜控协会秘书长,谭啸在强悍面孔之下流露出的一点点软弱稳准狠地戳中了他的审美敏感点。路珩心里那点儿不足为外人道也的色心微微动了一下。 但是,他是任一萌的“哥”! 这关系太他妈复杂了,路珩立刻把那点儿蠢蠢欲动掐死在心里。看上直男是大忌,况且还是个在自己车上画jb,打死不承认的直男。 任一萌一手拎着药,一手举着手机:“我马上就回家了我跟啸哥在一起,马上就回去了。” 路珩抬起眼睛:“怎么了?” “我爸。”任一萌挂了手机,一脸的不耐烦,“在外面浪一天了,到家才想起找我来,哼。没准儿哪天我死在外面,他都得是全世界最后一个知道的。” 谭啸瞥她一眼,目光中有责备的神情。 路珩低头谭啸问:“能走吗?” 谭啸微微一点头,一滴冷汗落下来,滴在路珩的肩膀上。 “走吧。”路珩把右手穿过谭啸的腋下,用力一撑,“站!” 谭啸脚下踉跄了一下,站了起来:“走吧。” 从急诊大厅一出来,路珩就打了个寒颤,已经入冬了,晚风带着寒意。 “任一萌你去打车。”路珩说,“外面太冷了,我先带谭啸回大厅等。” 任一萌忙不迭跑出去,路珩扶着谭啸想往回走,可是谭啸摇摇头:“走吧。” “你会感冒的,你的衣服都是湿的。” 谭啸摇摇头,“我懒得再返回去了。” 路珩先把任一萌送回了家,任一萌临上楼时再三问谭啸要不要紧。大概是那阵疼劲儿过去了,又或者是疼懵了,谭啸这会儿脸色虽然难看,但是感觉好多了:“你赶紧回去吧,回去跟你爸爸好好说,别动不动就吵架。你爸爸挺关心你的。” 任一萌不甘不愿地哼一声。 路珩心想,好歹这个“哥”比之前那个强多了。 任一萌咬咬下唇,小声对路珩说:“对不起路老师。” 路珩:“知道错了就行了,你说你一个女孩子,又还是个初中生” “打住!”任一萌叫道,“求您别说了,这套话我从初一听到现在了,我都会背了。” 路珩恼怒地瞪着她:“那你也不听啊。” “听听听,以后一定听。”任一萌摆摆手,“老师我上去了。” 路珩看着任一萌进了单元楼门,才放心让司机继续往前开。谭啸闭着眼睛靠在椅背上,路珩很想跟他谈谈任一萌的事儿,又觉得这个场合不太合适,犹豫了半天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路老师,”谭啸依然闭着眼睛,轻声说,“任一萌不是我女朋友。” “啊?” 谭啸:“我没那么凶残对一个小屁孩下手——我在她爸爸开的车行工作,所以认识她,但真不是她女朋友。” 路珩愣一下:“顺通车行是她爸爸开的?” “你不知道?”谭啸睁开眼睛,有点儿惊讶地问。 “我上哪儿知道去。”路珩哼一声,“敢情她让你划我车,然后我再去她家修车,这买卖挺划算啊。” 谭啸淡淡地说:“不是我划的。” 路珩真是不得不佩服谭啸的嘴硬:“你以为你不承认我就不知道了?” “反正我说了,真不是我。”谭啸侧头看一眼路珩,目光中带着点儿笑意,整个人看起来柔和了很多,“路老师,真的不是我划的,要我发誓吗?” 诚恳得仿佛是在表白。 路珩翻个白眼表示自己一个字都不信,他啧一声:“真没想到她爸爸就是顺通的老板,她学籍档案卡上,父亲那一栏填的是‘个体经营’。” “你没问过?” “” 谭啸:“我听任一萌说,你找她谈话谈过很多次。” “都是谈违反校规校纪的事儿”路珩把后半句话咽了回去。谭啸这么一说,他才意识到,每次找任一萌谈话都是那套话,每次都抱怨任永林只顾做生意不管孩子,只知道惯着,也知道任一萌没有妈妈,可好像从来没有详细问过她的家庭情况,甚至不知道任永林到底做什么买卖的。 谭啸:“你说的那套,任一萌小学时就会背了。大道理谁不会讲,有用吗?” 路珩有点儿恼羞成怒:“怎么说都不听,全是被惯的。” 谭啸侧头看他一眼:“任老板是挺惯孩子的,你知道为什么吗?” 路珩顿了一下,惯孩子还有为什么的?家长不懂事儿呗。 谭啸叹口气:“别老说她,任一萌也挺可怜的。” 不知道为什么,路珩总觉得谭啸说这话是在责备他,他想辩解两句,可刚要开口,谭啸就说:“行了,前面停车吧。” “到了?”路珩打量了一下周围,全是老旧的平房区,“你家离我家很近啊。” 谭啸看一眼跟着自己下了车的路珩问:“你跟着下来干什么?” “送你回去啊。”路珩说,“这里面乌漆麻黑的,万一再撞到哪里怎么办?” 谭啸:“这条路我走了二十年了,每块砖头都认得我了。” 路珩:“我送你。” 谭啸一歪头:“路老师,刚刚我还是涉嫌拐骗未成年少女谈恋爱的嫌疑犯呢。” 路珩镇定自若地说:“即便不是,你也要适当地保持和任一萌的距离,这个年龄段的女生很容易对异性产生好感。况且她刚分手,你今天又为她受伤了。” 谭啸:“那你还英雄救美呢?” 路珩:“啊?” 谭啸:“你还为她揍了那小混蛋呢?” 路珩:“啊——” 谭啸:“师生恋也很常见吧?” 路珩:“行了,你自己走吧,路上当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第十二章 谭啸一推开小院门就听到小姑娘咯咯的笑声,今天是月底了,朵朵的爸爸妈妈该回来了。 果然,东屋灯火通明,窗户上映出朵朵爸爸抱着女儿快速旋转的身影,朵朵兴奋地尖叫起来 朵朵妈妈温和地嘱咐“当心不要摔倒”c“小心她的腿,会撞到的”c“朵朵你晕不晕”? 谭啸默默地站在了东屋门口,脸上慢慢浮起一点儿笑容,听着那一家人的欢笑,谭啸并不觉得羡慕只是觉得高兴。他也挺奇怪为什么自己会不羡慕他们,大概是因为已经习惯了现在的生活,从来也没有渴求过所谓的父爱c母爱,也就无所谓羡慕嫉妒了。 他轻轻摇摇头,转身要走时朵朵爷爷打开门叫住了他:“小谭啊。” “大爷。”谭啸礼貌地站住脚。 “你的手怎么了?”王大爷一眼就看到谭啸被用热塑夹板固定的右手小臂。 “没事儿,摔的。”谭啸随意地说,低头看一眼王大爷手里的一个信封,“其实不急的,您要是有急用倒不开手晚两天也行。” “不用不用。”王大爷千恩万谢,“这一下子就晚了一个月了,已经够给你们添麻烦的了。” 谭啸接过信封,数也不数地就塞进了书包里:“那行,以后您要是有困难,直接说。” 王大爷:“谢谢。那个小谭啊,我想问问,这房子是不是要拆?” 谭啸皱一下眉:“房管所今天又来了?” 王大爷点点头:“被你爷爷骂走了。” 谭啸说:“大爷您放心住着,至少一年半载是拆不掉的。” 王大爷吁了口气:“那我就放心了,这要让我去找房我可找不到。我一个糟老头子,随便哪个旮旯都能凑合,可是朵朵” 谭啸扶着老人的肩:“踏实住着,我们有地方住,您就有地方住。放心。” 看着老人回了东屋,谭啸推开了北屋的门。谭玉鑫正在和张大爷大呼小叫地看球赛,看到谭啸,眯了眯眼:“谁动的手?” “摔的。” “放屁!”谭玉鑫站起来,眼角眉梢都挂了层霜,难得挺直的腰板显出几分凶悍的样子。 张大爷慢慢地说:“啸啸啊,你大爷我还没老到打不了人的地步呢,这在我眼皮子底下就敢动手?” 谭啸翻个白眼:“我的亲大爷啊,您快歇歇吧,还当自己二十郎当岁呢?您有那点儿闲工夫就好好支持你家ac米兰,这都掉到第八名了。” “小兔崽子!”张大爷吹胡子瞪眼睛,“ac米兰60场连胜的时候还没你呢!” “58场。”谭玉鑫说,“别贴金了,你看看现在这差的,好汉不提当年勇。” 眼瞅着俩人又要掐,谭啸赶紧按着爷爷的肩膀:“坐下,吃药了没?” 谭玉鑫气呼呼地看着他。 “真是摔的,今天在维修车间打电话,一不留神踩空掉进维修槽了。” 谭玉鑫:“真的?” “是啊,”谭啸无可奈何地叹气,用左手指指自己的脸,“你看看,我身上哪里还有别的伤?这像是打架的吗?” 谭玉鑫狐疑地看了他一眼:“真是摔的?” “是的是的。”谭啸使劲儿地点点头。然后又问:“爷爷,今天房管所” 谭玉鑫掀眼皮看他一眼:“这事儿你别管,我说不拆就不拆。” 谭啸:“住楼房多好?冬天有暖气不用烧炉子,家里有卫生间,您现在上趟厕所还得走一百来米。” 谭玉鑫:“生命在于运动,上厕所还能顺道健身呢。” 谭啸叹口气:“行吧。” 其实谭啸知道,这小院看起来面积不小,其实东屋c厨房和小浴室属于“私搭乱建”,拆迁正经能算进面积的只有北屋,可以拆出一套两居室和二十万现金。新房在南五环,距离这里将近二十公里。谭玉鑫咬死不肯拆是想再要一套一居室,然后把两套房都卖了,再给自己在市里买套房。 还得是学区房,方便曾孙念书。 谭啸不想那些,也不太敢跟爷爷提那个注定不可能出现的“曾孙”,他只想好好照顾爷爷,然后等着那个从来只在户口本上存在的“父亲”某一天忽然出现。 谭啸看着跟老哥儿们一边看球一边兴奋地嚷嚷的爷爷,轻声说:“好好看球,我回屋了。” 谭玉鑫指指饭桌:“给你留饭了。” 谭啸随便吃了一点儿,回了自己的房间对着电脑挣扎。虽然在明月半墙的支持下这个月一千元的目标已经达到了,但是如果能再多挣六百元也是好事。 他用左手控制着鼠标慢慢地调出一rd,准备试试语音输入。屏幕右下角的qq疯狂闪动着,明月半墙照例发过来一堆留言,核心意思就是让他好好写,这本书比之前的成绩要好。 谭啸挺不明白的,网站作者千千万,明月半墙怎么就看上自己了呢?难道不应该是大神找大神笑谈,小窒息找小窒息哀怨吗? 谭啸拉出键盘,用一只手慢慢敲键盘:你从哪儿看出来这本书成绩好的? 明月半墙:收藏比上一本多了三千。 偃仰啸歌:那还不是你在微博里打广告打的? 明月半墙:感激我吧? 谭啸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说句没良心的话,他并不感激明月半墙打的广告,他感激的是明月半墙每个月打赏的那几百块钱,那个比什么广告都实惠。 可是他为什么要给自己打赏呢?难道真是觉得小说好看? 谭啸问:你为什么总帮我? 明月半墙发过来一个特别猥琐的表情:喜欢你呀。 偃仰啸歌:说正经的。 明月半墙:真的喜欢你,跟你聊天没压力。 偃仰啸歌:那是因为我压根就不跟你聊天。 明月半墙:对啊,所以没压力嘛。 谭啸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你喜欢自言自语? 明月半墙:行了,你赶紧码字去吧,当心你的全勤奖。 虽然明月半墙转移话题的工夫烂到家,但是谭啸也没有死缠烂打追人隐私的爱好。不过今天,他忽然来了兴趣,追问道:等等。我问你,霸王榜上的那些读者你都认得吗? 明月半墙:id熟,三次元不认得。 偃仰啸歌:他们给你投了那么多钱,你就没想着感谢感谢? 明月半墙:我加更了,而且我写得很认真的。 谭啸犹豫了一下:有个叫‘任性的萌萌’,你认识吗? 明月半墙:知道。她怎么了,认识你? 偃仰啸歌:没事儿,随口问问,我看那人在你的霸王榜第三名。 明月半墙:微博评论区聊过两句,私底下没打过交道。 谭啸想起来明月半墙这人似乎一直是这样的:文学网里,作者之间往往都互相认得,私底下也会面基语音视频什么的,时间久了二次元就变成了三次元。但是明月半墙一直挺神秘,从来没见他跟哪个作者走得特别近,微博粉丝十几万,但是关于他的真实信息掩盖得严严实实纹丝不漏,就连他在哪个城市都不知道。 这么想起来,搞不好跟他走得最近居然是自己呢。 谭啸疑惑地关了qq,微信就响了,拿过手机看一眼竟然是路珩的好友认证。路珩的微信名叫“珩不是行” 谭啸轻笑一声,点了通过问:路老师有事儿? 珩不是行:没事,就是告诉你如果你报案需要证人,我可以去。 谭啸:谢谢。没打算报警。 珩不是行:为什么? 谭啸:有人(真不是我)划你车,你报警了吗? 路珩发过来一个“杀人”的表情,说:我知道是你。 谭啸不置可否,继续问:报警了吗? 珩不是行:没有。 谭啸:你看我就不问你为什么不报警。 珩不是行:那好吧,好好休息。 谭啸道了晚安,看着路珩的头像顺手点开了他的朋友圈。 路珩的朋友圈很杂,有上班路上随手拍的日出,有校园里只剩枯枝的碧桃,有好友聚会欢饮的照片,也有坐在一辆黑色捷豹驾驶座上装逼的“硬照” 谭啸一屏一屏往下划着,觉得路珩这人虽然一张嘴就是大道理一套套的老干部风,但其实挺逗的。谭啸相信路珩把他放到了某个特定的不设防的分组里,因为他能看到路珩那些怼学生怼家长,怼德育主任怼教委政策的言论,也能看到路珩拍的一只似乎从来没在缸里待过直在客厅里悠然散步的乌龟 谭啸很想知道,客厅乱成那个样子,路珩每次都是怎么把乌龟找出来的? 谭啸懒洋洋地靠在床头,把要更新的三千字丢到一边,就这么慢悠悠地扒拉完了路珩六年的朋友圈。 看着他迈出中学校门c迈进大学校门c迈出大学校门c又迈进中学校门 然后他会迈进哪个门? 第二天,任永林在车行堵住了谭啸。 “小谭啊,真的谢谢你,昨天要不是你,还不知道萌萌唉,这个不让人省心的丫头!” 谭啸顺着老板的话邀功:“啊,是,那小子挺混的。啧,我也没想到他居然动手,甩棍啊,管制器具,太狠了。” 任永林:“小谭你放心,你的医药费c营养费都算我的,这个月你不用上工,没事儿帮客人送个车就行,不过工资我照发。” 谭啸的眼睛都亮了。 任永林:“萌萌我是管不了了,我听说昨晚还把人家路老师给牵扯进来了,真是挺对不起的。唉,我都没脸去见人家老师了。” 说话的工夫,谭啸看到小工正在撕路珩那车的后玻璃封条。谭啸指指说:“老板,那就是路老师的车。” “啊!”任永林扭头看过去,“那是路老师的?他来咱们家修车?” 谭啸点点头:“老会员了,我给打了七五折扣。” “我居然不知道打什么七五折啊你这孩子!”任永林一拍大腿,“这样吧,送全套的保养。哎哎哎,那个小李,你把那车做个全身检查,该修的全修,从里到外全都修” 任永林一路嚷嚷着,一路赶着去给那辆破斯柯达做检查,百忙之中还不忘扭头跟谭啸说:“到时候路老师来取车,你就找个辙给他把折扣打到最低,然后送东西,你看能送什么就送什么。他们当老师的,你要给他免单他肯定不要,所以就多送吧,白金卡给他一张。” 谭啸想起路珩一本正经地说:“任一萌,你一个女孩又是一个初中生”忍不住笑了,说:“老板,你这么个送法,搞不好以后路老师都不敢来了。” 任永林苦着脸:“那不行,一定得让路老师来咱们这儿修车。唔,这事儿就交给你吧,你跟路老师有交情。” 谭啸惊讶地瞪大眼睛:“我跟他有什么交情?” 难道是划车画jb的交情? 任永林拍拍他的肩:“并肩作战的交情嘛。我今天下去就去学校,得好好感谢感谢路老师。这样,这车要是修好了你负责给送过去吧,态度好点儿,一定帮我拢住他!我当家长的,出面的话可能他直接就拒绝了,他们小年轻好说话。” 真是飞来横“锅”,谭啸真想大声说:“好说话个屁,我还是划车嫌疑犯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第十三章 领了新任务的谭啸看着路珩闪亮亮的车犯愁:得把优惠给足了,还不能让路珩看出来又拒绝,关键是自己嫌疑犯的身份实在尴尬。 付谦拿着车钥匙:“小谭,这车修好了,老板说让你处理。” “我怎么处理?”谭啸瞪着眼睛说。 付谦耸耸肩,把车钥匙一扔就走了。 谭啸围着车转了两圈,最后无可奈何地打开车门坐了进去。晚高峰放学的时段,学校门口停满了车,谭啸犹豫了一下,试着直接往侧门开过去。门口的自动识别器扫到了路珩的车牌,抬起了栏杆。 路珩把车停在停车场,一只乌鸦“嘎嘎”地飞过光秃秃的梧桐树杈。谭啸叹口气,一个月前,自己还费尽心思混进来划路珩的车,一个月后,居然开着路珩的车大摇大摆地进来了——还是我亲自修的。 他给路珩发微信:我来给你送车,在停车场。 很快,路珩的回复就过来:你还挺机灵的,居然进来了。我还在答疑呢,你来我办公室等我吧,还记得我办公室在哪里吗? 谭啸努力想了一下,回个“记得”。然后溜溜达达地往教学楼走去。 冬天天黑得早,操场上只有篮球队c田径队在训练,谭啸站在场边学生们你来我往地奔跑。过了好一会儿,手机“嗡嗡”震了两下,路珩发微信问:你在哪儿呢? 谭啸:操场。 路珩:那你就在那里等我吧,我一会儿找你去。 谭啸把手机收回口袋里,过了一会儿路珩跑了下来。他穿一件黑色的呢子大衣,浅蓝色牛仔裤,背一个深灰色的双肩背,看起来比谭啸还像一个学生。 “你为什么不上去等,操场上多冷。”路珩问。 “有点儿别扭。”谭啸把车钥匙递给路珩,“修好了,开回去吧。” “多少钱?”路珩问,“你们是不是又给我做了一堆保养?” 谭啸忍不住笑了:“你怎么知道的?” 路珩撇撇嘴:“这不明摆着吗?先说好了,该收多少钱就收多少钱,别弄得那么特殊。” 谭啸:“行,原价。不过我们老板给我的任务是,让你以后继续在我家修车。” 路珩:“只要你不划我的车,我的车就不用修。” 谭啸歪着头看了他一会儿,忍着笑说:“我要说多少次你才相信真不是我划的车。” 路珩:“是不是你干的,咱俩心知肚明。” 两人站在寒风凛冽的操场上,对视了一会儿,忽然一起笑了起来,笑声越来越大,从他们身边跑过的田径队员莫名其妙地看着这两个人。有学生认识路珩的,就喊一声:“路老师,什么事儿这么开心啊?” 路珩摆摆手:“跑你的步去吧,傻小子。”然后对谭啸说,“一起走吧,我送你回去。” 谭啸挺痛快地跟着路珩上了车,第一个动作就是开大了暖风。 “冷吧?”路珩把车开出校门,“谁让你非在操场上吹风的,不是让你去办公室等着了吗?” 谭啸搓搓脸:“我谁都不认得,坐那里多尴尬。” “那有什么尴尬的,办公室里经常有老师的家属来等着一起下班”路珩说到一半把话咽了回去。偷偷瞥一眼谭啸,这话绝对是实情,一个字都不假,本身没什么大不了的,换作任何一个人都能理直气壮地说出来。但是作为一个纯gay,对着一个年轻帅气的男生说这么一句,总有种“调戏”之嫌,谭啸怎么想不知道,反正路珩自己就心虚得不行。 谭啸神色自若地说:“那我也别扭,一个人坐那儿没事儿干。” 路珩悄悄松口气:“玩手机呗。” 谭啸:“看他们打篮球也挺好玩的,我念书的时候挺喜欢打篮球的。” 路珩:“说的跟自己七老八十似的,你才多大?有二十吗?” 谭啸:“二十整。” 路珩笑眯眯地说:“我比你大,我二十四了。” 谭啸顿了一下,嘴角含着一抹笑,带着几分戏谑说:“那我是不是该管你叫‘哥’?” “行啊,叫一声‘哥’来听听。”路珩美滋滋地说,一侧头看到谭啸挑了一下眉,浓重的眉峰下,一双明亮的眼睛在车窗外流过的霓虹映照下闪着光彩。 路珩有点儿愣神,他想到了昨天晚上谭啸靠在他肩上时,那滴从额头,沿着眉峰滚落的冷汗。 谭啸的眉眼很好看,标准的剑眉朗目,真正帅气的男孩子不用修眉c刷眉粉,一样可以让人打心眼里觉得帅气c干净c英气逼人。 谭啸带着笑意说:“让我叫你‘哥’啊。” 路珩刚想点头,猛然醒悟过来这个“哥”字的含义非同寻常,昨晚还为了这个“哥”c那个“哥”跟任一萌掰扯了半天。路珩清楚地记得自己训斥任一萌的那些所谓的“哥”,让他们赶紧“滚蛋分手”! 路珩极力端出一副“慈祥”的表情:“或者叫路老师也行。” 谭啸:“那路老师,前面我下车了。” 路珩严肃地绷着嘴角,点点头想说“好的”,但是张开嘴却变成了:“都这个点儿了,一起吃晚饭吧。” 果然“色”字头上一把刀,路珩对自己很绝望,愧对“行为世范”四个字。 谭啸摇摇头:“不了,我爷爷在家等我。” 路珩这个人,蔡明申就说过,最欣赏他“心大如海”,关键时候脸皮还厚,所以总是活得挺乐呵。这会儿,路珩想,既然话都已经说出去了,“调戏直男”的嫌疑也已经背上了,索性就把事儿办到底,要不然多亏啊。 他说:“你跟爷爷住?” 谭啸点点头。 “你做饭?” 谭啸嗯一声。 路珩一拍方向盘:“你一个半残怎么做饭?这样,咱俩去吃饭,然后给你爷爷打包一份带回去多好。我请客。” 谭啸犹豫了一下,还没点头,路珩已经一打反向盘,拐去了饭馆林立的小街。 路珩带谭啸去了一家自己常去的川菜馆,路珩问:“我那车修下来不止那点儿钱吧?” 谭啸夹一筷子夫妻肺片,摇摇头:“那要看怎么说。按照挂牌价,当然不止。任老板本来说给你免单的,但是考虑到你们这些当老师的抽臭毛规矩多,肯定不同意,所以收了你一个成本价,刨出去人工老板没挣钱而已。” “真的?” 谭啸直视着路珩,一挑眉:“当然了,这我骗你干吗?” 谭啸当然是骗了路珩,收的那点儿钱距离成本还差着三四百呢。但是谭啸的表演是影帝级的,这番真假掺半的话显然说服了路珩,路珩听了非常受用。 谭啸加了一句:“路老师,你得这么想。任一萌给你找了多少麻烦?你让她老子给你成本价修个车这不天经地义的吗?” 路珩心里更踏实了,不过那点儿文人的“清高”还是要摆的,他说:“一码归一码,你们老板也是要挣钱养家的人,该收钱收钱,给我用点儿心修就行。” 谭啸:“那您以后还在我们家修车吗?” “要是按规矩来,肯定会去,我的会员卡刚用了六次。” 谭啸噗地笑了:“也是老会员了。” 路珩低下头扒拉碟子里的菜,实在不好意思承认刚刚被谭啸的笑容晃花了眼。 谭啸说:“你那车洗得干净吧?任一萌让我们店里的小工用洗你朋友那辆捷豹的标准,用麂皮一点点擦出来的。” 路珩:“那蔡明申看见该生气了,那次洗车你们可没少收他钱,你还要了一百块的代驾费。” 谭啸嗤笑:“你得说我还少要了一百块代驾费。扶你上五楼可费死劲了,不过说回来,你的酒量真差。” 路珩想想那天的情景:“那天我心情不好。” 谭啸:“怎么了?被学生气的?” 路珩就着一碟子口水鸡把那个又当又立的选拔赛说了一遍。 谭啸皱皱眉:“其实也是好事儿。” “怎么讲?” “这是公开赛,大家又不瞎,谁讲得好c谁讲得不好那还不是一目了然?这里面的猫腻大家也都清楚。所以你放心,等他评完职称以后,肯定会在其他地方把这份人情还给你。”谭啸抬头快速地笑一下,“你们这些当老师的都清高,他不会落这个口实的。” 路珩一拍桌子:“怎么就清高了?” “你还非要出修车钱呢。”谭啸说。 “那不是清高。”路珩认真地说,“那是原则,我们有要求,要” “打住!”谭啸举起一只手,“行了,别讲大道理了,我真是怕了你了。” 路珩心有不甘地闭上了嘴,闷头吃了两口菜后手机响了。 蔡明申欢快的声音配着激烈的摇滚乐传了出来:“路儿啊!” 谭啸又一挑眉。 路珩把手机拿开一点,说:“你小点儿声,吵死了。” “来玩儿吗?我们在金鹊。” 路珩:“不去,我要回去睡觉,困死了。” 蔡明申:“真的不来吗?给你介绍几个朋友,真特帅” 路珩“啪”的一声把手机按在耳边,妄图堵住送话孔,他用余光偷偷瞥一眼谭啸,谭啸正在淡然地从宫保鸡丁里挑花生米吃,似乎完全没听到“特帅”那俩字。 他打断蔡明申:“你别喊我真不去,明天第一节就有课。” 蔡明申遗憾地啧一下:“这个真不化妆,不但不化妆,还是那种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身材没得说!” 路珩欲哭无泪地说:“你能别嚷嚷吗?我的耳朵” 蔡明申:“按照你的审美标准找的。” 路珩又偷偷瞟一眼谭啸,哀求地说:“申哥,你真的知道我什么审美标准吗?” 听到那个“哥”字,谭啸的嘴角轻轻勾动了一下。非常轻c在筷子的遮挡下往左上角挑了一下。连带的,他明亮的眼睛也弯了弯,浓重锋锐的眉梢挑了上去。 在餐厅明亮柔和的灯光下,路珩举着手机,为了谭啸一个嘴角眉梢的静谧淡悦而怔住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第十四章 路珩挂了电话,疑心刚刚蔡明申的大嗓门让谭啸听到了。但是看谭啸眉目淡然地挑花生米,又像是什么都没发生。 路珩站了两年讲台,别的没练出来,脸皮是日见厚实。他顺手拎过茶壶,给谭啸把茶给续满了,自然而然地转了话题:“要点儿冷饮吗?” 谭啸摇摇头,目光微微往手表上飘了一下。动作很小,微不可见,但路珩一直就着谭啸的眉眼下饭,几乎是立刻就反应过来了。他伸手叫来服务员结账,把菜单递给谭啸:“给你爷爷点俩菜,他们家的芙蓉鸡片不错。” 谭啸翻着菜单客气:“不用,点份炒饭就行。” 路珩:“你明天还要上班吧,你不点俩菜让你爷爷明天中午吃什么,总不能还吃炒饭吧。” 谭啸翻菜单的手顿了一下,目光从菜单的上沿溜出来,带着几分笑意:“有道理。不过让你破费了。” 路珩嗤笑一声:“假客气。” 谭啸打包了两份菜和一盒米饭,路珩依旧把他送到了胡同口。 谭啸弯下腰,透过驾驶座的玻璃窗跟路珩道别。路珩摆摆手:“你快回去吧,挺晚了,你爷爷该饿了。” 谭啸拎着塑料袋回了小院,身后路珩那辆破斯柯达的远光一直把他送到了家。打发谭玉鑫吃了饭洗漱完,谭啸回屋打开了电脑。 明月半墙说的没错,他这本的成绩比之前好了很多,每章下面也有了二三十个评论,今天居然还有读者给他打赏了。谭啸有点儿为难,按照他的计划,这几天就准备来一场大混战,让各色龙套该死的死,该隐的隐,然后让主角捡现成便宜顺顺当当渡个劫成个仙,皆大欢喜,这本就可以ga 一vet了。不过现在这个局势,谭啸觉得这本书还可以再挽救个十几二十章,搞不好能创个收益新高。 他拽出话筒准备语音输入,□□照例响了起来,明月半墙问:在码字吗? 谭啸咳嗽一声,用语音输入:“正准备码。” “你整理一下大纲,我看了看至少还能再写五六十章,昨天我读者群里还有人夸你这本写的好呢。” 谭啸真是服了明月半墙了,他想问问那个“脑洞突破天际”的,这要怎么编才能编出四五十章来。他第一次想要跟这个二次元的“朋友”好好聊会儿,于是拽过话筒来说:我手伤了,语音输入太费劲,咱俩语音聊吧。 谭啸说完,等了足足半分钟,明月半墙不但没有回复,□□头像还灰了下去。 谭啸很奇怪,明月半墙一直念叨着要跟自己面基,怎么现在一个语音聊天就给他吓下线了?不过,毕竟自己也经常一言不合就直接退□□,谭啸耸耸肩,把明月半墙丢到一边,打开文档开始码字。既然打算让男主再折腾几章,那索性就听明月半墙的,给他一个女朋友。 谭啸虽然没谈过恋爱,但没吃过猪肉好歹也看过猪跑,况且刚刚吃饭时好像还有个人在准备“相亲”。 想到这里,谭啸不禁有点儿疑惑:电话那头那个号称按照路珩审美标准找到人,好像是“特帅”? 帅? 这年月夸姑娘都用“帅”字的吗? 还是 路珩发现,自从跟许航打完那一架,任一萌老实了很多,虽然依然化着淡妆c上课偷摸玩手机c不交作业c考试不及格,但好歹每天能按时到校上课,不旷体育旷自习旷美术音乐课。大半月下来,班级日常评比居然没有被扣分。路珩下班时,站在校门口的评分表跟前不由得感慨。这人呐,真是容易满足,任一萌仅仅是上学不迟到就让自己欣慰不已了,差点忘了下午英语吴老师气急败坏地把任一萌的考试卷子砸在他桌子上的一幕。 想到这里,路珩又肝火上升。任一萌考试被抓作弊不是第一次了,但却是第一次以这种“轰动”效应式的形式被抓。见过考试用手机查单词的,但真没见过不关外放的。当时教室里鸦雀无声,大家都在奋笔疾书,只有任一萌的座位那里传来一个机械女声,字正腔圆地读到:unicati一ns 名词,通信,交流 全班顿了两秒,爆发出哄堂大笑,一场英语单元测验就这么变成了闹剧。 在吴老师二十多年从教生涯中,这么嚣张的作弊方式真是绝无仅有。她坚持要亲自跟任一萌的家长谈。路珩自己下午连着三节物理课,等上完课吴老师那边已经谈完了,任一萌也被任永林带回去了。今天任家肯定又要天翻地覆了,搞不好明天还要收拾烂摊子。路珩心想,其实任永林给他免单不也是天经地义的吗?谁家孩子给自己找那么多麻烦! 路珩甩着车钥匙往停车场走,明天上午没有课,今晚可以放松一下,路珩在自己一人去看电影和给蔡明申打电话两者之间略微犹豫了一下,就掏出了手机。 蔡明申自从有了个不化妆的帅哥资源,见天的撺掇路珩过来看看,他的原话是“就算不喜欢,一起吃顿饭就当交个朋友也行啊”。路珩虽然觉得就谭啸那种帅挺合心意,但是鉴于他和任家的关系,路珩也不打算胡撩。他很恐惧以后会出现这样一幕:他义正言辞地批评任一萌早恋c迟到c不写作业等恶劣行为时,任一萌叉着腰说:“路老师,你跟我家啸哥” 路珩觉得头皮都炸了。 况且,谭啸要是个直男呢? 路珩甩甩头,把特别符合审美的谭啸甩到一边,准备去会会那个据说符合他审美的c不化妆的帅哥。 蔡明申这回找了个安安静静的酒吧,店里放着蓝调。蔡明申自己觉得特别有情调,但是路珩最烦听蓝调,总觉得长一声短一声,高一声低一声,听起来就八个字“气若游丝苟延残喘”。 但他必须承认,蔡明申这回找的人挺对得起他们之间六年的交情的,宽肩窄腰,翘臀长腿。虽然看起来不如谭啸英朗,但是也干净有活力。 邢建伟是个很善谈的人,自从路珩屁股落在椅子上,一直在侃侃而谈,从现行的教育制度聊到今冬的大气污染,路珩觉得自己就是个能说的,每次都能把除了任一萌的学生说得推开窗户就要跳楼。但是在邢建伟跟前,很快就败下阵来。 但是,奇怪的是,邢建伟并不招人烦。他很有风度,总能在一个话题走到尽头的时候及时开始一个新的话题,并且自然流畅不会让人尴尬。他的声音有点儿低沉,配合着店里的音乐让人觉得很舒服。 路珩靠在柔软的沙发背上,逐渐放松下来。 邢建伟说:“当老师挺辛苦,你脾气一定很好。” 路珩笑一下,看到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屏幕亮了,一条微信提示闪了出来。他一边拿过手机,一边客气的说:“哪里,我脾气也不是我他妈操!” 邢建伟吓了一跳:“嚯,你还真不是谦虚。” 路珩“噌”地一下站起来:“我得先走,我学生出了点儿事儿。” 邢建伟跟着站起来:“放学以后也归你管?” 路珩捞起搭在椅背上的大衣:“当班主任的不就这样吗?随时待命,我先走了啊。” 邢建伟:“我送你。” 路珩扣扣子的手顿了一下:“我开车来的,谢谢。” 邢建伟:“周末可以约你吃饭吗?” 路珩下意识地看了蔡明申一眼,蔡明申冲他举举手里的酒杯,意思是“机不可失”。 路珩用了一点五秒来思考自己有没有拒绝的理由,很好,没有。 路珩:“行,你把时间地点发给我吧。” 邢建伟非常周到:“我接你去。” 路珩顿了一下,感觉有点儿不自在,觉得这是追姑娘的套路,他其实更愿意自己开车过去,潜意识里有种“老子随时能走”的踏实。 路珩一刹那的犹豫马上被邢建伟看出来了,他彬彬有礼地说:“不过那地方停车位特别富余,你自己开车过去也很方便。” 路珩心里一跳,这个人不但能言善道,而且太会察言观色。路珩扣好大衣扣子,笑一笑:“那我还是自己过去吧” 从酒吧出来,路珩直接给谭啸打电话:“到底怎么回事你说详细点儿。”路珩急急忙忙地跳上车,往顺通车行开过去。 谭啸在电话里说:“就因为作弊这事儿,他们爷俩大吵一架,任一萌一摔门就跑了。” 路珩:“会不会去同学家了” 谭啸:“以前她每次都跑我这儿,然后任老板会把她接走。可今天不知道她去哪儿了,你给她同学打电话问问。” 路珩给任一萌最好的几个朋友打了电话,然而一无所获。谭啸已经把任一萌家附近所有的24小时肯德基金拱门全都转遍了,忙活了快两个小时的人在顺通门口碰面了。 谭啸摘了摩托车头盔,急急忙忙地问:“怎么样?” 路珩一皱眉,几乎是下意识地说:“你怎么骑摩托车出来了,多冷啊。” 谭啸:“啊?” “冬天别骑摩托了,太冷。”路珩嘱咐一句,注意力马上又转到了任一萌身上,他自言自语地说:“我想想还有哪儿” 谭啸静静地看着沉思的路珩,他忽然想起第一次见到路珩的时候,他拎着肯德基外卖袋,笑逐颜开地看着一群学生大喇喇地抢他的薯条鸡米花;而当他的车被划上一个如此屈辱的图案,他也不曾报警或者追究任一萌。 其实,他一直知道路珩为什么不报警。 谭啸看着满脸焦急的路珩,想,他真是一个特别好的老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5.第十五章 路珩想了半天,说:“去学校看看。” 谭啸有点惊讶:“不会吧?这么晚了她怎么进去的?” “大冬天的,深更半夜她没地方可去,学校好歹安全又暖和,她最有可能去那里了。学校南门外有个挺高的花池,有时候上学晚了的学生为了不被逮到扣分,会翻南门进来。”路珩一边说一边拉开车门,“走,看看去别骑你那个摩托车了,太冷。” 谭啸坐进副驾驶,先把安全带扣上,路珩看了他一眼:“你这手还能开摩托?” 谭啸举举右手:“骨裂而已,虽然不是很用得上力,但是扶个车把还是可以的 。” 路珩发动车子:“太危险了,拐弯加速时万一扶不稳可怎么办,这么大人了做事一点儿分寸都没有。” 路珩说这话时,自然而然带着一点儿训斥责备的口吻,可话里的担忧又让人舒心。谭啸第一次没有打断他的大道理,就这么安安静静地听了进去。谭啸有时候想,这大概是路珩的职业病吧,有点儿絮叨c有点儿烦人,但是细细碎碎的嘱咐和批评会让人觉得温暖和踏实。一想到有一个不相干的人会念着自己,即便挨两句说也是件挺开心的事儿。 很快,车子停到了196中门口,路珩打了好几个电话把值班的保卫干事从温暖的被窝里拽出来开门。干事一听有学生离家出走,睡意瞬间就没了,他急慌慌地解释:“我检查过了,学校里没人了,大门一直关着的,我没看到” 路珩摆摆手:“没事没事,这跟您没关系。如果她在学校,一定是从南门翻进来的。” 干事拿了手电要跟路珩一起去找,路珩拦住了他:“手电给我,我们自己去吧,您刚睡醒就别出来了,容易感冒。” 干事裹着军大衣说:“您先去,我回屋再加两件衣服就去。” 路珩道了谢,打着手电带谭啸穿过漆黑的校园。不甚明亮的手电在路面打出一个浅浅的光圈,照不了两米的路。谭啸一步步踩着那个小小的光圈,从侧面能看到路珩紧蹙的眉,他急促的呼吸在寂静的校园里特别清晰。 谭啸能看出来路珩的焦虑,他忍不住小声安慰路珩:“你别急,任一萌这孩子虽然挺混的,但是不傻,她知道躲避危险。” 路珩说:“你不知道,学校南门是走垃圾车的门,一般都不开的。那边堆了很多破烂,有木头也有铁架子,这黑灯瞎火的,万一摔了可不是闹着玩的。” 谭啸跟着路珩一路急行,绕过小花园的时候,路珩忽然收住脚,谭啸猝不及防整个人都趔趄了一下,被路珩一把拽住了。 谭啸:“怎么了,你怎么忽然停下来了。” 路珩把手电塞给谭啸,自己打开了手机的电筒,用光束指着前面说:“前边我们要穿过一块羽毛球场,球场上的塑胶已经老化了,好多地方都翘起来了,特别容易绊倒,你走慢点儿。” 谭啸攥一下手电,手电筒上还残存着路珩掌心的温度,在寒冷的冬夜里,那点儿温度鲜明地烙在了谭啸的掌心。 路珩认真地说:“你跟在我后面走,这儿我非常熟前面有个羽毛球网子,别撞上去啊。” 谭啸一步步踩着路珩的影子,每一步都走得特别稳当。 两个人进了楼道上了三楼,谭啸按亮了电灯,整个楼道里大放光明。 “任一萌?”路珩喊了一声。 他的声音在空荡荡的楼道里发出回响,谭啸敏锐地捕捉到一声细微的金属椅子腿划过地板的声音。 “在。”谭啸肯定地说。 路珩带着谭啸往初二六班走过去,教室门没锁,轻轻推开后他们看到任一萌趴在桌子上。 谭啸猛然松口气,走过去把手轻轻放在任一萌的头顶揉一揉,说:“我带你回家吧?” 任一萌没抬头,只是摇摇头。 路珩叹口气:“任一萌,你爸爸” 谭啸飞快地瞪了路珩一眼打断了他,然后拖开一把椅子坐在任一萌旁边:“不想回家?” 任一萌点点头。 “那去我家。”谭啸说,“你还没吃饭吧,我家晚上吃的打卤面还有剩。我爷爷听说你半夜跑了,也挺着急的,去我家跟他聊会儿天?” 任一萌依然趴在桌子上,只是这次既不摇头也不点头。 谭啸轻轻推了她一下,任一萌顺着力道抬起了头。路珩看到她哭得通红的眼睛,整张脸都有点儿肿。 谭啸非常温柔地说:“那咱们走吧,总不能在学校里待一夜吧?你不想回家就不回,去我家。” 路珩皱一下眉:“谭啸,这样不好吧” “没关系的。”谭啸又一次打断路珩,“告诉任老板一声就行,任一萌以前也去过我家。” 如果从班主任管理的角度来看,这种处理方法自然是不行的;但是路珩想到每次跟任一萌谈话都不欢而散,他犹豫一下,选择相信谭啸,毕竟看起来任一萌很听谭啸的话。 路珩说:“行吧,一起去吧。” 谭啸和任一萌坐在后座小声说话,路珩给任永林打完电话后发动了车子。夜已经深了,街边的路灯都昏昏欲睡,路珩听到谭啸小声地问:“他不相信你?” 任一萌抽抽噎噎地说:“嗯,他说,我,我没救了” “有没有救,他说了也不算啊。” “可他就是不信我会改,”任一萌拔高了嗓门,“还说我没救了,什么叫没救了?他有资格说我吗!” “任一萌。”路珩严厉地叫了她一声,声音里满是不赞成和责备。 “怎么了!”任一萌不甘示弱地吼回去,“一个单元测验而已,至于的吗,我大考抄过吗?” 路珩瞥一眼后视镜:“怎么着,你大考不作弊还光荣了?” 谭啸忽然伸手按住路珩的肩膀,打着固定的右手虽然使不上劲儿,但是路珩立刻觉得自己的肩头沉沉的,连带的,心跳都慢慢沉了下来,有种踏实的感觉。 谭啸平静地说:“但是这次测验你确实是作弊了。” 任一萌喘口气:“我,我,我就是” 谭啸看着她:“就想让任老板高兴?” “不——”任一萌迸了一个字,忽然就憋住了,然后默默低下了头。 谭啸转过目光来,在后视镜里冲路珩微微眨一下眼,嘴角又淡淡地勾起来,露出一点儿笑意。 路珩扬扬眉,扶着方向盘的右手竖起一个大拇指。 车子平稳地滑行在夜色中,车里一片沉寂,过了很久,任一萌忽然说:“我跟他保证,以后再也不会了,他说我烂泥扶不上墙。” 谭啸:“嗯,这话听着耳熟,以前我爷爷也这么说我。” 任一萌:“为什么?” 谭啸:“我考不上大学啊。别人好歹能念个三本,我考不上。” 任一萌:“得了吧,高职跟三本的分也差不多,你就是不想念,你想赶紧工作。” 谭啸:“你想念书吗?要不上个中专c职高也行,反正将来顺通也是你的。” 任一萌又闭上了嘴,半晌才说:“我才不修车。” 谭啸:“那你想干什么?” 任一萌:“我想当老师。” “吱”斯柯达在空荡荡的马路上拐了一个离奇的急弯,路珩差点儿把自己甩出去。 任一萌涨红着脸:“路老师你什么意思!” 路珩:“啊我有点儿困了。” “你也不相信我,你们都不相信我。”任一萌叫了起来。 路珩心说,你说的这个跟“鬼夜谈”有什么区别,我怎么可能信? 谭啸安抚地拍拍任一萌:“我倒是觉得依你这个脾气唔,别说,你去德育处应该还挺合适的。” 啥?路珩从后视镜里看一眼谭啸,觉得跟前有两个夜谈的“鬼”。 任一萌大概也没想过自己这种捋着校规校纪挨个违犯一遍的人居然有执掌德育处的潜质,她眼巴巴地看着谭啸,巴望着谭啸能说点儿什么。 谭啸说:“胆敢在你眼皮子底下犯纪律的,估计都得被你扒层皮。” 任一萌抿了抿嘴角,没忍住笑了。她一笑,车里的气氛立刻就变了,路珩都觉得身上的压力一下子飞了。 谭啸试探着说:“一会儿去我家给你爸爸发个消息吧,他刚刚跑到你三姨家找你去了。” 任一萌愣一下:“真的?” 谭啸把手机举起来给她看微信:“他自己说的。” 任一萌咬咬嘴唇:“真傻缺,又得被骂成狗。” 谭啸:“这种时候,他不会在意这个的。明天你要是回去,好好跟他说,别吵了。” “是他先骂我的。”任一萌不服气地说,但是声音小了很多。 “那你也把他吓坏了。”谭啸说,“你都不知道他给我打电话的时候,声音抖成什么样子。” 任一萌“哼”一声看着车窗外,路边昏昏的路灯飞速后退,然后她轻声说:“路老师,前面拐弯吧,我回家了。” 路珩看一眼后视镜,和谭啸含着笑意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路珩到达任家楼下时,任永林正好也赶了回来,两步冲上来一把抱住任一萌:“萌萌你吓死爸爸了。” 任一萌抽噎了一下,嘟囔:“我又没跑远。” 任永林搂着女儿的肩膀,千恩万谢地谢过路珩和谭啸,带着任一萌上楼了。 路珩伸个懒腰:“谭啸,你真让我惊讶。” 谭啸拉开车门坐进去:“这有什么可惊讶的,全是经验。” “你经常教育她?” 谭啸摇摇头:“不,我有当问题生的经验。” 路珩:“哗,看不出来啊。” 谭啸忍着笑:“真的,任一萌现在玩的这些都是我玩剩下的。” 路珩啧一声:“好在你不是我学生。” “管不了?” 路珩摇摇头:“甘拜下风。” 谭啸长长叹口气,靠在椅背上:“这一晚上折腾的。” 路珩说:“可不是吗,我都饿了。” 说到这里,路珩放慢了车速扭头看着谭啸:“哎,我说我饿了。” 谭啸:“啊,然后呢?” 路珩的眼睛亮闪闪的:“你家的打卤面,不是还有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6.第十六章 谭啸吸口气:“不是,路老师你这样真的好吗。” 路珩奇怪地问:“有什么不好的吗?不就是碗面条吗?你不是这么抠门吧?” 谭啸摇摇头:“我不是抠门,我就是没想到你这么不见外。” 路珩:“见外就要饿肚子,这半夜三更的,上哪儿找吃的去,连卖方便面的小卖部都没有。” 谭啸笑着说:“来我家吧,还不至于让你吃方便面。” 路珩把车停在胡同口,跟着谭啸往里走。胡同里有昏暗的路灯光,各家院墙边堆得高高的都是各种杂物,隔不了几步就有一个黑乎乎的煤堆,用防水的塑料布和毡布盖得严严实实的,都是过冬的保证。路珩小心地绕过一个油漆桶改成的垃圾桶,狼狈地躲开脚底下的黏糊糊的垃圾,抬头问:“还有多远?” “快了。”谭啸说着,错了一步走到了路珩的右边,让路珩走在了小路的中间,这里除了地面不平偶有翘起的石板以外,相对还算安全。 路珩跌跌撞撞地跟着谭啸走,一边走一边想,在这条路上走个二十年,踏雪无痕的轻功都要练出来了。 谭啸说:“这比你们学校强多了,好歹还有灯呢。” 路珩:“学校也有夜灯的,不过一般九十点钟就关了,谁半夜三更的满校园溜达?” 谭啸停下脚步,嗤笑一声:“可你会半夜三更跑来钻胡同。” 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路珩索性把“脸皮”二字丢一边,低头瞅着一对儿磨圆了边角的石墩,道貌岸然地说:“你家门口还有门墩哪?真少见。” 谭啸推开院门:“进来吧,小心门槛。” 路珩跨进了小院,好奇地左右打量一圈:“你家还有院子!太棒了,这多有感觉啊。” 谭啸哼一声:“夏天灌水冬天灌风,野猫踩瓦壁虎钻缝,烧煤接水上厕所,关灯锁门不防贼。就这感觉。” 路珩“啊”一声,坦白地承认:“抱歉,我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平房的居住条件其实挺差的。” 谭啸看了他一眼,轻笑了一声:“但其实也很好,春天的香椿夏槐花,左邻的饺子右舍的肉,鸡犬相闻一家人。” 路珩吸口气:“谭啸你是蓝翔汽修毕业还是北大中文毕业?” 谭啸皱一下眉:“顺口胡诌的。” “你这‘胡诌’的水平可以啊,反正我是诌不出来。” 谭啸心想:“我能诌出一百来章修仙小说呢,平均一章死三人的那种。” 路珩跟着谭啸进了北屋,谭啸按亮灯:“你坐。” 路珩看到这间屋子布置成个客厅,有个二十来平,东边是沙发和电视,看起来都挺旧的。西边有一组柜子和一张餐桌几把椅子。东西还各有一个关着的门,应该是通往两间卧室的,屋子收拾得清清爽爽,铺的地板砖上布满了陈旧的划痕,但是擦得一尘不染。 至少依照路珩家的标准来看,这间屋子可以当手术室。 路珩左右打量着,由衷地赞叹:“你家收拾得真利落,一看你妈就挺能干。” 谭啸淡淡地说:“没爹没妈。” 路珩正扭到一半的头硬生生地卡住了,他都能听到“咔哒”一声关节摩擦的声音。路珩从嗓子里挤出一个:“啊?” 谭啸脱下大衣顺手挂在门边的衣架子上,平静地说:“真的。” 路珩讷讷地说:“对不起,我不知道。” “这有什么对不起的,我爹妈又不是你给弄没的。”谭啸笑一下,“吃鸡蛋西红柿面行吗?” 路珩:“不是打卤面吗?” “谁跟你说有打卤面?”谭啸拽开冰箱说,“就是鸡蛋西红柿面也是挂面不是手擀面,西红柿唔,还好,还有两个。” 谭啸从冰箱里拿出来两个西红柿:“吃吗?” 路珩惊着了:“不是你明明跟任一萌说有打卤面的。” 谭啸“砰”地关上冰箱门:“我说有就有啊,那不就是顺嘴一说嘛,哄孩子而已,也就你会信。” “我操。”路珩一拍沙发扶手站了起来,“谭啸你丫说瞎话从来没挨过揍吗?” 谭啸努力绷着嘴角,可眉眼弯出好看的弧度:“都跟你说了我当问题生的经验丰富嘛。” “这句又是真话了?” “嗯。这句是真的。”谭啸点点头,“另外,我煮面条还是挺好吃的,你要吃几碗这句也是真的。” 路珩气哼哼地瞪着他:“气都气饱了。” “那不煮你的了。”谭啸说完,施施然举着俩西红柿俩鸡蛋出了门。 路珩瘫在沙发上,大吼一声:“两碗!” 吼完,就听到西屋穿来一声老人的咳嗽,一个低沉略沙哑的声音响起:“谁啊?” 路珩吓得“噌”的一下站了起来,战战兢兢地应了一声:“您好?” 西屋静了一会儿,传来拖鞋蹭着地板的声音,一会儿门一开,出来一个披着大衣的老人。削的极薄的短寸已经白了,但是眉峰浓重目光雪亮,看着就挺严厉。 谭啸很像他。 路珩下意识地站得更直了。 谭玉鑫打量一下路珩,用下巴指指沙发:“坐。” 路珩摇摇头:“您坐。” “我不坐,我溜达一会儿。”谭玉鑫眯着眼睛看看墙上挂着的钟,再看看路珩,又看看钟。 脸皮得到蔡明申盛赞的路珩直到这个时候才有点儿尴尬:已经快十二点了,自己跑到人家家里坐着,就为了一碗打卤,不,鸡蛋西红柿面 这得是多没起子的人才能干出来的事儿啊。 “我”路珩支支吾吾地哼了一声就不知道往下该怎么说了。 谭玉鑫溜达到门口,冲着小厨房喊:“谭啸,干吗呢?” 谭啸从小厨房探出个脑袋:“我饿了煮碗面,您要吗?” “要!”谭玉鑫果断地说,然后溜达到路珩跟前,问,“小伙子,你谁啊?” 路珩不知不觉间站出了军姿的感觉:“大爷您好,我叫路珩,一九六中的老师。” 谭玉鑫眯一眯眼:“你叫我大爷?小伙子,你这差辈分儿了,你管我叫大爷的话,我家谭啸是不是得叫你叔?” 路珩的嘴角抽搐一下:“爷爷好。” “唔。”谭玉鑫点点头,“坐。” 路珩规规矩矩地坐下,双膝并拢腰背挺直,脑袋顶上都能放碗水。谭玉鑫瘫到旁边的一张单人沙发上,两只套着棉拖鞋的脚直接就搭在了茶几上,然后半眯着眼不说话了。 路珩极缓慢地吐出一口气,晃晃自己僵硬的肩膀,明白了猪八戒原来不是笨死的而是馋死的。 房间里很安静,能听到挂钟秒针沙沙走动的声音。路珩伸着脑袋往窗户外面看,透过窗户可以看到小厨房,玻璃上印出谭啸的身影。 寂静的深夜,亮着橘色灯火的小屋,一个帅气的男孩子在为自己煮面 路珩甩甩头,把“为自己”三个字划掉。 “你怎么这会儿来了”谭玉鑫忽然问道,把一门心思遐想——“瞎想”——的路珩吓了一跳。 路珩说:“我是任一萌的班主任。”然后飞快地把事情经过挑重点说了说,当然,他略过了自己厚颜无耻地蹭饭的行径。 “哦。这年月当老师真是辛苦啊。”谭玉鑫说。 路珩只能笑一笑:“应该的。” 就在路珩紧张得冒汗的时候,谭啸终于端着一碗面推门进来了。 路珩长长吐出一口气,一直端着的肩膀松了下来。谭啸把碗放在茶几上,侧头看了路珩一眼,路珩借着谭啸的遮挡做了个“吓死我了”的表情,还夸张地翻了个白眼。 谭啸一下子就笑了。 这不是路珩第一次看到谭啸笑,但这是他第一次看到谭啸笑得如此见牙不见眼。虽然无声,但是眯起的眼睛里似乎有一串“哈哈哈”流泻出来,淌得满屋子都是快乐的气泡。 这个帅气的c酷酷的男孩子笑起来像个孩子一样,一口大白牙毫不吝啬地展露出来。 路珩低头把碗挪到谭玉鑫跟前,对自己说,天蓬元帅为什么会变成猪? 因为好色! 谭啸把筷子递给谭玉鑫:“赶紧吃,吃完回去睡觉,大半夜的起来干吗?” 谭玉鑫呼噜噜吃两口,一抬头:“今天没买猪蹄?” 路珩条件反射地把手背到了身后,他说:“谭啸,我跟你一起去端面。” 两个人出了屋子,冬月的寒风一吹,路珩激灵灵打个哆嗦,从里到外都爽透了:“我把你爷爷吵醒了。” 谭啸说:“没事儿,他肯定本来也没睡实。他要睡实了,你打架子鼓他都醒不了。” “你爷爷看起来挺厉害的。” “年轻时候非常厉害,”谭啸说,“不过现在也就能吓唬吓唬小孩了,任一萌都不怕他。” 路珩站住脚,不高兴地说:“你几个意思?” 谭啸“哎呦”一声:“他吓着你了是吗?” 路珩:“半夜三更突然出来个人,搁谁谁也吓一跳啊。” 谭啸从锅里挑起一筷子面:“你半夜三更跑人家里混碗面吃,你怎么就不觉得你还吓我爷爷一跳呢。” 路珩冷哼一声:“吓他?别逗了。” 谭啸说:“他人特别好,以后就知道了。” 路珩下意识地想撩:“以后?你这是让我以后我还来你家蹭饭吗?” 但是谭啸紧跟着说:“任一萌一开始也挺怕他。” “任一萌”三个字就像是提神醒脑的灵丹妙药,路珩的脑子立刻就清醒了:这个人,属于能看不能撩,能撩不能谈,能谈不能上的那种 既然不能上,索性撩都不要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7.第十七章 路珩端着碗慢悠悠地穿过谭家的小院子,隆冬的冷风一吹,那点儿歪心思“嗖”地就没了。不但没了,多少还生出点儿怨气来:这八戒呐,就是不长记性,前脚因为调戏嫦娥吃了亏,后脚就猴急慌慌地惦记人家高小姐。 活该! 路珩看着谭啸的背影,默默地叹口气:实事求是地说,他还挺喜欢谭啸的,虽然谭啸划了他的车,但是就像蔡明申说的,路珩这个人心大,这事儿过了也就过了,况且事后明里暗里给了那么多的优惠c套餐。只是一则,谭啸看起来颇直;二则,他一想到任一萌那大小姐,头都要炸了。 啧,有点儿遗憾。 本来路珩对谭啸做饭的手艺没抱太大的希望,一个男生,能把面煮熟了就不错。可谁承想这面还真挺好吃的,番茄汤汁微酸鲜香,吃进嘴里爽滑开胃。路珩连聊天说话的工夫都没有,一直埋头苦吃。谭玉鑫吃完一抹嘴就回屋了,没两分钟鼾声响起来了,而谭啸默默地把碗筷收走,把桌子擦干净。 路珩笑着说:“你这是个家政小王子啊。” 谭啸拽张厨房湿纸巾把油烟机抹一遍,说:“习惯了。” 路珩看着他跟一阵旋风一样把厨房给卷干净了,由衷地佩服。 “要是让周姨看到,肯定要把你夸成一朵花。” “周姨是谁?”谭啸冲干净手问。 “我家的阿姨,在我家待了好多年,跟我姨差不多了,天天骂我邋里邋遢。” 谭啸想起路珩枕头边那个功用不详的游标卡尺,笑了。 路珩拍拍肚子说:“行,吃饱了我也该走了。” 谭啸从门后的挂钩上摘下来一个手电筒:“我送你出去。” 路珩当然没有拒绝,走到胡同口时,谭啸才说:“任一萌脾气挺大,也的确是被惯坏了,你别跟她生气,对她耐心一点儿。” “我还不够耐心吗?”路珩叹口气,“真没见过女生能折腾成她这样的,你看她把英语老师气成什么样了。” 谭啸想起那个场面,眼角也忍不住跳了两下,他说:“其实任一萌是想让她爸爸高兴高兴,当然这种方式不对,但是你知道吗,这是她第一次想为她爸爸做点儿什么。” 路珩:“结果快把她爸爸气死了。” “以后慢慢管吧,那就辛苦路老师了。” 路珩立刻甩上车门:“再见。” 谭啸大笑着摆了摆手。 路珩把车开到大道上,顺手摸过手机来看时间,这时才发现居然有四五条未读短信: 路老师,我是邢建伟,这是我的手机号,我已经加您微信了,麻烦通过一下验证。 路老师,找到那个学生了吗? 路老师,现在一切还顺利吗? 路珩,已经很晚了,要注意安全,不要着急,不行就报警吧。 路珩,你到家了吗? 路珩,到家之后给我发个短信,不管多晚都发一条。 路珩看了一下时间,最后一条短信是二十分钟前发出来的。他先通过了邢建伟的微信申请,然后回复一条:我已到家,放心。 很快,邢建伟回复:太晚了,你早点儿睡吧,晚安。 路珩松口气,把手机丢在副驾驶座上。邢建伟的态度非常明确,但是路珩在考虑要不要踏出这一步。 路珩跟蔡明申不一样,蔡明申富二代出身,他的性取向一开始对家里瞒得死紧,可某天那扇柜子门被小心撞开以后,整个蔡家天翻地覆。不出所料地,蔡明申被他爸爸扫地出门了,同时他那个号称“至死方休”的男朋友也溜了。那以后,蔡明申索性浪荡下去了,玩得比谁都嗨,可把一颗心守得比谁紧。 而路珩的父母在出版社工作,算半个文化圈的人,为人一直比较开通,对于儿子从小到大没谈过恋爱c没暗恋过姑娘这事儿本来就有点儿犯嘀咕,大二那年连诈带哄的,把路珩的性取向就给套出来了。路家父母对这事儿的态度是不支持c不反对,但如果要谈,必须是认认真真的奔着一辈子去的那种,可以因为谈不拢而分手,但是不能以“随时可以分手”的心态去谈。 邢建伟的外在条件看起来是个挺适合“奔着一辈子”去谈的对象,对自己也明显很有意思,自己似乎也没什么拒绝的理由。 一切都很好,只是 路珩看一眼后视镜,谭啸家的那条胡同已经看不到了。 路珩想:跟邢建伟谈恋爱的话,不知道他会不会煮西红柿鸡蛋面。 周六的时候,路珩跟着导航去了邢建伟说的那家饭馆。用邢建伟的原话说,就是一家“小”馆子。路珩到了以后,才发现是名副其实的小,整个饭馆一共就六张桌子,但却位于一座大厦的38层,可以俯瞰大半个城市的迷离灯火。 路珩站在那家私房菜馆门口,对着手机上显示的地址确定了三遍之后打开了大众点评。这家菜馆在大众点评上的评论不多,但是各种溢美之词已经让路珩感觉主厨应该是执掌过国宴的。当然,他关心的不是评论而是人均消费,在确定自己没花眼以后,他点开了短信,仔细数了工资卡上的余额,路珩有了一定不能aa,一定要吃白食的决心。 邢建伟坐在玻璃墙边,对路珩说:“这家做粤菜的,你爱吃吗?” 路珩喜欢吃川菜,尤其喜欢吃宫保鸡丁,但是他说:“粤菜好啊,食在广州嘛。” 邢建伟点菜很有水平,两个人四个菜一份汤,外带一壶浓浓的普洱茶,一桌子菜色泽悦目鲜香扑鼻,尤其餐桌中央的那只上汤焗龙虾,光看摆盘就足够垂涎三尺了。 然而路珩只想管服务生要一罐老干妈来拌米饭。 邢建伟问:“好吃吗?” 路珩强忍着牙缝里被塞了一小块龙虾甲壳的不适感,说:“特别好吃,真是名不虚传。” 邢建伟说:“你爱吃就好,我知道很多好的粤菜馆,以后咱们可以一家一家吃过来。” 我需要一箱老干妈!路珩想。 路珩说:“其实川鲁粤淮扬,都挺好吃的。” 邢建伟说:“川菜和鲁菜味道太重,多油多盐多辣,不健康。” 路珩的心头宝被人这么说,心里就有点儿不太痛快:“不过味道好,我还挺爱吃的。” 邢建伟何等的会察言观色,立刻说:“那肯定的啊,你看这两年,大街小巷生意好的全是川菜,说明符合大众口味。” 路珩心里哼一声:你这意思是,就你的口味小众,与众不同孤高和寡吗? 邢建伟说:“我早两年也天天吃川菜,好吃啊!不过,这两年肠胃不好才改吃粤菜的,这也是没办法。” 路珩 完美的救场! 路珩真是佩服邢建伟,这人的脑子要转成什么样才能这么滴水不漏呢?他不累吗?吃饭的时候难道不是血液都在胃部大脑基本停摆吗?这哥儿们的人体构造怕是与众不同。 于是这两个人,就着一壶茶和半城烟火,坐在38楼的观景窗前,东拉西扯的聊了一晚上。话题天南地北无所不包,路珩是个一辈子出了校门就进校门的傻小子,基本都是在听邢建伟说。一开始邢建伟说各地的美食时,路珩还挺有兴趣,等说到他在香港吃“桥底辣蟹”时,路珩终于后知后觉地听出了点儿不自在的感觉。 他扭头看向窗外,城市的万家灯火全都在眼底,公路上的车流闪成一条璀璨的光河流动。坐在这个位置,特别容易有种俯视众生唯我独尊的感觉,似乎世界都在自己的脚下。面对着一桌人均五六百的盛宴,路珩有点儿恍惚。 他想起早晨起床时,冰箱里只有半袋速冻馄饨还两只冻虾,他用这点儿东西打发了自己和乌龟的肚子;午饭叫外卖时馋肉了,想点个56元的红烧肉还犹豫了一下。他还在想起跟蔡明申在大排档吃饭,坐在破破烂烂的塑料桌椅边,用一次性的塑料杯子装着啤酒,看起来特别像医院化验科的产物,烤串上洒满了孜然辣椒,滋滋冒油的肉块散发着浓烈的香料气味。在那里可以一脚踩上旁边的椅子,可以拍着桌子喊:“嘿,老板你能快点儿吗”,也可以敞胸露怀高谈阔论。 但是现在,路珩微笑着看着对面的邢建伟,他觉得挺累的:在课堂上练就的大嗓门一直压着,习惯歪着坐的身体一直板得很直,除了上课讲题向来懒得转的脑子被邢建伟拽着飞跑了半个地球 吃饱了的路珩,现在只想回家睡觉。 邢建伟显然是很中意路珩,他的追求特别有手腕,每天晨昏定省微信问候,有时候下班路上的一片残霞,也会拍下来发给路珩,特别的有情调。 然而路珩是一个999纯理科男,残霞也好,早晚安也罢,在12月这种忙得要死的时节全都不如晚自习之后的一碗牛肉拉面来的实用。临近期末,有考试的压力在脑袋顶上,再旖旎的情思都得被各种复习卷搅和没了。期中考的时候,路珩的六班排年级第六,全年级也就六个班。当时任一萌这个二猛妞还乐呵呵地说:“六班六六六啊。” 路珩恨得牙根痒痒。 为了一洗前耻,路珩决定这次拼死也得把六班弄成第五,于是天天放学后扣住那几个拖后腿的差生补课,周一到周五,语数外物生,正好一天一科。任一萌作为六班唯一的“全科补习生”,光荣地接过了六班的班门钥匙。 “路老师,”任一萌趴在桌子上,“我求求您,放过我吧。” 路珩不为所动:“赶紧,还有一道题。” 任一萌:“一口吃不成个胖子啊,这样不行。” 路珩说:“临阵磨枪,能提一分算一分吧。” 任一萌看看窗外黑成锅底的天:“已经快七点了啊。” 路珩冷酷地说:“谁让你磨蹭的?你看那几个一个多小时前就回家了,就你耗到这会儿,一会儿让你家人来接你吧。” 任一萌:“啸哥来接我。” 路珩:“谭啸?你让他几点来?” “他都在大门口等了半个小时了。” 路珩摸出手机来给谭啸发微信:我跟传达室说一声,你上来等任一萌吧,她至少还得四十分钟。 过了一会儿,谭啸裹着一身寒气推开了办公室的门。 任一萌哭唧唧地说:“啸哥,快救我。” 谭啸敲敲她的脑袋:“救什么救,你赶紧写。” 任一萌唉声叹气地又趴回桌面上继续跟那道题死磕。 谭啸挑了一把靠近暖气的椅子坐下,摸出手机来准备写今天的更新。办公室里很安静,偶尔能听到路珩给任一萌讲题的声音。路珩的声音不高,但是每一个字都能钻进谭啸的脑袋里。谭啸看到路珩气得用笔敲任一萌的肩膀,然后抓抓头发又低头耐着性子又讲一遍,那紧紧皱在一起的眉毛和青筋暴跳的额角都明火执仗地昭示着一个事实:他快要被任一萌气死了,或者任一萌快要被他掐死了。 为了不闹出校园惨案,谭啸叫了一份外卖,在路珩终于按捺不住把笔丢到桌面上时,适时地走过来:“歇会儿吧,正好我叫的外卖到了。” 任一萌和路珩同时抬起头来,两双大眼睛在明亮的灯光下闪着饥饿的光芒,眼巴巴地看着他。谭啸吓了一跳,这是养了两只狗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8.第十八章 谭啸点了一份麻辣香锅,三个人围在一起吃得酣畅淋漓,路珩索性把外套脱了放在一边,拽张纸巾抹抹额角的汗。 谭啸看到他解开了衬衫领口的扣子! 秋天时,路珩是牛仔裤配t恤衫,亲和又休闲;入冬以来,路珩一直穿修身的休闲西裤配衬衫上班,他很瘦,把衬衫束进裤腰后能显出利落的腰线,特别严肃。当他吃得满头大汗时,梳得整齐的发丝散乱下来,敞开的领口里露出一点肌肤,看起来有点儿散漫,让人忍不住靠近。 无论哪种,谭啸都觉得挺好看的。 大概是因为周围的人大都是一套工装c满身机油,乍一看到路珩这路风格的,谭啸有点儿转不开眼。他看到路珩满头汗地把窗户推开了一条缝吹凉风,夜风卷起鬓角边的发丝,扫过路珩的眼角,谭啸觉得自己的心底有点儿痒痒。 任一萌灌下去一听可乐,爽快地说:“过瘾过瘾,我还能再做两道题。” 路珩心满意足地想,这才叫吃饭啊,一盒白米饭一盆麻辣香锅,黄喉鲜脆年糕软糯,大虾入味宽粉弹牙,比那个淡不拉几的白切鸡好吃多了。 谭啸默不作声地用废报纸把餐盒包好丢掉,擦干净桌子,而路珩又按着任一萌去画那复杂的受力分析图。 任一萌哀哀地叫唤,说脑子里全是香辣牛骨髓,根本没有空间放物理知识。路珩把卷子推到一边,拿过教材来说:“听好,我再给你讲一遍,这里有个斜面” 谭啸靠回暖气边,他想不起来自己有没有遇到过这么认真有耐心的老师,但是他想,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让他遇到这样的老师,他一定会好好念书。 等任一萌把那两道题弄明白都已经八点多了。路珩从桌边站起来,使劲儿往后仰仰脖子,龇牙咧嘴地抱怨腰酸背痛脖子也要断了。任一萌终于啃完了那几道物理题,兴高采烈地摸出手机来看小说。谭啸瞥一眼,还是明月半墙的那篇。 路珩说:“明天我可得好好睡一天,头疼死了。” 任一萌坏笑着说:“明天不约会吗?” 路珩板着脸说:“约什么会。” 任一萌拿腔拿调地说:“呦呦呦,别装了。刚刚你手机有微信进来我都看到了,有人问你‘明天有安排’吗’” 谭啸心里“咯噔”一下,没还弄明白自己的心态,目光就往路珩那边转了过去。正好撞上路珩瞟过来的眼神,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遇,噼里啪啦的火花没撞出来,倒是撞出了一屋子莫名其妙的尴尬。路珩愣了一下,立刻挪开了视线,然后急吼吼地说:“任一萌你别瞎说,赶紧走走走,这都几点了。” 谭啸总觉得路珩那目光中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慌乱,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是谭啸觉得那种“慌乱”让路珩看起来特别可爱。啧,果然还是帅气的男生看起来顺眼。谭啸想,至少比眼前这个拼命给明月半墙砸票的傻妞可爱多了。 你就不能给偃仰啸歌砸点儿? 谭啸把头盔交给任一萌,任一萌抱怨:“大冷天的你开摩托车出来接我,啸哥你怎么想的啊。” “让你爸爸给我配辆车我就开车出来接你。” 路珩甩着车钥匙,得意地显摆:“嘿嘿嘿,我有车嘿!” 任一萌拽住谭啸:“我们坐路老师的车回去,你的摩托车就先放这里,明天再来开。” 谭啸瞪她一眼:“明天?明天星期六,我连校门都进不来。” “那就周一再拿吧,反正也没什么事儿。”任一萌说。 谭啸敲了敲她的脑袋:“你是怕冷还是想坐车上看你的小说?” 任一萌:“看小说。” 路珩:“就这样吧,正好我头疼也不想开。你去停车场拿车,我们就在校门等你。” 谭啸差点儿用头盔砸路珩脑袋:“你怎么懒成这样?” 路珩嘿嘿笑着:“去去去,赶紧开车去。”顺手把车钥匙强塞进谭啸手里。 谭啸攥着车钥匙的手指紧了紧,路珩把钥匙塞给他时,几乎连自己的手指也一起塞进了他的掌心。路珩的手很暖和,谭啸下意识地收了一下手掌,但是指尖将将要握住路珩的指尖时,他强迫自己松开了手指摊平了掌心。 路珩扭头冲任一萌挤一下眼睛,两个人笑了起来。 在谭啸的记忆里,路珩的笑脸不多,他记得最清楚是路珩气急败坏地说“你划我车”,像现在这样几乎带点儿孩子气的笑容更少,借着校门口昏昏的灯光,他使劲儿地盯了路珩几眼。他有点儿羡慕任一萌,能遇到一个这样的好老师。 路珩嘴角的笑容收都收不住,他指着黑洞洞的校园深处说:“快去快去,把车开过来。” 谭啸哼一声,转身走进了梧桐小路。 首先把任一萌送回家,然后谭啸拐弯往路珩家开过去,车里的暖风很足,最近一直严重缺觉的路珩靠着椅背已经睡着了。谭啸把车子停好,侧头看到路珩睡得很熟不忍吵醒他,足足等了半小时才轻轻推了推路珩。 路珩揉揉眼睛:“嗯?到了?” 谭啸:“到了,车里热,你又刚睡醒,等会儿再出来,要不该感冒了。” 路珩看看窗外,这会儿才反应过来:“怎么是我家?不是说好了先送你回家,我再把车开回来的吗?” 谭啸说:“算了吧,看你睡得迷迷糊糊的,一会儿开车再出点儿事。” 路珩:“这大冷天的,你难道还走回去?” 谭啸拍拍自己身上厚厚的大衣:“我穿这个骑摩托车过来的,你觉得可能冷吗?放心吧。” 说完,他推开车门下了车。路珩看到他一站到寒风中就激灵灵地打了个哆嗦,然后原地蹦了两下,缩缩脖子往前走了。 路珩飞快地熄火拔钥匙下了车。 “谭啸。”路珩喊。 “什么?”谭啸转过身来,路灯光在他脸上投下大片的阴影,让他脸部的轮廓更深了。 “你开我车回去,明天你有空再给我送回来吧。”路珩一扬手,把车钥匙抛了过去。 谭啸攥着钥匙,笑了:“把车放我这里你放心啊?” “那有什么不放心的?”路珩说,“明天送回来之前给我洗干净了就行,另外,不许再划我车了。” 谭啸大笑起来:“你有完没完啊,真不是我划的。” 路珩回到家里,按亮电灯的一瞬间有种摔门而去的冲动。冬天风大,房间铺的又是黑胡桃色的地板,家具也是黑白两色的,随便沾点儿土就非常明显,这会儿满眼看去,灰蒙蒙的跟自己那辆斯柯达有一拼。 路珩一步一个脚印地走到阳台,养了一年的乌龟特别佛系,有东西就吃,没东西就饿着,水脏就忍着,水干净就趁机多游会儿。路珩对此特别满意,如此不用操心的宠物真是太棒了。他蹲下来看着那只巴掌大的乌龟,乌龟慢慢悠悠地把脑袋伸出来,专注地看着他。 一人一龟四目相对。 路珩:“你说,我明天到底有没有安排啊?” 龟:“” 路珩扒拉扒拉乌龟,让它在脏兮兮的水里转个身,然后看着它慢悠悠地又把脑袋伸出来,哀怨地看着他:“其实他还不错对吧?” 乌龟:“” 路珩:“可是跟他聊天太累了,而且容易心态失衡。” 乌龟缩了一下脖子,似乎在表示赞同。 路珩高兴了:你也同意是吧?你说他臭显摆什么,蔡明申那么有钱我也没动心啊,我是那种看钱的人吗? 乌龟划动四肢,慢悠悠转个身,用屁股对着他,细小的尾巴摆动一下。 路珩不高兴地把乌龟又拧过来,跟自己大眼对小眼,龟老爷终于烦了,又转了个身,索性把脑袋缩进了壳里。 路珩对着乌龟的屁股,说:可是,碰上一个条件好的也不容易你说对不对? 乌龟一动不动,似乎已经冬眠了。 路珩手贱地想要戳戳龟老爷,手机 “嗡嗡”震动两下,邢建伟问:还在忙吗? 路珩犹豫了一下:回家了。 邢建伟:我有两张话剧票,在人艺,去吗? 路珩其实不爱看话剧,他喜欢看电影,而且还得是商业片,一边嚼着爆米花一边吸溜着冰镇可乐,看着巨大屏幕上的炫目特效,还有各色帅哥。 话剧?拿着望远镜都看不清舞台上男人的脸。 但是 路珩犹豫了一下,按了一个“好”字。 邢建伟:那我们先去吃饭,然后去看话剧,你上了一周班挺累的就别开车了,我去接你吧。 这话说得几乎没有给路珩拒绝的余地,路珩把自家的定位发给邢建伟,低头看着慢悠悠又探出脑袋来的乌龟,叹口气说:“你说我是不是有病?” 乌龟不急不慌地点了一下。 “去死吧!今晚没有小虾吃了!”路珩愤怒地戳戳乌龟的脑袋,把乌龟戳得再也不肯出来了。 谭啸回家打开电脑准备码字,屏幕右下角的qq意外地安静,耳边没有“嘀嘀嘀”的声音,谭啸倒觉得有点儿不适应,他登上网站,点开了明月半墙的专栏。 今天的更新发了不到半小时,底下的评论已经有七十八条了,热热闹闹地争论男主最爱的到底是谁。其中一个id为“任性的萌萌”的最为活跃,以一敌十舌战众女,站cp站得犹如定海神针。谭啸又点开明月半墙的微博,最后一条更新是上午,明月发了一张光秃秃的树枝的照片,就配了两个字——寒冬,底下的评论区都能yy出一本散文集了。 谭啸自己有微博,荒得就像戈壁滩,谭啸想给明月发条私信,但又不知道说点儿什么,犹豫了半天,发了个问号过去。 明月连个逗号都没回。 谭啸无所谓地耸耸肩关了微博开始码字,为了拖够五十章,他给男主安排了一个女主,特点非常鲜明:漂亮c聪明c懒。 谭啸抱着右手,对着话筒絮絮叨叨地说,说着说着他停了下来,这个随手乱扔东西,每天都弄丢男主宝剑和各种法器的女主似乎有点儿眼熟 谭啸往椅子上一仰,叹口气,无可奈何地承认女主越来越像某个人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9.第十九章 周六,路珩是被手机铃吵醒的,他从被子里伸手摸索了半天才从床头柜和床之间的夹缝里把手机捡出来:“喂?” 谭啸带着笑意说:“你不是还没起吧?” 路珩“嗯”了一声:“几点了?” “十点了路老师。” “才十点”路珩愁苦地说,“冬天不就是应该睡懒觉吗?” “我来给你送车。” “上来吧。”路珩说,“慢c慢c上。” 谭啸乐了:“行,我慢慢上,你尽量收拾吧。” 路珩把手机丢到一边,飞快地从被窝里蹦出来冲进客厅。客厅里一片狼藉,脱下来的衣服丢在沙发上,茶几上还有前天晚上叫的外卖餐袋,一个茶杯里剩着半杯残茶,深褐色的茶水上漂浮着一层颜色诡谲的油脂膜。电视柜上有各种小物件,钥匙啦c充电器啦c笔记本啦放眼望去,屋子里到处是小零碎。 路珩先把窗户全都推开换气,冒着零下六七度的寒风收拾客厅。他从卫生间扯了个垃圾袋,狂风卷落叶一样把垃圾卷进去,扎个口丢在大门口。又用一个大号垃圾袋,把桌面上所有的小物件,管他钥匙还是打火机,统统扫进去。还没等他想好如何安顿这个袋子,敲门声就响起来了。 路珩拽开卧室门,把袋子丢进去又关上了门。 好了,客厅除了有一层土以外,还算得上整齐利落。 路珩抓抓头发,扫视一下客厅忽然发现沙发靠垫后面还露出一件毛巾浴衣,实在来不及收拾只能拽出来套在了身上,最后,他打开门前用力把糊着的眼屎给揉掉了。 谭啸似笑非笑地说:“早安。”他在“早”字上放了重音。 路珩哼一声:“午安。” 谭啸把车钥匙递给他:“给你吧,洗干净了,我就停在楼下了。” 路珩接过钥匙,看到谭啸的眼睛里盛满了笑。一大清早起来,家门口立着这么一个高大帅气的男孩子,眉目分明,清朗挺拔,路珩忽然觉得挺幸福。 谭啸摆摆手:“那我走了。” 路珩看他转身下了一层台阶,这才反应过来——就这么走了?那我不白收拾了。 “哎——”路珩叫道。 谭啸转个身,抬头看着他,扬起的眉毛透着疑问。 路珩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就粘到了谭啸的颈部,大概是一直在车里,大衣拉锁并没有拉到头,露出里面的卫衣。而他拉直的颈部线条一路没到黑色的领子里,因为姿势的缘故,路珩的目光能一路追随着那线条探进去,窥见一点点肩膀。 完球! 路珩绝望得想要一头磕死在谭啸的脚下,千算万算没算到,自己只穿了一身棉睡衣套了一件浴衣,光脚站在灌满隆冬寒风的楼道里,这都没能挡住一个男人早晨起来看到合心的帅哥的反应,路家上八代c下八代的人,路珩觉得全被自己给丢光了。 唯一庆幸的是,出门前还套了件长长的浴衣。 谭啸:“有事儿?” 路珩想摇摇头说“没事”赶紧打发了这个人,但心里又不甘,挣扎之下,他说:“进来坐会儿?” 这他妈是个问句!路珩真是想把这句话再给吃回去,哪儿有傻逼会这么问的,果然睡懒觉有碍智商发育。 谭啸摇摇头说:“不了,我先走了,还要上班。” 路珩“哦”一声,眉梢耷拉下来,透着失望。 谭啸往下走了两个台阶,忽然又站住脚,回过头来说:“你吃早饭了吗?” “没有!”路珩的眉毛立刻扬起来,回答的干脆利落且顺理成章,“你先上来坐会儿,我收拾收拾咱们一块儿去吃午饭吧,吃完你上你的班,我回来接着睡午觉。” 谭啸转身又上来,跨进路珩家门时,心跳的飞快。 路珩家很冷,客厅的大开的窗户和门形成了一个对流,谭啸走进客厅时都能感受到呼呼的风吹过:“你不冷吗?” “冷啊。”路珩关好房门,又冲过去关上客厅的窗户,“冻死我了。” “冷,你还开窗户。”谭啸忍着笑说。 路珩瞪他一眼,指指沙发:“你坐会儿,我还没洗漱呢。” 谭啸脱了大衣坐在沙发上,打量了一下客厅,目光落在了茶几上。黑色的玻璃茶几上,有一层淡淡的灰,显然是被人胡乱地抹了两下,灰迹呈现出后现代抽象主义的凌乱线条。谭啸歪过身子看看在浴室洗漱的路珩,抽了一张餐巾纸把桌面又擦了一遍。 路珩在浴室说:“谭啸,厨房有电茶壶,你自己烧点儿水喝吧。” 谭啸仿佛也全然忘记了要下楼“吃午饭”这么回事,起身去烧了一壶开水。 路珩从浴室出来,跟进厨房从柜子里拿了一个杯子:“你喝茶吗?” “不喝。”谭啸瞥见一盒速溶咖啡,“我喝咖啡,有点儿困。” 路珩拆开一包咖啡倒进杯子里:“昨晚睡得很晚?” “嗯。”谭啸低头搅和着杯子里的液体,哼了一声。昨晚因为写文,睡得太晚了,现在被房间里的暖气一烤,暖暖和和的就有点儿犯困。 “那你不多睡会儿,大清早起来送什么车。”路珩端着杯子回到了客厅。 谭啸:“我担心你今天要用车,所以一大早去店里给你洗干净了送过来。” “大周末的用什么车。”路珩随口说。 谭啸从杯子沿上抬起眼睛:“万一你有约会呢?” 路珩握着杯子的手僵了一下,在那么短短的三四秒的时间内,他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也不知道该用一种什么口吻来说,他甚至在那一瞬间才想起来,自己的确是有一场“约会”的。 啧,话剧。 谭啸勾勾嘴角:“原来真的有约会啊。”可那笑意仅仅只是挂在了嘴角。 “啊”路珩不自在地咳嗽一声,“哪儿算约会啊,跟个朋友去看场话剧。” 谭啸:“够风雅,我一般最多去电影院看个《速度与激情》之类的片子。” 路珩泪汪汪地想,我也是! 谭啸看着杯子里的褐色液体,已经快喝完了,一杯速溶咖啡,就算用小咖啡勺一勺一勺舀着喝,又能拖延多久呢。谭啸一仰脖,利落地把杯底的咖啡喝完:“走,吃饭去。” 路珩扫一眼墙上的钟,十点半。 “走吧。”路珩说。 两个人在楼下的小饭馆随便点了几个菜,谭啸问:“你吃毛血旺吗?” “吃啊。”路珩指着菜单说,“他家的毛血旺特别好吃,给的黄喉c毛肚什么的量也足。” 谭啸:“你还挺爱吃辣的。” “无辣不欢。” 路珩要了两碗米饭,他一想到晚上邢建伟可能又带他去吃什么粤菜淮扬菜就头疼,午饭得吃饱点儿,要不然晚上饿得慌。 吃完饭,路珩揉揉肚子:“我去前面超市买点儿东西,顺便散散步,撑死了。” 谭啸:“正好我也往那边走,一起溜达溜达。” 隆冬的中午,太阳正暖,接上行人不多,一拍即合的两个人在阳光下慢悠悠地往前走,有一句每一句地瞎聊。谭啸说:“你家里还有乌龟?我刚刚怎么没看到。” “阳台上放着那么大一个乌龟缸你没看到?” “看到了,我还特地凑过去看了一眼,里面什么都没有。我本来还想问你呢,结果一说别的就给忘了。” 路珩:“乌龟没在缸里?” “没有。”谭啸非常肯定。 路珩愣了一会儿,一拍大腿:“昨晚我好像给它拿出来了,然后” “你给它拿出来干吗?” “它”路珩不好意思说是因为乌龟拿屁股冲着他还点头同意他有病,所以一气之下给它扔出来了,只好说,“让它在客厅里散散步,空间大。” 谭啸:“你赶紧回去找它吧,都一夜了,别干死了。前边就到顺通了,我上班去了。” 眼看着顺通就在前面十米处,路珩彻底没了借口,他站住脚,看着谭啸:“那我先回去了。” “嗯。你那个乌龟缸,该换水了。” 路珩点点头:“你赶紧进去吧。” 谭啸往前走了几步,又站住脚,回头问:“你那个车,防冻液加了没有?” “加了吧?”路珩想了想,“上次不是你们给弄的吗。” 谭啸说:“下回洗车时想着查查,我上午也忘了查。” 路珩:“好。” 谭啸转过身,刚要迈步,路珩又在后面喊他。 “怎么了?”谭啸问。 “下周,任一萌还得放学后补课,还是你来接她吗?” “我接。”谭啸一口应承下来。 “那你到了给我个电话,我跟传达室说一声,你上来等她,别在校门口吹冷风。” “好。”谭啸笑着用力点头。 两个人一起假装不记得,路珩回家时是要路过任一萌家的。 邢建伟到路珩小区门口的时候是四点,这是片老旧小区,楼与楼之间挨得挺密集,定位上看不准具体是哪栋,邢建伟只好给路珩打电话。 才四点,不管是看话剧还是吃晚饭都太早,这个时间比较适合在家里坐坐,喝杯茶聊聊天,要是赶上个别心急火燎的,足够报废一条床单的。 路珩说:“你等会儿,我这就下来了。” 邢建伟温和地说:“不急,你多穿点儿,起风了。” 路珩正在套大衣的手顿了一下,还是应了一声“好的”。 上次去吃饭,邢建伟开了一辆特别招眼的奔驰,这次换了一辆英菲尼迪,虽然顶他两个斯柯达,但是黑色的车身好歹比较低调。 邢建伟说:“我怕堵车,结果路上还挺顺的,到的有点儿早。” 路珩一边扣安全带,一边说:“正好可以从从容容地吃顿饭。” 邢建伟发动车子,问:“晚饭想吃什么?” 路珩不好意思说实在不饿,只好说:“随便。” 邢建伟:“那我们去锦绣广场吃‘梦江南’吧,你爱吃川菜。” 梦江南是改良川菜,贵c精致,口味偏淡,路珩并不喜欢。他喜欢纯粹的东西,辣就辣到爽,麻就麻个透,一大盆子端上来,鲜红油亮,漂着一层灯笼椒,那样的才叫川菜——就像中午那盆子毛血旺。但最后,他还是点头同意了。 吃完饭去看话剧,路珩在看之前还特地补习了一下《雷雨》的相关知识。人艺就是人艺,不管你爱不爱看话剧,演员都能让你在十分之内沉浸到剧情之中。况且邢建伟买的是最贵的票,距离舞台非常近,路珩完全被吸引住了。 散场时,邢建伟问:“好看吧?” “嗯。”路珩一边跟着人流往外走,一边用力点点头,“真的特别棒。” “等他们什么时候重排《茶馆》,我们再来看。” 路珩楞了一下,被身后的人流一撞,不由得趔趄了一下,整个人都往邢建伟身上靠了过去。 邢建伟迅速站住脚,伸出手扶住路珩的腰让他站稳,然后自然而然地握住了他的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0.第二十章 周围人流涌动,大家都在往出口移动,拥挤之下谁也没有注意两男人的手是握在一起的。 邢建伟紧了紧手掌:“人有点儿多,当心。” 但路珩并没有迈步,他低下头看了看自己被握住的手。两手相握,应该是温暖又亲密的,两个人即便没有怦然心动的感觉,也应该是妥帖安乐的。 路珩忽然就确定了自己的情感,说不上是为什么,反正在那一瞬间他无比清晰地明白了“条件好”和“感觉好”的区别在哪里。 他没有握过谭啸的手,但是和谭啸在一个空间里会心跳。 路珩把自己的手抽回来,说:“谢谢,走吧。” 邢建伟把手揣进大衣口袋里,跟着人流走了出去。 回去的路上,邢建伟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谈笑风生地把路珩送回了家。路珩下车时,犹豫了一下,对邢建伟说:“我” 邢建伟打断他:“有什么事儿明天再说吧,这都几点了,赶紧上去睡觉。” 路珩皱了一下眉,他非常讨厌这种不让人说话的感觉,他说:“我是想跟你说,我觉得咱俩还是算了吧。” 邢建伟问:“为什么,有什么不好吗?” 路珩笑一下:“这种事,非要说个理由么?” “这样我可以死心死得彻底一点儿。” “那你觉得我呢?” “非常好,我特别喜欢你这样的。”邢建伟呼一口气,靠在椅背上,“就是一种感觉,感觉就是你。” 路珩耸耸肩:“对了,就是感觉,我感觉不是你。” 邢建伟看了他一会儿:“你能婉转点儿吗?” “我婉转了,可你非要个理由啊。” 邢建伟:“你现在也没有对象,我条件也不算太差,就不能先处处看?” 路珩摇摇头。 邢建伟:“我可以追你吗?” 路珩:“我喜欢一个人。” “他不喜欢你?” 路珩不说话。 “直的?” 路珩还是不说话。 邢建伟:“你说你何必呢。” 路珩:“感觉啊,我有什么办法。” 邢建伟哼一声,说:“那不如这样,反正你现在也单着,不如我们就暂时做个伴儿?” 路珩眨了一下眼,迟疑地说:“你的意思是” 邢建伟曲起右手搭在副驾驶座椅背上,整个人靠了过去,凑近路珩小声说:“你喜欢上面还是下面?” 路珩干笑一声,指指车窗外:“我喜欢外面。” 邢建伟收回胳膊,无奈地叹口气:“行吧,下车吧。” 路珩下了车,邢建伟按下车窗问:“没事儿的时候能请你喝杯咖啡看话剧吗?” 路珩刚要摇头,邢建伟紧跟着就说:“纯喝咖啡。我跟蔡明申关系不错,你跟蔡明申是兄弟,就当是认识个朋友总行吧。” 路珩:“你不像缺朋友的啊。” “我有个侄子,快上小学了。”邢建伟一本正经地说,“万一他将来需要一个物理家教呢,我得从现在开始收集资源。” 路珩绷不住大笑起来,冲他摆摆手:“走了。” 邢建伟看着他进了楼道,拿过手机来打电话:“明申,我被路珩拒了。” 蔡明申啧一声:“算了,我再帮你介绍一个。” 邢建伟从口袋里拿出一支烟叼进嘴里,说:“不用,我的意思是告诉你,我准备正式追求他,你千万别告诉他,告诉他就没意思了。” 周一晚自习的时候,路珩每隔十分钟就看一眼手机,唯恐错过了谭啸的电话,任一萌和另外几个学生对着墙壁背英语短文。 任一萌第一个举手:“老师,我背下来了。” 路珩:“拿着书过来,背给我听听。” 任一萌站在他跟前,俩眼一翻,叽里咕噜地一路背了下去,流畅c且无错误。 路珩快被气死了。 任一萌:“路老师,我能走了吗?” 路珩很想说不能,可实在想不出有什么理由,只好把书一合:“走走走,赶紧走。” 任一萌蹦着就跑了,没两分钟,谭啸的微信就来了:我接到任一萌了,我们先回去了。 路珩把手机丢到一边,对着墙角那几个怒吼:“赶紧背,早干什么去了,一天到晚就知道玩玩玩!” 一个臭小子贫嘴:“老师,我饿了,您这儿有饼干吗?” 路珩气得脸青:“有鞋底子饼,你吃吗?” 正吼着,手机又“嗡嗡”两下。谭啸:我带任一萌去吃晚饭,你吃了吗?要不要等你。 路珩想都没想:要。 收起手机,路珩又吼:“最后十五分钟,背不下来的回去抄二十遍。” 墙角爆出一阵嘤嘤嘤的哀怨声,然后每个人都捂着耳朵疯狂地bbb 事实证明,高压之下的确能出成绩。不到二十分钟,甭管多么磕巴,反正是每个人都背下来了。大家一起长长地喘口气:呼——终于可以走了。 路珩着急忙慌地收拾书包,飞一般地赶到了学校门口的一家粥店。 谭啸冲他招招手:“这边。” 任一萌已经吃完了,正抱着手机看小说。路珩坐在了谭啸旁边,说:“你们都吃完了?” 谭啸把菜单递给他:“你吃什么?” 路珩扫一圈菜单:“来份盖饭吧。” 任一萌从屏幕抬起眼睛:“路老师你别客气,这顿我啸哥请。” 路珩“啪”地一合菜单:“我自己掏钱,再说了,你啸哥的钱就不是钱了?” 任一萌“切”一声,又低头看小说了。 谭啸说:“任一萌,你看你的小说。”然后又冲路珩说:“我请客,别客气。” 路珩:“不是跟你客气,我就想吃这个。” 谭啸在喝一碗海鲜粥,路珩看他手腕上打的热塑固定已经摘了,问道:“你的手没事儿了?可以摘固定了吗?” 谭啸晃晃手臂:“肯定是没彻底好,但现在也不疼了,带着那东西碍事儿。” 路珩:“还是要当心点儿,别再加重了。你看,俗话说伤筋动骨” 谭啸竖起一只手掌:“食不言寝不语。” 路珩用筷子指指他,低头吃饭。 谭啸看着路珩快吃完了,就一伸手:“把车钥匙给我,我开车去。” 路珩的嘴角怎么也控制不住地往上翘:“你们又蹭我车,吃你碗盖浇饭怎么这么费劲。” 谭啸一扬眉:“那算了,我们打车走。” 路珩飞快地把车钥匙和进校门的磁卡塞给他“去去去,赶紧去开车。” 老规矩,谭啸先开车把任一萌送回去,路珩说:“先回你家,一会儿我自己开回去。” 谭啸没有反对,下车的时候,弯下腰透过车窗玻璃对坐回驾驶座,正在扣安全带的路珩说:“你的刹车有点儿松,开的时候慢一点。” 路珩:“放心吧,我车技很好的,老司机。” 谭啸拍拍车顶:“走吧,老司机。” 看着路珩的斯柯达开远了,谭啸走进小胡同里,刚跨进小院就听到谭玉鑫在屋里大吼:“你给我滚蛋,你要敢迈进老子家门一步你看我能不能打死你。” 东屋的门半开着,王大爷冲谭啸招招手:“小谭,过来。” 谭啸走过去:“这是怎么了?” 王大爷压低声说:“不知道,谭大哥接了个电话,一上来就骂‘小兔崽子’,这都骂了快十分钟了。” 谭啸皱皱眉,谭玉鑫在这条街住了一辈子,早年间的那些狐朋狗友死的死,散的散,最后也就剩下了隔壁张颂张大爷,老哥俩比邻而居日常以“老王八蛋”和“老混蛋”亲切友好地称呼对方。虽然也会因为一支烟瓶酒吵架然后一整天谁也不理谁,但是“迈进家门一步就砍死你”这种话从来没有说过。 毕竟,都拿着对方的家门钥匙,进隔壁就像进自己家一样自在。 王大爷有点儿紧张,小声说:“小谭啊,快去劝劝他,别动这么大肝火,对身体不好。” 谭啸道了谢,刚走到北屋,还未来得及拉开房门,就听到“咣当”一声响,有什么东西砸在了门上。 谭啸叹口气,看来得给老爷子换手机了。 推开门,果然看到一地的手机零件,谭啸从门后面拿了扫帚扫干净,然后问:“这是跟谁生气呢?” “不用你管!”谭玉鑫气哼哼地吼,铁青的脸色,显得眼底的那抹红更加刺眼。 谭啸:“我不管?你气病了不是还得我照顾?” “我不用你照顾,我死外面去!” “要离家出走?家都不要了?” 谭玉鑫似乎被“离家出走”四个字刺了一下,顺手从茶几上抄起茶杯狠狠地砸在地上:“走走走,都走!都滚!” 谭啸皱一下眉,走过去按住爷爷的肩膀沉声问:“他的电话?他要回来了?” 谭玉鑫瞪着他。 “他要回来了吗?” “呸!”谭玉鑫怒吼,“滚滚滚,他要敢踏进家门我都打断他的腿,我谭玉鑫没有这样王八蛋儿子!” 谭啸的心狠狠地坠了下去。 谭玉鑫犹自愤怒地喘息着:“二十多年了,我等了他二十多年,就等来了这个!” 谭啸扶着爷爷的肩膀:“好了好了,你都说不要他了,生那么大气干什么。” “不准他进门!” “不进不进。”谭啸把谭玉鑫搀起来,扶着他走进卧室,“您老人家跟尉迟敬德似的每天戳大门口,甭管什么邪神鬼祟都进不来。” 谭玉鑫眼底压着怒火,瞪着谭啸:“我还没老糊涂,我知道好赖。我告诉你谭啸,你记住我的话,那种人你就当没这么个爹,他不配!” 谭啸郑重地点点头:“我知道,所以您要好好地,健健康康的,我可就您这么一个亲人了。” “我长命百岁!” 谭啸一扬眉:“不死外面了?” “不死,我活着!” 谭啸从五斗橱上拿过来药瓶塞进爷爷手里:“想长命百岁就按时吃药,你注意点儿你的血压。” 谭啸认真地说:“我们爷俩二十年都过来了,还能继续再过二十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1.第二十一章 安顿好爷爷,谭啸回到自己的小屋,头疼地瘫在椅子上。谭洋是他的父亲,这个名字只出现在户口本上。在上小学时,听隔壁张大爷说谭洋回来过几次,每次都跟老爷子闹得不欢而散,等自己放学回家时,面对的就是满地的杯碗碎片。听街坊邻居的只言片语,不外乎谭家养了一个不孝子,吃喝嫖赌早晚进局子。 然后紧跟着就是一句“上梁不正下梁歪,报应”! 谭啸每次都会死死瞪着那些三姑六婆,直到她们翻个白眼搬着小凳回了自家的院子。 一开始,谭啸还会问自己的父母去哪儿了,可每次都被爷爷骂一顿。时间久了,谭啸也就习惯了自己只有一个爷爷的现实。 没爹没妈的孩子,就算爷爷再厉害,能从东一条胡同打到西五条胡同又有什么用呢?二十多年,谭啸早被周围人的冷言冷语和指桑骂槐磨练得水火不入了,他学会了如何防备,如何面对上门挑理告状的叔叔阿姨作出一脸无辜的样子。 路珩说他“会说瞎话”,这真是小看他了,他小学时就能对着监控录像上的背影坚决否认那个踹烂了厕所门的人不是他。 谭啸不知道谭洋为什么要回来,但是有一点他是确定的,这人一定不是回来侍奉老人,给谭玉鑫养老送终的。 谭啸懒得去想谭洋回来的目的,在他心里,这个人只是一个符号。就像墙角的蜘蛛网,挂在那里也无关紧要,但要是有碍观瞻,扫了去就是。于是,他伸个懒腰,拿过手机,点开了一直闪着的qq。 明月半墙:你发我个问号是什么意思? 偃仰啸歌:你那天怎么忽然下线了? 明月半墙:临时有事儿。 谭啸觉得这事儿有些不对劲儿,明月半墙这个人其实挺像路珩的,絮絮叨叨自言自语都能聊个四五屏。认识他那么久了,从来没有见过他一言不发地直接下线,即便是自己突然下线,下次再登录时也能看到明月最后发个“再见”的留言。 谭啸划了一下屏幕,看到上次最后一句话是“我们语音聊”,总不能是为了这个下线的吧?谭啸闪过一个念头,但也没想去追问。他从小就没什么朋友,小时候被别人欺负,等大一点就学会反击,再大一点就忙着学手艺,成年以后就开始挣钱养家了。他知道怎么打架,怎么睁着眼睛说瞎话,但是不太知道怎么跟人交朋友,事实上,他觉得费心维持友谊是件挺麻烦的事儿。即便是每天接任大小姐回家,那也是领了老板的一份加班费的。 谭啸没有追问,只是告诉明月他那篇文这个月无论如何也要完结了,再编下去就只能是重生文了。 明月想了想,说:也行,你下一本直接设定种马文吧,这样就可以写长点儿。 谭啸看见这个就头疼,对于一个恋爱经验为零的人来说,写这种东西难道不是反讽吗?谭啸不由得好奇,能给男主配十几个女朋友的明月到底是个什么人。他顺手点开明月半墙的qq空间,发现只是对好友开放的,摸进相册去看的时候感觉跟微博上完全不一样。 微博上的明月开朗热情,配的照片都是小清新森系,明媚的不行;可是空间里的照片让人看了总觉得有些压抑。谭啸点开一张前几天拍的雪后的照片,背景是一栋老旧的居民楼,砖红色的外立面斑驳龟裂,锈迹斑斑的防护栏上挂满了装着杂物的塑料袋,楼下是枯黄的杂草凌乱,各种颜色的共享单车横七竖八瘫了一地。 衰败c杂乱c压抑。 谭啸往后翻了一张,是一片冬天的树林,树林中隐隐绰绰地能看到一栋破败的小楼,暮色低沉的背景,看起来特别凄凉。谭啸觉得很不舒服于是关了空间,他对明月说:我三月再开文吧,该过年了。 明月半墙:开文前跟我说一声,我帮个在微博招呼一声。 谭啸忍不住问:你到底为什么这么帮我啊。 明月半墙沉默了半天,才回了两个字:报恩。 谭啸一口水差点儿喷屏幕上,他说:你没事儿吧?沉浸在剧情里出不来了?我啥时候救过你? 明月半墙回了个笑脸,说:行了,你赶紧写文吧。 谭啸关了qq调出一rd,刚要打字忽然想起来,刚刚看到的那张树林的照片,他知道在哪里! 因为受伤,谭啸的工作并不多,第二天下午没什么事儿,他去了趟城西。他以前念高职的时候经常在城西溜达,对那里了如指掌。城西有片湿地保护公园,为了扩展公园面积,周围的一片老旧民房在逐片进行搬迁。 谭啸打开明月qq空间里的那张照片,图片上的画面跟眼前的景色分毫不差。照片是三天前发上去的,也就是说三天前明月就在这个城市。谭啸不知道明月的工作是什么,但是他有时候会说要来出差,要求面基,自己每次都毫不犹豫地拒绝,他也并不生气,依旧乐呵呵的。 而这次,明月一个字都没说。 湿地公园非常空旷,老西北风毫不留情地就把谭啸给吹透了。他跺了跺脚,觉得自己真是有病,明月他人在哪里跟自己有关系吗? 谭啸很担心谭洋再打电话回来气着爷爷,于是去凤英拎着两兜子卤味去了张颂的小卖部。 张大爷正带着老花镜玩手机,谭啸凑过去看一眼:“三带一,炸他!” 张颂抬起头:“啸啸啊又买猪蹄子了?” 谭啸把一个袋子放在小柜台上:“大爷,给您的。” 张颂打开塑料袋:“呦,这么多。” “贿赂您的。”谭啸说,“知道昨天我爷爷把手机砸了吗?” 张颂啧一声:“知道哇,他今早把我淘汰的那个旧手机拿走了。老东西,惯会打家劫舍。” “你知道为什么吗?” 张颂低下头,从眼镜框上方看着谭啸:“小子,你想问什么?” 谭啸耸耸肩:“其实我什么都不想问。” “真的?” “真的。那个人我没见过也不想见,我只是担心他会气着爷爷。所以张大爷,能不能麻烦您帮我盯着点儿,您知道我爷爷心脏不太好。” 张颂站起身,一巴掌糊在谭啸脸上:“臭小子,我们老哥俩之间还用你嘱咐?还用你拎猪蹄子来?” 谭啸嘿嘿一笑:“那我拎走了。” “你敢。”张颂一巴掌按在塑料袋上。 谭啸笑着摆摆手,转身出了小卖部。张颂看着他的背影,叹口气;“这孩子,真不容易。” 回到小院,谭玉鑫正披着棉大衣夹煤,谭啸接过爷爷手里的火钳子,把谭玉鑫赶回了屋里。平房没有暖气,生炉子容易煤气中毒,所以很多人就做了个土暖气取暖,每天都得很小心地盯着炉火,要是灭了再生火非常麻烦。 朵朵抱着一个暖宝宝,跟在谭啸身后转。谭啸拍拍手把朵朵叫过来:“朵朵,哥哥的手机号记得住吗?” 朵朵点点头。 “要是谭爷爷不舒服,心口疼,怎么办?” 朵朵奶声奶气地说:“五斗橱最底下的抽屉里有个特别小的棕色药瓶,拿药塞进爷爷嘴里。然后去隔壁叫张爷爷,再然后给你打电话。” “真乖。”谭啸拍拍朵朵的脑袋进屋了。 谭啸回到北屋就被谭玉鑫叫住了,谭玉鑫指着沙发说:“你坐下,我问你点儿事。” 谭啸一挑眉:“吃猪蹄吗?” 谭玉鑫特别有骨气地说:“不吃。” 谭啸无可奈何地坐下:“问吧。” “女朋友呢” 谭啸惊讶地看着谭玉鑫:“您怎么突然想起这事儿来了?” “胡同东头老冯家那个长得跟黑熊精似的傻孙子都有女朋友了!” 谭啸:“爷爷,您玩您的斗地主,别跟着朵朵看《西游记》。” “你女朋友呢。” “冯大哥今年25了,有个女朋友不是很正常吗,我才20好吗。” “任一萌那丫头才15,都谈过俩了。” “哗,这您都知道。爷俩聊得够好的啊。” “别废话,你女朋友呢。” 谭啸收了笑:“没女朋友,没工夫谈,再说,我拿什么谈?穷得叮当响,就一辆摩托车还是店里的。” “又不是所有姑娘都看钱。” 谭啸:“我不想谈。” 谭玉鑫一拍沙发扶手:“什么不想谈,我已经让你陈大妈去帮你张罗了,该相亲相亲。” 谭啸翻个白眼:“我陈大妈自己的儿子都没推销出去呢。” 谭玉鑫瞪着眼睛:“不行,你必须” 谭啸站起身:“这事儿没什么可商量的,我现在不想谈也没工夫谈,介绍了我也不见。行了,我做饭去了,您想吃什么?我做条鱼吧,想吃红烧鱼还是水煮鱼?正好今天有猪蹄,叫我张大爷过来你们老哥儿俩喝一盅。” “谭啸,你给我” 谭啸一转身,指着他:“还想不想吃?想不想喝酒?” 谭玉鑫张张嘴,一时之间没说出话来,于是眼睁睁地看着谭啸从冰箱里拿了鱼去厨房。 他恨恨地一拍大腿,骂了一句“王八蛋”,想想又骂了一句“谭玉鑫你个老王八蛋,都是你做下的孽”。他第一次这么恨自己当初的混,要不是因为这个,谭洋那孽障也不会从小就没人管教,长大了吃喝嫖赌留下个孩子一走了之。谭啸也不会从小就没爹没妈受人白眼,活活养成了这么一个孤僻的性格。从小到大,别说女朋友了,就连关系好的同学都没有。谭家这个小院子,第一个迈进来的是不请自来的任一萌,第二个就是那个路老师。 谭玉鑫回手给自己一巴掌:无论如何,在自己这把老骨头化成灰之前要看着宝贝孙子结婚成家,否则真是死不瞑目。 这个房子,一片瓦都不能留给谭洋那混蛋,全都是我孙子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2.第二十二章 谭啸提心吊胆地等了几天,谭洋却再也没有出现。有一天他去上班,路过街口时看到挂着一个鲜红的条幅——“欢度元旦”,这才恍然意识到,这一年,快结束了。 元旦三天假,店里的生意相对冷清,任永林排了一个值班表,谭啸多了一天半的假期。家里对过年过节没什么概念,反正就两个人,想过的话天天都过年。去年元旦,谭啸买了点儿好菜,叫上隔壁张大爷,再加上王大爷和朵朵一家三口,凑在一起吃顿饭。看起来热热闹闹一桌子,其实人家朵朵家才是祖孙三代全乎人,谭家和王家基本就是凑热闹的。 今年也是如此,31号晚上,三家人凑在一起吃了顿饭。朵朵收了一书包的礼物,开心得满屋子蹦跶。谭啸收拾完厨房,盯着老爷子吃了药上床,这才安静下来。 他那篇鬼扯一样的修仙文赶在这一年的最后一天完结了,虽然评论区有很多读者问,配角abcd都跑哪里去了,但这已经是他成绩最好的一本了。谭啸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不用更新的感觉爽得他想哭,他优哉游哉地去看看明月半墙的文。 今天明月六连更,一口气三多万字甩出去,评论区跪倒一片人。“任性的萌萌”壕得毫无人性,捋着第一章一路砸票。谭啸忽然来了兴致,跟在任一萌身后也砸了二三十章,正砸着呢,一条微信挤了进来。 “珩不是行”四个字让谭啸的手抖了一下。 珩不是行:新年快乐 谭啸乐了:要是这个你都转发,那真是懒到家了。 珩不是行:纯手写呢。再祝你事事顺意。 谭啸眯眯眼睛看着“事事顺意”四个字,心想人生哪儿能“事事顺意”呢,过得去就行了。 他回复:也祝你新年快乐,来年不被学生气到。 珩不是行:还是你了解我啊,真的,什么祝福都不如这个来得实在。我真是快被这帮学生气死了。 谭啸被“你了解我”戳了一下,明知道路珩也就是顺口一说,可还是有种暗暗的得意,总觉得有了这句话,自己在路珩那里就不是一般人。而这种小得意因为路珩的不知反而更有了一种欣慰,因为可以把这种感觉放在心里,翻过来调过去地把玩,愉悦,并且安全。 谭啸慢慢挂起一抹笑,看着路珩又一条微信欢天喜地地蹦出来:你现在干吗呢? 谭啸:闲着。 珩不是行:没出去玩么,今天过节啊。 谭啸鲜少有节假日出去玩的经历,一来没有时间,二来他不知道跟谁出去。念书时倒是也有同学约他,但是跟女生玩他别扭,跟男生玩他心虚,拒绝得次数多了,也就没攒下朋友来。这个元旦,他除了给车行的同事发了一条祝福微信以外,也就给明月半墙留了言。 谭啸回复:我得陪我爷爷。你去哪儿玩了? 过了一会儿,路珩发了一张照片过来,一看就是在ktv,照片中央的茶几上铺着好多空啤酒瓶,还有果篮爆米花什么的。照片很糊,但是一桌子狼藉的酒瓶子昭示着路珩有多开心。 谭啸叹口气回复:够嗨的啊,那你好好玩吧。 路珩有点儿喝多了,他的酒量跟蔡明申c邢建伟他们根本没法比,几瓶喜力下去就有点儿晕。于是一个人坐在角落里给朋友们发微信。他看着谭啸的名字有点儿怔忪。他不知道该跟谭啸说什么,那些转发的花里胡哨满天闪星星的群发微信,动动手指不走心地就发过去了,可是他不想发给谭啸 路珩的手指在键盘表上摩挲,来去无非都是那些话,路珩犹豫了一会儿,索性简简单单写了一句“新年快乐”。他就想说“新年快乐”,在新的一年里,能够快乐就是最重要的。 邢建伟坐在沙发的另一侧,目光绕过几个朋友瞄着路珩。他看到路珩拿了一听冰镇可乐贴在脑门上,于是隔着一整张茶几冲路珩喊:“你没事儿吧?” 路珩眯着眼睛:“你说什么?” 邢建伟指指自己的脑袋:“你,头疼吗?” 路珩摆摆手,于是邢建伟又扭头去跟朋友唱歌了。蔡明申凑过去小声问他:“你不是要追他?” 邢建伟点点头。 “那现在不是应该过去照顾他?” 邢建伟瞥一眼路珩,贴着蔡明申的耳朵说:“那多明显,他肯定躲得远远的。今天能把他约出来就挺不容易的,可别吓跑了。” 蔡明申嗤笑一声:“你贱不贱!” 今天这个局是邢建伟组的,除了几个朋友外,他还拜托蔡明申把路珩骗了来。但是从见面到现在,他与路珩的距离从来没有小于一米,始终恪守一个“朋友”的界限,甚至还是一个“不太熟”的朋友。路珩从一开始尴尬紧张变得从容自如,到最后,还从他手上抢了一回话筒,唱了一首“我想我是海”。 蔡明申小声对邢建伟说:“咱先说好了,你追归追,不能下黑手。” 邢建伟郑重地说:“你第一天认识我吗,我是那种人吗。” 蔡明申点点头,凑过去坐到路珩身边,问:“一会儿你怎么回家,用我送你吗?要不叫个代驾吧” 路珩的眼睛忽然亮了一下,他笑着把手机通讯录调出来,说:“我现在就叫。” 蔡明申看看表:“这才刚九点,暖场还没结束呢。” 路珩把手机贴在耳边,一边起身往外走一边说:“你不是说我善于养生吗?到家就十点了,该睡了。” 蔡明申飞快地皱一下眉,拽住路珩:“你是不是约人了?” “没有。” “真的?” “真的。”路珩叹口气,心想,我要是能约到他,我现在可能跟你们混在一起吗?老子早就搂着小男友浪去了。 蔡明申看一样偷摸瞄着这边的邢建伟,放心地说:“没有就行,那你不多玩一会儿。” 路珩指指一屋子妖男媛女:“乱死了,太吵。” 蔡明申耸耸肩,看着路珩出去打电话。 邢建伟凑过来问他:“怎么了?” 蔡明申:“他头疼,想回去了。” “我送他吧。” 蔡明申:“你自己问去,他要同意就行。” 邢建伟站起身,推开包房的门,正好看到路珩把手机揣兜里。 走廊上挺安静的,路珩看着邢建伟觉得有些尴尬。 邢建伟从容自在地说:“怎么出来了?我还以为你不舒服呢。” “没,我叫个代驾。准备回家了。” 邢建伟把已经到嘴边的“我送你吧”,咽回去,改口说:“代驾来了吗?我送你出去吧,我看你有点儿晕。” 路珩摇摇头:“你玩你的,下个楼而已,这两步路我还是能走的。” 邢建伟并不坚持,转身又回屋了。 路珩靠在走廊的墙壁上,长长地吐口气。邢建伟太过“周到”,可这种“周到”让人倍感压力,他宁可去跟谭啸打一架,也不愿意享受邢建伟的“周到”。 路珩美滋滋地溜达回包房等着他的代驾,今晚,他叫了一个特别帅的代驾。 谭啸在这一年的最后一天接了一单生意。 平房不够暖和,他本来都已经躺在床上舒舒服服地刷手机聊天了。可是路珩问他“要不要赚笔外快。” 路珩说:“今天过节,代驾太难叫了,你能来一趟吗?”说完,唯恐谭啸拒绝一样,紧跟着一句,“我是你家的老会员了,对吧。” 谭啸:“顺通不提供代驾服务。” “那上次呢?你不能因为我这车是斯柯达不是捷豹你就拒单啊。” “人家在我这里洗车了好吗?” “我在你家办了年卡的。”路珩带着笑说,“怎么,我洗一年的车难道还比不上捷豹洗一次?” 谭啸终于绷不住乐了:“行吧,我跑一趟。你给多少钱?” “你收多少?” “一两百吧,”谭啸狮子大开口,“今天过节,节假日收费高。” 路珩毫不在意地说:“两百就两百,你现在就过来吧。” 谭啸挺惊讶:“现在是不是早了点儿,这个时候社交场应该还没正式开始吧。” 路珩:“太乱,脑袋疼。我年纪大了,禁不得这个,我得注重养生。” 谭啸笑着说:“路大爷您别乱走,就在原地等我。” 谭啸出门叫了个车直奔锦绣广场,看到路珩就站在ktv门口等着他。他把手揣进大衣兜里,走到路珩跟前:“我到了。” 路珩觉得眼底一热。 ktv的霓虹灯投下绚烂的光影,映亮了谭啸的眼睛,英朗的浓眉微微扬着,透着一抹笑意。他站得不是很直,懒懒散散的样子让路珩想到班里那几个最调皮的男孩子,他们每天都会懒洋洋c赖兮兮c拖着长音说:“路老师——” 路珩悄悄攥紧拳头,因为他忍不住想去揉揉谭啸的头发,就像揉自己的学生一样。 路珩只能板出一脸的“师道尊严”:“辛苦了你。” 谭啸使劲儿一挑眉:“没事儿,我挣钱的。” 路珩放松下来,他把钥匙塞给谭啸:“钱钱钱,你就知道钱,你当初划我车肯定是收了钱的,至少收了得一千吧?” 谭啸把钥匙揣进兜里,转身往停车场走:“我告诉你,我没划你车。” 路珩见他没上当,也不在意,看着他的背影笑了。 一会儿,谭啸开着车过来,停在路珩身前。ktv的门童过去给路珩把后座的车门打开,路珩摆摆手,把后门关上拉开了副驾驶的门。 谭啸嗤笑一声:“真不洋气,坐后面才是有身份的。坐前面的不是保镖就是秘书。” 路珩扣上安全带,说:“你家有身份的人坐斯柯达?” 谭啸踩下油门,侧头问:“走二环回去吧,城里太堵了。” 路珩看看车窗外,这里是商业区,正是灯红酒绿的热闹之时。年轻的男女享受着人生最为放纵的时光,他们挽着手,穿行在巨大的天幕之下,头顶是绚烂的画面。再过几个小时就是新的一年,一切回到,一切还有机会,路珩对谭啸说:“咱们去看灯吧。” 谭啸侧头看他一眼,疑惑地说:“看什么灯?” “蓝港那边有新年灯光秀,去看吗?”路珩紧握着拳头,垂在身侧,他能感觉到心跳得越来越快。在那句邀约出口的一瞬间,他自己也有些疑惑,之前他明明就不是这么想的。可能是不愿意回家和一只总用屁股对着他的乌龟跨年,也可能是街边携手欢笑的男女触动了他,更可能是看到谭啸的一瞬间,他就丧失了一切理智和原则,他冲动地想要和他多待会儿。 路珩轻声追问一句:“去吗?” 他自己都不知道他的声音有点儿抖,那种紧张和期待几乎要从眼睛里流淌出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3.第二十三章 谭啸踩了一脚刹车, 控制住自己的心跳问:“你不急着回家了?” “今天跨年嘛, 多热闹。”路珩微微松口气。 “行, 去看灯。”谭啸乍然露出笑容, 眼睛很亮。他转了一下方向盘, 车子下了主路往北拐,“蓝港那边这会儿肯定没有停车位了,咱们停远一点儿走过去行吗?” 路珩放松地靠在椅背上,说:“你是司机,你随意。” 谭啸打开手机地图,找了一个距离蓝港最近的停车场停好车, 就汇入了跨年夜看灯的人流中。 蓝港商业区是个精致的欧式建筑群, 中央是个华丽的罗马式喷泉,夏天有音乐喷泉,冬天就射出炫目的激光束, 构成炫目的霓虹喷泉。蓝港的灯光秀其实天天都有,已经成为城北的一大景观,逢年过节的时候举办一些小活动增加热闹的气氛,是恋人们约会最爱去的地方。路珩看到那些笑靥如花的女孩子, 抱住一束鲜花, 挽着自己的男友,得意地炫耀着自己的爱情。 路珩没什么可炫耀的, 他只是不想在跨年的夜晚, 让这个帅气的男孩子孤单单一个人在家里和手机电脑老爷爷为伴。他对谭啸说:“冷吗?” 谭啸把手揣进口袋里, 摇摇头:“不冷, 这儿真热闹。” “过年嘛。”路珩和他肩并肩,一起随着人流慢慢往中心区的喷泉走去。沿途有很多灯光造型,金色的小鹿c七彩的蝴蝶c有着修长优美颈项的天鹅,谭啸在每一组灯光前都会略微站一站。路珩也不催他,其实他对灯光秀没什么兴趣,但是看秀的谭啸让他着迷。 这个男孩子穿最朴素的黑色羽绒服,干干净净的脸上没有任何修饰,他不打耳洞c不染头发,脖子上没有金灿灿的“狗链子”,手腕上没有银闪闪的“手铐子”,除了头发略长,他比一个学生还像学生。真的,这个男孩子太合他的意了,不考虑车门上的那个几把,他几乎就是完美的。不过既然人无完人,那车门上的几把也就可以接受了。 路珩默默地叹口气,人就是贱死的,蔡明申他看不上,邢建伟他也不喜欢,偏偏喜欢这个又穷又凶的谎话精。 啧,说瞎话比告白还真诚的谎话精。 谭啸忽然扭过头来问:“前边有什么?” 正在盯着谭啸自哀自怨的路珩猝不及防,目光被抓了个正着。这时,他站讲台两年磨练出来的强悍的心理素质发挥了极大的作用,他镇定自若地看着谭啸:“前边有个霓虹喷泉,零点的时候会数秒。” 谭啸在扭头的一瞬间就撞上了路珩的眼睛,幽黑c深邃,满场的灯光都汇集在他的眼底,然后又投射在自己的眼底。在四目相对的一瞬,他忽然想起明月半墙写的一句话: 整个银河都在他的瞳孔里。 当时,自己对着这句话笑了快有半个小时,他对明月半墙说,这是他这辈子见过的最矫情的一句,为此,明月半墙给他刷了十章的负分。他倒不在意负分,毕竟那点儿积分对于他而言啥用都没有,但是他就想知道,一个人眼里除了眼泪和眼屎还能有什么。 现在他知道了,眼睛里除了那些,还会有光,还有自己的影子。 路珩咳嗽一声,说:“我们也过去吧,快到零点了。” 谭啸几乎是僵硬地点点头:“好。” 路珩一挥手:“走!凑热闹去!” 霓虹喷泉顶端的大钟显示出时间,距离零点还有两分钟。人群躁动起来,有些小情侣已经迫不及待地抱在一起,用自拍杆反复找角度,力求能拍下秒针归零的那一瞬间幸福拥吻的画面。路珩有点儿心虚地对谭啸说:“我怎么感觉咱俩在这儿站着这么别扭呢。” 谭啸看看周围,距离他最近的一对儿已经啃得难舍难分了,他笑着说:“是挺别扭的,谁让你非要凑热闹的。” 路珩啧一声:“人家二十郎当岁的小孩都喜欢热闹,你怎么老气横秋的?跨年夜可不就要这么热闹浪漫吗?” 谭啸大概是被“浪漫”两个字戳中了,他觉得自己心跳得飞快,头发根都渗出一层薄汗。“有恋人才能热闹浪漫,我一孤家寡人的,站在这儿不是受刺激吗?” 路珩摇摇头:“不不不,你站在这里不是受刺激的,你来刺激别人的。”他冲旁边的一个小伙子努努嘴,“喏,看到没,长得哪儿有你帅啊,你看着,一会儿他女朋友的眼神就得瞟你这儿来。” 谭啸乍一听,心都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在零下四五度寒冬里,他觉得自己的头皮出了一层又一层的热汗,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叹口气:“路老师,路,老,师,您这为人师表的” 路珩哈哈一笑:“逗你的,你看,那边开始3d灯光秀了。” 谭啸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过去,路珩站在他身侧,微微落后半步,可以清晰地看到他好看的侧脸而不被发现。路珩说:“你逢年过节一放假都干什么啊?蓝港的灯光秀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你居然没看过” 谭啸忙着看那些变幻绮丽的灯在墙面上打出各种立体的图案,随口说:“我哪儿有那个闲工夫,平时忙死了,放假就在家歇着。” 路珩飞快地瞥了他一眼,谭啸的眼底跳动着小小的一团火焰,路珩有些心疼,他不知道谭啸的前二十年是如何度过的,但是他清楚,一切年轻人该有的骄矜放纵都与他无关。 路珩轻轻咳嗽一声,提高嗓门,拿出一种轻松愉悦的声音说:“那你可得补课了,好玩的东西多了,今天就算补的第一课吧。” 谭啸的目光追随着一束激光飞掠过一颗圣诞树,炫彩的灯光映亮了他的脸。 谭啸笑着说:“你不会收我补课费吧?” 路珩:“第一次算试听,免费的,要是你觉得效果好我们可以谈谈长期补习。” 谭啸疑心路珩话里有话,那个“长期”透着一股子言说不明的深意,但细一琢磨,似乎就是一句“片汤话”,闲唠嗑都没人接下茬的那种。谭啸不敢回头,目光仍然停留在树顶,机械地张张嘴,顿了一下才说:“长期补习你怎么收费?” 路珩眯眯眼,他觉得谭啸露在衣领外的耳朵很红,冬天毕竟还是太冷了。他问:“你的围巾呢?” 谭啸眨了一下眼,回过头来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围巾?” 路珩:“你大冬天出门都不带围巾吗,这样多冷,你看你那个耳朵,通红。” 谭啸哆嗦了一下,搓搓自己的耳朵,目光从路珩的脸上滑开:“还行,没觉得太冷。” 路珩摸摸自己的大衣领口,他围了一条羊绒围巾,特别暖和。但要摘下给他那就太暧|昧了,恐怕在蓝港的人们就要围观一出“跨年夜基佬勇撩直男惨被k一”的大戏了。 这时,周围的人群忽然爆出一阵尖叫,大家开始喊起来:“九!” 路珩上前半步站在谭啸身边,他大喊:“八!” 谭啸也看向时钟,骤然觉得身体热了起来,仿佛靠近一个火炉,他也大喊:“七!” 路珩看到周围的恋人们纷纷举起了自拍杆,紧紧地拥抱着,追逐着彼此的嘴唇,他摸摸鼻子,喊:“六!” 谭啸的耳朵连同脸颊都是一片通红,为了掩饰这种慌乱,他甚至跳了一下,大喊:“五!” 除了打在时钟上的那束激光,周围的照明灯全都暗了下来,路珩看不清谭啸的表情,但是能感觉到谭啸略微急促的呼吸,他跟着喊:“四!” 谭啸知道自己在发抖,也知道心跳得快要从嘴里蹦出来了,可他的颈部关节似乎是被冻僵了,卡得死死的根本没办法扭头去看路珩,只能喊道:“三!” 路珩想,如果是好哥儿们如蔡明申,兄弟俩搭个肩c击个掌庆祝一下新年也无伤大雅吧。他深深吸口气,寒凉的空气激得他肺都有点儿疼了。但他勇敢地伸出手去,一把搂住谭啸的肩头,放开喉咙大吼一声:“二!” 谭啸狠狠地抖了一下,他忽然想起,那天晚上跟许航打架时,就是这条手臂把自己从地上抱扶起来,一路搀着到了医院;在候诊区,晕晕乎乎的自己也是靠在了这条胳膊上。二十年来,有多少人拥抱过自己?谭啸努力地想,除了爷爷他想不起别的。于是,他忍着眼底热辣辣的刺痛感,用力瞪大眼睛,盯着那根细长的秒针,用尽全身气力大吼道:“一!” 广场上所有的灯光一下子全都打开了,各色的光束都投到这个小小的广场上。周围的闪光灯咔咔闪成一片星海,每个人都在忙着接吻,欢呼声都小了很多。在灯光的中央,路珩用力地拍拍谭啸的肩头,对他说:“谭啸,新年快乐!” 谭啸说:“路珩,祝你新年快乐。” 几秒之后,广场上又响起音乐,快乐的人们开始随着音乐的打拍子,互相对身边的陌生人说“新年快乐”,嘈杂的声音再一次淹没了这个小广场。路珩收回手臂,自然而然地拽拽自己的羽绒服领子,说:“走吧,冻死我了。” 压在肩头的沉甸甸的感觉没有了,那份暖意也没有了,谭啸的心也好像一脚踩空似的“忽悠”一下有种失重感。他抽抽鼻子,说:“走吧。” 过了十二点,人流开始散去,两个人却逆着人流往里走。谭啸指着一个小小的咖啡厅说:“喝杯咖啡再走吧。”然后不等路珩回答,紧跟着又补充了一句,“反正现在出口处人也多,挤出去挺慢的。” 路珩马上又找出了一条理由:“正好,我冻得不行了,进去暖和暖和。” 谭啸拍拍口袋:“我请你,刚挣了两百块钱,不花出去浪费。” 路珩点点头:“有道理,那我要最贵的那款咖啡。” 难得的是,这家咖啡厅居然还有靠窗的座位。路珩舒舒服服地坐在小沙发上伸长腿,颐指气使地使唤谭啸:“去,给我买咖啡去,甭管什么,最贵的那种就是了。” 过了一会儿,谭啸端了两杯香气馥郁的咖啡过来了:“他家最贵的是巧克力摩卡。” 路珩整张脸都皱起来了:“摩卡啊?” 谭啸:“不爱喝?” “太甜了,我一般都喝拿铁。”路珩愁眉苦脸地伸手去接那杯摩卡,“这就是贪得无厌的报应。” 谭啸换了一下手,把另外一杯递给他:“你喝这杯吧,这杯是拿铁。” 路珩:“这杯是你的?你爱喝拿铁” 谭啸“嗯”一声坐在沙发上,慢慢地喝了一小口摩卡:“我无所谓喝什么,拿铁最便宜。” 路珩有点儿尴尬,他张张嘴:“啊,是便宜。” “别介意,我没别的意思,一杯咖啡我还是请得起的。”谭啸笑一笑说,“今天高兴嘛。” 谭啸把这个话题揭了过去,他觉得这个话题真的很不适合在这样一个夜晚谈起,关于生活的艰难,关于情感的困扰,关于每一个孤独的夜晚,这一类话题他想跟一个可以和他一起承担的人谈。 比如,有一天,有一个人愿意陪在他身边,在夏天暴雨时一起把倒灌进小院里的水一盆一盆倒出去;在寒冬的夜晚,披一件军大衣给火炉子换一块煤;在下班后,软硬兼施地逼着那个暴脾气的老头子吃下四五种药;也愿意在每个月初,数着紧巴巴的几千块钱安排这一个月的日子 如果有这样的一个人,谭啸其实挺乐意跟他手握手地坐在一起,把堵在心里的糟心事儿都倒给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4.第二十四章 路珩低头看着杯子里的褐色液体, 掩去眼底的情绪。自从那天听到了那句“没爹没妈”以后, 他不止一次地想过, 如果谭啸是他的学生该多好。他会好好地看学籍卡, 把谭啸从三四十个学生中挑出来,让他担任一个小小的班干部。可能是课代表, 也可能是小组长, 官职不大但是每天都需要跟老师同学打交道。谭啸会忙碌地穿梭在办公室和教室之间,会慢慢变成一个开朗阳光c善于沟通的男孩子。他会成为班里最受欢迎的那个人, 是男生篮球队的核心,是女生私底下憧憬的王子,是老师最放心的“小帮手”。自己也会在开家长会的时候, 提前把他叫到办公室, 给他讲会议的主要内容,然后告诉他“没关系, 你的家长会我来开”。当然,自己也会找出无数的理由来奖励他一本书或者一支笔,甚至一袋薯片一听可乐, 这些小小的礼物, 会告诉这个男孩,他有多招人喜欢。 然后,这个孩子会长得很好, 就像班里的那些半大小子, 淘气, 但是快乐又仁义, 有无数种可能的未来。 路珩不觉得修车有什么不好,但是他觉得谭啸配得上最好的未来。 路珩轻声说:“真难为你了。” 谭啸放下杯子:“其实没那么难。” 他轻轻咳嗽一声,正色道:“路老师。” 他叫“路老师”的时候声音很低但是很有质感,每一个音节的转折都清晰地流进了路珩的耳朵里。路珩忍不住抬手挠了挠耳后,他觉得那里非常痒,连带的心底都是痒痒的。 谭啸说:“路老师,今天谢谢你,我很少有过新年的经历。” 路珩的手抖了一下,有点儿慌乱地端起咖啡杯,努力掩饰自己不自在的神色。他仰头喝干杯里的咖啡,说:“走吧,很晚了,你爷爷该担心了。” 从咖啡厅出来时,外面的游人已经散得差不了,炫目的灯火依旧,路珩和谭啸肩并肩地穿行在一片星星点点点的灯海里,蓝港已经换了极舒缓的轻音乐,踏着这个曲子,路珩觉得能跟谭啸走到时间的尽头。 新年过后,转眼就是期末考,路珩接连拒绝了邢建伟的两次邀约。第一次,邢建伟说公司开年会,五星级酒店不吃白不吃,第二次,邢建伟说有两张嘻哈包袱铺的票,想约路珩去听相声。路珩都说最近期末复习,实在没工夫,邢建伟特别痛快地就挂了电话,丝毫不纠缠,绝对恪守“朋友”本分。 路珩不傻,他也不想给邢建伟任何错误的信息,31号那天他如果知道邢建伟在场,肯定是不会去的。所以,对邢建伟的邀约他从来不考虑。事实上,期末也的确非常的忙,要应对考试,还要写一堆期末总结c试卷分析之类的东西,还要准备家长会。路珩拿着年级排名表,怎么也不敢相信任一萌居然能考到年级二百名。于是在家长会上,使劲儿夸了夸任一萌。任永林开了那么多次家长会,这是第一次被表扬,得意得恨不得举着条幅站起来。 谭啸听任一萌说起自己的成绩,也觉得这事儿有点儿玄幻,他问:“你排二百名?你们年级是有六十个人转学了吗?” 任一萌追着谭啸从顺通二楼打到一楼,不服气地说:“我期末那一个月,天天被路老师抓着做题你又不是不知道。” 谭啸:“知道,但是没想到效果那么好。” 任一萌哼一声:“你看着,本小姐要逆袭了,等中考的时候,吓死你们。” “看给你狂的。” “有路老师在,没问题的。”大概是这次考得太好了,任一萌坚信有路珩就有未来。 任永林兴奋地团团转:“一定要好好谢谢路老师,咱们请路老师吃饭吧,谢师宴。或者,买点儿东西去拜个年。” 任一萌冷哼一声:“拉倒吧,你别给路老师找麻烦了,他才不要,你以为都你们作生意的似的。” 任永林头痛地说:“那怎么办?” 父子俩叽叽喳喳吵得热闹,谭啸默默地退了出去。他趴在二楼的护栏上,看着底下接待区人来人往。他清晰地记得那天,在这里看到那辆斯柯达时好笑又震惊的感觉。他也记得,在操场边第一眼看到路珩,穿着简单的牛仔裤t恤衫,拎着一大袋子肯德基外卖,渐渐的下坠的夕阳把他的头发染上一层淡金色。他大口吸着冰镇可乐,为每一个进球鼓掌,也为自己没能投进的那个球惋惜。 然后,他给了自己两百块钱。 谭啸没有什么朋友,但是路珩不费吹灰之力就走近了他。他会时常跟路珩一起吃饭,会发微信催促路珩来洗车,会借着接任一萌的机会跟路珩多待一会儿,坐在车里闲聊。窗外是五六级的西北风,车里的空调温暖而干燥,路珩总是兴高采烈地跟他讲班里的那群熊孩子,也聊自己的一些琐事。期末的那一个月,每天晚上的这段时间是谭啸最踏实和放松的。 谭啸弯下腰,把脑袋顶在栏杆上,叹口气:“好像麻烦了。” 一月中旬,学校放假了,路珩给谭啸打了一个电话。 路珩说:“我爸妈要我陪他们去云南玩两天,后天的飞机,那个你帮我个忙呗。” 谭啸:“你说。” 路珩:“我养了一只乌龟。” 谭啸乐了:“行,明天搬我家去吧。” 第二天,路珩拉着乌龟去了谭啸家,他搬着塑料缸刚走进胡同,远远地就看到谭啸小院门口围了一大群人,院子里传来吼叫声。 路珩拔脚就跑,缸里的水泼泼洒洒地溅了一身。小院门口已经水泄不通了,他费了一点儿工夫才挤进去了,凑到院门口一看就呆了。 谭玉鑫站在院子中间,挥舞着一根墩布杆在打一个中年人。那人看起来颇为落魄,肮脏的深蓝色羽绒服,头发花白,眼睛有些污浊,有双浓重的眉毛。但是那眉毛长得乱糟糟的,透着凶蛮。那人一边躲着谭玉鑫的棍子,一边大叫:“爸c爸c爸,我回来了,我知道错了,我回来伺候您老人家,您别这样啊。” 谭玉鑫气得双目赤红,哆哆嗦嗦地说:“你他妈是来给我送终的吧,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等着我死呢。我告诉你,没门儿!” 还有一个满头白发的老人,正紧紧地拽着谭玉鑫:“行了,你别跟他嚷,再把你气着,给他赶出去就行了。” 那个中年人骂道:“姓张的,这儿他妈有你什么事儿,你是不是也算计我谭家的房呢,我告诉你,做你的白日梦去吧。” 谭玉鑫大吼一声:“王八蛋!”用力一挣,居然甩脱了那人,抡着棍子就向中年人打来。 路珩随手把乌龟缸一扔,两步冲上去抱住了谭玉鑫:“谭爷爷,住手!” 谭玉鑫眯眯眼睛:“你是哪根葱!” “我山东章丘的葱。” “啊?”谭玉鑫楞了一下。 就趁着他那么一瞬间的愣神,路珩抱住谭玉鑫的胳膊顺手一拐,直接就把老人的胳膊给别住了。谭玉鑫挣了两下,暴怒起来:“你给我松手!” 然而他毕竟是是个老人,又闹了这么半天早就没什么力气了,使劲儿挣扎两下愣是没能挣脱开路珩的控制。 路珩:“爷爷,我是路珩,您记得吗?” “路珩?你路‘竖’也不好使!你给我滚开。” 路珩:“爷爷,爷爷,这样不行的。您会把自己气着的。” 那个中年人看谭玉鑫被压制住了,远远地站在院子门口:“爸,我告诉您,这事儿您说了不算。我的名字在户口本上呢,我告诉您我有继承权,这是法律,除非您打死我,要不然这房子肯定有我一份。” 谭玉鑫大吼一声:“休想!” “啪!”忽然一声脆响,张颂走到中年人跟前,毫不留情地给了他一耳光。这一巴掌打得出乎意料,大家都惊住了。 “谭洋,你小子一走二十年,谭啸是你爸爸一个人拉扯大,你除了回来要过几次钱,尽过一天孝没有?要房子?亏你说得出口。” 那个谭洋被当众甩了一个耳光,短暂的愣神之后很快就醒过来,他狠狠地一推张颂,把张颂推了一个趔趄几乎摔到。 院门口围观的人发出“嗡嗡嗡”的议论声,有人喊:“差不多行了啊,你一个当儿子的对长辈出手,混蛋不混蛋?” 这些人街里街坊的住了几十年,谭家那点儿破事知道得一清二楚,也都纷纷议论起来,几个年纪大的跟着指责谭洋。 谭洋阴鸷的目光扫了一圈,冷冷地说:“等着,是我的就是我的。”说完,左右一扒拉,推开围观的人大步挤了出去。 谭玉鑫瞪着大门,仍然气愤地喘息,喘着喘着,他皱起了眉,身体渐渐也软了下去。 路珩一把托住老人的后背:“谭爷爷,爷爷,怎么了?” 一直躲在东屋没机会出来的朵朵飞快地跑进北屋,从抽屉里翻出药来塞进谭玉鑫的嘴里,她认真地说:“啸哥哥说,爷爷心脏不好,要吃药,叫张爷爷,然后再给他电话。” 路珩当机立断;“你现在去给谭啸打电话。”然后他扭头冲门口还未散去的人群说:“劳驾各位,给搭把手,我要送爷爷去医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5.第二十五章 谭啸冲到医院的时候, 谭玉鑫已经睡着了, 路珩正小声地跟一个医生说话。看到谭啸, 他招招手:“没事儿, 别担心。” 谭啸松了一口气, 站到了爷爷的床边。 医生说:“路老师,我先忙去了,您要有什么事儿就让护士通知我。” 路珩忙说:“真是谢谢您了,您这么忙还给您添麻烦。” 医生摆摆手:“您这是说的哪里话,我感谢您还来不及呢,再说, 这是我分内的事儿。” 等着医生走远, 路珩走过来站在谭啸身边说:“没事儿,就是被气着了,今晚在医院留观一下, 明天一早就可以回家了。” 谭啸沉默地看着谭玉鑫,半晌才说:“谢谢。” 路珩:“你跟我说‘谢谢’?” 谭啸抬起眼来看着他:“我” 他说了一个字就说不下去了,勉强笑了一下:“那我就不谢了。” 路珩拖过来两张椅子,拉着谭啸坐下:“别担心, 爷爷做过头部和心脏的检查了, 虽然有一些报告还没出,但是目前来看问题不大。” 谭啸把两只手握在一起, 紧紧地攥着, 指节顶得皮肤一片苍白, 渐渐开始颤抖。路珩死死地盯着那两只手, 它们抖得控制不住,谭啸只能弯下腰去,把脑门压在手上。 路珩忍了又忍,最终忍不住把手掌按在了他的头上。 谭啸的头发有点儿长,刚刚下工回来,头发上蹭了点儿机油,有点儿粘腻的感觉,揉起来手感并不是好。但是那点儿粘腻的感觉就好像502胶一样,把他的手牢牢地贴在了谭啸的头上。 路珩的掌心很热,寒夜里,那点儿温热源源不断地顺着发丝传遍了谭啸的五脏六腑。谭啸慢慢地吐出一口,压抑着声音说:“我接到电话我” “吓坏了是吗?” 谭啸点点头,发丝在路珩的掌心揉蹭着,刺痒酥麻的感觉让路珩忍不住用力把谭啸的脑袋往自己身边揽了揽。谭啸没有抗拒,顺从地靠了过去,手肘挨着路珩的腿,他又感觉到了那种小火炉一样的温热。 路珩说:“放心吧,刚刚那个医生是我学生家长,医术没得说,他说没问题的。” 谭啸抬起头,看着爷爷平静的睡容,轻声说:“还是麻烦到你了。” “就这么点儿资源,用用也没什么。我给他儿子补课补了两个月了,加班费可一分没拿过。”路珩用轻松的口吻说。 谭啸说:“我猜到他会来闹,但是没想到能闹成这样。” 路珩从争吵中已经听了个大概,现在社会不就是这样吗?看电视里的调解节目,十个有九个跟房产有关。在高房价的利诱下,什么亲情爱情全都不值一提,真金白银才是人们关注的,只是谭家的情况要更复杂一些。 谭啸使劲儿揉揉额头,努力坐正了身子,路珩的手自然地从他的头顶滑落下来。一旦那点儿温热没有了,谭啸又很怅然,恨不得再把路老师的手放回自己的头顶上。 谭啸说:“家里没事儿吧,朵朵呢?” 路珩:“你说的是那个小姑娘吗?隔壁张爷爷看着她呢。” 谭啸叹口气:“肯定吓着她了,不过张大爷在就好。” 路珩就见不得谭啸这种压抑的样子,这让他很心疼。所以他故作轻松地开玩笑:“你叫他张大爷,辈分不对吧?” 谭啸说:“他比我爷爷小七八岁,不准我叫他爷爷,说都把他叫老了。我爷爷感觉平白占了便宜,也不反对。” 路珩哼一声:“那天晚上,我叫你爷爷‘谭大爷’,你爷爷说照这个叫法,你得叫我‘叔’。” 谭啸勉强地一笑:“我爷爷就这人,你别介意。” 路珩看到谭啸眉间的阴云略散了些,总算有点儿放心了。一个护士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一摞单子:“谁是谭玉鑫家属?” 谭啸站起来:“我是。” 护士把化验单一张张拿给谭啸看,飞快地解释那些专业术语,最后说:“这是缴费单,你先去把费用缴了吧。” 谭啸微微皱了一下眉,对路珩说:“能不能麻烦你先看一下我爷爷,我回趟家拿” 他的话还没说完,路珩直接把钱包拿了出来:“多少?” 谭啸:“不” “借你的。”路珩打断了谭啸的话,“你必须留在医院里,万一有事儿医生会找家属的,钱我先垫上,你还我就行。” 谭啸有点儿犹豫,路珩站起来,把谭啸按在椅子上:“还是我去吧,你守着爷爷,万一他醒了呢。”说完,从谭啸手里抽走缴费单走出了留观室。 谭啸看着路珩的背影,他清清楚楚地感受到自己的心,稳稳当当地沉了下去,沉到一片温热又柔软的所在,然后迅速扎根抽枝长叶,等他意识到那是种什么情感时,整颗心已经开满了花。 路珩在医院里陪了谭啸一晚上,谭啸三番两次让他回去,路珩说:“我有车,明天出院的时候可以把爷爷送回去,你大清早起来打出租车很费劲的。” 谭啸只好同意了,半夜的时候,路珩开车绕了快一个小时才找到一家24小时营业的粥店,买了点儿宵夜又飞车赶回来。回来时谭玉鑫正好醒了,正怒气冲冲地让谭啸去给小院门换一个撞锁:“以后白天也锁着院门,你给我在门上开个洞,我要是看见那个小王八蛋说什么也不开门。” 谭啸扶着爷爷靠坐在床头,说:“行行行,我给您加个防盗门都行。” 路珩把餐盒放在床头柜上:“吃点儿东西吧,爷爷还没吃晚饭呢。” 谭玉鑫底气依然很足:“气死我了,就应该打死他。老子打儿子,天经地义的。” 路珩笑呵呵地说:“别啊老爷子,要是这样谭啸该挨打了。” 谭玉鑫气哼哼地瞪了路珩一眼,看到那一摞餐盒,问:“买什么了?” “粥和烧饼,”路珩解开塑料袋,“有鱼肉粥和牛肉粥。” 谭玉鑫:“烧饼夹肉吗?” 谭啸无奈地说:“爷爷。” 路珩:“没夹肉,您这两天吃清淡点儿吧,等恢复两天再说。” “没肉谁吃!”谭玉鑫把头扭到一边,“我一个老头子,就想吃口肉都不让。” 谭啸知道这老头子是心里有邪火,没事找事地撒火呢,不想让路珩平白受这无妄之灾,于是把路珩推到一边:“爷爷,我跟你说,你现在这个病” “我没病!”谭玉鑫抬高了嗓门,“我好端端的你们非给我弄医院来,我有什么病啊,有病的人会想吃肉吗?” 路珩又把谭啸扒拉到一边,拖一张椅子坐下,往老爷子手里塞一碗粥说:“就您这底气,说有病也没人信啊。来,咱们先喝碗粥,想吃肉咱回家自己做,我跟您说啊,明天我去牛街给您买两斤上好的牛肉来,咱们酱牛肉,然后我看胡同口那家的烧饼不错” 谭啸看着路珩班主任功能自动上线,絮絮叨叨不停嘴,话题绕着烧饼夹牛肉c羊肉c驴肉,各种肉,转了一大圈四九城的好吃的都快说遍了,老爷子一碗粥见了底,一个烧饼也下了肚。 “饱了。”谭玉鑫打个嗝儿,拍拍肚子说,“困了,睡会儿。” 谭啸无奈了:真是能吃能喝,放倒就睡的一条好汉子。 路珩把床头放平,关了头顶的阅读灯,然后对谭啸:“你也睡会儿吧,我看着。” 谭啸摇摇头。 路珩说:“你明天得上班吧?可我不上啊,我放寒假了,我明天可以睡一天。”说完,把大衣往谭啸身上一披:“行了,闭会儿眼,能歇一会儿算一会儿。” 谭啸趴在床沿闭上了眼,但是能清晰地听到路珩坐在了旁边的椅子上,然后拿出了手机。他偷偷睁开眼,看到路珩在玩开心消消乐,手机映亮了他的脸。 谭啸瞬间觉得睡意浓重,他特别安心c踏实地睡着了。 第二天,路珩开车把谭家祖孙送回去时,小院子已经收拾利落了。朵朵眼巴巴地守着院门,一看到谭玉鑫进来就扑过叫:“谭爷爷。” 谭玉鑫摸摸小姑娘的头,中气十足地说:“昨天吓着你了吧,放心,以后他再来爷爷活活打死他。” 谭啸推着老爷子赶紧进屋,嘟囔:“也不知道是谁吓着她了。” 路珩在院子里转了一圈,没看到自己的那个蓝色的塑料乌龟缸,朵朵小声说:“叔叔,你是在找那个乌龟吗?” 路珩想,这个院的人怎么辈分那么混乱呢,他板着脸:“叫哥哥。” 朵朵歪着头看了他一会儿:“好吧,哥哥。” 路珩:嘶——你还不情愿了是怎么着。 朵朵说:“我怕乌龟冻死,把它放屋里了。” 路珩去屋里把缸搬出来,问谭啸:“我把它放你屋里行吗?” 谭啸指指一个垂着淡蓝色门帘的门:“就那屋,自己放进去吧。” 路珩仿佛偷上小姐闺楼的穷秀才一样,欢天喜地地推开了门。 房间非常干净整齐,靠墙一张老式的双人床,床头还是那种古老的铁栏杆。床尾有一个大衣柜,旁边是个五斗橱,窗户底下有一张写字台,上面只有一个很旧的台式机。 路珩端着他半米多长的乌龟缸,在屋子里转了一圈,最终把缸放在了写字台边上。他透过窗户,看到谭啸拿着一兜子菜进了小厨房,于是美滋滋地拉开了写字台前的椅子坐了下来。 他兴致盎然地想,谭啸每天就坐在这里上网,玩玩游戏看看段子,没准还会拉紧窗帘锁上门戴上耳机看几个g的“生活片”。他非常想拽开抽屉,看看里面会不会有日记本之类的东西,但总算是克制住了。他在这个小屋里细细地看了一圈,没有放过一个细节,他注意到谭啸用一个不保温的玻璃杯,想来冬天喝水不会太舒服;他还注意到床头柜上有一个充电器,这个人肯定喜欢躺在床上刷手机;他也注意到房间里没有一张照片,谭啸的过往在这个房间里一丝痕迹都没有。 路珩叹口气,看着光秃秃的五斗橱桌面,他想,那个位置其实挺适合放一张合照的。 谭啸做了午饭,四菜一汤,谭玉鑫照例抱怨了一下没酱肘子酱牛肉酱猪蹄子,谭啸充耳不闻,给爷爷的碗里夹了一堆青菜,换来老爷子没什么威胁力的白眼。 吃完饭,路珩告辞出来,谭啸一直把他送到胡同口。 路珩不放心地说:“这几天,那个人要是再来怎么办?” 谭啸说:“来就来吧,了不起就是再打一架,没事儿。” 路珩笑着说:“小伙子够火爆的啊。” 谭啸:“放心吧,好好过你的寒假。” 路珩摆摆手:“我走了,有事儿你给我打电话。” 谭啸乐了:“打了你能飞回来?” 路珩说:“你别小看我当老师,我虽然没什么本事,可我学生的家长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不违法犯纪的,帮个忙还是没问题的。” 谭啸:“你快拉倒吧,任永林说请你吃顿饭,你跑得跟躲债一样。这会儿不讲究你那套‘师德师风’了?” 路珩忍不住伸手圈住谭啸的脖子使劲儿晃晃:“你别不知道好歹啊。” 谭啸被路珩圈在怀里,笑得肆无忌惮。 路珩晃够了,松开谭啸,说:“行了我走了。” 谭啸站稳脚跟,看着路珩往前走。 走出去五六步,路珩站住脚,他没有回头,但是他大声说:“如果你打电话,我会飞回来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6.第二十六章 路珩走了以后, 谭啸的时间一下子富余了很多, 但是手机的使用率直线上升。路珩班主任的职业习惯彰显无遗, 每天都嘱咐“防火防盗防煤气, 防寒防冻防小偷”,殷殷教诲春风化雨, 谭啸觉得自己每天都在茁壮地成长, 小院都快放不下他了。 谭啸说:“我二十年以来一直住平房,这些我比你懂。你那是纯理论, 我才有实践经验。” “小心无大错,我嘱咐嘱咐你。不是有句老话‘祸患常积于忽微’吗,所以你就得” “停停停, ”谭啸笑着制止他, “路老师,差不多就行了啊, 一天不上课你浑身难受是吗。” 路珩笑骂他不知好歹,可是心里想:如果不扯这些,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有事没事给你发微信的行为。也就是谭啸你这人心大, 但凡是个敏感点儿的, 都得怀疑我这是骚扰行为。路珩有时候觉得自己挺没出息的,在小自己四岁的谭啸跟前就像一个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一样按捺不住。但是,那又有什么办法呢, 他就是喜欢这个男孩子, 帅气c懂事c能干, 就连说瞎话骗钱他都比别人说得好。 而对于谭啸而言, 他其实很喜欢路珩给他发微信。虽然说来说去也没什么正经话,但是只要想到有一个人,在几千公里外,在湖光山色中还惦记着自己,谭啸就有一种被“陪伴”的感觉,特别温暖和安全。这种被人惦记着c念叨着的感觉是陌生的,谭啸曾经在很小的时候强烈渴望过,从渴望到失望,从失望到绝望,从绝望到淡漠。没想到二十年过去了,自己已经长大到足可以给爷爷安全感的时候,有这么一个人,在絮絮叨叨中让自己忽然有了这种“被陪伴”的感觉。大约是缺失得太久了,一旦获得就无法撒手,所以谭啸现在都随身带着充电宝。 春节前,任永林给所有员工派红包,谭啸的那份格外的丰厚,任永林拍拍他说:“小伙子,没事儿多请路老师吃吃饭,我这儿管报销。” 谭啸收钱收得特别坦然。 任一萌两眼不离手机,在一边说:“你早该这样了,啸哥都垫了多少钱了?” 任永林一听,忙忙叨叨地又去包了一个红包。谭啸刚想说“其实用不了那么多”,可是任一萌狠狠地冲他翻个白眼,谭啸把话又咽回去了。 任一萌背着他爹说:“你傻啊,给你钱你就拿着,过年红包而已,多一点儿少一点儿有什么区别。” 谭啸好笑地说:“丫头,你这个胳膊肘往外拐得有点儿远啊。” 任一萌随手给明月半墙打赏了一百元,说:“我乐意”。 谭啸真是不知道该羡慕好还是该嫉妒好。 春节前两天,顺通放了假,要到正月十五才开门。王大爷一家大包小包地回了老家,在外打工辛苦了一年,就这么半个月能回老家跟亲人团圆,收拾行李时王大爷特别激动。谭啸给朵朵收拾了一书包的零食和女孩子喜欢的小玩意,朵朵开心得满院子蹦跶。 腊月二十八,王大爷走的时候悄悄地对谭啸说:“小谭啊,我前几天在胡同口老能看到一个男的,长得挺像老爷子的,你小心点儿。” 谭啸说:“您放心,我心里有数。” 大年三十那天,谭啸推开北屋门,看到的是冷冷清清的院子,院角那棵香椿树光秃的树枝上落着几只麻雀,哆哆嗦嗦地挤作一团。他从小就不喜欢过年,每当过年,别人家都是挤得满满当当一屋子人,吃饭都得论资排辈才能上桌,小辈们端着碗围着桌子站着,筷子伸得老长。而自己家呢,也就张大爷会来,四方桌都富余一边没人坐,一桌麻将都凑不齐只能斗地主。 谭啸听到手机“嗡嗡”响了两声,往年他是懒得打开看的,因为这个日子只可能是车行的同事给他发微信,贺词无一例外地都是“阖家幸福”“阖家安康”,他看见“阖家”两个字就觉得刺心,所以连看都不看。但是今年不一样,今年有路珩。 果然,碧蓝的天空下,苍山负雪,一片高低错落的黑色屋瓦在雪山的映衬下显得特别古朴。 路珩对他说:看,丽江的清晨。 谭啸对着院子一角的蜂窝煤堆拍了一张:看,小院的清晨。 路珩又拍了一张丽江粑粑的照片:早餐,豆浆c乳扇和丽江粑粑,馋吗? 谭啸转身进屋,拍了一张乌龟缸里浑浊的水:乌龟巴巴 路珩发过来一段语音,他大笑着说“我操,谭啸你丫恶心不恶心,还让不让人吃饭了。” 谭啸:“你自己的乌龟你还嫌弃?这东西太能拉了,一天一缸水我还没抱怨呢,这天换水多冷啊。” 两个人就这么你一句我一句,说了一堆没营养的废话,直到谭玉鑫在屋子里喊:“谭啸,早饭吃什么?” 谭啸把手机支在酱油瓶子边上开始煮馄饨,路珩问:“你早饭吃什么?” 谭啸把头天煮的骨头汤烧滚,一边切葱花香菜一边说:“馄饨。” 路珩叹口气:“想吃。” 虽然隔着三千多公里,但是谭啸总觉得路珩就在身边,这一整天,断断续续的微信就没断过,三个人的新年愣是过成了四个人的热闹。 谭玉鑫用筷子敲敲碗:“好好吃饭,你老看手机干什么。” 谭啸把手机扣在桌面上:“朋友发的新年祝福。” “哪儿的朋友?”谭玉鑫瞪着眼睛,“男的女的?” “男的。” “哦。”谭玉鑫哼一声,低头扒拉两口饭,“跟男的有什么可聊的。” 谭啸没接老爷子的话茬,给谭玉鑫和张颂添了点儿酒,举起杯子来说:“来,我祝您二位新年快乐,来年健健康康的。” 老爷子一口闷下去一小盅酒,说:“谭啸啊。不用成天看着我,没事儿跟朋友出去玩去,你们小年轻的,该玩什么玩什么去。” 谭啸:“行。到时候我出去玩回来晚了你别给我打电话啊。” 谭玉鑫:“鬼才给你打电话,我巴不得你不回来!哎,小子,你要是不回来,我给你出房钱。” 谭啸无比震惊地看着谭玉鑫:“爷爷,您老人家这思想超速超得有点儿厉害啊。” 谭玉鑫冷哼一声:“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都” 谭玉鑫后半截话咽了下去,谭啸也不问,两人碰个杯,各自闷下去一口。 张颂指着桌子上的菜,说:“吃饭吃饭,哪儿那么多的话,吃完了我们看春晚。” 谭啸把一盘子梅菜扣肉挪到张颂跟前:“您多吃点儿,我爷爷得少吃肉。” 谭玉鑫叫嚣着要把孙子逐出家门,三个人正热热闹闹地说着,传来了敲门的声音,谭玉鑫撂下筷子站起身:“谁啊?” 谭啸心里莫名地一紧,他放下筷子拦住爷爷:“我去开门。” 小院门口,谭洋拎着两大袋子东西笑容可掬地站着,看到开门的谭啸,立刻变了脸色,一脸既惊喜又伤感的表情,他说:“你是啸啸吗?是吗?啸啸,我是爸爸啊。” 眼前这个人,有一双和谭玉鑫极为相似的眉眼,但是目色浑浊,全然不似谭玉鑫的锐利。他微微弓着腰,笑得近乎谄媚,硬挤出来的眼泪活生生恶心了谭啸一身的鸡皮疙瘩。 谭啸冷笑了一下,眼前的这一幕无数次地出现在各种狗血家庭伦理剧里,时间跨度至少三十年,看来这种梗之所万年不烂,实在是因为现实中这种烂人太多的缘故。 谭啸跨出去一步,回手关上院门:“有事儿?” 谭洋一改上次那穷凶恶极的样子:“没事儿,这不是过年么,我想来看看老爷子和你。我知道我有天大的罪过,可还是希望能有机会弥补一下。” 谭啸:“爷爷不想见你。” 谭洋:“那你,啸啸,我是你的亲生父亲啊。” 谭啸摇摇头:“你说这个没意义。” 谭洋也不纠缠,只是把手里的两大兜子东西往前递了递:“我想看看老爷子。” 谭啸:“这个也没意义。” 谭洋红了眼眶,浑浊地眼底涌出更多的泪,他说:“那我以后再来,别气着他,你替我跟他说一声行吗?把东西给他,这是我自己挣钱买的,绝对没赌没偷。” 谭啸想,你这一出如果是上次来演,效果恐怕要好得多,可惜,一切都晚了。他摇摇头,后退一步关上了门,透过门缝,他看到谭洋愣了一会儿,渐渐冷了脸色,嘴角挂出一抹冷笑转身走了。 谭啸回到屋子里,告诉谭玉鑫是一个串亲戚的走错了门,前来问路的。 谭玉鑫怀疑地说:“真的?你跟一问路的说那么半天?” 谭啸镇定自若地挑了一筷子鱼:“咱们这胡同纵横交错的,解释起来可不挺费劲的。” 谭玉鑫警惕地问:“不是那个混蛋吧。” “哪个?”谭啸抬一下眼皮,马上做出恍然状,随意地说,“哦,他啊,不是。” 谭啸装得实在太像了,谭玉鑫丝毫没有怀疑。饭后,谭啸回到自己屋子里,把衣柜里的影集全翻了出来。爷爷是老辈人,以前用胶片照相机拍过一些照片,后来大家都用数码相机,他不会弄也就懒得拍了。影集里都是谭啸小时候的照片,有跟爷爷照的,有跟隔壁张大爷照的,但更多的是单人照,这些照片断断续续到十几岁时就戛然而止了。所有的照片里,看不到谭洋和妈妈的影子。 这是谭啸第一次见到父亲,电视里的那些或煽情或狗血的情节全都没出现,他的心底搅不出一丝波动,他甚至觉得有些可笑。这样的一个人,在大年夜里出现在家门口,说“我是你的爸爸啊”。 谭啸躺在床上,冷笑了一下:“我是你爸爸!”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7.第二十七章 虽然谭玉鑫巴不得谭啸天天出去浪去, 但是因为担心谭洋, 谭啸还是宅在家里。谭玉鑫万分嫌弃, 谭啸说:“我得监督您不抽烟少喝酒多运动。” 谭玉鑫气冲冲地披了件大衣去隔壁, 谭啸隔着院墙喊:“张大爷, 别给我爷爷烟抽。” 谭玉鑫在院墙那边吼:“小兔崽子!” 路珩知道了以后,也笑着说:“我要是爷爷我也烦,成天弄个监督员在家里,你约两个朋友出去玩玩去。” 谭啸不知道该约谁,也不知道能去哪里玩,反正也没什么事儿, 他打算认认真真写个大纲, 等三月份再开一篇新文。 明月半墙知道了他这个想法便立刻化身催生婆,没两天谭啸就烦了。 偃仰啸歌:干什么要设定那么复杂,我就没想写那么多。 明月半墙:写长点儿好看啊。 偃仰啸歌:太水了, 懒得写。 明月半墙发过来一连串的表情,各种“你是不是想死”的质问。 偃仰啸歌:我就是写着玩,没那么远大的目标。 明月半墙:你都写了两年多了,要玩早就玩够了, 既然想继续写下去, 为什么不认真一点儿? 谭啸心想我哪里不认真?在钱这个问题上我最认真了。 明月半墙:你能写得更好,你不应该是现在这个水平。 谭啸觉得明月那种“恨铁不成钢”的焦虑感简直呼之欲出, 他又一次问:你到底是为什么啊? 明月半墙:告诉你了是报恩嘛。 谭啸活生生被“报恩”两个字弄出了一身冷汗, 他想:你要是想报恩, 难道不应该是变化了来给我做牛做马或者保佑我中体彩福彩双色球吗?成天逼着我写文是什么报法? 谭啸实在是好奇, 忽然想到了一个人,他问来串门的任一萌:“你一直在看明月半墙的文?” 任一萌像打了鸡血一样蹦起来:“对对对,你也看了对不对?是不是超级好看?” 谭啸扯扯嘴角,他其实还真没怎么看。 谭啸咳嗽一声,强忍着重度尴尬问:“那个我看他的微博老推荐偃仰啸歌的文,好看吗?” 任一萌:“呸,不好看。” 谭啸 任一萌:“明月老推他的文,写的那么难看。” 谭啸按捺不住自己想打人的冲动:“怎么难看了?” 任一萌:“那个什么啸歌啊,啸哥,哈哈哈,感觉好像是在叫你啊哈哈哈” 谭啸心想:哈哈你奶奶个攥儿! 任一萌:“感觉那个作者脑子短路,前五十章还是主要配角,第五十一章这人就死了,卧槽,坑爹呢。” 谭啸冒着后槽牙,从牙缝里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挤:“那明月为什么还推他的文?” 作为从明月小透明时就追随他的老粉,任一萌说:“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好像是以前有大神掐明月抄袭,偃仰啸歌帮他说过话。明月这个人特别好,所以就总帮他,可是那个偃仰啸歌的文真的不好看,跟明月根本没法比,净给他招黑。” 谭啸颤抖着指着院门说:“你不是要去逛庙会吗?赶紧滚。” 经任一萌这么一说,谭啸想起来似乎是有这么一件事,那时他刚签约,混进作者群的第一天就看到一场骂战,有人在群里贴了无数的调色盘指责一个小作者抄袭。他本来对这个毫无兴趣,瞥了一眼就想关了q,只是那调色盘做的牵强,他忍不住就站出来说了两句。 那天的战况真是血雨腥风,单方面的血雨腥风,他和那个作者被骂得连个渣子都不剩。他本人倒是无所谓,只是清楚地记得那个作者退出作者群前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咱们走着看。 作者群里的q名和笔名对不上,他一直不知道那个人到底是谁,原来,就是他。 两年前的那场骂战,对于谭啸而言根本没有留下什么痕迹,可却让另外一个人念念不忘;就好像自己只是想赚500元外快,结果演变成了现在这个局面,谭啸觉得人与人之间的际遇真是有趣。 可是路珩已经觉得很无趣了,南国的山水很美,可是他想念北方的那个“谎话精”。他找了无数的借口聊骚,天天给谭啸发照片,雪山大江,茶花海鸥,还有一桌子一桌子的美食。谭啸说:“你自己玩开心了就行,别天天刺激我。” 路珩说:“这哪儿是刺激呢,这是分享。” 谭啸说:“行吧,我也跟你分享分享。” 于是他拍灰蒙蒙的天c光秃秃的树杈和永远半睁着眼的乌龟给路珩,路珩申请视频,美其名曰要看看他的“龟儿子”。 其实乌龟非常好养活,隔两天换一次水,每天扔几粒乌龟粮。谭啸有时候趴在床上,把乌龟缸拖到床跟前,看着慢慢悠悠伸着脑袋东张西望的乌龟想,养这个东西又不能撸c又不能玩,有什么意思呢? 大概只有一个原因:好养。 非常适合懒到从来不收拾屋子的路珩。 每次谭啸把镜头对着乌龟时,路珩就敷衍地说:“啊,行,我看见了,它挺好的。哎对了,谭啸我跟你说” 然后谭啸会看到镜头里路珩给他展示古城的夕阳c洱海的碧波,还有黑漆漆的一大片。 “这是什么?”谭啸问,“乌漆墨黑的你在哪儿呢?” “虎跳。”路珩说,“我徒步虎跳来着,今晚住在halfay,房间门口是一条长廊,对面是雪山,脚底下就是金沙江你能听到江水的声音吗?” 谭啸仔细听了一会儿:“没有,就听见你喘气了。” 路珩:“那我憋一分钟,你仔细听啊。” 谭啸来不及制止,画面一转,又是一片漆黑。谭啸把耳朵凑近送话筒,隐隐听到风掠过峡谷的低咽声,隆隆的江水奔流而下,叩击着雪山崖壁发出轻响。 谭啸甚至能感受到扑面而来的寒凉的水气。 路珩说:“我想让你看星空来着,你想象不到我头顶的星星有多多,我居然能肉眼看到银河。” 谭啸惊叹:“真的啊。” 路珩:“当然是真的,我从来不说瞎话。” 谭啸忍着笑说:“我怎么觉得你话里有话?” 路珩哼一声,调转手机镜头冲着自己,恨恨地说:“你心虚才会觉得我话里有话。” 谭啸看到路珩坐在客栈的长廊上,光线有点儿暗,显得路珩的脸有点儿模糊。谭啸问:“你坐在外面冷不冷?” 路珩:“冷啊,但是很值。啧,你要在就好了,想让你也看看,在家看不到这么多星星。” 谭啸往窗户外面看一眼,黑乎乎的天幕上晦暗地挂着几颗星子,他说:“你是玩得开心了,别气人了。” 路珩说“我周二回去了。” 谭啸看一眼床头柜上的台历,距离路珩开学还有十天:“你还可以再玩一个星期,着什么急。”话是这么说,可他自己都能察觉到声音里的雀跃。 路珩说:“要不是飞机票之前就订好了,我前几天就想回去了。” 谭啸更高兴了,他努力克制着说:“有假期都不会享受,真浪费。” 路珩懒洋洋地伸个懒腰,问:“下周二你几点下班?” “几点都可以,”谭啸的心猛地跳了一下,他说,“你几点到?我可以去接你。” 路珩摇摇头:“不用,蔡明申会来接我。” 谭啸有点儿不高兴,蔡明申是什么鬼?开捷豹了不起?不就是一个“jb车”吗? 路珩解释说:“蔡明申家离我爸妈家近,他去接我们可以顺路把我爸妈送回去。” 谭啸觉得路珩这话就是解释给他听的,莫名的就有点儿心虚,但是真是高兴啊。 路珩说:“谭啸。” 谭啸看着镜头,努力控制着自己的嘴角,淡淡地说:“什么?” 路珩:“下周二我大概六点能到家,你可以把乌龟给我送回来,然后我请你吃晚饭。” 谭啸扭头看一眼乌龟,说:“我等你。” 周二下午五点半,邢建伟的奔驰开到了路珩的楼底下。路珩坐在副驾驶座,礼貌地向他道谢:“真是麻烦你了,蔡明申也是,他开会走不开告诉我一声我打车就行,还麻烦你跑一趟。” 邢建伟说:“不麻烦,反正我下午也没什么事儿。” 路珩:“那我先上去。” 邢建伟一把按住路珩的肩膀:“你很着急吗?” 路珩含糊地说:“有点儿累,想赶紧上去洗个澡睡觉。” 邢建伟打开车内的照明灯,看着路珩的眼睛说:“现在已经快六点了,不如我们一起去吃个晚饭,你总不能空着肚子睡吧。” 路珩飞快地皱了一下眉,已经快六点了,谭啸一会儿会来找自己,他不愿意谭啸看到邢建伟。他走了三个星期,在这三个星期里,他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了什么是思念。在云南的每一天,他都要绞尽脑汁地编个理由去跟谭啸视频,说不了几句正经话,但是只要看到那个人就会很高兴,他喜欢看谭啸的那双浓眉微微上挑的样子,也喜欢看谭啸弯起眼角漾出笑意,更喜欢听到谭啸叫自己“路珩”。现在,他回来了,他就想跟谭啸待一会儿,踏踏实实吃顿饭聊聊天,面对面的,不再是隔着三千多公里和两只手机。 路珩毫不犹豫地说:“不了,我想先回家。” 邢建伟真是没见过路珩这样的,软硬不吃滴水不漏,不管他是做“朋友”,还是做“追求者”,路珩永远一直礼貌地拒人千里。什么“单纯的朋友”c“兄弟的哥儿们”,在路珩在这里统统无效,他就像一块铁板一样固执着。 邢建伟的圈子里,大家从来不是这样,再不喜欢的人,见面都是三分笑,勾肩搭背递根烟,都可以坐在一起吃饭看戏喝咖啡。不管背后如何厌恶或者诋毁,谁也不会冒着闹翻的风险当面拒绝,毕竟相互之间都有些牵连,留一线退路将来好办事。 邢建伟赌的就是这一线退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8.第二十八章 邢建伟不相信有人会不给自己退路, 况且有蔡明申的加持, 由此看来, 大概路珩就不算个人吧。 因为路珩不要退路。 他挂着客气而疏离的笑, 说:“今天谢谢你,我就不去了。” 邢建伟有些焦躁, 路珩是第一个对他亮红牌的人, 还是直接红牌罚下,连个黄牌的机会都没有。他不甘心地说:“吃个饭而已, 为什么啊?” 路珩推开车门下来,走到车尾掀了两下没能掀开后备箱,摸索了一圈愣没找到开关。啧, 豪车真他么麻烦, 他只好大声说说:“邢建伟,麻烦开” 邢建伟跟着走下来, 毫不犹豫地抓住路珩的手:“路珩,能听我说句话吗?” 路珩迅速把手抽回来,脸上客气的笑容一扫而空, 冷淡地说:“什么?” 邢建伟靠过去, 站得很近,他说:“路珩,你没有必要这么拒人千里, 你明明知道我喜欢你的。” 路珩飞快地扫一圈周围, 天色已经黑了, 就着车灯的光线, 他没发现周围有人,更没有看到谭啸。他微微松口气,耐着性子说;“我也跟你说得很清楚了,我觉得咱俩不合适。” “有什么不合适的?”邢建伟说,“你连试都没有试过怎么就说不合适呢?我是真心的,就算你不相信我,也应该相信蔡明申吧,他总不会坑你吧。如果我不是认真的,他会介绍咱俩认识吗?” 路珩觉得邢建伟的脑袋一定有粘豆包,就跟班里的那群二百五一样听不懂话,自己明明说的是“不适合”,又没说他“不认真”,完全风马牛。 路珩拍拍后备箱:“你先开开。” 邢建伟“啪”地一巴掌按在后备箱上,张开的手臂把路珩拦在了身前,这么近的距离之下,路珩觉得邢建伟的气息丝丝缕缕地侵入自己,黏糊糊的感觉非常不舒服。他微微皱一下眉,往后退了一步。 “路珩!”邢建伟微微抬高了声音,“你到底是为什么?” 路珩担心谭啸,心虚地四下里扫了一圈,压低声音:“这种事情,有什么‘为什么’的,不合适就是不合适。” 邢建伟上前一步逼近路珩,伸手搭上路珩的肩膀,问:“哪里不合适了,你又没有男朋友,跟我试试怎么了?” 路珩晃了一下肩膀,想要甩开邢建伟的手。可是还没等甩开,就听到一阵脚步声,紧跟着有个人拽了他一把,他站立不稳,直接靠在了一个肩膀上。 然后,有条胳膊牢牢地箍住他的肩头。路珩听到谭啸说:“谁说他没男朋友。” 路珩的心剧烈地跳了起来,瞬间就炸成了无边的星海,他难以置信的扭头看着谭啸。谭啸没有看他,只是微微皱着眉,一脸不耐烦地冲邢建伟扬扬下巴:“你谁?” 路珩闭了一下眼,千万种念头瞬间涌上,乱糟糟地堵作一团让他分辨不清自己的心情,但是从谭啸身上传来的热度和干净清新的气息让他瞬间就下了一个决定。 既然你要飙戏,我就跟你对戏到底。 路珩轻声说:“你什么时候来的?” 谭啸看他一眼,又一次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光和自己的影子。 路珩的眼睛里,满满的都是他。 谭啸张张嘴,努力了两次才勉强说了句:“刚刚到。” 声音嘶哑干涩,路珩笑了。 邢建伟的目光飞速地在谭啸身上扫了一圈,看到他脚下那双挺旧的鞋,牛仔裤洗得发白,穿着最普通的羽绒服,浑身上下加起来比不上自己一双鞋值钱。 邢建伟摆出礼貌的笑:“你好,我叫邢建伟,路珩的朋友。你是?” 谭啸转向邢建伟时,状态立刻回来了,他揽着路珩手臂紧了紧,彰显着自己的身份,他说:“我是他男朋友。” 邢建伟笑了:“你不是。” “我怎么不是了?”谭啸侧过头问路珩,“你说我是不是?” 路珩靠着谭啸,毫不犹豫地点头:“当然是。” 谭啸眼睛都亮了起来,嘴角控制不住地往上提,那种发自内心的c单纯的喜悦彰显无疑,路珩有种把熊孩子收归麾下的巨大成就感。 邢建伟不慌不忙,但是非常坚决地说:“你不是。你要是他男朋友,你今天就会去接他。” 谭啸:“不是所有人都跟你似的那么闲,我要上班的。” 邢建伟:“我也要上班,我的工作动辄涉及千万的资金,可我还是去接他了。” 谭啸“哈”一声,不屑地说:“我跟路珩什么关系?我俩之间还用得着这个?他期末那会儿天天加班到七八点才回家,我不也能接就接吗?路珩可什么都没说。” 路珩一下子瞪大了眼睛,谭啸这戏飚得有点儿过,虽然的确是“接”了,但是接的对象有待商榷。况且这话里话外透露出来的含义让他的心万马奔腾,踩得内心一片马赛克。“回家”?啧啧啧,这小子怎么就能面不改色地说出这两个字的? 回家? 感觉还挺好! 邢建伟的眼角飞快地抽动了一下,但是他很快就镇定下来,说:“我挺佩服你说瞎话的本事的。” 路珩心说,我也挺佩服的。 谭啸挑起一侧眉:“你自欺欺人有意思吗?” 邢建伟淡定地说:“你知道路珩都是怎么拒绝我的吗?他一直说我们‘不合适’,他不相信我是真心的。他从来没有说过他有男朋友,从来没有承认过你。” 路珩:你让我承认什么。 谭啸的眉毛立刻耷拉了下来,他板着脸,有点儿凶地问路珩:“真的?你为什么不承认我?” 路珩看着他,眨一下眼,心说:我哪儿知道为什么。 不对,这不是我“承认不承认”的事儿吧,咱俩之前什么时候有过需要“承认”的关系了? 谭啸瞪着眼他,路珩莫名地从他的眼神中看出了调侃的意思——这小子已经忍不住了,他快要笑场了。 路珩没有谭啸的剧本,只能佛系表演,随缘吧。他郑重地说:“抱歉,我不是不承认,那天我只是” “就咱俩吵架那天?”谭啸气得浓眉拧作一团,凶巴巴地打断他,“路珩你什么意思,吵个架而已你至于吗!” 路珩 邢建伟终于忍不下去了,他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说:“路珩亲口跟我说过,他没有男朋友,他一直在暗恋一个直男。” 王炸! 地主赢! 邢建伟看着路珩,放软了声音:“路珩,这是你亲口承认的,对吗?” 毫无演技被迫对戏的路珩被推倒了舞台的中央,他默默叹口气,不能拼演技只能拼逻辑了:“谭啸,你别急,我没有不承认你,你是我男朋友;邢建伟,那天我说的也是实话,只是那时他还不是我男朋友。” 邢建伟的下颌绷得紧紧的,刚刚的一派云淡风轻全都消失了,他终于有点儿慌乱了。 “什么时候的事儿?” “跨年夜。”路珩看一眼谭啸,认真地说,“我跟他说了要一辈子在一起。” 谭啸的眼睛里有一丝困惑的神色,但是很快就被喜悦冲散了,他忍不住把路珩往怀里又搂了搂。 邢建伟挤出一点儿苦笑:“你到底” 路珩坦然地点点头:“我没忍住,还是跟他说了。” 谭啸挑起一侧浓眉笑了,紧贴着他的路珩鲜明地感受到这人的呼吸都急促了起来,他甚至能感受到谭啸的手微微颤抖。 邢建伟烦躁地抓抓头发,一手按在后备箱盖上,想要最后的挣扎:“路珩,我” 而谭啸终于烦了,松开路珩走过去,扒拉开邢建伟的手,然后在后备箱的侧边抠了一下,“咔”的一声箱盖打开了。 他冷冷地扫了一眼邢建伟,从后备箱里拽出路珩的行李箱,回手拉住路珩的手:“谢谢你送他回来,我们走了。” 路珩跟着走了一步,又站住脚。他回头对邢建伟说:“我知道你是真心的,我也承认你人非常好,但是很抱歉。” 邢建伟苦笑一声:“你喜欢他?” 路珩回头看一眼谭啸,谭啸背着光站着,脸孔在阴影中看不分明,但是他知道谭啸的眼睛正热烈地盯着自己。 路珩坦然地点点头,看着谭啸眼睛,一字一句c诚恳地说:“是的,我非常c非常喜欢他。” 谭啸攥紧路珩的手,一路拖着上楼。楼道里特别安静,男配已经走了,主角之间的对手戏开始了,谭啸忽然就懵了。 路珩好笑地看着这个男孩,刚刚的那种因为就要“救人急难”而生成的霸道豪气这会儿已经全都散了,他每迈出去一步,耳下就会红一层,还没爬到四楼,整张脸都已经红涨了起来。 路珩好笑地动动手指,指尖滑过谭啸的掌心,谭啸仿佛触电一般甩开了手。因为甩得太用力,路珩的手指撞到了楼梯的铁栏杆上,发出一声轻微的钝响。谭啸忽然加快了脚步,拖着一个24寸的行李箱,他两级两级地往上蹿。路珩索性把手揣进大衣口袋里,跟在后面慢悠悠地走。这楼一共就五层,我看你还能蹿天台上去不成? 谭啸站在路珩家门口,面对着门板喘气,他能听到身后路珩的脚步声,不疾不徐,可他焦躁得恨不得把眼前的防盗门踹烂。谭啸攥紧拳头,掌心里汗津津的,还留着路珩手掌的温度。他想回忆一下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自己说了什么,可这会儿脑子里只记得路珩说的“我非常喜欢他”,其他的一片空白,傻得相当彻底。 他——喜欢我? 真的? 假的? 我应该怎么办? 这种运气是不是应该去买彩票? 他喜欢我! 他非常喜欢我! 我操!路珩,他非常喜欢我! 谭啸的脑子里,各种惊叹号滚来滚去,把自己滚得头都快炸了。 路珩登上最后一级台阶,站在距离谭啸不到半米的地方,谭啸深深吸口气,感觉心跳声都能让路珩听到。 路珩摸出钥匙,“哗啦”的声响让谭啸后颈的汗毛都立了起来。 “让让,我开门。”路珩忍着笑说。 谭啸挣扎了一下该迈那只脚,往左边蹭了一点。 “再挪挪。” 谭啸又挪了一步。 路珩挤过去开门,手臂碰到了谭啸,谭啸惊得又往左边迈了半步,堪堪站在楼梯的边缘。 路珩拧开门锁,推门进去顺手按亮了灯:“进来啊。” 谭啸咽口吐沫,先把箱子推了进去,人站在门外:“那个我” 路珩抓住谭啸的手用力一扯,直接把人拽了进来,同时左手一拽,“砰”的把门关上了。 谭啸:“那个,路老师” 路珩笑一下,把人拦在身前和门中间,他慢慢地说:“我刚知道我有了个男朋友。” 谭啸撇撇嘴:“我也刚刚知道,跨年夜有人跟我告白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9.第二十九章 路珩轻轻地“哦”了一声:“你难道没听出来我告白了吗?” 本来谭啸已经努力镇定下来了, 至少不会被自己的心跳声震聋了耳朵。可是路珩这一句“告白”, 不知道又戳中了他的哪根神经, 他整个人都哆嗦了一下, 脑袋里轰然作响,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直愣愣地看着路珩。 路珩叹口气,发现“撩闲”这种技能是天赋的,不需要学,只需要一个激发点,如果遇到一个合适的人, 想控制自己都做不到。 比如现在, 他觉得谭啸这种敢在别人车门上画jb,还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嚷嚷要报警的人,一旦脸红起来简直可爱的不行。这让路珩很好奇, 到底谭啸的脸还能红成什么样,这人紧张害羞到极致会怎么样。 我能不能把他给逗哭了? 路珩忽然有了“挑战极限”的勇气和乐趣,他往前走了一小步,距离谭啸更近了, 两人的气息交融, 瞬间就蒸腾了空气。 谭啸咽口吐沫:“你” 路珩笑一下:“那我再告白一次,行吗?” 谭啸一直在微微急促地呼吸着, 听到这句话, 忽然一下子就憋住了。他直愣愣地看着路珩, 心里几乎是声嘶力竭地喊着“行”, 可是嗓子里一个音都发不出来。 路珩:“行吗?” 谭啸悄悄地攥紧了拳头,他想要抓住眼前这个人,用什么东西堵住他的嘴,让他能安安静静地在自己怀里,然后,可以好好地亲亲他。 路珩微微往前倾了一下身子,已经太近了,近到视野里都是花的,但是在一片模糊中谭啸明亮的眼睛能直接投到自己的心底。路珩想,这可真是麻烦,实在是太喜欢他了,这回要是能抓在手里,估计真的一辈子都不想放了。 谭啸微微颤抖起来,这个距离太近了,他能感受到路珩身上的温度,能看到路珩眼睛里的自己,他一直以来不知道什么叫做“动心”,也不知道什么叫做“喜欢”一个人。在他过去二十年的岁月里,他曾经觉得某个学弟很帅气,也会认为某个学长非常温柔,但是他从来没有体会过把一个人放在心里时时刻刻惦记着是什么感觉,更没有这种面对他就控制不住地想要触摸c拥抱c亲吻的冲动。“感情”对于他而言一直是个奢侈品,他没有时间也没有勇气去争取一个什么人,他从来没有想过当这个人出现时,竟然来得如此顺理成章。 大概是太顺利了,他总有些不安,他想要个确认,证明这不是做梦或者幻想。实事求是地说,他非常想听路珩“告白”,明明白白c果断干脆地说一句“我,路珩,喜欢你”。 可是这个人,絮絮叨叨的水平远比他告白的水平高超,磨磨蹭蹭就是不肯说一句“喜欢”。谭啸简直要咆哮:问问问,问你妈的问,赶紧说你喜欢我! 路珩盯着谭啸的眼睛,挑挑眉,露出一抹算计的笑容,他喜欢看这个人濒临失控的样子。 要不别逗他了,认真地再说一次“喜欢”。 要不别等他了,管你妈喜欢不喜欢的,我先盖个章确认了再说。 两个人几乎同时吸了口气。 路珩:“谭啸,我喜唔” 后面的话,路珩没有机会说了,因为谭啸一把揪住他的领子把人扯到跟前狠狠地堵住了他嘴。路珩愣了一下,有点儿惊讶这小子明明快要羞死了,怎么忽然这么主动。但他根本没有机会细想,从谭啸干燥炽热的嘴唇传过来的热度足以让他的脑筋化作一滩水。 当这个人最终被自己圈在怀里时,谭啸忽然有一种充实感,有种温厚丰沛的情感,充满自己的胸腔,越来越热,越来越快乐。说不上到底是为了什么这么快乐,只要这个人在,就很快乐。 路珩伸出手臂,搂住谭啸的脖子,把这个人紧紧圈在怀里。唇压着唇,胸挤着胸,炽热滑腻的舌尖勾缠,掌下是对方温热的皮肤,能摸到坚硬的骨节,能感受到激烈搏动的心跳。路珩甚至觉得自己的手心里握着一个生命! 谭啸终于松开了路珩的领子,他把这个人抱进了怀里,或者说自己被他抱进了怀里,不分彼此,越抱越紧。 路珩捏一捏谭啸的脖子,努力仰仰头:“唔” 谭啸睁开眼睛,微微退开一点,连眼底都是红的。 路珩深深吸口气,带着一点点喘息说:“谭啸” 这一声很轻,但在谭啸心里轰然落地,一切的不确定和忧虑都在这一声中有了定局。 谭啸抢先说:“路珩我喜欢你。” 路珩挑一挑眉,嘴角扬了起来。 “喜欢”两个字一旦出口,空气仿佛又流通了起来,时间又开始滴答向前,情感的洪流收束成细细的一股,绵延不绝地向前蜿蜒,能流到永远。 谭啸一下子就会说话了,他点点头,说:“路珩,我喜欢你,想跟你在一起。” 路珩:“嗯。” 谭啸等了一会儿,路珩除了这一声“嗯”似乎就没打算说什么,他皱皱眉:“你为什么不说话?” 路珩:“亲都亲了你让我说什么?”他笑着又把人抱住,把下巴顶在谭啸的颈窝里,叹口气:“哎,总算是抱到了,在云南天天想,聊视频都能给我聊硬了。” 谭啸浑身每一根毛都被捋顺了,老老实实地圈着路珩,感受着他的呼吸喷在自己颈部的那种酥痒和温热的感觉,丝丝缕缕,像一张细密又柔韧的网,把自己牢牢捆住。 路珩说:“你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谭啸摇摇头:“说不清。” “唔。那有多喜欢?” “看见你就高兴,就安心的那么喜欢。” 路珩“噗嗤”笑了:“你写小说的吗,这词儿还一套一套的。” 谭啸:“” 路珩松开他,笑着说:“还想听我告白吗?” 谭啸的心又砰砰砰跳起来,但他执着地点点头:“听。” 路珩站直身子,非常认真地说:“谭啸,我喜欢你。我也说不上什么时候开始喜欢的,但是我想一直和你在一起。我不但会补给你一个跨年夜,我还会补给你几十个跨年夜,我不收你学费,但是我要你用你全部的情感来交换。” 谭啸盯着路珩的眼睛,他每说一个字,眼睛就亮一分;每说一句,嘴角就扬一分,当路珩说完时,他笑着用力点头:“全给你其实你才是写小说的吧?” 路珩哈哈大笑着,用力亲了谭啸的唇角一下:“你看我就写。” 谭啸老老实实地摇摇头:“不看,喜欢听你说。” 路珩:“现在你不嫌我絮叨了?” 谭啸摇摇头,伸手压在路珩的心口:“我特别高兴,真的,特别高兴。” 路珩说:“既然那么高兴,我们出去吃饭吧,庆祝一下咱俩正式开始谈恋爱。说真的,我有点儿饿了。” 谭啸这才意识到自己也的确是饿了:“我特地没吃饭来找你,就是想跟你一起吃饭,我请客吧。” 路珩摸摸肚子说:“那咱们去吃火锅吧,天那么冷,吃火锅暖和。” 谭啸当然没有意见,两个人一边聊着一边下楼,当走出单元门口时,一阵寒风扑过来,路珩自然而然地抓住了谭啸的手,他缩缩脖子,一边走一边说:“真冷,云南比这儿暖和。” 谭啸愣了一下。虽然天已经全黑了,但也还不到七点,小区里仍然人来人往。在明亮的路灯下,连个人紧贴在一起,双手紧握,路珩甚至想把自己的手连同谭啸的一起塞进羽绒服的口袋里。谭啸觉得手背被风吹得冰凉,但是掌心里好像攥着一团火,他看一眼路珩,发现路珩面色平静。 路珩说:“你会介意吗?” 谭啸摇摇头:“我无所谓,我担心你,你是公职。” 路珩:“你真是想多了,公职又不限制我谈恋爱。” 谭啸:“影响不好吧?” 这句话提醒了路珩,他站住脚,很困扰地说:“要说影响以后我怎么面对任一萌啊。” 谭啸大奇:“这跟任一萌有什么关系?” 路珩认真地说:“我有种勾搭了学生家长,唔,学生哥哥的负罪感。” 谭啸笑着拽了他一把:“你不会别告诉她啊。” 路珩:“忍不住啊,我简直想告诉全世界的人。” 谭啸脚底下一个踉跄,差点儿把自己绊倒了。 路珩犹自自言自语:“一会儿吃完饭我得先跟我爸妈说一声,他们念叨好几年了。” 谭啸这回是彻底把自己绊倒了,他拽着路珩才站稳,磕磕巴巴地说:“告c告c告诉” “当然要说了,这种事得第一个告诉他们。” “他们不反对吗?” 路珩摇摇头:“我从出生的就是弯的,要说有错也是他们错,没生好,他们反对什么?” 谭啸点点头:“这言论还真是反驳不了。” 路珩:“所以,你放心吧。” 谭啸把手放在路珩的大衣口袋里,路珩的手其实很硬,但是攥着却感觉心底一片柔软,这种柔软给他莫大的安全感,似乎被妥帖地包裹起来,他得意地想,这就是谈恋爱的感觉。 两个人吃完饭,街上的行人已经很少了,他们依然手牵着手慢慢往回走,路珩给谭啸讲在云南旅游时遇到的好玩的事儿,谭啸也告诉他谭洋来过的事情。 路珩说:“房产不房产的先放一边,别气着老爷子是真的。” 谭啸:“放心吧,我应付得了。” 路珩说:“这里肯定要涉及法律问题,你需要的话我帮你找律师,学生家长里有当律师的。” 谭啸摇摇头:“现在还不需要我现在不担心谭洋气着他,我觉得我会气着他。” 路珩看他一眼:“因为我?” “我是弯的跟你有什么关系。”谭啸认真地说,“你放心,我也会跟爷爷说的。” 路珩握了握他的手:“不急,慢慢来,反正你也跑不了。” 谭啸乐呵呵地说:“我不跑,我就在原地不动,我” 他忽然住了口,目瞪口呆地看着路珩。 路珩:“怎么了?” 谭啸:“你的乌龟,我放在停车场的花坛里了。” 路珩看了他两秒,一把拽起他一路猛走。 两个人迎着风,一边快走一边忍不住笑。 路珩:“你怎么给放那里了。” 谭啸:“我光着急了,当时都想过去跟他打一架,抱着乌龟缸不方便。” “你什么时候来的。” “早来了,我看到你们的车开进来,他追着你下车。” 路珩:“那你不早过来。” 谭啸:“我我那时不知道你什么态度,我担心” 路珩看了他一眼:“下次遇到这种事儿积极点儿,该抢就抢,你男朋友差点儿就飞了。” 谭啸用力一点头,笑得合不拢嘴,灌了一肚子凉风。 幸运的是,乌龟缸还好好的在花坛里放着,只是上面结了一层薄薄的冰。 谭啸懊恼地说:“不会冻死了吧。” 路珩把缸放在阳台的暖气片附近,说:“冻死了你赔我一只。” 谭啸坐在沙发上,看着路珩认真地说:“我赔你一对儿吧。” 路珩洗干净手,看了他一会儿,干净帅气的男孩子,带着笑意看着自己。他轻声骂一句“操”,然后扑过去把人压在沙发上用力亲下去。 谭啸张开手,扣住路珩的后背一翻身就把路珩压到了下面。 “我”谭啸咽口唾沫,有点紧张地说。 路珩忽然笑了。 “你笑什么!”谭啸有点儿恼怒地看着他。 “嗯,我要说了你别生气。”路珩说,“邢建伟,哦,就是刚刚那个人,他在车里问我喜欢上面还是下面。” 谭啸手底下用了点儿力,大拇指顶在路珩的肩头上。路珩进屋就换脱了大衣,只穿一件长袖的家居服,领口宽大,谭啸的手指都能触摸到路珩肩颈的皮肤。 温热而光滑。 谭啸觉得自己的手指被牢牢吸住了。 他问:“你怎么说的。” 路珩仰躺在沙发上,看着谭啸的眼睛,伸手把他过长的头发捋到脑后,说:“我当时说,我更喜欢在外面。” 谭啸扯一下嘴角:“那你喜欢上面还是下面?” 路珩摸摸谭啸的下巴,那里有一层细细的胡茬,蹭在手上有轻微麻痒的感觉。他说:“我喜欢在你里面也喜欢在你外面,只要是在你对面,都行。” 谭啸的呼吸立刻变得粗重,他猛地扑下去,咬开路珩的唇,将自己的舌尖挤进去用力搅动。他的指尖抓住路珩的领口,用力往下扯,本来就宽大的领口快被扯了露肩装。 路珩察觉到他的焦躁,于是用力抱紧他,放松身体让他的手指滑进领口,在自己的锁骨上摩挲。 谭啸曲起腿,膝盖扣住路珩的大腿外侧用力磨蹭,他无比清晰地感到自己那难以控制的欲望,但他只能更紧更紧地贴上去,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路珩偏开头,将脖颈露出来给他,让他的唇舌在上面滑动。路珩有点儿苦恼,家里什么工具都没有,自己又 “谭啸,”路珩轻轻叹息着说,“要不要去趟便利店?” 谭啸停下来,眼底一片暗红,他喘息着盯着路珩,有点儿不知所措。 理论知识丰富,实践经验为零的两个人瞪着对方,同时想到了一个词——玩火自焚。 路珩咬咬牙,索性伸手去拽谭啸的衣服。谭啸很瘦,牛仔裤松松地扣在腰上,路珩的手很容易地就滑了进去。 谭啸一下子泄了力气,整个人扑倒在陆珩身上。他轻轻咬着路珩的肩头,摸索着捋过路珩的脖颈c肩膀c隔着薄薄的衣料滑过他的小腹,一路摸了下去。 “行吗?”路珩问。 谭啸胡乱地点点头,酥麻刺激的感觉激得他说不出话来,只能捻动指尖把这种感觉如实地传递给对方。他能从路珩不断绷紧的身体和越来越粗重的喘息声中体会到对方的感觉,他有点儿得意,然后又更加卖力地挑动对方所有的感觉。 等一切平静下来后,谭啸压在路珩身上,盯着他的眼睛问:“行吗” 路珩伸手从沙发背上扯过大衣盖在两人光裸的腿上,他的手掌留恋地在谭啸的臀部滑动,他说:“不行。” 谭啸有点儿恼怒:“怎么不行?” 路珩:“打擦边球有什么意思,你明天来,我给你补课。” 谭啸哼一声:“教学经验丰富?” 路珩咳嗽一声,有点儿尴尬地转开目光:“我们可以教学相长。” 谭啸一下子笑了,嘴角越咧越大,最后索性笑出声来。 路珩拍了他一下:“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的。” 谭啸俯下|身,在他嘴角亲了一下:“我明天带着‘学费’来。” 路珩推推谭啸:“你今天回家吗?” 谭啸在一瞬间真的有点儿动摇,但是很快就逼着自己点了点头。虽然谭玉鑫说过要给他出“开房费”,但是第二天回家该怎么办谭啸还没想好,家里一团乱麻,老爷子又是那个态度,他不想让路珩卷进来。 他就想踏踏实实谈个恋爱,就想一切最普通的恋人那样,拉手逛街c靠在一起看场电影,在家里窝在一张沙发上聊天c接吻c□□。他想每天可以去送路珩上班,让他不用因为拥堵的早高峰而着急,也想每天接他下班。 他是我的男朋友,谭啸想,我要照顾他c保护他,好好对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0.第三十章 已经很晚了, 路珩看看表, 不甘心地说:“你真的要走?” 谭啸瞪着他:“别招我, 你知道我其实不想走。” 路珩的手始终在谭啸的腰臀处滑行, 谭啸的身体跟他的完全不同,路珩仔细感受着手下的紧绷绷的皮肤和硬硬的腰部肌肉。 “你的工作很辛苦?”路珩问。 谭啸趴在路珩身上, 肌肤紧密相贴的熨帖和温暖让他不舍得移动, 他懒懒地哼一声:“还可以,怎么了?” 路珩捏一捏谭啸的腰, 说:“很硬,我健身的效果都没有这个好。” 谭啸的眸色暗沉,张了张嘴, 用略有些沙哑的声音说:“那里不算很硬, 有更硬的,你要不要摸摸。” 路珩“噗”的笑了:“小子, 撩闲学得倒挺快。” 谭啸有点儿恼怒地说:“别笑。” 路珩长长地叹口气,终于不再揉捏谭啸的腰,老老实实地圈住他的后背, 说:“再让我抱一会儿, 然后我送你回去。” 谭啸抬眼看一眼窗外,隆冬的深夜,北风呼啸而过, 穿过干枯的树梢发出尖锐的声音。但是他身下压着的那个人, 双腿交缠在一起, 小小的房间里温暖如春。 “我其实想说‘不用送了’, 你应该早点儿休息。” “哦。”路珩忍着笑说,“你说吧。” “你送我回去。”谭啸说。 路珩大笑着揉揉谭啸的头发:“我送你。” 谭啸嘟囔了一句什么,然后低下头吻住路珩。不同于刚刚那种疾风暴雨的吮咬。这个吻细密轻柔得如同春风,无处不在又无所捕获。他带着一种发自内心的感恩的情绪去吻路珩,舌尖慢慢地舔舐过路珩口腔里的每一处,舌尖相勾连,气息交融。 路珩舒服得几乎化作一团水:“唔你确定你要回家吗?” 谭啸强迫自己离开路珩,他从沙发背上拽过牛仔裤,用胳膊肘捅捅路珩:“赶紧起来,送我回去。” 路珩唉声叹气地翻个身,趴在沙发上伸手去够远远扔在一边的裤子。随着他的动作,盖在身上的薄毯滑了下去,堆积在凹陷下去的腰部,臀部的弧线却清晰地勾勒出来。谭啸盯着那个圆润的弧线,咬咬牙,命令自己转过身去:“快点,已经十点多了。” 路珩蹬上裤子,说:“回去那么晚,爷爷会不会生气?” 谭啸嗤笑一声,一个愿意给孙子出“开房费”的爷爷,只会为孙子才十点就回家了而生气。 深夜的街道,车辆非常少,可是路珩开得很慢,谭啸说:“明天你来洗洗车吧。” 路珩侧头看他一眼:“行啊。” 谭啸沉默了一会儿,说:“你放心,我会嗯,会跟爷爷说的。” 路珩笑着腾出右手使劲儿揉揉谭啸的脖颈:“别想那么多,我不在意的。说实话,我其实还有点儿怕你爷爷。” 谭啸的脑袋在路珩的手底下左摇右晃,然后闷闷地说:“我觉得挺对不起你的。” “嗯,因为没有给我一个名分吗?” 谭啸:“我爷爷他不知道我的事儿,我没想到会遇到你。” 路珩收回手,脸色整肃地说:“每个人的处境不一样,如果我父母不是那种开明的人,估计我也会把你藏起来。我刚捞到一个男朋友,我就想跟他好好谈恋爱,我不想把他给作没了。” 谭啸弯一下嘴角,路珩,真的太好了。 第二天下午,路珩开着他那辆在停车场停了三周,脏得他自己都忍不下去的斯柯达去了顺通,站在门口的付谦远远得看到他的车就摸出手台来满场找谭啸。 谭啸:“我在维修车间呢,干嘛?” 付谦:“你藏好了啊,千万别出来,那个非说你划了他车的人又来了。” 谭啸:“你先接一下,我马上就来。” 付谦:“哎,不是让你来,是让你喂,喂,喂。” 路珩把车开进来,顺手把钥匙递给还对着手台发呆的付谦:“我洗车,哎,你们店谭啸呢?” 付谦苦着脸说:“小谭他今天休息” 谭啸:“路珩,这里。” 付谦僵硬地扭头看向车间入口处,穿着深蓝色连体工装的谭啸正冲着路珩摇摇手,路珩笑逐颜开地就凑了过去。 付谦 谭啸迎过来,从付谦手里拿过车钥匙:“这车我来吧。” 付谦疑惑地看看眼前的两个人,感觉过了一个年,世界和平了。 路珩把手揣进兜里,看着谭啸用水枪冲刷车上的灰土,他说:“晚上我去你家吃饭吧。” 谭啸侧过脸来看他一眼:“你又不怕我爷爷了?” 路珩:“还行吧,只要不让他知道我算计了他孙子,估计我还算是安全。” 谭啸冲他挥挥手:“你往后站站,溅你一身水。” 路珩退了几步,坐在休息区的小沙发上看着自己新到手的男朋友。没腰没肩的连体工装穿在他身上都透着一股子阳刚,半长的头发捋在耳后,脑袋上扣一顶帽子压住,几缕发丝垂在眉边。路珩想起昨晚,他伏在自己身上时,那发丝扫过肩颈的感觉,心底都痒了起来。 他色眯眯地看着他的男孩收拾他的破车,手机响了半天才懒洋洋地接起来。 蔡明申带着几分不满说:“路路,你很不够意思。” 路珩扫一眼谭啸,压低了声音说:“我还没找你算账呢,你居然好意思说我不够意思。” 蔡明申:“明明是你让我给你介绍的,你几时跟我说过你有对象了的,嗯?” 路珩:“呃” 蔡明申:“邢建伟多好一人,那是我手头最好的资源了,结果被你给拒得一点儿脸面都不给留。” 路珩:“其实吧” 蔡明申:“其实个屁,你让我特别没面子,还得罪了朋友,你说,你要怎么给我赔罪?” 路珩挠挠头:“我这儿最值钱的就是那辆斯柯达了,你要吗?” “呸!”蔡明申骂道,“你少给我来这一套,你不比那破车值钱?我要你行吗。” 路珩看一眼专心冲轮胎的谭啸,极其不要脸地说:“我现在已经不值钱了,你还要吗?” 蔡明申震惊了,足足半分钟没能说出话来。 路珩有点儿心虚:“喂?蔡明申?” 蔡明申:“我操!这他妈谁啊,动作够快的啊。24小时前你还是单身呢。” 路珩:“准确地说,20个小时前我还是单身。” 蔡明申强硬地说:“我要见见他,能比邢建伟条件还好的,我有点儿不敢相信你小子有这种狗屎运。” 路珩想说这人你是见过的,但还是想把悬念留到最后。他说:“我随时都行,不过你那么忙,什么时候有时间接见我们?” 蔡明申:“周六吧,你请客。” 路珩收了手机,专心看谭啸洗车,他觉得谭啸就连洗车的姿势都那么帅。 路珩在付谦目瞪口呆的注视下,载着下班的谭啸走了,他看一眼后视镜,对谭啸说:“那个付谦好像懵逼了。啧,他都没跟我说‘老会员了,有优惠’。” 谭啸笑了,把副驾驶的椅背放下去,舒舒服服地躺下去,伸长腿说:“好好开车。” 回到谭家小院时,天已经擦黑了,谭玉鑫正披着棉大衣蹲在火炉前扒拉着什么,院子里一股浓郁的烤红薯的甜香气。 路珩立刻就馋了。 谭玉鑫冲两人翻个白眼:“真会挑时候回来,刚烤好。” 路珩立刻摆摆手:“谢谢爷爷,我不吃。” 谭啸走过去,从火炉子底下的余烬中扒拉出一个烤得软烂香甜,还流着油光的红薯,从厨房拿了一个小碗装着递给路珩:“给你尝尝,可好吃了。” 谭玉鑫赶忙把剩下的一个捏在手里,烫得他左右手来回倒腾。 谭啸无奈地说:“爷爷您不用这样,我不吃。” 谭玉鑫吹胡子瞪眼睛:“去给我拿个碗。” 谭啸转身又拿了一个碗,塞给路珩一把勺,指指北屋:“进屋吃去,饭好了叫你们。” 路珩跟着谭玉鑫进了屋,一老一少各占据一个单人沙发,吹着气吃烤红薯。谭啸看着他们俩,脸上的笑怎么也收不住。 晚饭吃肉饼,谭啸把饼放进电饼铛,拍拍手上的面粉掏出了手机。 明月半墙:你什么时候开新文? 谭啸想了想,回复:不开了。 明月半墙:为什么?你不是都在写大纲了吗? 偃仰啸歌:没时间,太忙。 明月半墙:忙什么呢,之前不是还挺闲? 谭啸看着这句话,忽然就忍不住了。他心里揣了一个天大的秘密,掌控了人生所有快乐的奥义,他知道了占有一个人是多么满足,也知道了把自己全然交给一个人是多么快乐。他有一种压抑不住的冲动,他想把路珩炫耀给全世界,但是就连在这个小小的院子里,他都不能露出一丝一毫。攥着手机,他心里的冲动越来越强烈,隔着网络,在同一个却不相关的空间里,他终于可以尽情炫耀这份幸福了。 他一个字一个字地回复:我忙着谈恋爱。 明月沉默了几秒,然后发了一连串的表情包,谭啸目不暇接看着二十几个表情包甩过来。 偃仰啸歌:至于吗? 明月半墙:当然至于了,你这也太突然了。我现在终于明白了你最近为什么变化那么大了,原来是谈恋爱了。 偃仰啸歌:我有什么变化? 明月半墙:你以前就是又臭又硬的,跟你说话你爱答不理的,最近态度特好,还会主动跟我说话。 谭啸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似乎真的是这样,以前明月对于他而言只是每个月的600元钱,是他一个月的午饭。他每天忙着上班c照顾爷爷c写那些狗屁不通的文,生活得忙碌而烦躁。路珩出现以后,他更忙了,还担负着接任一萌的工作,回家的时间越来越晚,睡觉的时间越来越少,可他却越来越兴奋,那种兴奋流露在只言片语中,悄无声息却又清晰明了。 所以,他会跟明月半墙聊天,会有闲心翻看他的小说砸了那么多票,甚至会去翻明月半墙的空间,还顺着照片跑到城东的郊野公园去。 谭啸觉得路珩就像是一条岔路,引导着自己这列一直奔驰在戈壁滩上的火车岔上了另外一条路,沿途有山水如画,有明月清风,人生忙碌了起来,色彩也渐渐多了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1.第三十一章 谭啸烙的肉饼薄皮大馅, 一口咬下去, 酥脆的表皮下滋味丰厚的汤汁就能灌满口, 再沾上一点儿解腻的醋蒜汁, 那味道就别提有多美了。 路珩在第一口咬下去的时候就放弃了‘二月不减肥, 六月无衣穿’的忧虑,他特别擅长自我安慰,反正已经找到男朋友了,胖就胖吧。 谭玉鑫咬着肉饼说:“路老师以后有空常来家里坐坐,我们谭啸很少带朋友回来。” 路珩坦荡荡地说:“好的好的,以后我会常来, 您别烦我就行。”说完, 特别有眼力价地给老爷子斟了一小盅酒。 谭啸看着路珩套近乎,顺手给添了一碗小米粥。 路珩喝着热乎乎的粥,心想要是以后能每天都来蹭饭就好了。这个比外卖好吃多了, 周姨做的虽然好吃,但是跟这个完全不是一个感觉。 吃完饭,谭啸收拾了碗筷去厨房。路珩借口聊天跟了过去,黏在谭啸身边闲磕牙。 路珩说:“我帮你洗。” 谭啸把一卷厨房用纸塞给他:“把碗擦干放进碗橱里。” 路珩扯下来一张纸, 哼一声说:“你怕我洗不干净啊。” 谭啸:“我们这片平房用的地下水, 冬天特别凉,你受不了的。” 路珩伸手过去在水盆里泡了一下, 果然凉得刺骨。 “为什么不安个厨宝之类的烧热水?” “老房子不好走电线。”谭啸指指房顶, “我怕引起短路。” 路珩心疼地摸摸谭啸的手:“实在不行以后定外卖。” 谭啸:“外卖吃多了你不烦啊。” 路珩叹口气:“烦啊, 我都吃恶心了, 还是你做的饭好吃。” 谭啸说:“想吃以后常来,反正我也得做饭,人多了吃饭热闹。” 路珩:“我就是怕来得太频繁你爷爷该怀疑了。” 谭啸语速忽然快了一拍:“知道就知道了,反正要告诉他的。” 路珩扯一张厨房纸,把谭啸的手拽到自己跟前,轻轻擦干净上的水,说:“怎么了?你不用这么着急的。” 谭啸张嘴要说什么,被路珩打断了:“昨天说好的,我们慢慢来。” 谭啸反手握住路珩的手,刚洗完碗的手冰凉冰凉的,但是他目光火热,透着不容置疑的急迫和焦虑:“路珩”他欲言又止,只是盯着路珩。 路珩的指尖搭在谭啸的手腕上,触到了激烈搏动的脉搏。他心底闪过一丝疑惑,不知道谭啸为什么会激动成这样。 路珩摊开手掌,跟谭啸十指相握,他轻声说:“想说什么?” 谭啸顿了一下,咬咬牙摇头:“没事。” “真的?” “真的。就是有点儿不敢相信。”谭啸的声音有点儿沙哑,听起来特别有质感,路珩觉得心都开始痒痒了。 路珩笑着,侧身往窗外看一眼,北屋的门严严地关着,窗帘也都垂了下来。于是他拽着谭啸转了身,靠在碗橱和墙壁的夹角里,吻了上去。 路珩紧紧抱着谭啸的肩,说:“我喜欢你,真的。” 谭啸从厨房回到北屋时,耳朵都是红的。 谭玉鑫瞥他一眼:“厨房齁冷的你也不穿件大衣,你看你冻得这耳朵通红的。” 路珩淡定地说:“就是。” 谭啸瞪他一眼,拿了水杯和药递给谭玉鑫,特别认真地说:“爷爷,我今天值夜班。” 路珩正端着一杯热茶,闻言立刻把目光转到了电视机上,电视里,“他好我也好”的广告正如火如荼,路珩险些把茶杯砸到电视机上。 谭玉鑫:“你什么时候开始值夜班了?” 谭啸平静地说:“付谦他妈病了,他每天都得跑医院,值夜班的少了一个人,我去顶顶。” 谭玉鑫点点头:“应该的,我这儿也没什么事儿,人家有困难,你能帮就多帮一把。” 谭啸:“我已经把火炉压好了,明天的早饭在厨房,早晨起来热一下馒头就行,或者去胡同口买烧饼。” 谭玉鑫忙着手机里的斗地主,心不在焉点头:“嗯嗯,走吧走吧。” 谭啸走过去:“记得锁好院门。” “行行行。”谭玉鑫敷衍地说,“你明天晚上回来吃晚饭吗,你要不回来我去你张大爷家吃。” “不回来吃,”谭啸把书包背上肩,“约了车行的同事明天去看看付谦他妈妈去。” 路珩放下茶杯跟着站起来,他有点儿失望,当谭啸说“值夜班”时,他以为那只是个借口。可继续听下去,又觉得谭啸说的有鼻子有眼的,应该是真的。 他怏怏不乐地跟着出了小院门,胡同里一片昏暗,两边堆的煤堆和贴墙停放的小汽车投下大片的阴影。路珩伸手抓住谭啸的手,摇了摇:“你能晚点儿回车行吗?” 谭啸停住脚步:“我不回车行啊。” 路珩愣了一下,一把甩开谭啸的手:“你小子说瞎话都不用过过脑子的吗?这也太顺溜了,我都信了。” 谭啸:“那怎么办?要不然我今晚去跟付谦凑合一夜值班室?” 路珩一把攥住他:“抽死你信不信。” 两个人牵着手沿着长长的胡同走,路珩说:“你太不仗义了,也不怕妨了付谦他妈,当心付谦知道了揍你。” 谭啸耸耸肩:“他妈都死了十几年了。任老板招员工,除了看学历和能力还看家庭,他优先录取父母不双全的。” 路珩惊了:“他这么仗义啊。” 谭啸说:“任老板说,甭管家里有多少钱,任一萌都是个从小就没妈的可怜孩子,况且我们这些没妈的,更可怜。所以车行里很多员工都是单亲或者像我这样的。” 路珩紧了紧手:“我不觉得你可怜,要是谭洋那样的人一直在你身边,那你才可怜呢。” 谭啸:“还好他有自知之明,滚得远远的。即便现在回来了,我也对付得了他。” 路珩:“你有时间也劝劝你爷爷,我打听过了,按照法律,他再不情愿也得分谭洋一部分钱,别因为这个把自己气出个好歹来。” 谭啸一笑:“放心吧,那老头我搞得定。不过现在我想搞定另外一件事。” “什么?” 谭啸冲马路对面努努嘴,那里有一家24小时快客便利超市:“你有喜欢的牌子吗?” 路珩一扬眉,露出一点儿调侃的笑。 谭啸:“我来买,就算是学费。” 路珩:“给我买的?”他在“我”字上放了重音,目光沿着谭啸厚厚的羽绒服溜到了他的腰际。 谭啸说:“我无所谓牌子,所以看你习惯了,我怕你不舒服。” 路珩的笑僵了一下:“你几个意思?” 谭啸:“就这一个意思啊。” 路珩:“所以,你是想在”路珩伸手指了指了天空。 谭啸颇为认真地看着他:“不行吗?” 路珩: 谭啸:“你自己说都行的。” 路珩心想,我说过的话千千万,你怎么偏偏对这句印象那么深呢。再说,都行的意思是我在上面也行啊。 谭啸执拗地看着路珩,大有路珩不点头就站在这里直到天荒地老的架势。 路珩叹口气:“为什么啊?” 谭啸认认真真地说:“想要你。” “”路珩被这三个字打得神魂皆散,这会儿什么丧权辱国的条件全都能答应。 趁着路珩神志不清的时候,谭啸欢快地跑进了便利店。路珩站在门口,看着谭啸的身影心里有点儿乱。实事求是地说,他的确是不在意上下,但是谭啸的表现让他有点儿担心。他总觉得这个孩子很“急”,从昨晚开始,他就主动得让人招架不住。 只是自己也没想怎么“招架”罢了——真是,哀己不“性”,怒己不争。 谭啸从店里出来,一把就攥住了路珩的手,掌心有点儿凉,坐进车里也没撒开。 路珩:“我开车呢。” 谭啸笑一下:“抱歉。”话虽然这么说,可依然攥死死着路珩的右手。路珩看他一眼,皱一下眉。 车子开得很快,一共也没几公里的路飞速缩短。谭啸慢慢地闭了一眼,觉得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快,脑子里都是空白的。他想努力回忆一下之前看的那些片子,可是他只要一想到“路珩”,那些画面都在飞速旋转。 在楼下停稳后,路珩说:“松手,我要锁车。” 谭啸一根一根放松自己的手指和浑身的肌肉,从车里出来时腿都是僵的。 路珩走过去,拉着他的手:“上楼。” 谭啸浑浑噩噩的跟着爬上了五楼,脑子一片空白地脱了大衣,规规矩矩坐在沙发上双手摆在膝盖上,盯着路珩从柜子里翻出来一套睡衣丢给他。 路珩问:“洗澡吗?” 谭啸摇摇头又点点头,“噌”得一下就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一把抢过睡衣冲进了浴室。 “砰”门紧紧地关上了,谭啸坐在马桶盖上,慢慢地吐出了一口气。 他想要他,疯狂地想要,这种冲动来得毫无道理又汹涌不可阻遏,从昨天晚上他把路珩压在沙发上的那一刻开始,他就想要死死地攥住这个人,进入他的身体和灵魂,彻底地侵占这个人的全部。 过去的二十四年,路珩对于谭啸而言只是数百条朋友圈。 路珩在他从未想象过的校园里打球c上学 路珩在他从未听说过的xx动力实验室做实验 路珩在他从未踏入过的图书馆里阅读 然后 他就站在讲台上,挥洒自如地讲那些“光的粒子性”c“光电流与电压” 他深受学生喜爱,他的照片里总有学生的身影 任一萌天天跟他对着干,但是任一萌也说“路珩人缘超级好” 路珩的朋友,要么开捷豹,要么开奔驰,一块手表都能以万计价 谭啸看着自己的双手,不知道为什么一夜之间自己会这么的暴躁。在过去的岁月中,他从来没有过这种体会,他觉得自己有点儿可怕,也有些可憎。 谭啸慢慢地吐出一口气,他懊恼地承认,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抓住这个人。 路珩换了衣服,烧了一壶开水,却始终没听到浴室里有动静。于是走过去敲敲门:“谭啸?” 谭啸抱着脑袋不吭声。 路珩:“你没事儿吧?” 谭啸 路珩哈哈笑了:“你不是怂了吧?你行不行,不行我来。嗯?” “咣当”一声,浴室门被大力拽开,路珩眼前一花,什么都没看清呢,整个人就被按在了浴室的墙上。 谭啸凶狠地吻了下来。 路珩的后脑勺“咚”的一声撞在了墙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2.第三十二章 路珩在一片金星四溅中被狠狠吻住, 一口气还没抽到肺部就被堵在了唇齿间, 肩膀被攥得生疼, 锁骨被拇指狠命按住仿佛要断裂开来。后脑的钝痛慢慢地蔓延, 他有点儿晕,也有点儿得意。 谭啸, 这么的忍不住, 急切得不给任何思考的时间 同为男人,路珩很明白那种按捺不住的情动, 但是他没有想到,谭啸会这么的亟不可待。大概是因为太喜欢了吧,路珩想。于是他伸手按住谭啸的后颈, 用力捏了捏, 如同抚慰一只暴躁的小兽。 谭啸抬起头,眼底有一丝红痕闪过, 目光狂乱而凶狠,他喘息着,盯着路珩的眼睛, 希望能把路珩的视野填满, 不留一丝缝隙。 即便是心大如太平洋的路珩,也总算看出来点儿不对劲:“你怎么了?” 谭啸顶着路珩的额头,用力摇摇头, 发丝散乱。 路珩搂着他, 安抚地揉着他的脖颈。谭啸略长的头发拂过手背, 痒痒的, 勾出了他骨子里的那点儿絮絮叨叨的班主任心。 “谭啸,有什么事儿你告诉我啊。”路珩轻轻晃晃,好像摇晃一个孩子,哄着他。 谭啸往前迈一小步,整个身体紧紧压在路珩的身上,他的双臂杵在墙壁上,把路珩桎梏在小小的臂弯里,挣扎了一下说:“我想要你。” 路珩非常欠招地在谭啸的唇角啄了一下:“我知道啊。” 谭啸的眼神暗了一下,他想,不,你不知道。 路珩心想,这种事儿,既然你想要,我又能给,那不就是顺水推船水到渠成?不就是上个床吗,这有什么好纠结的,从晚饭一直纠结到现在,莫非 在作死的道路上奋勇前进百折不挠的路珩笑了一下,又舔了一下谭啸的唇缝:“怎么?需要老师教吗?我可以手把手地唔” 谭啸脑子里“嗡”的一声,整个人都要炸了,他简直不该拿这个姓路的怎么办,只好先堵住他那张嘴再说。 路珩腾不出嘴来说话,只能动手去拽谭啸的衣服。谭啸穿着一件加厚的卫衣,套了一条牛仔裤。他一把拍开路珩攥着自己衣角的手,一扬手就把衣服脱了。 路珩眨了一下眼,还没来得及看清谭啸的胸肌,视线里就一片模糊:“唔”他想,今晚做不做的先另说,舌头是一定会断掉的。 谭啸急不可耐地把手摸进路珩的睡衣里,薄薄的棉布下是他温暖的c光滑的肌肤。路珩很瘦,一看就是不运动的,身上别说肌肉了,连肉都没有几两,谭啸大力抚摸着他的胸口,总担心自己一使劲儿把他肋骨给按断了。 路珩懒得跟谭啸较劲,任由谭啸把自己的上衣剥了下来。光裸的胸膛紧紧贴着,心跳应和着对方的节奏,一声声叩击着耳膜。谭啸觉得自己的大脑里有一面巨鼓,正擂响亘古以来最激动人心的节拍。 路珩仰着头,把脖颈露出给对方,轻声说:“我们换个地行吗?” 谭啸依然咬着路珩的唇,带有老茧的手指用力抓着路珩的腰,摩挲出一片细小的战栗,他轻推着双腿一直在抖的路珩,一路倒退回客厅。 “唔。”路珩的膝盖磕到了沙发上,他顺势躺了下去,再不躺下,他已经绵软的腿就要支撑不住了。 谭啸压上去,瞪着路珩:“我” 路珩自以为有敏锐的观察力,总觉得一眼就看穿了谭啸的那点儿小心思,他笑着安慰他:“没事,不用紧张。” 而谭啸的声音嘶哑得如同被一把沙子揉过:“我不是” “不用不好意思承认,”路珩拿出一个班主任的耐心和爱心,准备谆谆教诲c循循善诱,让这一场春风变成美好的春事,他说,“别担心,有我呢。” 谭啸喑哑着声音:“你教?” “我教我教。”路珩得意洋洋,大尾巴摇得相当欢实。对于这种事儿,他虽然没有实践经验,但是理论经验相当丰富,蔡明申那个畜生虽不能“身教”,但“言传”得相当到位,路珩毫无心理压力。 “你有经验?”谭啸攥着路珩的裤腰,脑子里轰轰作响:路珩那么好,我能比捷豹c奔驰更适合他吗,我能得到他吗?完全的c彻底的c从今天到永远。 执着于作死的路珩爽快地一点头:“那当然!” 谭啸最后一丝理智灰飞烟灭。 谭啸总说自己是问题学生,可路珩从来没觉得他有“问题”——除了说瞎话的功力突破九天人合一以外。在路珩看来,谭啸帅气c懂事c孝顺,而且特别努力,无论是工作还是情感,他都是个挺勇敢的人。 路珩喜欢这样的人,谭啸让他觉得踏实,比邢建伟真实鲜活得多。 这样的人有什么“问题”呢?不抽烟c不喝酒c不骂人c不打架——唔,还被打断了胳膊,身上干干净净连个纹身伤疤都没有。 路珩抚摸着谭啸光裸的脊背想,这样好的一个人,为什么会掐着自己的肩头上嘴就咬? 路珩曲起左腿,卡进谭啸的身体和沙发背中间,然后抱紧他的腰,用力一蹬沙发背,生生从谭啸的身下翻了出来,转身就把谭啸压了下去,手肘横在对方的胸口,压得死紧。 “谭啸!”路珩眯着眼睛压低声音喊,“谭啸!” 谭啸一失神的工夫被压了下去,被两声低喝唤回了几分神志,他闭一下眼,再睁开时看清了路珩紧皱着的眉头。 “路” 路珩在他的眼皮上亲了一下,轻轻地,不带任何挑|逗,路珩甚至自以为那个吻充满了父爱,谭啸的眼睫颤了几下,在沙发旁的阅读灯照耀下投下一个弧形的阴影。 “抽什么疯?”路珩问,“属狗的?” 谭啸的目光滑到路珩的肩膀上,看到上面有一个鲜红的牙印。他脸红了一下,伸手摸了摸那个牙印,嘟囔一句:“对不起”。 眼尾还有没有退下去的红,剧烈情绪波动之后的一丝疲惫和沮丧悄悄浮了上来,这样的谭啸带着一点委屈点伤心还有一点儿不甘愿,这幅样子让路珩当场滚地投降。 “好了好了,”路珩又亲了他一下,“没事。你到底是怎么了?” 谭啸咬紧牙关,他没有办法说自己只是担心,他解释不清楚这种近乎是“矫情”的担心从何而来,他不想让路珩误认为他是介意“经验”。 不,他真的不介意,他只介意自己能不能做得比别人都好,能不能让路珩得到快乐。 路珩轻轻笑一下:“真的没事?” 谭啸点点头。 路珩俯下去,舌尖在谭啸的耳廓上转了一圈:“那还做吗?” 谭啸僵了一下,从耳边传来的那种湿热滑腻让他整个人都烫了。 路珩看到谭啸的眼睛,专注而热烈地盯着自己,眼底燃着渴求的火,可是嘴角抿得死紧。 路珩:“你还要我吗?” 谭啸猛抽一口气,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他抓住路珩的侧腰,屈起腿用力磨蹭了一下,幽黑的眼睛盯住路珩,路珩莫名看出了几分可怜巴巴的哀求来。 那个敢用手去挡甩棍的人,在自己身下只敢可怜巴巴地用眼神哀求着,路珩一下子心软了:给给给,要什么都给! 路珩拽过谭啸的手放在自己的后腰,然后哑声说:“来。” 谭啸是被手机的闹钟吵醒的,他闭着眼睛不想睁开,今天的被窝格外温暖,床铺特别柔软,而身体似乎已经软化成了一滩水,洇在床上收都收不回来,彻彻底底的放松和舒适。 他翻个身,手臂碰到一具温热的身体,他骤然睁开眼睛,就着朦朦胧胧的晨曦看到陌生的天花板。 路珩! 他侧过头去,看到路珩光洁的脊背上有点点红痕,肩头有一圈牙印,脖子上还有一点儿青紫的印痕。路珩睡得很熟,尖锐的铃声丝毫没有影响到他。 谭啸盯着路珩的脊背,昨晚的一幕幕终于慢慢浮现了出来: 路珩牵着他的手 路珩把油塞给他 路珩说“别怕” 路珩用温热的口腔包裹住他 谭啸按住自己的胸口,感觉心脏马上就要蹦出来了。 他记得昨夜,路珩一路引导着自己,他微笑着说“来啊”,他还带着一点儿小得意说“我教你,放心”,他控制着自己c让自己没轻没重的动作趋于平缓,然后 然后? 谭啸甩甩头,记忆在这一刻发生了断裂,他记不清自己是怎么糊里糊涂地把路珩按下去,也记不清是怎么在一片混乱中自己有多狂乱,更记不清那时路珩说了什么。但是他记得当自己顶进去的瞬间,路珩露出了很痛苦的表情,但是他毫不犹豫地扣住自己的下巴往下拽,同时用力挺起身体狠狠吻住自己,仿佛要藉由这个吻消除掉所有痛苦。那个吻来得如同风暴,丝毫不给自己喘息的机会,似乎在宣告着某种占有。而在他体内的自己,已经完全被那种炽热紧紧包裹,二十年来的情感空白一下子被填满,一直空荡荡的心里被强势地侵占,路珩就这么狡猾而霸道地挤进了他的生命。 到底,是谁占有了谁? 谭啸轻轻伸手,按在路珩的脊背上,沿着他突出的脊骨慢慢捋下去,流畅的线条没入深色的被褥中,指尖下有一点点细腻的触感。他努力将手掌张开到最大,紧紧地贴在路珩的后心上,他一颗紊乱慌张c患得患失的心总算是稍稍安稳下来。 自己,从现在到永远,永远都属于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3.第三十三章 大约是掀开了一道缝隙的被子里灌进了凉风, 路珩缩了缩肩, 似乎有醒来的迹象。谭啸连忙把被子掩好, 轻轻地躺了回去。还不到正月十五, 生意还很清淡, 谭啸自作主张地给自己放了半天假。 他伸出手臂搭在路珩的腰上,指尖可以触摸到路珩的腹部,那里非常柔软,谭啸慢慢地把手掌贴上去,掌心能感受到腹部微微的起伏。他想起昨天晚上在路珩的体内也感受到了这种柔软,就好像一层层的水, 将自己包裹其中, 温润而舒适。他不敢声张,只能偷偷摸摸地把人揽进怀里小心抱住,唯恐从墙角蹦出来个蝎子精, 扒拉两下琵琶就把到手的人给卷跑了。 房间里静谧如夜,厚重的窗帘隔绝了刚刚露出地平线的晨曦,谭啸心满意足却又惶惶不安地盯着路珩的后脑勺,慢慢在他后颈上印了一个吻。 不知道过了多久, 就在谭啸迷迷糊糊要睡过去时, 路珩动了一下。谭啸飞快地睁开眼睛,看到路珩抬了一下胳膊, 似乎是想伸个懒腰, 可刚举到一半就僵住了。 谭啸有点儿心虚地收了收手臂, 让路珩的后背紧紧地贴到自己的胸口。 路珩小心地放下手臂, 艰难地转了个身,和谭啸面对面,板着脸控诉:“疼。” 谭啸的脑子里“轰”的一声,头皮都快炸开了:“哪里疼?” 路珩冷笑一下:“哪里都疼。” 谭啸攥住路珩的手:“那我给你揉揉?” 路珩:“揉?那不是更疼吗?” 谭啸的眼角狠狠跳了两下,忍耐不住地把人搂过来抱紧:“路珩,你我们” 路珩懒洋洋地打个呵欠,嘟囔:“知道自己的技术有多烂了吧?小子,下次我教你,学着点儿。” 谭啸把嘴凑到路珩的耳边,悄声说:“我好好学。” 路珩蹭着谭啸温热的肌肤,舒舒服服地窝了一个新姿势,满意地闭上眼睛说:“陪我再睡会儿,困死了。” 谭啸小心地拽拽被子,把路珩更严密地包裹起来,他虔诚地在路珩的额头上印个吻,感觉自己的心慢慢沉在一片温柔的海洋里。 两个人醒醒睡睡,一直磨蹭到中午才彻底醒过来,路珩一边翻身,一边抱怨浑身疼。 谭啸说:“我给你揉揉吧,我技术不错的,经常给我爷爷按摩。” 路珩:“你技术真的行吗?你昨晚的技术可有待改进。” 谭啸被勾动了心底的那点儿欲念,可看看路珩还青紫的脊背,到底还是咬着牙忍了下去。他翻身跪坐在床上,随手披一件睡衣,把路珩按倒在床铺上:“趴好,我给你按按。” 路珩懒洋洋地把后背露出来,说:“你下手轻点啊,本来我就够疼的啊啊啊啊。” “我还没使劲儿呢你叫唤什么。”谭啸被喊得心烦,手底下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你这是谋杀,疼疼疼疼” 谭啸松开手说:“不按了,弄得人家以为这里有凶杀案。” “我不叫了,”路珩举一只手发誓,“我忍着。” 于是谭啸按住他的肩膀,大拇指捋着颈椎用力推上去。路珩瞬间飚出满眶的泪花,只好把脸埋进枕头里“嗯嗯呜呜”地哼唧。 那种难以忍耐的哼声和昨夜顶到极致时几乎失控的声音如出一辙,谭啸骤然撒开手,直楞楞地看着路珩那光裸的背脊,脸腾的就红了。“你,你再躺会儿,我去做点儿吃的。”说完,他落荒而逃。 路珩虽然哼唧疼,但是谭啸手劲儿大,按完之后肌肉酸酸麻麻的其实挺舒服。没想到按摩按到一半按摩师居然撂挑子了,路珩一抹眼泪,看着谭啸凄凉的小背影,恨恨地喊:“跑你个鬼的跑啊,活儿还没干完呢。” “不按了,你再躺会儿吧,我去做饭。”谭啸仓皇而逃,“咣当”关上卧室门,冲进卫生间插好门,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他看着自己半硬的下|身,脑子里滑过刚刚路珩乖顺地趴在那里,难耐地哼出声 谭啸犹豫了一下,想到路珩那青青红红的脊背,始终没敢再返回床边,只能拧开了花洒。 路珩叼着牙刷晃悠到厨房,看到谭啸正在煮面,穿着自己的睡衣,头发还是湿漉漉的。 路珩凑过去摸了一把,含含糊糊地说:“为什么不吹干?” 谭啸哆嗦了一下,躲开了路珩的手。 “躲什么?”路珩拍了一下谭啸的后脑勺,嘴里的牙膏沫子喷到了谭啸的头发上,他不好意思地伸手又抹了一下。 谭啸索性把铲子丢下,转过身搂着路珩把他推了出去:“在外面待着。” “唔。”路珩弯弯眼睛,转身去卫生间了。 谭啸长长地吐出一口气,狠狠地盯了路珩的背影两眼。 等路珩从卫生间出来,小桌子上已经摆了两碗打卤面。路珩抽抽鼻子:“要不我把小时工辞了,你来给我收拾做饭吧。” 谭啸点点头:“行。不过我没办法天天来,我得查查我的值班表,要是” 路珩笑着举起手:“停停停,你当真的啊,我跟你开玩笑呢。” “哦。”谭啸垂了一下眼睛,又说,“真的,你把小时工辞了吧,我不开玩笑。” 路珩咽下嘴里的面条:“你哪儿有那么多闲工夫,好好干你的活儿。” “我干得挺好的。”谭啸争辩道。 “是是是,我知道。”路珩隔着小餐桌,摸了一下谭啸,“我昨天刚发现你的照片一直挂在车行接待处的优秀员工榜上。” 谭啸:“所以,你为什么还要花钱请小时工?” 路珩丢个眼神过去:“我舍不得。” 谭啸的心里被填得满满的,全是喜悦和甜蜜。 午饭吃的太饱,路珩说:“咱们溜达去车行,我送你。” 谭啸看着路珩不太有精神的样子,说:“我自己过去就行了,你在家好好睡会儿。” 路珩摇摇头:“吃得太多,正好出去溜达溜达。”他看一眼谭啸,弯弯嘴角,“而且,想跟你多待一会儿。” 谭啸控制着自己的嘴角,努力绷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我下了班还来呢。” “哦,对——”路珩拖长声音说,“你不用去看付谦他妈妈了哈。” 两个人说说笑笑地出了门,顶着四五级的西北风,还是觉得开心和温暖。 付谦站在车行门口给一辆车喷漆,老远看到两个人慢慢溜达过来惊讶地张大了嘴,口罩都快遮挡不住了。 “哥,您来了。”付谦几乎是条件反射地站起来冲路珩点个头,把“你洗车还是修车”给咽了回去,然后将疑惑的目光投向谭啸,巴望着谭啸能给个解释。 谭啸问:“上午活儿多吗?” 付谦:“除了洗车的,两个做动平衡的,几个喷漆的,还有四个跑完长途回来检测的。” 谭啸从墙上摘下入库单,利落地在其中的几页上签上名,然后招手叫过来一个小工:“跟这几个车主打个电话,确认一下时间和工序。” 路珩站在门口,看着谭啸一秒变身,有条不紊又果断利落地把四五张单子的活儿接过来。几分钟之前,还带着几分扭捏的脸上全是沉稳严肃。只见他微微皱着眉,围着一辆车转了一圈,手里的笔不停,飞快地做了一连串的记录。 一个小工说:“谭啸,这些什么时候出?” 谭啸抬眼皮一扫:“三天,通知那些车主周六下午取。” 付谦在一边喊:“我通知他们周日的,不用那么赶。” 谭啸:“周日就出正月十五了,那时活儿肯定特别多,你都压到周日下周不得忙死。周六没问题,我能搞定。” 付谦耸耸肩,示意小工去挨个给车主打电话。 路珩随口问付谦:“他干得完吗?” 付谦大概是对路珩当众行凶的印象太深刻了,马上开始为谭啸说话:“哥您放心,我们小谭的手艺没得说的。我跟您说说,一般30万以下的车我们都不用他修,他上手的都是好车,那技术,杠杠的。” 路珩骄傲地挺挺胸膛特别得意。 付谦:“所以哥,您看上次您那斯柯达还是我们小谭给您修的,您挺满意的是吧,没毛病吧?您信我的,真的,我们小谭是好人。” 路珩点点头:“嗯,他是挺好的。” 付谦准备了一肚子的赞美之词,一下子全都没有了用武之地,把他憋得只能翻白眼,也不知道这两个人是怎么了,只好憋屈地蹲回去接着喷漆。 谭啸把入库单又挂回墙上,一扭头看到路珩傻呵呵地站在车行门口,他忍不住弯起了眉眼,走过来:“你不回家在这里干吗?” “啊?”路珩瞥一眼蹲在地上老老实实喷漆付谦,小声说,“看你一会儿。” “有什么好看的,”谭啸努力绷着脸,“赶紧回去睡会儿,这里全是油漆味儿,不嫌呛?” 路珩:“一会儿就走。” 谭啸刚要说话,就听到一个声音喊:“路老师!” 路珩遽然变了脸色,抬眼看到任一萌从二楼的店长室里钻出来,手里依然握着手机,兴冲冲地冲自己招手。 谭啸背对着二楼,挤挤眼:“谁让你不走的,该!” 路珩苦着脸:“我现在就走,还来得及吗。” 任永林紧跟着从店长室出来,脸上堆满了受宠若惊的笑,一路两级两级地跨过台阶冲下来:“哎呀路老师,您怎么来了,您这是洗车还是修车。您看您,给我们打个电话,我让小谭去您那里把车开过来不就好了。” 任一萌在后面,翻了好大个一个白眼,轻蔑的哼一声,似乎为父亲这幅狗腿的样子所不齿。 “我不修车。”路珩说。 任永林:“那您” 路珩暗暗叫苦,不修车来车行干什么?总不能说是来勾搭您手下员工的吧。 谭啸嘴角都开始抽搐了,忍笑忍得十分辛苦。 谭啸:“老板我先去换衣服了。” 任永林忙不迭地说:“你去你去,我跟路老师聊聊。” 谭啸利用转身的工夫,非常没有义气地冲路珩挤挤眼睛,露出一抹促狭的笑,然后飞快地溜进了后面的的员工休息区。 任永林一把握住路珩的手,仿佛看到了同志哥:“路老师!” 路珩努力挤出笑:“您好。” 任永林:“过年好过年好,哎呀,路老师,您看您来了也不说一声” 路珩只能顺着说:“啊,我路过,来看看。” 任永林大力点头:“我知道我知道,家访嘛,哎呀,你们老师真是辛苦。我们萌萌能遇到您这么认真负责的老师真是幸运,我们当家长真的太感动了,正好我想跟您谈谈萌萌的问题,她这一个寒假啊啊,来来来,您楼上请” 任永林引着路珩一路上了二楼,任一萌把手机塞进口袋里,啪嗒啪嗒地跟着跑上了二楼:“路老师,您真的来家访啊。” 路珩走投无路,只好道貌岸然地一点头:“唔,看看你的寒假生活。” 任一萌有点儿不高兴:“怎么今年想起来家访了,以前寒暑假都不家访的。” 路珩端着四平八稳的架子:“这不要初三了吗,得抓抓你们了,要不然中考怎么办。” “还有一学期呢。” “光阴似箭,这不一眨眼就到了吗?”路珩自动找准自己班主任的位置,扭头看一眼蹦蹦跳跳的任一萌,“你要好好念书。” 任一萌停住脚,吐吐舌头:“您跟我爸爸谈,我找啸哥去。” 路珩可怜巴巴地看着任一萌欢快的小背影,内心嗖嗖寒风刮过:“我不想跟任老板谈,我也想去找啸哥。” 任一萌跟着谭啸转悠,谭啸挥挥手:“你能躲远点儿吗,多碍事儿。” “不,我爸爸跟路老师谈话呢,我可不去触霉头。”任一萌拉开车门坐进驾驶座,“你忙你的,我看手机。” 谭啸抬头瞥一眼:“又看那个什么明月的小说呢?” “没有。”任一萌说,“明月已经五天没更新了,也不知道他怎么了。” 谭啸心想:他没怎么啊,他昨晚还跟我说话呢,我看他挺好的。 任一萌说:“我觉得明月可能心情不好。” 谭啸:“你是他那么铁杆的老粉,他有什么事儿你还不知道。” 任一萌摇摇头:“他这个人吧,不怎么跟粉丝聊天,读者群里就是逢年过节发个红包,平时根本看不到他。我也没见他跟哪个粉丝关系好,而且从微博来看,他好像跟那些作者关系也挺一般也就跟那个什么啸歌关系好,什么眼神儿!” 谭啸“嘶”一声,想用手里的千斤顶把这小丫头顶房顶上去,他冷哼一声:“什么叫‘什么眼神儿’?” 任一萌:“人家大神都跟大神抱团,互相打个广告什么的也互惠互利。也就明月这傻子,天天拽着那个什么啸歌,小真空一个,文写的难看得要死。” 谭啸扶着车门:“你跟我滚出来,客户的车是随便坐的吗!” 任一萌怏怏不乐地钻出来:“事儿多。” 谭啸盯着任一萌退到工作区外,随口问:“你怎么知道明月心情不好。” “看他微博啊,特丧,我们都劝他。”任一萌说,“再说,他极少断更的,即便断更也会挂假条。可现在已经断更五天了,也没说一声为什么。” 听了任一萌的话,谭啸也觉得有点儿奇怪。他知道平时明月的微博总是一派阳光灿烂,全是毛茸茸的猫咪和香气氤氲的咖啡,只有qq空间里能窥见他的一些内心。那些阴暗破败的老楼,干枯毫无生命的树枝,满是荒草与肮脏薄冰的水塘如果有一天,明月空间的这些阴暗面能蔓延到微博上,那他是遇到了什么呢? 任一萌叹口气:“唉,我们也帮不上忙,只能投点儿票了,也算支持吧。” 谭啸一哆嗦,依照任一萌的霸道范儿,这一投票不定就是几百上千块呢。谭啸干完手底下的活儿,找了个借口去休息室拿出了手机。他点开明月的空间,里面又更新了一些图片,谭啸一眼就看到了熟悉的画面,明月还在这个城市。 他把qq点开,迟疑了很久问:你在b市? 明月半墙:对啊。 偃仰啸歌:来玩?还是工作? 明月半墙:辞职了,过来住一段时间。 谭啸明白了,明月大概准备全职写文,一个城市住一段时间换一个城市住,反正一台笔记本就能工作,用稿费在这里生活半年也不是什么问题。 明月半墙:怎么了?有事儿吗? 偃仰啸歌:没事儿,你忙吧。 谭啸退出qq,心里有些犹疑,任一萌的担心不无道理,明月应该是真的遇到了什么事儿。他把手机收好,回到工作区的时候看到路珩正在跟任永林道别,任一萌一脸不耐烦地站在任永林身边,背着手,手里还握着手机。 路珩看到谭啸,一脸的“公事公办”立刻化作春风缭绕,他的目光一下子软了下来,还忙里偷闲地冲谭啸眨了一下眼。 谭啸站在任家父女的背后,冲路珩扬扬眉,一脸的幸灾乐祸。 任永林一把攥住路珩的手用力晃晃:“真是太谢谢路老师了,您这么关心萌萌,我们当家长的一定好好配合,她快上初三了,我一定天天盯着她” 谭啸眯眯眼,盯着路珩被攥住的右手,心想今晚回去要好好亲亲那只手。 路珩往回走的时候,路过超市买了一堆吃的,逛到日用品区,专门买了一套洗漱用具。他把那些东西放进手推车里,心里有压抑不住的雀跃。好像放进车里的不是日用品,而是自己未来的几十年的生活。谭啸跟他的身高差不多,他照着自己的身量从货架上拿了一套深蓝色的睡衣。刚刚在车行,他看到穿着深蓝色连提工装裤的谭啸,觉得那种沉稳的颜色穿在他身上,配上朗目浓眉,看着就那么可靠。路珩非常喜欢,他甚至想把床上的床品换成深蓝色。 不过谭啸下班回来后看到这身衣服就皱眉头:“穿这个我老感觉自己还在上班。” 路珩得意洋洋:“我喜欢。我已经给你洗好烘干了,你就换这个吧。” 谭啸站在卧室里开始脱外衣,路珩坐在床边笑逐颜开地看帅哥脱衣。 “这有什么好看的?”谭啸说,“你去把米淘了,先蒸上。” 路珩摇摇头:“我能把菜买回来就已经是很了不起了,让我淘米蒸饭的我担心厨房会毁了。” 谭啸把卫衣脱下来,露出结实的肩背,拿过新睡衣就往身上披。 路珩走过去,按住他的手:“先别穿。” 谭啸挑挑眉,把睡衣丢到床上。 路珩摸上谭啸的肩,手掌下是紧绷绷的皮肤,有薄薄的肌肉层,捏起来很结实,有点儿弹性。路珩凑过去抱住他的腰,把脸埋进谭啸的脖颈里深深吸口气。谭啸身上的气息非常鲜明,机油味被洗衣粉的味道冲淡了很多,加上他身上特有的气息,混成了一种奇特的味道,独属于谭啸的味道。 路珩吻住谭啸,舌尖轻轻地滑过唇缝。谭啸的嘴唇有点儿干,于是路珩细细舔舐了一圈,然后循着缝隙顶进去,滑过他的牙齿,压着他的舌,轻轻地勾了一下谭啸的上颚。 谭啸剧烈地颤抖了一下:“你” “就是想亲亲你。”路珩认真地说,“别动,老实待着。” 谭啸僵在当地,双手老老实实地搭在路珩的肩上,任由路珩的舌尖在自己的口腔里肆虐。他的呼吸逐渐加重,本来光滑紧绷的皮肤上起了一层寒战。终于忍耐不住地攥紧路珩的肩头,把人拽进自己怀里反吻上去。 路珩轻笑一声,推开了两步:“行了,去做饭吧,要不然今天咱俩谁也别想吃饭了。” 谭啸不情不愿地把手伸进路珩衣摆里,狠狠地摸了两把,嘟囔道:“还早嘛。” “不早了,”路珩叹息道,“现在已经七点半了,等咱们吃完就得快九点,把你送回去都得九点半了。你去医院探病可能探到那么晚吗?” 谭啸这时才想起昨天跟爷爷编的瞎话,只好狠狠心,转身去了厨房。路珩拿着一个苹果,一边啃着一边跟到厨房,靠在厨房门口:“周六你很忙吗?” “不忙啊。”谭啸“咔咔”地切土豆丝,又快又细。 “我看你周六要交那么多车,感觉很忙。” “不会。”谭啸淡淡地说,“那些周六上午肯定能做完,有什么事儿吗?” 路珩:“跟我朋友吃顿饭。” 谭啸“咔咔”的刀声一下子停住了,他转过身看着路珩:“什么?” “我有个特别好的朋友,叫蔡明申,就是那天开捷豹的那个,他想见见你。” 谭啸侧侧头:“为什么要见我?” “你是我男朋友啊。”路珩理所当然地说,“他是我最好的朋友,我脱单了,他要敲我一笔竹杠,顺便见见你,这不是挺正常的?” 谭啸“哦”一声:“在哪里请客?” 路珩把啃完的苹果核远距离投到垃圾桶里,擦擦手:“姓蔡的要吃牛排,哼,敲竹杠呢这是。” 谭啸“咔咔咔”地又开始切土豆丝,他说:“行吧,我请客吧。” 路珩看了他的背影一会儿,乐了:“行,你请客吧。正好我出去旅游了一圈,钱都花完了。” 谭啸点点头,切菜的节奏更快了,路珩莫名地觉得那“咔咔”的刀声听起来就是“哈哈哈”的笑声。 周六的时候,谭啸特地上网查查了很多,他没吃过正经的西餐,生怕自己出漏洞。至于穿什么衣服,他是犯了愁的,柜子里一水儿的休闲服,看了半晌,他嘟囔一句“管他呢”,拽出来一条牛仔裤搭了一件p一l一衫。虽然不是正装,好歹有领有袖。 他在胡同口看到路珩时,长长地吁了口气,路珩穿得跟他差不多。 路珩吹声口哨:“心照不宣的情侣装!” 谭啸坦坦然然地点头。 路珩笑眯眯地看着他:“你今天真帅,我怎么觉得跟平时有些不一样呢。” 谭啸咳嗽一声,从路珩手里抓过车钥匙:“没什么不一样的”,然后钻进了驾驶座。 路珩绕过去,坐在副驾驶依然看着谭啸,半晌一拍巴掌:“你发型变了。” “没有。” “有。”路珩得意洋洋地说,“你是不是吹了个发型?” 谭啸:“我哪儿有那个闲工夫就是,去洗了个头,人家给吹干了。” 路珩放声大笑起来,他忍不住伸手揉了揉谭啸的脑袋,略长的发丝缠了一手,路珩索性把谭啸的头发揉成了一团草。 谭啸左躲右躲,最终放弃了抵抗,任由路珩把自己折腾成一个鸟窝。 “行了行了,”路珩说,“你不能这么帅,蔡明申那混蛋是个色胚,你太帅我有危机感。” 谭啸抿紧了嘴角,半晌说:“他追过你?” “啊”路珩想,这个问题我要怎么回答。 谭啸紧跟着说:“你喝醉那天,他说他挺欢迎你去操他的。” “不是,”路珩有点儿惊讶地说,“我采访一下啊,谭啸同学,你是怎么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说出‘欢迎操他’这句话的?” 谭啸看他一眼:“你会去操吗?” “必须不可能啊,要操不是早就操了。” “那我面不改色心不跳有什么奇怪的,你要是真的想操他我才紧张呢,那我一定翻脸。” 路珩想了想,一挑大拇指:“你说得对。” 路珩指挥谭啸开车到了一个别墅小区,停在门口给蔡明申打电话。谭啸问:“他不开车吗?” 路珩:“他想喝点儿酒,所以蹭咱们的车,再说,他那辆破车矫情得要死,停哪儿都不安全。” 谭啸心想,高端西餐厅还能没有停车位?他说:“捷豹可不算破车。” 路珩:“需要伺候的车全是破车。” 谭啸:“你喜欢什么车?” 路珩拍拍斯柯达:“三个月不洗都没人觉得糟蹋的就是好车,比如我的小斯。” 谭啸:“我问你喜欢什么车型。” “suv吧。”路珩说,“宽敞,适合开车出去玩,我这车开长途挺不方便的。” 谭啸:“那以后我们换一辆suv吧,然后你寒暑假的时候我们可以自驾游。” 路珩眯着眼睛想了想:“我现在就想买,这太诱人了。” 两个人正说着,忽然有人拽开后座的车门坐了进来:“嗨。” 谭啸扭过头去:“你好。” 蔡明申看着谭啸愣了,半晌才说:“我认识你” 路珩瞪了他一眼:“闭嘴,别瞎撩。” 蔡明申:“我真没想到,怎么是他啊。” 谭啸的眉尖微微皱了一下,不知道蔡明申这话是什么意思。 路珩:“你几个意思?” 蔡明申:“路路,敢情你让我去人家店里洗车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真是骚操作。” 路珩得意洋洋地说:“帅吧。” 蔡明申点点头:“你小子真鸡贼。” 谭啸挂上车挡踩下油门,车子平稳地滑了出去。他一边开车,一边听着路珩跟蔡明申闲聊,无非就是春节后工作量太大,或者羡慕路珩的寒暑假。 路珩:“这会儿你羡慕我寒暑假了?当初是哪个王八蛋耻笑我一个月才挣七千的?” 谭啸惊讶地看他一眼:“你一个月挣七千?” 路珩耸耸肩:“一个事业单位,你指望我能挣多少?” 谭啸:“我总听说当老师的特别能挣,而且兼职家教一小时就能挣四五百。” 路珩:“谁敢啊,现在管得那么严,你要是敢接家教,一旦被举报就完蛋了。” 谭啸不说话了,专心地看着前面路。虽然觉得自己挺可笑的,但他真的挺高兴,自己一个月的收入有五千多,再加上写文挣的一千多,一个月也有六七千的收入。谭啸挺挺腰,坐得笔直,这种心思真的不能让路珩知道,他会笑话死的。 一行人来到一家牛排店,并不是谭啸以为的那种高端的西餐厅,反而是一家胡同里的铁板烧。 “这里吃牛排?”谭啸指着店门口坐着等位的人和地上的一大堆瓜子壳。 “好吃。”蔡明申认真地说,“而且我有门路可以不排队。” “不是西餐吗?”谭啸有点儿懵。 “谁吃西餐啊,又难吃毛病又多,还不够我换盘子的。”蔡明申一挥手,“走,我们吃肉去。” 谭啸跟着路珩走进店里,店里人满为患,铁板上的肉滋啦啦的冒着油光有肉香,混进了洋葱等香料的气味扑鼻而来,谭啸顿时就觉得饿了。 “是不是闻着就香?”蔡明申问。 铁板台上挂着的一溜木牌,上面有肉类的价格,谭啸瞥了一眼,觉得今天揣着银行卡出门真是多此一举。 蔡明申带着两个人走到角落的一个位置上,这里人比较少还算安静。蔡明申翻着菜谱:“今儿谁请客?” 路珩一指谭啸:“他。” 蔡明申鄙夷地说:“路路,要说我你也太不要脸了,刚找了男朋友就当米虫了,连请朋友吃饭都不肯掏钱了。” 路珩乐呵呵地说:“我一个穷老师,两袖清风的,我没钱。” 蔡明申哼一声,点了两客牛排还有一堆肉,他问:“喝白的?” 谭啸看着路珩说:“你喝吧,一会儿我开车。” 路珩得意洋洋地看着蔡明申。 蔡明申冷笑一下:“就你的酒量,一会儿喝醉了又撒酒疯。” 谭啸忙不迭地保证:“没事儿,我在呢,你放心的喝。” 路珩一指蔡明申:“我今天非把你放倒不可。” 蔡明申板着脸:“我警告你们俩,关爱单身狗,你们要是再这么肆无忌惮地秀恩爱,信不信我站起来就走。” “走走走,”路珩大笑着拍着桌子,“你现在赶紧走,你走了我俩慢慢吃。” 蔡明申愤怒地又添了两道菜。 谭啸看着那两个人推杯换盏,在帮着路珩抢肉的空档里回答了诸如自己的工作c兴趣爱好c到底看上路珩什么了这些问题。 他跟蔡明申说:“我就在顺通车行工作,我修车的。” 路珩看着他,就喜欢看谭啸这种坦坦然然的样子,借着酒劲儿,他笑得合不拢嘴。 谭啸咳嗽一声,不自在地在桌子底下碰碰路珩的手,想让他收敛一点,却被路珩一把攥住了手。 蔡明申说:“那我以后找你修车能打折吗?” 谭啸摇摇头:“你那车太贵,我们挣的就是你们的钱,路珩那种斯柯达挣不了多少钱的。” 蔡明申简直惊呆了:“你居然如此坦荡的不要脸。” “实话。”谭啸耸耸肩,“所以你找我没用,你得跟我们老板说,你是路珩的朋友,那不但打折,搞不好还免费。” 蔡明申看着路珩:“你什么时候那么大面子了?” 路珩:“老板是我学生家长,唔,就是指使别人在我车门上画jb的那个学生的家长。” “啊!” 路珩一指谭啸:“就是他画的。” 蔡明申筷子上的肉块“啪嗒”掉在了地上。 谭啸笑了一下:“你别听他的,不是我画的。” 蔡明申:“真的?” 路珩刚要点头,就被谭啸一把按住了。 谭啸说:“真不是我画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路珩一直坚持是我干的,我怎么解释他都不信。” 蔡明申好笑地看着路珩:“为什么啊?” 谭啸说:“后来我明白了,大概他就是想借这个机会认识我吧。” 路珩一翻白眼,决定装死算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4.第三十四章 一顿饭吃得乐乐呵呵的, 谭啸一开始非常紧张, 生怕自己说错什么做错什么给路珩丢脸。虽然他自己对此不太在意, 但是一想到那天蔡明申把捷豹的车钥匙扔过来时的样子他就紧张。可当他发现蔡明申对瓶吹, 嫌人家80一盘的牛排“宰人”,并且拍着桌子说“我操x妈”的时候便彻底放下心来。他饶有兴趣听蔡明申说那些证券行业的事儿, 然后路珩就冷嘲热讽说姓蔡的已经钻钱眼儿里了。 “你不钻钱眼?”蔡明申冷哼一声, “那把去年我在股市上给你挣的钱还回来。” “不。”路珩摇头,“我要养家。” “养什么?”蔡明申用筷子指指路珩。 路珩指一指谭啸, 又指指自己的鼻尖:“我们,一家,我要养家。” “操, 你养家?是我养你们一家吧?”蔡明申嗤笑, “你养个男人还要靠我给你挣钱。” 谭啸看他一眼,默不作声地夹了一筷子肉放在路珩的碗里。他几乎的表情几乎没有丝毫的改变, 只是微微垂了一下眼皮,就让人觉得气氛骤然凝住了。 路珩盯着谭啸看了一会儿,忽然一拍桌子:“蔡明申!” “哎。”蔡明申吓得一哆嗦, 一只虾掉在了桌子上。 “我有男朋友了, ”路珩使劲儿拍着谭啸的肩膀,“你加油。” 蔡明申用切肉的小刀指着路珩:“我能弄死你吗。” 谭啸抓住路珩的手,按在自己腿上, 小声说:“你喝点儿茶吧。” 路珩正喝到将醉未醉的时候, 脑子特别清楚就是行为有点儿失控。他挠挠谭啸的大腿, 一路摸到大腿根, 那个地方温暖而羞耻,停在那里带点儿安抚的味道。他说:“我才不喝茶。” 谭啸的额角蹦出一排亢奋的小青筋,只能更用力地按住路珩乱动的手:“别喝酒了,一会儿你又醉了头疼。” 路珩眯着眼睛看看谭啸,老老实实说:“好吧那我要喝茶。” 蔡明申把手里的杯子一扔:“服务员结账,老子真他妈一分钟都不能忍了。” 谭啸扶着路珩坐正,拦住蔡明申:“说好了我请客的。” 蔡明申:“你让我请我也不请啊,吃顿饭吃得我憋屈死了,还让我掏钱,什么道理。谭啸,你买单,这顿算你请哥哥们吃饭。” 谭啸痛痛快快地付了账,和蔡明申一起把路珩塞进车里。路珩非常老实地蜷在副驾驶座,蔡明申跟谭啸说点儿无关紧要的话。谭啸分出一多半的心来看着路珩,开快了怕他晕,开慢了怕他坐不住,拐弯还怕磕着他 蔡明申实在没眼看:“小谭,你觉不觉得路珩大学毕业就独居,两年了还能活着是件挺神奇的事儿?” 谭啸看一眼后视镜,有点儿不好意思:“我只是担心他晕。” “他晕个蛋,你看不出来他借酒装疯撒癔症,就是为了跟我臭显摆吗?” 谭啸趁着红绿灯,仔细看一眼路珩,路珩的脸很红,半阖着眼靠在椅背上,注意到谭啸的视线后,冲他眨了一下眼,眼神清亮。 蔡明申伸手狠狠拍了路珩脑袋一下:“小子,自己脱单了也不想着点儿我。” 路珩嘟囔:“这怎么想?” 蔡明申:“再有这么好的,介绍一个给我。” 路珩摆摆手:“没了,就这么一个,归我了。” “操!” 谭啸把蔡明申送回去,然后开车往回走。 路珩忽然睁开眼睛坐正身子:“蔡明申是我的同学。” 谭啸愣了一下:“怎么?” 路珩伸个懒腰:“没怎么,就是跟你说说。我跟他大学同学,混一个社团的,认识的时间太久了,又都是一类人,所以说话会比较随意,有时候说点儿荤话其实都是打岔逗闷子。” 谭啸这才反应过来:“我没说什么啊。” 路珩:“我就是告诉你。蔡明申这个人呢,实事求是地说挺花的,也总开玩笑说如果我俩都没伴儿不如就如何如何。但也就过个嘴瘾,他人特别好,很仗义,有困难的时候找他就一定没问题。” 谭啸:“以后找我。” 路珩笑了:“对,现在找你。” 谭啸:“你跟我说这个干什么?” 路珩:“没事儿,就是让你别那么紧张。他这人挺好的,就是嘴欠而已。饭桌上他说大学时我俩怎么怎么了,那都是瞎掰。” 谭啸沉默了一会儿,说:“太欠,想抽。” 路珩靠过去,在他唇角飞快地亲了一下。 寒假过得飞快,转眼就该开学了,直到这个时候,一直沉溺于美色的路珩才意识到自己的教案还没写,班主任总结和班级建设计划也没写,唯一干了的事儿就是完成了十六分之一的家访任务。 路珩给谭啸下了禁足令,谭啸嘟囔:“你总得吃饭啊。” “我叫外卖。”路珩说,“你不许来,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谭啸想了想,走过去把人按在床上:“那我这几天就不来了。” 路珩:“唔,今天不算。” 谭啸低头吻住他,舌尖直闯进去,吮住路珩的舌尖反复舔舐,手掌毫不犹豫地摸进路珩的睡衣里。路珩挣扎着,也沿着谭啸的裤腰摸进去,轻轻攥住。谭啸哆嗦了一下,呼吸一下子急促起来。 路珩:“我来?” 谭啸摇摇头:“我想要。” 路珩一扬眉:“你不想试试不一样的感觉吗?” 谭啸点点头,然后又摇摇头:“下次这次我” 路珩手下微微用了点儿力,眼看着谭啸的眼底都氤上来一层淡红。 “路珩c路珩c路珩。”谭啸一叠声地轻轻叫着,“我不是不愿意,只是,今天我想要。” 路珩停下手,看着身上的谭啸。略长的发丝垂下了,拂在自己的脸上,他的眼神粘住自己,目光如同小兽的舌尖,热乎乎黏答答,似乎带着一层软软的倒刺,从自己的身体上扫过去时,仿佛有实质的温度和酥麻。 路珩抑制不住地颤动起来。 谭啸眨一下眼,露出一点儿试探的笑,解开了路珩的睡衣扣子。 路珩忽然想起小时候家里养的一只萨摩耶,雪白的长毛狗,将近一米的体型,牵出去好像一只雪白的狮子。然而偏偏长了一双晶亮的黑豆眼,歪着头看人的时候嘴会咧开一道天然上翘的弧线——傻乎乎的冲着你笑,笑到你愿意为他放弃所有原则。 路珩就奇怪了,这个能摆弄钢铁汽车的人,能用头盔跟一个抡甩棍的人对峙的男人,怎么在床上就黏糊得像个团子! 就在路珩一闪神的工夫,谭啸已经把他的睡衣拨开了,露出光洁的胸膛。路珩很瘦,两根笔直的锁骨在脖颈下形成一个浅浅的凹坑。谭啸轻轻舔舐一下那里,温热的手掌捋路珩的肋骨一路滑下去。 路珩咬着牙根抬起腰,让谭啸把自己扒干净。算了,不跟小孩子一般见识,就当让着他了,路珩迅速做好心理建设,还有心情调笑谭啸的紧张惶恐。 “我说,”路珩嘴欠,“你紧张什么,我都怕你萎了。” 谭啸目光一凝,用力顶进去,路珩瞬间说不出来话了。 谭啸临走的时候给路珩做好了晚饭,路珩把笔记本拽到床上写教案。 谭啸把人揪过来好好吻了一遍,直到路珩不耐烦地把人推开:“赶紧走,再不走我可上了啊。” “可以啊,你要做吗?”谭啸认真地说,“我刚洗过澡。” 路珩脑袋都要炸了,谭啸紧实有力的四肢,线条利落的脊背,平坦光滑的小腹,满满当当地挤了一脑袋。他看看手边厚厚的一摞教材,最终无可奈何地一挥手:赶紧滚。 谭啸在他脑门上印个吻,恋恋不舍地走了。 他往家走的时候,心情雀跃,脚底下都带着风,路过超市时买了一些卤味,还给老爷子带了一瓶好酒。他都想好了,有机会要经常带路珩回家,至少让爷爷熟悉路珩。下半年路珩就该上初三了,毕业班放学很晚,他要跟任永林申请换成晚班,这样下了班之后正好可以去接他,只要躲着点儿任一萌那个丫头就可以了。 谭啸拎着一兜子好吃的,怀揣着一肚子的打算跨进小院门时,看到平时只开一盏阅读灯看电视的谭玉鑫打开了客厅里的顶灯,照得小院都亮起来了。谭啸的心一沉,谭玉鑫嫌费电,很少开大灯,即便是老街坊来串门也是如此。今天这个架势 谭啸疾走两步,推开屋门,一眼就看到谭洋跪在沙发跟前,谭玉鑫红着眼死盯着他,旁边还坐着一个街道的办事员,正抚着老爷子的膝盖一副诚恳长谈的样子。 “爷爷。”谭啸把手里的东西放下,“怎么了?” 办事员姓张,三十多岁的样子,平时街坊四邻都叫他“小张”,最近准备拆迁,他陪着开发商和房管所来过好几次,也了解谭家的情况。之前都是来劝老爷子签字搬家的,这回看这架势,估计是家庭纠纷调解。 小张看到谭啸进来便站起身:“谭啸你回来了。” 谭啸一点头:“怎么了?” “这不是你爸爸回来了吗,我们” “让他滚!”谭玉鑫一拍大腿,“二十年都不回来,现在回来干什么了,啊?我还没老糊涂呢。” 谭洋低着头,身体微微颤抖,从牙缝里迸出一个“爸”字。 “滚。谁是你爸!” 谭啸按按老爷子的肩膀,站在一边。 小张有点儿尴尬,他挠挠头转而去劝谭啸:“小谭啊,你看,俗话说‘血浓于水’” 谭啸摇摇头:“我不想听。” 谭洋抽抽鼻子,对着谭玉鑫说:“爸,您总得给我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吧?我是犯了错,我也知道自己混蛋,我也遭了报应了。您看我现在,家没家c业没业,孤苦伶仃一个人。我现在后悔了,您给我个改的机会还不行吗,您让我弥补,行吗?” 谭玉鑫:“我用不着。” 谭洋转而说:“再说,您看谭啸也大了,他总得工作c恋爱结婚生子吧,您身体也不好,他每天把精力都用在照顾您身上,压力多大啊是不是?让我来,我照顾您。” 谭啸摇摇头:“我没问题,我可以照顾好爷爷。” 小张赶忙插|进来:“小谭你也别逞强了,你忘了当初学校让你专升本,你说你要挣钱照顾爷爷死活不干,非得出来工作。要不然现在本科都快读完了,也正经是个大学生呢,找工作的话” 谭啸打断小张的话:“我现在的工作挺好的,说实话我每个月挣的不比您少。” 小张被谭啸堵了回去,后半句噎在嗓子里说不出来。 倒是一直愤怒不已的谭玉鑫愣了一下,浓眉拧了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5.第三十五章 谭玉鑫沉着脸;“我不需要照顾, 信不信我现在还能把你们打出去。” 小张安抚地说:“当然, 老爷子身体还好的很, 我可打不过您, 哈哈”他哈了两声, 发现根本没人看他,只好尴尬地收了笑继续苦口婆心,“但是,小谭还小啊,您看他多孝顺,多懂事, 他怎么可能不管您?你现在身体很好, 可以后,您老了” “我去养老院!”谭玉鑫一拍大腿站了起来,“你们走不走?” 谭洋晃了晃身子, 泫然欲泣地喊了一声:“爸。” 谭玉鑫低头看他一眼:“你是我亲儿子,要不是把我心寒透了我也不会这样。这么多年,你都干了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 谭洋骤然变了脸色,刚刚那点儿虚情假意的可怜相全都变成了货真价实的恐惧。 谭玉鑫沉默了一会儿, 似乎是厌倦了这些, 叹口气:“算了,是我对不起你在先, 这就当我赎罪吧。但是谭洋我劝你一句, 好歹给自己留点儿后路, 老天爷有眼的, 早晚你要遭报应的。” 谭洋瞥一眼谭啸,如出一辙的幽黑的眼眸中流出一点点犹豫和伤感。 谭啸揣了一肚子的问题,但是这种时候也不便于询问,只好一声不响地扶着爷爷。 小张冲谭洋使个眼色,意思是你赶紧说几句好话。可是谭洋依旧一声不响地跪着,只是一直挺着的腰塌了下来。 “走吧。”谭啸说,“挺晚了,我爷爷身体不好,他也该休息了。” 小张讪讪地站起来,还想再努一把力:“小谭,你看这是你亲生” 谭啸摆摆手说:“亲生不亲生有意义吗?我这一辈子对于他而言也只是几秒钟的高潮而已,其他的,跟他有任何关系吗?” 小张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谭啸竟然会这么说,自己先尴尬地红了脸。 谭啸:“你们走吧。” 谭洋晃晃身子,从地上站起来,大概是跪得腿麻了,站起来的一瞬间双腿一软差点儿又跪下去。谭啸手疾眼快地扶了她一把,待他站稳又飞快地松开了手。 谭洋就像受了莫大的鼓励一样看着谭啸,欲言又止,只嘟囔出一句:“谭啸” 谭啸一点儿反应都没有,冷漠地绕过他去打开门:“请回吧。” 小张为难地说:“要不我们先” 谭洋低着头挤出一个“走”字,小张急急忙忙的跟上去,出了小院十几米,才慌张地拽住谭洋:“怎么办?” 谭洋:“什么怎么办?该怎么办怎么办,这种事能着急么。” 小张一跺脚:“你是不着急,可我是有工作任务的啊。谭大爷不签字,隔壁张大爷肯定也不签,这一天天的要拖到什么时候?” “这是着急的事儿吗?我爸死倔死倔的,你不费点儿精力c时间他不可能签字的。” 小张:“谭先生,你真的有把握说动老爷子签字?” 谭洋厌烦地说:“我没把握,但是我人好歹还在户口本上呢,虽然不是户主,可也有决定权,拆迁还能分一个房号呢。房子的事,他一个人决定不了。再说,你有更好的办法?” 小张沮丧地说:“我都谈了一年了。” 谭洋扭头,阴沉沉的目光看看黑乎乎的胡同,自言自语地说:“我的,就是我的!” 谭啸关了院门,催着谭玉鑫去睡。谭玉鑫拍拍沙发:“坐下。” 谭啸:“爷爷。” “你爸爸的事儿,我从来没有告诉你。” 谭啸苦笑一下:“这么多年,街坊四邻闲言碎语我也听明白了。” “他好赌,在外面玩女人,四处欠债。你妈本来想把你打了跟他离婚,他一点儿也不在乎。但是你奶奶不干,你妈就提了两个条件,一是管生不管养,二是给她一笔钱,你奶奶答应了。” 谭啸垂着眼听,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的,“父母”这两个字无法给他任何触动。 谭玉鑫接着说:“当时我不同意,我说啊,儿子都没了要孙子干什么用。可是你奶奶说,总得给老谭家留个人,儿子是指望不上了,希望孙子能出息。所以,当时真的把家底都掏空了,你奶奶陪嫁的一对玉镯子也给出去了。后来”谭玉鑫顿了顿,“都没有钱给你奶奶看病。” 谭啸对儿时的记忆非常模糊,奶奶于他而言只是一个淡得几乎看不到的影子。他唯一能记住的就是奶奶总让他“慢点”。 “啸啸慢点跑” “啸啸慢点吃” “啸啸慢点说” 然而他还是飞快地长大了,快到没能让奶奶多看他两年。 谭玉鑫长叹一口气:“你奶奶是被气死的,这是我的错,谭洋是跟我学的,上梁不正下梁歪。” 谭啸抬起头,淡淡地说:“不早了,爷爷去睡吧。” “谭啸” “我二十了,我已经不需要爸爸了,我就您一个亲人。您好好养身体,您要没了,我就真的是孤苦伶仃了。” “他” “您认不认他我不管,您认我就行。至于这房子,我跟您说过了,随您。” “你成年了。今天小张说了,你爸爸有权分一部分,你也有权拿一个房号,你可以” “我跟您住,您说怎样就怎样。” “傻话,那你以后结婚生孩子也跟我住啊。” 谭啸看着爷爷,很认真地说:“我不结婚。” “胡扯!”谭玉鑫一拍大腿,“你奶奶把家都散干净了就为了留个香火,你小子说什么胡话不结婚!” 谭啸看着一脸疲惫的爷爷,终于还是说:“行了,去睡吧。” 谭玉鑫:“小子,你别听那个姓张的胡说。我不会拖累你,我老了会去养老院。” 谭啸眼睛一酸,轻轻推了爷爷一把,强忍着说:“行了,您这才叫胡说呢。您要去养老院那要我干什么用?赶紧吃了药睡觉去。” 谭玉鑫进屋前,迟疑地说:“你当初不上大学” 谭啸嗤笑一声:“您看我像念书的人吗?从小到大,我什么时候出过后十名?” 谭玉鑫使劲儿给了谭啸一脑袋巴掌,又揉了揉,最后叹口气走进了卧室。 路珩在被外卖餐盒埋起来之前终于完成了自己的“寒假作业”。他从桌边站起来时浑身的关节都“咔咔”的响。他把房间简单地收拾了一下,准备去顺通车行拐男朋友一起吃晚饭,或者去男朋友家蹭晚饭也行,顺便再把车洗了。 付谦照例在门口充当吉祥物,路珩越来越理解为什么要把这么一个人放在门口,真是完美的吉祥物。比如现在,付谦一脸笑地迎上来,极为熟络地就把路珩的车钥匙接过去,不等路珩说话就找来了谭啸,神色自然,一点儿都不让人觉得别扭。 路珩倒有点儿不好意思,总觉得自己算计人家优秀员工的行为简直司马昭之心。 付谦说:“小谭,路老师的车还是你洗吧,人家客户信得过你。” 然后转过头来说:“路老师,我们小谭平时根本就不管洗车,也就是您的车他才这么上心,要给好评啊。” 路珩心想,给好评?我人都给他了。 谭啸没想到路珩会来,眼睛都亮了起来,站在路珩的身边总忍不住想去碰路珩的手。路珩趁着付谦低头写字,飞快地握了谭啸手一下。 谭啸吸口气,火热的目光盯着谭啸,压低声音问:“我去洗车你要去吗?” 付谦正好端了一杯水过来,隔了一个车位完全没注意谭啸在说话,他大声地招呼:“路老师,给您杯茶,您快去休息室歇着,洗好了叫您。” 谭啸黑了脸,把手套甩到工具台上。 付谦全然没注意,引着路珩往休息区走。谭啸在后面喊:“付谦,一会儿那辆捷达你去给精洗了。” 付谦脚底下一软:“我手里还有别的活呢。” 谭啸装没听见,把车开到后面去洗。付谦哭丧着脸:“大冬天的干吗非让我洗,精洗也不是我的活儿啊。” 路珩出于礼貌,只能忍着笑小声问付谦:“任一萌在吗?” 付谦:“放心吧,那位大小姐据说在家补作业呢,这两天是出不来了。” 路珩默默叹口气,自己已经沦落到跟学生一个境况的地步了。 没有谭啸的带领,路珩不好意思往维修区晃悠,只好在休息区玩游戏,玩到一半接到了贾博浩的电话。贾博浩是初三物理组的备课组长,也就是上学期靠资历“赢”得了市级比赛参赛权的那位老师。路珩平时跟他并不熟,话都没说过两句,这会儿他打来电话,路珩立刻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贾博浩极为热情,先是拜晚年又是问寒假玩得好不好,话题绕着银河系飞了一圈,路珩都忍不住要问“您到底什么事儿”的时候,才若无其事地问:“对了小路,你上学期做课的教案还留着呢吧。” 路珩心想,恐怕你要的不是我的教案吧。 果然,贾博浩呵呵笑了两声之后说:“是这样的,那个市级创新大赛这学期就要比了,你看我正好在初三,忙都忙死了,哪里有时间参加这个,真是赶鸭子上架,要不是学校要挣这个奖,我是真不想掺和。再说了,这种事情,本来就应该让你们这些小年轻去,你们脑子活,技术好。” 路珩四平八稳地说:“不不,贾老师您的教学经验在那里放着呢,对教材理解的透彻,教学理念也更到位。我就是一个花架子,课堂虽然好看,但是效果真不如您好,参加这种比赛的都是行家里手,我这一上去肯定露怯。” 贾博浩:“唉,说到这个我还头疼呢。” 路珩心想:来了,这才是重点吧。 贾博浩:“你看,这套教材都用了十几年了,这课怎么讲不都是这个套路么,我琢磨了一个寒假了,真是黔驴技穷了,一点儿思路都没有。我就想起来你上学期做的课了” 路珩厌烦地把手机拿开了一些,懒得听贾博浩那一车的奉承话。 最后,贾博浩说:“所以啊,我就想,能帮我的就只有你了。你那个ipad技术真的太好了,课堂效果非常出色,要不是教学目标的达成有点儿小瑕疵,胜出的肯定是你了。所以,我就想,这事儿还真的拜托你。” 路珩除了拍着胸脯保证全力以赴还能怎么办,贾博浩千恩万谢地挂了电话,紧跟着物理教研组组长的电话就进来了。路珩好笑地想,这是商量好的吗,先是个人来请求帮助,然后从教研组的角度官方提要求,要是自己还不答应,是不是教学校长就该出面了? 果然,教研组长从为学校挣荣誉角度跟路珩啰嗦半天,最后画了一张特别美好的大饼:“以后我们可以成立一个技术推广组,你来担任组长,争取让所有老师都掌握这门技术。这是未来教学发展的大趋势,你在这方面先走了一步,将来一定会大展宏图的” 路珩拿着手机溜达到维修区门口,隔着大玻璃墙看自己的男孩修车,谭啸瘦高帅气的身影映入眼中,路珩的心情这才平复下来。不管是贾浩博还是教研组长,他们说的都对,从道理上道义上都没有毛病,可就是因为没毛病,路珩才更憋屈。为他人做了嫁衣裳还不能抱怨,最后落得个“助人为乐”的荣誉真是挺讽刺的,因为他一点儿都不“乐”。 路珩非常清楚这件事会发展成什么样:贾博浩在初三,他不可能有那么多时间去准备这个参赛课,他会把教案写好,然后学校里的那些老教师会帮他修改c提升c整合。自己就是个技术支持,用ipad实现他要求的所有的课堂效果,并且负责教会他在赛场上如何应用。路珩并不是个藏私的人,同事之间互相帮助也是正常教学交流,只是帮助贾博浩他心有不甘,这种不甘从上学期比赛结果出来的那一刻就深埋心底。然而,又不能不帮,全校都知道他路珩玩ipad一把好手,这种时候推脱都没有借口。 “让你穷嘚瑟!”路珩挂断手机,恶狠狠地对自己说,“活该!” 谭啸洗完车,换了衣服走出来,看到路珩正在玩“王室战争”,输得一塌糊涂。 “你心情不好?”谭啸问。 路珩眼睛一弯:“你怎么知道?” 谭啸:“不知道,反正一看你就觉得你心情不好。” 路珩叹口气:“要开学了,你觉得我心情能好得了吗?” 谭啸仔细地看看他:“开学了好,要不然你天天晚上不睡早晨不起,三顿都吃外卖。” 路珩:“吃外卖跟吃食堂有本质区别吗?” “当然有。学校的食堂就算不好吃,卫生什么的肯定是有保证的,健康。” 路珩伸手往谭啸肩膀上一搭,凑在他耳边说:“宝贝儿,我马上就要吃健康餐了,今晚再陪我不健康一回呗。” 谭啸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角都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红。 路珩哈哈笑着狠狠推了他脑袋一把:“我说的是陪我去下馆子,你又想到什么不健康的了?” 谭啸板着脸:“想到了怎么了,那是我的权益。” “对对对。”路珩点点头,“我坚决捍卫你的权益,不过我的权益我也不会放弃的。” 付谦举着收费单,再一次确信,世界的确是和平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6.第三十六章 路珩搭着谭啸的肩, 从付谦手里拿过车钥匙:“我来开, 你干一天活儿了。” 谭啸自然而然地拉开副驾驶的门坐进去:“走吧。” 付谦:“小谭, 你这” 路珩:“顺路,正好捎他一段。” 付谦机灵地说:“不打不相识,这就是缘分啊。” 路珩特别赞同地说:“没错, 缘分。” 开出车行,路珩说:“咱们接了爷爷出去下馆子吧, 挺冷的也别做饭了, 我们去吃火锅。” 谭啸有点儿为难:“可是张大爷说要来我家吃饭。” 路珩:“那就叫着张大爷一起, 正好跟你爷爷做伴儿。” 谭啸笑了:“我张大爷的饭量, 啧。” “六十多岁的老头能吃多少?” 谭啸没说话,等到了饭馆点菜的时候,路珩才知道俩六十多岁的老头儿能吃多少! 谭啸:“爷爷, 你不能吃那么多羊肉,上火。” 谭玉鑫一瞪眼:“平时你管着我也就算了,今天当着外人的面你也管?” 张颂默默地把一盘肥牛拽到自己跟前, 趁着谭玉鑫跟孙子较劲儿,夹了一筷子涮进锅里。 谭啸管住了这个管不住那个, 只能又扭头对张颂说:“大爷,您的‘三高’, 还有您的尿酸高,少吃。” 张颂怏怏不乐地从锅里捞了一片白菜叶子。 路珩带着笑看谭啸左支右绌, 他忽然想到, 再过几十年, 自己肯定也得是个‘三高’的人,而且还奇懒无比,每天窝在沙发上看电视玩游戏。那个时候,谭啸肯定也会像现在这样,一日三餐管着自己吃素c吃粗粮,不许喝酒不许吃烧烤不许大鱼大肉不许晚睡不许一天到晚窝在沙发上一步路都不走路珩打定主意,到那个时候,一定要天天嘲笑他“碎嘴子”,一定说他跟着班主任混的时间长了,把班主任的那点儿臭毛病全学会了——这样的生活肯定特别好玩。 路珩一边在脑子里放电影,一边往自己的碗里捞肉,谭啸倒过来一杯菊花茶:“少吃羊肉,上火。你都该上班了,当心嗓子哑了。” 路珩一下子笑起来,看来用不着几十年以后,他现在就能享受到这种待遇。 谭玉鑫和张颂两杯白酒下肚,话就多了起来,虽然之前见过路珩两次,但是都没来得及多聊,今天逮着机会,谭玉鑫跟路珩多聊了两句,也不外乎问问路珩的工作,和谭啸怎么认识的之类的闲话。 路珩看一眼谭啸,说:“我因为总去顺通洗车,所以慢慢就认识谭啸了,正好顺通老板的女儿是我的学生,谭啸去接过她两次。” 谭玉鑫:“那真是挺巧的。” 谭啸一扬眉,冲路珩使个眼色:你怎么不说是我划了你的车了? 路珩翻个白眼,懒得理他。 谭玉鑫抿一口酒,说:“路老师啊,你们当老师的认识的人多,既然你跟谭啸关系那么好,平时也帮我们留点儿心。” 谭啸啧一声:“爷爷,吃饭吃饭,您又瞎扯什么呢。” 张颂也在一边说:“老谭老谭,谭啸还小呢。” 路珩: 谭玉鑫:“是小,不过这不也就让路老师留着心吗,万一有合适的呢?” 路珩马上就听出了端倪,赶忙摆手:“爷爷,我的学生刚14。” “啧,你这孩子怎么这么死心眼呢?”谭玉鑫说,“过几年不就长大了,我也没让谭啸现在结婚啊。” 谭啸大窘,偷偷看了路珩一眼,眼神粘粘的,带着点儿恳求和胆怯的神色,路珩立刻又想起那雪白的萨摩耶,恨不得当场把这个男孩儿抱进怀里好好揉搓一番。 路珩起了逗他的心思,于是一本正经地说:“爷爷,其实也不麻烦,我学生虽然还小,可有的是毕业生啊。我可以让同事帮忙留意着,从毕业生里给谭啸找个合适的。” 谭玉鑫一拍大腿:“对啊,还是路老师脑子活泛想的周到,我怎么就没想到呢。来来来,咱爷俩走一个,先谢谢路老师了,我喝酒,你喝茶就行。” 路珩笑眯眯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撂下杯子时不留神看到谭啸的扑克脸,刚刚的那点儿黏糊胆怯的神色全都没了,淡淡的连眼睫都不带颤一下的。 路珩更乐了:这是生气了?哈哈哈哈哈 快吃完的时候,路珩借口去卫生间一声不响地把账结了,张颂挺不乐意地说:“怎么能让你结账,我们三个人呢。” 路珩:“没事儿,平时我跟谭啸吃饭也净是谭啸掏钱。” 谭玉鑫:“那是应该的,路老师,以后别这么客气。” 路珩:“不客气不客气,我跟谭啸很熟的。” 张颂大概是喝多了,又想起之前的话茬来,一本正经地跟路珩说:“路老师跟我们啸啸那么熟,我们啸啸什么人你肯定知道,特别好的一个孩子,是吧?” 路珩拼命点头:“是是是,特别好,真的特别好。” 谭啸黑着脸拽张颂:“大爷,大爷” 张颂全然不顾谭啸的阻拦,一门心思地说:“啸啸你别拽我啊,我得跟你路老师说,路老师啊,啸啸是个好孩子,以后要有合适的女孩子帮我留意着点儿” 谭啸瞅着张颂的那个样子,恨不得敲个闷棍给老爷子拖走。 路珩笑得直抹眼泪:“行行行,我给留意着,有合适的我一定介绍给谭啸。” 谭啸沉着脸,把张颂推进车里:“大爷您快歇会儿吧。” 张颂和谭玉鑫坐后座,路珩开车,谭啸扣着副驾驶的安全带,说:“走吧。” 路珩瞄一眼后视镜,趁着挂挡的时候,飞快地摸了谭啸的手一把。谭啸一抖,安全扣怎么也插不进去了。 “我来吧,你穿着大衣好不扣。”路珩关上车门,车顶的照明灯暗了下来,车厢里一片黑。他从谭啸手里接过安全带扣,连同谭啸的手一起握在掌心。拇指在谭啸的掌心轻轻地打了两个旋儿,又捏了捏谭啸的虎口。 谭啸一哆嗦,但是并没有把手抽回去。 路珩牵引着谭啸的手,把安全带扣好,他说:“坐好,我开车了。” 谭啸的眼睛在黑暗中中闪着晶亮的光,牢牢地盯着路珩,悄悄反手握住了路珩的手。路珩咽口吐沫,心虚地往后面瞥了一眼。两个老人喝高兴了,正仰靠在后座上闭着眼休息。 路珩笑一下,把手抽回来,安抚地拍拍谭啸的手背:“坐好。” 谭啸松开手,坐正身子:“走吧。” 晚上车少,很快就到了谭啸家的小胡同,谭玉鑫和张颂先回去了,谭啸落在后面说是跟路珩道个别。路珩瞄一眼谭啸的脸色,伸手把车灯给关了。 小胡同口的三盏路灯坏了一对,昏暗的光线下,谭啸放心大胆地把路珩压在了驾驶座吻住。 路珩拍拍他的后颈,腾出嘴来嘀咕:“不至于吧?” 谭啸死死攥着路珩的领口,舌尖绕到他的耳后,那里薄薄的肌肤特别温热,谭啸知道是路珩的敏感带,舔一舔就能让他软半边身子。 谭啸粗重的喘息喷在他颈后,手直接按住了路珩的下|身,谭啸说:“你要给我介绍女朋友?” 路珩“噗”的笑了,有点儿艰难地说:“我,我就知道,你,你为这个不高兴。” 谭啸动了动手指,感受到硬度明显的变化:“那你还这么说。” “哄老爷子高兴而已,”路珩自觉把人逗急了,当务之急是要把这头大萨摩安抚好,他可不想把警察招来。于是他抽出被谭啸压住的手,圈住谭啸的背,揉揉他的后颈说,“我怎么可能把你让给别人?” 谭啸嘟囔:“那你瞎介绍什么。” “不介绍女朋友,也不介绍男朋友,介绍俩朋友还是可以的,你看蔡明申不就挺好?以后我的这些朋友都会慢慢介绍给你的。” 谭啸哑火不吭声了。 路珩侧头在他耳边亲一下:“你会把你朋友介绍给我吗?” 谭啸僵了一下,他没朋友,只有同事,路珩几乎全认识了。 路珩立刻就察觉出了,他伸出舌尖挤进谭啸的唇缝里,把刚刚那个话题略过去了。 谭啸坐在副驾驶,隔着一个变速箱,总觉得不能把路珩整个抱进怀里是件让人特别暴躁的事情,他沙哑着声音说火:“去,去,去” 路珩叹口气:“结巴什么啊,不就是去后排吗?” 谭啸的脑门顶着路珩的,滚烫滚烫的。 路珩说:“不去,这大马路上的,你也别太过了。” “我——”谭啸挤出一个字,到底还是说不下去了,只好凶狠地吻住路珩。 路珩叹口气,这臭毛病都是惯出来的吧,一言不合就亲,一会儿他三两步就回家了,自己还得硬着一路开回去,这也太遭罪了。 路珩双手撑着谭啸的肩膀,用力把人推开一点儿,说:“好了好了,再亲麻烦就大了。” 谭啸小声问:“要不然你今晚住我家好不好?” 路珩瞬间想起那天,他在在谭啸房间里溜达,还偷偷躺过人家的床!他一巴掌拍到谭啸脸上:“你别招我啊,住你家怎么跟你爷爷说?” 谭啸立刻说:“就说车忽然坏了呗。” “啊?” “压了一块碎玻璃,车胎扎了,开不了了。” 路珩:“佩服。” 谭啸有点儿不好意思:“我就是不想让你走。” 路珩:“我可不想招老爷子怀疑,以后有的是机会,赶明儿你再值个班,去我那儿多好,我家又没人,你想怎么叫就怎么叫。” 谭啸的眼睛亮了一下,笑眯眯地说:“那我明天就值班。” 路珩看他那副得意的样子,自己就先忍不住了,骂了一句“操”,直接压着谭啸的后脑勺狠狠吻住。 谭啸回到家里的时候,谭玉鑫已经在屋里鼾声如雷了。他迅速到小浴室把自己打发了,洗了个战斗澡溜到床上裹着被子给路珩发微信:到家了吗? 路珩:到了,正准备洗澡睡觉 谭啸盯着“洗澡”这俩字看了足有半分钟,脑补出了好大一出需要清场的戏,这才心有不甘地问:我明天找你去? 路珩:嗯,用我接你吗? 谭啸:不用,你今天刚洗完车,明天用什么借口来? 路珩:我可以在外面等你,不进店里去。 谭啸:大冷天的别跑了,我下了班过去。 路珩:那就说定了,你赶紧睡吧,明天见。 谭啸心满意足地收起手机,翻个身准备睡了,忽然听到q|q嘀嘀地响起来。全世界会敲他qq的不超过十个人,他赌百分百的概率这是明月半墙。 明月半墙:啸哥,你在线吗? 谭啸犹豫了一下,假装没看见这条留言。他现在只想裹着被子睡觉,懒得跟明月探讨什么新文c大纲c人设之类的,实际上他都打算退圈了,反正写也写不出个所以然来,有那点儿时间还不如跟男朋友嗯,探讨一下生命真谛。 过了十分钟,手机又响了一声,明月问:在吗? 谭啸掀一下眼皮,还是没理他。 又过了两分钟,手机又响了。 谭啸握着手机皱起了眉头,这就有些不对劲儿了。通常明月不会这么一而再再而三地询问他在不在,而是会把要说的话一股脑全说了,然后等谭啸什么时候上线看到了再给他回复。有时候谭啸过了天才会回复他或者索性就不回复了,他们彼此之间早已经习惯了这种隔着时差的聊天方式。 谭啸回复:我在,什么事儿? 明月又不说话了,过了好一会儿,直到谭啸都要翻身继续睡了,他才发过来一个:你能来救救我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7.第三十七章 谭啸仅用了半秒钟就排除了明月半墙跟自己逗闷子的可能性, 可要说明月被绑架了之类的也太狗血了, 神剧都不敢这么编的。谭啸问:你怎么了? 等了半天, 明月并没有回复。于是谭啸拨了qq电话, 明月直接把电话挂掉了。谭啸皱皱眉, 有心把手机撂下不管了,可忽然想起几个小时前路珩说的“朋友”,明月——大概也算自己的“朋友”吧,异次元的朋友。 于是,谭啸飞快地输入:我知道你在b市,应该就在东城, 距离东郊郊野公园不远, 你到底怎么了? 一串话发过去,足足过了五分钟,明月终于回复了:我在东宫新区, 啸歌,我不想死,真的,但是我控制不住。 谭啸飞快地穿好衣服, 临出门前还抓了一个充电宝。他知道东宫新区, 就在城东郊野公园附近,是一片回迁楼, 本地的居民不多, 大多是租户。现在已经十点了, 打车过去用不了半个小时。 偃仰啸歌:具体地址 明月半墙发过来一串地址。 谭啸叫了一个出租车, 司机一听地址就不太想去,谭啸直接扔了一百块钱后,司机痛痛快快地踩了油门。 谭啸问:我出门了,半小时就到,你怎么了?病了? 明月半墙:嗯。 谭啸知道明月不可能是简单地病了,人活一辈子,谁没病过,病到宁可向一个好几天不回qq的陌生人求救也不打120的还真没见过。 冬天的寒风一吹,谭啸冷静下来。他把明月的聊天记录调出来仔细查看,这才发现了不对劲儿的地方:以前明月给自己留言相当频繁;最近一个多月这个频率降低了很多,而且在这有限的几次聊天里,他的情绪明显不像以前那么高,不再嬉笑怒骂地跟自己逗贫嘴。 谭啸登上文学网站,自从年底完结后他还没上去过,现在上去一看,发现明月元旦之后的更新量明显降低,原来日更一两万字现在只有五六千,最近一周多他索性断更了。就像任一萌说的,并没有挂假条,任凭粉丝在评论区哭天喊地。 谭啸断定明月一定是遇到什么事儿了,这种情况根本就不正常。但是 谭啸啧一声,自己这种行为更不正常。说到底,明月对于自己只是一个陌生人,他连对方的真名都不知道就敢孤身一个人半夜三更地往东郊跑。谭啸坐在车里,挣扎着要不要跟司机说“掉头回去”,可一想到明月每个月的那六百块钱和絮絮叨叨的给自己提意见便又心软了。谭啸叹口气,就当报恩吧,万一他真的需要帮助呢?自己一个大男人,没钱没色的,人家有什么可算计的? 东宫新区虽然是新建小区,入住率还是挺高的,小区物业和保安也很到位。谭啸站在小区门口,看到大楼上一扇扇明亮的窗户,和穿着棉大衣c打着应急灯巡逻的保安,慢慢地吐口气,总算是安心了很多。他循着地址敲开了十八楼的一扇门。 “明月?是我。”谭啸喊,心跳得飞快,他不知道打开门之后会面对什么。他从兜里摸出充电宝攥在手里,2万毫安的充电宝,沉甸甸的像个板砖,关键时可以当个武器用。 过了一会儿,谭啸觉得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这才听到屋里传来踉跄的脚步声,“咔哒”一声,门打开了。 谭啸从来没想象过明月长什么样,但是他总觉得能给笔下的男主配十几个姑娘的作者,应该长成蔡明申那样才对。可眼前的明月,即便苍白如鬼,仍然是个让人惊叹的漂亮男生。男人的好看分很多种,蔡明申是典型的花花公子,路珩是那种阳光温和的帅气,那个只有一面之缘的邢建伟,是成熟稳健的帅,但是明月跟那些人都不一样。谭啸觉得自己很难用一个词来形容他,只能说“漂亮”。虽然说一个男人“漂亮”是件很让人反感的事情,但是谭啸想不出别的词,明月就是一个“漂亮”的男孩,让人一看就觉得很舒服c很干净的“漂亮”。 只是,这个漂亮的大男孩的左耳上扣着一个嵌入式耳机,脑袋上有一片薄薄的接收器,那是人工耳蜗,明月半墙有严重的听力障碍。 这个人工耳蜗反而让谭啸松了口气,就好像一件太过完美的瓷器,你总会担心它会碎掉。可一旦出现了一条裂缝,虽然觉得可惜,但却安心。这件瓷器,也只是个精美的凡品,不再是高高在上的仙品。 谭啸的目光越过明月,往房间里扫了一圈,应该再也没有别人的。他把充电宝塞进羽绒服的口袋里,问:“你怎么了?” 明月漆黑的眼睛盯着谭啸,目光暗淡且涣散,谭啸总觉得明月根本就没看到自己,在他的眼里楼道里空无一人。 “我是偃仰啸歌,”谭啸问,“你怎么了?” 明月闭了一下眼,轻声说:“你来了。” 谭啸轻声问:“你病了吗?” 明月摇摇头,把门开得更大一点:“进来坐。” 谭啸迟疑了一下,到底还是走了进去,他站在门口等了一下,注意看到明月只是把门关上,并没有上锁。客厅很大,但是空荡荡的,只有一组沙发和一个茶几,靠门放着一套餐桌椅,房间里一点儿装饰的东西都没有,也没有一般居家常见的小零碎,这房子一看就是明月临时租的。谭啸挑了一把距离大门最近的椅子坐下,他估算了一下,从这里到大门只需要两秒,如果房间里没有别人,或者这个明月没有学过跆拳道之类的,那他有把握在遇到危险的时候冲出门去。 明月蜷在沙发上,把自己缩成一团。 谭啸咳嗽一声:“你到底怎么了?” 明月侧侧头,努力捕捉谭啸的声音,他说:“你大点儿声,我听不太清。”明月说话的时候很慢,发音并不标准,这在听力障碍的人身上是很常见的。 谭啸提高嗓门:“你怎么了?” 明月勉强扯扯嘴角:“对不起,大晚上麻烦你。我我我觉得一人不行。” 谭啸看着明月的这副鬼样子,更疑惑了。 明月:“我想死,但是我不想死。” 谭啸皱一下眉,完全没听懂明月在说什么,谭啸问:“需要打120吗?” 明月把脸埋进膝盖里,并没有回答,也不知道是不想回答还是没有听到。谭啸打量了一下房间,看到茶几上有几个药瓶,他拿过一瓶来看到瓶身上印着:氟伏沙明。谭啸摸出手机来,搜了一下这个“氟伏沙明”。当网页打开的一瞬间,那行刺眼的字戳进了他的心里。 谭啸关掉页面,又在搜索栏里敲下“抑郁症”三个字,毕竟在他有限的认知里,他只知道抑郁症会有自杀倾向。网页上铺天盖地的讯息迅速淹没了他,细细一看全是广告。谭啸一边骂百度收钱不干人事儿,一边努力从各种“特效治疗”中寻找有用的答案。 在一片寂静中,明月忽然说话了,他说得很慢,声音压在膝盖里,谭啸努力听才听出来。 明月说:“医生说我的病不严重。” 谭啸从屏幕上抬起眼,看着明月。 “我本来也以为我都好了。” 谭啸为了表示自己在很认真地听,“嗯”了一声。 明月:“但我今天觉得糟糕透了,我很害怕,我问医生怎么办,他让我马上找个人来陪我。” 谭啸微微抬高声音:“放心,我陪你。” 明月呜咽一声,含含糊糊的不知道是什么,但是谭啸说:“朋友之间有什么好谢的。”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明月一动不动地蜷着,谭啸已经困得睁不开眼了。他出门出得急,都没来得及跟爷爷说一声,也不知道这事儿后续该怎么办。就在这会儿,明月忽然说话了:“啸歌,我觉得我很没用。” 谭啸手忙脚乱地又开始百度,他不知道跟一个抑郁症患者应该怎么聊天,万一哪句话说错了,这人推开窗户跳下去怎么办?这可是十八楼。 百度不负众望,出来的前四页全是广告。 明月说:“我没有一件事能做好的。” 谭啸:“别的我不知道,至少你写文写得非常棒。” 明月:“我自己知道其实很差,注水文嘛,随便加个配角就又能写几万字。你自己都说,我的男主天天掉悬崖。” 谭啸快要哭了,当初随口一吐槽,谁知道这种时候能被翻出来当呈堂证供。 怎么办?谭啸慌乱之余忽然想到,这种时候必须求助心理医生,我虽然不认识心理医生,但是有一个人一定知道,他至少会认得心理老师。 谭啸迅速给路珩拨了个电话,为了不惊扰明月,在电话接通的一瞬间他又给挂断了,然后发了一条微信过去:路珩,问你点儿事。 路珩:什么事儿?半夜三更的你想我了? 谭啸:你赶紧告诉我,怎么跟抑郁症患者聊天。 路珩:我没抑郁症。 谭啸:别闹,正经事儿,很严重。 明月长长地叹口气说:“你说我的文写的恶俗。” 谭啸一边飞速给路珩发微信说明情况,一边咬着牙说:“那你还天天说我的文无脑呢。” 明月:“你又不是专职的。” 谭啸:“你讲讲道理,写文你一天挣的比我一个月都多,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明月:“我自己知道,写的很难看,那不是我想写的,我看不起我自己,写的每一个字都是假的。” 谭啸心想,废话,你写玄幻的,那肯定是假的啊。再说,我要能写出你那种“难看”的文,我能牛逼到天上去,我第一件事儿就是买辆宝马撞了那个姓邢的奔驰。 明月蜷在沙发上没动,可是就好像忽然打开了某个机关,他的话渐渐多了起来,虽然东一句西一句全无章法,但是谭啸零零星星竟然也拼凑出了一个大概。 明月,天生的听力障碍,政府安排他在一个企业工作。企业接收残疾人员可以免除一部分税收,其实并不需要他们做什么实际的工作,明月一直是在家里写文。直到有一天,他忽然恋爱了。 这一部分,明月说得非常凌乱,时间线完全是乱的,谭啸根本没有听明白是怎么回事,正手忙脚乱的时候路珩的微信回来了。 路珩:我问过心理老师了,他的情况必须要去看医生。在那之前你什么都不要做,就听他说,不要试图去劝解他,也不要去反驳他。只要看着他,别让他做傻事就行了。我一会儿去你家,跟你爷爷解释一下,然后就去找你,大概一个半小时后能到你那里。另外,为了不惊扰他,我不会上楼,就在楼下车里,你有什么事儿就给我打电话我马上就能上去,你别担心。等天亮了,我带你们去医院,我知道哪家医院可以治疗这方面的疾病。如果条件允许,能找到你朋友的病例最好,如果找不到,就带着他现在服用的药。 谭啸看着路珩条理分明的微信,无来由的,一颗心瞬间就安定了下来。似乎有他的这一番话,一切问题都不是问题,所有困难都能迎刃而解。 谭啸坐直了身体,觉得自己不但能解决明月的困扰,简直可以打败一头小怪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8.第三十八章 凌晨十二点的时候, 路珩带着一杯热咖啡, 赶到了东宫新苑。他坐在车里, 没敢关车里的空调, 只是把窗户开了条缝。谭啸说的很简略,他并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情况, 但他很清楚抑郁症是不是小问题, 必须非常小心。路珩瞟一眼楼顶,十八层有一扇窗户还亮着灯, 也不知道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了,谭啸能不能应付。 路珩给谭啸发个微信:我到了,需要报警吗? 谭啸:不用, 他很安静, 目前没事。 路珩:别刺激他,只要他一有不对劲马上告诉我。 谭啸半天没回复, 路珩皱着眉头,正担心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的时候。谭啸回复了一条: 路珩,我喜欢你。 路珩的目光投向顶楼的那扇窗户, 慢慢地笑了:我也喜欢你, 谭啸。 房间里的谭啸发挥了自己的最大耐心,路珩告诉他,抑郁症患者在自己信任c亲近的人跟前会有倾诉的欲望。可是谭啸认认真真听了半天始终一头雾水, 只是他发现, 明月的话题只要一涉及那段恋情, 马上支离破碎凌乱不堪。 为情所伤吗?原来感情还有这么可怕的一面。谭啸想起路珩说过, 蔡明申的那段感情之后,整个人都变了,从不见他对谁付出过真心,也不见有人对他真诚以待。 谭啸忽然很紧张:路珩! 他坐立不安地走到窗户跟前往下看去,隔着十八层楼,他能看到路珩的车。停在一盏路灯下面,车灯是关着的。但是他就是觉得自己能看到车里的路珩,还能看到路珩注视着这扇窗户的眼神,穿过黑夜放在自己心上。谭啸真切地感到,有这样一个人真好,不仅仅是情感上的契合,也无关性事上的畅快,就是那种源自于心理的慰藉和安全感,就足以让自己食髓知味。短短的几天,这个人就从暗恋的对象变成了灵魂里的一部分。 多么可怕,但又多么美好。 谭啸听到明月在身后说:“我真没用,真的,我除了拖累家人不知道还能干什么。” 谭啸扭头看到明月从膝盖里怯怯地抬起头,空洞的眼神看着前方:“啸歌,你说,我还能做什么?” 谭啸鼓励他:“你可以教我写文。” 明月苦笑一下:“你知道吗,写文我很痛苦,真的很痛苦。” 谭啸:“为什么?你写的多好啊。” 明月:“每一个字都假的,我恶心,那不是我想写的东西,我想写但是我不敢,我很懦弱,又很虚荣,为了读者的夸奖和钱,我写那些东西。” 谭啸对明月的自我嫌恶有点儿生气:“为什么这么说?你写的不是挺好的吗。” 明月短促地冷笑一下:“不。我想写一生一双人,我想写两个人不顾一切地相爱,我想写这个世界没有歧视和” 明月后半句话吞了回去,含含糊糊的谭啸没能听明白,事实上明月这一晚上的话他都没听明白。他检查了一下窗户,把锁扣扣牢,再飞快地去厨房烧了一壶水,倒了一杯给明月。 明月看着那杯水,氤氲的热气把他的脸孔都模糊了,他问:“啸歌,你有没有不想活的时候?” 谭啸放下杯子:“没有。” “你很幸福。” 谭啸:“好死不如赖活着,干吗要死?万一哪天中了彩票呢?” 明月:“死了,可以没有痛苦。” 谭啸:“你怎么知道,你死过?” 明月涣散的目光凝了一下,但很快又涣散开来了,不再说话了。 谭啸有点儿后悔,自觉说错了话,可是明月再也不肯说话了。他拖过椅子坐在沙发边上,大长腿一伸搭在茶几上,把明月挡在里面,然后就这么默默看着天边亮了起来。 天色大亮的时候,明月抽动了一下,忽然倒了下去。谭啸跳起来把人扶住:“怎么了?” 明月慢慢地眨了一下眼:“腿麻了。” 谭啸眯着眼睛看,总算在明月的眼睛里找到一点儿光亮,风中残烛一样微弱,但好歹是看着自己的。谭啸说:“我要带你去医院。” 明月的反应极其缓慢,半天才慢慢地点头:“好。” 谭啸站起来:“你有以前的病历吗?” 明月想了半天:“卧室床头柜的抽屉里。” 谭啸转身要走的时候,明月一把抓住他衣服的下摆:“啸歌。” “什么?” “我”明月犹豫了一下,“你能陪着我吗?” 谭啸心里狠狠地跳了一下,在他有限的生命里,他从未体会过这种依赖。当有一个人小心翼翼地把自己的生命交给你时,你总会生发出一种能跟哥斯拉打一架的豪情。 谭啸粗鲁地点点头,轻轻推了明月一把:“我们走。” 路珩站在车门边,手里还拎着一个咖啡罐。谭啸看他的一瞬间,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脸上不自觉地就带出笑来。 “我来开吧,你都熬了一宿了。”谭啸心疼地看着路珩通红的眼睛和青色的眼底,有心把人搂过来抱一会儿,但是想到身后的明月又控制住了自己。 路珩摆摆手:“你路不熟,况且我好歹还睡了一会儿,你才真是一宿没睡,我来开车吧。你陪着这个”路珩看一眼明月,发现明月的目光空洞,整个人都是恍惚的。 谭啸让明月坐在后座,自己陪在他身边,明月紧挨着谭啸,手指无意识地蜷曲着,慢慢攥住了谭啸的大衣衣角。当路珩从后视镜看过去时,明月微微阖着眼,几乎是靠在谭啸肩膀上。 谭啸手里有个资料袋,封面上写着一个名字:张钧晓。 b市的六院有专门的精神科,明月不肯离开谭啸,于是路珩跑去挂号排队,忙了一圈终于把明月送进了诊室。路珩坐在谭啸身边,闭着眼睛说:“困死了,你今天还上班吗?” 谭啸:“请假了。” 路珩看一眼诊室的门:“他这种情况不会只持续一两天的,你要怎么办?” 谭啸:“联系他的家人吧,咱们能有什么办法。” 路珩看了谭啸一会儿,忽然一板脸:“老实交代,我怎么不知道你认识这么好看的一个人?” 谭啸闪过一丝不自在的表情,移开了目光。 路珩大奇:“哎哎,你还不好意思了,怎么着,真的有‘隐情’?” “胡扯。”谭啸说,“能有什么‘隐情’,不就是个朋友吗?倒是你,挺会抓重点啊,觉得他‘好看’?” “恶人先告状。”路珩笑了,“我关注人家长得‘好看’怎么了,我不关注这个怎么就相上你了,还不是看你好看。” 谭啸: 路珩左右看看没人在意,搂着谭啸的脖子揉揉他:“放心吧,一会儿问问医生怎么说。” 谭啸注意到,路珩并没有继续追问自己是怎么认识明月的。这让他有点儿尴尬,其实他挺想坦坦荡荡地坦白的,可一想到路珩会知道自己写的那些狗屁不通的东西就觉得特别羞耻。 谭啸看一眼路珩,竟然有点儿心虚。 过了一会儿,诊室门打开了,小护士通知谭啸进去,医生说:“听病人说你是他朋友?” 谭啸点点头。 医生:“他的病情并不严重,只是现在这个状况我们建议最后住院一周。借助药物,病人自己的生理机能会调节激素水平,等他冷静下来就可以出院了。回家后继续按时吃药,多陪陪他。” 谭啸看了沉默地坐在旁边的张钧晓一眼,松口气:“住院好,我们去办理手续。” 路珩还是让谭啸陪着张钧晓,自己跑出跑进办完了住院手续,把张钧晓送进了病房。 谭啸把自己的手机号输进了张钧晓的手机:“有事儿就给我打电话。” 张钧晓的情绪明显稳定了一些:“谢谢。” 谭啸:“这有什么好谢的,我明天来看你,你安心住着,过两天就好了。” 张钧晓坐在床边,窗外的阳光打在他背后,给他淡淡的勾了个圈儿,他仰头看着谭啸,眼里全是渴求:“啸歌,我不想死。” “不会。”谭啸把手按在他的肩上,感受到手下突兀的肩骨,“你会好起来的,放心吧。” 张钧晓“嗯”一声,曲起腿,又把自己蜷了起来,把脸埋进膝盖里:“我没事,你回去吧。” 从头到尾,他没有看路珩一眼,也没有对这个为自己奔波一夜的人说一句“谢谢”。 路珩跟谭啸走出医院时已经下午了,谭啸打个呵欠搓搓脸。 路珩:“困吗,去车行还是回家?” 谭啸摇摇头:“不去车行了,困死了我去你家行吗?” 路珩发动车子,一挥手:“出发,回家睡觉!” 两个人简单吃了点儿东西,滚上床睡了个昏天暗地,醒过来时天已经暗了。谭啸就着窗外的一点点夕阳,看着路珩,轻声说:“一会儿我回去了。” 路珩看一眼时间,一把搂住他:“再陪我半小时。” 谭啸轻声说:“我明天得去医院看看他,我有点儿不放心。” “嗯。”路珩哼一声,“你开我车去吧,六院离这儿还挺远的。” 谭啸仔细看了看路珩,总觉得路珩心里有话没说,于是把人扒拉进自己怀里抱住,手掌按在他的后心,深深地吻住,然后问:“你想问什么?” “嗯?”路珩刚睡醒,又被吻得有点儿懵,眼神都恍惚起来,“什么问什么?” 谭啸:“关于张钧晓,你想问什么?” “没什么要问的。” 谭啸箍着路珩,微微用了点儿力,路珩猛吸一口气,总算是清醒了:“怎么了?” “你问。”谭啸特别棒槌地说。 路珩抓了谭啸的侧腰一把,大概是觉得手感特别好,又搓了两下,抓得谭啸噗嗤笑了。 路珩问:“那个张钧晓,他家人呢?” 谭啸:“呃” 路珩:“他多大?” “啊” “干什么的?为什么得抑郁症了?” “嗯” 路珩“嘶”一声:“谭啸,你这样反而让我很怀疑啊。” 谭啸急了:“你问点儿我知道的。” 路珩:“那你知道什么?” “他就是我一个朋友。” “我也没说他说他是你仇敌啊?” “不是那个意思。”谭啸有点儿乱,感觉这事儿还不如不说,越说越乱,于是讪讪地住了嘴。 路珩叹口气,胡撸胡撸谭啸睡得乱糟糟的头发:“我又没说什么,你紧张什么。” “我怕你误会。” “这世界上哪儿那么多误会。”路珩说,顿了一下,他又说,“但是我能看出来,那个张钧晓很依赖你。” 谭啸:“他不是依赖我,只是因为他不是本地人,除了我他不认得别人。” 路珩:“那么严重的病情,他家人为什么会放他满世界跑?” “他说他之前治疗过,病情控制得很好,可能最近是有什么刺激他了。” 路珩:“好,我知道了。” 谭啸烦躁地抓抓头发,本来就乱成一团的头发更是炸成了一个鸟窝。他一翻身,把路珩压在身下,毫不客气地吻上去,半晌之后才讷讷地说:“就是朋友。” 路珩把谭啸垂下来的两缕头发别到耳后,捧着他的脸叹口气:“你到底紧张什么啊,退一万步来说,不是朋友也无所谓啊,难道我不会把你抢回来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9.第三十九章 谭啸不知道路珩怎么看张钧晓, 但是他相信路珩说的每一句话。为了路珩那句“我会把你抢回来”, 他沾沾自喜了好久, 去看张钧晓的时候便更同情他了。张钧晓明显在好转, 医生在私底下很惊讶地跟谭啸说, 张钧晓主观求生欲还是很强的。谭啸第三次去的时候医生正在跟张钧晓商量出院的事儿,张钧晓低着头听,脸藏在阴影里看不清楚。 医生谈了一会儿,带着一丝无奈的神色走到门口对谭啸说:“他对家庭很抵触,我们建议他目前最好不要回家,但是也不能独居。” 谭啸一听头都大了:“那怎么办?” 医生:“这个你们家属自己商量一下, 但是要切记不要刺激他。” 谭啸发愁地回到病房, 张钧晓正看着窗外光秃秃的一片花园,半晌才说:“我之前真的以为我好了。” 谭啸:“医生说你只要按时吃药c复查,慢慢就好了, 你的病本来也不是很严重。” 张钧晓默默地出了会儿神,勉强笑了一下:“但愿吧。” 在谭啸的印象里,明月是个开朗热情,非常善良的人, 虽然听力有障碍, 但是并不影响生活,长得又那么好看。那个姑娘到底是为什么要离开他呢? 张钧晓轻声说:“谭啸, 我以前约过你见面, 可你从来都不答应。” 谭啸耸耸肩:“我觉得没必要。” 张钧晓:“你不觉得多个朋友是好事儿吗?” 谭啸觉得这话耳熟, 路珩以前也说过。路珩的朋友很多, 逢年过节的时候聚会,日子都安排不开。有时候翻开路珩的朋友圈,谭啸还会有点儿抱怨,这人怎么那么多朋友,男的女的,每次都是一大帮子,总觉得他们凭空分去了路珩很大一部分生活。 听到张钧晓这么问,谭啸认真想了想,老老实实地说:“应该是好事儿吧,不过也挺麻烦的。” 张钧晓低下了头:“我这样的的确挺麻烦。” “啧,又不是说你。”谭啸说,“我的意思是,我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去见朋友。” 张钧晓:“我也没什么朋友。那现在,我们算朋友了吧?” 谭啸点点头:“算。” 张钧晓精致而苍白的脸上露出一点儿笑:“而且你还算是我的救命恩人。” “那算不上,就是帮了个忙而已。” 张钧晓扭过头来,他有一双非常好看的眼睛,长而微蜷的睫毛能挑起一帘细碎的光,他注视着谭啸,忽然问道:“医生不让我独居是吗?” 谭啸点点头。 张钧晓:“你不用为难,我自己可以的。这不是逞强,我都一个人住了两个月了,没问题的。” 谭啸:“那你这次是怎么回事儿?” 张钧晓的脸色瞬间又白了一层,嘴唇上那仅有的一点儿淡红也迅速退去,他狠狠地咬着下唇,半晌才迸出一句:“他已经结婚了,所以不会有下次了,这次我是彻底死心了,死心就不会再伤心。” 谭啸不会安慰人,搜肠刮肚地只能想到“天涯何处无芳草”这种说出来极有可能适得其反的话,于是只好闭上嘴陪张钧晓坐着。 张钧晓盯着自己放在膝盖上的手,好像自言自语一样说:“他说会跟我永远在一起,我信了,他说什么我都信,从来没有人像他那样对我好。他说让我先等等,他会跟父母说,我等了一年多。直到有一天,他给我发了一个微信说分手,说实在承受不了压力,他说他快崩溃了,然后就拉黑了所有的联系方法,我去他公司找他,他们公司说他跳槽了” 谭啸憋着一口气,胸口生疼,同时又觉得张钧晓的话里隐隐有些不对劲儿。 张钧晓抽噎一声,说:“我因为他跟家里闹得很凶,他走了以后我待不下去就来b市,因为他以前说过,以后要带我来这里旅游。” 张钧晓的手指蜷缩起来,紧紧地攥着被单,指节苍白突兀,他眨一下眼,一滴眼泪挂在眼睫上,颤巍巍地落了下来。然后紧跟着,更多的泪成串地落了下来。 谭啸手忙脚乱地抓了几张纸巾塞给张钧晓,想要安慰他,可记起路珩说过“不要打断他,让他倾诉,让他发泄出来”,于是,他捧着一个纸巾盒,默默地听张钧晓说。 张钧晓努力控制着自己,憋住一口气想要止住泪,却把自己呛得咳嗽不止,他说:“直到那天我知道他结婚了,他竟然结婚了,我不敢相信他居然结婚了!谭啸,你相信吗,他结婚了,他明明说过这辈子不可能喜欢上女人的!” 谭啸猛吸一口气,感觉迎面一棍子砸了过来,脑袋里一片轰鸣,有什么东西炸了开来。他终于明白那天晚上,张钧晓颠来倒去怎么也说不清楚的恋人,原来是个男人! 张钧晓压抑了很久的话一旦倾吐出来,就再也控制不住了,他死死地攥着被单,哭了个肝肠寸断。谭啸从来没有见过一个男人能哭成这个样子,更震惊于张钧晓嘴里那个赤|裸裸的“现实”。他第一次正视一个问题:一个人可以被爱情毁掉,而爱情却可以被别人的一个眼神句流言毁掉。 蔡明申如此 张钧晓如此 将来,自己和路珩会不会亦如此。 窗外北风卷着流云,掠过干枯的树枝时发出尖锐的声音,好像应和着张钧晓声嘶力竭的哭喊。谭啸的心里乱成一团,他想,如果失去路珩,自己还剩什么;如果失去自己,路珩还剩什么。 从医院回来,谭啸直接去了路珩家。学校刚开学,路珩每天忙得晕头转向,下班回家都得七八点钟。谭啸已经把车还给了他,现在只能站在楼底下,迎着寒风等。 路珩刚把车开进车位,就在车灯下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他惊得顾不上锁车,跳下来一把抓住谭啸的手:“你怎么来了?几点来的?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冷不冷?” 谭啸任由自己冰冷的手汲取路珩掌心的那点儿温度,他炽热的眸子盯着路珩,声音干哑:“我有话跟你说。” “上楼上楼。”路珩忙忙叨叨地锁了车,拽着谭啸回了屋。 他脱下大衣就跑去厨房烧开水,谭啸寸步不离地跟着进了厨房。 “怎么了?”路珩转身抱住谭啸的腰。 谭啸把冰凉的脸贴近路珩的脖子,路珩打了个哆嗦却没推开他。 谭啸闷声闷气地说:“你放心,我不离开你。” 路珩的心一松,紧跟着一种软软暖暖的情绪就涌了上来,可他还是努力板着脸说:“怎么又想起这个了,你还有完没完了,多大人了。” 谭啸抱着路珩不撒手,半晌才说:“如果你不喜欢我了” 路珩伸手狠狠地在他脑袋上敲了一记:“你缺心眼儿吧?” 谭啸松开手,咬着牙坚持说:“我说如果,万一你将来喜欢别人呢?” “那你不会再把我抢回去?” 谭啸摇摇头:“可是抢回来你也不喜欢我了。” 路珩本来觉得谭啸就是来撒娇的,说实话,看到谭啸这么黏糊他还挺得意的。可是,撒癔症的谭啸就有点儿招人烦了,路珩下班回来看到恋人的好心情全被破坏了。他知道谭啸一直都有点儿不安全感,他觉得这没什么奇怪的,恋爱的人患得患失不是很正常吗?他自己有时候也会胡思乱想,比如,如果有一天谭啸变心了怎么办,谭啸那么帅,性格那么好,肯定有很多人喜欢他。但是每次想到这里,他都会有滋有味地编出一百种把恋人抢回来的办法,阴谋阳谋,损招坏招,哀兵政策怀柔政策全都有,各种绝症都挨个得了一遍了,足够写一本《追夫36计》。他会躺在床上,跟拍电影一样把这些过一遍,每次的大结局是都得意洋洋地抱得美人归,自娱自乐得特别开心。 今天,他骤然听到谭啸说“我不离开你”,心里简直乐开花,感觉这就是所谓的心有灵犀一点通,知道自己心里记挂着,这小子就主动来表白了,多好! 看看时间还早,估计可以就着这个气氛跑一趟高铁。 可谁知道这小子睁着眼睛说瞎话,指鹿为马地非说自己“变心”了,这不是恋人之间的撒娇调|情,这他妈的活活就是找打。 路珩对揍人没什么经验,但是他很有兴趣,可以研究一下。 “谭啸,你抽什么疯!”路珩板着脸,“想打架?” “张钧晓他男朋友跟他分手,还结婚了。” 路珩愣了一下,但他顾不上考虑别人的爱恨情仇,他得先解决自己恋人的“癔症”。路珩瞪着谭啸说:“所以你就觉得我会跟你分手?嘶,那个张钧晓跟你说什么了?我不管他是你什么朋友,他要再跟你胡说八道你信不信我亲自去医院抽他去,抑郁症?我抽他一顿他就不抑郁了。” 谭啸按住路珩的肩膀正色说:“这跟他没关系。我就是想告诉你,如果你喜欢别人,你放心我会好好的,不会像张钧晓那样。” “所以呢?我就可以跟你分手了?” 谭啸说:“你要是不喜欢了,可以跟我分手,我习惯了一个人,我不会有事儿的。但是不管你有多少朋友,有多少人喜欢你,我都不会跟你分手。” 路珩心里狠狠地一抽,痛得整个人瑟缩了一下。但是紧跟着就是席卷而来的怒火,他指着厨房门:“你,滚出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0.第四十章 谭啸愣住了, 他讷讷地说:“路珩” “别废话, 出去!”路珩冷着脸, 心底的火都快压不住了。 谭啸微微低下头, 一转身出去了。 路珩猛吸一口气瞪着门,这孙子居然敢真的走!怎么跟那帮学生一样, 好赖话都听不出来, 怎么拱火怎么来,服个软低个头不就过去了吗?看来是必须得狠削一顿才能学乖。 路珩杵着流理台, 深深吸口气,但恋人毕竟不同于学生,学生可以教育而恋人只能哄。 尤其是个比你小的恋人。 路珩无可奈何地想, 那能怎么办呢, 谁让你喜欢呢?喜欢就得忍着,把愤怒憋成绕指柔, 然后缠死他算!路珩摇摇头,有些自责,明知道谭啸没有安全感, 就更应该哄着他, 让他安心,跟他嚷什么呢?路珩闭了闭眼,从窗户往下看了一眼, 并没有看到谭啸。这小子, 不会走的那么快吧, 这就没影儿了? 路珩两步冲出厨房, 刚要去拿大衣准备追人就发现谭啸正老老实实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路珩松了一口气,又觉得自己刚刚那种心急火燎冲出来的样子有点儿可笑,于是他板着脸,看着谭啸。 谭啸指指厨房的门:“是你让我滚出去的。” 路珩努力想摆出认真严肃的样子,可到底忍不住弯了弯嘴角:“你就这么滚出去?” 谭啸老老实实:“嗯。” 路珩彻底没了脾气,这么个人,骂又舍不得,打又打不过,你跟他生气他就装乖,你给他点儿脸他就上房,你稍微亲近一下他就能直接给你按床上,那还能怎么办?也就只能宠着了。 于是,路珩转身又回厨房倒了一杯热水递给谭啸:“在我这儿吃饭吗?我叫外卖。” 谭啸点点头,又说:“你还生气吗?” “生气。” 谭啸“哦”了一声闭嘴了,两只眼睛跟着路珩里外屋转了一圈,站起来一把拽住路珩。 “干什么?”路珩看看他,又看看拽着自己胳膊的那只手。充分用眼神表示:你他妈的给我放开! 然而谭啸用带着一点点鼻音的声音,黏糊糊地说:“你别生气。” 我操!路珩绝望地想,又来了又来了,你这样我还怎么打人? 谭啸:“我知道你为什么生气,我不是对以后没信心,也不是对你没信心。我只是想” “行了别说了。”路珩打断他,“有信心没信心也不是上嘴皮一碰下嘴皮说了就算的,以后还很长,我总能想办法让你对我有点儿信心的。” 谭啸:“你没明白,我不是” “这有什么不明白的?你不就是想告诉我,如果我不喜欢了,随时可以甩了你不用有心理压力,反正你皮糙肉厚滚刀肉似的不会把自己逼成抑郁症。”路珩想起来就气,这也太看轻自己的感情了。 谭啸看着他,摇摇头说:“不是!这其实是我以退为进的哀兵政策,我想让你有愧疚感,这样即便真不喜欢了,也不忍心跟我说分手。” “嘶”路珩难以置信地瞪着他,“你真这么想?” 谭啸坦然地看着路珩的眼睛,很诚恳地点点头:“谁知道你真生气了。” 路珩深吸口气,“你花花肠子怎么那么多,你那点儿心眼是不是全都用来算计我了?” 谭啸大大方方地点头。 路珩活活被气乐了,看了他一会儿,忍不住狠狠地凿他了脑门一记,一点儿没惜力:“滚去洗手,准备吃饭。” 看见路珩笑了,谭啸才长长地吁口气,他慢慢收回装出来的一脸平静,心里沉甸甸的。有些话他只会说一次,再说就是无理取闹了。不管路珩怎么想,他说出去的话就不会收回。如果有那么一天,他一定笑着说对路珩说“祝你幸福”,他不会给路珩任何心理负担。 两个人吵了一架,胃口倒是没受影响。路珩咬着筷子尖,看着空空如也的餐盒有点儿意犹未尽。 谭啸站起来:“我去给你做点儿疙瘩汤。” 路珩伸个懒腰,打开了笔记本开始备课。等谭啸端着一大碗疙瘩汤出来时,路珩已经铺了一桌子的教案了。他盯着电脑屏幕,眉头紧紧皱着,明亮的眼睛里映出屏幕上花样百出的动画效果。 谭啸站在路珩身后,他特别喜欢看路珩备课的样子,很专注,整个人都能沉下来,看着就让人心静踏实。谭啸不敢打扰路珩,小心地把碗放下,静静地看他把一些极其复杂的公式输入一个软件。 看了一会儿,谭啸觉得有点儿不对劲儿:“你不是教初二吗?我怎么看这个是初三的?” 路珩:“初三的一个老师要做课,我帮他做个课件。” “啧,你自己的事儿还不多啊,初三的事儿也管。” 路珩叹口气,烦躁地把笔记本一推:“你以为我想干啊,这两天光忙这事儿了,我自己的课都没时间备。天天一两点睡,困死了。” 谭啸把疙瘩汤端给他,听他把贾博浩的事儿说了一遍,路珩嘴里塞得满满的,恨恨地说:“你上次说,以后他会还我这份情。以后他还不还我不知道,我就知道现在我就快烦死了。” 谭啸:“不管不行吗?” “不好拒绝。其实这种事很正常,一个老师要做课或者参赛,就会有很多老师一起帮他修改教案。我烦的不是帮忙,就是恶心当初那个所谓的初赛。另外,贾博浩设计的这个教案麻烦死了,他把这事儿全扔给我了,自己是大松心,一点儿都不管了。” 谭啸:“那你不是白忙?” 路珩点点头:“那能怎么办。” 谭啸:“你自己为什么不讲?” 路珩诧异地抬起头来:“讲什么?” 谭啸冲着电脑屏幕努努嘴:“你既然都做出来了,就可以用它上一节课,然后录下来。我以前念书的时候,我们老师经常要录课,录完之后就拿去参加各种比赛和评比。” 路珩愣了一下:“啊,对啊。” 谭啸:“你是饿傻了吗,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儿吗。” 路珩:“” 谭啸:“而且你没有必要非得按照他的要求设计,太复杂了他也学不会,你还得没完没了地教他,他可能还嫌你弄得不好。” 路珩拿着教案研究了一会儿说:“中间步骤的确是可以简化,也能达到他的教学要求,只是课堂上的效果可能没那么好。” 谭啸一把把教案拍下:“完成教学目标不就行了,弄那么花哨无非也就是博人眼目,没意义,你还不如利用这个时间多睡会儿。” 路珩笑着说:“你陪我睡吗?” 谭啸认真地说:“陪,我可以给我爷爷打个电话就说我值班。” 路珩笑着亲了他一下:“你还是回去吧,我今晚加个班把这个东西给他彻底弄完,然后明天你再来侍寝。” 谭啸被亲得晕晕乎乎的,离开路珩家时脑袋顶上还在冒热气。 贾博浩的比赛在四月底,路珩打算三月初把这节课录了。他跟谭啸说起这事儿的时候,谭啸说:“反正你要录课,干脆你就做节示范课好了,再把你们校领导请来,区教研员也请来,扩大知名度嘛。” 路珩一听就很烦:“那这事儿可就闹大了,会很麻烦的。” 谭啸:“这有什么麻烦的,教研员本来就要听你们的课的。” 路珩:“你怎么对这些事儿这么清楚?” 谭啸耸耸肩:“念书的时候一直是课代表,我们老师做课的时候就会给我们交待很多事儿,听多了也就知道了。” 路珩心大,对这些事儿不太往心里去,他摇摇头:“太麻烦了,本来就是自己的一节课,这么一来弄成公开课了。” 谭啸:“可是你教案c课件都准备好了,还有什么麻烦的?再说,你不是也说过以后评职称什么的需要各种资历吗。” 路珩啧一声,还是有点儿犹豫。 谭啸:“你就跟那个贾老师说,你先试讲一下,让他看看效果,如果效果不好你再改进一下。这样,他也没什么可说的了。” 路珩瞅着谭啸:“你这脑子里都怎么想的啊。” 谭啸:“我就是见不得你白忙一场,总得给自己挣点儿什么吧。” 路珩哈哈大笑着把人按在床上亲了个够,然后被火急火燎的谭啸给收拾利落了。 果然,路珩的课大获成功,教研员当场就把录像给要走了。贾博浩找到路珩,说:“你那个技术太好了,但快一模了,我真的没有时间学了。啧,遗憾遗憾,你帮我弄简单一点吧,是那么个意思就行。” 路珩最后交给贾博浩一个简化版的操作程序,效果自然是打了折扣的,好在教学目标全都完成了。同时,教研员通知他,已经把录像资料提交到教研中心了,准备做一次全区推广教学 路珩挂了教研员的电话,心里有点儿感慨——本来是帮人忙的出白工,怎么一来二去的倒成了自己的风头。 啧,这风头好像还挺大。 路珩忙完了这节课,得意洋洋地跟谭啸臭显摆,说周末要带谭啸出去吃顿好的庆祝一下,谭啸竟然拒绝了! “你是想上天吗?”路珩板着脸问,“还知道自己是谁的人吗?” “你的。”谭啸笑咪咪地说,“但是张钧晓要请咱俩吃饭,他说要谢谢咱俩。” 路珩一拍脑袋:“对啊,他都出院了。前些日子忙晕了,他怎么样了?” “还行吧,我也不太清楚,他出院以后我就没见过他。”谭啸小心地看了路珩一眼,“咱们去吗?” 那个“咱们”莫名地取悦了路珩。他一挥手,理所当然地说:“去啊,为什么不去?咱俩是他救命恩人呢。” 谭啸:“那我就回复他了。” 路珩说:“行!把他约出来,他总闷在家里也不是个事儿,出来散散心挺好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1.第四十一章 张钧晓说自己不了解b市, 让谭啸挑个好点儿的饭馆, 谭啸转头就问路珩想吃什么。路珩说:“他是病人, 一个人在外也挺不容易的, 随便吃点儿就行了。就是图个热闹, 你挑个小馆子,离他家近点儿。” 谭啸“哼”一声:“他一个月挣的比咱俩都多。” 路珩大惊:“你不是说他没工作吗?” “呃他自己鼓捣点儿小生意,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反正挺有钱。”谭啸含糊其辞地说。 路珩听出来谭啸不想多说,便也没追问,谁还没点儿不愿让外人知道的小秘密呢。只要这个秘密无关他和谭啸, 他才不在乎张钧晓的钱从哪儿来呢。 有钱更好, 路珩说:“既然这样,明天去吃那个私房菜吧。” 谭啸对吃什么不在意,就是有点儿发愁, 特别担心聊天时说漏嘴。于是千叮咛万嘱咐,跟张钧晓对了好几遍台词,好在两个人都是编小说的,这种瞎话编起来得心应手。 张钧晓不解:“你为什么不想让路老师知道你写小说的?” “就是不想, 你管那么多干什么。” “你嫌丢人?” 谭啸:“” 张钧晓颇得意地说:“哈哈, 你还知道丢人啊。活该!我早就让你好好写你不听,要不然现在在人路老师跟前不也能显摆显摆?” “你烦不烦?”谭啸说, “我跟他用不着显摆。” “唔, 你跟路老师关系很好?”张钧晓说。 谭啸一点儿没犹豫, 很坦然地说:“废话, 那是我男朋友。” 张钧晓愣了一下,过了一会儿才感慨地说:“真好啊。” 谭啸有点儿得意,可是又不便在张钧晓跟前表现出来,只好含含糊糊地说:“嗯,挺好的。” 张钧晓沉默了一会儿,幽幽地说:“啸歌你太不要脸了。” “我怎么不要脸了?” “秀恩爱的人都不要脸。”张钧晓说,“我最恨在我跟前秀恩爱的人,看见这种人我就容易说错话,比如我会说有个人写玄幻小说” 谭啸烦得直接把电话挂了,他发现张钧晓犯病的时候挺烦人,病好了也烦人,最好就是半病不病的状态。脑子清楚又没力气跟自己耍嘴,要能一直保持那种状态也不错。 周六,谭啸正在维修车间忙乎的时候,付谦把他叫了出来:“有人找你。” “路珩?”谭啸问。 “不是,一挺好看的男生,没见过。” 谭啸想了想,心里暗叫:“我操不会是他吧,这不是捣乱吗,今天任一萌可在呢。” 他匆忙擦擦手,小声问付谦:“任一萌在二楼吗?” 付谦摇摇头:“刚出去买奶茶了。” 谭啸啧一声,大步赶了出去。果然,张钧晓正在接待区喝咖啡。谭啸想,真是跟路珩一个德行,一来就蹭店里咖啡喝。兑了那么多水的速溶咖啡有什么好喝的,他明月半墙不是向来只喝正宗蓝山的吗。 张钧晓笑眯眯地说:“嗨,啸歌。” 谭啸瞟一眼负责接待的小姑娘,她眼睛都快黏在张钧晓脸上了。谭啸问:“你怎么跑来了,不是说好了在餐厅集合的吗?” “反正我也没什么事儿,就提前过来看看你。你这儿坐地铁还挺方便的哎,你这样还挺帅的。”张钧晓上下打量一圈谭啸,目光中有赞赏之意。 谭啸看一眼大门:“我还没下班呢。” “你忙你的,我一会儿就走。我在附近逛逛,你下了班给我打电话。” 谭啸松了一口气,巴不得这惹事精赶紧走,他都能想象得到如果任一萌看到张钧晓会怎么样。就算不提他明月半墙的身份,光凭长相,就足够任一萌跑去搭讪求合影了。 任一萌跟帅哥向来自来熟。 张钧晓在正常状态下话密得让人密恐都要发作了。 谭啸头大如斗,挥挥手赶人走:“行了,就这样。你也看到了,赶紧走吧,别跟这儿待着碍事。” 张钧晓:“啧,哪儿有赶人走的,你这待客之道忒差了。” 谭啸:“你修车吗?洗车吗?保养车吗?都不?连个自行车都没有,赶紧走!” 张钧晓也不生气,顺手又倒了一杯只有咖啡色没有咖啡味儿的“咖啡”走了。 谭啸看着张钧晓的背影,慢慢浮起一个笑容。虽然他挺烦网络上那个多管闲事净瞎操心的明月半墙,但他更讨厌那个苍白无力,徘徊在生死边缘的张钧晓。如果可能,他希望张钧晓永远只是“明月半墙”,哪怕他依然那么多话。 下午四点多的时候,路珩开车来接谭啸。在付谦已经由震惊转至若有所思的目光中,两个人驾车离开。 谭啸给张钧晓发完微信,顺手打开了朋友圈。在跟路珩恋爱之前,他并不怎么爱看朋友圈,总觉得那些人跟自己并无关系,无论是点赞还是评论,都无关痛痒毫无意义。可是自从有了路珩,他找到了另外一个窥见路珩生活的角度。他喜欢看路珩发的学生的照片,有时候能在里面找到任一萌;也喜欢看路珩跟一帮朋友聚会玩闹的照片,那里面的路珩更让人亲近。现实中,他总觉得路珩的生活距离他很远,他听不懂动滑轮定滑轮,也不知道酒吧里的各种洋酒,但是看着朋友圈,谭啸觉得距离路珩越来越近。就好像在做拼图,各种各样的路珩拼成了一个完整的恋人。 谭啸划一下屏幕,第一眼就看到张钧晓的一张照片,他坐在窗边,面前摆着一杯咖啡。他微微侧着脸,目光有些迷茫,阳光散在他脸上,淡淡的一层光。 谭啸啧一声,心说这真是张钧晓的风格,跟他微博上那些装逼的照片一个德行:“喝杯咖啡还装” 谭啸刚要翻过去,忽然觉得不对,这照片的角度他仔细一看,赫然发现发照片的人竟然是任一萌!任一萌配了文字说:出来买杯奶茶都能碰见帅哥,我好想去搭讪小哥哥啊。 谭啸看不到她的评论区,但是可以想见一定是一片怂恿声。 谭啸举着手机,感觉自己距离掉马已经不远了。 这个世界太不友好了,想哭。 路珩他们到饭馆时张钧晓已经到了,正在翻菜单,桌子上放着一扎鲜榨果汁和一壶茶。他非常热络地说:“快坐快坐,想吃什么自己点,不用给我省钱。” 谭啸:“你这是炫富吗。” “没有,表达一下我请客的诚意。路老师坐,啸歌你先点。” 路珩有点儿奇怪:“你叫谭啸‘哥’,他比你大吗?我还以为你比他大。” 张钧晓干笑了两声:“敬称。” 谭啸默默翻个白眼,头脑里已经勾画出将来掉马,路珩一边看着自己写的那些狗屁不通的东西,一边笑得抹眼泪时的样子。这点儿话柄估计会被他念叨一辈子,没准儿七八十岁以后,两个糟老头子对电视c电影c游戏全都没了兴趣,又多了失眠的毛病,于是就躺在床上闲聊天。那个时候,路珩一定会把小说里那些前一章还武林争霸,后一章就被雷劈死的情节拿出来取笑一番。而那个时候的自己,估计已经被挤兑得麻木了,没准还会面无表情地给他倒杯水,补充补充口水 谭啸忽然觉得,为了那么一天,掉马就掉马吧,那一百来万字垃圾能哄爱人笑一笑真是太值了。 在正常状态下,张钧晓是个很适合一起吃饭聊天的朋友,他听力不佳,所以当别人说话时他会特别认真地注视着对方,听得很用心。他说话很慢,但绝不回避问题,有问必答。大概是平时编故事编得很到位,张钧晓在讲述和谭啸认识的过程时,真是活灵活现,谭啸自己都快信了。 路珩说:“网友啊,我都不知道谭啸还玩游戏。” 张钧晓:“他这人干什么都三分钟热度,没玩多久就腻了。” 路珩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瞟向谭啸的眼神就有些诡异。 谭啸给张钧晓倒了一杯果汁:“吃饭。” 张钧晓笑呵呵地说:“不过谭啸是个特别好的人,路老师你很幸运。” 路珩觉得这话从张钧晓嘴里说出来挺让人难过的,心里虽然很是赞成,但还是拿别的事儿岔过去了。 张钧晓说:“我真是越来越喜欢b市了,我觉得这里的人都特别好。你俩就不说了,给我看病的那个医生也很有耐心,就连今天在咖啡馆遇到一个小姑娘都特别热情。” 谭啸一块牛肉卡在嗓子里,险些把自己憋死。 偏偏路珩兴致盎然地问:“什么小姑娘?你被小姑娘搭讪了吗?” 张钧晓点点头:“我结账的时候跟收银员问路,那个小姑娘就特别热情地跑来给我指路,还一直把我带到地铁口。” 谭啸冷笑一声,怪不得买杯奶茶买了块一个小时。 路珩笑着说:“她没加你微信?” 张钧晓摇摇头。 路珩:“那还不算热情,真碰见个热情似火的你试试,保证拦着你拍合影加微信,现在的小姑娘啊啧啧。” 张钧晓:“那路老师你的学生是这样的吗?平时是不是特别难管?” 路珩大尾巴狼似的说:“可不,一个个都被家长惯得没样子了,所以我平时管得比较严,他们还挺怕我的。” 谭啸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俩臭不要脸地在那儿胡扯。 路珩问:“你打算在b市待多久?” 张钧晓想了想,摇摇头:“说不好,我想至少待到春天吧,我想看看这里的春天。” 路珩:“这个城市春天特别短,冬天和夏天几乎无缝衔接。” “我知道,所以我租郊野公园附近的房子,公园里的花一开我就能看到。” “花儿哪儿没有啊,你何必大老远跑这里来看?你不如搬城里来,看点儿别处没有的,比如宫城啊,胡同啊什么的。” 张钧晓眯了一下眼睛,露出一点儿迷茫的神色,谭啸发现这个神色跟任一萌照片上的一模一样,也很像那天晚上,自己敲开张钧晓家门时看到的。 谭啸皱皱眉,迅速拿过张钧晓的杯子给他倒了一杯茶,这个小小的举动一下子惊醒了张钧晓,他一眨眼,眼里的迷雾飞速退散,又神色自若地说:“城里房租太贵了,我租城外,想看景坐两站地铁就行。” 谭啸疑惑地看着张钧晓,总觉得有些担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2.第四十二章 路珩开车把张钧晓送回了家, 在回家的路上, 遗憾地对谭啸说:“也不知道他以后会怎么样, 挺好的一个人, 可惜了。” 谭啸说:“应该会好起来的吧,我觉得他特别坚强。” 路珩表示赞同:“我也这么想, 能主动求救就说明他还想活下去。” 谭啸啧一声:“就是不知道该怎么劝他, 总觉得他现在没什么目标,每天都过得糊里糊涂的。” 路珩想了一会儿:“我不太清楚抑郁症患者应该怎么办, 不过如果是学生,倒是有一些办法。通常,我们首先会在学生擅长的某个领域给他充分的肯定, 让他有信心c有动力。然后在帮他设立一个可以预期的小目标, 让他通过一点点努力就能达到。这样,既不会因为太难而打击他的积极性, 又让他付出一定的代价从而获得成就感。” 谭啸想了想:“每个学生都要这么样吗?这也太难了。” 路珩嘚瑟地说:“还行吧,你男朋友比较能干。” 谭啸冷笑一下,忍了半天才没告诉路珩, 他在饭桌上吹牛逼说会管学生, 而任一萌大小姐就在光天化日之下搭讪了张钧晓。谭啸若有所思地望向窗外,过了一会儿拿出手机来给明月半墙留了言。 路珩趁着等红灯的时候凑过去看,然后曲起右胳膊搭在谭啸的肩头, 堆起一脸的流氓笑, 说:“嗨, 帅哥。过夜不?不要钱。” 谭啸的嘴角抽了抽, 一巴掌推开路珩的脸:“变绿灯了,开车。” 路珩笑了:“哎呦,你这是不好意思了是吗,又不是第一次,至于的嘛。” “我不是不好意思。”谭啸不自在地在座位上移动了一下,有些懊恼地说,“你别招我,这两天我得回家。前天谭洋来过,我怕他又来烦我爷爷。” 路珩收起了调侃的神色,正色说:“他又来干什么?这事儿你想怎么解决?” 谭啸:“房管所的人说我奶奶并没有留遗嘱,所以那房子在法律上肯定有谭洋的一部分。他前天来倒是没提房子的事儿,只是说想来看看爷爷,我没让他进门。其实依照我的意思,按照法院判的给他一笔钱,然后我们从今以后老死不相往来最好。” 路珩:“爷爷不同意?” “何止不同意,我爷爷恨不得让他赔钱。想先去告他,让他把这几年的赡养费赔了。” 路珩:“嚯,爷爷还真挺有法律意识,我都想不到这一层。” 谭啸:“社会我谭爷,超乎你想象。” 路珩笑着说说:“没那么容易吧?再者,真走到这一步我怕你爷爷将来心里也不痛快。” 谭啸收了笑,叹口气:“其实我也是这么想的。我从小就没见过谭洋,对他完全没感情。可谭洋是一直在我爷爷身边长大的,要不是因为这个,后来也不会闹的那么僵。老人年纪大了,我就怕他七八十岁了,又想起儿子来了,现在闹得这么僵我都不知道到那个时候怎么办。” 路珩:“你劝劝爷爷,这个儿子要不要随他,把自己气坏了就不值得了。” 说话间,车子已经停在了胡同口,谭啸看看表:“刚九点,来我家坐会儿。” 路珩指指手表:“你得说‘都’九点了,一般人九点多就该洗洗睡了。” “我又不是一般人,”谭啸坚持地说,“来吧,哪怕就坐一会儿呢?” 路珩恨不得把谭啸拐回家,自然很乐意跟谭啸多待会儿。两个人进了小院,就看到谭玉鑫在生东屋的火炉。 谭啸赶紧走过去接过爷爷手里的火钳子:“我来我来。您大晚上的生什么火炉子啊。” 谭玉鑫耸耸肩,把快要滑下来的棉大衣披好,说:“下午老王来电话,说明天就回来了,我先给他把炉子生起来,要不多冷。” 谭玉鑫一抬眼,看见路珩跟在身后,挺热情地张罗着:“路老师来啦?来来来,快进来屋里坐。” 谭啸扬扬下巴:“进屋去,冷。” 路珩跟着谭玉鑫进了屋,烧土暖气的老房子肯定不能跟楼房比,路珩愣没敢脱大衣。谭啸生好炉子进来,谭玉鑫问:“你今天就是跟路老师去吃饭了?” 谭啸:“嗯,还有另外一个朋友。” 老爷子来了精神:“男的女的?” 谭啸叹口气:“男的。”他瞥一眼路珩,看到路珩忍俊不禁的脸。 “有什么好笑的。”趁着谭玉鑫不注意,谭啸阴着脸。压低声音跟路珩说。 路珩飞快地摸了一下谭啸的手:“男朋友帅,我高兴。” 谭啸眯眯眼,扭头跟谭玉鑫说:“爷爷,快十点了你该睡啦。” 老爷子打着呵欠进了里屋,谭啸说:“你跟我来。” 路珩乐颠颠地就跟着进了谭啸屋里。谭啸小心地把门关好:“能不走吗?” 路珩惊讶地说:“你打算把我藏哪儿?衣柜里还是床底下。” 谭啸挠挠头发:“就说你车胎扎了。” “上次你就想这么说,”路珩凑过去亲了谭啸一下,“下次吧,等我再混熟点儿,跟老爷子也好说。” 谭啸嘟囔一句,把人按在了床上:“那让我亲亲?” 路珩搂着他,压低声音说:“宝贝儿,要不然你跟我走吧,就说你朋友又要跳楼了。” 谭啸叹口气:“真他妈的烦。” “不烦。”路珩安抚地亲了亲他的脖子,“慢慢会好起来了,我们都会好起来的。” 张钧晓推开屋门,房间里一片冰冷。他很讨厌b市的三月,气温还很低,可暖气已经停了。张钧晓特别不适应这种温度,有时候他看着厨房的煤气灶,总是控制不住地想要把它打开,那一圈燃烧的蓝色火苗,虽然微小但是很暖。 也许,这圈小小的火苗就能解决所有问题了,彻底地。 张钧晓强迫自己的视线从煤气灶上离开,他知道这种情绪不对。他对自己说:“已经三月了,入春了,马上就暖和起来了,再坚持坚持”。他打开了房间里所有的灯,然后把窗帘严严实实地拉起来打开了电暖气。房间里本来有一个电暖气,前几天他又买了一个,要不是房东一再表示马上就会暖和起来,他还会买第三个,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觉得冷。有暖气的时候,裹着被子c抱着热水袋还是觉得冷。 张钧晓懒得去洗澡,他坐在沙发上,慢慢地回忆晚饭时的场景。从谭啸和路珩走进来开始,每一帧画面他都不想遗忘,他清晰地记得路珩跟他说话时总是会把语速放慢,也记得吃到一半时,谭啸把他爱吃的菜挪到了他的跟前,他还记得路珩说春天快到了,等花都开了的时候相约去郊区踏青烧烤 张钧晓很羡慕谭啸,也很羡慕路珩。他想,如果我是谭啸,那会有多幸福;如果我是路珩,那又会有多开心?但是,那毕竟是别人的生活,属于自己的只有这间空荡荡的屋子。张钧晓猛然意识到自己的想法有些奇怪,于是他站起来,像医生说的那样,在房间里慢慢转圈,一边转一边努力想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他想,明天如果还是这么冷,就要去再买一个热水袋,晚上睡觉的时候怀里抱一个,脚下蹬一个,那样会很舒服。以前在家的时候,冬天最喜欢抱着热水袋睡了,梦都是暖的。只是有了他以后,就喜欢在他身上取暖,把脚贴在他的小腿上,然后 张钧晓猛地刹住脚步,他头痛欲裂地抱着脑袋把自己摔在沙发上,绝望的想,原来死的是心,而记忆确是活的,有血有肉,碰一下都钻心的疼。他颤抖着去摸手机,刚把屏幕锁打开却又将手机远远地抛开。他不想再麻烦谭啸了,谭啸身边有路珩,自己的出现只会给别人造成不必要的麻烦和猜忌。他痛苦地掐着肩膀蜷缩在沙发上,说到底,自己只会成为别人的累赘吗? 不知道过了多久,“嘀嘀嘀”的提示音划破了一屋子的死寂,清脆的声音穿透冰冷的迷雾,直接把迷失在绝望里的张钧晓给拽回来了。 张钧晓扑过去抓住手机,那是谭啸发过来的qq留言: 偃仰啸歌:我刚刚去你的专栏看了一下,评论区已经炸了,你的读者都在等你回去填坑呢,我已经告诉他们你之前病了,但是最近已经好转了,马上就能回去更文了。你这两天没事儿的话把之前的文章看看,捋捋思路,准备复更吧。 张钧晓瞪着那几行字,愣了半天才战战兢兢地打开了网站。果然,评论区已经炸开了锅,最开始大家还纷纷表示担心和理解,可到了后来很多人就开始谩骂和攻击。张钧晓冷漠地扫了一眼,懒得细看更不想回复,但是有几个读者为了把那些谩骂的评论压下去,每天都在给他砸票,短短一个月已经累积了上万元,这让他非常过意不去。尤其是那个id为“任性的萌萌”的,简直化身大天使长,每天都奋不顾身地和各路喷子厮杀。张钧晓想起来,以前谭啸提到过这个读者。不管是什么样的作者,大概最幸福的事就是能有一个读者,在你顺遂的时候是你忠实的拥护者,在你困顿的时候是你坚定的保护者。 张钧晓也看到了偃仰啸歌的帖子,短短的几分钟,底下的评论已经数十条了,大家高兴得只会打长长的一串“啊”,然后就是刷屏一般的砸票。其中,“任性的萌萌”最为活跃,张钧晓对这个id印象挺深,在微博上她也是最活跃的一个。但是也仅限于有印象而已,从来没有认认真真地看过她说的话,跟她交流过什么,这样的读者不知道还有多少,张钧晓觉得有些遗憾。于是,他打开了评论列表,认认真真地翻看起来,“任性的萌萌”几乎是出现频率最高的一个,而且一看就是个贫嘴的小女生,俏皮话还挺多,几次三番逗得张钧晓笑了起来。 就这么翻着评论区,不知不觉几个小时就过去了,张钧晓感到眼睛酸涩不已,伸手揉眼睛时竟然摸到了自己合不拢的嘴角! 他的指尖停留在脸颊上,一动不动地保持着那个姿势,他有点儿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是在笑着的。在独处的时候,他已经很久不会笑了,不但不会笑,甚至不会哭。他就是那么木然地坐在那里,坐到心如死灰。可如今,仅仅是看看读者的留言,就能让自己笑起来,张钧晓有些吃惊。 他愣了一会儿,又慌张地地打开了微博。果然,因为他的失踪,私信上显示的未读数量为9999,这个数字太过惊人,以至于张钧晓竟然丧失了打开它的勇气。张钧晓在他数以万计粉丝里搜出了“任性的萌萌”,他发现萌萌给他发了至少五十条微信,几乎每天都有,一条条翻过去,全是询问和祝福。然后,有很多读者截了偃仰啸歌的留言图发在评论区里,立刻又掀起了一阵狂潮,甚至有人打了明月半墙回归的tag!张钧晓关上电脑,他忽然深刻地有了一种体会,那就是,这个世界上还是有人在乎他的,而且不止一个。 张钧晓仰躺在沙发上,他感觉到房间里的温度在上升,奔流在血管里的血液都是热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3.第四十三章 星期天一大早, 谭啸刚睁开眼就发现微博上显示了99的未读留言, 他一猜就知道肯定又是张钧晓了自己。但是这次他并没有不耐烦, 相反还挺高兴, 张钧晓肯登录留言,至少说明他正在努力回归到正常生活。 要不还真担心他出不起房租了。 果然, 张钧晓在微博里放了一张照片, 画面里全是好吃的,还有一只握着杯子的手。手指纤长, 骨节匀称,配的文字是:大病初愈,和偃仰啸歌面基吃饭, 他人好好。 谭啸被“好好”这两个字酸得牙疼, 然后又立刻被评论区的“明月啸歌cp”气得胃疼,翻了十几页之后居然发现还有人画了同人图, 更是烦不胜烦。没想到自己做一回好事,倒还招来一堆事儿,这要是让路珩知道了还得了? 谭啸更加坚定了要隐瞒一辈子的决心。 张钧晓说计划一周后复更, 书迷们欢欣鼓舞, 评论区热热闹闹地又是一片砸票。谭啸下意识地去找“任性的萌萌”,果然,就看她兴高采烈地一路砸票, 估计一个月的零花钱全放里面了。谭啸心想, 要是告诉她, 那天在咖啡厅遇到的帅哥就是半墙明月, 估计这丫头能把她老爹的车行卖了给明月砸票。 但是不论如何,明月肯重新出现就是最大的进步,谭啸高兴地把手机揣进兜里,假装没看到半墙明月在微博里邀请他五月份一起开新坑。 中午的时候,王大爷带着孙女儿回来了。朵朵的父母半个月前已经开工了,所以这次只有爷孙俩一起。王大爷拖进来一个很大的口袋,从里面掏出一包包五谷杂粮,说是自己家种的,特别好吃,给大家尝尝鲜。一边掏着,一边说这个适合熬粥,那个可以用来蒸豆饭谭玉鑫一边乐呵呵地说“太客气了太客气了”,一边毫不客气地指挥谭啸中午焖个豆饭。 朵朵带了一书包的识字书回来,谭啸开玩笑地说:“呦,朵朵长大了,要念书了。” 朵朵认真地说:“再过一年我就要上小学了,爷爷要我提前认字学算术,以后好好念书,再考b市的大学。” “志向远大啊。”谭啸摸摸小丫头的头发,说,“以后你要来b市念大学的话,就可以经常来哥哥家玩啦。” 朵朵用力点点头。 王大爷看着小孙女的眼神里满是慈爱,他:“我跟她父母都说好了,今年再苦一年,多挣点儿钱。明年送娃去县里读书。” 谭啸:“县里读书很贵吗?” “学费什么倒是不贵,但是去县里读书的话,娃得住校,住校很费钱的。而且可不能让娃吃的不好,念书太辛苦了,吃不好身体顶不住。我想在县城里租个小房子,平时捡点破烂,摆摆摊子陪着娃,我怕娃想家哩这些都得需要钱。” 谭啸:“大爷您想得真周到。” 王大爷认真地说:“可得周到点,活一辈子多不容易,得上点儿心,我们朵朵将来是要有大出息的。” 谭啸帮着王大爷把东西归置好,做好了午饭,小院子里的人又热热闹闹地凑齐了。农家的干菜配着土鸡,炖出来的汤鲜香扑鼻,引得隔壁张颂拎着一瓶白酒过来蹭饭。 吃完饭,谭啸跟谭玉鑫说:“爷爷,我下午出去一趟,不回来吃晚饭。” “嗯。”谭玉鑫跟张颂俩人斗地主斗得正激烈,随口问一句,“去哪儿?” 谭啸:“去看看我那个生病的朋友。” 谭玉鑫:“去吧去吧,怪可怜的一个孩子,有什么想不开的要跳楼。我这辈子什么倒霉事儿没碰到过,不也一样高高兴兴活到现在?” 谭啸想想也对,老爷子这辈子少年失母,中年丧妻,老来虽然没丧子,不过还不如丧了的好,一把岁数了还得养活一个孙子。磕磕绊绊,正经工作没干过,打架斗殴的经验倒可以出本书,可到现在依然硬硬朗朗高高兴兴的,也是横家子。 谭啸到路珩家时,路珩正在备课,桌子上铺着一大片练习册,画的草稿纸扔一地。 “瞅你这架势,我老以为你是中科院物理研究所的高工。”谭啸冲那一片狼藉努努嘴,“可实际上你就是个初中物理老师。我说路老师,您是怎么摆出这么大一个场子的?” 路珩脑子里全是各种电路图,只是含含糊糊地“嗯”了一声又坐回了桌子边。 谭啸问:“你吃午饭了吗?” 路珩:“吃了。” 谭啸到厨房一看,果然又是泡面,碗还没刷呢。他把碗刷了,顺手把塞满了脏衣服的洗衣机打开,又走到卧室把杯子叠了,拉开窗帘推开窗户透风。 正忙着,路珩走过来从后面搂住他腰:“真贤惠啊媳妇,娶你真是赚到了。” 谭啸指指屋子:“平时你都是怎么过日子的?” 路珩挠挠头:“平时啊,平时周姨会来帮我收拾。这放寒假周姨回老家了不过我平时也收拾的,这两天不是忙着备课吗,所以乱了点儿。” 谭啸:“你赶紧备课去,我帮你收拾一下,晚饭吃什么,我来做吧。” 路珩把脸埋进谭啸的颈窝里,懒洋洋地说:“不着急,让我先抱一会儿。” 谭啸转个身,搂住路珩:“要不” 路珩的轻轻地吻在在谭啸的脖颈上,舌尖压着他激烈跳动的颈动脉,手也没闲着,挑开谭啸的衣摆摸了进去。 谭啸腰部的肌肉很紧实,路珩将手掌贴上去用力搓了两把,大概是手感不错,于是停在那里不动了。 谭啸咽口吐沫,把话说完:“做完了再备吧。”他推着路珩连退两步,推到床边直接把人给扑倒了。 初春,寒意尚未消退,被窝里暖得让人微微出汗,可是谁也不想放开谁。 谭啸的手掌流连在路珩的背部,问:“你现在是不是要去备课?” “唔。”路珩懒洋洋地靠在谭啸的肩膀上,眼睛都不愿意睁开,“可是真舒服啊,我现在哪儿都不想去。” “那就别备了吧。”谭啸在他脑门上印个吻,黏黏糊糊地顺着鼻梁滑下来,舌尖挤进路珩的唇缝。。 “不行啊,明天我有三节课呢。”路珩叹口气,嘟嘟囔囔地说“下半年就该上初三了,这个班的基础太差了,我想赶赶进度提前总复习。” “我看学生都不着急,任一萌还有工夫天天犯花痴呢。” “就是因为他们不急我才急呢。”路珩无可奈何地说,“任一萌又犯什么花痴了?” 谭啸想起来任一萌的朋友圈应该是屏蔽了路珩的,他有点儿小得意,这师生两个人的朋友圈都是对自己敞开的,自己一手掌控了两个人的小秘密,有种洞悉一切的骄傲。 路珩长长叹口气,凑近谭啸吻住:“亲一下,找点儿动力。”然后,还不等谭啸有什么反应,自己一翻身起床了。 谭啸伸个懒腰:“你也太认真了。” “不认真不行啊,学生要中考的。” “我看任一萌一点儿要中考的样子都没有。” “任一萌家大业大的,将来就算啃老也能啃一辈子。可还有其他学生呢。不瞒你说,我一直有个想法。”路珩套上衣服,冲谭啸挤挤眼睛,露出狡黠的笑。 “什么想法?” “我想让六班成为普通班里最好的班,我的学生不比任何人差。”路珩轻轻叹口气,眼睛微眯,嘴角有一丝向往的笑,“实验班我不敢说,但是在四个普通班里,我想让六班成为最好。他们很聪明,就是太不用功,我想努把力,看看他们能走多远。” “你们班现在在年级里能排到第几?” 路珩的嘴角立刻耷拉了下来:“月考的时候排第六。” 谭啸:“哦。” “总分比第五少三十多分。” 谭啸:“” 路珩笑一下,弯腰拍拍谭啸的脑袋,“尽力而为吧。你先睡会儿吧,等我弄完了咱俩去买菜去。” 谭啸想,依照路珩给同事做嫁衣都全力以赴的劲头,没准还真能成功。他翻个身,从枕头下面摸出手机来看了一眼,发现张钧晓给他发了一长串留言。张钧晓兴致勃勃地说了自己的计划,打算先用一个月把这本书完结了,然后半个月拉个大纲开篇新文。新文他不想写玄幻了,想写本现代都市,而且要玩一把“大的”。 谭啸对张钧晓想开什么题材的文毫无兴趣,他也不想开新文。他现在根本没有时间写文,白天要上班,其他的时间他恨不得全都用来陪着路珩。就像今天这样,两个人缠绵至极地做|爱,然后一个去备课,一个可以做饭,再一起吃顿可口的晚餐。 这样的日子多好,每个月就为了那一千块钱浪费那么多时间,谭啸觉得不值得。他登上微博,看到自己的粉丝量一下子多了几百个,不由得苦笑。明月半墙在网站算是个异类,他从来不跟其他写手有什么深交,最多就是个点赞c转发的交情,独来独往的一直让人觉得孤傲又神秘。之前不知道原因,现在想想大概是因为听力或者性取向的问题。但是,如今他直接表示跟自己已经冲破了次元壁,弄得一干粉丝脑洞突破了天际,自己那荒草三千里的微博也热闹了起来。 谭啸非常认真地考虑要不要把粉丝全部删除,然后改个微博名,一劳永逸。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4.第四十四章 就像谭啸说的, 张钧晓是个求生欲挺强的人。很快, 谭啸就发现明月又恢复更文了, 而且每天稳定更新至少两万字, 评论区一片“感天动地”,谭啸觉得这里面自己居功至伟。任一萌整天处于亢奋的状态, 一到晚上九点钟, 就算天王老子也不能阻止她拿起手机追更新。两万多字的更新,看完之后再写点儿评论, 再在群里跟书友们交流一下,万般不情愿地放下手机时已经十一点了,每天能把作业写完就很不错了, 更别提预习复习了, 就连上课也是昏昏欲睡的,对此任永林只能摇头叹息, 稍微多说两句就得吵架。 很快,期中考试的时候任一萌便又退回到了班级最后一名的位置上,不但如此, 距离倒数第二名还相差甚远。更让路珩头疼的是, 跟任一萌关系很好的几个女生就像受了传染一样,学习成绩一落千丈,班级总分也下滑得厉害。 有一天谭啸下班去接路珩, 结果路珩告诉他要跟任一萌谈话, 让他先走。 等任一萌回来, 谭啸问路珩跟她谈什么了, 任一萌不耐烦地说:“还能有什么啊,不就是期中考没考好吗,真烦。” 任永林在旁边训斥女儿:“你那叫没考好吗?你看你都差什么什么样了,就算我不要求你学得有多好,可也得差不多啊,你们班的体特生都比你学习好。” “那你找个体特生当闺女去啊,谁拦着你了?”任一萌针锋相对地顶过去。 任永林的手抽动了一下,那一瞬间谭啸以为他要一巴掌甩过去了,但是最终也只是咬咬牙说一句:“早晚有你后悔的一天!” 任一萌“切”一声,又拿出了手机。 谭啸第一次觉得,张钧晓还是别开新文的好。 路珩忧虑地对谭啸说:“不就是一个小说吗,怎么就那么吸引人呢?” 谭啸含糊其辞:“兴趣吧。” “赶明我问问她看得什么小说这么吸引人,我也看看去。” “别。”谭啸立刻说,“神神鬼鬼的没什么意思,小孩子看的东西。” 路珩叹口气:“快十五岁了,不能算是小孩子了,也该懂事了。” 谭啸悄悄抹一把冷汗,看着路珩忧虑的样子又有点儿糟心。蔡明申说路珩这人心宽,所以谭啸一直觉得路珩活得特别洒脱。但是现在看看,他会为了给竞争对手做课件天天熬夜,也会为一个离家出走屁事不懂的富二代无偿补课,更会为了一班成天胡闹的学生忧心如焚。谭啸第一次觉得,路珩并不是他以为的那种“万事不往心里去”。 路珩说:“我还得跟任一萌谈谈,她爸爸的话她是一点儿都不听,我的话虽然也不见得能听,不过试试看吧。” 谭啸犹豫了一下:“要不我帮你去劝劝她?” “不用。”路珩笑着对谭啸说,“你已经够忙的了,有时间好好休息休息,再说你也不见得能劝得动她。” 谭啸心疼地说:“可你现在太累了,你是不是又要打算给他们几个单独补课了?” 路珩:“要不然怎么办,我们学校本来就不怎么样,再不努努力这帮孩子不就毁了?” 路珩轻佻地挑挑谭啸的下巴:“不过看你心疼的样子,我还挺高兴的。” “你傻吗?”谭啸板着脸。 路珩说:“告诉你一个小秘密,你要不要听?” 谭啸的眼睛亮了一下。 路珩:“谭啸,你以后想干什么?” 谭啸疑惑地侧侧头:“以后?修车啊,我技术不错的,以后也不太可能干别的。”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知道你技术很好。”路珩笑着说。 谭啸的眼睛眯了一下,凑近路珩,呼吸喷到他的颈侧,手掌按在他的大腿上轻轻摩挲一下:“你说,我的技术很好?很舒服吧。” 路珩推开他的脸:“你别不要脸了。我说的是修车的技术。” 谭啸不甘心地又凑过去,嘟囔着:“别动,让我” 路珩叹口气,又无奈又宠爱地捏着谭啸的下巴把人拖过来吻住。最近他发现,相对于做|爱,谭啸更喜欢拥抱c抚摸和亲吻。他喜欢被用力抱住,被细致地吻过唇舌c颈窝,如果一点点抚摸过他的胸口和小腹,温热的掌心摩挲他的腰侧,谭啸就会剧烈地战栗起来,然后整个人会喘息着无法控制。 路珩抱着谭啸,莫名有些心酸,谭玉鑫这人一看就知道不可能是那种会温情脉脉抱着孙子玩的爷爷,说实话,他能把人养那么大就挺让人吃惊的了。也不知道谭啸从小到大,得到过多少次拥抱和亲吻,以至于他对此有一种深入骨髓的执着。路珩其实很乐意满足恋人这点儿小小的愿望,有时候,他们在沙发上看电视。谭啸会躺在他腿上玩手机,路珩什么都不用做,只要把手放在谭啸的身上,谭啸就会心满意足地在他腿上蹭蹭,像一只大狗一样乖乖睡着。 路珩觉得超级可爱,但是又非常心疼,所以他愿意在任何时候,就像十几岁的初恋小孩子那样,找机会去碰触他,甚至在夜色昏昏时,站在大树后面极尽缠绵地接个吻。 多好啊,路珩按着谭啸的脖子,舌尖探进去,与谭啸的相纠缠。 谭啸喘息着顶着路珩的脑门,眼底全是满足的神色。 “还想不想听?”路珩问。 谭啸露出迷茫的神色,完全想不起来之前说了什么:“听什么?” “我有一个小秘密。”路珩说。 “你是一条小青龙,小青龙。”谭啸忽然接着唱了起来。 路珩愣了半晌,傻傻地问:“什么龙?” 谭啸耸耸肩:“一个儿童剧,叫做《小龙人》,任一萌她爸爸经常哼这个歌儿,他们那个年代的电视剧。” 路珩放声大笑了起来,用力地在谭啸脑门上亲一下:“你太可爱了,那个年代的剧谁知道啊。” 逗贫嘴这事儿,得双方有默契,心照不宣才有最佳的幽默效果。现在这样,路珩接不上了,也就不好玩了。谭啸想,我们这个年代的剧我都看了什么?似乎什么也没看。我小时候都干什么去了呢。谭啸再一次体会到,自己跟路珩之间差的不是四岁,而是两种不同的生活方式,就好像路珩的大学图书馆和高分子实验室,自己的机修车间和冲压水泵,路珩的毕业旅游和自己的“胡同民俗乐”,路珩的三尺讲台ipad教学和自己的五米小院abs维护 谭啸有些迷茫,但是有一件事他是确信无疑的,就是眼前这个人,必须牢牢攥住,不论付出什么代价。这么想着,他毫不犹豫地握住了路珩的手。 “怎么了?”路珩笑着问。 谭啸摇摇头,甩掉刚刚那些划过脑海的奇怪念头,努力板着脸说,“赶紧说你的秘密。” “秘密啊,”路珩叹息一声,“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去一九六中吗?” 谭啸摇摇头。 路珩:“我是本市户口,又是男的,找工作其实特别占优势。说句不客气的话,全市排前十的中学我不敢说,找个前二十的不成问题。我当初签一九六当初中老师时,我们全班同学都觉得我有病。” 谭啸:“那你为什么要去?” “我念高中的时候,物理其实并不好。我妈给我请了一个家教,是一九六中的一个快退休的老教师,当时他是市级学科带头人,是一九六最好的老师。我问他,您都是市级学科带头人了,为什么不跳槽去更好的学校。那个老师说,他本人就是一九六毕业的,在一九六工作了一辈子了,舍不得离开,他要把一九六中的物理组打造成全市最好的教研组。他是个非常好的老师,我最后能考上物理系,几乎全是他的功劳,他也是第一个知道我性取向的人。我记得他当时说‘嚯,小伙子够小众的啊,这么与众不同将来一定有大出息’。我听完都傻了,感觉自己在幻听。当时我就想,以后要做一个像他这样的人。后来我考了师范,学了物理,一毕业就来一九六应聘,但是在我毕业前一年,这个老师病故了。” “哦。”谭啸轻轻叹息一声,遗憾自己没能将见过这个老师。 路珩说:“这个老师病故以后,一九六中的物理组再也没有能挑大梁的老师,这两年成绩下滑得尤其快。所以,我就想,我要用十五年的时间,努力成为一个市级学科带头人,我要让一九六中的物理组再强大起来,老师没做到事,我想做到。” 谭啸靠在路珩怀里,狠狠地打了寒颤,他觉得自己的头皮都在发麻。路珩那句轻轻的“我想做到”,让谭啸有了一种笑谈间纵横驰骋的错觉。他看着路珩,依旧带着淡淡的笑意,眉目舒展,但是眼底有一点光芒闪烁。 谭啸忽然怎么也想不起来几个月前,那个醉醺醺地c委屈地抱怨“他在我车上画了个jb”的路珩是什么样子了。 这天傍晚,谭啸心事重重地回到家,一进门就看到了谭洋站在院子里,手里拎着一兜子吃的,北屋的门关得紧紧的。 谭啸面无表情地站在小院门口,院门开得大大的,逐客令下得毫不迟疑。 谭洋:“啸啸。” “爷爷不想见你,你还是走吧。” 谭洋叹口气,垂下头:“他一点儿弥补的机会都不给我。” 谭啸皱皱眉,想起大年夜那天晚上,隔着门缝看到的谭洋那张阴鸷的脸。谭啸一时之间有点儿迷惑,拿不准眼前这个诚恳愧疚的谭洋,和之前的那个到底哪个是真实的。 谭洋并不纠缠,指指脚下的一堆吃的:“就算是个陌生人,送两斤水果也不算过分吧?这个你收下,我走了。” 谭啸有点儿动摇,他迟疑了一下走过去敲敲门:“爷爷?” “让他滚!”谭玉鑫毫不客气地吼。 谭啸耸耸肩:“你走吧。” 谭洋闻言,双肩耷拉下来,垂头丧气地走了。 谭啸走进屋,谭玉鑫坐在沙发上瞪着电视,电视里正在播放广告。谭玉鑫的眼底压着一丝红痕,眼角有些微光。谭啸默默地叹口气,父子连心,生养之情又岂是割舍得掉的?谭洋能在院子里站那么半天没被打出去,大概就是爷爷的态度了吧。 谭啸坐下来,轻声说:“爷爷,他来了好多次了。” “嗯。” “他应该是真的改了。” 谭玉鑫不说话了,微微眯着眼盯着电视机,过了一会儿突然说:“明天叫你的那个路什么老师来家吃顿饭吧。” 谭啸的呼吸瞬间停了一下,整个人险些窜上天花板:“什么我的路老师?” “就是那个路路‘横’。”谭玉鑫完全没注意孙子的紧张,只是啧一声,“叫什么路‘横’,他是不是有个弟弟叫路‘竖’?” 谭啸松口气:“您找他干什么?” “我找他打听点儿事儿,”谭玉鑫说,“你小孩子家家的,别管那么多,回屋睡你的觉去。” “小孩子家家?”谭啸一口气憋在嗓子眼儿,他说,“路珩也才比我大四岁。” 谭玉鑫说:“这事儿你不懂,我问路老师。” 谭啸回到自己房间给路珩打电话,路珩也奇怪:“爷爷是不是要问咱们的事儿?” “肯定不是,他要是知道了,这会儿我已经跪在院子里了。” “谭啸” “没事没事,”谭啸赶紧说,“你别紧张,我就是随口一说,反正无论如何也得跪一跪。” “我陪你跪吧。”路珩说。 “别闹。”谭啸忍不住笑,“明天要不要我接你去?” “要。”路珩说,“你七点来吧,我要先给任一萌她们补补课。” 谭啸挂了电话就恨不得去抽任一萌一顿,但是想一想,可能应该先抽张钧晓一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5.第四十五章 谭啸六点半到达了一九六中, 在校门口的冷饮店买了杯奶茶等路珩。很快他就看到任一萌蹦蹦跳跳地走了出来, 丝毫看不出刚刚被训斥过的样子。谭啸心想, 跟任一萌谈这真是对牛弹琴了, 这丫头油盐不进天王老子的话都不听。谭啸想, 得劝劝路珩,有那个闲工夫对牛弹琴,不如在别的学生身上下下功夫。 谭啸叼着奶茶的吸管,一直等到七点半才见路珩开着车出来。 “你怎么了?”谭啸打量了一下路珩铁青的脸色,把人赶到副驾驶坐着,“出什么事儿了吗?任一萌不听话?” “我没工夫找她谈。”路珩一抹脸, 疲惫地仰靠在椅背上, “今天我们教学校长找我来着。” “怎么?” 路珩闭着眼睛,苦笑一下:“他们跟我谈下个学年的合同,建议我去初一。” “初一?”谭啸有些不解, “为什么不让你跟着上初三,你还是班主任呢。” “毕业班啊。”路珩摇摇头,“就算是再差的学校,中高考也是要分的, 现在六班的这个情况” “所以, 他们不让你教了?”谭啸愤怒地一拍方向盘,喇叭发出尖锐的鸣笛:“操!” “那有什么办法, 唯成绩论。”路珩摇摇头, “学校担心六班拉低中考平均分和升学率, 想要在初三换个有经验的班主任狠抓一下成绩。今天他们跟我谈了一下午, 说是考虑到我是新人,让我再去初一锻炼一轮,怕我有情绪我他妈的就是有情绪。” “路珩?”谭啸摸摸路珩的手,心疼得不行。他最清楚路珩为这个班付出了多么大的努力,这是他带的第一届学生,对他们的感情很深,他立志要让六班成为平行班里最好的,他甚至已经做好了后期的教学安排。在那张安排表里,路珩给自己设定的下班时间是晚上八点半。 谭啸自己对此颇有微词,本来两个人相处的时间就短,这样一样,时间更是捉襟见肘。但是路珩说:“我们还有很多很多年,可这些学生只有这一次初三,我不能让他们后悔。” “那怎么办?”谭啸说,“不能再争取一下吗?” 路珩摇摇头:“学校说,如果期末考能考好,就再商量。可是,还有两个半月,我能做的有限,毕竟成绩不是说提升就能提升的。” 谭啸放开方向盘,握住路珩的手:“尽力而为,如果实在不行,回去初一也不见得是坏事。从头再来,你有了经验就能做得更好。” “不能走到最后我有点儿不甘心。”路珩反手握住谭啸的,手指紧紧相扣,攥得谭啸感到微微的疼痛,路珩压低声音说,“真的,我不甘心。” 谭啸一手扶着方向盘,一手握着路珩的手,拇指轻轻地摩挲着路珩的手背:“我送你回家吧。” “不是要去你家吗?” “我家那个不重要,又不是十万火急的事儿,你早点儿回去休息。” 路珩笑笑,拉过谭啸的手在手背上亲了一下:“要去,这是好好表现的好机会,讨老爷子欢心是重中之重。” 谭啸迟疑了一下。 路珩说:“真的没事儿,去吧,跟你们聊聊天我心情好。” 谭啸调转方向,开回了自己的家里。 路珩一进屋就感受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氛,谭玉鑫异常严肃的样子让路珩都紧张了起来。 谭玉鑫说:“路老师,这次真是麻烦您了。” 路珩欠欠身:“您客气,有什么您尽管说。” “你认识律师吗?” “嗄?”路珩愣一下,没想到谭玉鑫竟然会这么问。路上他跟谭啸也猜测过,但是房产这事儿跟一个初中物理老师实在挂不上钩。路珩还开玩笑地说:“你爷爷不会想要装修,让我帮着设计吧。” 谭啸说大概是想要找人估算一下房子的价格,两个人猜来猜去,谁也没往法律层面去想。直到这个时候,才想起来,以前老爷子还说过要先去告谭洋“未尽赡养义务”,没想到这老头子果然是狠角色,说到做到啊。 谭玉鑫说:“家门不幸,出了这种丢人败兴的事儿。本来不该麻烦路老师趟这个浑水的,但是承蒙路老师看得起我家谭啸,有些交情” 谭啸叹口气:“爷爷。” 谭玉鑫一瞪眼:“又怎么了?” “没,没怎么,您继续说吧。”谭啸沮丧地低下头,不说话了。 路珩在一边忍不住想笑。听谭老爷子这个口吻,颇有点儿“江湖急难,求告豪杰”的味道,让路珩想到武侠小说里,逢凶遇难的掌门人向江湖上的少年英雄托孤。他瞟一眼谭啸,从那张帅气的脸上看出了“憋屈”两个字。 谭玉鑫接着说:“我一个老头子,死不死活不活的就那么回事儿,但是我得给谭啸留点儿东西,毕竟他以后要结婚成家的。” 路珩“嗯”一声,说:“爷爷您别这么说,您身体好着呢。再说,以后谭啸要是给您找个有房有车的,多好。” 谭啸翻个白眼,心想就你租的那房? 谭玉鑫说:“那也不行,不能住人家姑娘的房子,万一以后两口子过不下去要离婚,房子还是人家的,我家谭啸住哪儿?” 路珩一身大拇指:“您想的真周到。” 谭啸想,这大概就是每天看《第三调解室》的收获。 谭玉鑫说:“所以,我要先绝了谭啸的后患。路老师,你当老师的人,认识的人肯定多,不比我们这些一辈子混胡同的。我不认识律师,派出所民警倒是认识不少。” 路珩:“有什么事儿您说,我总能找到办法的。” 谭玉鑫猛地闭紧了嘴,眼角狠狠地跳了两下,他从齿缝里蹦出一句:“我要” 过分强烈的情绪冲击得谭啸只说出了两个字,尾音撕扯成气声噎在喉咙里,发出古怪的一声。 “爷爷?”谭啸跳起来。 谭玉鑫摆摆手:“没事儿。我想要问问,怎么能剥夺谭洋的继承权,我还要去做一个公证,这个房子我只留给谭啸。如果谭洋谭洋他真的改邪归正,谭啸你就每月给他点儿钱,好歹是你生身父亲,能养就养。要是他还算计咱家这点儿钱,一点儿亲情都不顾念,那就让他滚蛋,滚得远远的。” 老人越说越激动,说到最后,用力地拍着沙发扶手仿佛要把满腔的怒火全都发泄于此。 谭啸扶着爷爷的手臂:“说这些干什么” 谭玉鑫甩开孙子的手:“我这个人,从来不忌讳,人本来就是要死的,死前没把债了干净才让人糟心。我得给谭啸打扫干净了,这些事我不做就没人能做。我自己的造的孽,老了老了,也得自己收拾这个烂摊子。” 谭玉鑫坐正了身体,认真严肃地看着路珩:“路老师,行吗,帮我找个律师,该付的律师费我们付,能帮我把这件事了了就行。” 路珩不由自主地跟着坐直了身体,郑重地说:“好的爷爷,我一定帮您找一个稳妥的。” 谭玉鑫“唔”一声,似乎喉咙里哽着一团血。他挥挥手:“那就先谢过了。” 路珩不由自主地站起来,险些一抱拳说:“前辈放心。” 谭啸把路珩送出胡同,天已经暖了,晚上的行人渐多,两个人愣是没找到一个安静的地方,只能顺着马路慢慢往前走。 谭啸说:“这事儿不着急,你先处理班里的学生。” 路珩:“这个倒是不麻烦,虽然我本人不认识律师,但是蔡明申手里律师的名片可以打一副麻将牌。” 谭啸:“其实,爷爷很伤心,他昨晚失眠了。平时他都是倒头就睡的,昨晚他那屋一直有动静。” “父子连心,你以为他不伤心?这得多绝望才能做出这样的决定啊。”路珩叹息一声。 谭啸:“你说,我是不是应该劝劝他?” 路珩停住脚步,正视着谭啸:“这是你家的家事,我其实无权插嘴和过问。但是,有一句话我想告诉你。感情这个东西,不是靠血缘决定的,更不是靠道德决定的。在这件事上,你其实是最没有发言权的,谭洋是你以前从未谋面的名义上的父亲,房子是你爷爷的,他们父子俩的事情你能说什么?” 谭啸沉默了一会儿,点点头:“谭洋怎么样我不关心,我只担心爷爷将来会难过。” 路珩按住谭啸的肩膀:“有我们在呢。” 谭啸抬起眼,看着路珩带着笑意的眼睛,用力点一下头:“有我们呢。” 路珩一向速战速决,回家就给蔡明申打了个电话,蔡明申痛快地就答应帮忙。 蔡明申说:“我说路路啊,你这还没把人娶进门就开始管人家的家事了,合适吗?” 路珩对管谭啸家事并没什么想法,毕竟以他班主任的职业习惯,“管事儿”几乎已经成了本能。但是他对这个“娶”字感到牙疼,嘟囔一句:“你管得着吗?” 蔡明申对路珩何其了解,马上就听出了弦外之意,一下子来了精神:“哎哎哎,路路你几个意思?没能得手?” “怎么没得手?”路珩哼一声,“感觉好着呢。” “这个口吻不对。”蔡明申言之凿凿地说,“老实交代,是你被上了吧?” “啧,”路珩说,“怎么了,犯法吗,爽了不就行了?” “好奇。”蔡明申大笑起来,“路路你说的对,这事儿爽了就行了,我就是纯好奇。” 路珩不以为然地挂了电话,事实上,他是真的不介意。本身他就不介意上下,自从发现谭啸对他有种特殊的执着,他就更不在意了。他喜欢看谭啸为了自己失控的样子,也喜欢用亲吻和抚摸让谭啸一点点安静顺从下来。有时候他甚至觉得,他控制着谭啸的一呼一吸,一起一伏,他能体会到谭啸对他全然的依赖,这让他分外满足,远比把人压下去要畅快得多。 他甚至相信,只有蔡明申这种只在意“性”不在意“爱”的人,才会那么在意上下。 路珩躺在床上,周遭安静下来后他又想起了学校的那点儿糟心事。他摸出手机来给谭啸发微信:陪我聊会儿天吧。 谭啸:怎么了? 路珩:有点儿烦,还有两个半月,你说我能让那班学生追上来吗? 谭啸:你一个人恐怕不行,得发动任课老师一起,另外我也可以帮你。 路珩:你怎么帮我? 谭啸:我能帮你收拾任一萌。 路珩看着手机屏幕笑了一会儿,问:你打算怎么收拾她?揍她一顿? 谭啸:如果你需要,我可以。 路珩笑得合不拢嘴:如果我需要你干点儿违法犯纪的事儿呢? 谭啸:我干。 路珩一下子就笑不出来了,这两个字狠狠地砸中了他,心底一痛的同时,让他有种沉甸甸的感觉。 路珩沉默了一会儿才回复:我不需要你干什么,你就踏踏实实地陪着我过日子就行了。 谭啸:这个不需要你说。 路珩眼底有点儿热,心里痒痒的,他回复道:刚刚真的应该亲你一下的,现在实在太想亲你了。 谭啸:以后天天让你亲。 路珩把手机放在一边,长长地叹口气,刚刚还堵在心里的那团乌云莫名其妙地就散开了。他甚至想,不上初三更好:回到初一,不当班主任,一周就一节自然科学课,即便教一个年级一周才八个课时。富余出来的大量的时间就可以好好陪着谭啸,自由畅快地谈场恋爱。 这么想着,路珩感觉那样的日子也是挺值得期待的。他得意洋洋地翻个身,揪过被子来盖住自己——啧,有点儿遗憾,那个人并不在身边。 就在路珩迷迷糊糊要入睡的时候,门铃忽然响了。路珩睁开眼睛,电光石火间就意识到来的人是谁。他跳下床去,光着脚穿过客厅,拽开门的一瞬间就被人裹进了怀里。 “唔。”路珩两退两步,靠在了玄关墙壁上。 “我来了。”谭啸喘息着。 路珩眨一下眼,拽着谭啸的领子亲上去,管他三七二十一,亲上去就对了。 谭啸伸脚勾住门,用力踹上,推着裹着路珩一路推到卧室。 “我来了。”谭啸的眼底压着一线红,“路珩,我要做。” 路珩根本顾不上听谭啸说了什么,他手忙脚乱地在剥谭啸的衣服。 等两个人都平静下来,路珩才想起来问:“你怎么跟爷爷说的?” “没说。”谭啸不依不饶地圈着路珩的腰,把人往怀里搂,“我留了张条子,就说店里有事儿,付谦应付不过来。” 路珩叹为观止:“你每次都拿付谦说事儿,就不能换一个人吗?” 谭啸:“付谦最机灵,万一爷爷打电话去店里,付谦知道该怎么圆。” 路珩拉开一点儿距离看着谭啸:“在这种时候你脑子怎么这么灵光?” 谭啸:“你说想亲我的。” “对对对,我说的。”路珩叹息一声,“今晚不走了吧。” “嗯。”谭啸把脸埋进路珩的颈窝,“明天我送你去学校。” 路珩抱着他,心想,这么可爱的人,自己怎么那么幸运能遇到。 虽然路珩自我宽解了一晚上,但是第二天一进校门,一看到“初二6”的班牌,那点儿不甘心的雄心壮志立刻又回来了。他挽挽袖子,冲进吵作一团的教室怒吼:“安静,吵吵什么呢!” 坐在墙角的任一萌周围围了一圈女生,正叽叽喳喳兴奋不已地议论着,一看路珩进来都不甘不愿地闭了嘴。 “回座位坐下,拿出英语书来,晨读读课文。”路珩用力一拍黑板,“任一萌你出来了。” 任一萌撅噘嘴,走了出来。 “你刚刚在那里说什么呢?”路珩板着脸问。 “没什么。”任一萌嘟囔。 “又聊小说?” “嗯。”任一萌点点头,马上又说,“可是路老师,我马上就回来好好念书了,这本已经完结了,我保证从现在开始好好念书,不追新文了。” 路珩头疼得想撞墙——新文?还有新文?你任一萌的保证要能信,全世界都能和平了。 任一萌:“路老师,我知道考的很差。” “而且你还鼓动其他人跟你一起看小说!”路珩叹口气,“算了,已经考成这样了。咱们还是像上学期一样,每天补课吧。我给你们补物理,然后你们几个在我这里写完数学和英语作业再回家。” 任一萌低着头,过了一会儿才嗫嚅着说:“路老师” 路珩拍拍她的脑袋:“回去上课吧。” 任一萌一大早的好心情一下子全都没了。她其实很喜欢路珩,事实上,班里的每个同学都很喜欢路珩。年轻帅气的男老师,谁不喜欢呢,只是喜欢归喜欢,并没有人怕他,没有了那层畏惧感,自然也就不怎么把他的话往心里去。但是去年的那次离家出走事件以后,任一萌的言行比以前收敛了很多。当然,这个喜欢是相对而言的,在明月半墙跟前,其他的都只是“有好感”,明月才是“真爱”。 任一萌坐在教室里,看着黑板上一大片一大片的数学题,百无聊赖地望向窗外。已经四月了,校园花园里春意盎然,密密匝匝的碧桃和海棠热烈地开着。任一萌的视线越过花丛,看到操场上初三的学生正在跑圈,他们马上就要体育中考了,正在进行了最后的训练。 任一萌心底一凉:四月了,六月份他们毕业之后,我就初三了。 她烦躁地趴在桌面上。 放学后,她晃悠到车行,窝在店长室的沙发里发呆。鼻端萦绕不去的是浓重的机油味儿,眼前全是各种金属的零配件,任一萌从来就不喜欢车行,小时候甚至最讨厌车行,觉得就是这个车行抢走了父亲。虽然大家总开玩笑说她是富二代,将来一定是要当老板的,但是她知道,她根本不可能会接手这个店。 任一萌心烦意乱地又摸上了手机,此时谭啸推门进来了。 “啸哥。我爸什么时候上来?”任一萌问。 “马上。”谭啸回手关上门,“任一萌,我跟你说点儿事儿。” “什么?”任一萌懒洋洋地说,顺手点开了明月半墙的专栏,文虽然是追完了,但是也可以“温故知新”嘛。 谭啸伸手从她手里抽走手机:“你很喜欢明月半墙?” “明知故问,手机还我。”任一萌翻个白眼。 谭啸:“那你想拿到明月的qq号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6.第四十六章 “谁?”任一萌完全没有反应过来。 谭啸迟疑了一下, 最后那一丝挣扎被湮灭在路珩那句“我不甘心”里, 他一想到路珩那个表情, 就觉得没什么豁不出去的, 不就是几分脸面么。 他说:“你想要明月半墙的qq号吗?私人的那个。” 任一萌毫无表情地说:“我要他qq号干什么用?” 谭啸: “我只想要他这个人。”任一萌向往地说,“我要跟他谈!恋!爱!” 谭啸打了个寒战, 又一次挣扎起来。虽然他也没多喜欢张钧晓这个人, 但是不管怎么说人家对自己不错,又有托命的交情, 把人推向任一萌这么个火坑,的确是有点儿太坑了。 会不会遭报应? 任一萌从谭啸手里抢过手机:“哎,啸哥, 你看没看明月的文?刚完结的那本, 超级好看,他的新文文案也很带感” 新文?谭啸脑子里的弦立刻绷紧了, 明月的文全都几百万字,一连载就是三四个月,这么下去别说初三, 期末考都废了。 谭啸说:“那个明月半墙, 我认识,不开玩笑。” 任一萌举着手机,愣愣地看着谭啸, 足有五秒才迟疑地问:“你说的明月半墙就是我说的那个?” 谭啸点点头:“写小说的那个。” 任一萌的脸忽然都涨红了, 她磕磕巴巴地说:“你没跟我开玩笑?” 谭啸摇摇头。 任一萌直接从沙发上弹起来, 小炮弹一样冲到谭啸跟前, 一把抓住谭啸的手:“啸哥c 啸哥c啸哥” 谭啸笑了一下:“镇定。” “不行,不行。”任一萌攥着谭啸的手一个劲儿的蹦跶“怎么办?我停不下来,我,我” 谭啸按住她的肩膀,让人站稳了:“别蹦。” “我,我控制不住。”任一萌颤抖着说,“我有点儿不敢相信,不蹦着我没法说话。” 谭啸:“你上微博看一眼。” 任一萌甩开谭啸,手指颤抖地点开微博,消息那一栏里有一个红色的亮点。 任一萌抬头看着谭啸,可怜巴巴地不敢点开。 谭啸:“看看。” 任一萌戳开了那一栏,她烂熟于胸的头像出现在眼前:萌萌你好。 任一萌大叫一声,直接蹿上了谭啸的身上,死死抱着谭啸的脖子:“啸哥c啸哥c啸哥” “下来!”谭啸板着脸,有一种自己已经掉了马的感觉。 “吧唧”任一萌毫不见外地在谭啸的脸上亲了一大口,谭啸活活起了一身白毛汗。 “你给我下来!”谭啸低吼。 任一萌撒手蹦下来,热泪盈眶:“怎么办c怎么办,我要怎么跟他说?说‘你好’会不会太生硬?我叫他‘明月’还是‘太太’‘太太’肯定不行,大大呢?我要截图发微博,我要置顶,这是我人生巅峰” 谭啸伸手盖在任一萌的手机上:“我有条件。” “嗄?” 谭啸:“想要明月的私人qq吗?他可是个话痨,会很乐意跟你说话的。” “要要。”任一萌几乎要跪下去。 谭啸:“那你必须答应我一个要求,期末考试你要考进班级前十五,并且督促你那帮小姐妹一起努力,不拖班级后腿” “你就让我跟明月见面?”任一萌眼睛里都冒火。 “不行。”谭啸一口回绝了,这个杀手锏要用在中考上。 任一萌尖叫一声:“我要跟明月交往啦!” 谭啸简直无语了:我什么时候说过你们可以交往了? “你怎么跟明月认识的?”任一萌亢奋地问,“很熟吗?” 谭啸说:“也是巧合。我的一个同学在出版社工作,负责出版明月的书,这么就认识了。” 任一萌陶醉地说:“以后我也要去学编辑出版,我要帮明月出书。” 谭啸:“那你得先考个好高中,再考个好大学。” 任一萌:“好!好!考什么都行,我要学编辑出版学,清华的c人大的c传媒大学的c武大的c南大的c南开的c浙大的” 谭啸面无表情地想:张钧晓,抱歉了。 路珩很快就发现任一萌大概是被什么夺舍了,整个人疯了一样地投入学习。不但她自己这么学,每天拽着她那几个小姐妹一起在校园的小花园里背单词,在图书馆写数学,每天轮流去各科办公室问问题。 路珩百思不得其解:“你说,任一萌这是怎么了?” 谭啸靠在沙发上翻杂志,漫不经心地说:“醒悟了呗。” “这醒得也太快了。” “佛家讲,这叫‘顿悟’,没准儿任一萌有佛性呢?” “啧,佛个屁,看见个帅哥就走不动道,她成不了佛。”路珩嗤笑一声。 谭啸的目光从杂志上面溜出去,看着路珩背脊。路珩正在电脑上修改教案,微微弓着的腰背上,脊骨微微突出来,顶着t恤衫上显出一条清晰的骨线。谭啸觉得那非常性感,事实上,路珩身体的任何部位他都觉得性感,就连一大早起来糊着眼屎的朦胧睡眼和鸡窝一样的头发,都有一种随性慵懒的性感。谭啸盯着那条脊线,脑子里有点儿发懵,他最近常常这样。只要一想到路珩,整个人都迟钝了下来,上次还差点一脚踩空掉进维修槽。 路珩写了一半,伸个懒腰仰仰脖子,说:“周末你哪天休息?蔡明申找好了律师,咱们见面吃个饭聊聊。” 谭啸:“周日吧。” 路珩说:“那就中午,我们去华昌吃,那里环境好,适合聊天。” 谭啸“嗯”一声,又说:“我请客吧,本来就是我家的事儿。” 路珩扭过头来看着他:“上次你请的,这次我来。” 谭啸有点儿不自在:“铁板烧才多少钱,华昌齁老贵的。” 路珩挤挤眼睛:“没事儿,哥有钱,哥刚挣了一笔。蔡明申半年前做的那笔投资这个月回来了,我挣了两三万。” 谭啸眼神暗了一下,突兀地转了话题:“你备完课了没?” 路珩看一眼屏幕,“完了。” 谭啸一声不响地走过来,拽着路珩的胳膊把人拉起来。 “怎么了?”路珩的腿磕着椅子,疼得龇了一下牙,“谭啸,你” 谭啸把人按在沙发上坐下,路珩笑嘻嘻地问:“呦呦呦,这是怎么了,少年你要白日宣淫?”说着,他轻佻地勾了勾谭啸的下巴。 谭啸心里堵满了话,却不知道从哪里说起,说不出口只能用力地堵住路珩的嘴。 “怎么了?”路珩笑嘻嘻地舔了谭啸的唇角一下。 谭啸把人抱紧,心里堵着一句话:路珩,以后,还有我呢。 周日中午,谭啸跟蔡明申介绍的宋律师详细谈了家里的情况,宋律师说:“这种官司好打也不好打。好打呢,是因为你们胜算的几率非常大;说不好呢,往往打到一半亲情的因素就会占上风,然后就是各种调解。所以,只要你们想好了,我这里随时可以签合同。” 蔡明申咳嗽一声:“老宋,该收费收费,不过也别太狠,虽然拆二代有钱,可人家还没拆呢。” 宋律师哈哈一笑:“老弟啊,你的朋友,我就收个成本,毕竟所里的人要吃饭。” 于是蔡明申和宋律师推杯换盏之间就把这事儿给了了,而路珩从容地跟宋律师聊起孩子的教育问题。 宋律师叹息着说“现在的小孩太难管了。” 路珩:“还是有方法的” 一顿饭吃完,宋律师却成了那个感恩戴德的,直接在最低价的情况下又打了一个八折,谭啸并没有觉得有多高兴,反倒感觉自己整个人都沉下去了。 回家的路上,谭啸话很少,总是看着车窗外发愣。蔡明申从后视镜里跟路珩对了一个眼色。 路珩轻微地点点头:谭啸心情不好,也是情理之中的吧,谁家出这样的事儿都不会高兴的。 蔡明申眨了一下眼示意:你慢慢哄吧。 路珩笑一下,大喇喇地伸手搂住了谭啸的肩头。 “怎么?”谭啸侧头问。 路珩:“喜欢你。” 蔡明申牙疼地转过视线盯着前方的路,嘟囔:“老子真后悔答应送你们回家。” 路珩索性“吧唧”一口亲在谭啸的颈边:“嫉妒?” 蔡明申咬牙切齿地说:“下一个路口你俩给我滚下去。” 谭啸悄悄地伸手,从路珩的腰部绕过去搂住,手掌贴在路珩的侧腰,很快就感到掌心里微微的汗意,一直纷乱的心却更慌了。 路珩搂着他用力往怀里带了一下。谭啸看着路珩,路珩一句话都没有说,但是眉眼弯弯的,眼睛里盛满了笑意。从第一眼看到路珩,谭啸就觉得路珩身上带有一种特质,让人感到微暖而舒畅。谭啸喜欢赖在路珩身边,即便是心烦意乱的时候,看着路珩也能觉得安静下来。 路珩扬扬眉,示意:“怎么了?” 谭啸摇摇头,扬声对蔡明申说:“前边让我们下车吧,没什么事儿溜达一会儿,也快到家了。” 蔡明申哼一声:“是想找个背着我的地方鬼混吗。” 路珩:“是又怎么了,那不是合情合理的?” 蔡明申“嘶”一声,踩了刹车:“快滚。” 路珩笑着拉谭啸下了车,看着蔡明申的黑色捷豹扬长而去。 谭啸皱皱眉:“证券那么能挣钱吗?” 路珩:“家里的车,他才舍不得买那么贵的车。这小子离家时,屁都没带出来,就偷摸开了这辆车出来,还不是为了穷嘚瑟。” 谭啸沉默了一下,说:“路珩,你会想以后去当个校长什么的吗?” “别逗了,我哪儿有那个能力。”路珩爽快地说,“我不适合当领导,我没有那种管理能力和雷霆手段。能当个好老师,我就心满意足。” 谭啸“哦”一声。 路珩拽着谭啸停下脚步,第二次问:“你今天怎么了?说老实话,别绕圈子。” 谭啸笑了:“我真没事儿。就是想到家里这些乱七八糟的,觉得给你添麻烦了。” 路珩仔细地盯着谭啸的眼睛,谭啸幽深的眼瞳盯着他,目光很稳。路珩琢磨了一下,鉴于谭啸说瞎话的水平高过自己好几个段位,他放弃挣扎,谭啸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于是路珩一搭谭啸的肩:“什么麻烦不麻烦的,咱俩一家的。再说,以后你要真成了‘拆二代’,我还指望你养活呢,干我们这行的,穷啊。” 谭啸认真地说:“放心,我会的,不用拆迁我也可以。” 路珩用力点点头:“好嘞。” “我不开玩笑。” 路珩用力拍拍谭啸的肩,笑着说:“我相信你。走吧,我们回家。” 谭啸看着路珩的侧脸,在心里说:路珩,这次我不骗你,你要信我。 两人沿着马路走了没一会儿,路珩的手机响了,蔡明申说:“路儿啊,我微信你一张照片,你让谭啸看一眼,我怎么觉得这老头眼熟呢?” 路珩打开微信,看到一辆朗逸斜停在路口边,脊背佝偻的拾荒老人拖着大口袋正缩肩耷脑地站在车边,车边还倒着一辆共享单车。 谭啸:“王大爷,这是蹭了别人车了?” 路珩啧一声:“碰上敲诈的就麻烦了。走,过去看看。” 谭啸的眉头拧了起来,加快了脚步。 赶到路口时,那里已经围了一圈人,蔡明申并不在其中,可他的车就停在十几米开外,车里没有人。 “操,”路珩忍不住吐了个脏口,“难不成看热闹去了?这人也太不地道了。” 谭啸扒拉开人群挤进去,刚要开口就愣住了。 王大爷点头哈腰地一个劲儿鞠躬:“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您看您这蹭得也不是很厉害。” “什么叫不厉害,你还想蹭成什么样?这漆都掉了你瞎吗,你知道喷漆要花多少钱吗?”朗逸车主叫嚣着。 旁边一个戴太阳帽的男人抬高嗓门,说:“多少钱,我赔。” 王大爷连连摆手:“可不能,可不能,不是你的错。” 车主:“甭管你们谁赔,赔我车!” 戴太阳帽的说:“赔,可你这个要价太高了。” 车主翻个白眼:“我操,他妈的先把你的舌头捋直了再说话!” 跟着挤进来的路珩惊讶地说:“张钧晓?” 谭啸拧着眉,拨开人群挤过去,一把扶住王大爷,沉声对车主说:“你想怎么着?” “什么他妈怎么着?”车主上下打量了一下谭啸,“这儿他妈有你什么事儿?” 谭啸:“这我大爷,你说有我事儿没我事儿?” 车主:“你大爷?你祖宗也得给我赔钱!” “你要多少钱?”谭啸冲着车后门努努嘴,“就这?表层漆刚下去,连底漆皮儿都没蹭花。” “你知道我这车多少钱么?” 谭啸冷哼一声:“朗逸15款16升自动舒适版,跑两万公里搁二手市场也才9万,你以为你开的是什么?辉腾?” “你给我修车么,花成这样。”车主的嗓门明显降下来一个八度。 “我修!”谭啸痛快地说,“走啊,我现在就给你修去,修不好我倒赔你钱!” 车主显然没料到谭啸能横成这样,他哽了一下,说:“修什么修,赔钱!” “你要多少钱?” “五百。”车主伸出一个巴掌,咬着牙说。 路珩笑了:当初自己车门上那雄赳赳气昂昂的一个日天的大丁丁也才花了四百,这不到十公分的一个印子就想要五百,怕是穷疯了吧。 谭啸:“那报警吧,走保险。知道前面顺通车行么,那儿就能做定损,连定带修,我全给你负责了。” “你甭废话,我没那个闲工夫。”车主挥挥手,脸红脖子粗地说,“给我钱我自己修去。” “一百。” “放屁!”车主扯着嗓子喊,“最低四百,不给钱别想走。” “你知道屁字怎么写吗?”谭啸嗤笑道,“补漆笔才15一根,自己买根回去涂涂屁事儿都没有了。就算喷漆,金属漆最厚才300微米,你知道四百能喷大面积么?你换车门子呢。” “我操!”车主挥舞着胳膊冲着谭啸就过去了,围观群众“嗡”的一声一起后退了一步,张钧晓不由得拽着谭啸的胳膊也想往后退一步,可是谭啸微丝不动。 “打架?要打就打,别穷比划吓唬人!”说着,谭啸把肩上的背包顺手丢给张钧晓,摊开双手往两边一拨,直接把站在身边的王大爷拨到了身后拦着,“来啊,要不要你先去找块板砖去!” 车主顿了一下:“你们蹭了我的车还有理了?” 张钧晓插空说:“说了我们赔的,可没你那么要价的。” 谭啸不耐烦地说:“就一百,要,你就拿钱走人;不要,咱们打电话报警。我看你这车压线了吧,这边是自行车道吧,你这个应该算违章张钧晓,别跟他废话,打电话报警。” 张钧晓配合地拿出手机,准备拨号。 车主做出一副不耐烦的样子,胡乱地挥挥手:“好了好了,一个糟老头子,懒得理你,一百就一百。” 王大爷赶忙去翻口袋,张钧晓抢先一步掏出一百块钱塞给那个车主:“我赔!” 王大爷拉着张钧晓的手:“可不敢,是我的铁签子划了他的车。” 张钧晓说:“大爷,不赖您,您是为了躲我才蹭上他的车的。说起来怪我,我骑车逆行了。” 谭啸瞪了张钧晓一眼:这真是个惹事精啊,怎么这么麻烦。 车主气哼哼地上了车,狠狠地把车门关上发动了车子,围观的人渐渐散去。谭啸问:“你怎么跑这边来了?” 张钧晓:“我这不没什么事儿么,就出来逛逛,想看看你有没有时间约你吃个饭。” “你事先没说啊。” “就是临时起意。”张钧晓说,“想着你要是没工夫我就自己吃了。” 路珩没太注意谭啸和张钧晓的对话,他一直奇怪蔡明申跑哪儿去,明明车子还在路珩一回头,忽然发现蔡明申的车动了。 黑色捷豹从路边停车位开出来,沿着最外侧的机动车道慢慢地往这边过来,而同时,那辆朗逸也打起了左转弯灯。朗逸的前半个车身还在自行车道,他必须在自行车道里把车身调正才能左并线回到机动车道。捷豹在逐渐加速,眼看着要超过朗逸时,蔡明申踩了刹车。 路珩眼睁睁地看着那辆大半个身子还在自行车道里的朗逸的车头蹭上了捷豹的车尾。 这个缺德带冒烟儿的蔡明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7.第四十七章 围观的群众慢慢散开, 只剩下个别几个大概是好奇谭啸c路珩跟拾荒老人的关系, 还磨磨蹭蹭地留在原地张望着, 路边传来的“咣当”一声撞击声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我操!捷豹!”有人惊呼。 “什么豹?猎豹?” “土包子, 猎豹是国产车, 以前做军工的;这是捷豹,英国的,可贵呢。” “我操,那得赔多少?这是谁的责任?” “肯定大众全责啊,你看蹭了那么大一大,全花了。啧啧啧” 于是周围发出一片“啧啧”的声音, 短短十几秒, 朗逸周围又是一大群人。这回大家的情绪明显高涨了许多,毕竟赔偿价从五百直接飙升到至少五万,每个人眼里都放着光, 仿佛这五万元能落进自己的口袋。 谭啸目瞪口呆地看着路珩,路珩挑挑眉:这的确是蔡明申的风格——以牙还眼,以眼还命。 张钧晓抬了抬帽檐,有点儿茫然。 蔡明申推开车门, 衣冠楚楚地敲了敲朗逸的前风挡:“下来吧, 哥儿们。” 朗逸车主这才打开车门下来,瞟一眼两车紧密相连的部位, 顿了顿, 说:“哎。” “您这压线了吧?” “啊, 我这不是刚想并线出来么?” “您哪个保险公司的?上全险了没?”蔡明申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这漆挺老贵的,咱们还是走保险吧。” 车主沮丧得只能说:“哎,行。” 蔡明申说:“唔,定损理赔就这样了。那个,兄弟,您这违章” “哎呦,”车主一拍大腿,“您看,我这也不是故意的。我这不刚要从里面挪出来吗?您这一脚刹车踩的也太那个了。” 蔡明申彬彬有礼地说:“可前面是人行横道,我要减速让行。” 路珩翻个白眼,当初是谁在接送孩子高峰期堵在校门的?这禽兽什么时候这么讲文明懂礼貌了? 车主:“是是,是得礼让行人,但是,您看这也不能算是我全责吧?” 蔡明申:“那我叫个警察来?” 路珩忍不下去了,在一边喊:“赶紧挪开c赶紧挪开,挡道了知道吗?” 车主喊一句:“有你什么事儿。”然后又对蔡明申说,“哥儿们,您看,咱们该走保险走保险,报警就算了,我今年这分已经扣了八分了。” 蔡明申很为难地说:“那怎么行,不报警的话责任怎么分,定损怎么办?” “我全责c我全责,”车主急赤白脸地说,“咱们签事故单,就别报警了。” 路珩:“赶紧的,一会儿警察都该来了,你们堵了多半天了。” 蔡明申微笑着说:“好的,马上挪走,您别急,我跟这位先生再商量一下。” 谭啸斜睨他俩一眼,心想,这俩大尾巴狼! 车主一听警察要来了,更着急了:“这样吧,我赔您点儿钱,咱们别报警了行吗?” 蔡明申:“那就五百吧。” “五c五百?”车主的嗓门都尖了起来,“哪就那么多了!” “那我们等警察吧,”蔡明申好脾气地说,“天也挺热的,要不我们去那边阴凉地等?” “操!”车主烦躁地扒扒头发,“算了算了,算我倒霉,五百就五百!” 说完,他从口袋里掏出五百来塞给蔡明申,转身要上车。蔡明申一把拽住他:“事故单。” 车主狠狠地瞪他一眼:“我这儿没事故单。” 蔡明申:“可我有啊。” 他从车里拿出一张事故单,认认真真填完自己那部分内容,然后递给车主:“您填。” 车主咬牙切齿地填完,蔡明申又唯恐天下不乱地要来了车主的驾驶证c行车证和身份证拍了张照片留底,又围着两辆车啪啪一通拍照,最后留了双方电话后说:“那改天我约先生一起去定损?” 车主憋得脸色铁青,最后也只能狠狠“呸”一声,砸上车门发动了车子,又探出头来对围观的人喊:“看什么看,看什么看,都他妈躲开,让路!” 周围群众“嗡”一声议论开了,朗逸倒了一下车,一打轮开走了。张钧晓这才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这天理昭昭啊。” “天个屁的理昭昭!”路珩笑骂道,“蔡明申,你个兔崽子。” 蔡明申脸上道貌岸然的谦谦君子样儿立刻荡然无存,奸笑着跑过来:“解气吗?” “你太缺德了,”路珩狠狠地锤了他肩膀一拳,“折腾半天就挣五百你也不嫌麻烦。” “我才不麻烦,”蔡明申扫一眼张钧晓,说,“我有的是时间。我那车的后保险杠本来就撞过,早该修了,我一直没工夫去弄,这次正好一块修了。就那傻逼,没事儿多遛他几趟,让他长点儿记性懂点儿人事。” 谭啸:“去我那儿就能定损。” 蔡明申眯眯眼:“行啊,我找你去,定损价你看着办吧,多少都是你的。不过说好了,我这车得你亲自修。” 路珩插嘴道:“那当然,我们谭啸只修好车,30万以下的车他都不带修的。” 蔡明申捋捋精心打理的头发,转向张钧晓,摆出得体的笑:“这位是” 路珩咳嗽一声。 张钧晓没听清蔡明申的话,他微微侧侧头,露出一点儿疑惑的表情。蔡明申一眼就看到棒球帽下露出来助听器,他神色不动地又说:“你好,我叫蔡明申,路珩c谭啸的朋友,请问您” 谭啸认识蔡明申那么久了,就没见他这么人模狗样过。 张钧晓这才听清了,他慢慢地说:“你好,我叫张钧晓。” 蔡明申:“刚刚真谢谢你帮着大爷,大爷也挺不容易的。” “不不,这是我的错” 谭啸奇怪地问路珩:“蔡明申认得王大爷?” “认得个屁!”路珩鄙夷地说,“他就认得帅哥。” 谭啸皱起了眉头。 路珩悄悄拉拉他的手,凑到他耳边轻声说:“放心,蔡明申有谱儿。” 谭啸点点头。 路珩轻笑一声:“这么关心张钧晓?你当你男朋友我是死的吗?” 谭啸无奈地横他一眼,勾动手指挠了挠路珩的掌心。 那边,蔡明申已经迅速跟张钧晓熟络起来,他招招手把谭啸路珩叫过来:“来来来,多有缘咱们能凑一起,一块儿吃顿饭吧。” 谭啸冷冷地说:“一个半小时前你刚吃完。” 蔡明申颇为能屈能伸:“这不还有晚饭呢吗?我请客,正好挣了五百块钱。” 路珩简直没眼看,牙疼得错开了眼。 王大爷虽然不太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也看出来蔡明申这是替自己出了头,他颤颤巍巍地摸摸捷豹的后保险杠:“哎呦,撞那么厉害,这可怎么办啊,多好的车啊,这怎么修啊”说着说着,真是着了急,声音都抖了起来。 蔡明申赶忙扶着他:“没事儿没事儿,保险公司管修的,能修得跟新的一样,您放心。” 王大爷一个劲儿地摇头:“太可惜了,太可惜了。” 谭啸说:“大爷,这人是趁机修车呢,您甭替他心疼,用不着他花钱。” 蔡明申哈哈笑着锤了谭啸一拳头:“就你小子话多,走,都上车c都上车,我送你们回去。张钧晓,一起来吧,难得有缘能碰上。” 王大爷:“我不回去,我再捡点儿瓶子什么的。” 蔡明申打开后备箱,先把王大爷那装满了饮料瓶子的大号编织袋扔进去,然后说:“今天就别捡了。我们公司天天一堆快递纸盒子,明天我让清洁阿姨拆了叠好,每周让路珩去我那儿拉一车回来,不比您这几个瓶子值钱?” “那怎么行?哪儿能麻烦人路老师?” 路珩看一眼谭啸:“不麻烦c不麻烦,很方便的。” 蔡明申冲路珩挤挤眼:怎么样,给你提供一个往谭家跑的机会,够仗义吧? 路珩点点头:算你小子有良心。 谭啸 “走吧,”蔡明申高兴地拽开车门,“都上车,先把大爷送回家。” 一行人糊里糊涂地就被蔡明申忽悠上了车,王大爷坚决不坐副驾驶,战战兢兢地坐在了后面,谭啸跟路珩不想分开,就和王大爷一起坐在了后座。 张钧晓在蔡明申烁烁放光的注视下坐进了副驾驶。 蔡明申一路高兴得都快唱起来了。 路珩和谭啸默不作声地听蔡明申热情洋溢地做了一个更完善的自我介绍,并且巧妙地表示自己不差钱c不差钱c不差钱 谭啸漠然地看向窗外,张钧晓这个月初才卖出去几十万的影视版权。 路珩有点儿坐不住了,虽然丢的是他蔡明申的脸,但是作为蔡明申的兄弟,自己的确“与有愧焉”。 到了谭家,谭玉鑫正在跟张颂闲聊天,一阵喧哗后呼啦啦进来一群人,狭窄的院子里登时挤得满满当当的。张颂晕晕乎乎地站起来,四下里望望,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蹲到房檐上。 谭啸看一圈周围的人,不知道该怎么介绍,索性用指尖胡乱地划了一个半圈,把人全都划进去,跟爷爷点点头:“我朋友。” 谭玉鑫左看看,右瞧瞧:“啧,怎么就没个姑娘。” 张钧晓和蔡明申的目光全都投在路珩身上,路珩无所谓地耸耸肩,凑过去:“爷爷,我们来玩,吵着您了吧?” “不吵不吵。”谭玉鑫摆摆手,也来了兴致,“家里好久没这么热闹了。” 路珩熟门熟路的从里屋搬出来几只板凳:“随便坐,我去沏壶茶。” 蔡明申悠扬婉转c抑扬顿挫地咳嗽了一声,张钧晓“噗”的笑了。 王大爷放下袋子,洗干净手还换了身衣服,带着朵朵在香椿树底下看一院子人吵吵。朵朵又兴奋又羞涩地粘在爷爷怀里,大眼睛盯着这些人,可一旦有人过去跟她说话,她又不好意思地趴回爷爷的肩头上。 路珩去北屋找杯子,谭啸看看满院子的人,抬脚跟着进了北屋。 路珩:“谭啸,你去烧壶水,我沏点儿茶,咱们一会儿” 谭啸不等路珩说完,推着他进了自己的屋。谭啸的小屋窗帘低垂,遮挡出了一室的阴凉,紧闭着的窗户把蔡明申的声音都隔断了。 “怎么了?”路珩笑一笑,小声问道。 谭啸:“你提醒一下蔡明申。” “放心吧,”路珩安抚地在谭啸的嘴角亲了一下,“我会跟他说的,张钧晓现在这个状态” “不,我的意思是让蔡明申小心点儿。” “嗄?” 谭啸撇撇嘴:“张钧晓啧,相当厉害。” 路珩有点儿反应不过来:“他厉害?” 谭啸点点头:“张钧晓是那种软硬不吃的人,他要喜欢了,就跟你特别亲近;要是不喜欢,能怼死你。” 路珩“哦”一声,严肃地点点头,眉头皱了起来。 谭啸非常不爽地在路珩的眉心亲了一下,总觉得蔡明申在路珩心里的地位有点儿太高了。 路珩揪着谭啸的领子,从后槽牙里挤出一句:“他跟你就特别亲近!” 谭啸的浓眉猛地一扬,眼睛噌就亮了。 路珩凑到谭啸的唇边,一字一顿地说:“给我躲他远点儿。” 谭啸一拧身,把路珩按在门板上直接吻了上去。 “唔,快点儿。”路珩小声嘟囔,“外面有人。” 谭啸急促地喘息着,用力在路珩身上蹭了蹭,到底还是松开了手,有点儿沮丧地说:“出去吧。” 路珩拿了几个杯子出了屋,正好听到蔡明申说:“你住东郊啊?那挺不方便的,干脆搬城里来吧。” 张钧晓点点头:“我是打算搬家。” 蔡明申一拍大腿:“有看中的房子吗?我跟你说,三环琅翠园那边的房子不错,周边环境也好,你要想租我有朋友可以帮忙,房租绝对低。” 路珩无比鄙夷地看着蔡明申,他就住琅翠园。 张钧晓:“嗯,谢谢你。不过我联系了中介,打算索性在柳鸣街买套房,我还挺喜欢这个城市的。” 蔡明申 路珩背过身去,差点儿笑岔气,柳鸣街在二环以里,房价8万一平起跳——他终于明白谭啸的担忧从何而来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8.第四十八章 时值四月, 正是春暖花开的季节, 不凉不热的天气让大家来了兴致。蔡明申张罗着要在小院子里烧烤, 一个劲儿地追问谭啸有没有烧烤架。 “我找找。”谭啸努力地想, “我记得很早以前是有一个来着,这么多年没用, 想不起来了。” “算了算了。”蔡明申挥挥手, “我们去买一个,顺便把碳买了。” 路珩说:“蔡明申, 你还记得这是谁家吗?” 蔡明申啧啧一声:“你居然有脸问我这个问题?” 谭啸在一边听到了,抬高嗓门问:“路珩,家里还有没有孜然的?” 路珩得意地简直要蹿上房和老猫肩并肩, 他故意叹口气, 无奈地说:“你看看,怎么什么都问我。” 蔡明申冷笑一声:“谭啸, 太假了啊。你问问这货分得清小茴香和孜然吗?” 路珩翻个白眼,谭啸:“你能分清?” “当然。”蔡明申立刻来了精神,也不知道是对谭啸, 还是对旁边的张钧晓说, “我做饭可好吃了,下次给你们露一手。” 张钧晓慢声慢气地说:“太麻烦谭爷爷了。” 谭玉鑫笑眯眯地说:“没事儿,我这里好久没这么热闹了, 我看着也高兴。你这孩子也太客气了, 真有礼貌。” 蔡明申和路珩一起闭上了嘴, 怂了。 四个人迅速分工, 蔡明申作为刚刚“挣了”五百块钱的大款,包了买食材的工作,谭啸和路珩去超市买烧烤架和碳。 张钧晓看看并肩而立绝不分开的谭啸和路珩,又看看眼巴巴站在一边的蔡明申,说:“那我也去买肉吧。” 蔡明申唯恐有人后悔,忙不迭地说:“走走走,赶紧走。” 谭玉鑫:“那我跟你张大爷去买凉菜。” 瞬间,小院里就空了,只剩下朵朵和王大爷。 朵朵说:“爷爷,那我们干什么呀?” 王大爷想了想:“吃完了刷碗。” 路珩和谭啸一边逛超市一边聊:“张钧晓这么有钱?柳鸣街的房子贵死了。” 谭啸嗤笑一声:“你听他的呢。他有钱是真的,但也没到这个份上,那话十有八九是怼蔡明申的。” 路珩:“蔡明申脸都绿了。” “活该,谁让他臭显摆。” 路珩:“也对,也该怼怼他了。不过其实他也没多少钱,富二代是不假,可毕竟是被逐出家门的富二代,除了家里给的撑门面的车和房子,什么也没有。挣的倒是挺多,也架不住他是标准的‘月光男孩’,让他碰两回钉子长长记性也挺好的,省得他一天到晚给自己立大众情人的人设。” 谭啸往购物小车里放了两袋碳,又去挑烧烤架。路珩在烧烤区一边转悠一边嘟囔:“什么小茴香什么孜然,刷一层烧烤酱不就全齐活了?” 谭啸说:“烧烤酱可以刷在面包片或者馒头片上,如果你要考蔬菜蘑菇也可以用。但是烤肉串的话,还是用孜然辣椒面比较香。” 路珩:“麻烦。” 谭啸斜他一眼:“吃肉还要嚼,吃虾还要剥壳,你说麻烦不麻烦?” 路珩一拍手:“虾!” 谭啸:“一会儿去买。” “我的乌龟好久没吃虾了,买两斤小活虾咱们炸了吃椒盐的,给我留几只回去喂乌龟。” 谭啸皱着眉:“椒盐虾?这你就不嫌麻烦了?” 路珩一笑:“反正不是我做。” 谭啸从货架上拿了调料,又拿了一次性的餐具,他慢慢地说:“路珩,我可以给你做一辈子的饭。我能喂饱你和你的乌龟,椒盐虾还是剁椒鱼我都会做。” 路珩毫无防备地被谭啸甜了一头一脸,整个人直接上架就能烤成蜜汁脆皮猪。他愣在当场,手里还拿着一把竹签子。 谭啸把签子从路珩手里拿下来丢进购物车里:“走吧。” 路珩眨了一下眼,看着谭啸的后脖颈子泛起了一层淡淡的红。他笑一下,紧走两步追上去,借着两排货架的遮挡,凑到谭啸跟前,压低声音说:“那今天能喂饱我么?” “啪。”谭啸手里的一袋面包片掉在了地上。 路珩捡起面包片扔进购物车,施施然地走了:哼,小样儿,就凭你的脸皮也敢来调戏我? 蔡明申作为地主,尽职尽责地给张钧晓介绍回民街的小吃,从爆肚到白水羊头肉,从杂碎汤到驴打滚。 蔡明申:“白水羊头要用两三岁的羊,最讲究刀工,片出来的羊肉色白洁净,肉片薄得透亮,蘸着特制的椒盐吃,软嫩清脆c醇香不腻。” 张钧晓:“没想到你对小吃也这么了解。” 蔡明申赶紧说:“那当然,四九城的小吃我最了解了。哎,我知道这条街里有最地道的白水羊头肉店,咱俩先去吃点儿?” 张钧晓扬扬眉,微一侧头:“啊?你说什么?” 蔡明申:“算了,我们去买肉。” 张钧晓跟着蔡明申去了一家位于小巷深处的店,店面不大排的队还挺长。蔡明申一指那长队,得意洋洋地说:“你看,这就证明我的眼光一流。” 张钧晓点点头:“看来说到吃,找你肯定没问题。” “那当然。”蔡明申嘚瑟着站在队尾,往前蹭了三个人之后沉着脸对张钧晓说:“除了吃,其他事儿也可以问我。” 张钧晓一侧头:“嗯?什么?” 蔡明申从牙缝里磨出一句:“买几斤?” 张钧晓:“嗯。七个大人一个孩子,牛羊肉合买三斤吧,再买点儿鸡翅。另外,有腰子么,再买点儿羊腰。” 蔡明申眯了眯眼,冲张钧晓龇一下牙,张钧晓一下子笑了。 张钧晓一笑,蔡明申就没脾气了,他脑袋顶冒着烟儿地转身接着排队了。 谭家小院里,早已经摆放好了桌椅碗筷,一半东西是从隔壁借来的。谭啸正在生火,蔡明申带着剩下的人把腌制好的肉串到签子上。 张钧晓说:“我老家也吃烧烤,不过一般都是铺在铁篦子上烤的。” 蔡明申好了伤疤忘了疼,立刻接口道:“我们这边也有这样的,叫炙子烤肉,最好吃的炙子烤肉在龙坊路那边,我带你” 他啧一声,把后半句话咽了回去,狠狠地往签子上串了一块肉。 张钧晓说:“好啊,下次你带我去吃。” “哎?”蔡明申猛地抬起头,而张钧晓已经低下头去往肉串上串蘑菇了。 路珩瞟了蔡明申一眼,目光里满是鄙视,蔡明申耸耸鼻子,毫不在意地又去跟张钧晓搭话了。 谭啸跟让路珩去隔壁张大爷家的小卖部买了一箱啤酒几瓶果汁,蔡明申说:“我开车,我不喝酒。” 张钧晓摆摆手:“我酒量太差,我也不喝。” 蔡明申说:“今天高兴,想喝就喝点儿,喝多了我可以送你回去。” 张钧晓笑了一下没说话,转身去找谭啸说话了。蔡明申有点儿尴尬,用胳膊肘碰碰路珩:“这个张钧晓,到底什么人?” 路珩:“谭啸的朋友,我就见过他两次。不过蔡明申,你最好别打他主意。” “直的?” 路珩摇摇头:“弯的。但是他有点儿特殊情况,我不方便说,但是你最好别招惹他。” 蔡明申停下手里的活儿,认真地看着路珩:“你以前从来不这么说的。” 路珩:“这就说明我是认真的,你真别招惹他。他来b市是休养的,你让他安安静静地待着,别烦他。” 蔡明申看向在院子另一头,张钧晓正在帮忙扇炉子,鬓角边挂着晶莹的汗珠,可他一直没有摘下头上帽子,帽檐都湿了一圈了。这是一个多矛盾的人:他毫不避讳自己听力不佳的事实,甚至会拿出来当挡箭牌,但又不肯摘下帽子露出脑袋上扣着的接收器;他几乎本能地回避别人的亲近,可又愿意和大家在一起;他很善良,会为一个拾荒老人说话,但是他又刻薄得让人退缩 蔡明申简直太他妈的喜欢这种人了! 路珩用满是油腻的手拍拍他的脸:“他是谭啸的好朋友,谭啸是我什么人你知道,所以做事前你最好过过脑子。” “操,我什么都没干啊。” 路珩:“根据我对你的了解,你会干点儿什么的。” “你说他来休养是什么意思?病了?” 路珩含糊地点点头:“所以你别招他。” 蔡明申不置可否地笑笑,站起来身来招呼大家过来烤肉。 烤肉是个技术活,火候是最重要的。蔡明申坚持要亲自掌厨,用他的话说,就是有一颗新疆人的灵魂。第一拨肉串端上来时,几乎是被一扫而空,果然肉嫩味足,香气扑鼻。谭玉鑫一边说自己牙口不好吃不了几个,一边一手抓了两串,张颂跟王大爷好酒,你一杯我一杯喝得热闹,就连朵朵也津津有味地啃鸡翅。大家都是爱吃辣的,蔡明申没少往上洒辣椒。张钧晓是江南人,拿到肉串后什么都没说,只是在桌边轻轻磕了磕,抖落掉上面多余的辣椒面。 一会儿,蔡明申送上来了第二批烤串,一大把热辣鲜香的肉串上桌,大家纷纷下手。张钧晓伸手去拿鸡翅,半道被蔡明申塞了两串烤虾。赤红的烤虾上有晶莹的盐粒和孜然,但是只有一点点辣椒,几乎吃不出味道来。 张钧晓看看那两串烤虾,又看看已经坐回烧烤架前的蔡明申,忽然笑了一下。 路珩今天高兴,喝了三瓶啤酒后又去拿第四瓶。谭啸拦着他的手:“还喝,再喝你又该晕了。” 路珩的反应都有点儿慢了,他眨一下眼:“晕,就晕呗。” “你明天还上班呢,”谭啸按着酒瓶子,“当心头疼。” 路珩的目光从谭啸的脸上溜开,在小院子里转了一圈,他笑了一下,低声说了一句什么。谭啸没听清,微微侧过身子凑过去:“什么?” 路珩说:“晕在你家,不行吗?” 谭啸 路珩微微一用力,把酒瓶子拿了过来,豪迈地跟张钧晓一碰:“来,走一个。” 谭啸深深吸口气,勉强按下快要从喉咙里跳出来的心和快要硬起来的某个部位,拽着路珩小声说:“喝多了你头疼。我家不晕也能住。” 蔡明申烤了一批海鲜,坐下来跟大家一起吃。三个老爷子开始划拳,四个年轻的为了两只生蚝快要打起来,朵朵吃不了什么东西,但是兴奋得一直在尖叫,小院子里热闹极了。直到金乌西坠,华灯初上,烧烤架上的炭火也只剩下点点火星。 谭玉鑫和张颂喝多了,已经回屋去睡了,谭啸看一眼乱糟糟的院子,说:“你们别管了,我明天慢慢收吧。” 路珩趴在桌子上,闭着眼不说话。蔡明申捅捅他:“路儿,送你啊,走不走?” 路珩一动不动。 蔡明申看一眼谭啸,露出一点儿心知肚明的笑:“行吧,我不管你了。” 他扭头跟张钧晓说:“我送你回去吧,从这儿回东郊还挺远的。” 张钧晓摇摇头:“吃太多了,我溜达着回去消消食。” 蔡明申并不勉强,说:“这样吧,我送你到地铁站,然后你再自己溜达回去,从这儿到地铁站不太好走。” 张钧晓抬头看着蔡明申,小院子里灯火朦胧,但他清晰地看到,蔡明申的眼神沉稳,笑容温和,全然不似之前的油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张钧晓清晰地感受到蔡明申的态度的转变。 似乎很认真的样子。 送走蔡明申和张钧晓,谭啸关了小院门,凑到路珩的耳边边说:“他们都走了,醒醒呗。” 路珩懒洋洋地睁开眼睛:“真的有点儿晕。” “能走吗?” 路珩坐正身子:“开玩笑,干你都没问题。” 谭啸嗤笑一声:“想住就住,装醉干什么。” 路珩叹口气:“这不是怕你爷爷疑心么?” 谭啸闻言,眼神暗了一下,带着一点点央求的味道说:“对不起,我” 路珩拍拍他的脸:“别犯傻。” 谭啸:“去洗把脸,回屋睡吧。” 路珩仰靠在椅子上,微凉的晚风吹过,浑身都感到舒畅,他说:“谭啸,不知道为什么,我今天特别高兴。” 谭啸:“跟你在一起,我哪天都挺高兴的。” “嚯,怎么嘴甜成这样?” “真话。”谭啸把桌子收起来放在一边,坐在路珩旁边,吹着晚风说,“就是特别高兴,看看蔡明申和张钧晓,我就觉得更高兴了。我不如他们,但是我活得比他们都高兴。” 路珩笑着摇摇头:“你哪儿不如他们了?我看你哪儿都比他们好。” 谭啸沉默一会儿,长久以来心哽着的那个问题忽然压抑不住地要冲出来,他犹豫半天,问:“路珩,你为什么会喜欢我?” 路珩长长地叹口气:“这个啊,我也不知道,证明光是沿直线传播的才需要理由,喜欢一个人不需要。” “你没遇到更好的吗?” 路珩侧头看他一眼,说:“你管什么叫‘好’,高学历c高收入?多高才算高?我就一个普通中学老师,当班主任也才一个月挣个六七千,我就想找一个能给我做椒盐虾,能喂我又能喂我的乌龟的人。” 谭啸不说话,沉默了一会儿说:“你今天为什么要留下来。” 路珩“唔”一声,“这个倒是有理由的。”他伸手划过一个圈,指指简陋的小院子:“你的院子,你的房子,你的床,还有你的家人。今天,我就是特别不想走。” 谭啸觉得自己的呼吸都困难了起来,路珩不是没说过情话,事实上他的情话随时随地就是一箩筐,但是谭啸就是觉得路珩现在说的每一个字都让他战栗,甚至标点符号都能像裹着蜜糖的子弹一样击中他的心脏。路珩的目光里都含着笑,每一个呼吸都是入骨的□□。 谭啸鬼使神差地说:“不想走就别走,你想干嘛都行。” 路珩:“干你。” “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9.第四十九章 夜凉如水, 但是路珩觉得很热, 谭啸就像一个小火炉, 燃着熊熊烈火。路珩坐起身来, 轻轻伸手摸了摸谭啸的眼皮。谭啸的睫毛轻轻扫过他的指尖,带来极细微的触感, 就像初吻那样撩动人心。 路珩微微倾过身子, 嘴唇几乎贴上谭啸:“怎么办,现在就想亲你。” 谭啸一侧头, 毫不犹豫地吻住路珩。小院里能听到卷过树梢的风声,窸窸窣窣的小虫的声音,北屋和东屋都传来熟睡的鼾声, 但是所有的这些都压不住两人的喘息和心跳。路珩站起身, 拽起了谭啸,两个人紧紧拥抱着, 追逐着对方的唇舌,连推到拽地蹭到小浴室那里。谭啸伸长胳膊,摸索着按下了电灯的开关, 小院里瞬间陷入一片漆黑。 仿佛是一个信号, 或者黑暗给了人无限的勇气。谭啸仰仰头,腾出嘴来嘟囔一句:“浴室” 路珩轻笑一声,把人推了进去。 说是浴室, 其实就是加盖的一间小小的房子, 六七平米大, 放了洗衣机和一点杂物, 因为担心谭玉鑫洗澡时摔到,浴室里有一把椅子。 “想的真周到。”路珩压低声音说,那声音伴着热热的气流流进谭啸的耳朵里,紧跟着就是温热湿滑的舌尖。谭啸的腰际蹿起一阵酥麻,整个人都靠在了路珩的身上。 “乖乖的。”路珩就着谭啸衣服的的下摆,说,“我是个好老师,我教教你。” “唔。”谭啸被路珩嘴里的酒气蒸得神智昏聩,这会儿路珩说煤是白的他都会赞叹一句“洁白胜雪”。 路珩心满意足地掀开了谭啸的衣服,谭啸难耐地说:“路” “等等。”路珩漫不经心地嘟囔一声,唇舌忙着把人逼到绝境。 谭啸放弃了所有的抵抗,这是一种全然不同的感受,谭啸从来没有想过被人侵占也能产生如此巨大的快感。长久以来,他的内心只有这个巴掌的小院和一个坏脾气的老头。夜深人静的时候,也会觉得有种空落落的恐慌感。可是现在路珩填满了这个空间,甚至满得要涨出来。一种名为“满足”的情绪沿着两人相连的部位迅速向肢体的每一个部位蔓延,紧跟涌上来的的就是“温暖”和“快乐”。 谭啸发现,这是一种真正的“享受”,路珩跟他完全不同,他只会狂风暴雨一般卷过去,化作一把火把两个人都烧干净了算。可是路珩是风,就想今晚的夜风,温柔细致,带着无限的耐心,卷裹在自己的肢体上。谭啸甚至产生了某种自责,想要反省一下自己是不是在做的时候太过草率。 但是路珩根本没有给他做如此理性的思考的机会。 借着夜色,两个人迅速溜回北屋,谭玉鑫的鼾声依然震耳,路珩推着谭啸几乎小跑着溜进了小屋。谭啸那张老式的铁架子床发挥稳定,两个人纠缠在上面也没发出多余的声音。 谭啸好像上了瘾,不依不饶地滑下去含住,路珩在床上摊开一个大字,喃喃说:“总算是睡上来了。” “嗯?”谭啸窸窸窣窣地又爬回来,晶亮的眼睛黑暗中也能看到。 路珩扣住他的肩头,用力把人翻下去,然后整个人覆上去,他笑着说:“一直想睡你的床。” “没你的舒服。” “不。”路珩把谭啸的腿顶起来,“这让我有种‘进门’的感觉。” 谭啸被撩得按捺不住,几乎是急躁地说:“门开着呢,进来啊。” “操。”路珩忍不住骂一声,剩下的话全都说不出来了。 第二天,路珩是让谭啸吻醒的。 谭啸笑着说:“赶紧起了,再不起你要迟到了。” “几点了?” “六点。” “早呢,再睡半小时。”路珩嘟囔着,伸手把谭啸搂过来。谭啸□□的身上光滑温暖,摸上去紧绷绷的特别舒服。路珩半梦半醒之中,漫无目的地在谭啸身上摸过来摸过去,直到摸到一个不该摸的东西。 他睁开眼睛:“呦,抱歉,手滑。” 谭啸绷着脸:“你可以继续滑。” “该起床了,再滑我要迟到了。” “你真那么在乎迟到不迟到么?” “那当然了,这要被领导抓住没到岗,虽然不至于扣钱,但是多有损我形象啊你说是不是。” 谭啸猛吸一口气,脸胀得通红,他忍无可忍地凑过去吻住路珩,咬牙切齿地说:“那么在乎迟到,你还摸!还不放手!” “啊?”路珩装出惊讶的样子,“难道我还在摸?还没放手么?” “操!”谭啸低咒一声。 “来吧。”路珩大大方方地搂住了他。 最后,路珩到底还是六点半才冲床上爬起来,他先蹦到窗户边,掀开窗帘一角往外瞄一眼:“哎谭啸。王大爷是已经出去了还是还没起?” 谭啸把一地的卫生纸归拢到一起,塞进垃圾袋,随口答:“出去了,不过七点左右会回来,那会儿朵朵该醒了。” “你爷爷的呼噜真有水平,还那么响。”路珩伸个懒腰说。 谭啸一抬头就觉得眼前金星乱蹦,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照进来,路珩身上淡淡的笼着一层光,他伸展身体时,会有非常漂亮的线条,他的腿又长又直,他的腰线清晰,他的脚踝非常好看,他 他他妈的居然还是光溜溜的! “你能把衣服穿上吗?”谭啸头晕眼花地问,觉得再这么下去,今天非得出事儿不可。 “哦。”路珩懒得弯腰,用脚挑起昨夜被扔在地上的衣服,不怕死地又凑过去在谭啸身上蹭了一下,然后远远地躲开,一边穿一边说,“看了那么多次了,你至于的吗?” 谭啸懒得理他,转身去叠被子。 路珩穿到一半,说:“你借我身衣服吧,这衣服全是褶子还有酒味。” 谭啸打开衣柜说:“我衣服就是地摊货,你比嫌弃。” 路珩笑一声,凑过去一起翻衣柜,一边翻一边在一堆衣服里拼命抓谭啸的手:“瞧你说的,真见外。” 谭啸觉得路珩活像蔡明申上身,每一根头发丝都散发着流氓的气息,但是流氓的路珩真的让人按捺不住。谭啸忍耐不住,抓住路珩的手:“别闹。” 路珩点点头:“行,那你再借我条内裤。” “啪。”谭啸清晰地听到自己脑子里的某根叫做“理智”的弦断了,他把路珩抵在柜门上,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吻了下去。 路珩跟他纠缠了一会儿,笑着推开他:“我错了,真不闹了,再闹要迟到了。” 谭啸:“反正已经迟到了。” 路珩:“今天有人跟我换课了,我可以晚点儿去。” 谭啸黏糊糊地说:“那现在” “现在是真的晚了,再不走就是教学事故了。” 谭啸叹口气,不甘不愿地放开他:“我送你,摩托车还在我这里呢。” 路珩的眼睛亮了一下:“那就还有二十分钟。” 谭啸哑着嗓子问:“你想干什么?” 路珩亲了谭啸一下:“吃早饭啊干什么,还能干什么。去给我做点儿早饭吧,我好久没吃家里的早饭了。” 谭啸闭了一下眼,感觉自己距离爆炸不远了。 趁着路珩洗漱的工夫,谭啸煮了一小锅挂面,两个人唏哩呼噜地吃完,推着摩托车就出门了。谭啸的车技很好,在川流不息的早高峰车流里穿梭,很快就把路珩送到了学校门口。 “我今天晚班,接不了你。”谭啸说。 路珩摆摆手:“没事儿,反正我要给那几个孩子补课,你下班就直接回家吧。刚闹完,最近表现乖一点。” 谭啸:“不能一起吃晚饭吗?” 路珩把头盔塞给他,借着头盔的遮挡,飞速地摸了他的手一把:“再见。” 谭啸看着路珩的身影消失在校园里,这才恋恋不舍地调转车头去顺通上班。 上完晚自习,路珩照例给任一萌她们补课,自从任一萌被“夺舍”了以后,班里的教学秩序好了很多,整体学习氛围都浓了。但即便如此,成绩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提高的,距离期末越来越近了,路珩估算了一下成绩,觉得希望实在渺茫。 任一萌刷完了一份题,把答题纸交给路珩检查,自己得意洋洋地去跟朋友们炫耀。路珩看了看答案,十五道题错了三分之一,也不知道她有什么好炫耀的。过了一会儿,大家陆陆续续都交了卷子,路珩看了看,只能从头开始讲起。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窗外迅速就黑了下来,走廊里传来脚步声。路珩手里的笔顿了一下,明知不太可能,还是充满希望地看向办公室的门。 推门进来的是贾博浩。 “路老师还没走呢?”贾博浩问,“这都几点了,我们初三都放放夜自习了。” “这有几个学生问问题,讲完了就走。”路珩说。 贾博浩仔细地看了看任一萌他们几个,说:“就是这几个吧,您费心了。” 路珩飞快地皱了一下眉头,总觉得贾博浩这话说得让人那么别扭。 贾博浩说:“那我先走了,你也早点儿走,这都几点了。” 路珩点点头:“就走。” 贾博浩走到办公室门口时,忽然扭头对任一萌她们说:“你们也是,看路老师为你们费多大心血,可得好好学习,初三可没那么轻松了。” 正全神贯注地琢磨路珩列出的定理的任一萌冷不防被点了名,茫茫然抬头看了他一眼,一脸的莫名其妙。 “这老师什么毛病?”贾博浩走后,任一萌不客气地说,“有他什么事儿?” 心烦意乱的路珩懒得纠正任一萌尊师重教的问题,敲敲桌面:“听讲。” 十五道题讲完,已经八点多了,学生们急匆匆地背着书包跑了。任一萌留在最后跟路珩说:“路老师,我今天搭你车行吗?” 路珩疲惫地捏了捏眉心:“我没车,咱们打车走吧。” 任一萌背着书包,一边走一边跟路珩聊天:“刚刚那个是不是初三的贾老师?” 路珩:“你认识他?” “不认识。”任一萌撇撇嘴,“不过我听初三的同学说,他留的作业多得恐怖,而且特别能抢课,动不动就占体育课和班会。” 路珩心想,这以后就是你们的班主任了。 任一萌:“初三的同学挺烦他的,老训人。” 路珩:“你们要是认认真真念书,谁愿意训你们,训你们还不是为了你们好。” 任一萌耸耸肩:“快算了吧,我还是比较喜欢路老师你这个风格的。” “喜欢你不好好念书。”路珩敲敲任一萌的脑袋。 任一萌嘻嘻笑着,一抱脑袋跑开几步。她看着路珩,忽然说:“路老师,我怎么觉得你今天穿的衣服那么眼熟呢?” 路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0.第五十章 路珩瞪着任一萌, 五秒之内大脑一片空白。 任一萌正低头看手机, 那个问题只是随口而出, 可这短暂的静默倒是引起了她的注意:“哎, 路老师?” “啊——”路珩咳嗽一声,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个问题,俗话说, 解释就是掩饰。 正在路珩发懵的时候,忽然有人喊了一声:“任一萌。” 任一萌扭头看了一眼,两步就蹿了过去,一把拽住谭啸的胳膊:“啸哥, 你怎么来了?” 谭啸飞快地瞥了路珩一眼,说:“路过,刚刚给客户送了一辆车。” 路珩站在任一萌身后,冲谭啸挤挤眼睛, 知道他肯定是特地过来的。 谭啸:“放学不回家, 站在校门口说什么呢?” 任一萌瞬间把刚刚丢到一边的问题又给捡了回来:“我问路老师,这衣服哎?” 路珩的一颗心都被揪起来了,一边恨不得过去踹谭啸一脚,又想扑过去把任一萌掐死灭口。 任一萌说:“我想起来了,这衣服啸哥也有件差不多的。” 谭啸扫了路珩一眼, 淡淡地说:“本来就是我的。” 路珩:“” 任一萌大惊:“路老师为什么会穿你的衣服?” 谭啸:“我爷爷托路老师找了个律师咨询拆迁的事儿,昨天说高兴了, 跟几个朋友在我家喝酒聊天来着, 他喝多了住我家了。” 任一萌啧一声:“看不出来啊路老师, 你居然跟我啸哥混那么熟了,啧,居然还会喝醉住人家里,平时看不出来啊。” 路珩脑袋里“嗡嗡”直响,已经被谭啸的殿堂级的淡定震撼住了。 谭啸说:“我爷爷和王大爷都喝挂了呢。” 任一萌没心没肺地大笑:“啸哥,你把路老师跟谭爷爷做比较是何居心?” 谭啸皱一下眉:“哦,是啊,啊哈哈哈哈,抱歉啊路老师。” 于是谭啸和任一萌一起大笑了起来,路珩“呵呵”干笑了两声把这个话题“呵”过去了。他真是感佩,这大概就是语言表达的最高境界,每一个字都是真的,但是说出来后又感觉跟真实情况相差了大概一条银河那么远。 任一萌一边走一边抱怨:“啸哥你不仗义,在家里吃烧烤都不叫我。我也想吃。” 谭啸:“你期末考能考进班级前二十我就请。” 任一萌说:“先不说烧烤的事儿,明月那事儿你说话算数吧?” 谭啸看一眼路珩,说话的声音立刻降低了八度,声音都有点儿发飘:“这事儿我骗你干什么。” 任一萌这才心满意足。 路珩因为任一萌看小说的事儿,跟她较劲较了一年多,对“明月”两个字分外敏感。当即问道:“哪个明月,是写小说那个吗?任一萌你最近又沉迷看小说了是吗?” 任一萌不满地辩解道:“谁沉迷看小说了,我最近可认真地学习呢。” 谭啸一颗心砰砰乱跳,生怕再多说两句就要露馅,于是绞尽脑汁地转移话题:“任一萌你可得好好学习,你看路老师天天帮你补课,你得对得起老师的辛苦。哎,你俩还没吃晚饭吧,要不要去吃点儿什么。” 这话题虽然转得生硬,但是架不住任一萌和路珩都饿了,三个人一拍即合,瞬间就把“此明月”是不是“彼明月”的问题丢到了一边,随便找了个馆子去吃晚饭。直到路珩和任一萌的嘴里全都塞满了面条,谁也没工夫去思考“衣服”和“明月”的话题,谭啸才长长地松了口气——匹诺曹的故事告诉我们,说谎是要遭报应的! 吃完饭,先把任一萌送回家,路珩跟谭啸溜达着往回走。 路珩由衷地说:“谭啸,我是真佩服你啊,这事儿怎么被你一说就这么的理所当然呢?” 谭啸说:“本来就是事实,为什么要心虚。” 路珩笑了一会儿,用胳膊肘顶顶他:“不是让你别来了吗,怎么还是来了?” “回家也没什么事儿。”谭啸嘟囔着,“我想跟你多待会儿。” 路珩觉得谭啸这嘴甜得没边儿了,恨不得把人裹怀里好好揉一揉。五月份,八点多,天虽然黑了,但还有很多人在路边散步,路珩左右瞄一眼,到底还是心痒难耐地握住了谭啸的手:“以后别跑了,干一天活儿挺累的,回去陪爷爷待会儿。” 谭啸晶亮的眼睛盯着他,固执地不说话。 路珩跟他对视了一会儿,败下阵来:“好好好,放学早的话我找去你行不?” 谭啸咬了一下牙,目光躲开了路珩:“我们走吧。” 路珩紧了紧手指:“你有话要说吗?” 谭啸摇摇头:“没。” 路珩拽着人退了一步,隐到一个阴暗的角落,他问:“有话就说,说错话我又不罚你写检查。” 谭啸:“我去找你是不是对你影响不好?” 路珩眯了一下眼,手底下用了几分真力气:“你闲得太无聊,想跟我吵架吗?” 谭啸摇摇头:“你工作性质摆在这儿呢,再说,我我怕你觉得烦。” 路珩不轻不重地拍了拍谭啸的脸颊:“就冲你问的这个问题,就够咱俩打一架了,我没想到你对我这么没信心。” “我没有。”谭啸争辩道。 路珩叹口气:“谭啸,我早就想跟你说了,虽然不知道你的这些胡思乱想都是从哪儿来的。但是我要告诉你,如果我喜欢你,哪怕是装醉装病装残我也会死皮赖脸地睡到你床上去;但我要是不喜欢你,你开着宝马来接我去吃人均五百的西餐我也懒得去。懂么?” 谭啸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他用力点一下头。 “说这种屁话,”路珩嘟囔一句,“我发现真是不能光给你好脸色,适当的得抽一下。” “你说过不罚我的。” “我只说过不罚你写检查,没说不罚别的。” 谭啸笑了一下:“那你想罚什么?” 路珩往前蹭了一小步,贴近谭啸,呼吸喷到他的脸上。路珩轻声说:“罚你亲一个。” 谭啸探探身吻住路珩:这个不算惩罚,应该是奖励。 有了路珩那句话,谭啸觉得心里多少有了些底儿,有的时候天见不到路珩,虽然会很想,但是不会再慌得跑去学校堵人。天越来越暖,随着出游季的到来,谭啸的工作越来越忙,任永林看重他的技术,等闲的零散小活不给他。但这并没有减轻他的工作量,相反,越是好车,修起来越是耗工时,谭啸的下班时间越来越晚。 回到家里,简单的吃点儿东西之后他会回到自己的小屋跟路珩视频,其实也没什么好聊的,但是你一句c我一句总能聊得特别开心。只是谭玉鑫越来越不开心,他坐在客厅里喊:“谭啸,出来一下!” 路珩说:“完了,你爷爷又叫你了,肯定还是那套话。” 谭啸皱着眉:“天天说,天天说,他也不嫌烦。” 路珩:“孙子的终生大事,哪儿有嫌烦的啊。” 谭啸烦躁地抓抓头发:“真想跟他挑明了算了。” 路珩笑着安抚这头暴躁恋人:“慢慢来,别急,再给我点儿时间,等我在你爷爷跟前混熟了再说。” 谭啸压低声音说:“可我想抱你。” “抱抱抱,”路珩忙不迭地点头,“周日下午你不是休息吗,你来随便抱,现在赶紧去你爷爷那儿聆讯。” 谭啸不甘不愿地去了客厅,谭玉鑫对孙子在大好春光里不出去浪深为不满,喋喋不休地跟他说了谈恋爱的重要性。 谭啸说:“忙啊,我最近下班都六七点了,去哪儿玩啊。” 谭玉鑫不耐烦地挥挥手:“小小年纪,哪儿那么多可忙的。胡同北头的宋大妈家有个外甥女,学幼教的,你要不要” “不要。”谭啸一口回绝,“爷爷,你别瞎给我介绍,有好的我自己会去追。” 谭玉鑫上下扫量了一下谭啸:“你小子长得也挺周正,不矮不傻的,怎么从小到大就没见你跟哪个女生关系好呢?” 谭啸的心漏跳一拍:“我念汽车维修的,班里哪儿有女生?” “胡扯,当初你们楼上是酒店服务,全是漂亮小姑娘。” 谭啸翻个白眼:“爷爷,当初您给我开家长会,回来一问三不知,是不是光去楼上看小姑娘了?” “放屁!”谭玉鑫一拍大腿怒了,“你爷爷我是那种人吗,我一老头子,看人家小姑娘干什么” 谭啸一看把老爷子惹翻了,扯了个借口溜回了自己的房间把这事儿告诉了路珩,路珩哈哈大笑着说:“我要是爷爷我就抽你。” 谭啸仰躺在床上,叹口气:“要是可以,我宁愿你天天能抽我,至少人在我身边啊。” 路珩被谭啸的满嘴糖腌透了,整个心都是又酥又脆的,而某个部位却又硬又挺,路珩叹口气:“别慌,慢慢来,我在这儿呢。” 谭啸放下手机,看着天花板,努力深呼吸让自己的心跳平复下来。他觉得自己最近处于一种失衡的状态。在认识路珩以前,他每天都在努力工作c写文,满脑子都在想着挣钱,生活过得单一而紧张,每天累得只想倒头就睡;而现在,他脑子里全是路珩,却不能时刻吻他c抱他,下班之后的生活全都成了虚无,让人焦躁不安。只有脑子里路珩的影像和手机另一头的声音是真实的,但这种触摸不到的真实也空虚得让人崩溃。 谭啸觉得自己的生活有了路珩以后反而糟糕了:他失去了目标,除了想念和□□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可路珩很忙,有时候,八点多钟给路珩打电话时路珩甚至还没有下班,他总是急匆匆的就挂断了电话去给学生讲题,为了期末考,路珩一门心思全扑上去了。 谭啸不想天天黏着路珩让他分心,他给张钧晓打电话,张钧晓兴致勃勃地讲自己的新文大纲,谭啸听了一会儿,说:“你是真喜欢写文啊。” 张钧晓沉默了一会儿说:“一开始只是想给自己找点儿事做,老实说,即便一天班不上我一个月都能拿五六千。但我觉得特别无聊,活着太没意思,总得给自己找点儿事做。” 谭啸:“好在你写了,你现在多成功。” 张钧晓:“其实最成功的不是我挣了多少稿费,而是我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了。当然,有钱也让我挺快乐的。” 谭啸笑骂道:“穷嘚瑟。” 张钧晓:“我还嘚瑟,那个叫蔡明申的才是真嘚瑟好吗。” 谭啸一想,表示赞同:“他是嘚瑟出圈了。” 话既然已经说到这里了,剩下的也就顺理成章了,张钧晓轻笑一声:“蔡明申倒是约过我吃饭。” “去了吗?” “没有。” 谭啸简单地“哦”一声。 张钧晓奇怪地问:“你没什么要说的吗?” “说什么?”谭啸哼一声,“不愿意去就不去,这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张钧晓笑了:“我还以为算了。” 谭啸:“别瞎以为,我们没那个意思,又不是保媒拉纤的。” 张钧晓:“我也没想那么多,我现在就想一个人好好地休息,认真地把新文写完。” 谭啸看一眼自己闲置已久的电脑,终于意识到自己的生活缺了点儿什么了。 付谦最近发现谭啸变了很多,有时候一个人对着吸尘器会发愁,有时候喷漆还能美滋滋的,喷着喷着就笑起来。 付谦凑过去:“小谭,哥问你点儿事儿啊。” “你说。” “你谈恋爱了吧。” 谭啸猛地扭头看着付谦,手里的喷枪不自主地调转了个方向,冲着付谦就喷了过去。 “我□□操,”付谦大叫着蹦起来,飞快往一边躲,饶是如此,还是喷了一袖子,“谭啸你干什么,心虚也不至于这样吧。” 谭啸冷着脸:“心虚个屁,我就挺奇怪你这眼神是怎么看的才能看出我谈恋爱来。” “没有么?”付谦把脏了的工装脱下来,又换了一件套上,嘟囔,“我一直觉得你在谈恋爱。不过没谈也挺好的,省得到时候你跟你媳妇难舍难分地纠结。” 谭啸的目光立刻沉了下来:“什么意思?” 付谦挤挤眼睛:“我悄悄地跟你说,你别声张啊。有个汽修的学习班,特别牛,从德国和美国请的专家来讲课,学费死贵死贵的,各个公司都会派技术代表去做现场教学,老板报了个名。” 谭啸惊了:“疯了吧,这种班一期不得好几万?” “好几万?”付谦哼一声,“要是好几万老板就不会只报一个名了,一期学费不带食宿十五万。” “我的天啊,”谭啸声音都有点儿抖,“这也太贵了。” “上教学车的,”付谦啧一声,“给你辆法拉利拆,你觉得值不值?” “所以?”谭啸瞪着付谦。 付谦眯着眼睛笑:“所以,你小子捞了这么大一个便宜,是不是得请客吃饭?” 谭啸吸口气,半晌才问:“你确定?” 付谦:“全顺通你打听打听去,还有比我消息更灵通的吗?” 谭啸定定神,问:“在哪儿上课?” 付谦:“安华区工大教学基地,封闭式学习两个月。” 谭啸傻了。 八个月前,有个人大言不惭地说“我住安华区,柳林街”,从而骗来了两百元车费,用那两百元,换了两袋子酱猪蹄c卤凤爪c卤海带和豆皮 所以,匹诺曹告诉我们——说谎话,真的c真的是要遭报应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1.第五十一章 付谦没有注意到谭啸的表情, 犹自带着羡慕的神色说:“其实我刚一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就知道这个名额肯定是你的,现在店里还有谁的技术比你好?” 谭啸顾不得这个,他满脑子都是“封闭式学习”这五个字——爷爷怎么办? 付谦说:“谭啸,你这次学回来,啧啧啧, 那可不得了。以后咱们店里也可以接一些高端车的活儿了, 我还没修过法拉利呢。” 谭啸有点儿烦心,说:“别傻了,那种车都得去店里修, 你技术再好也不可能来你这儿修, 咱连漆都进不来。” 付谦不以为然地挥挥手:“修不了法拉利, 修点儿别的豪车也行啊,总之你以后可横了, 有技术了, 唔, 我们的技术总监。” 谭啸懒得理自嗨的付谦, 戴上口罩继续去喷漆, 可心里却越来越不安。 下班前,任永林把谭啸叫去了办公室。任永林指指沙发:“坐,你大概知道是什么事儿了吧。” 谭啸点点头。 任永林推开窗户,点燃一根烟:“我推荐你去,是因为你的技术和学习能力。但是你家的情况我也知道, 这封闭两个月的时间对你肯定有影响, 你怎么看?” 谭啸有点儿乱, 于是坦诚地说:“能容我考虑两天么?” 任永林非常理解:“当然,而且你还需要安排一下家里人,你这周末给我答复吧。” 谭啸从车场出来,犹豫了一下还是往一九六中的方向慢慢走过去。已经快八点了,除了初c高三所在的楼层,其他的教室全都黑着灯。谭啸望向二楼拐角处的那一排明亮的窗户,那是初二年级组办公室,路珩应该还在给那些孩子补课。 谭啸靠在一课大树上,沉沉地看着那扇窗户。封闭学习两个月,即便偶尔也能回趟家,但这毕竟是他第一次把爷爷一个人留在家里那么长时间,万一生病了怎么办,万一有事儿怎么办,万一谭洋又来了怎么办所有的这些他鞭长莫及的事儿,最后是不是还得落在路珩身上,而路珩已经那么忙了。 这个机会来得太不是时候了,如果晚两个月或者早两个月该多好。谭啸烦躁地抓抓头发,感觉自己的生活全都被打乱了。 如果拒绝这个机会呢? 谭啸郁郁地踢开脚边的一块小石子,心里更烦了:自己的这段时间以来总是会感觉空落落的,他一直不知道这种不安感从何而来。而就在前不久,他终于想明白了:路珩每天忙忙碌碌,是因为他心里有一个执念,他想让一九六中的物理组成为最好的;张钧晓虽然病着,但他每天都这么开心,是因为他知道自己最终想要得什么;王大爷清楚自己今天流下的每一滴汗水都是明天小孙女成功的基础;就连朵朵都知道,现在认真看书是为了明年上小学 我呢? 谭啸发现自己的生活依然忙碌,却失去了所有的目标。他知道自己可以凭手艺吃饱饭,却不知道作为一个修车工,未来会是什么样子的;他知道自己要好好侍奉爷爷,却不知道当爷爷年迈多病时要怎么办,他甚至不知道那套被谭洋惦记着的房子要怎么处理;他也知道要和路珩一辈子在一起,却不知道未来两个人要怎么共同生活。 路珩会越来越忙,他不会只停留在现在这个位置上,那自己要永远做一个站在校门口苦苦等候的人么?除了给他做一碗鸡蛋西红柿面,喂饱他和他的乌龟,还能做什么? 谭啸想起张钧晓在发病时说过一句话:我没有一件事儿能做好,我就连全心全意爱一个人都做不好。 然后,张钧晓还说过:我现在就想好好休养,健健康康的,然后我要写好下一本书。 谭啸猛地抬起头来,盯着那扇窗户良久,一扭头大踏步走了。 谭玉鑫跟张颂吃了晚饭正在小院子里聊天,看到谭啸推门进来,张颂“嚯”一声:“啸啸,你这杀气腾腾的是要干什么?” 谭啸站在爷爷跟前,认真地说:“爷爷,我要跟您商量一件事儿。” 谭玉鑫几乎没见过谭啸这么严肃的样子,有点儿紧张地说:“把人家姑娘的肚子搞大了?” 张颂翻个白眼:“老谭你脑子有坑吗?” 谭啸绿着脸点点头:“我也觉得有坑。” 这么一打岔,谭啸路上憋了一肚子的豪言壮语全都烟消云散了,只剩下一句家长里短的:“您一个人在家行吗?” 还没等谭玉鑫说话,张颂不轻不重地给了谭啸一巴掌:“你当我是死的吗?” 谭玉鑫慢悠悠地说:“谭啸啊,你看你现在,早晨七点出门,晚上九点多回家。家里有你没你有区别吗?” 谭啸腾的红了脸,最近天天去学校门口接情人,回家时间往后拖了不知道多久。每天爷爷睁开眼睛自己已经走了,晚上快睡觉时才能回来,的确是个“有了媳妇忘了爷”的小混蛋。 谭玉鑫:“我就说你谈恋爱了你还死活不承认。你看你,给介绍女朋友坚决不要,每天躲在屋里打电话,一天天的见不着人,不是谈恋爱是什么?” 张颂配合着点点头:“谈了,肯定是谈了。” 谭玉鑫看一眼谭啸泛着红晕的脖子根儿,依然不紧不慢地说:“我知道,你肯定是不承认的;我也不管你,谈了就好,不过领证之前总得让我看看吧。” 谭啸咳嗽一声:“重点,爷爷您要注意重点,我们在商量我要去上学的事儿。” 谭玉鑫摆摆手:“上学不用商量,别说两个月,你去两年我都没问题,你张大爷c王大爷都在家呢。” 谭啸:“我周末会回来看您。” “瞎看什么看?回来看看你女朋友是真的,我老头子不用你看,你不在家我耳根子清静。” 谭啸对张颂说:“张大爷,我得嘱咐您几件事儿” “不给烟,不卖烟,不抽烟。”张颂打断谭啸的话,一个劲儿点头,“我知道,这么点儿事儿你说了好几年了。” “如果真的有事儿,就给我打电话,我要是赶不过来,就给”谭啸顿了一下,“给路珩打电话。” 谭玉鑫皱着眉头:“哪儿能麻烦人家路老师。” 谭啸硬着头皮说:“我跟他特别好,就是,特别c特别好的朋友,所以没关系的。” 谭玉鑫没听出话里话外音,一挥手说:“行了行了,知道了,能有什么事儿啊。” 谭啸猛地松了一口气,他转身就往外跑,一边跑一边说:“爷爷您先睡,我晚点儿回来。” 谭玉鑫在后面喊:“别回来了,明天找我报销房钱!” 谭啸脚下踉跄了一下,可依然跑了。 他越跑越快,天色漆黑,五月的凉爽的晚风吹不灭他的心里热,他的心鼓得满满的,面对即将到来的分别,他竟然觉得高兴! 砸开路珩的房门时,他脸上的笑容收都收不住。 “你怎么来了?”路珩惊喜地说,“赶紧进来,你跑什么啊,打个车多唔。” 路珩后面的话全被谭啸堵了回去,他连退两步踉跄着跌进玄关,后背砸在墙上。谭啸伸腿狠狠地踹上门,防盗门在楼道里发出一声巨响,“嗡嗡”耳鸣声半晌才渐渐散开。 路珩一边回应着谭啸,一边咂摸着谭啸的这突如其来的狂热。激动c急迫,带着强烈的兴奋和满足,这样的谭啸有点儿陌生,也让路珩很高兴。他用力抱紧谭啸的脖子,曲起腿缠住谭啸,身体紧紧地贴在一起。 管他怎么了呢,先爽了再说! 唇舌交缠c气息融合,让对方的味道渗透进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路珩喘得不行,额头顶着谭啸,哑着声音问:“怎么了?” “我要离开一段时间。” 路珩一扬眉,露出疑惑的神色。 “我有个机会。”谭啸喘口气,眼睛晶亮,两只手不依不饶地搂着路珩。 路珩渐渐浮起笑容,嘴角越扬越高,最后高兴地一拳捶在谭啸肩上:“太棒了!” 谭啸盯着他:“真的吗,你真的觉得很棒吗?” “当然啊!你这个是技术工种,行业最稀缺的人才,如果能有这么好的机会就一定要把握住。”路珩叹口气,“谭啸,你会成为最抢手的技师,很多人会来找你修车。” “技师?被你这么一说还挺高端。” “本来就高端,你是技术人才呢。”路珩的赞叹着说。 “以后我给你修车。”谭啸拍着胸脯保证。 “我那破车,”路珩嗤笑一声,“用不着修,将来你独当一面,牛逼大发了以后给我换辆好车吧。” “好好好。”谭啸一口气应下来,认真地跟路珩说,“到时候我送你辆车好不好?说好了,你一定要收下。” 路珩笑着说:“那我要回送你什么啊,我穷得叮当响,什么也没有。” “我就要你,”谭啸压过去,把人抱紧了,“我就要你。” 路珩把手指插|进谭啸的头发里,轻轻揉着他的头皮,想让这个始终处于亢奋中的人平静下来。 谭啸轻轻地吻了路珩一下,说:“唯一麻烦的是封闭式学习。” “那有什么麻烦的?又没出本市。周末我没事儿了就开车去看你,顺便还能郊区两日游。” 谭啸“嗯”一声。 路珩拍拍他的脸:“是担心爷爷吗?” 谭啸敛了笑容。 “傻不傻啊,这不是还有我呢么?” “你很忙。” 路珩说:“忙是真的忙。但是我分得清工作和家庭。” 谭啸的呼吸一窒:“路珩?” “谭啸,有些事儿我早就想跟你说了。”路珩松开谭啸,把人拉进客厅坐下,“我一直觉得你没搞清楚一件事。” “什么?” “我喜欢你,”路珩说“我愿意照顾你,也愿意照顾你的家人和朋友,那些对我来说不是麻烦而是责任。” 谭啸:“那天你熬了一夜。” “但是我特别得意,那天我在车里,一边喝咖啡一边想,臭小子,关键时候还得靠我吧,找我当男朋友赚到了吧特别得意。” 谭啸无奈地说:“你这心态,真是” 路珩:“我本来就发愁没机会去跟你爷爷套近乎,现在嘛,我争取两个月之内让他认我当孙子。” 谭啸忍不住笑:“你对当孙子这么有兴趣吗?” 路珩随手甩了谭啸一巴掌:“想挨打吗?” 谭啸顺势握住路珩的手:“我今天特别高兴,不是因为我得到了这个机会,我只是想明白了一些事儿。” “哦?什么事儿?” 谭啸说:“我忽然明白了自己以后应该干什么?” “干什么?”路珩饶有兴趣地问。 谭啸忽然闭紧了嘴,一个字都不说了,只是舒畅地长叹一口气。有些事儿,只有他自己心里明白,他不需要去跟路珩解释,只需要走好每一步。他不是张钧晓,可能终其一生也挣不了张钧晓两本书的钱,他更不是蔡明申,但是他依然可以成为最适合路珩的那个人。 踏实c沉稳c可靠,全心全意地爱他。 而在成为路珩的依靠之前,自己首先得是一个足够独立c自信的人。 路珩问:“你不想说啊?” 谭啸的脸上透出一点儿红色,他低声说:“不是不想说,是不知道怎么说。” “那就不说。”路珩痛快地说,“反正你只要答应我一件事儿就行了。” “什么事儿,你说。” “不管你以后想干什么,”路珩凑过去在谭啸嘴角边亲了一下,“只要你干的那个人一直是我,也只让我一个人干你就行。” 谭啸觉得脑子里“轰”的一下就炸开了,脸上烧得发疼,下|身迅速就硬了起来。他不管不顾地把人扑倒在沙发上,疯了一样去撕扯路珩的衣服。 “哎哎哎,”路珩笑着说,“至于吗c至于吗?” “唔,”谭啸一口咬住路珩的胸口,舌尖裹住那小小的一点,含糊地说,“两个月呢。” “嗯”路珩呻|吟一声,配合着抬高了腰,嘴里还在说“不就是安华区么,周末我去嗯啊,啊,去看你。” 谭啸滑下去含住,含糊地说:“你一定要来。” 路珩长长地舒口气,爽得脚趾都蜷了起来,似笑非笑地说:“来回路费四百块钱呢。” 谭啸:“” 路珩叹口气:“我一个穷教师,洗车钱都没有,哪儿有那么多钱千里迢迢去看男朋友呢?” “路珩”谭啸心虚,只能黏糊糊地撒赖,妄图把这篇儿混过去。 路珩抓住谭啸满头的发丝,缠绕在手指间攥紧,用力挺动一下身子,说:“你说瞎话从来都不眨眼么。” 谭啸深深吞吐了一下:“我错了。” “啊嗯你,你还他妈的划我的车。”路珩艰难地说。 “那个不是我干的。”谭啸抬起脸来说。 路珩看了他两秒,忽然大笑起来:“姓谭的,你到底什么时候才会承认?” 谭啸心想,大概,在我生命的最后一刻,闭上眼睛的时候,我会告诉你,这辈子,干的最对的一件事就是去划了你的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2.第五十二章 谭啸要去上学了, 对于路珩来说,这大概就是天大的事儿了。 路珩周日一大早就专门去把车洗了,小斯停在谭啸家胡同口的时候还挂着亮晶晶的水珠。 谭啸已经收拾好了行李,正在院子里跟谭玉鑫交代注意事项。他拿着一张纸,一条一条念给谭玉鑫听,谭玉鑫一边看着手机, 一边“嗯嗯啊啊”地应付。 “爷爷,”谭啸劈手把手机夺过来, “你到底听没听我说话啊。” “听了听了。”谭玉鑫不耐烦地说, “你烦死了, 怎么二十郎当岁的大小伙子, 跟你陈大妈一样碎嘴子。” 路珩推门进来, 接口道:“谭啸你还是爷爷一手拉拔大的呢,这些琐事还用你嘱咐?” 谭玉鑫一下子找到了知音和战友,一拍大腿:“对啊,你看看人家路老师,就是有见识,这话说得多到位。哼!路老师,来来来,进来坐。” 谭啸无可奈何地把纸放一边, 狠狠地瞪了路珩一眼:你巴结老爷子也太明目张胆了! 路珩挤挤眼睛, 一屁股坐在谭玉鑫身边:“爷爷, 我来早了点儿, 在您这儿混顿午饭吃行不?” “行行行, 那有什么不行的?”谭玉鑫兴高采烈地说,“你们天天来我才高兴呢,热闹。” “行,那我以后有时间就来看您,谭啸不在您有事儿就跟我说,别拿我当外人。”路珩打蛇随棍地跟了一句,然后得意洋洋地看着谭啸。 谭啸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路珩的脸皮真不是一般人能企及的。 谭玉鑫还在一边嘟囔:“谭啸啊,他就是事儿多,我哪儿需要人照顾?再说,以后他结婚了,搬出去了,那还不是我一个人过。” 谭啸脸上的笑瞬间消失了大半,带着点儿不满说:“爷爷。” 谭玉鑫:“叫什叫么!哎,路老师,你知道我们谭啸有女朋友了吗?” “爷爷!”谭啸抬高嗓门又叫了一声,带着浓浓的警告的味道。 路珩来了兴致,把小板凳往前拽了拽:“我不知道呀,爷爷,您快跟我说说,什么人?” 谭啸板着脸:“爷爷,你中午还想不想吃酱牛肉了?” 路珩赶苍蝇一样挥挥手:“去去去,我跟爷爷说话呢。爷爷您别理他,不就是酱牛肉么,一会儿我给您买去。” 谭玉鑫美滋滋地说:“路老师,我们谭啸有女朋友了呢。啧,不过小孩子害羞不承认。” “害羞?”路珩斜谭啸一眼:几天前,把自己做得差点儿请一天病假的那个人身上有“害羞”这种基因么? 谭啸彻底放弃了抵抗,转身进屋了。 路珩凑到谭玉鑫跟前:“您怎么知道的?” “啧啧,那谁还看不出来?出来进去的,有事儿没事儿一个人偷摸笑得跟个傻逼啊,我说话糙点儿啊,跟个,嗯,跟个,傻子一样。” 路珩的膝盖都快顶到谭玉鑫的膝盖上了:“还有呢” “打电话,天天躲在卧室里,嘟嘟囔囔的,他这孩子又没什么朋友,再说,就算有朋友,哪儿天天跟哥儿们这么腻歪的?” 路珩饶有兴趣地说:“那他一定特别喜欢那个人吧。” 谭玉鑫顿了一下,后知后觉地咂摸出了一点儿微酸的感觉:“可不是么,都敢把我老头子一个人甩家里自己去约会了,还夜不归宿。” 谭啸在屋子里,隔着窗户喊:“差不多得了啊,还没完了。” 路珩根本不理,继续追问:“爷爷,要是将来您不喜欢那个人怎么办?” 谭啸立刻收了声,屏息站在窗前。 谭玉鑫:“我不喜欢顶屁用,当初谭啸那个妈我还不喜欢呢,有蛋用。他爱找谁找谁,以后又不是跟我过。” 路珩扫一眼窗户,说:“放心吧,谭啸肯定跟您过,他那么孝顺。” 谭玉鑫努力做出不在乎的表情,可到底还是忍不住,带着得意的神色说:“那倒是,谭啸是个好孩子。” 路珩点点头:“所以他会找个您喜欢的人的。” “我喜欢有什么用?关键是他喜欢,还有,得会照顾我们谭啸”谭玉鑫忽然压低了声音,小声跟路珩说:“路老师啊,我拜托你件事儿。” “您说。”路珩就差举着拳头发誓了,“我肯定能做到。” 谭玉鑫:“谭啸还小呢,现在谈的这个成不成的另说,万一将来分了,你从学校给他介绍一个呗。” “啊?”路珩愣了一下,“我们学校就算刚入职的,最年轻也得二十二了。” “女大三,抱金砖,大个一两岁没事儿,我们谭啸长得帅。” “啊行吧。”路珩心里想:男大四,抱什么砖? “爷爷,”路珩问,“您喜欢当老师的吗?” “那当然了,”谭玉鑫眯眯眼,特别向往地说,“老师多好啊,脾气好有耐心,每年都有寒暑假,平时有课去没课就走,这样能顾家,最重要的是,将来孩子上学多方便。” 路珩啧一声:“其实真的不是这样的,当老师的根本没那么多空闲时间算了,以后您就知道了。” “嗯?”谭玉鑫关键时候一点儿不糊涂地问,“为什么我‘以后’就能知道?” “啊——”路珩张口结舌,不知不觉间竟然给自己挖了这么大一个坑。 谭啸推开窗户,冷冷地说:“哪儿用得着以后,您看路珩就知道了,忙得跟孙子一样。” 谭啸在“孙子”两个字上放了重音,路珩抬眼狠狠瞪了他一下,挠挠头说:“对,我忙得跟孙子一样。” 谭啸问:“中午想吃什么,我做饭去。”那声音里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路珩站起来:“我帮你。” 谭啸:“你会干什么,今儿又不吃泡面。” “啧,我至少还能去买点儿酱牛肉。”路珩拿了车钥匙,问谭啸,“还需要买什么,我一起带回来。” 谭啸:“再买点儿菜吧,刚刚张钧晓给我打电话,说要来给我送行。” 路珩乐了:“拢共也就几十公里的路,送什么行?” “他就是闲的,”谭啸无可奈何地说,“来凑热闹蹭饭的。” 路珩想,这个张钧晓也是个好玩的人。 中午的时候,谭啸在小院子里支好了桌子,炒了五六个菜,路珩又买了点儿熟食,给老爷子开了瓶酒。谭玉鑫心满意足地咂一口酒,眯了眯眼睛,看着眼前的三个年轻人,他是打心眼儿里高兴。想当年,他也是这样在院子里支张大圆桌,七八个好哥儿们开一箱啤酒,胡同口买一大把烤串,就着一只烧鸡两盘凉菜就能在酒桌上把江湖给趟平了。 现在想想,那时候真是傻的可以,不知道天高地厚,毫无责任心c混蛋透顶还觉得自己是乱世李靖没能碰上个红拂女。 傻逼透顶,但是快乐。 人这辈子,总得有这么一段纵情张扬的日子,跟哥儿们胡吃海塞对瓶吹,醉了躺倒就睡,爬起来又能撸着袖子喊“再来两瓶”。 而谭啸 谭玉鑫看一眼孙子,额头上带着晶亮的汗,就像眼睛一样亮,嘴角始终就没放平过。从小到大,只有这段时间的谭啸是快乐,那种快乐发自内心毫无掩饰,这才像个二十岁孩子该有的样子,而之前的他,仿佛一个守着青灯古佛的老僧。 谭玉鑫端着酒杯在路珩的饮料杯上轻轻磕了一下,路珩猝不及防惊得直接站起来了:“爷爷?” “坐下,吃饭。”谭玉鑫一口闷了杯中的酒,使劲儿眯一下眼优哉游哉地挑了块酱牛肉。 路珩战战兢兢地坐下,不知道老爷子这是闹得哪一出。 谭啸也不知道,只是疑惑地看了看爷爷。 谭玉鑫板着脸,但是他心里明白,谭啸的这种变化,始自于路珩的出现,就凭这个,他感谢路珩。 不过那个张钧晓 谭玉鑫眯着眼睛仔细打量张钧晓,长得真是好看,就是有点儿可惜是个半聋。这么年轻,有什么想不开的非要跳楼,啧。 张钧晓丝毫没有注意到谭玉鑫的目光,他高高兴兴地跟谭啸聊天,挤兑他“苟富贵,莫相忘”。 谭啸摊摊手:“张钧晓,你一个叫嚣着要在柳鸣街买房的人,跟我说这个有意思吗?” 张钧晓不知道想起什么哈哈笑了:“那天蔡明申的脸色,哎,其实我根本买不起的,我租都不敢租柳鸣街的房子。” 路珩敲敲桌子:“张钧晓,蔡明申好歹是我朋友,你就不能看在我的面子上给他留点儿余地?” 张钧晓夹了一筷子白水羊头肉,津津有味地嚼了一会儿,说:“开玩笑嘛,他真的生气了?” “那倒是没有。” 张钧晓垂下眼睛再也没接话了。 吃完饭,谭啸又嘱咐一遍谭玉鑫,在谭玉鑫烦得翻脸之前拎着小小的行李箱出门了。 张钧晓:“我就不去碍眼了,拜拜。” 谭啸翻个白眼:“你真是就来蹭一顿饭啊,大老远的你也不嫌累。” “闲着也是闲着,”张钧晓说,“走了。” 说走就走,他把帽子扣在脑袋上,施施然沿着狭窄的胡同走了出去。 五月的阳光有些热了,张钧晓能感到汗水很快渗透了帽檐,但他不想把帽子摘下来,只是揪着t恤衫的领口抖了抖,让一点儿微风从领口灌进去。 谭啸说他“不嫌累”,其实他挺累的,从东郊到这里,要换两条地铁线路,还要坐五站公交车再步行二十分钟,进屋吃顿饭,前后不到一个小时又要再返回去,怎么可能不累? 但是累,也比孤单要好。 张钧晓深吸一口气,抬头看看刺眼的阳光,觉得心底那一点角落也暖和了起来。东郊的房子太空c太大,一个人住着,看着窗外日渐浓翠的树林不但没有感到生机,反而越来越孤单。每天他都开着电视,虽然不看,但是电视里的声音回荡在屋子里会让他感到踏实。 张钧晓每天在窗户前写文,写累了就抬头看看窗外郊野公园的一角,春天到了,游园踏春的人越来越多。他就好像在看舞台剧一样,看着孩子追着风筝c情侣拥抱着接吻,也会看到美得年轻女孩成群在一树树的花前拍照,肆意地展示青春。 没到这个时候,他就会特别孤单。 他有时候会把qq调出来,絮絮叨叨地跟谭啸说会儿话。谭啸话不多,但是有人回应他他就觉得踏实。很羡慕谭啸,能遇到路珩是件幸福的事儿——路珩话多。 张钧晓站住脚,他忽然特别想去一个人声嘈杂的地方,周围全是人,让各种声音灌满耳朵,让五光十色的世界装满视线。张钧晓决定去柳鸣街看看,那里靠近市中心,旁边就是著名的天街商业区,有高档的写字楼,有华丽的商厦,还有各种声色犬马的酒吧。 如果说谭啸的小院子是这尘世间最安静和普通的角落,是繁华落幕回归宁静的地方,那柳鸣街就是扰攘红尘的中心,一切繁华开始的地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3.第五十三章 张钧晓漫无目的地在柳鸣街转悠, 他对商贸中心毫无兴趣,倒是在各色小吃店附近徘徊良久。出于商业考虑,商贸天街下面开了一个“旧城小吃”,把全市知名的小吃店全都汇集在一起,便于一次性都能尝到。张钧晓上网查了半天,大部分本地人都说因为不是总店, 这些小吃的味道都不太正,而且贵得要死。 小吃店用那种很复古的木牌子做了菜单挂在柜台上面, 张钧晓盯着一个写着“白水羊头”的看了半天。虽然中午刚吃完这个, 但他不介意再吃一次, 因为真的像蔡明申说的那样好吃。 想起蔡明申, 张钧晓不知不觉地笑了。那个人偶尔会给他发微信, 没什么实质内容,就是问问最近好不好,有没有出去玩,一堆类似的废话之后,也会推荐一两处吃饭的地方。 蔡明申曾经拍着胸脯说“吃的问我就对了”,事实上他没吹牛,就从他推荐的五六家餐馆的质量来看,他对得起“吃货”两个字。 张钧晓掰着手指头想:窑台涮肉c龙桥炙子烤肉c爆肚冯c张氏煎饼c姚记炒肝好像最近一个月, 除了吃就没干别的什么事。 张钧晓推开旧城小吃的门走了进去, 白水羊头不吃了, 尝尝麻豆腐和芥末堆儿还是可以。 店里人很多, 张钧晓端着餐盘找了半天才在一个墙角找到位置。他尝了一口芥末堆儿, 极酸的口感,芥末味儿直冲天灵盖,忍不住打了个喷嚏,眼泪“哗”地掉了下来——真不是一般的难吃。再看那麻豆腐,汪着半盘子油,暗绿色的豆渣看着就像是霉变了,张钧晓扒拉扒拉豆腐,一口都不想尝了。 就在他准备把东西倒掉的时候,手机忽然亮了一下,屏幕上浮起来一条提示,蔡明申来微信了:“干嘛呢?” 张钧晓擦擦手,回复:“吃饭呢。” 蔡明申:这刚几点啊,你吃的是午饭还是晚饭? 张钧晓:看见有卖麻豆腐的,想尝一尝。 蔡明申:你吃的是哪家? 张钧晓:世贸天阶那里的旧城小吃。 蔡明申:傻子,被骗了吧,是不是特别难吃? 张钧晓:非常不好吃。 蔡明申嫌发微信麻烦,索性拨了个电话过来:旧城小吃就是用来忽悠外国人和外地人的,除了就餐环境好点儿,就没一处优点,你怎么跑那儿吃去了? 张钧晓:“我想逛逛柳鸣街,就溜达过来了。” 蔡明申哼一声:“在柳鸣街看房呢?” 张钧晓舒舒服服地把腿伸长,瘫在椅子上伸个懒腰,煞有介事地说:“嗯。都是老房,户型不太好。” 蔡明申:“你要真想买,千万别听那些中介瞎忽悠。看上哪套跟我说一声,我带朋友去帮你看看,别花冤枉钱。” 张钧晓带着笑意说“谢谢你。你朋友挺多啊,各行各业都有。” 蔡明申啧一声:“就这人缘,怎么样,羡慕不?” 蔡明申本来是一句开玩笑的话,可张钧晓顿了顿之后,老老实实地说:“真的挺羡慕的。” 蔡明申没想到张钧晓会这么说,关键是说的很认真。他觉得心底泛起一种软软的感觉,还掺杂着一点儿心疼,觉得电话那头的那个大男孩一定很委屈。于是他咳嗽一声,说:“那什么,那个芥末堆儿你别吃了,今天你要是没什么事儿我带你去吃正宗的芥末堆儿和麻豆腐,那味道,香极了。” 张钧晓坐在角落里,抬眼一扫周围熙熙攘攘的人流:都是扶老携幼呼朋引伴的,于是,几乎没有多想,张钧晓第一次说:“好啊。” “嗯?你同意了?”蔡明申有点儿难以置信。紧跟着又确定一遍 “那你在世贸天阶等我,我接你去。” “好。” 一个“好”字,终于让蔡明申有了真实感,他甚至有点儿慌,急吼吼地嘱咐,“你就在原地不要动” “我去买几个橘子。”张钧晓接口道。 蔡明申:“” 张钧晓忍不住笑了,笑了一会儿又觉得自己这样很无聊,于是说:“对不起。” 蔡明申叹口气:“商厦地下一层是超市,你去买吧,我要丑橘,那个甜。” 张钧晓把跟前的餐盘一推:“你到了给我打电话。” 张钧晓拎着一兜子橘子在商场门口看了半天也没看到那辆惹眼的捷豹,直到身后传来一声喇叭声,一扭头看到一辆大众。 “换车了?”张钧晓上了车,问道,“我说怎么看了半天没看到你。” 蔡明申说:“吃麻豆腐那地方在小胡同里,我那车开了没地方停,所以管朋友借了一辆。” 张钧晓从塑料袋里拿出一个橘子递过去:“吃吗?” 蔡明申:“我开车呢。” 张钧晓低头慢慢地剥开一个橘子,蔡明申瞥一眼,心里长了草一样:他这是给我剥的吧,他是会整个放我手里还是一瓣一瓣喂到我嘴里? 蔡明申用眼角的余光期待地瞅着张钧晓,直到眼巴巴地看着他把一瓣橘子放进了自己的嘴里。 “唔,真的挺甜的。”张钧晓点点头,赞叹一声。 蔡明申磨磨后槽牙,刚要说话,就听张钧晓说:“我给你剥一个,你慢慢吃,注意安全。” 蔡明申刚要爆发出来的怨气生生又给憋回去了。他看着张钧晓的侧脸,非常精致的眉眼,跟人说话时会高度专注地看着对方,被那样幽深的眼瞳注视着,大概都是生不出气的。 蔡明申迅速调整好心态,接过剥好的橘子丢进嘴里,含含糊糊地说:“我以为你会去送谭啸。” 张钧晓:“我去送了。中午还一起吃了顿饭,下午路珩去送他去学校了,我就不去凑热闹了。” 蔡明申用力一拍大腿。露出极为懊恼的神色:“怎么不早说!要是早知道你会去,我说什么也要去啊。” 张钧晓没有接腔,只是专心地盯着手里的橘子,假装没听到。蔡明申也不在意,只是又把话题扯到其他地方了。 蔡明申随口问道:“你在b市买房,那还找工作吗?” 张钧晓:“这个你也能帮我?” 蔡明申:“这可不是我说的啊,不过你要是需要的话,我也能帮你留意着。” 张钧晓摇摇头:“我开玩笑的,我哪儿有钱买房啊,就是在这里待一段时间,没准过两天就走了。” 蔡明申侧头看他一眼,感觉张钧晓从头到脚就是一团迷,关于他的一切情况都不清楚,唯一清楚的就是路珩说过,他虽然是弯的但是千万不要去招惹他。 可是啊还是想“招惹”一下呢。 蔡明申把车停在一条不宽的小马路边上,对张钧晓说:“剩下的路,我们得走进去了。” 张钧晓正看着窗外,没听清蔡明申的话,于是转过头来看看盯着蔡明申,轻声问:“什么?” 蔡明申注意到,张钧晓的眼瞳不是纯黑色的,在阳光下带一点点琥珀色,看起来特别透亮,蔡明申有点儿恍神,愣了一下才说:“里面不好开车,我们走进去吧。” 张钧晓点点头,推开车门走了下来。 两个人并肩往里走了一两百米,人越来越多,路越来越窄,路边有家看起来颇有年头的老店,招牌还是那种特别古旧的白底大木板子,上面写着“赵记”两个字?门口放了几十把塑料椅子,桌子上有茶壶纸杯和一大盒子瓜子。 “排位子吧。”蔡明申说,“他们家生意就是这么火,保证你吃了不后悔。” 张钧晓抓了一把瓜子坐下,跟蔡明申闲聊。蔡明申问:“你哪儿的人啊?麻豆腐用羊油炒的我怕你吃不惯。” “没事儿。我挺爱吃羊肉的。”张钧晓说完,吐出去一个瓜子壳。 蔡明申“哦”一声,他听出来了。张钧晓又从容不迫地躲过一个问题。 “如果你是想知道我是哪里人,我是浦北人。”张钧晓紧接着又说。 蔡明申心里一震,没想到张钧晓竟然肯跟他自的事儿,这让蔡明申特别振奋:“怎么想起来这儿度假了,打算待多久?”蔡明申也不再试图套张钧晓的话了,直截了当地问了。 “听人说这里的春天很漂亮,所以来看看,至于走,随时吧。什么时候想走就走了。” “真洒脱。”蔡明申感慨一句,“你工作很自由啊。” 张钧晓指指自己的耳朵,示意自己是聋的,也没什么工作可做。蔡明申看到他时时刻刻都戴着的棒球帽,还有帽圈露出来的助听器,心里一软,人总是不完美的,总有让人失望c难过的地方。 张钧晓注意到了蔡明申眼中一闪而过的歉疚和心疼,他笑着摆摆手:“没事。我从小就这样,已经习惯了。” 蔡明申:“挺辛苦的吧。” 张钧晓想了想:“其实还挺方便的。经常会有人说些我不想听的话,我把耳机关闭就行了。” 蔡明申的目光闪动一下,小声说:“我说话时,你能不关吗?” 张钧晓顿了一下,说:“我爱听你说话,挺逗的,就是特别典型的b市人那种风格。” 蔡明申笑一下,假装自己没听懂张钧晓的回避。他想,这个张钧晓,他的若即若离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门口服务员通知蔡明申有了空位,蔡明申把周手里的瓜子一扔,说:“走,我带你吃最正宗的麻豆腐。” 张钧晓跟在蔡明申身后,每走一步都觉得多了一分雀跃,他充满好奇地打量着这个老旧的饭馆,想象着蔡明申小时候来时,这里是不是也是这个样子的。他看着蔡明申的背影,熟门熟路地坐在桌子旁边。根本就不用菜单,十几秒的工夫就已经把菜点完了。 蔡明申说:“我给你要了一份杏仁豆腐,特别好喝,冰凉香甜,杏仁的香气非常足。你先开开胃,一会可以多吃点儿。” 张钧晓眨了一下眼,觉得心底有什么动了一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4.第五十四章 杏仁豆腐是一种甜品,张钧晓其实不怎么爱吃甜品。以前他妈妈喜欢煮银耳汤, 每次都放很多冰糖, 夏天镇在冰箱里, 在外面跑得满头大汗时喝一碗冰凉沁心,特别舒服。张钧晓曾经也很喜欢喝,直到有一天, 他听到有人说:生活太苦了, 多吃点儿甜的吧, 要不然多难熬。 从那以后张钧晓就不喜欢吃甜了,他觉得自己生活挺好的, 不需要那种只能甜了嘴却甜不了心的东西。就像有意要反抗或者彰显自己“过得挺好”一样,连带的酸甜口的宫保鸡丁之类的菜他都不爱吃了。 等他终有一天, 再不能自欺欺人地说“生活挺好”了的时候, 世间已经再没有什么能甜得了他的心了。 蔡明申把杏仁豆腐推给他:“尝尝, 不是特别甜,但很香, 非常开胃。” 张钧晓舀起一勺放进嘴里, 爽滑冰凉,桂花蜜的香甜瞬间充盈了口腔,紧跟着就是细腻软滑的口感。这时,舌面才品出杏仁特有的清香, 清香之余甚至有一点点儿清苦。这种清苦恰到好处地调和了桂花蜜的甜腻, 整个人都觉得清爽起来。 蔡明申一扬眉, 带着得意和炫耀:“好吃吧, 我不怎么爱吃甜食,但这个我每次来必吃。” 张钧晓:“真好吃,这街叫什么名字?我怕我下回来找不着。” 蔡明申脱口而出:“这不有我呢吗?” 张钧晓眼里的笑意瞬间退了一大半,察言观色一把好手的蔡明申没说话,只是拿手机直接发了个定位到张钧晓的微信上,说:“周末我有时间的话带你来就行,平时你要想吃就打个车,这地方距离你住的东郊还挺远的。” 张钧晓点点头,盯着碗里雪白的杏仁豆腐有点儿懊恼:自己这种行为在外人看来应该算是“欲擒故纵”吧,挺招人厌烦的。平时写小说,反派人物经常用“欲拒还迎欲擒故纵”这招,处处透着心机和算计,读者在他们身上都能创出好多骂人的新词儿,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也会是这样。其实,本来不想让蔡明申有什么误会的,但现在看起来,好像还是误会了。 也许,自己还是应该一个人,安安静静地生活,认真地写小说,笔下的世界比现实世界精彩安全多了。 小小的饭桌上有了短暂的沉默,服务端上来的芥末堆儿拯救了蔡明申,蔡明申浑若无事地说:“尝尝,这家做的才地道正宗。” 张钧晓揭下来一圈白菜叶放进嘴里,微酸微甜,腌制过后保留了白菜叶子爽脆的口感,又没有普通腌菜那种陈旧的味道。略带清香的酸甜过后席卷而来的是芥末的刺激,特别通透,感觉从天灵盖到胃,整个都给打开了,莫名地觉得胸怀都开了。张钧晓不由自主地振作了一下,胸口堵着的那团东西破开一条缝儿,他眯一下眼:“好吃。” 蔡明申:“这种小吃就得在老店吃,你要想吃就问我,我告诉你,别一个人瞎跑。世贸那种地方,除了坑人还能干什么?” 张钧晓笑着说:“我以为你这种人天天恨不得住在世贸里。” “得了吧,”蔡明申嗤之以鼻,“有钱也不是这么花的。我要有两万块钱我才不买鞋,我肯定订张机票去塞班了。” “塞班”张钧晓叹息一声,那是他特别向往的海岛。 蔡明申听出来了,但是理智把已经涌到嘴边的“要不咱俩约着去一趟”这种聊骚的废话给拦了回去。在张钧晓那里碰钉子碰多了,他已经总结出经验来了,简而言之一句话:想要不挨怼,少臭显摆少装逼。 蔡明申说:“以前念书的时候,就觉得工作挣钱是为了享受,一定要每年出去旅游一趟。结果上班两年了,除了吃胖了六斤以外什么收获都没有。” 张钧晓:“没假么?” 蔡明申点点头。 张钧晓笑一下:“好歹把钱挣了。” 蔡明申嗤笑一声:“我挣这点儿钱,也就敢在路珩跟前嘚瑟嘚瑟至少我不敢在柳鸣街买房,想都没想过。” 张钧晓:“我不是说了,那是我逗你玩的吗,你是不是生气了?” 蔡明申停了筷子,瞪了他半晌,这才叹口气:“当然生气了。枉费我激动一场,一开始还想着傍个大款c抱个大腿,后半辈子衣食无忧呢。结果你一句话就让我美梦破灭了。” 张钧晓的眉眼飞快地弯了一下,然后一脸严肃地说:“傍大款这个词是这么用的吗?” 蔡明申耸耸肩:“无所谓啊,有得傍就行,我这人不太在意名分,实际最重要。” 张钧晓忍了半天才没笑得把嘴里的菜喷出来,他笑了一会儿,说:“蔡明申,你这么说很容易” 蔡明申截断他的话:“误会就误会吧,我无所谓。” 张钧晓垂下眼看着碗。 蔡明申敲敲桌子:“看我。” 张钧晓被动地抬起头,不明所以地看着蔡明申。 蔡明申撂下筷子,正色道:“我知道你是弯的,我也不直。我对你有想法我也没掩饰,你对我没意思你也表明了。今天你能答应跟我吃这顿饭有点儿撞大运的意思,还有没有下一顿都不好说,所以我得抓紧机会。” 张钧晓的脸上泛起一层红晕。 蔡明申叹口气:“温水煮青蛙循序渐进那种套路我不太喜欢,我讨厌搞暧昧,我比较喜欢直接点儿的。那个我能追你吗?” 张钧晓捏着筷子,眼神笔直地穿透了蔡明申,头脑里,另外一个声音诡谲地跟蔡明申重叠起来,一字不差: 晓晓,我能追你吗? 当初,自己是怎么说的来着?答应了还是没答应?但是不管答应没答应,结局倒是明确的——又要,再来一次么? 张钧晓脸上的红迅速消退,取而代之的是苍白,还带出了一点儿青色,他极缓慢地眨了一下眼,想要看清眼前的人,可目光怎么也凝聚不起来。小饭馆里,嘈杂的声音全都退成了背景,深埋在心底的另一个声音倒是渐渐清晰起来: 晓晓,我永远爱你。 张钧晓意识深处知道这样不对,必须马上清醒过来,那个人已经不在了,一切都结束了。可无论他怎么挣扎,似乎都逃不开那个声音: 晓晓,我爱你。 晓晓,我们分手吧。 周而复始,永无尽头。 蔡明申眼睁睁看着对面张钧晓的脸色苍白目光呆滞,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蔡明申平均每三四个月就要表白一次,不说无往不利,基本也是赢面较大。就算被拒绝,对方也会做出一副“真遗憾”的样子。像张钧晓这种直接被吓的脸色苍白的还真是头回见。 抑或是被恶心得脸色苍白? 我操! 深受打击的蔡明申咳嗽一下,抬高嗓门喊:“张钧晓!” 张钧晓三个字灌进耳朵里时,完美地盖过了“晓晓”两个字。张钧晓狠狠地哆嗦了一下,茫茫然想,对啊,我叫张钧晓,我不叫晓晓。张钧晓暗淡的眼睛里有了一点儿光彩,目光渐渐地凝聚起来,他狠狠地吸口气,却被呛咳得咳嗽了起来。 蔡明申把水杯推过去:“怎么了这是?我说什么了,你这算是被我吓的还是被我恶心的?” 张钧晓摇摇头,攥着杯子的手指指节苍白。 蔡明申:“好了好了,我懂了。你放心,我这个人人品没问题,路珩c谭啸都可以给我做背书,我不会纠缠你的。” “我”张钧晓艰难地吐出一个字,喘口气说,“非常抱歉,我” “没事儿,”蔡明申竖起手掌立在张钧晓跟前制止他继续说,“我懂,我又不是没被拒绝过,路珩就拒绝过我嗯,这事儿你别跟谭啸说,那小子醋劲儿大,我担心以后再见不着路珩了。” 张钧晓知道蔡明申在逗自己,勉强地咧一下嘴角。 蔡明申盯着张钧晓的眼睛,总觉得他的眼神有些不对劲儿。蔡明申伸手晃了晃,说:“张钧晓,看我。” 张钧晓又一次被动地看着蔡明申,眼里没有了笑意和活力,但是眼神却是实实在在地投注到蔡明申的瞳孔里的。蔡明申松口气,刚刚张钧晓的眼神太可怕了,他甚至产生了一种“张钧晓的灵魂已经不在了”的错觉。蔡明申当然知道,张钧晓的这种反应既不是吓的也不是恶心的,倒有几分像是应激反应。 能对告白产生应激反应,绝对不是什么有趣的事情。 “吃饭!”蔡明申用筷子指指桌上的盘子,努力想把话题带开,“这家的葱爆羊肉也挺不错的,哎,我是不是点太多肉了,再来一份凉菜怎么样?” 张钧晓摇摇头:“不用,挺好的。” 蔡明申就着“葱爆羊肉”的话题,把全城带“羊肉”两个字的餐馆挨个点评了一遍,以至于张钧晓有点儿怀疑他就是“大众点评”的本体。蔡明申说的口干舌燥,连喝两杯菊花茶,最后总结陈词:“现在是五月,等十月吧,十月份天凉快点儿,这些羊肉馆子可以一家一家吃过来,贴足了秋膘好过冬。” 张钧晓的脑子里全被羊肉给塞满了,那个叫“晓晓”的声音全都变成了“咩咩咩”,他的眼睛重新又亮了起来,唇角也有了一丝笑容。 蔡明申悄悄地松了一口气,同时也想,是时候去找路珩谈谈了。 张钧晓放下筷子,说:“十月份还早呢。” 蔡明申的眉毛一扬:“不早了。六月我带去尝尝花席,七八月去郊区吃鱼和农家菜,九月主打面食,十月正好吃羊肉,怎么样,是不是特别期待?” 张钧晓下意识地点点头“嗯”一声,然后紧跟着就愣了:十月?这就安排到十月了?自己何曾想过在这个城市停留到十月?事实上,就像他刚刚告诉蔡明申的,他其实是抱着“随时走”的心态的。来到这里,只是为了了却一个心愿,认识偃仰啸歌和路珩都是老天的一点儿赏赐,更遑论蔡明申。他是最大的一个变量,而这个变量却让一切有了稳定的迹象。 吃完饭,蔡明申开车把张钧晓送了回去。他没有上楼,秉持着一个“朋友”的身份客气地告别,目光都没往楼上瞟一下。 蔡明申说:“下周要是想吃什么就提前跟我说,反正我也是要吃饭的。” 这话说得很有技巧,既标明了自己的态度,又把主动权全都交给了张钧晓。张钧晓也只能讷讷地说:“好。” 蔡明申说:“上楼吧,早点儿休息。” 张钧晓摆摆手,走了两步,忽然又被蔡明申叫住了,他回过头来问:“什么事儿?” 蔡明申曲起一只胳膊肘搭在车窗框上,探出来脑袋认真地说:“如果你需要,随时给我打电话。” 张钧晓抿紧了嘴角,心里沉甸甸的。 蔡明申挥挥手:“走了。”说完,一打方向盘,车子轻快地开走了,只留下两个明亮的尾灯像个路引一样牵引着张钧晓的视线。 直到再也看不见了,张钧晓才转身上楼。房间里安静极了,耳边没有蔡明申的聒噪声更是静得可怕。他百无聊赖地打开电脑登上网站,评论区依旧一片热闹,微博上的未读评论都是99,在别人眼里,活的花团锦簇热热闹闹的人,其实孤独的可怕。 张钧晓站起身,走到窗户跟前,白天能看到的绿树翠湖这会儿是一片漆黑,房间里安静得能听到时间缓慢流动的声音。张钧晓讨厌黑天,这个住宅区到了晚上就是一片死寂,这让他总是在怀疑自己是活着的,还是已经到了另外一个世界。 另外一个世界是什么样子的?张钧晓控制不住地往下想,总不会比现在更糟糕吧,最多也像现在这样冷冰冰的,到处都找不到自己容身之所。也许,另外一个世界也是一种解脱 张钧晓这么想着,愣愣地推开了一扇窗户,十八楼的高度,防盗窗是没有任何意义的。玻璃窗外就是广阔的夜空,与大地之间隔着一段飞行的距离,然后扑下去,所有的烦恼都没有了:与家人的争吵,恋人的背叛,同事的漠视有谁会在意自己的离开呢?谭啸吗?不,谭啸有路珩,而自己谁都没有。 张钧晓将头探出窗户,如水的凉风扑面而来,非常舒爽,就像那碗杏仁豆腐咽下去的感觉,飞出去会不会更好? 张钧晓深深吸口气,闭上了眼睛,然后听到“滴滴”两声微信提示音。 那声音划破了一屋子的死寂,细密如网紧紧捆束着张钧晓的那种想要飞出去的感觉被生生撕裂了一个口子。 张钧晓狠狠地闭一下眼,再睁开时他听到了楼下汽车飞驰而过,轮胎摩擦沙石地的声音,听到了家养小狗的吠叫声,还有楼下不知道谁家妈妈训斥儿子玩手机不写作业的声音全是烟火气,全是寻常细碎的生活。张钧晓俯视一下楼底,仿佛被自己吓着了,他飞快地关上了窗户,抹一把额头的冷汗,跌坐在沙发上。 他颤抖着拿过手机,他的手机也许是全世界最安静的:除了家人和谭啸,几乎没有人会联络他,一旦关闭微博和文学网站,他的世界便近乎空虚。只有最近,联络人里会多一个叫蔡明申的,他所有的微信都脱离不开“吃喝玩乐”四个字,往往图文并茂,堪称深夜放毒的典范,但那点儿世俗的烟火气让张钧晓能抓住凡尘俗世的最后一点儿真实。 张钧晓点开微信,果然还是蔡明申发的,他发送了一张菜单和一个定位,他说:这家店叫“荆门三宝”,他们家的爆肚和羊肉汆面非常好吃,再随便点一个凉菜,比如菜心,就是一顿相当不错的饭。 张钧晓盯着手机屏幕,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蔡明申:这家馆子离你不远,楼底下503路车就能到。 张钧晓定定神,回复:你不回家瞎跑什么,这个位置跟你家就是两个方向。 蔡明申:给你找饭辙啊,顺便开车逛夜景,游车河难道不是我们这种纨绔的必备浪荡技能么。遗憾的是,我今天应该借辆敞篷开着,这才应景,结果是我现在被堵在环路上而且还尿急! 张钧晓一下子就笑了,然后越笑越大声,笑的眼泪都下来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5.第五十五章 就在蔡明申憋着一泡尿压环路的时候,路珩已经洗了澡, 换了睡衣, 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跟小男友聊骚了。 培训部借用了工大的一个备用基地, 但因为是上学期间,宿舍实在是借不出来,于是包了工大附近的一个小酒店。大学城附近这种酒店非常多, 规模不大条件一般, 也就凑合能睡一觉, 毕竟谁也不是来这里度假的。作为一个“进修班”,参加的全是有一定工作经验的人, 二十岁的谭啸混在里面就算是嫩得能掐出水的新人。所以当一群糙老爷们自己拎着屁大点儿的行李卷吵吵嚷嚷分房间时,作为家属跟来的路珩就分外显眼。 路珩脸皮厚, 反正跟这群人朝夕相处两个月的人不是他, 于是他笑盈盈地看着谭啸排在队伍里拿□□c房卡c听课证。谭啸咳嗽一声, 有些不自在地垂下了眼。 “哎,”一个大高个儿捅捅谭啸的胳膊肘, “咱俩一屋, 我叫耿峰。” “谭啸。” “我丰田北苑店的,你呢?” “车行。”谭啸简单地说,他没报出“顺通”的名号,毕竟在正规4s店技师眼里, 甭管哪个车行都一样代表着“野路子”。 “哦。”耿峰应了一声, “你多大, 看着挺小的。” “二十。” “啧, 真年轻。”耿峰带着几分羡慕说,“我二十的时候连轮胎都补不利落。” 谭啸说:“我也是新手,还得跟您多学学。” 耿峰摆摆手:“学什么啊,咱们不都是来学习的吗?” 路珩站在人群外,看着谭啸迅速就跟人聊了起来,心里竟然有点儿欣慰——这才像点儿样子嘛,刚认识他那会儿,小东西跟个蚌壳精一样,嘴又紧又硬。办完手续,谭啸拎着小小的手提包跟着耿峰上了楼,临走前用一个眼神把路珩钉在了原地。路珩举起手示意:我在这里等。 很快,谭啸便又下来了,对路珩说:“走,出去转转。” 路珩笑着说:“你这是不好意思吗?” 谭啸板着脸:“这年头大学生入学都不用家长送了。” “我又不是家长。”路珩坦然地说,“家长当然不用送,可是男朋友是要送的。” 谭啸的眉峰跳了一下:“走。” 出了酒店,路珩说:“哥带你熟悉熟悉环境,这大学城我待了三年,熟得不行。” 谭啸有点儿惊讶:“你以前在这里念书?不应该城北吗?” 路珩:“校区太小了,大一大二的都要在大学城待着,大三才能回去,我们那届特别倒霉,宿舍装修,愣在大学城待了三年。等大四回主校区了,都忙着实习找工作,谁也没工夫好好逛逛校园。要说起来,也就拍毕业照那天,才认真看了看校园。” 路珩说的这些,对于谭啸来说全都是陌生的,他曾经在无数个晚上,一页页翻着路珩的朋友圈,看那些名字长达十几个字的实验室,高大的图书楼和四周蓊蓊郁郁的下沉广场,他一直觉得那些过往和自己的机油千斤顶格格不入。直到有一天,他奇迹般地找到了自己的位置,那完全不同的生命轨迹在某一个交点诡异地重合了。今天,路珩一路给他介绍哪家的盖浇饭最好吃,哪家的网吧环境最好,哪家的咖啡店前台小姑娘漂亮他坦然地听着,有一种跃跃欲试地冲动——他有两个月的时间可以感受当年路珩的生活。 路珩在一个街口站住脚:“唔,这个我不太清楚。” 谭啸抬头看过去,一串大大小小的“主题酒店”的霓虹招牌罗列在一栋高层建筑上。 路珩颇为严肃地说:“这地儿一直是我的一个执念,我特别想知道里面什么样,结果三年愣没有机会进去。” 谭啸:“” 路珩转过身子,眼睛亮得吓人:“你进去过吗?” 谭啸板着脸:“没有。” 路珩玩味地看着谭啸,忽然一拉他的手:“走,开开眼去。” 谭啸踉跄一下:“真要去?” “为什么不去?”路珩拽着谭啸穿过街口。站在那一串色彩烂俗的招牌下,“我先去开房,然后你再进来。” 谭啸听到“开房”两个字,红着脸点点头。他看着路珩欢快的背影,还没做什么呢,心里就有一种满足感。 路珩将近十点才回到家,身体极度疲惫之后是一种特别的满足感。谭啸缠了他好久,又温柔又细致,路珩特别奇怪地问:“怎么今天温柔成这样了。” 谭啸没回答,慢慢地把自己推挤进去之后才长长地吐口气说:“以前你是不是特难受?” 路珩的舌尖压着谭啸的眼角,轻笑一声:“没有比较就没有伤害,知道自己有多莽了么?” 谭啸嘟囔了一声,路珩没听清是什么,但是很快就被谭啸的唇舌卷进了欲望的漩涡。 太温柔了,以至于他赖在床上实在不想走,况且房顶上还有一面大镜子,风光旖旎。 谭啸说:“要不,你今晚就住这里,明天早点儿起再回城里。” “你陪我么?” 谭啸为难地挣扎了一下:“晚上宿舍要点人的。” 路珩叹口气:“再抱一会儿我跟你一起走,我一个人住什么住,左邻右舍全都战况激烈,我留在这里听直播么。” 现在,路珩懒散地躺在沙发上,回想傍晚的那一场春事,觉得刺激又过瘾,满足得不行。正给谭啸发微信再腻歪两句的时候,房门被砸响了。 “这么晚了你来干什么?”路珩问蔡明申。 蔡明申拿着一个发泡餐盒,餐盒的边缘露出一大把竹签子,另一只手里还拎着一个塑料袋,里面有两听啤酒。 “宵夜,吃么?”蔡明申挤开路珩,熟门熟路地进了屋,把吃的放下,整个人瘫在沙发上长长地出口气。 “干嘛来了?”路珩不客气地拿出一根烤串,一边吃一边问,顺手还开了一听啤酒。 “找你打听点儿事儿。”蔡明申也拿了一根烤串,瞟一眼路珩,接着说,“咱俩这关系,你可得知无不言。” 路珩笑一下:“张钧晓的我不能说。” “嘶”蔡明申抽口气,愤怒地照着路珩的后脖子狠狠地打了一巴掌,“你太不仗义了啊。” “别的人的事儿,我不好说。”路珩津津有味地嚼着,看着蔡明申那张憋屈的脸,感觉今天的肉串特别好吃。 蔡明申:“有什么不好说的。” 路珩打开一听啤酒,喝了一大口之后问:“怎么着,情圣这是折戟沉沙了吗?” 蔡明申冷哼一声:“什么折戟沉沙,我还没开始呢。” “那你这一脸沮丧样。” “你有没有眼睛,这能叫沮丧么,这分明就是踌c躇c满c志。”一边说着,一边又拿了一串烤羊腰。 路珩眼明手快,在蔡明申下嘴之前把羊腰抢了过来:“给我。” 蔡明申瞪着他:“你刚不是吃了一串了么?” 路珩得意洋洋地说:“需要补补,最近用得多。” 蔡明申一口气憋在胸口,忍了又忍,到底还是一脚踹上路珩的腿:“你贱不贱,贱不贱,贱不贱。” 路珩很自在地说:“你半夜跑来我家羡慕嫉妒恨,你贱不贱?” 蔡明申瞪了他一会儿,一屁股坐下,叹口气:“我感觉我机会不大。” 路珩“嗯”一声:“早告诉你了,别去招惹他,听人劝吃饱饭,收手吧少年。” 蔡明申狠狠地灌了一大口啤酒,半晌才说:“不。” 路珩放下手里的烤串,盯了他一会儿,正色道:“你认真的?” “废话,你什么时候见我不认真过了?” 路珩:“别人就算了,张钧晓不行。” “为什么?”蔡明申烦躁地说,“我挺喜欢他的。” 路珩冷笑一声:“你喜欢人家怎么了,人家不喜欢你。凭什么天底下的人都得喜欢你?” 蔡明申举着羊肉串,愣了一会儿说:“他都没跟我接触过,怎么就不喜欢了呢。” 路珩:“那你也没跟他接触过,怎么就喜欢了呢?” 蔡明申被堵得半晌说不出话来,只得狠狠地骂了一句“操”! 路珩拍着他的肩膀说:“你无非就是看上他的帅,老蔡,你听我一句,帅哥多了去了,你换一个,别招张钧晓。” 蔡明申一下子仰靠在沙发背上,说:“我不是看他帅唔,也许一开始是看他帅,现在” 路珩说:“现在是因为他拒绝你,你很少被人拒绝,所以觉得新鲜刺激,非得把他弄到手。但是张钧晓很特殊,你千万别招惹他。” “你自己数数,这么一会儿工夫你说了多少遍‘招惹’了,我哪儿‘招惹’他了,之前不就是约出来吃个饭么,他还从来都不答应。”蔡明申为自己喊冤。 “换个人吧。”路珩说。 蔡明申眯着眼睛想了一会儿,说:“路儿,我问你点儿事:我发现他怎么说呢,似乎对谈恋爱这事儿特别排斥。” 路珩默默地喝了一口啤酒。 蔡明申仿佛是自言自语一样嘟囔:“谈恋爱有什么好排斥的,能对告白产生应激反应,我就觉得不正常。” 路珩抓住了他话里的重点:“告白?你跟他告白了?” “今天约着吃了一顿饭,其实我都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就答应了,你可不知道他以前拒绝过我多少次。”蔡明申举着一个烤串,皱着眉头说,“然后话赶话的,我就问了一句‘能追你吗’,结果他整个人都懵了,眼神都不对了。我觉得这里肯定有问题,路儿,他是不是失恋过?” 路珩笑一下没说话。 蔡明申眯了眯眼睛盯着路珩,半晌才慢慢地点了点头:“懂了。” 路珩说:“老蔡,我认识你那么多年,这是你第一次因为追不到某个人而求助别人,以前你都是直接放弃的。” 蔡明申耸耸肩:“所以我告诉你我很认真的。” 路珩摇摇头:“我怎么那么不敢相信呢。” 蔡明申:“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其实他还真不算我见过最帅的,说起来我也就见过他两面,但是总有点儿放不下。有时候,我觉得他挺可怜的,但有时候又觉得,在他跟前我挺可怜的反正说不清,就是放不下。” 路珩送到嘴边的肉串停住了,他挺能理解蔡明申这种感觉的。张钧晓是那种挣扎着活的人,命运越无情,他反抗得越厉害,这的确让人心折。 路珩握着冰凉的啤酒,忽然问道:“老蔡,如果你追到张钧晓了,会安安稳稳地跟他过一辈子吗?” 蔡明申愣了一下:“一辈子?” “你一年至少换五个男朋友,从来就没想过跟其中的谁过一辈子吗?” 蔡明申想了想,慢慢地摇头:“他们都不是那种人。” “可张钧晓是,”路珩说,“他不可能接受你‘阶段性认真’的恋爱观。” 蔡明申有点儿迷茫:“真的可以过一辈子?” “我跟谭啸就是奔着一辈子去的。”路珩说。 蔡明申勉强笑一下:“哪儿那么多一辈子,结了婚还能离婚呢。” 路珩脱口而出:“那你当年跟小宋不就是奔着一辈子去的?” 蔡明申狠狠地一哆嗦,目光立刻就冷了下来:“别跟我提他。” “你不原谅他,但是你现在找的这些男朋友全都是他那样的人,玩玩而已,你说你是不是自虐?” “胡说,怎么就是他那样的人了?”蔡明申不服气地争辩道。 路珩大度地说:“是不是你自己心里有数。当年你很认真,小宋是要玩;现在张钧晓需要一个认真的人,你就不能抱着玩的心态去招惹他。况且,你失恋了,丧两天爬起来就变成了泰迪精,张钧晓要是再来一次,他可” 路珩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可是蔡明申敏锐地抓住了话里的“再来一次”,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所以,他的确是受过伤害?” 路珩:“涉及他人隐私,我不能乱说。” 蔡明申瘫在沙发上,盯着路珩家的天花板喃喃地说:“认真啊——” 路珩耸耸肩,把盒子里的烤串吃完,踢他一脚:“我去睡了,你愿意睡沙发就睡,不愿意睡,走的时候给我把灯关了门锁好。” 说完,他把蔡明申扔在客厅自己进了卧室。 蔡明申瞪着天花板,眼睛都疼了,却怎么也想不起来“认真”谈恋爱到底应该怎么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6.第五十六章 谭啸不在身边, 路珩觉得自己的时间一下子多了起来,时间多了就有足够的精力去“虐”学生。路珩把自己的补课时间表又重新整理了一下, 利用午休的一个半小时增加了语文默写一项,弄得任一萌他们呼天抢地。 任一萌抱怨:“路老师,这刚初二您就弄成这样, 这要到了初三您还不得虐死我们?” 路珩心里一动, 顿了顿才说:“初三我就不虐你了。” 任一萌理解错了路珩的意思, 撇嘴说:“什么意思,初三就放弃我们啦?学渣不值得您费心?” 路珩看着任一萌没心没肺的样子, 顺手拎起一本练习册拍在她肩膀上:“去墙角背书去。” 办公室里挺乱, 有学生利用午休时间问问题,任一萌找了一圈没找到安静的地方, 只好站在文件柜和墙壁的夹角里, 脸对着墙念念有词。那个文件柜就在路珩身后,从路珩的位置上看不到,他一转身的工夫没发现任一萌, 以为她去外面背书了。一会儿教学副校长推门进来, 亲切地招呼一声:“路老师。” 路珩马上意识到是什么事儿了,不由自主地攥紧了手里的红笔。 副校长笑着打哈哈:“最近这么样?” 路珩简单地说:“还行。” “该月考了啊。” 路珩心里一沉, 一股子怒意就窜了上来, 冷淡地说:“我们会尽力的。” “是是是, ”副校长点头说, “我们相信你的能力, 你是后起之秀啊, 那节课在全区都轰动了” 路珩烦躁地用攥紧了拳头,塑料笔杆硌得掌心生疼。 “但是吧,教学毕竟不是做课,你要关注的学生的整体情况。” 路珩深深吸口气,忍耐着说:“我知道。” 校长咳嗽一声,索性进了正题:“还有一周就月考了,我们的意思是,月考之后让贾老师没事的时候来听听你的课,主要是学习学习你先进的教学方式。” 路珩心里冷笑一声,这哪里是来学习教学方法的,这分明就是来视导自己工作的,顺便了解一下学生的情况,为初三接手做准备。路珩气得有点儿发懵,带着讥讽的口吻说:“贾老师在初三,他不忙吗?” 校长说:“这都快五月底了,还有什么可忙的?再说,也没让他天天来嘛,对吧?” 路珩终于变了脸色,带着火气说:“校长,初二这个学年可还没结束呢。” 副校长:“是是是,我们都知道,学校也没别的意思你别误会,单纯就是学习你的技术,,您该怎么教学还怎么教学。” 路珩把一口气咽了回去,压低声音说:“学校答应我的,如果期末考考好了就让我继续带这个班。” “当然当然,我们一切以期末考为准。”副校长笑呵呵地安抚路珩,“你看。在学校整体利益面前,个人总是要受点损失的,我也知道这是你的第一届学生,你对他们感情很深,舍不得他们。再者,初三放手也的确让人不甘心,但是这毕竟关系到升学率,实事求是地说。六班现在的成绩” 路珩打断校长的话:“我相信六班可以的。” “路老师,您别激动。您看,我今天来您办公室而不是让您去我那儿,这就表示这不是正式谈话,目前这只是一个提议,人家贾老师也挺辛苦的不是,咱们就是聊聊,后面班级具体怎么安排当然还是您这个班主任说了算。” 路珩勉强挤出一个笑脸:“我知道。” 副校长站起身:“我也相信你会尽力的,那就努力吧。” 路珩送走副校长,坐回位置上盯着面前的作业,脑袋里轰轰作响。他推开面前的书本,趴在桌面上闭着眼睛假寐,想要按捺住心底的不甘和愤怒。 他没有注意到,从身后的文件柜后面,任一萌悄悄走了出来。 下午,路珩踩着午检铃走进教室时,眼角眉梢还带着怒意。依着往常,午检铃对于这帮学生根本没用,总要他进班吼两嗓子大家才会安静下来。路珩一边走一边默默对自己说“不要迁怒c不要迁怒”,等他站到初二六班门口时,惊讶地发现教室里鸦雀无声,所有的学生都瞪着眼睛盯着他。 “怎么了?”路珩愣住了,这气氛明显不对劲儿。 任一萌站起来:“路老师,初三您还教我们吗?” 路珩眼底腾起热辣辣的痛感,似乎有人揉了一把胡椒,他咳嗽一声:“这是什么问题,你们从哪儿又听来什么谣言了?” 任一萌说:“我们要怎么做您才能继续教我们?您说,我们一定能做到。” 路珩心说,完球!你这丫头这么个问法我会哭的。他努力板着脸:“学校有学校的安排,这才刚五月中,你们就想初三是不是早了点儿。” 任一萌咬着嘴唇不说话,眼圈忽然就红了。 路珩一眼扫过去,看到全班人都沉着脸,就连男生的目光都是茫然的,只是无措地看着他。路珩心里很热,这是他第一次从学生眼睛看到依赖,他一直都知道学生很喜欢他,但那种喜欢似乎更多的是把他当做一个可以玩闹的朋友,而不是一个值得尊敬和依赖的师长。虽然他也很享受这种喜爱,但他也遗憾自己作为教师的失败。六班的学生成绩差c纪律差,考试作弊c谈恋爱c逃学c迟到早退捋着校规校纪把能犯的全都犯了一遍,他心里很清楚,这是因为从一开始他就没有管住这些学生。有时候,他也自暴自弃地想,放弃就放弃吧,重新带一个班,从一开始就严格管教,一定会是另一番局面。可每次一看到这些孩子在操场上大喊“路哥来打球”,他又觉得舍不得。他会自责,感觉自己对不起这些孩子,没能把他们教好,他也会惴惴,担心自己永远得不到他们的信赖。 可是现在,当他要走的可能性摆在眼前时,路珩从学生们的眼睛看到了茫然无措。一个男孩子站起来说:“路老师,那我们怎么办?” 路珩咳嗽一声,把满腔的情绪压下去,努力笑着说:“什么怎么办,你们好好念书就行了,以后” “您不教我们我们怎么念?” 路珩:“” “路老师,您会给我们安排复习计划,其他班老师都不会费这么大劲给每个人设计复习计划表。” “路老师,您会监督我背英语。” “路老师,别的老师讲物理我听不懂,他们都不会用平板做演示。” “路老师,您还帮我跟我爸妈求情呢,要不他俩肯定每次考完试都得打我。” “路老师” 学生一个接一个,越说越快,生怕说慢了没机会再说一样,到最后路珩发现每个人都在说话,每个人都在抹眼泪,可他一句都听不清。 原来,我做了这么多。 原来,他们都记得。 有一个孩子绷不住,哇地哭出声,信号一样,瞬间引发了全班的情绪,路珩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关上了班门。 “别哭别哭”路珩手忙脚乱地劝,“没说不教啊,你们哭什么,哎哎,任一萌,你” 任一萌爬在桌子上,只看到剧烈抖动的肩膀。所有的人里,没有人比她对路珩的情感复杂。她对路珩闹过c吵过c对着干过,可是最无助的时候,也是路珩找到了她,也是路珩出手帮了她,甚至在爸爸都对她放弃了的时候,路珩会压着她一道题一道题地算,一个单词一个单词地背。一个物理老师,要看着他们背英语c做语文c算数学没有谁能比他更好了。 路珩抬高嗓门,无可奈何地时候:“别哭了,再哭就该把年级组长c校长都招来了。” 任一萌狠狠地一抹脸,全然不顾精心化的裸妆真的裸了:“路老师,您说,到底要怎么样您才能留下来。” 路珩:“只要你们好好的” 任一萌说:“那,我们好好学习您就能留下来?” 路珩笑着用力点点头:“我们大家一起努力好不好,初三我们打个翻身仗!” “六六六。”一个学生忽然蹦出一句,“六班六六六。” “六六六!”路珩使劲儿一挥手,“大家一起六六六。” “六六六”学生们鼓起掌来。 路珩的心忽然就轻松了,值了,一切都值了,即便现在立刻就让他放弃这个班也值了。 晚上,路珩躺在床上跟谭啸视频,把白天的事儿讲了一遍。谭啸叹息一声:“他们还挺懂事,这样就好了。” 路珩嗤笑一声:“怎么可能?” “什么意思?”谭啸立刻皱起眉问。 路珩说:“毕竟是初二的学生,一时情绪上来了,肯定豪情万丈的。不过他们耐性很差的,这种状态持续不了几天。不信你看着,过两天他们就累了,然后会故态复萌。” “那怎么办?”谭啸有些着急。 “那能有什么办法,继续鼓励呗。”路珩在床上翻个身,说,“谈恋爱时间不要谈工作。” 谭啸眨一下眼:“可是我看你挺难过的。” “你要继续跟我谈工作我会更难过。”路珩仔细看着屏幕里谭啸的脸,接着说,“你是不是熬夜了?黑眼圈都出来了。” 谭啸摸摸自己的脸:“睡的是有点儿晚,我们居然有个外教,虽然有翻译跟着,但是ppt上的东西太多,我只能用手机拍下来回来再查。” 路珩“啧”一声:“不得了,都听外教的课了。” 谭啸:“刚上了一个星期的课,我已经快扛不住了,太难了。今天说了一个气动力,我听了半天没弄明白,这个不是飞机上的吗?” 路珩摆出一副得意的样子:“气动力要问我啊,我一个学物理的,拿来我给你看。” 谭啸惊喜地说:“对啊,我竟然没想起来。”然后,紧跟着又皱了一下眉,“算了,给那帮学生补课补到那么晚,歇歇你的脑子吧。” 路珩得意地说:“别小看我的脑子,我那么聪明,这么点儿东西不是问题。拿来我看看,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做‘智商碾压’。” 路珩死缠烂打地让谭啸把题拍了张照片发过来,然后一脸不屑地说:“五分钟之后给你讲。” 谭啸:“别关手机,我想看着你。” 路珩故作羞涩,得意地把手机戳在了支架上对着自己,说:“对着这么帅的脸你不会浮想联翩吗?” “会。”谭啸肯定地说,“联翩之后正好可以爽一下。” 这回路珩是真的老脸一红:“闭嘴,让我想想。” 谭啸安静地看着路珩,他垂着眼睑,目光凝注,眉尖就慢慢挤作一团。 “啧。”十分钟之后,路珩丢下笔抬起头对着屏幕说,“我一个物理专业的,为什么看你汽修专业的题,超纲了!” 谭啸放声大笑起来。 路珩摇摇头:“术业有专攻,太难了。” 谭啸有些得意:“不然你以为修车那么简单?” 谭啸脸上的笑意抹都抹不掉,眼角眉梢都飞着一点儿骄傲的神色。路珩眯眯眼,觉得这样的谭啸有点儿陌生,又让人惊喜。他喜欢谭啸盛气凌人的样子,喜欢他洋洋得意地笑。 路珩说:“喂,谭啸。” “嗯?” “你很帅啊。” “是吗?”谭啸不自在地眨了一下眼,顺手捋了一下头发。他的头发越来越长,前面的刘海会垂下来挡着小半张脸,后面也触及了肩头。路珩记得上次自己手欠,还给他扎了一个小鸡尾巴辫,短短的,撅在后脑勺上,没一会儿就散了。然后自己举着菜市场捆芹菜的皮筋,追着谭啸非要再给他扎上。最后两个人滚到了床上,虽然到底也没能把谭啸的头发捆上,但是他成功地用一根浴衣腰带把谭啸的手给捆上了,然后 路珩低低地笑了一声:“谭啸,你这个周五回来么?” 谭啸摇摇头:“周六上午还有一节实操,我中午回去。” “我接你去。” “不用,你好好休息别乱跑。我自己回去看看爷爷,然后我去找你。” “周日再来,”路珩说,“周六好好陪陪爷爷。” 谭啸老实地点点头,然后说:“路珩,我想你了。” 路珩被他黏糊糊的声音弄得要疯,张嘴就说:“那我明天下了班去看你。” “别!我就是那么一说,你千万别来。其实其实我天天想你,难道你还能天天来?” 路珩吸口气,哑着声音说:“操,别招我。” 谭啸也低声笑了,那声音沙沙的,带着一点儿喉音,像他呻~吟时发出来的。路珩觉得更糟了,他叹口气:“挂了。” “为什么?” “因为我要去卫c生c间!”路珩没好气地说,顺手挂了电话。 谭啸把手机放在一边,仰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嘴角边的笑容慢慢淡了。他想了想,拿过手机给张钧晓发了一个微信。 张钧晓正对着电脑发呆,他的大纲拟定得很不顺利。上一本读者都说好看是好看,就是感情线不过瘾,这本他想在感情线上增加点儿份量,给男主一个美丽又痴情的女主,然后两个人一路撒糖到最后。听起来似乎很简单,但是张钧晓怎么也写不下去,他盯着屏幕,不知道男女之间的爱情应该是什么样的,他只知道他自己的: 一起玩游戏起做饭,然后他会大力夸赞自己的厨艺,虽然那菜并不怎么可口;周末的时候,两个人会去看电影,因为黑漆漆的电影院是他们唯一可以肆无忌惮牵手的公共场合;平时他们会一起逛超市,自己喜欢买零食,而他喜欢买水果 可是,那又如何的?看起来完美得好像小说一样的爱情,当它离开时一样面目可憎让人恶心。 张钧晓把笔记本推开,目光不由自主地又飘向窗外,万家灯火的时候,他总是不由自主地盯着窗外,时间久了,他自己都有点儿害怕。事实上,他已经开始考虑要搬家了,春天已经过完了,想看的看过了,春去花落的样子并不好看,趁早离开的好。 可是要去哪里呢,换一个城市还是换一个地方,张钧晓有点儿拿不定主意。这个城市没什么特别之处,但是有谭啸,还有 张钧晓不由自主地又看一眼手机,手机毫无动静,今天一整天蔡明申都没有给自己发过消息,这很罕见。基本上,蔡明申每天都会给自己发消息,或多或少,有时候可能就是一句“早安”,而有的时候啰里啰嗦说一堆,仿佛在交代日程安排。张钧晓对文字有着超乎寻常的敏感,他从蔡明申的字里行间总能看到点儿不一样的东西,比如蔡明申说“今天午餐会居然吃笼仔饭,你都想不到有多难吃,比我常去的那家差远了。”,张钧晓就会想,大概蔡明申在等着自己说一句“是吗,我也想去尝尝”;如果蔡明申说“下班的时候看到白鹭公园的牡丹花开了”,张钧晓就会想,自己是不是可以说一句“周末一起去看啊”。但是想归想,他从来没有这么说过,他最常说的是一句特别敷衍的“是吗,真同情你”,或者“是吗,真羡慕”。 当然,也有的时候,蔡明申一整天就一句“晚安”,张钧晓就会想,他大概是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也许,他以后不再会发消息来了,他终有一天会和自己成为陌路人。 也许,今天就是那一天。 张钧晓觉得心里缓缓地沉下去,整个人都被坠下去,肩膀都端不平,腰背都支撑不住了——最后所有人都会离开吧。 张钧晓愣了一会儿,忽然听到手机“嘀嘀”响了两声,他立刻从椅子上弹了起来,飞快地把手机抓过来,屏幕上“啸歌”名字的亮了一下,他闭一下眼,失望的情绪席卷而来。 谭啸拜托他过两天再给任一萌发个私信鼓励她一下。 张钧晓:她又不好好念书了? 啸歌:以防万一,快到期末了,路珩压力太大了。 张钧晓看着那行字,默默地叹口气,回复了一个“没问题”。 路珩有谭啸,自己有什么? 放在桌面上的手机又“嘀嘀”两声,大概是谭啸在道谢吧。张钧晓看都懒得看,直接站起来去卫生间洗澡了,他在浴缸里泡了很久,出来时手脚都是软的。看看表,已经十点半了,他拿了手机回到卧室,躺到床上时打开了屏幕锁。 蔡明申:我路过你家楼下,想一起去吃个宵夜吗? 张钧晓从床上弹坐起来,瞪着屏幕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微信是半个多小时以前发来的。他说不清自己是为蔡明申的微信而高兴,还是因为蔡明申的不放弃而烦躁;也说不清自己是因为错过了这个微信而懊悔,还是因此而庆幸。他只好傻愣愣地瞪着屏幕,僵在了那里。 四十分钟了,他应该直接就走了吧。 四十五分钟了,他大概都已经吃完了宵夜了。 五十分钟了,他是不是已经回家了。 张钧晓眨一下眼,狠狠心把手机屏幕锁了。就在他要把手机放到床头柜上时,“嘀嘀”两声又响了,他颤抖着打开屏幕。 蔡明申:那么晚安。 他想都没想,飞快地回复: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7.第五十七章 消息发出去以后, 张钧晓立刻意识到自己真是傻得可以:这是一个小时前的话题,现在蔡明申可能都到家了。张钧晓盯着那个“想”字, 又觉得有歧义, 特别容易引起不必要的误会。于是他又手忙脚乱地把那个“想”字给撤了回来, 刚撤回来,他又后悔了:这两条微信几乎无缝衔接, 蔡明申肯定已经看到那个字了, 这会儿再撤回总有点儿“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味道,自打脸嘎巴脆。 张钧晓对着手机“啊”地叫一声, 恨不得时间倒流回一分钟之前。 很快, 蔡明申回复:那你下来吧, 我就在大门口。 张钧晓愣了一下, 丢下手机直接扑到窗户跟前往下看去,黑漆漆的,看不到蔡明申的车。 “你在哪儿呢?”张钧晓问。 “在你们小区门口,你多穿件薄外套,今天晚上有点儿凉。”蔡明申说。 张钧晓攥着手机,刚刚还沉沉下坠的心已经轻快地飞了起来,他几乎是蹦着冲到衣柜前随手拽出来一身衣服套上, 从玄关抄起书包就冲了出去。晚风的确是有点儿凉了, 但是他并不觉得冷, 那点儿凉风仿佛把心口郁结的阴云也给吹散了。 拐出小区大门, 张钧晓一眼就看到亮着的车前灯。他脚下停了停, 想, 原来,万家灯火中也有这么一星灯火是为我亮的。 蔡明申远远地看到张钧晓跑过来,从驾驶座横过身子把副驾的门打开了。 “你”张钧晓坐进车里,瞬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顿了顿,迸出来一个,“你好。” 我操,还能再傻点儿么?张钧晓冲自己狠狠地翻个白眼。 蔡明申温和地笑一下:“等等。” 他推开车门下去,打开后备箱翻了一会儿,拿了一条运动毛巾。 “你好歹把头发吹干了,着什么急。”蔡明申把毛巾蒙上张钧晓的头顶,却没动手去擦,只是带着笑意说,“快擦擦头发,这毛巾是干净的。” “哦。”在毛巾的遮挡下,张钧晓的脸腾的就红了,只顾低着头猛擦。 “饿了吧。”蔡明申发动车子,“咱们去哪儿吃?” “随便。”张钧晓小声说,“我不知道哪里有宵夜卖。” 蔡明申:“那往城里走走吧,这边没什么可吃的。” 张钧晓把毛巾拿下来,带着点儿紧张问:“你怎么过来了,刚刚一直在楼下吗?” 蔡明申看一眼张钧晓,张钧晓脖颈的红晕还没消散,目光里有点儿回避。他不想说自己一直在楼底下,看着那扇亮着灯的窗户,就等什么时候张钧晓关灯睡觉了什么时候再离开;也不想说自己其实绕了大半个城跑来张钧晓的楼底下吹凉风。很多事他自己都想不明白,也不想让张钧晓为难,两个人之间保持现状最好,谁也不会有压力。 于是他笑着说:“我来这边办点儿事儿,刚刚车没油了,绕了半天才找到一个加油站。好在去加油了,要不然就错过这顿宵夜了。” 张钧晓暗自松了一口气,还是这样最好,大家就维持现状最轻松。他把毛巾拿下来,带着期待问:“咱们去吃什么?” 蔡明申侧过头,看到张钧晓的头发被揉得乱糟糟的,还湿着的发丝在路灯下闪着光,眼睛里似乎还漾着水,随时可以把他溺毙。 蔡明申用尽了气力才克制住自己伸手去抚顺张钧晓的头发,他攥紧方向盘,咽口吐沫说:“去吃馄饨吗?” 张钧晓点点头,转头看着窗外:“我从来没这么晚出来过,原来路上还是有这么多车啊。” 蔡明申说:“往城里走车会更多的,你要有兴趣我带去华泰那边,那边是酒吧区,这会儿正是热闹的时候,什么妖魔鬼怪都能看到。” 张钧晓:“你是常客吧。” 蔡明申笑一下:“常客算不上,但是的确去过。” 张钧晓:“也见过妖魔鬼怪?” 蔡明申沉默了一下,说:“我大学的时候就泡吧,那会儿就是纯装逼,感觉混过夜店的人走路都带风。” 张钧晓眨眨眼,带着好奇的神色看着他,蔡明申:“你别这么看着我,感觉我在诱拐未成年。” “快说。”张钧晓催促道。 蔡明申接着说:“不过我就是纯泡吧,跟哥儿们喝酒聊天,次数多了也觉得没什么意思,还不如在宿舍楼底下撸串喝啤酒聊天来得痛快。” “后来呢?工作以后就找到混夜店的乐趣了吧。”张钧晓追问。 蔡明申:“工作以后,才知道夜店除了明面上的那些,还有很多见不了光的,不过那些我从来不沾。” “那你沾什么?” “我”蔡明申迟疑了一下,咬咬牙说,“会会朋友。” 这是个很隐晦的说法,但是张钧晓眨了一下眼,忽然就明白了,眉头微不可见地皱了一下,在昏暗的车厢里几乎看不到。但不知为什么,盯着前方的蔡明申就是看到了。 车里一阵沉默,蔡明申伸手打开车载音响,舒缓的钢琴曲流淌出来。在钢琴曲中,两个人一起默默吁了一口气。蔡明申并不后悔自己这么说,虽然他不知道路珩说的“认真谈恋爱”是什么意思,但是他觉得“坦诚”一定是认真的一种表示。即便不谈恋爱,就跟这男孩做好朋友,就像和路珩那样的朋友,坦诚也是必要的。他的确可以把瞎话编得很圆,也相信路珩不会揭他的短,但他不想骗张钧晓。 张钧晓看着车窗外,他知道蔡明申说的是什么意思,他也隐隐约约地知道蔡明申为什么会这么说。但是他不想也不敢有任何回应,只有双方回到最开始的位置上,才是最安全和最让人轻松的。 路边的霓虹灯和行人也渐渐多了起来,偶尔路过一两个商业区,很多小店依然在营业。晚上出来散步的人群三三两两穿行其中,各个都带着闲散愉悦的神色。张钧晓坐在价值数十万的豪车里,忽然觉得很不舒服,他想像那些人一样,穿一双跟脚的拖鞋,舒服的家居服,沿着街边慢慢溜达。这是最家常的生活,像谭啸家的小院子一样平凡。 张钧晓说:“还远吗,咱们下车溜达一会儿吧。” 蔡明申一打方向盘,找了路边车位停下。张钧晓从车里下来,伸了个懒腰,看到一身西服革履的蔡明申站在身边。 蔡明申把西服脱下来随手扔进车里,解开了手腕上的扣子,把袖口卷起来,又解开了领口的扣子,他学着张钧晓伸个懒腰,叹口气:“舒服。” “你穿那么正式是干嘛去?”张俊晓问。 “陪朋友去吃了顿法餐。”蔡明申摊摊手,“又难吃又无聊。” 这是张钧晓第一次看到蔡明申穿正装,修身的西裤把他的大长腿勾勒得线条流畅,隐隐闪着丝光的白衬衣规规矩矩地束在裤腰里,敞开的领口散出幽幽淡淡的略带凉意的男香。晚风卷乱了他的头发,却带出一种洒脱浪荡的味道,就像小说里写的那种人。 张钧晓忽然问道:“你的朋友很多吗?” 蔡明申:“那得看是什么‘朋友’,路珩那种程度的,很少。” 张钧晓“哦”一声,换了个话题:“饿了,我们去吃馄饨吧。” 蔡明申带着他,拐进了一条小路,东绕西绕地钻进了一条小胡同。 张钧晓:“为什么你找的馆子都在这种地方?” “好吃啊。”蔡明申理所当然地说,“就在前面,你尝尝就知道了。” 张钧晓远远地看到前面串红色的灯笼,“宋家馄饨”四个字分外显眼。 蔡明申说:“他家的馄饨薄皮大馅,关键是汤特别鲜,都是每天早晨起来用大棒骨吊的汤。” 张钧晓:“你怎么找到这些小馆子的。” “想吃就总能找到。”蔡明申顿了顿,“今晚吃的那顿法餐几乎是全城最贵的,的确很正宗,但我还是喜欢这种家常菜。” “那你为什么还去吃法餐?”张钧晓问道。 蔡明申沉默了一下:“因为这种小餐馆太难找了。” 张钧晓皱皱眉头,感觉蔡明申这话说的有弦外之意。 蔡明申盯着馄饨招牌说:“我其实挺讨厌一个人吃饭的,但是能陪着我吃大排档c下小馆子的人不多。” 小胡同里光线不好,凉风中张钧晓竟然听出了几分萧瑟苍凉的味道。他第一次意识到,这个看起来富贵浪荡的公子哥儿,并不像他想象的那样。 换班主任这件事的确是刺激到了初二六班的学生,他们学习的劲头一下子高涨了不少。路珩盯着几个学困生背单词c写作业,竟然不到七点就全都完成了。他惊讶地问:“原来你们之前一直在磨洋工?” 任一萌攥着手机激动地说:“我男神让我努力。” 路珩摸摸下巴:“嘶还怪不好意思的。” “我没说你。”任一萌翻个白眼。 路珩一下子沉了脸:“那你说谁呢。” “明月啊!”任一萌献宝一样把手机打开戳到路珩跟前,“你看你看,明月又给我发私信了。” 手机距离路珩太近,他眯着眼睛往后仰了仰才看清明月发了一句“好好学习,加油”,连标点在内一共七个字,任一萌就跟中了七百万一样。路珩翻个白眼,有心给这个丫头一巴掌把她拍醒。 “你跟他认识?”路珩锁好门,一边跟任一萌下楼一边说,“不是说书迷吗?” “啸哥跟他认识。”任一萌感慨地叹息一声,“我要是早知道他俩认识啧。” “你想怎么着,跑人家家门口跪着去?”路珩嗤之以鼻,对这种小女生的追星行为实在不理解。 “你不懂,”任一萌鄙夷地说,“这是信仰。” “我信仰马克思主义!”路珩冷笑一下手,“哎对了,谭啸怎么会认得他的,没听他说起过啊。” 任一萌一边刷微博,一边给路珩解释,末了还叹息一声:“有了明月,我感觉我能考上北大。” “北大都被你吓死了呢。”路珩挖苦她,伸头看一眼微博页面,说,“他微博叫什么,我去看看去。” 任一萌立刻来了兴趣,作为一个粉丝,最狂热的爱好就是到处安利自家爱豆。于是她殷勤地帮路珩搜出了明月半墙的微博,还趁机推荐了几本书。 路珩一摆手:“打住,我对他的小说没兴趣。什么玄幻,修仙,不爱看。” “太落伍了,你马上要被时代淘汰了。”任一萌说,“您这样的,就应该抱个保温杯,泡半杯茉莉花茶看《晚报》。” 路珩懒得搭理她,随手翻看着明月的微博,明月的微博基本全都是风景照,偶尔晒晒美食,配点儿小幽默的文字,的确挺招女生喜欢的。翻着翻着,路珩忽然看到一张照片,照片里是一桌吃的,还有一只手,配的文字是“今天跟啸歌 偃仰啸歌吃饭,他人好好”。 路珩盯着那张照片看了半天,怎么看怎么觉得眼熟,那只手眼熟,那张桌子上铺的桌布眼熟,餐馆的环境眼熟,就连桌子上摆着的几盘菜都眼熟 还有,啸歌是谁? 路珩顺着又点进了啸歌的微博,里面空荡荡的只有几十条微博,时间跨度足有两年半,看起来似乎也是个写小说的。 路珩问任一萌:“这个偃仰啸歌是谁?我看你家明月老提到他。” 任一萌对“你家明月”四个字特别满意,骄傲地点点头:“我家明月的朋友,写的文特别难看。” 路珩被任一萌逗乐了,笑着说:“这就‘你家’的了?” “当然。” “你看过偃仰啸歌的文吗?” “看过。”任一萌说,“不过不好看,不推荐。路老师,您还是看明月的文吧,真的特别好看。” “再说吧。”路珩把手机丢进书包里,“你给我好好学习,要不然别说明月,烈日也救不了你。” 任一萌比个敬礼的姿势跑了。 路珩开着车去了谭家,难得今天有空,他想去看看谭爷爷。 谭家小院已经亮起了灯,朵朵在香椿树底下支着小桌子写字。路珩送给她几支彩色铅笔和两个崭新的笔记本。朵朵高兴得笑眯了眼,连声道谢:“谢谢叔哥哥。” 路珩拍拍她的脑袋:“聪明,就叫哥哥听到没?” 朵朵点点头。 路珩:“哥哥那里笔和本子特别多,以后多给你拿点儿,你想画画就画画,想写字就写字。” 朵朵抱着本子又趴回了桌面上。 谭玉鑫放下手里的斗地主,招呼路珩“快坐下歇会儿。” 路珩说:“爷爷,我来看看您,顺便跟您说,那个起诉书拟好了,您要不要再想想?” “没啥好想的。”谭玉鑫说,“这事儿我说了算。” 路珩没再劝,只是告诉谭玉鑫,谭啸在学校里学的很认真。 谭玉鑫听了一会儿,带着点儿骄傲的神色挺挺胸口:“我们谭啸可聪明了。” “嗯。”路珩赞同地说,“脑子很快。”然后他心里默默补充一句,说瞎话的时候尤其快。 谭玉鑫:“他以后会有大出息的。” 路珩:“那当然,您可不知道现在高级技师有多难得,放哪儿都被人抢着要。您放心,以后谭啸肯定能让您过上好日子。” 谭玉鑫眯着眼睛出了会儿神,这种场景太吸引人了,以至于他的嘴角慢慢勾出一个漂亮的弧度:“有出息了,然后再娶个媳妇生个娃,我也就踏实了。” 路珩说:“他说他不想要孩子。” “什么话!”谭玉鑫一拍大腿,“这小子就是欠揍,回头让他奶奶知道了,肯定去他梦里骂他。” 路珩激灵灵打个寒战,觉得这老爷子的路数够邪性的。 路珩站起来,在小院里转了一圈,发现浴室洗衣机里塞着衣服,厨房里还有几个碗也没洗,客厅里也乱糟糟的。于是他悄没声地去浴室拧开了洗衣机又去厨房拿起了洗碗布,谭玉鑫丢下手机跟进来:“放下放下,路老师你这是干什么,哪儿有让客人干活的,快放下。” 路珩笑着说:“顺手,一点儿也不麻烦。谭啸在我那儿的时候,也经常洗碗什么的。再说,我也不是客人啊。” 谭玉鑫愣了一下:“谭啸也去你家?” “经常去啊。”路珩状若无意地说。 “他从小到大就没去过别人家。”谭玉鑫惊讶地说。 “那是我们关系好嘛,”路珩趁老人发愣的时候把洗碗布抢了回来,拧开水龙头说,“他有时候去我家吃个饭什么的,也经常干家务。所以爷爷您别跟我客气,就拿我当孙子也是一样的。再说,谭啸拜托我照顾您,这点儿事儿也就是顺手就干完了。” 谭玉鑫的注意力瞬间就从“谭啸去路珩家”转移到了“干家务”上,又劈手去夺路珩手里的洗碗布。路珩把老人推出厨房:“行了行了,您斗地主去吧,有这么会儿工夫我都弄完了。” 谭玉鑫坐在小院里,透过窗户看路珩费了半天劲儿才把明显挤多了的洗洁精泡沫冲干净,又把溅了一地的水擦干净,擦灶台时又蹭了一手的黑,转身再去找肥皂洗手。 谭玉鑫慢慢悠悠地说:“路老师,你在家从来不干活吧?” 路珩举着满是肥皂泡的手,尴尬地笑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8.第五十八章 谭玉鑫摇摇头:“从小被惯大的吧?” 路珩把手上的肥皂泡冲干净, 干笑两声说:“也没有,就是不太熟练。” 谭玉鑫:“我们谭啸可会做家务了, 从小就能洗碗洗衣服。” 路珩迅速把状态由“羞愧难当”调整到“理直气壮”, 他说:“男人嘛, 能挣钱不就行了?” “你挣得很多?” “呃还行吧。”路珩心说这老爷子真不会聊天,还是我家啸啸好, 嘴甜脸软能推到。 谭玉鑫摸一下口袋, 似乎要掏什么东西,但是瞥一眼路珩又把手拿出来了。他悠哉悠哉地端起身边放着的大茶缸子喝一口, 说:“路老师, 你有女朋友吗?” “啊?没有啊。”路珩心想, 这话题蹦得也太快了, 又要我给谭啸介绍女朋友吗,还是想把胡同口刘大妈的二侄女介绍给我? 谭玉鑫摆出一副“我就知道”的样子说:“我告诉你啊,这个男人呢,想要有老婆,要么能挣钱,要么会照顾人,要么长得特别帅?你看, 你也挣不了多少钱, 洗个碗都不利落, 长得嘛反正不如我家啸啸。这样的话, 以后找不到媳妇的。” 路珩甩甩手, 坐在老爷子身边笑眯眯地说:“爷爷, 我找一个像谭啸那么能干的媳妇不就行了?” 谭玉鑫撇撇嘴:“哪儿那么容易呢,否则你怎么现在都没女朋友?” 路珩:“您说的是找媳妇,又不是女朋友。我找不到女朋友,可我能找到媳妇啊。” 谭玉鑫想了一下,大惊:“你要买个越南媳妇?” “您这思维这怎么想的啊!”路珩大笑起来。 谭玉鑫啧一声,上下打量一下路珩,露出鄙夷的神色:“你小子这是想把女朋友和媳妇区别对待啊,几个意思?不地道啊。” 路珩老老实实地闭上嘴,他发现谭爷的脑回路只有谭啸跟得上,等闲人不是对手,果然是能想出把儿子告上法庭这种办法的人。路珩有点儿佩服老爷子,骨子里是个是非分明c理智果决的人。 路珩看看表,站起来说:“爷爷,我先走了?赶明儿有空就来看您。” 谭玉鑫跟着站起来:“早点儿回去休息吧,我这儿什么事儿都没有,不用跑啦。” 路珩刚要点头,发现朵朵捏着笔在纸上划拉着,明亮的大眼睛却一个劲儿地往这边瞟。 路珩迟疑了一下,说:“朵朵,哥哥车里还有几个本子,你来我拿给你。” 朵朵放下笔,从椅子上蹦下来,跟着路珩往外走。路珩伸手制止住也要起身的谭玉鑫:“爷爷您坐着,一会儿我给她送回来。” 俩人出了小院门,朵朵拉着路珩说:“其实,谭伯伯来过两次。” “来干什么了?” 朵朵特别认真地想了一下:“带了好多吃的,在屋子里坐了一会儿,然后就走了。” “跟爷爷吵架了吗?” 朵朵摇摇头:“他走了以后,爷爷一直在发呆。” 路珩摸摸朵朵的头,从车里翻了两个半新不旧的本子,撕了一张纸写了自己的手机号码塞给朵朵,又把她送了回去,在院门口小声说:“有事情给我打电话,别给你啸哥哥打,他距离太远了赶不过来。” “嗯。”朵朵懂事地点点头,“我会看着谭爷爷的。” 回到家里,路珩又给宋律师打了电话,宋律师说:“起诉不难,证据也很充分,麻烦的是后续。被告肯定要上诉或者运用一些过激的手段来争取自己的利益。我们见过吵的闹的甚至动手动刀子的,在这种情况下,事情反而更麻烦,我个人还是觉得如果能协商解决更好。” 路珩叹口气:“这事儿我没有发言权。” 宋律师:“做好心理准备吧。” 路珩虽然不太懂继承法,但是人情世故他是清楚的,他搞不懂谭玉鑫到底是怎么想的,只好去问谭啸。 谭啸也挺纳闷:“爷爷在这件事上特别坚持,我也不太清楚他是怎么想的,但是他说过,如果以后谭那个人能安安分分的,我就每个月给他点钱,毕竟是生身父亲。” 路珩:“那你是怎么想的?” 谭啸轻笑一声:“我没想法,这房子是我爷爷的,他怎么安排我都没意见。” 路珩:“你有继承权的。” 谭啸沉默了一会儿,说:“他几乎是一个人把我拉扯大的,为了我他什么零活都干过,还给人拉过货,当过装卸工。我只有奉养他的义务,没什么继承权不继承权的。” 路珩不由地放低了声音,轻声说:“没关系,你要真的无家可归了还有我呢,我收留你。” 谭啸低低地“嗯”了一声。 路珩忽然问道:“对了,你怎么会认识那个什么明月的?” 谭啸在话筒的那头,呼吸立刻停住了,刚刚还荡漾在静谧清泉中的心脏忽然被抛到了巨浪滔天的海上,他憋了半晌才小心翼翼地问:“哪个明月?” “就是那个写小说的啊,”路珩说,“任一萌说是个特别牛逼的作家,一本书能卖好几十万的那种,我怎么没听你提过。” 谭啸紧张得脑门上蹦出一层细密的汗珠,把手机挪开做了两个深呼吸,努力平复一下心情说道:“我同学认识他。” “你读的哪个职高,怎么还有图书编辑专业?” “呃其实不是编辑专业,他以前是学文秘的。” “文秘专业,”路珩的思路立刻就跑偏了,“挺漂亮的吧?” “啊——漂亮?”谭啸不知道路珩要说什么,只能迟疑地重复一句。 路珩哼一声:“我认识你那么久了,除了张钧晓就没见你有什么来往的朋友,结果你竟然跟一个学文秘的女生关系那么好。” “谁说是女生了,男的。”谭啸脱口而出。 “男的?”路珩惊讶地说,“男的学文秘吗?” “对c对啊。”谭啸硬着头皮说,“空乘和护士不是还有男的吗?” “也对。”路珩表示赞同,不过他马上又沉下语气说,“那谭啸,你给我解释解释,为什么你会有一个关系那么好的男性朋友而我不知道。我是你男朋友,这种事儿我有权过问一下吧。” “我”谭啸张口结舌,这才反应过来,对于自己而言,男性朋友比女性朋友更容易让路珩误会吧。他欲哭无泪地又想起了长鼻子的匹诺曹。 路珩沉默了一会儿,忽然笑了起来:“哈哈,我逗你呢,别介意,我挺高兴你有朋友的。没关系,我不会误会什么的,你该玩就玩去。” 谭啸心想:玩个屁,我快把自己玩死了。 路珩听谭啸半天没吭声,问道:“怎么了,你不会认真了吧,我就是开玩笑呢。” 谭啸:“没有,我没跟你说,是因为我那个朋友在外地工作呢,一年也见不了两面。” 路珩:“行行行,不用解释,我真的挺希望你能多点儿朋友的。” “但是我只爱你。” “呃——”路珩被这一句话戳得要死要活的,从里到外都被蜜糖腌透了,什么编辑c明月,瞬间就丢出了银河系,脑子单曲循环一样反反复复就是谭啸那一句“我只爱你。” 而谭啸默默地松了口气:还是说真话好啊。 谭家的事儿虽然麻烦,但是看谭玉鑫似乎没有马上起诉的意思,路珩先顾不得那些,转眼就已经六月了,期末考试一天天近了,他必须要先解决班里的那群小崽子。这天,他根据月考制定了新的补习名单,把任一萌剔了出去。本来以为任一萌会很高兴,可谁知临下班时,任永林来学校了。 这是任永林第一次主动来学校,他激动得脸都是红的,攥着路珩的手拼命摇晃:“谢谢路老师,谢谢路老师。要是没有你,我们萌萌就毁了。” 路珩摇摇头:“没那么夸张,任一萌还挺上进的。” “您不用宽我心,她上不上进我还不知道?不瞒您说,我那么玩命挣钱就是因为我觉得以后凭任一萌自己的本事,她肯定得饿死。所以啊,‘儿女都是债’,我就想着好歹给她挣下点儿活命的钱。” 路珩一挑眉,感觉任永林这个思路的邪性劲儿跟谭玉鑫有得一拼。 任永林感叹地说:“不过现在好了,我家萌萌总算是肯念书了。前几天她居然跟我说,让我给她报个课外辅导班,您听听,她主动要报课外辅导班了。啧,她总算是懂事了。” 路珩干笑着想:“她距离懂事,大概还差着七八十万个光年吧。” 任永林搓搓手,说:“昨天萌萌回家说,您不让她在学校补课了?” 路珩说:“她进步挺大的,最近学习也主动,我觉得她可以回家自己学习,不用我监督了,女孩子总回家这么晚不合适。” “不不不,”任永林吓得直摆手,仿佛路珩要把一个什么妖怪放出来,“您千万别放她,一回家她就该不学了路老师,说实话我真的管不住她,回家之后学习效果肯定差,能不能还让她在学校里写完作业再回去?我之前太忙,最近都没顾上她,不过从今天开始,我一定把工作推了,天天接她放学,您看行吗?” 路珩心想,要是谭啸在,是不是就可以顺理成章地把这事儿交给谭啸了,然后又可以每天约会了。 任永林见路珩没吭声,有点儿紧张,试探着问:“路老师?” 路珩定定神,说:“既然您能接她,我这边当然没问题。” 任永林放心地松口气。 路珩想了想,接着说:“既然话已经说到这里了,我作为班主任有几句话想跟您说说,如果有不合适的,您别介意。” “不会不会。”任永林连忙坐正身子,认真地听路珩说。 路珩:“您刚刚说挣钱,说句不好听的,挣多少算够呢?如果任一萌不争气,早晚有坐吃山空的那一天,与其那样不如让她好好学习,将来自食其力。” 任永林叹口气。 路珩说 :“任一萌没有妈妈,您多陪陪她比挣钱给她重要得多。” 任永利点点头,面露难色地说:“其实我有点儿不知道该怎么跟她相处,孩子那些东西,我都不懂。” “不需要您懂,您只要陪在她身边,让她心里踏实,就比什么都强了。再说,孩子也大了,再过四年她就考大学了,以后就是住校c工作c谈恋爱,您能陪她的时间越来越少了。” 任永林沉默了一会儿说:“不瞒您说,这一年来,尤其是她上次离家出走以后,我也经常在想这个问题。我的确有把生意缩小一些,腾出时间多陪陪她的想法。现在摊子铺得太大,三四家分店也忙不过来但是这事儿急不得,我得慢慢找人接手,最近还送了一批人去进修,就是打算培养一下接班人。” 路珩倏地瞪大眼睛,他被惊呆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9.第五十九章 路珩的脑子里飞快地闪过一个念头, 他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但又不好意思直接问, 只好小心翼翼地绕圈子:“您管着三四家分店, 的确是太忙了。” 任永林:“所以我准备盘出去一两个。” 路珩:“盘出去?” 任永林点点头:“说白了就是卖出去, 这几个店都挺成熟的,也有稳定的客源, 应该不难卖。” 路珩面无表情地“哦”一声, 暗笑自己真是想太多了?就任永林的店,把自己和谭啸拆成零件卖都买不起。送谭啸去进修, 应该就是单纯为了提高业务水平。路珩咂摸咂摸, 又觉得有点儿失望, 恨不得把自己所有的积蓄全都掏出来拿给谭啸让他把店盘下来, 不过自己所有的积蓄拍出来不够给蔡明申的车喷个漆的。 可再一想,谭啸有了技术不比有家店强?有技术就有饭吃,随时可以跳槽去谋求更好的发展,这是步步高的节奏啊。 路珩有点儿得意,感觉自己的眼光真是没得说,挑的男朋友棒极了。 任永林说:“路老师您放心,等萌萌上了初三, 我肯定会陪着她的。” 路珩收住自得的笑, 正色说:“念书是件很辛苦的事情, 任一萌压力很大, 您要是能多陪陪她, 效果会非常好的。” 任永林“哎”一声微微低下头。 谈完话, 路珩看着任家父女走出校门,任一萌一脸不屑地对爸爸说说:“你来干嘛,我自己知道学习。”可转身的瞬间,她的嘴角却是扬起的。念书那么辛苦,谁不希望有人陪着c鼓励着呢。路珩看着已经半黑的天色,忽然从桌上抓起车钥匙就跑了出去。 晚高峰的路况一塌糊涂,路珩耐着性子开到大学城,一眼就看到谭啸站在酒店门口等着。路灯下修长的身影,手里还拿着一本书。 路珩打开副驾驶的门:“快上来。” 谭啸坐上车,迫不及待地关上门,眼睛亮闪闪地问:“你怎么想起来过来了?” “想你。”路珩简单地说,一把拽过谭啸就吻了上去。 谭啸身上有极淡的烟味,混着汗味和若有若无的机油的气味,混出了一种炽烈的气息。路珩贴上他的脖颈,深深吸口气,瞬间就有些发硬。他哑着声音问:“你,抽烟了?” 谭啸努力扬起头,让路珩更紧地贴上自己,他觉得路珩的呼吸顺着毛孔迅速渗透进每一个细胞里。他有种强烈的满足感,微眯着眼,轻声说:“不是我的,同屋耿峰是个烟枪。” “唔。”路珩摸索着伸手关了车大灯,车厢里更黑了,他喃喃地说,“别动,让我抱一会儿,太想你了。” 谭啸老老实实伏在路珩怀里,嘴边的笑怎么也收不住。 路珩在谭啸的脖颈上吻了一下,抬起头来问:“累吗?我看你瘦了。” 谭啸点点头,然后又摇摇头。 路珩笑着在他唇上贴了一下:“到底累不累?” “累。”谭啸点点头,“我从来没这么努力地念过书。我的英语都快忘光了,现在每天还得拿出一个小时学英语。” “我高三的时候比这个还累,我熬了一年呢。”路珩说。 谭啸“嗯”一声:“这个进修班收那么高的学费是有道理的,真的讲了好多东西,都是我不知道的。” “是么?” “是啊。我昨天亲手拆了一个法拉利的发动机,哎你知道吗”谭啸一下子来了兴致,眼睛更亮了。他放开路珩,坐直身子,眉飞色舞地跟路珩讲他昨天是怎么被讲师选中,一起做了发动机检修的实操,还讲了那个拿了国际大奖的法拉利488 gtb的39升双涡轮增压v8发动机,最大功率高达492千瓦,峰值扭矩达760牛米。 谭啸丝毫没注意那些名词对于路珩来说是有些陌生的,他全部的注意力都在向路珩展示一个月来他学了多少。他切实地知道了,小小的顺通是一个太狭窄的空间,现在,他知道了外面有多大,他想要看到更多。 路珩听着听着就走神了,他还记得就在半年前,谭啸穿着连身工装裤,头上扣一顶帽子,随手拎一个记录单,眼睛半睁半眯懒洋洋地问:“清洗发动机么换机油么测胎压么” 他一度觉得那样的谭啸浑身透着一种洒脱和懒散,看着还挺帅。但是他现在觉得,手舞足蹈地讲法拉利488 gtb的谭啸更帅! 谭啸说了一会儿,见路珩一直微笑着看着他,于是慢慢停了下来,有点儿不好意思地说:“我说太多了,挺没意思的吧。” 路珩大方地点头:“车是挺没意思的,但是你有意思啊,特别有意思。” 谭啸“嘶”一声,问:“你什么意思?” 路珩伸手摸一下谭啸的脸,拇指从他的下唇蹭过去,在唇角停了半秒,在谭啸下意识地要亲时又缩了回去。 “我什么意思你不知道吗?”路珩低声问。 “你”谭啸抿一下嘴角,眼角晕上一层淡淡的红。 路珩说:“我的意思是,我很想你,想跟你做点儿比修车有意思的事儿,行么?” 谭啸不自在地挪动一下,立刻咬紧了牙,脸上浮现出挣扎的神色,目光有些躲闪。 路珩大惊:“我是失宠了吗?” 谭啸瞪着他,一把抓住他的手:“别瞎说,我跟耿峰约了要去实验室。” “呦呵,去实验室?”路珩调笑着说,“太高端了,这是科学家啊。” 谭啸呼口气,其实那间屋子他们一直叫“实操室”,但是谭啸就是喜欢管它叫“实验室”,“发动机分解实验室”这个名字虽然比不上路珩那些动不动就“分子”c“粒子”的实验室高端大气,可也是用来做实验做研究的。谭啸每次坐在里面看讲师分解发动机,用ppt讲那一长串的英语名词,他就觉得自己距离路珩更近一些。 沿着路珩走过的路走一遍,他感到生命都有了双重意义。 路珩说:“这么晚了去实验室干嘛?” 谭啸说:“白天有个气缸的问题没听明白,老师讲太快了,我们想去再看看。” 路珩看看表:“八点了已经,你把耿峰叫出来,我开车送你们过去,这儿离工大实验基地还有两站地呢。” “可是你”谭啸迟疑一下,悄悄地伸手过去搂住路珩的腰,把人往自己身边揽。路珩“哎哎”地笑着,调整一下位置,隔着变速箱抱住谭啸的肩膀:“怎么这么黏糊啊。” “你都过来了”谭啸带着点儿歉疚的神色看着他,“我应该陪陪你的。” “快拉倒吧,你好好学比什么都强。”路珩用力在谭啸的唇上亲一下,舌尖探进去迅速在口腔里转了一圈,然后退出来说,“十几万的学费呢,别辜负了任老板。” “那你” 路珩坏笑一下:“我占点儿便宜就行。” 说完,他扑过去把谭啸压在怀里大肆上下其手一番,放开时,两个人都气喘吁吁的。 谭啸顶着路珩的脑门说:“路老师,我会好好学习的。” “嗯。”路珩点点头,“加油。” 谭啸有点儿不好意思地说:“那我能要奖励吗?” 路珩“唔”一声,指尖探进了谭啸的衣摆里。 谭啸说到做到,学得越来越努力,有时候路珩晚上九点多钟给他打电话时他还在图书馆看书。路珩担心他不够睡,谭啸说:“没关系,我一直都是十一二点睡的,有时候更晚。” 路珩问:“你以前晚上不睡觉都干嘛,玩游戏么?” 谭啸不服气地说:“谁玩游戏啊,我每天晚上要写小”他忽然反应过来,狠狠咬着自己的舌尖,差点儿说漏嘴。 路珩问:“写什么?” “总结。”谭啸从容地说,“一天都修了什么,怎么修的,没修完的部分怎么安排一大堆工作总结要写。” 路珩作为一个理科生,他最恨的就是写总结。于是他立刻产生了一种同情心,鉴于同情的对象是谭啸,这种同情马上演变成怜惜,而一想到谭啸黏黏糊糊拉着自己手的样子,这种怜惜又蜕变成怜爱,一旦沾上爱字,就忍不住要给它加个动词——“做”。 路珩叹口气:“挂了吧。” “为什么?” “因为你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路珩换个姿势,从冰箱里拎了一瓶矿泉水灌下去,问,“这周末回来么?” “回。”谭啸斩钉截铁地说,“我周五就回去。” “行,那我周六找你去行么?” 谭啸哼一声:“可我跟爷爷说周六中午才回去。” 路珩:“宝贝,你太乖了。” 好不容易熬到周五,路珩一大早走进教室时都脚下生风。班里学生安安静静坐在座位上看英语,居然没有一个说话c抄作业的,路珩眨眨眼睛疑心自己没睡醒。 他在后门看到去交作业回来的数学课代表,于是轻声问:“是英语课代表带你们背单词的?” 数学课代表缩缩脖子,从后门往班里瞄一眼,压低声音说:“没有,任一萌刚刚跟英语课代表打了一架,把大家都吓住了。” 路珩一惊:“打架?” “嗯,早晨起来收作业时挺乱的,任一萌嫌太吵了让英语课代表组织一下,结果也不知道怎么了就吵起来了。任一萌骂课代表能力差,连个早读都组织不起来,还说能干就干,不能干就换人反正吵得挺凶的。然后任一萌就冲到讲台上让大家拿出英语书来读单词,给我们吓得啊,立马就安静下来了。” 路珩哭笑不得:“你们还有的怕?” 数学课代表吐舌头:“反正大家还是挺听她的。” “以前也没见你们听她的啊。” “以前她天天抄作业,上课玩手机,下课满楼道跑,跟着她不是作死么。” 路珩扭头看向教室,任一萌坐在座位上,捂着耳朵盯着英语书,眉尖微微皱着,目不转睛地盯着英语书。 路珩笑了,他忽然觉得自己跟不跟着他们上初三都无所谓了。 上午第三节是物理课,路珩从桌上拿了pad刚要出办公室,贾博浩就推门进来了。路珩站在原地变了脸色,目光都冷了下来。 贾博浩拿着听课记录本,笑着说:“路老师,我来学学你的pad教学,再不学就要被淘汰喽。” 办公室里静了一下,大家看向路珩的目光中带着几分同情。路珩定定神,挤出一个笑容:“贾老师,我们走吧。” 学生们大概是早就知道有这么一天,大家很平静地接受了教室后面坐着一个听课老师的事实。路珩松口气,不管怎么样,他不想把学生卷进来。 可说到底,路珩心里还是压着一把火,于是带着几分炫耀和报复的心态,他整合了两三个软件,做出来的实验效果出类拔萃。贾博浩听到一半就惊住了,忍不住掏出手机来开始录像。 路珩心里终于痛快了一些。 晚自习补课时,任一萌小声问:“路老师,那个贾老师以后会天天来听课么?” 路珩一边检查任一萌的物理作业,一边说:“大概有空就会来吧。” “那就好。”任一萌语气怪异地说。 路珩诧异地抬起头,正好看到任一萌嘴角的一抹冷笑,路珩立刻就想起了自己车上的那个大丁丁。 “你什么意思?”路珩问。 “什么?”任一萌一脸无辜地说,“哎呀路老师,您赶紧检查,没问题我就走了。” 路珩越想越不对劲,任一萌的丰功伟绩现在想想都让人发毛。自己开辆不值钱的斯柯达,贾博浩开的可是辆奔驰,这要是画个丁丁 路珩想拽住任一萌问清楚,任一萌却拎着书包跑了:“路老师,下周您就轻松啦。” “轻松个鬼啊,任一萌你什么意思?”路珩在后面大喊。 可惜任一萌将书包一甩,飞快地跑走了。 路珩抽口冷气,感觉下周可能会鸡飞狗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0.第六十章 路珩没能喊回任一萌, 也只能揣着一肚子问号收拾东西准备回家。今天周五,谭啸说了会回来, 路珩“性”致勃勃, 昨天就准备好了东西。在性事这个问题上, 人都是食髓知味的,抱着一个疼进心里去的人, 肢体纠缠, 占有他或者被他占有,都有一种满足感。甚至什么都不做, 就是这么抱着c抚摸c接吻, 都能让人战栗着达到高|潮。谭啸不介意上下, 但是他对抚摸和亲吻有着强烈的渴求, 路珩非常愿意用大量的时间去触摸他。甚至两个人坐在一起吃饭,他都愿意坐在谭啸旁边而不是对面,这样就可以随时摸摸他,而谭啸会丢下筷子,把人按在椅子上吻住。 自从谭啸去上课,路珩觉得每天晚上都有点儿难熬,好在临近期末, 他忙得要死要活的也没有多余的心力去琢磨那些。不过今天周五, 辛苦一周了, 无论对自己还是谭啸, 都应该给个奖励。他的斯柯达刚开出校门口, 就看到一个修长的身影站在街边的大树底下, 那人微微皱着眉,目光有些飘忽,似乎在想什么,一双大长腿闲散的撑着,站出了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路珩眯着眼睛上上下下看了个够,脑子里演绎除了一百种把人按在树上“这样那样”的场景,这才慢慢地把车开过去,按下车窗,曲起一个胳膊肘搭在车窗上,吹了声口哨问:“帅哥,等人呢?” 谭啸的目光骤然清亮起来,眉头舒展着,他点点头:“等人。” 路珩色眯眯的目光专往谭啸下三路招呼,他舔舔嘴唇:“那你看我行吗?” “行。” “去我家行吗?” “行。” “不带套行吗?” “行。” “玩点儿——小花样行吗?” “行。” “玩一夜行吗?” “行。” “唔,不给钱行吗?” “那不行。”谭啸板着脸严肃地说,“交情归交情,生意归生意。” 路珩绷不住大笑起来,侧身打开副驾驶的门:“赶紧上来,你小子越来越坏了。” 谭啸坐上车,也笑着说:“这不是配合你的表演么,怎么样,挺棒的吧?” 路珩歪过身子,在他耳廓上舔了一下,用气声吹进他的耳道里:“床上更棒。” 谭啸忍不住痒,缩了缩脖子说:“赶紧开车。” 路珩踩下油门,车子轻盈地汇入了车流之中。路珩一边开车一边问:“你刚刚在树底下发什么呆呢,是想我呢吗?” 谭啸摇摇头:“我背题呢。” 路珩飞快地看他一眼:“背什么题?” “下周三有个阶段测试,有一堆理论题要背。” “复习得怎么样了?” 谭啸摇摇头:“不太好,那些对于我来说太难了。耿峰都觉得有一半听不懂,更别说我了。” 路珩看着他瘦削的脸颊,有点儿心疼,但还是说:“加把劲儿,平时回去多看看书慢慢就追上来了。” 谭啸点点头,飞速掠过的路灯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他沉默了一会儿,轻声问:“今天耿峰问我要不要考虑跳槽去他那里。” “你怎么想的?” 路珩想了想,说:“我从来没有想过去能去正规的4s店,我的经验和学历都不够,放在一个规模大一些的连锁店,我连主修技师的资格都没有。耿峰说,他们那里现在缺人,而且我的技术很好,让我去应聘试试。但是,我其实不太想去。” “为什么?是因为那里离家远吗,还是因为”路珩流氓兮兮地手放在谭啸的大腿根上摩挲了一下,扭出一副猥|琐的样子,说,“还是因为舍不得我,想时时刻刻跟我粘在一起?” “因为我想考技师证。”谭啸抓住路珩的手,认真地说。 路珩吓了一跳,脚底下不由自主地踩了一下刹车,他慌忙把正方向盘,问道:“什么是技师证?” 谭啸说:“我是高职毕业,毕业后自动就有汽修高级技工证,工作满两年就可以申报技师。然后,继续工作,攒经验,参加考核就可以是高级技师。在汽车维修这个领域,高级技师就到头了,差不多就是工程师这个级别的。” “工程师?”路珩惊讶地问,虽然他知道汽修是技术工种,但没想到能到达这个高度。 “你别不信啊。”谭啸说,“高级技师很难考的,这是国家职业资格一级水平,职业资格里的最高级别了。” “不不不,我不是不相信。我只是有点儿惊讶,毕竟我是纯理论派,你们这些需要实操的我一点儿都不懂。”路珩连忙安抚住谭啸,拍拍他的腿,然后问道,“为什么忽然想考这个?” 谭啸:“我总得继续学点儿什么,不能一辈子就在顺通给人喷漆c测胎压,做钣金。我还没想好将来做什么,但是多考点儿证总没错。我现在的学历和经验,去耿峰那里也就是个学徒工,不够给人打杂的,大活轮不上手,小活我在顺通也能干,所以我不太想去。” 路珩点点头:“你说的对。那你什么时候才能考技师?” “还得两年。” 路珩说:“对了,说到这个我想起一件事儿来,你今年二十,怎么就大专毕业了?三年制也应该二十一毕业啊。” 谭啸说:“我上学早,五岁那年奶奶病重,爷爷又要挣钱又要照顾奶奶,又得应付那个人,实在顾不上我了,我生日大,我爷爷就跟街道闹腾了半天把我塞进小学了。” 路珩想着都心疼,攥紧了谭啸的手。谭啸摊开手掌,跟路珩十指相扣,紧紧地握在一起。路珩的拇指轻轻摩挲着谭啸手掌的虎口,说:“没关系,以后就好了。” 谭啸点点头:“嗯,以后就好了。” “以后就好了”这句话似乎具有强大的魔力,它能让人暂时忘掉过去和现在磨难,将目光放在未来,总是给人无限的勇气和希望。 张钧晓也经常对自己说“以后就好了”,但是这个“以后”到底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出现谁也不知道。已经快到五月底了,他当初租了半年的房子,如今也快到期了,房东已经问过他好几遍要不要续租了。这个答案本来一直挺清楚坚定的,可现如今张钧晓却有点儿犹豫了。 他透过窗户看到东郊郊野公园的湖面泛起了小舟,草坪上,周末的时候开满了五颜六色的帐篷,经常会有艳丽的纸鸢高高飞起来,飘得天空都热闹起来。 但是张钧晓还是很孤单,他还没有开始写新文,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对写作丧失了全部的兴趣。江湖风云豪杰纵横,庙堂诡谲英雄逐鹿,他觉得那些东西距离他太过遥远,写起来索然无味。他尤其不想去写女儿情长,每写一个字他都觉得虚伪和恶心。评论区哭天抹泪求他开坑,偶尔有几个作者也催他赶紧开文,毕竟竞争如此激烈,没有新作品很快会被遗忘的。但是张钧晓就想不想写,他不介意被遗忘,他觉得那样反而轻松。 “以后”怎么办呢?张钧晓懒洋洋地躺在沙发上,盯着天花板发呆。这几天他一直是这个状态,干什么都提不劲,连吃饭都觉得是个负担。外卖已经吃烦了,方便面的包装袋快填满了一个字纸篓,他就这么躺着,醒着就发会儿呆,困了就直接睡。潜意识里,一个模糊的声音说“张钧晓,快起来!”但他就是没有精神,除了去厨房倒杯水喝,去趟卫生间,他几乎没有走动。手机一直很安静,可能昨天就没电关机了,也许是前天。但其实开不开机没什么意义,除了蔡明申每天依旧给他发个微信,并没有人会找他。关了机,反倒落个清静。 “以后”要回家吗?还是换个城市待两天,抑或是张钧晓强迫自己把目光从窗户上撕下来,他一直觉得那扇窗户对他有着莫大的吸引力,以至于这两天他都不敢靠近。 “不管怎么样,不能死。”张钧晓掐着自己的掌心,让那一点儿疼痛钻进脑子里,“要好好活着。” 他从沙发上慢慢坐起来,也许是低血糖,脑子里一片金星乱闪,半天才缓过来。他想起冰箱里应该还有几个鸡蛋,他准备煮个糖水蛋吃,好不容易活下来,他不想饿死自己。张钧晓用小锅接了点儿水,放在煤气灶上顺手拧开了开关,然后扶着墙慢慢走回客厅。沙发很软,一旦坐下就懒得再站起来,他迷迷糊糊地靠在沙发背上,想下午无论如何要去趟超市了,鸡蛋都只剩下四个了。不过真是懒得动! 张钧晓就这么坐着,越来越晕,他恍惚记得书包里还有一包口香糖,口香糖也是糖,他摸索着想去拿书包。刚站起来就听到门铃尖锐地响起来,紧跟着就是“咚咚咚”擂门的声音,一个声音怒吼“张钧晓,你给我开门!” 他心跳得很快,头更晕了,那个声音有点儿耳熟,但是他听不太清楚,总觉得隔了一层水。 砸门的声音更响了,“咣咣”地已经开始上脚踹了,张钧晓觉得房顶都在颤:“来了来了。”他有气无力地说,扶着墙慢慢走到门口,眼前一片花,看门把手都是重影。 “啧,低血糖这么严重吗?”张钧晓甩甩头,脚底下直拌蒜,自己把自己绊了一个踉跄,直接扑到门上,发出沉闷的声音。 门口的声音顿了一下,紧跟着更剧烈的踹门声乍然响起,门口嘶喊的声音已经劈了,拖着沙哑的尾音。 “行了行了,”张钧晓嘟囔着,“又没死人。”他眯眯眼睛,努力盯住乱晃的门把手,好不容易抓住一拽,门开了一道缝。 一股巨大的力量一下子撞开门,厚重的门板砰地打在张钧晓身上,本来就晕得不行的张钧晓一下子倒了下去。 “张钧晓!”蔡明申发出撕心裂肺地一声喊,直接扑下去抱住他搂在怀里,“张钧晓,张钧晓你醒醒,张钧晓,你” “晕,别晃。”张钧晓虚弱地说,大门开着,楼道刮过一阵凉风,他立刻觉得没那么晕了,勉强睁开眼睛,“蔡明申,你想砸死我吗?” “砸砸你妈逼!”蔡明申暴怒地吼道,他忽然一撒手,让张钧晓“咣当”又躺回了地板上,自己长腿一迈跨过张钧晓冲进了厨房,一会儿又冲出来把客厅所有的窗户全都推开。再折返回大门时,张钧晓已经睁开了眼睛,只是还没有力气爬起来。他仰躺在地板上,看着蔡明申眨了眨眼。 蔡明申双臂抱着胸,怒气冲冲地俯视着张钧晓,那表情活像是要抬脚跺下去,把张钧晓踩死了算:“你干什么呢!” 张钧晓皱皱眉:“什么?” 蔡明申揪着张钧晓的领子把人拖起来,可张钧晓浑身一点儿力气都没有,站都站不稳。蔡明申一弯腰,直接抄着张钧晓的膝盖把人抱了起来。张钧晓微微挣扎一下,蔡明申低头就吼:“敢动!信不信我把你扔下去!” 张钧晓乖乖躺着不敢动了。 蔡明申把人扔到沙发上,房门和客厅的窗户全都开着,凉爽的穿堂风吹了一会儿,张钧晓终于不晕了。直到这时,他才有点儿明白过来,他挤出一点儿尴尬的笑容:“我那个你别误会。” “哦?我误会什么了?我什么都没误会,我知道你开着煤气不是想寻死,就是想闻闻煤气什么味儿,对吧?”蔡明申被气乐了,嘴角挂着冰凉的笑。 “我是想煮个鸡蛋,”张钧晓揉揉太阳穴,“可能煤气没打着,我也没注意。” “那你能注意到什么?”蔡明申一指厨房的方向,“垃圾篓里全是外卖餐盒和方便面包装袋,洗碗池是干的,一点儿水都没有,你这几天没开火了?想把自己饿死是吗?饿死多难受,嗯?想死怎么不换个痛快点儿的方法,跳楼多省事,啪叽一下什么都了结了!” 张钧晓骤然变了脸色,浑身的血全都凉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1.第六十一章 张钧晓曲起手臂搭在额头上, 遮住了毫无神采的眼睛,心里挺奇怪自己居然哭不出来了。最开始, 他时时刻刻都会哭出来, 最近大概是已经麻木了, 他居然一滴眼泪也流不出来。 为什么不跳楼,跳楼多痛快, “啪叽”一下什么都结束了。“啪叽”之前还能体会一下自由落地的快感, 似乎这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张钧晓茫茫然想着,闭上眼睛再也不想睁开。在一片黑暗中, 他听到有人在门口惶急而愤怒地喊了一声:“蔡明申!” 恍惚中, 感觉那是谭啸的声音, 他生气了。 为什么生气呢?是因为蔡明申说了那句话吗?可他说的对啊, 这有什么好生气的,如果想要寻死,跳出去的确是最好的选择。十八楼,绝对没有生还的可能性,一了百了。 张钧晓一动不动地躺着,感觉自己的身体真的在飞速下坠,深渊万丈也是有底的, 但是他觉得自己在永无止境地下坠, 就好像那种折磨, 永无止境。不管你怎么努力, 死亡总在诱惑着你, 总有人会觉得你是个麻烦, 总会有人质问——你为什么不直接跳下去! 张钧晓努力抽口气,想把自己的肺腔填满,但是不管他怎么努力,都觉得自己快要被憋死了,浓重的黑雾将自己笼罩起来,层层叠叠压在胸口,他渐渐觉得无法动弹,精疲力竭,最终放弃了努力。 谭啸冲出电梯间的时候看到房门大开着,还没来得及看清屋里的情况,就听到蔡明申那句“想死吗”。他浑身的血都冲到了脑子里,耳边嗡嗡直响,来不及做别的只能大喊一声想要打断蔡明申。 可到底还是晚了。 他冲进屋子,看到张钧晓瘫在沙发上,而蔡明申脸色苍白的盯着张钧晓,手指尖不住地颤抖着,眼睛里的恐惧一览无余。立刻,谭啸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蔡明申咽口吐沫,干涩地说:“他这是” 谭啸走过来,蹲在沙发边轻声喊:“张钧晓?” 张钧晓毫无反应,于是谭啸又伸手推了推他的肩膀:“张钧晓,你是怎么了?” 张钧晓还是没有反应。 蔡明申骤然明白了什么,他拉开张钧晓挡在脸上的手,大喊:“张钧晓!” 路珩大概是最冷静的一个,他拿出手机:“送医院,我打120。” 蔡明申没理他,只是用力推开蹲着的谭啸,一把把张钧晓抱了起来:“别打了,我开车直接送医院。” “走走走。”路珩喊,“快点儿。” 蔡明申直到这个时候才发现,躺在自己臂弯里的张钧晓轻得可怕。宽大的t恤衫领口里露出苍白单薄的胸口,肩骨和锁骨突兀地显露出来,似乎要刺破皮肤。而张钧晓的脸色发青,就连嘴唇都是白的,漆黑浓密的眼睫极安静地垂着,一丝颤抖都没有,仿佛没有生命一样。蔡明申不由自主地收紧了手臂,把张钧晓搂得更紧些,他惶恐地抬起来眼睛,看着谭啸,声音里居然带着点儿祈求:“他怎么了?” 谭啸盯着电梯间里不断跳动的楼层显示,紧紧咬着嘴不说话。路珩叹口气:“等他醒了,你自己问他,有些事儿我们也不是很清楚。” 蔡明申慌乱地调转目光,牢牢盯着张钧晓。他很好看,五官精致,即便是这副苍白如鬼的样子,也帅气得让人心生怜爱。但是,刚刚看到他时,那双暗淡c毫无生气的眼睛却又让人害怕。蔡明申深深地吸口气,只能更用力地抱紧他,电梯门一打开,就飞快地冲了出去,直接跑向车子。 周末来东郊公园游玩的人非常多,马路上拥堵异常,蔡明申拼命按着喇叭,愤怒地从窗户探出头去大喊:“傻逼吗,赶紧让开。” 更多的司机会吼回去:“牛逼什么,老子就不让。” 蔡明申扭头看一眼靠在谭啸身上一动不动的张钧晓,一咬牙转过方向盘开上了人行道。人行道上人也很多,但好在能让开一条空隙。蔡明申就在一片怒骂声和拍打车子的声音中往前开,丝毫不在乎头顶上的一排排的摄像头。 坐在副驾驶的路珩轻轻拉着他的胳膊:“明申,别急。他应该只是晕过去了,你这样要是出了点儿事儿,我们更到不了医院了。” 蔡明申狠狠的闭了一下眼,一脚刹车跺下去:“你来开。” 路珩跟蔡明申换了位置,先大声跟周围的行人说句“对不起”,然后慢慢地把车开下了人行道。好在最拥堵的那一段已经过去了,车速渐渐提了上来。 开到医院,车子刚停稳,蔡明申就蹿了下来,拽开后门想去抱张钧晓。刚把人搂进怀里,就看到张钧晓的眼睫动了动,他立刻僵在原地,试探着喊了一声:“张钧晓?” 张钧晓低低地“嗯”一声,眉头慢慢皱了起来,脸上浮现出痛苦的神色。 “你,你怎么样了?”蔡明申的声音抖得厉害,他死死盯着张钧晓的眼睛,生怕错过最细微的一个动作。 路珩拍拍他:“快点儿,先让医生看看。” 蔡明申这才直起腰,把人抱起来飞快地往急诊冲。急救室的门开了又关上,蔡明申惶恐不安地在抢救室门口走来走去,路珩一把拽住他:“明申你别这样,你也看到了,他应该就是晕过去了。” “好好的为什么会晕过去?” “那是因为你让他去跳”谭啸带着气说了半句就被路珩拽住了,路珩冲谭啸摇摇头,谭啸狠狠地瞪了蔡明申一眼,可还是闭上了嘴。 蔡明申追问道:“我让他干什么?怎么了?是因为我吗?” 路珩斟酌着说:“他的情况有点儿特殊,我” “我知道他失恋过,”蔡明申抢着说,“他很伤心,他也不想接受我,这些我都知道,可他为什么会把自己弄成这幅鬼样子!” 谭啸不客气地说:“你不许问他,如果他愿意说自然会告诉你,你问他他会难过的。” 路珩侧头看了谭啸一眼,悄悄伸手搂了搂他的腰。谭啸的t恤衫有点儿潮,那是因为他刚刚急出了一身的汗。本来今天会是非常舒服的一个周末,两个人真的像昨晚说的那样,折腾了一整个晚上,床单上都能拧出水来。天蒙蒙亮的时候,才精疲力竭地抱着睡着,这一觉就睡到中午,两个人几乎是被饿醒的,点了个外卖刚吃了两口就接到蔡明申的电话。 蔡明申快急疯了,吼着要张钧晓的具体住址,说是已经三天没有音信了,电话不接c微信不回,后来索性就关机了。谭啸一听就紧张了,报了地址之后拉着路珩出了门。三个人两辆车,分头往张钧晓那里赶,生怕张钧晓有个万一。然而他还是出事儿了,谭啸第一眼看到瘫在沙发上的张钧晓时,脚底下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在地。 张钧晓他到底怎么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就在蔡明申忍不住要推开抢救室的门进去一问究竟的时候,一个医生走了出来:“没关系,就是低血糖。不过他营养不良,血色素比较低,这个要注意。” “营养不良?”谭啸惊讶地重复一遍,完全想不出前不久还在自家小院子里谈笑风生的那个人竟然是营养不良。 蔡明申攥了攥拳头:“他只吃泡面和外卖,我进去的时候,他说他想煮个鸡蛋吃。” “这是怎么搞的!”谭啸慌乱地看着路珩,似乎能从路珩那里得到答案,“前几天不是还好好的吗,他还来我家一起吃饭呢。” 路珩叹口气:“那些,可能都是他硬撑出来的,但是,也有撑不住的时候。” 蔡明申被惊惶和无助感逼得暴怒起来,他一拳砸在墙上,发出沉闷的“砰”的一声,压低了声音吼道:“你们告诉我,他到底怎么了,他为什么想弄死自己!” 谭啸看他一眼,说:“他就是不想弄死自己才会这样的,否则你根本没机会认识他。” 蔡明申皱紧眉头,疑惑地盯着谭啸,可谭啸却扭过头去。 张钧晓躺在治疗车上被推出来时,手上扎着点滴,脸色和唇色跟床单浑然一体,但是眼睛是睁开的,纤长漆黑的眼睫微微颤动着。看到蔡明申等人,还努力挤出一丝笑容来。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那丝艰难的笑容,蔡明申不但没觉得欣慰和轻松,反而难过得要哭起来。他总觉得那种眉心微微拱起,眼角低垂着,可是还强行咬着牙,牵动嘴角的表情,随时会落下泪来。像一个极度疲惫的旅人,走到山穷水尽的时候,看着远方遥不可及的海市蜃楼,露出的那种不知是绝望还是希望的笑。 蔡明申伸手覆在张钧晓没有扎针的那只手背上,轻声说:“闭眼,睡一会儿。” 张钧晓眼睫翕动,苍白龟裂的嘴唇微微一动,说:“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 “闭嘴,睡觉。”蔡明申专横地说,可是依然发颤的声音彰显着他的后怕。张钧晓眼睛一弯,微红的眼角流出一点儿真正的笑意,眼神流转间,一点点生气也就流了出来。蔡明申骤然觉得眼底一痛,痛得他不敢再看张钧晓,只好伸手盖在张钧晓的脸上,蒙住他的眼睛也蒙住他微微上扬的嘴角。 张钧晓在蔡明申的掌心下轻轻眨了两下眼,然后就乖乖地闭眼睡了。那眼睫轻轻骚动掌心的感觉传递到心底,蔡明申觉得内心最深处的一角在这极轻微的触动下轰然倒塌,碎成一地齑粉。 把人推回病房安顿好,蔡明申说:“我陪着他就行,你们回去吧,谭啸你是不是还没回家呢?赶紧回去看看爷爷。” 谭啸的目光不自在地挪开了,倒是路珩明白了蔡明申的意思,于是坦坦然地说:“我送他回去,有什么事儿你给我打电话吧。” 蔡明申拖了把椅子坐下,掏出手机来先给相熟的餐馆打电话要了一份白粥两样小菜,怎么熬粥,做什么小菜絮絮叨叨说了快有十分钟。餐馆老板好笑地说:“蔡先生,您瞧您说的,难道我们连熬个白粥都不会了吗?” “不是那个意思,我这里有个病人,肠胃不好一定要吃软烂的,小火多熬一会儿,不许把你们大锅里的粥盛出来充数。钱你随便要,但是东西一定要好,用砂锅熬听到没有。” “行行行,我知道了。”老板笑得呛咳起来,“小菜要个拌豆腐和秋葵如何?” “拌豆腐不要放蒜不要放皮蛋。” “行行行。” “也别放葱,辛辣的刺激胃。” “我说蔡先生,你不觉得盐也对胃不好吗?”老板调侃着说。 “那就别放盐了,稍微淋点儿生抽吧。”蔡明申果断地说。 老板哼一声:“那么难吃,蔡先生你是要砸我招牌么,我这店也开了十几年了,什么时候卖过那么难吃的东西?” 蔡明申:“我就要这些。” “那您吃什么?病人吃粥,您呢?” “我”蔡明申顿了顿,“我也吃粥,白粥。” 老板叹口气:“这是女朋友吧。” 蔡明申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只是说:“下午五点送过来。” 订完餐,他又给家政公司打电话叫了钟点工去把自己那间一直闲置的客房打扫出来。吩咐钟点工一定要把被褥全都换了,再去楼下超市买一套洗漱工具。另外,还特别嘱咐要去生鲜和主食柜台买些吃的。小时工问:“蔡先生,具体买什么吃的?” 蔡明申想了想说:“你随便,挑有营养的买,日常过日子吃什么你就买什么,总之把我的冰箱填满了就行。” 所有的这些事儿全都交代完了,他把手机放进口袋里,看着张钧晓的脸默默地发起了呆。 病房里很安静,药水平缓地流进他的血管里,张钧晓的呼吸舒缓,似乎睡得很熟。终于平静下来了的蔡明申想起,张钧晓曾经揉着太阳穴说“我想煮个鸡蛋”。灶上放着小锅,锅里有水,旁边还有几只鸡蛋。这的确不像是要寻死的样子,可为什么一个想要煮鸡蛋吃的人,会把自己弄得那么惨?蔡明申憋了一肚子的问题,恨不得摇醒张钧晓问个清楚。可他不敢,越是忧心c牵挂,他就是越是不敢。 他甚至不敢更多地跟张钧晓联系,生怕他烦了直接把自己拉黑名单。 他也不敢去打听张钧晓要在这里停留多久,生怕得到一个不愿接受的答案。 他还不敢去问张钧晓曾经发生了什么,生怕戳了他的伤心事。 他更不敢再去问一次,我能不能追你,生怕从此就天涯陌路。 不问,就意味着还有转圜的余地,所以蔡明申只敢这么小心翼翼地等着,每天两条微信,说些无关痛痒的话。其实他觉得这样挺好的,毕竟自己也没想好什么叫“认真”。他亲眼看到了路珩和谭啸那种不顾一起纠缠在一起的样子,说实话他并不羡慕,只是佩服。如果换了自己,绝不敢就这么投入进去,他会忧心谭玉鑫的暴怒,谭洋的算计,更会忧心年仅二十岁的谭啸最终承受不了这些而转身离开,甚至,忧心那么帅气的男孩子会被别人追走。 本来他已经想好了,维持现状就挺好的。发发微信,偶尔约出来吃顿饭,就像一对好朋友那样,如果有一天,自己攒够了足够的勇气跨出那一步,他会再认真地说一次:“张钧晓,我能追你吗”。 但是,现在一切都乱了。 当他亲眼看到张钧晓倒下去时,那种恐惧让他几乎无法呼吸。他后悔死了,真应该在第一天收不到他的回信时就问谭啸地址,然后冲到张钧晓家里,那么一切都不会这么糟糕。 蔡明申轻轻把手搭在枕头上,指尖触摸到张钧晓的头发,他捻捻手指,悄悄地把把一缕头发缠绕到手指上。张钧晓的发丝细滑,缠在在指尖上时那种细密的感觉仿佛一层层缠绕在心尖上。他松开头发,指尖顺着额头,抚过眉骨,掠过眼角,碰到耳廓时,指尖触到硬硬的助听器。蔡明申的心忽然紧缩了一下,心疼一阵尖锐的疼痛就卷了过来。他不敢停留太久,在脸颊上轻轻摸了一下,顺势就滑到了嘴角。张钧晓的唇苍白龟裂,摸上去有些粗糙。 蔡明申去护士站要了一包棉签和一个纸杯,接了半杯水,把棉签沾湿了轻轻按压在张钧晓的唇上,极耐心地一点点把起皮的嘴唇濡湿。然后看到那苍白的嘴轻轻张开了,舌尖探出来在棉签上蹭了一下。 “张钧晓?”蔡明申轻轻喊了一声。 张钧晓皱一下眉,慢慢睁开眼睛。 “感觉怎么样,哪里难受吗,要不要叫医生来?”蔡明申在他耳边说,声音很近,说话时的气息掠过张钧晓的脸颊,让他有种暖暖的感觉。 张钧晓摇摇头:“有点儿渴。” “你等等。”蔡明申站起来,撩开帘子去了邻床,过了一会儿拿了一根吸管回来。 “我要了根吸管,你躺着喝,别起来。”他把吸管放进张钧晓嘴里,扶着他的脑袋让他微微侧过来,“慢点,别呛着了。” 张钧晓的耳边飞起一层极淡的红晕,要不是因为他的脸色实在太苍白了,这点儿红根本看不出来。蔡明申盯着那抹红晕,忍了半天没忍住,还是借着调整吸管的动作,用指尖蹭了一下。 那抹淡淡地红,迅速染上了耳朵。 蔡明申缩回手指,扶着张钧晓喝完了一杯水:“还要吗?” 张钧晓摇摇头,哑着嗓子说:“我今天” “别说话。”蔡明申又一次打断他,自然而然地伸手抹去张钧晓唇上的一点水渍,然后接着说,“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要不然你不会在灶上放一锅水,你会直接拧煤气。” 张钧晓咧了咧嘴,眉眼弯了起来。 “但是医生说你营养不良,血糖低,贫血。” 张钧晓微微睁了一下眼睛,露出一点惊讶的神色:“我没想到,我只是” “所以我想了一个办法,”蔡明申板着脸,做出一副严肃的样子说,“你必须同意。” “” “你搬去我家住,你先别瞪眼,等我说完。”蔡明申看到张钧晓刚一扬眉就立刻说,“我家有客房,我白天要上班,不会烦你,下午大概五点能到家,咱俩该做饭做饭,该吃饭吃饭。吃完饭,你愿意出去散步也好,看电视也好,上网玩游戏也好,我绝对不打扰你,我会待在自己的房间,我房间有电视能上网,我待着也挺舒服的。” “可是,我” 蔡明申索性伸手捂住张钧晓的嘴,接着说“还有,我可以保证绝对不会对你做什么,你要是不放心,我也可以在小区里租套房,搬出去住,但是咱俩每天一定要一起吃饭。” 张钧晓没法说话,只能使劲儿瞪着眼睛。 蔡明申说:“如果你死活不愿意去我家住,那我就搬到你家去。你家可是一居室,我要么跟你住一屋,要么睡沙发,你自己选吧。” 说完,他松开了手,掌心里细细的一层汗,天知道他自作主张c傲了吧唧的背后,一颗心都快从嗓子眼儿里跳出来了,汗水汇集成细细的一道,沿着颈椎和脊背滑了下去,弄得后背一片刺痒。 张钧晓依然眉眼弯弯的,眼睛里不再是死气沉沉的一片黯淡,反而有了闪亮的光。他虚弱地说:“谢谢你。但是真的不用那么麻烦。” “不麻烦。” 张钧晓叹口气,说:“我就是这几天犯懒没做饭,我也不知道自己低血糖那么厉害,不过现在知道了,我以后会好好做饭的。你要不放心,欢迎随时来监督,好吗?” “不好。”蔡明申说,“我这个人惯常‘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现在担心你这招是金蝉脱壳,先把我指使开,然后悄么声息地搬个家,全中国那么大,我上哪儿找你去。” “你找我干什么呢?”张钧晓问,心里哀叹一声,他的确是想搬家的。 “我”蔡明申顿了一下,是啊,找张钧晓干什么呢? 张钧晓说:“我会好好的,放心吧,我活得开心着呢。以后也会按时吃饭,锻炼身体。”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蔡明申索性豁出去了,不要脸就不要脸了,他把胳膊肘搭在床边的小柜子上,架起二郎腿,一副独断专行的横样子,说:“我口袋里装着你家的门钥匙和你的手机,你钱包也在我这里,钱包里有信用卡c银行卡和身份证,医院里的各种费用是我缴的。你要么乖乖跟我回家,要么就流落街头,你挑一个。” “蔡明申,你这样” “你大概还不太了解我,别看我衣冠楚楚的,但是路珩一直说我是‘衣冠禽兽’,所以多不要脸的事我都干得出来。有本事你就去派出所告我,就告我强占他人财产,非法拘禁,这样估计我能被判个一年半载的,利用这一年半载,你就能跑得远远的了,你看怎么样?要不我借你手机你拨个110?”蔡明申吊儿郎当地说着,斜着眼睛看着张钧晓,把“臭流氓”三个字演绎得入木三分。就这幅样子,当年的路珩还跟他打了一架,甚至抡了椅子。可是蔡明申笃定张钧晓不会跟他翻脸,因为这个男孩子实在太能忍了,他总是把自己层层包裹起来,偶尔露出一点儿脆弱和无助,也会很快就被他若无其事地遮掩过去。 可是,就是因为这样,蔡明申更没有办法放他一个人住在那个空空荡荡的家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2.第六十二章 张钧晓一脸平静地看着蔡明申, 丝毫没有动怒的表示,他甚至能很有礼貌地说:“谢谢, 我知道你是好意, 担心我出事。但是真的不用, 你看我一个人也生活了好几个月了, 不是什么事儿都没有吗?” “嗯, 你的确没事儿,但是我有事儿。”蔡明申非常坦然地继续耍流氓, “因为我会不放心,我不放心就会有事儿没事儿地跑来看你, 我公司和家距离这里都很远, 早晚高峰又很难走, 每天这么往返折腾我很辛苦的。” “你不用” “而且谭啸专门嘱咐我, 要求我好好照顾你。”蔡明申面不改色地说, “他说我气着你了, 所以要对你负责任。他在上学顾不上,我必须每天盯着你按时吃饭睡觉。” 张钧晓摇摇头:“谭啸不会的,他最多只会嘱咐路珩照顾我。” 蔡明申:“” 张钧晓:“我今天晕倒, 说白了就是饿的,这种说出去的都会被人笑掉大牙的错误你觉得我会犯第二次吗?” 蔡明申:“不管你会不会, 我必须防患于未然。” 张钧晓脾气再好, 说到这儿也不耐烦了。他脸上的笑已经变得冷冰冰的, 带着几分客套和疏离的口吻说:“用不着。” 蔡明申见张钧晓真有些生气了, 后悔不迭, 声调立刻降了两个八度:“虽然我说话不太好听,但真的没恶意。” 张钧晓看蔡明申委委屈屈的样子,蓦的又心软了。觉得说到底蔡明申也是好心,况且他今天还救了自己,自己这个反应恐怕也太不知好歹了。张钧晓轻轻拽了蔡明申一下:“你别介意,我真的不是生气,我就是觉得太麻烦你了。” “一点儿也不麻烦!”蔡明申变脸一样,瞬间就从“委屈可怜”变成“眉飞色舞”,他说,“反正我家里也空着,你来随便住,也能给我做个伴儿。” 张钧晓木然:自己好像又被骗了。 这时,蔡明申点的外卖送到了。一份软烂的白粥,一小盒切得细细的咸菜丝,一碟捞汁秋葵和一碟拌豆腐,张钧晓的胃里空空如也,血管里全是葡萄糖,看见这清粥小菜,眼神都有些发飘。 蔡明申把盒子一个个拿出来,最底下的那份是他点的粥,虽然他点的是白粥,但老板显然依照他平时的口味自作主张地熬了鸡丝粥,鸡汤打底,撒着细细的香葱,鲜香扑鼻。 蔡明申把张钧晓的床头摇起来,张钧晓刚想撑着床坐好,可还没来得及调整姿势,蔡明申就直接托着他的腋下把他扶了起来。这个动作让张钧晓几乎整个人都靠进了蔡明申的怀里。蔡明申肯定是健身的习惯,他用力托举的时候,小臂和大臂绷出了鼓鼓的肌肉。张钧晓的鼻尖擦着蔡明申胸口的衣服,能味道一股好闻的男式香水味儿。一天过去了,散得尾调只有淡淡的草木清香。蔡明申抽烟,但是烟瘾不大,那点儿烟草的味道混着香水味,闻起来非常性感,有种成熟可靠的感觉。 张钧晓被半扶半抱地靠坐在床头,看着蔡明申把床边的小桌板翻起来,将餐盒一一摆放好,再把勺子递过来:“吃饭。” 张钧晓的左手刚一动,蔡明申飞快地皱一下眉,把勺子放在了桌上,又把枕头拖过来放在右边,小心翼翼地把张钧晓扎着点滴的右手放在枕头上,调整好输液管,确保没有回血。这才又把勺子递过去,带着温和的笑说:“吃饭吧。” 张钧晓是真饿了,不用蔡明申说第二遍,拿过勺子就舀了一勺粥放进嘴里。粥还很烫,他龇牙咧嘴“嘶嘶”抽着气把粥咽下去,心满意足地叹口气。 蔡明申给他夹了点儿咸菜丝,又夹了点儿秋葵:“吃点儿菜,白粥有什么好喝的。” “谢谢。”张钧晓嘟嘟囔囔地说,眼神一瞥发现蔡明申那碗粥里明显有料,“你的粥里为什么有鸡丝?” “因为这份是鸡丝粥啊。” “可我这个是白粥。”张钧晓小声说,好像在控诉着什么。 “你肠胃太虚弱,不能吃油腻的,白粥就白粥吧,本来豆腐秋葵都不应该给你的。”蔡明申从碗里挑出一根鸡丝放在捞汁秋葵的蘸料里蘸蘸,然后坦然地送进嘴里,“嗯,他家的调料还是拌得挺好的。” 张钧晓气得低头猛扒拉了两口粥,鼻子里全是鸡汤的香气,嘴里全是酱萝卜的味道,两相对比,更觉得寡然无味,只能拼命夹咸菜吃。 “你想变燕么虎吗?”蔡明申把装咸菜的小餐盒挪开,“行了,你就吃白粥吧。” “什么是燕么虎?”张钧晓一边问,一边去捞秋葵,捞起半勺调料汁,赶紧洒进粥里搅拌一下,调出点儿咸味。 “燕么虎就是蝙蝠,老话认为咸盐吃多了就会变成燕么虎飞出去。” “为什么是燕么虎?变成蜻蜓c蝴蝶什么的不好吗?” “变蝴蝶干吗,殉情吗?”蔡明申调笑着说。 “殉情”两个字隐隐地戳中了张钧晓,他立刻觉得嘴里的粥都在发苦。那种沉重的感觉席卷而来,胸口闷闷的,瞬间又有种飞速下坠的感觉。这种感觉他很熟悉,每次都伴着心如死灰的绝望感,他一直极力想要挣脱这种感觉,可每每被这种感觉控制着难以挣脱。 蔡明申发现张钧晓捏着勺子看着自己的粥碗发呆,微微垂着眼,目光又飘飘忽忽地不知道落在哪里。他叹口气,把张钧晓的餐盒挪到自己跟前,又把鸡丝粥挪到张钧晓面前:“我就吃了一口,你要不嫌弃,你吃这个。” “嗯?”张钧晓有点儿愣神。 “看你馋的那个样子,”蔡明申没好气地说,“这个粥有点儿油腻,吃完了要是不舒服不许抱怨啊。”说完,他低下头搅搅张钧晓那碗被调料汁染成褐色的粥,面不改色地喝了一口。 “哎”张钧晓阻拦不及,只能说,“那个,我喝过了。” “你有传染病?” “没有。” “那不结了,你怎么那么多讲究。”蔡明申翻个白眼,“能把自己饿晕的人还讲究这个,哼。” 张钧晓完全跟不上蔡明申这种倒打一耙的路数,又饿得实在是扛不住了,于是低头吃粥。鸡丝粥显然是用鸡汤煲出来的,每一粒米粒都浸着鸡肉的香味,细碎的香葱提出清新的香气,张钧晓感觉自己从来没喝过这么好喝的粥,把碗底刮得干干净净的才恋恋不舍地放下勺子。 “好喝吗?”蔡明申说。 张钧晓点点头。 蔡明申:“他家招牌是龙虾粥。龙虾头尾稍稍过油,下锅时汤都是白的,文火煲半个小时以上才出锅,香气隔着老远都能闻到。” 张钧晓伸手去拿打包袋,看到上面印着的餐厅的名字,说:“我得记下来,过两天一定要去吃一顿。” 蔡明申把塑料袋拿开,盯着张钧晓说:“这店就在我家小区门口。” 张钧晓:“” 蔡明申把小桌子收拾干净,桌板放下去,拖着椅子坐到床边,说:“这样吧,我们定个时间,你就在我家住一个月。一个月后你爱去哪儿去哪儿,我绝不拦着,行吗?” 张钧晓:“你这是强人所难。” 蔡明申把自己手机摸出来放在张钧晓掌心:“要不你报警,就说我非法占有他人财物,外带非法拘禁。” 张钧晓头疼得掐掐眉心:“你到底要干什么。” 蔡明申坐正身子,沉默了一会儿说:“什么也不干,我就是不放心你一个人待着,我总觉得放你一个人你还会出事。” 张钧晓:“能出什么事儿啊。” 蔡明申:“我不知道,但是我一想到今天,你刚打开门就直接瘫倒在地,煤气开着,脸色青白啧,张钧晓你今天吓我了你知道么。” 张钧晓觉得心口一热,整个人都暖了起来,刚刚还沉沉下坠的心又飘了起来。他眨眨眼睛,声音有点儿哽咽:“对不起。” 蔡明申:“你在我那里住一个月,就一个月,等身体完全恢复我就让你走,行吗?” 张钧晓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蔡明申你何必呢?” 蔡明申轻轻笑一下:“我也不知道,但是我愿意。” 在医院里躺了大半天,打了三瓶葡萄糖,医生终于把张钧晓放了。蔡明申开车直接往家走,张钧晓说:“你总得让我回家拿点儿东西吧。” “不用,我都准备好了。” 张钧晓默不作声地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街景,他觉得有点儿奇怪。前面的路是全然陌生的,眼前的人也算不上相熟,可他坐在车里,奔向杳不可知的前方时,竟然没有感到恐惧。相反,鼻端萦绕着的淡淡的烟草味和草木清香,让他有种憧憬——前方应该是一片无际的草原,充满了生机和自由。 蔡明申住的琅翠园是高档小区,小区里的绿化极好,还有一道弯弯曲曲的小溪缠绕而过,温暖和朦胧的夜灯下,还能看到三三两两散步的住户。除了偶尔传来两声狗吠和孩子的欢笑,整个小区里非常安静。 蔡明申一边开车下地库一边对张钧晓说:“咱们住c栋,后面有个小花园,还有池塘,有几只大白鹅住那里,凶得要死你躲它们远点儿。东边有健身区,你可以去跑跑步c游游泳,报咱家的门牌号就行。西边有个7—11,想去大型超市要出了小区往南走,一站地就到。咱家车位就在楼下地库,坐电梯下去就是。” 张钧晓被他一口一个“咱们”c“咱家”酸得牙疼,有心纠正一下,可看蔡明申一脸坦荡荡又觉得自己未免太敏感,有点儿矫情的嫌疑。两相为难之下,只得本色出演一个聋子。 蔡明申问:“你有驾照吗?要不然我去借辆车给你开,出门也方便,或者你开咱家里这辆车,就是有点儿大,赶上停车位紧张时停车挺费劲。” 张钧晓:我聋。 蔡明申也不管张钧晓什么反应,一个人絮絮叨叨说了一路。他们把车停好,按电梯上了顶楼。张钧晓知道蔡明申家一定不会小,但是也绝没想到能有这么大:一层是三十多平的客厅,整整一面墙都是落地玻璃,窗帘敞开着,能俯瞰整个小区。餐厅c厨房c保姆房和卫生间在客厅的一侧,宽敞明亮的格局看着就心情舒畅。二层是书房和两间卧室,客房自带卫生间,和主卧共享一个大露台。 蔡明申拉开衣柜,对张钧晓说:“睡衣和内裤是新买的,下午已经洗过烘干了,一会儿可以直接穿。” 张钧晓盯着那几条黑c灰色的内裤,觉得脸都烧了起来,他无语地想:真不用那么周到的啊。 蔡明申:“卫生间里有洗漱工具,拖鞋也是新的。一会儿你洗个澡,把衣服放楼下洗衣机里,会儿洗完烘干就行,明天我带你回去搬家。” 张钧晓讷讷地说:“谢谢。” 蔡明申:“谢什么啊,谢我非法拘禁你?” 张钧晓:“” 蔡明申看看表:“快十点了,要不你洗个澡早点儿睡吧。” 张钧晓环视一下房间:“太豪华了,我有点儿紧张。” 蔡明申哼一声:“我是纨绔嘛,就这做派,我走了,你睡吧。” 说完,他转身走出了房门,张钧晓长长地叹口气,摊开四肢仰躺在柔软的大床上。他听到隔壁房间的门砰的一声关上了,紧跟看到露台另一侧的地面映出了灯光,那应该是蔡明申打开了房间里的灯,紧跟着灯光又消失了,大概是蔡明申拉上了窗帘 张钧晓躺在一个全然陌生的环境里,隔壁睡着一个几乎陌生的人,屋子里安静得能听到心跳的声音,可他竟然觉得非常踏实。在东郊时,他习惯开着电视,即便不看也要让房间里有点儿声音才觉得安全,可现在,他一想到一墙之隔就有一个人陪着自己,他就觉得可以放心安然地入睡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3.第六十三章 就在蔡明申把张钧晓拐回家的时候, 谭啸在胡同口依依不舍地送路珩回家。 天气越来越热了, 胡同口遛弯乘凉的人还不少,路珩胆子再大也不敢做什么,只好拗出一副正人君子的样子说:“赶紧回去吧,外面都有蚊子了。” 谭啸很听话地点点头,路珩说:“明天用我送吗?” 谭啸有点儿为难,犹豫了一下,咬着牙说:“不用, 我坐公交车。。” 路珩往前迈一小步,凑近他说:“我不累, 昨晚基本躺着没动。” 谭啸抽口冷气, 很想一把捂住这人的嘴,最后也只好板着脸说:“那你也在家好好歇歇, 备备课什么的。” “唔,这倒是。”路珩终于严肃起来,想起放学时任一萌那句没头没脑的话, “啧,我总觉得下周有大事儿发生。” “用我去问问任一萌吗?”谭啸问。 “算了, 她要真想干什么你也问不出来。不过这个孩子最近还算懂事儿。她应该有分寸, 不会闹出什么大乱子来。” 谭啸:“那你就好好歇一天, 我明天自己回去。” 路珩挤挤眼:“那我这做人男朋友的多不够格?” 谭啸笑一下:“你最好了。” 路珩“嘶”一声:“你别这样啊, 你这样让我怎么走, 我今晚还想住你家。” 谭啸推了他一下:“行了赶紧走, 回家好好休息。” 路珩挥挥手转身上了车, 谭啸一直看着路珩的车开远消失不见,刚要往回走时听到有人在喊他,从一棵大树后面慢慢走出来一个男人。天色已经昏暗,谭啸眯着眼睛辨认了一会儿认出那人竟然是谭洋。他已经有些日子没见到谭洋了,这短短的几个月谭洋瘦了很多,白头发也多了,目光躲闪着先四下里扫了一圈,仿佛在躲避什么人一样。 谭啸面无表情地问:“有事儿?” “没事。我来看看你和爷爷,最近好吗?” “挺好。” 谭啸硬邦邦地说完,便再也没有了下文。谭洋尴尬地愣了一会儿,发现谭啸完全没有跟他继续说话的意思,只好没话找话地说:“那个刚刚那个是你朋友?来找你玩的?” 谭啸浑身的毛都炸起来了,大脑里飞速地转了一圈,刚刚应该就是跟路珩说话来着,没偷摸他,没把人按树上亲,也没有什么过于亲密暧昧的举动。谭啸微微松口气,不动声色地点点头。 谭洋说:“我认得他,上次有点儿误会。” 谭啸对“误会”这个说法不置可否,他只是懊恼刚刚看着路珩的眼神会不会太专注了。 谭洋见谭啸丝毫没有回应的意思,只好硬着头皮继续说:“爷爷好吗?” “嗯。”谭啸哼一声,完全没有请谭洋回去坐坐的意思。 谭洋咽口唾沫:“走。咱们一起回去,我去看看你爷爷。” 谭啸:“不用,要不爷爷又要生气了。” 谭洋飞快地皱了一下眉头,眼角微微一颤,说:“也好,我知道他挺好的就行。那个谭啸,有件事儿我要跟你说。” 谭啸微微一扬眉。 谭洋舔舔干涩的嘴唇:“啸啸,爷爷他年纪大了,很多事情他不懂,但是你应该知道。这个房子肯定是要拆的,国家政策管得很严,拖久了并不能多要到钱,你看” 谭啸打断他的话,说:“房子的事,我听爷爷的。” 谭洋咬咬牙,腮骨都突出来,他艰难地说:“谭啸,爸求你点儿事儿。” 谭啸被那个“爸”狠狠地刺中了,他有种想吐的感觉。 “那个,你能借爸点儿钱吗?”谭洋艰难地说,“我正在找工作,你也知道,我这把年纪,又没有什么学历,找工作挺难的。” 谭啸知道自己应该说“不”,但是面前的谭洋干瘦苍老,目光中带着哀求,还有那天他跪在爷爷面前的身影,透着落魄可怜。 谭啸问:“你要借多少?” 谭洋振作了一下:“借我五千?” “没有。”谭啸果断地说。 “那四千?” 谭啸说:“这样吧,我借你一千。一千也够吃一个月的了,这个月内你可以找工作。” 谭洋:“行行吧,一千就一千,等我找到工作就还你。” 谭啸:“我只会借你这一次钱,没有第二次。” “我”谭洋挣扎了一下,“我不一定能找得到工作。” 谭啸摇摇头:“只借这一次。” 谭洋狠狠地点一下头:“好,我这个月争取把工作找好。” 谭啸这个时候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从第一次见到他已经过去大半年了,这些日谭洋如果一直没有收入,他是怎么过日子的? 他站在胡同口,看着慢慢走远谭洋,忽然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揣着这个疑惑,回家后他试探着问谭玉鑫:“路老师说宋律师那边准备好了,您真的要告么?” 谭玉鑫半垂着眼睛,从鼻子里“哼”一声:“谭啸,我告诉你,老话讲‘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就是冲着房子回来的。” 谭啸:“” 谭玉鑫沉默了一会儿:“我还是那句话,回家可以,让他放弃房子的继承权,这就是诚心诚意要回家的态度。表现好,就每月给他点儿钱,否则” 谭啸拍拍谭玉鑫的膝盖:“表现不好写检查,一千字起。行了,不提他了,您该吃药了,吃完药洗澡去。” 谭玉鑫把谭啸的手扒拉开,说:“我问你,那个路老师今天来干嘛了?” 谭啸镇定地说:“他送我回家。” “他怎么会送你回家的?” “张钧晓病了,我离得远赶不及,就先让路珩陪他去医院了。我们在医院里碰头,看完病他就顺路把我捎回来了。”谭啸从容不迫的说。 “哦,我说呢。”谭玉鑫随口答了一句,又把目光转向了电视,说,“这个路老师人还挺好的,前几天还来家里看过我。” 谭啸心跳得很快,生怕一说话就会激动得喊起来,只好小声的“嗯”一声。 谭玉鑫说:“不过咱们也不好太麻烦人家,都是有家有业的,没事儿别让他老跑了。他一个当班主任的,平时也挺累的。” 谭啸应了一声,鼓起勇气问:“爷爷,你觉得路珩这人怎么样?” 谭玉鑫:“还行吧,就是有点儿絮叨,啧,不过他们当老师的是不是都絮叨?” 谭啸有点儿不高兴地说:“他也不算絮叨,关心你才多说两句的。” 谭玉鑫奇怪地看了谭啸一眼:“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您对人家好点儿,别老拉着脸,挺吓人的。” “放屁!”谭玉鑫受到了污蔑,一拍大腿说,“我在他跟前就跟圣诞老人差不多了,怎么就吓着他了,又不是娘们,说两句都不行,你小子怎么尽向着外人说话。我是你亲爷爷!” 谭啸安抚地按住谭玉鑫:“您是我亲爷爷,我哪儿向着外人说话了,我肯定向着家里人啊。” 谭玉鑫瞪他一眼。 谭啸心想,不过我这个“家里人”的范围稍微有点儿大您别介意哈。 谭玉鑫指指谭啸的鼻子:“你问我路珩是要干吗?” 谭啸:“不干吗,顺嘴问问,这不闲聊天么。” 谭玉鑫想了想:“他是不是想让我帮着给介绍女朋友?” 谭啸翻个白眼:“赶紧吃药睡觉去。” 谭啸盯着谭玉鑫吃了药,回答房间后给路珩发微信。路珩正在备课,对着笔记本愁容满面。 谭啸:“很难吗?” 路珩掐掐眉心:“那倒不是,只是还有一个来月就期末了,也不知道这帮小崽子行不行。” 谭啸:“别人我不敢说,任一萌肯定没问题,她死都会考进班级前二十的。” 路珩:“她要真能考好了,告诉任永林,任永林肯定会给明月上供。” 谭啸木然地想,你以为他现在就没上供么,任一萌在明月那里花了上万块钱了。 “但愿他们能给力点儿吧。”路珩叹了口气。 让他没想到的是,学生们真的很给力,尤其在学物理上特别给力。路珩惊讶地发现,从星期一开始,来问他问题的人明显少了,因为好多学生一下课就围着贾博浩。 路珩小声问任一萌:“你们有问题为什么不来问我,干吗都去问贾老师?” 任一萌冲贾博浩翻个白眼:“您这不是在给我答疑呢吗,他们就去问贾老师了啊,谁让他在班里坐着。” “他只是来听课的,你们这样不好吧。” “那有什么不好的,‘师者,传道授业解惑也’。” 路珩指指作业本:“那你要问我什么?” 任一萌扫一眼作业本上的一串红勾,胡乱地一指:“嗯你随便讲吧。” 路珩用粉笔敲敲任一萌的脑门:“你们是故意的吗?” 任一萌不服气地说:“反正他闲着也是闲着,给我们讲题怎么了,您正好歇会儿。喝水吗?我去给您接杯水,凉的热的?” 路珩好笑地看着任一萌,小丫头一心想为自己讨点儿便宜,虽然手段傻了点儿,但是路珩忍不住揉揉任一萌的头发,真是越看越舍不得这班学生。 贾博浩作为一个初三老师,这会儿已经没什么事儿了,每天空余时间很多,本来以为来初二听听课挺轻松,谁承想马上又进入到了初三备考的状态。初二6是平行班里最差的,学生的问题自然很多,他已经从听课老师变成了答疑老师。每每口干舌燥烦不胜烦地抬起头来想找路珩解围时,就看到路珩身边也围着两三个学生,也就不好意思说什么了,只好低下头任劳任怨地给继续讲题,殊不知路珩身边围的那几个根本就是在聊天。 偏偏这班学生嘴都挺甜,尤其是那个任一萌,每次都一脸真诚地说“贾老师您讲得太好了,一听都就明白了”或者眼巴巴地说“我到今天才算是听懂了物理”,贾博浩被她夸得心满意足,更不好意思撒手不管,只好坐在那里继续当免费的答疑老师,几天下来就被累得半死。 最可怕的是不知道“贾老师讲题特别好”这个说法是怎么流传出去的,中午排不上队c答不了疑的其他班的学生也开始陆续去找贾博浩问问题。贾博浩再也不敢在初二办公室坐着,改去物理组坐着,可是学生就会转移阵地追去物理组。很快,初二年级的所有物理老师看到贾博浩都是一副感恩戴德的笑模样,各个诚心诚意地说:“真是谢谢贾老师了,您看您好不容易带完初三还来帮我们的忙。” 贾博浩也只好谦虚地说:“你们的学生真好,辛勤好问的以后肯定能出成绩。” 路珩对任一萌说:“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任一萌:“好好学习啊,您没看大家都那么努力么?” 路珩翻个白眼,心里是高兴的。 终于,两周后贾博浩扛不住了,看着其他初三老师已经提前进入了暑假状态,有人已经带着孩子趁着人少出去旅游了,而自己却忙得比一模还邪乎。贾博浩对路珩说:“你的课我也听了好几节,pad教学这事儿我还得回去好好琢磨琢磨,毕竟使用平板这事儿对于我们来说还是有点儿困难的。这样,明天起我就不来了,如果我有什么问题,我再来向你请教吧。” 路珩恭恭敬敬地把贾博浩送了出去,转身回来关上办公室的门差点儿笑死。一边笑一边拍着胸口庆幸,任一萌没把这种馊点子用在自己身上,要不然得多惨。 路珩给谭啸打电话,告诉了他这件事儿,谭啸问:“那是不是以后就不会换班主任了?” 路珩:“当然不是,最后还是要看期末考试成绩。只是贾博浩不在班里坐着,我心情能好点儿,每天看到他我就闹心。” 谭啸:“还有一个月,你有把握吗?。” 路珩“唔”一声:“一半一半吧。” 谭啸说:“如果最后还是不行,你” 路珩轻笑一声:“你就不能盼我点儿好?” 谭啸:“不是,我就是想告诉你,如果最后还是不行,你也别太难过,毕竟努力过了。” 路珩:“这种场面话就不要说了吧,我天天忽悠学生用得都是这一套。” 谭啸:“那我要怎么安慰你?” 路珩看看天花板,说:“考完期末考就放暑假了。” “嗯。”谭啸的声音里带着点儿笑意,他隐隐地知道了路珩要说什么。 路珩:“你要陪我。” “好。” “让我高兴。” “好。” “知道怎么让我高兴吗?” 谭啸的低声说:“知道。” “哦?”路珩压低声音说,“说来听听。” “我会多陪陪你,然后,没事儿的话我住你家。” “住我家干吗?” “干。” 路珩:“” 谭啸的呼吸慢慢变粗了,他说:“想怎么干,你随意。” 路珩叹口气:“谭啸,我喜欢你。” “嗯。” “所以,暑假陪我回趟家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4.第 64 章 谭啸足足愣了有半分钟, 路珩耐心地等着他, 然后听到谭啸犹犹豫豫地说:“合适吗?” “没什么不合适的吧,到暑假, 认识你就快一年了, 谈恋爱也谈了半年了。” “可是,他们会不会觉得太突然了?” “唔, 他们应该知道你。”路珩带着笑意说,“虽然我没提过,但是周姨应该多少意识到了,毕竟她经常来帮我打扫房间。” 谭啸轻轻地“啊”一声, 关注点立刻就偏了:“你都没清理一下吗?” 路珩“噗”地笑了:“谭啸, 你的关注点真诡异。如果你说的是套套,我当然清理了, 可是我衣柜里有你的衣服,卫生间里有你的洗漱工具啊,你当周姨瞎吗?她精得要命好吗, 要不然我妈能让她来盯着我?告诉你, 她进屋闻闻空气都能闻出来家里有没有人来过。” 谭啸更紧张了:“那你怎么跟她说的?” “什么也没说啊,她没问我就没说。”路珩说, “说点儿正经的, 你暑假陪我回趟家呗。” 谭啸内心很是挣扎, 路珩家就在这个城市, 要是见家长根本用不着等暑假, 随便哪天都可以。之所以要等到暑假, 无非就是给自己做心理准备的时间,这份体贴谭啸是懂的。而且路珩的要求,谭啸从来没有说过“不”字。他几乎是习惯性地就要说“好”,但是话在出口的一瞬间他又迟疑了。 路珩等了一会儿,试探着问:“你不愿意吗?” “不是。”谭啸唯恐路珩误会,赶忙解释,“我不是不愿意,我就是觉得嗯” “别紧张,反正暑假还有一个月呢,”路珩安慰他,“这事儿不着急,到时候咱们再商量。” 谭啸立刻又怂又软:“你别生气。” “我没生气啊。” “我没别的意思,我就是紧张。” “我也没说什么啊。”路珩叹口气,“谭啸你别老这样,别总担心我会不高兴,如果我真的不高兴我会跟你说的。你有什么事儿也要跟我说,咱俩之间还有什么不能摊在明面上说的?” 谭啸低低地“嗯”一声,轻声说:“我喜欢你。” “知道。”路珩哈哈一笑,“行了,别再说了,再说我就要忍不住飞车过去了。” 谭啸心里说了一声“谢谢”,感谢路珩这么不动声色地把话题带开了。他挂了电话,发了一会儿呆,转身回房间了。 耿峰正躺在床上跟女朋友视频,谭啸冲他做个手势直接进了洗手间。热恋中的人谁不希望有个独立私密的环境来跟恋人窃窃私语,于是谭啸洗了一个磨磨蹭蹭的澡,哗啦啦的水声中他想起路珩说的“忍不住”,他感觉路珩说话时的那种略带笑意的声音就在耳边,他还记得路珩伏在自己身上用力顶弄的感觉。谭啸拧大了花洒,咬着下唇握住了自己。 等谭啸从浴室中出来时,耿峰已经挂了电话,正看着天花板发呆。谭啸问:“耿哥,你想什么呢?” 耿峰说:“我媳妇问我什么时候结婚。啧,她以为我不想结婚吗。没房子怎么结婚。” 谭啸:“可以先租房啊。” 耿峰:“租房也不是不可以,我就是觉得亏欠媳妇的。她的那些小姐妹各个都有钱,老公挣的都挺多的,凭什么她要受这个委屈?再说,以后出去大家面子上也不好看。” 谭啸问:“耿哥,您现在挣多少?” 耿峰:“□□千吧,偶尔能一万多,看业绩。啧,这点儿钱,要攒到什么时候才能攒够一套房子钱?” 谭啸:“可是一直拖着不结婚也不是个事儿“ ”是啊,那么多年了,也该结婚了。“耿峰烦躁地挠挠头发,手不由自主地摸向床头的烟盒,“我跟她是同学,她跟我也快十年了,她小姐妹都有生孩子的了,结果她连什么时候结婚都不知道呢。我有时候真是觉得对不起她。” 谭啸默默地躺上床,说真的,他特别理解耿峰的想法,这事儿换了自己肯定也是这样。 耿峰推开窗户,狠狠地抽口烟,说:“所以小谭啊,哥还真是挺羡慕你的。年纪那么小,还有的是机会和前途,以后肯定比哥有出息。” 谭啸苦笑着摇摇头,修车这种技术活说白了就是在积攒经验,昨天他亲眼看到耿峰只凭听声音就从十台发动机里把有问题的一台挑了出来。而他自己是挨个拆了一遍才把问题找出来,找出来之后根本修不好,还是耿峰提醒他线圈的问题,这才避免了被德国外教罚去压千斤顶的下场。耿峰尚且如此,自己要到什么时候才能真正独挡一面呢,这个时候,再回想付谦大言不惭地说:“我们小谭技术最好了,三十万以下的车根本就不修”这话是多么的可笑。 谭啸问:“耿哥,你说我真的能学出来吗?” 耿峰用夹着烟头的手指点点他:“当然能啊,你才多大。我告诉你谭啸,你还小呢,其他乱七八糟的事儿先不忙,把手艺学好,能凭自己的本事吃饭,将来不怕没媳妇。姑娘都是要哄的,哄姑娘都是要钱的,你以为你一个月五六千特多是吗?我告诉你,女生一瓶擦脸的水就一千多,你还不能光买一瓶水,得配洗面奶吧,得配擦脸油吧,脸好了,就得配衣服吧。啧,她们能因为配一双鞋买一整套衣服。” 谭啸哈哈地笑了:“耿哥你太夸张了。” 耿峰一脸严肃地说:“不夸张。而且我告诉你,现在的女孩子强的不行,你还别以为给她买了就能追上她。人家自己挣得钱就能买得起,根本不稀罕你给买。” 谭啸啧一声,好奇地问:“嫂子干什么的,瞧给你吓得。” 耿峰:“这不叫吓的,这是服气。” 谭啸哈哈笑起来。 耿峰:“你别笑,我是真的服她,可能干了。学历比我高,工作比我好,挣得比我多。啧,我是真的配不上她。“ 谭啸登时笑不出来了,他和耿峰一起沉默了半晌,两个人一起拿起了书。 路珩不知道谭啸为什么对回家见父母这事儿那么紧张,他给蔡明申打电话,说:”你看我对见谭玉鑫这事儿就没有什么心理压力,如果谭啸愿意,我随时可以以他男朋友的身份的跟他回去见家长。“ 蔡明申冷哼一声:”你以为谁都给你一样,心大得跟太平洋似的。人家才二十好吗,二十岁,搁大部分人可能都还没正儿八经谈过恋爱呢,全都是处子之身。只有你这种臭不要脸的,强占了人家不说,还想直接扯证盖章霸占人家一辈子了。我要是谭啸,我也不答应,你有多远滚多远吧。“ 路珩大怒:”姓蔡的,你哪头的?“ 蔡明申老神在在地说:”难道不是吗,全世界有几个初恋就能修成正果的?你就欺负人家谭啸年纪小,什么都不懂。“ 路珩:”老子也才二十四好吗!“ ”大人家四岁这种事儿就不要说了,欺负孩子。“ 路珩怒极而笑:”哦,初恋修不成正果。那您这万花丛中过的,修炼出来没有?张钧晓还没半夜跳窗逃跑?“ 蔡明申立刻哑然,半晌之后迸出来一句”绝交“,然后恶狠狠地挂了电话。 电话是可以挂,路珩也可以骂,但是纵有偷天的胆色,在张钧晓跟前也只剩下偷瞄的色胆。蔡明申推开露台的门,轻轻走出去站在客房阳台门口。客房的窗帘低垂,里面一点儿动静都没有。说到这个,蔡明申真的挺服气的,平时他一个人在家时,卧室和客厅的电视都开着,要么就是开着音响,可张钧晓在家里时,房间里静悄悄的跟没他这个人一样。 说到这个,蔡明申还记得张钧晓入住的第二天。他早晨起来站在露台上听了半天,客房里鸦雀无声,脑子里第一个反应就是张钧晓一大早偷摸跑了!蔡明申顾不得礼数,直接就去拧客房阳台门。巧的是张钧晓那天居然没锁门,蔡明申就这么推门进去了。 张钧晓当然还在,大约也是刚睡醒,坐在大床上发愣。睡衣的领口大敞着,露出纤细的脖子和笔直的锁骨。他头发乱糟糟的,眼睛里还笼着一层睡意没有散去,朦胧间看到一个同样衣衫不整的人从露台进入自己的房间,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的胸口 张钧晓一时之间很难相信蔡明申头天说的“我的人品还不错”这种屁话。 于是两个穿着睡衣,牙不刷脸不洗衣衫不整满眼眼屎的人面面相觑了足有半分钟。 半分钟后,张钧晓的目光慢慢悠悠溜到蔡明申的下身,嘴角边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微笑。 “我操!”蔡明申绿着脸骂了一句,然后一转身又出去了。走得匆忙没来得及关露台的门,五月的风很暖,卷起落地的纱帘飘飘悠悠的,蹁跹出层层波纹,张钧晓看着那纱帘,感觉自己的心也跟着慢慢飞了起来。 他揪着被子角捂在脸上,然后“嘿嘿”笑了起来,越笑声越大。 过了那么久了,这是他第一次一觉醒来没有沉甸甸的感觉,而是打心眼里觉得轻快。这种感觉很难跟人描述,如果非要说,大概就是“透心凉心飞扬”。张钧晓从床上蹦下来,几乎是笑着的冲到卫生间刷牙洗脸,然后就下楼了。刚走到楼梯口,就听到楼上“砰”的门响,一阵慌乱的脚步声之后蔡明申趴在二楼栏杆上喊:“张钧晓你干什么去!” 张钧晓眨一下眼:“吃早饭啊,你冰箱里有什么。” 蔡明申抽口气,脸色比刚刚更绿了,丢下一句“随便”扭头又回屋了。 张钧晓在楼下,默无声息地笑了一会儿,才拉开蔡家那大得吓人的双开门冰箱。张钧晓目瞪口呆地看着冰箱里面,他怎么也想不明白一个人独居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多吃的。他顺手拿出来一盒蓝莓,上面的标签印着昨天的日期,再拿出来一盒草莓,依然是昨天的日期。张钧晓翻了翻,所有的菜都是净菜,水果全是盒装,饮料都是印着外文字的鲜果汁,一眼看过去,只有鸡蛋还平价点儿。 蔡明申走下楼梯,摆出若无其事的样子说:“想吃什么随便拿,也没什么特别好的,凑合吃吧。” 张钧晓举起一盒标价586的牛排:“你平时就‘凑合’吃这个?” 蔡明申昨晚回来压根就没开过冰箱,他只嘱咐小时工买点儿“有营养的”,没想到能这么“有营养”。蔡明申看一眼冰箱里的存货,不由自主地肉疼,毕竟他只是徒有纨绔得做派,而缺乏纨绔的实力。而这一冰箱的东西直接报销了他这个月花天酒地的机会。 但是做派这个东西,在某些时候比实力更重要,因为它象征着“脸面”和“尊严”。于是蔡明申抽肿了自己的脸之后云淡风轻地说:“吃着玩吧。” 张钧晓:“我得交伙食费了。” 蔡明申:“哎哎哎,这样就没意思了啊,就你这小身板能吃多少,提什么伙食费。” 张钧晓笑一笑没说话,只是把牛排放进去拿了一条土司出来:“西式早餐吃吗?” “吃!”蔡明申盯着张钧晓走进了厨房。张钧晓穿着家居服,趿拉着拖鞋,头发梢还有点儿湿,脑后的一撮头发微微翘着,显然用水也没能给它压下去。这撮头发让张钧晓看起来有些呆,以至于蔡明申鬼迷心窍错误地判断错了形势,习惯性地撩骚说:“够贤惠的啊。” 张钧晓正在切吐司的手僵硬了一下,然后淡淡地说:“跟谁比?” “跟”蔡明申当然不会作死地说跟我之前那些所谓的“朋友”比这种自掘坟墓的话。只好硬着头皮说,“跟我,你比我贤惠。” 张钧晓笑一下:“你也承认自己不贤惠了?” 蔡明申怂了:“我的确不怎么贤惠。”他蔫头耷脑地坐在餐桌边等吃,只敢哀怨地看着张钧晓的背影,再不敢随便撩骚。 然而很快,蔡明申发现自己在张钧晓跟前连“纨绔”的架势都端不出来了。 周一下班时,蔡明申惦记着家里的人,心急火燎地打电话,问晚上吃什么,要不要带点儿菜。他说这话时心里炸开了满天的烟火。这是他第一次说这种话,平时都是“去哪儿吃”或者“点什么外卖”,买菜做饭这种烟火气的话他从来没想过要对谁说。可是在张钧晓跟前,他情不自禁地就说了,而且说的自然而然好像老夫老妻。 张钧晓说:“不用,我都弄完了。” 蔡明申的心里炸开的都不是烟火了,简直就是皇家礼炮。等他到家时,餐桌上已经摆了一份金枪鱼蔬菜沙拉,面包篮里有切好的蒜香面包,张钧晓正在厨房煎那份“凑合吃”的牛排。 这是,浪漫的烛光晚餐啊! 蔡明申狠狠地掐了自己一下,提醒自己不要白日做梦不要给自己脸上贴金,张钧晓肯定只是不想浪费粮食而已。 张钧晓把牛排盛出来放在盘子里,擦擦手说:“只煎过鸡蛋,所以我只能保证牛排是熟的,能不能嚼动凭运气。” 蔡明申忙不迭点头:“看着就好吃,一定好吃。” 张钧晓:“等等,我买了瓶酒。” 说完,他转身进了厨房,蔡明申又掐了自己一下,为了不失态变成“猥/琐男”,他把“合衾酒”三个字掐死在萌芽状态。 一会儿,张钧晓拿着一瓶芝华士25年出来,蔡明申一直晕乎乎的脑袋瞬间就清醒了,跟被人泼了盆冰水一样。 他放下刀叉,坐正了身子问:“你爱喝洋酒!” “还行。” “上次在谭家,你那点酒量也就是喝点儿啤酒的。” 张钧晓拿了开瓶器想开瓶,被蔡明申一把按住:“别开。” 张钧晓挑挑眉,垂着眼看着蔡明申,眼神有些冷淡。 蔡明申说:“两千多一瓶,你又不喝酒,买它干什么?” 张钧晓:“配牛排嘛,再说你可以喝啊。” “我也不喝。” 张钧晓:“那就尝尝吧。” 蔡明申按着张钧晓的手,心里一点儿旖旎荡漾的感觉都没有,反而有些发苦:张钧晓买瓶没人喝的洋酒,无非是抵充自己的殷勤招待。 住你的房,吃你的菜,虽然你不收我的钱,但是我也不会占你的便宜。 蔡明申知道,这瓶酒只是开始,他确信接下来还会有价值上千的烟,好几千一斤的茶等等。这是公平交易,谁也不欠谁。 蔡明申默默地叹口气,可脸上依旧一派轻松地说:“咱俩都不喝,挺老贵的别开了。放柜子里吧,将来有机会再喝,实在没人喝卖了还能兑现呢。” 张钧晓笑着说:“行,我放你橱柜里。” 蔡明申戳戳牛排,其实煎得很好,汁水饱满,内里略带粉嫩外层挂汁,但是蔡明申心里有点儿堵。 张钧晓说:“我今天翻了翻你的冰箱,里面的东西太多了,而且都是那种保鲜期很短的,不赶紧吃就该坏了。明天吃米饭炒菜吧,我看有芦笋和火腿,还有一条鲈鱼。” “嗯?”蔡明申盯着张钧晓有点儿反应不过来,那种强烈的老夫老妻的感觉又来了,仿佛刚刚那个拎着一瓶芝华士25年,一脸“你不收下我就有走”的人是个幻想。眼前的这个张钧晓,亲切熟络地就像和自己生活了一辈子。 “问你呢。吃米饭行吗?”张钧晓切下来一块牛排放进嘴里,一边嚼一边问。 “行。”蔡明申更迷糊了,这种问话似乎以前天天听老妈问老爹。 “清蒸鲈鱼?” “行。”蔡明申看着张钧晓轻松自如地吃着饭,脸上带着平和温柔的笑意,他迷迷瞪瞪地只能下意识地点头同意。 “芦笋炒个火腿吧。” “行。” “对了。我明天还要回去一趟拿点儿东西,大概三点多回来吧。” “行。” 张钧晓诧异地看着蔡明申:“你还能说点儿别的不?” 不能!蔡明申欲哭无泪地想:祖宗我真是怕了你了,你莫不是有摄魂大法吧。 于是,不到四十八小时,蔡明申就清楚地认识到一个问题:张钧晓或许曾经真的想死,或许也真的曾经温柔顺从,但是如果因为他漂亮精致的面孔和那副柔顺的样子就觉得这人可以随意摆弄,恐怕下场真的会很惨。 蔡明申在那一刻,无比清晰地认识到:张钧晓就是张钧晓,独一无二,他值得自己郑重又珍重地去看待。 于是,从那一天起,蔡明申在张钧晓跟前收起了那副纨绔的做派,他忽然有了“郑重”的想法,这远比路珩说的“认真”要严肃得多。 所以,跟路珩打了一场嘴架以后,蔡明申站在露台上,非常想去敲敲客房的阳台,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就是看看他,跟他说一句“晚安”。他愿意像学生时代那样,对自己心爱的人晨昏定省;拉一次手都要做一整天的心理准备;说出的每一句话都再三考量不会惹对方不高兴;悄悄接个吻都能兴奋得睡不着觉。 蔡明申在露台上转了两圈,鼓足了勇气站在客房玻璃门前,刚要举起手来敲,客房里的灯灭了。 张钧晓,睡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5.第六十五章 蔡明申举着手, 面对着冰冷的玻璃门愣了半晌,这才垂头丧气地转身,还没来得及抬脚, 就听到张钧晓略带迟疑地喊了一声:“蔡明申?” “哎哎哎,”蔡明申以右脚后脚跟为轴, 三百六十度转个圈又冲着玻璃门,抬高嗓门问:“是我,你还没睡哪?” 屋里传来踢踢踏踏的脚步声,“咔哒”一声响张钧晓打开了门。 “你怎么知道我在外面?”蔡明申问。 “地上有影子, 你一动我就发现了。” 蔡明申低头看看地板, 窗帘距离地面尚有一尺来宽,房间里一片漆黑时, 自己的影子的确能挡住一部分光亮。 “观察得够细致啊。”蔡明申心神激荡, 高兴得说话都不过脑子, 张嘴就撩, “你半夜不睡觉盯着窗户干什么?” 张钧晓一扬眉。 蔡明申电光石火间只想抽自己一个耳光, 他调动了几年来四处聊骚的所有的经验和技能, 硬生生扭转话题:“是因为露台的灯太亮吗?” 张钧晓眉眼一弯, 摇摇头:“没有。” 房间里一时陷入沉寂,两个人, 隔着一扇敞开的门, 晚风轻轻柔柔地在他们之间缭绕。 蔡明申盯着张钧晓的脸回不过神来, 这几周以来, 大概是生活作息规律, 吃的也不错。纤瘦的张钧晓面色红润起来,下颌有了柔润的线条,精致的眉眼在夜色中美得惊人。见过了太多的美人,蔡明申不得不承认,张钧晓是长得最合他心意的一个。 这个“合心意”,其实跟长相关系不大,主要是因为他这个人。 张钧晓咳嗽一声:“蔡明申?” “啊,没事儿。我来跟你说个晚安。”蔡明申不动声色,淡定地说,“我回去睡了。” “晚安。” 张钧晓看着蔡明申趿拉着拖鞋,脚下发飘地回到主卧,轻轻地笑了。关上房门,他躺在床上想,这不知不觉也两周多了。本来以为自己不过盛情难却,暂时待两天就会回到东郊的房子里,或者索性就离开这个城市。但是一天拖一天,现在他几乎已经习惯了在这里的生活。 蔡明申是个很好相处的人,他真的像他承诺的那样给了张钧晓最大的生活空间。每天八点,蔡明申会出门上班,晚上四点半回家。做晚饭这种事蔡明申是有心无力,他尝试过炒醋溜白菜。张钧晓也的确面不改色地吃完了,只是第二天再也不提让蔡明申做饭的事儿了。 张钧晓也不擅长做饭,但是好歹能吃。于是两人达成了一种默契,复杂的菜叫外卖,简单的菜张钧晓来做。本着“做饭不刷碗”的原则,蔡明申摔烂了四个盘子之后终于学会了洗碗,虽然水表“噌噌”地跑圈,不过好歹是把碗刷干净了。 两个人吃完晚饭后就各干各的。一开始,张钧晓会在自己房间里看电视或者上网,时间久了,他就会溜到客厅里。和蔡明申各据一个沙发,懒洋洋地瘫在里面,然后把电视连上硬盘看美剧。两个人都喜欢看刑侦类的片子,于是相约重温csi,从拉斯维加斯第一季开始看起。守着一盘水果或零食,看完四集之后蔡明申会赶张钧晓去睡觉。 张钧晓会赖在沙发上说:“再看一集吧,现在睡太早了。” “不早了。”蔡明申严肃地指指手表,“你看看都快十点了,你洗完澡晾干头发就得十点半,去睡觉。” 张钧晓嘟囔:“这也太养生了。” “你一个重度营养不良还贫血的人,就应该养生。” 张钧晓不情不愿地爬上楼,两个人道了晚安后各自睡下。这种日子太舒服了,舒服到张钧晓不知不觉间把搬回去的事儿给丢到九霄云外去了。 其实这倒不是因为蔡家有多奢华,只是张钧晓每天一睁眼就能看到蔡明申的杯子放在茶几上,蔡明申的漱口杯还挂着水滴,门口的拖鞋东一只西一只地随意扔着,蔡明申的衬衫扔在洗衣篮里这个房间虽然很大,但是被“生活”填得满满的。到处都是蔡明申的痕迹,时时刻刻提醒他,他不是一个人。 这种“不孤独”的感觉张钧晓追逐了一辈子,从小,他的世界里没有声音,寂静到让人恐惧。无论他怎么哭喊,尖叫,声音都缥缈得跟他不在一个世界。当他带上助听器,他本以为一切都会好起来。可事实上他更孤独了,他听不懂那些人在说什么,不明白所谓的“人情世故”,他只能在一本本小说里给自己虚构一个世界。小说里的所有人都是他的伙伴,都可以填补他的生活。直到遇到了那个人,张钧晓一度真的以为那人就是来拯救自己的神。 当然,一切都过去了。 现在,当白天太阳不晒的时候,张钧晓会把小桌子和笔记本电脑搬到露台上,然后坐在圈椅里写东西。不过大部分时间,他只是打开一rd文档,然后就看着楼下的景致发呆。小区的绿化极好,车行道和人行道完全分开,浓密的灌木丛下小径时隐时现,偶尔可以看到孩子踩着滑板车欢快地跑过去。蔡明申说的那只大白鹅只是叫起来很凶,没人的时候会趾高气昂地在小溪边的草地上巡视。张钧晓最喜欢的一件事儿就是从露台上,透过浓密的灌木丛去找那白色的影子。 张钧晓懒洋洋地瘫在椅子上,看着近在咫尺的露台栏杆,他犹豫了一下慢慢站起来,走到栏杆边上趴在。这是八楼,如果跳下去毫无疑问也会一了百了。但是为什么要跳呢? 张钧晓的目光沿着曲折的小溪寻找那只大白鹅,脑子里在想,今晚的晚饭还没想好吃什么;应该看拉斯维加斯第五季了;昨天蔡明申买了杨梅回来,又大又红,在冰箱里冰了一天肯定特别好吃;明天就是周末了,蔡明申说要把路珩和谭啸叫过来一起吃饭 生活多有意思,干嘛要跳下去?跳下去多疼啊。 张钧晓趴在栏杆上用力向外伸展胳膊,两个手悬在栏杆外面,颇像一只自由飞行的鸟。他想:我才不跳,那瓶芝华士25年还没尝过什么味儿呢,跳了有点儿亏。 就在张钧晓舒服地享受五月的微风吹在脸上的温柔触感时,身后“咔哒”响了一声,他趴着栏杆扭头看过去时,眼前一花,一道分不清是人是狗的黑影冲着他就扑了过来。紧跟着一阵剧痛袭来,他整个人被扯离了栏杆,被人凶悍地按倒在地。后脑勺磕在水泥地上,痛得他眼前一片金星,眼泪“哗”的流了下来。 他听到蔡明申撕裂的嗓音喊:“张钧晓你混蛋!” 张钧晓在一片泪眼朦胧中马上明白了发生了什么,一定是他穿过小径时透过灌木丛看到了自己趴在栏杆上,而自己视线受阻并未能看到他。两周多以前那一幕给了蔡明申太大的刺激,以至于他第一反应就是自己又要寻死。这才会轻手轻脚地进屋c上楼,疯狗一样又把自己扑倒了。 蔡明申死死掐着张钧晓的肩膀,眼底泛起血丝,他的嘴唇在微微颤抖,额角一片细密的汗珠。大约是被吓得,喊了一句“混蛋”之后他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张钧晓想,虽说无巧不成书,但是为什么自己真想寻死的时候身边没有人,不想寻死的时候回回都能被按在地板上?他用力眨眨眼睛,把眼睛里的泪水眨掉,更清晰地看着蔡明申。蔡明申脸色铁青,眼底居然炸出一点恨意。 张钧晓叹口气,忽然伸出胳膊牢牢抱住蔡明申的脖子。蔡明申猝不及防,被他拉得倒了下去,直接倒在了张钧晓的身上。张钧晓抱着他的脖子,轻声说:“别怕,我就是伸个懒腰,我没想寻死。” 太阳已经西斜,楼体投下的阴影笼着两个人。张钧晓忽然觉得这样也挺舒服的,于是他索性就躺在了地板上,依旧搂着蔡明申的脖子说:“我告诉你一件事好吗?” 蔡明申整个人都木了,强烈的恐惧之后是张钧晓温柔的拥抱,耳边还有他轻声细语的柔和气息,张钧晓的胳膊环着他的肩颈,他半个身子压在张钧晓身上,薄薄的衣衫下面能感受到张钧晓的体温。 这是一个极其亲昵的姿势,甚至带着几分旖旎的味道。好在是顶层,角度问题不会被对面住户看到,否则一定会有人认为这两个人在做什么私密的事儿。 蔡明申想骂人,又想狠狠地抱紧他,更想用力吻下去,但是所有那些,又被强烈的后怕压抑着。一时之间,他竟然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张钧晓不敢看他的眼睛,只好就着搂抱的姿势说:“我曾经的确是想寻死来着。” 蔡明申剧烈地颤抖一下,悄悄地松开了张钧晓的肩头,却改为搂抱的姿势把他圈在了怀里。 张钧晓把脸藏进蔡明申的颈窝里,慢慢地把那些事儿又讲了一遍。这些他曾经对谭啸讲过,但是讲得支离破碎精疲力竭。而今,再在蔡明申的怀里,他又闻到了那种极淡的烟草和男香混在一起的味道,像草原一样辽阔,暖阳一样炽热。 于是张钧晓心平气和地告诉了蔡明申他曾经遇到过什么,在讲述的过程中,他甚至轻笑着说:“我真的就是想煮个糖水鸡蛋,我觉得我低血糖,那个时候我已经不想寻死了。” 当他云淡风轻地讲完时,一阵晚风掠过,清凉的感觉直透肺腑。张钧晓深深地吸口气,感觉一颗心平稳地落了下来,好端端地放在胸口,每一下搏动都是力量。 蔡明申不说话,只是抱着他,半晌之后张钧晓拍拍蔡明申的后颈:“起来吧,地上凉了。” 蔡明申哑着嗓子说:“以后” “嗯?” “以后就住我家吧,我陪着你。” 张钧晓不置可否,只是又拍了拍蔡明申的脖子:“起来,真的凉。” 蔡明申站起来,伸手把张钧晓拉了起来,垂下的眼睛挡住了失望的神色。张钧晓低头看到蔡明申光着的脚:“为什么不穿鞋?” 蔡明申一声不吭地转身往屋里走,张钧晓想了一会儿明白了,浮起一个浅淡的微笑跟着他走进了屋。 “晚饭吃什么?”张钧晓说,“我今天犯懒,什么都没准备。” 蔡明申两三步调整好自己的表情,努力带着笑意说:“今天周末吃点儿好的吧。” 张钧晓说:“好啊,吃什么?”他说这话时,眼睛里都闪着光。蔡明申熟知这个城市里的一切美食,不管是高档餐馆还是胡同里的苍蝇小馆,张钧晓一听就来了精神,就连后脑勺都不疼了。 蔡明申说:“我带你去吃杭帮菜,特别正宗的一家,不过我有个要求。” “你说。”张钧晓笑着说,可心里有点儿犯嘀咕,做好了准备,一旦蔡明申说出什么“我追你行不行”这种话,就立马回厨房泡方便面。 蔡明申说:“这顿饭你请客,你今天吓着我了,我得要点儿精神损失费。” 张钧晓瞪大眼睛。 蔡明申:“别瞪眼,瞪得跟‘大眼灯’似的太丑了。” “你才大眼灯。” “啊,就算我是大眼灯吧,我无所谓,反正你得请客。”蔡明申耸耸肩膀,用纨绔的姿态说,“来,拿出你买芝华士25年的气魄来,壕无人性地直接把钱甩到我脸上,然后说‘走,跟爷吃饭去’!” 张钧晓大笑起来。 五月,风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6.第六十六章 五月, 风暖 在校园里, 五月是离别的日子。路珩趴在三楼的窗台上看着初三的学生吵吵嚷嚷地在拍毕业照。办公室里的老师正在收拾自己的东西,今天已经是五月的最后一天了, 再用不了两天,初三的学生就要离校,初二年级就要正式入驻初三,名其名曰“初三入营”。为了给学生提前增加中考压力,感受中考氛围,每年这个时候都要兴师动众地闹腾一下。 路珩的桌面上一片狼藉, 他向来懒得收拾,自己住的房间尚且乱得无处下脚更何况办公桌。只是家里有谭啸, 学校里却只能靠自己。 现在的风声又有了变化,听说他要留任初二接一个新的班级。办公室里的老师不想触他伤心, 都尽量不提升留级的问题, 但是眼看着就要搬去新的办公室了,这事儿避无可避地提上了日程。 有老师安慰他:这样挺好的,初三多累啊, 你刚谈恋爱,多陪陪女朋友,要不然一上初三一忙, 冷落了女朋友岂不是后悔一辈子? 也有人说:再积攒积攒经验, 这样挺好的, 你看谁第一轮就能顺顺当当地升上初三的? 道理路珩都懂, 只是到底意难平。 他翻翻手里的月考成绩单, 初二的最后一次月考,六班依然排第六,但是和第五名的距离拉近到了十八分。算得上是进步,然而并没什么用。 同事招呼他:“路老师,下班了就赶紧走吧。” 路珩掐掐眉心:“你们先走吧,我找几个学生。” 同事叹口气:“你说你何必呢?” 路珩笑一下没吭声:既然已经做了,那就索性做到底。能有什么结果就看命吧。 任一萌和另外七八同学已经在路珩这里上了半个学期的晚自习了。每天路珩会亲自盯着他们写完至少两科作业,背一个单元的单词和一篇语文课文,除此之外还要在做两道物理附加题。就像他预料的那样,这些学生一开始情绪激昂,各个说要“撸起袖子干到底”,结果一个月都没干完,就全都被作业干趴下了。苟延残喘地说:“路老师,我家里还有三套房子等着我继承,就让我腐烂在房租金里吧,我不值得救了。” 还有人说:“路老师,我的志向是星辰大海,请放我远游吧。” 所有嬉皮笑脸的偷奸耍滑全都被路珩武力镇压了。他毫不手软把学生一个个按在办公室,丁是丁,卯是卯地逼着他们按时完成作业。学生家长倒是很感激路珩,一来孩子的学业确实有提升,二来初二的学生下午四点就放学,回家都没人看着不放心。有班主任盯着,比报什么托管班都管用。 路珩环视一下教室里的九个人,这是全班成绩最差的九个。如果他们能在期末考试的时候有所进步,一切就还有转机。就怕 路珩叹口气,尽人事,听天命。 任一萌的心里没有什么大学c前程c未来,但是有一个明月半墙比什么都强。午夜梦回想起明月那句“萌萌你好”,她都想爬起来写两道数学题。为了达到交换条件,她无条件地成了路珩的助教,天天盯着那几个好朋友刻苦读书。直到这个时候,她才体会到路珩有多辛苦。 做完作业,她收拾了书包跟路珩一起走出教室:“路老师,你放心。” 路珩锁好办公室的门:“有什么不放心的。” “我们会努力的,”任一萌把书包甩到背上,“大家都不希望换老师,我们会加油的。” 路珩顿了顿:“嗯。加油。” 走出校门的时候,路珩一眼就看到路边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他猛地踩下刹车:“你怎么来了?” 谭啸笑着溜上车:“下午去参观了英菲尼迪的旗舰店,结束后我就溜过来了,陪你吃顿饭然后再回去。” 路珩板着脸:“难得轻松半天,不赶紧回去歇会儿,瞎跑。” “那我回去了?” “你敢,打断你的腿!” 谭啸笑着摸摸路珩攥着档把的右手:“那么晚才出来,还在给他们补课吗?” “嗯。”路珩仰靠在车背上,“累死我了。” 谭啸:“我来开,你休息一会儿。” 路珩从善如流地跟谭啸换了一个位置,舒舒服服地靠在副驾驶座上,闭上了眼睛:“咱们去哪儿吃饭?” 谭啸:“回家吃吧,你那么累,我给你做点东西吃。” 路珩摇摇头:“出去吃吧,你也挺累的,做什么饭啊。再说,我也想出去逛逛。” 谭啸:“去哪儿?” 路珩:“随便,别让我动脑子,我什么都懒得想,你说去哪儿就去哪儿。” 谭啸看着路珩眼睛下面的淡青色,往前凑了凑,目光瞥见路边来回穿行的行人,又飞快地缩了回来。再看看路珩静静阖着的眼睫,到底不甘心又往前凑了凑,呼吸几乎能喷到路珩脸上时,又惶恐地缩了回来。他懊丧地坐回座位,他喜欢回家吃饭,回家可以肆无忌惮地吻他,可以把他压在身下狠狠地顶|弄,可以听到他的□□,也可以被他裹进怀里用力摩挲 但是,路珩说“想出去逛逛”,谭啸知道路珩压力很大,出去逛逛能让他宽心的话,谭啸毫无异议。 路珩微微睁开眼睛:“还不开车?” “开。”谭啸忍不住摸了摸路珩的脸,指尖在路珩的唇齿间停留了一会儿。路珩轻轻舔了舔,略带咸涩的味道。 谭啸颤抖一下,收回了手发动了车子。 路珩又靠回了椅背上,轻轻地说:“谭啸,我可能还是不行。” 谭啸的心“咯噔”一下沉了下去,他知道路珩说的是什么事儿,更知道路珩付出了多么大的努力。 “没关系,这样其实也挺好。”谭啸绞尽脑汁地想怎么个“挺好”法,他说,“重新来过更有经验,成绩肯定会更好。” “嗯。” “而且”谭啸说不下去了,这些道理难道路珩不懂吗,用得着自己在这里废话吗?谭啸深恨自己的无能为力,甚至在这种时候,他都不能天天陪在路珩身边。 “路珩,你其实特别好。”谭啸艰难地说。 路珩微微睁开眼睛,嘴角勾出一抹笑:“我当然好了,这个我知道。” 谭啸哑然,只好专心开车。他心里慢慢憋起一把火。他发现自己变了:曾经的自己,敢跟路珩抡拳头,敢和他对着吼,也敢一把把人搂过来宣布“这就是我男朋友”。那个时候的自己,什么都敢说,什么都敢做,被抓一个划车现行都敢面不改色地强硬到底。 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开始小心翼翼地观察路珩,揣度他的一举一动,观察他的一颦一笑,会费尽心思地讨好他,会如履如临地避开他的忌讳,乃至于当他生气时,自己都不知道该说什么c做什么。 谭啸想,如果是任永林剥夺了付谦进车间的资格,彻底把他发配到门口当专业迎宾员,付谦委屈地找自己告状,自己会怎么说?大概会翻个白眼,让他要么甜美微笑好好迎宾,要么闭上嘴赖在车间好好钻研,别一天到晚老往收银台漂亮姑娘那里溜达。 可如果是路珩 谭啸抽口凉气,路珩皱皱眉他就心疼,黑个眼圈他就想打人,他没有冲路珩翻白眼的胆子,只有给路珩翻跟头博君一笑的心愿。 谭啸忽然问道:“路珩,为什么会喜欢我?” 路珩“嗯”一声:“你怎么又把这个问题翻出来了?不是问过吗?” “想再听一遍。” 路珩轻轻叹口气:“修车没学会,倒是学会撒娇了。” “说。” “呦,还挺厉害。”路珩轻笑一声,“明明是你上来就宣布是我男朋友的,啧,凶的啊,就喜欢你那股子天上地下老子说了算的霸气。” “你不生气吗?” “别逗了,我喜欢了你那么久,怂得不敢张嘴,你先说了我高兴都来不及。” “你不会觉得我自作主张吗?” 路珩扭过头来,默默地看了谭啸一会儿,伸出手去使劲儿揉了揉谭啸的头发,指尖顺着谭啸的脸颊滑到脖颈上,然后捋着肩膀和胳膊一路滑到他扶着档把的右手,攥紧了说:“如果我喜欢你,你怎么样我都喜欢。” “惹你不高兴呢?” 路珩微一皱眉,他现在就很不高兴,他其实非常不喜欢谭啸这种小心翼翼地样子。的确,他喜欢又甜又黏人的谭啸,但是也喜欢那个抡起头盔就能干翻人的谭啸,更喜欢那个凶巴巴又霸道,面不改色说瞎话的谭啸。有时候他也觉得自己有点儿斯德哥尔摩症,大概人都是贱的,越是对你好,就越是不知足。 于是路珩笑着说:“惹我不高兴很简单啊,扒光了扔在床上干一次,干得让我解气了才让下床。” 谭啸抿一下嘴角,知道路珩又在哄他。他非常讨厌路珩用这种口吻哄他,仿佛他是个不知餍足的孩子,这让谭啸很难找到自己的位置,他觉得再这么下去,路珩会说出“这是大人的事儿,小孩去一边玩去”这种让人暴跳如雷的话。 谭啸踩着油门一路向南开,车子飞速地掠过二环c三环c四环,路珩:“你这是要去哪儿啊?天都快黑了,怎么往郊区开?” “你不是想逛逛吗?”谭啸沉声说。 路珩看看两边逐渐稀少的建筑群:“你这不像是要去逛逛的,倒像是要去抛尸的。” “带你去个好地方。”谭啸说。 “太晚了吧,”路珩说,“大学城在城北,这你晚上回去得几点?” 谭啸心底抽动一下,路珩这种时候,脑子里想的第一位仍然是自己。 谭啸:“这你就别管了,我自己能回去。” “好吧,”路珩调整一个舒服的姿势,“一会儿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谭啸简单地说,“我自己能回去,吃完饭,你回去早点儿洗澡睡觉。” “那还是算了吧,我看这附近就有饭馆,咱们吃点儿东西往回返吧,我也有点儿累了。” 谭啸知道路珩的意思,他摇摇头:“你闭眼歇会儿,一会儿就到了。” 路珩不置可否,其实谭啸带他去哪儿他都没意见,相反,他有了一点儿隐隐的期待。这么久以来,这是谭啸第一次这么强硬的自作主张。谭啸浓重的眉峰微微蹙起,眼睛里拢着淬亮的光,他专注地看着前面的路,目光笔直而坚定。 多好啊,这个人。 多贱啊,我自己。 路珩叹息着靠回椅背上闭上眼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7.第六十七章 车子一路平稳地向前开, 路珩索性放低靠背闭上了眼睛:“到了就叫我一声, 哎,你是不是要带我去山顶看星星?” 谭啸:“你想去看星星?” “我倒是不想看, 但是看星星不是显得浪漫吗。”路珩嗤笑了一声,给自己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 谭啸伸手在路珩的脸颊上摸了一下,路珩侧侧头,往谭啸的掌心里贴一贴,安安静静地睡了。 谭啸收回手,专心地开车, 天几乎全黑的时候,他推了推路珩:“醒醒。” 路珩睁开眼睛, 刚坐直身子就被眼睛的景色惊着了:这是半山腰,前面两条山脉形成一个怀抱, 把b市环在其中。灯火灿然的城市静静地躺在那里, 隐隐能看到被路灯勾勒出来纵横交错的城市主干道。 万家灯火总给人一种凡尘俗世的温暖和惬意,眼底装了千万人之后,自己的那点儿小情绪似乎就淡了许多。 谁没个不如意的时候呢, 什么坎迈不过去呢。 谭啸问:“好看吗。” 路珩:“比星星好看。” 谭啸:“星星是死的,这个是活的,看着就会觉得特别暖。” 路珩笑着说:“我就一直怀疑你小子是中文系毕业的, 写小说的吧, 怎么嘴里这词一套一套的?” 谭啸轻轻笑一下:“我说的不对吗?” “对。” 谭啸说:“我其实挺喜欢看灯的, 过年的时候, 我家旁边的碧潭公园每年都会举办上元灯展, 爷爷奶奶年年都带我去。公园里有卖各种灯笼的,别的小朋友都提着一盏小兔子或者小老虎的灯,只有我拎着一盏走马灯,里面有六幅图一直在转,一个公园的小朋友都看着我的灯笼眼馋。但是走马灯太贵了,够买七八个小老虎灯了。” 谭啸顿了顿,接着说:“后来奶奶死了,我就再也没看过灯展。” 路珩伸手覆盖在谭啸的手背上,然后慢慢收紧手,把谭啸的手攥进掌心。 谭啸反手握住路珩:“直到去年,你带我去蓝港看跨年灯展。” 路珩的呼吸一窒:“以后每年都去。” 谭啸用另外一只手指指山脚下的一片灯火闪烁,说:“我读大专的那年,居委会的大妈跟爷爷聊天,问爷爷说‘这么多年你一个人带着孙子,怎么熬过来的啊’。你猜我爷爷怎么说?” 路珩想了想,说:“爷爷肯定牛逼哄哄地说‘小意思’。” 谭啸摇摇头,活灵活现地模仿谭玉鑫的口吻:“我爷爷说‘我操,老子就是想着还没熬到孙子挣钱孝顺我就死,太他妈亏了’。” 路珩愣了愣,大笑起来:“对,太亏了。” 谭啸看着路珩的笑,远处满城的灯火都成了他的背景。 路珩抹抹眼睛,说:“对,还没熬到那群小混蛋跪下管老子叫‘男神’就放弃,太他妈亏了,我都熬了快一个学期了。” 谭啸紧了紧手掌,拇指顶在路珩的掌心,说:“我心烦的时候,看到这样的风景心情都会好。” 路珩“嗯”一声:“我看到你心情就会好。” 谭啸:“你这样说我很心酸啊,岂不是白忙乎一场?” 路珩:“所以我一开始就说不如回家嘛。” 谭啸指指窗外:“看风景!” 路珩啧一声:“你怎么这么不解风情?这根本就不是看风景的时候。”说完,他隔着变速箱扑到谭啸身上:“别动!” 谭啸老老实实地圈住他,任他把脸埋进自己的颈窝里,感受到他的唇沿着脖颈细细碎碎地吻下去。 谭啸“唔”一声:“路珩?” 路珩甩开紧紧攥着的手,手掌沿着谭啸的衣摆摸了进去。谭啸一直很喜欢被抚摸c被亲吻的感觉,路珩想让他高兴,就像他让自己高兴一样。于是他的掌心沿着谭啸的肋骨绕到身后,顺着脊骨摸到肩膀,然后绕过腋下滑过胸前 谭啸激灵灵地打个哆嗦,呼吸立刻粗重起来。 路珩轻声说:“要做吗?” 谭啸摇摇头:“你摸摸我。” 路珩把谭啸的t恤衫撸上去,用唇舌“抚摸”了他一遍。 谭啸长长地喘口气,瘫倒在椅子上,艰难地说:“路珩——” “嗯。”路珩一抹嘴,道貌岸然地坐正身子,“小伙子还挺腼腆,车震都不敢。” 谭啸翻个白眼:“不舒服,要做回去做。” 路珩拍拍他:“回去可以,但是我饿了。” “哦。”谭啸用力咬咬嘴唇,紧张地看看车窗外,慢慢地伸手去拽路珩的衣角。 路珩一把抓住他,大笑着说:“我说我饿了,肚子饿了,不是那里饿了。” 谭啸猛地缩回手,恼怒地说:“好好说话。” “我没不好好说啊。”路珩无辜地一摊手。 谭啸咬着牙拽过安全带扣好,发动车子气呼呼地说:“坐好,回去了!” 路珩把车窗摇下来一些,夜晚的凉风非常舒爽,他把手放在谭啸的大腿上,有这个人陪在身边,怎么都是快乐的。 谭啸回到大学城的时候已经快十一点了,耿峰正对着一张单子皱眉头。 谭啸说:“峰哥,怎么了?” 耿峰烦躁地挠挠头发,点燃了一支烟:“刚刚算了算结婚的费用操!” 谭啸惊喜地说:“你要结婚啦,恭喜呀!” 耿峰摇摇头:“我就是算算,我媳妇说可以先不要房子,先把婚结了。我想也是,总不能耽误人家那么多年吧。” 谭啸:“结婚要很多钱吗?” “领证不花钱。问题是婚庆至少得一万五,吃饭的话,一桌怎么也得三四千,我们两家加起来得二十桌,这不算提亲c彩礼c婚纱照c花车。”耿峰越说越烦,恨恨地抽了一口烟。 谭啸:“还有一年的时间,攒攒。” 耿峰:“钱不是攒出来的,钱是挣出来的,我得想想怎么能挣出钱来。” 谭啸:“你要去做兼职吗?会不会太累?” 耿峰说:“我还没想好,等上完这个学期班我再去想办法。” 谭啸安慰耿峰:“只要有技术有手艺,怎么也能挣出钱来的,峰哥你技术那么好,以后肯定能当上技师,那就发财啦。” 耿峰眯了眯眼睛没说话。 谭啸洗完澡,躺在床上翻着字典艰难地看一本英文版的维修手册,看着看着他就走了神。耿峰说的对,没有钱真的是什么都干不成。爷爷年纪大了,得攒出一大笔钱来养老。家里的房子即便拆迁,也会远离市区,上班c就医都不方便,距离路珩还那么远,要是在城里租房子还得需要钱;更不要说还有一个谭洋。 谭洋就是一个不定时炸|弹,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把现在的生活搅得一团乱,谭啸非常确定这一点。 对了,打官司还需要钱。 谭啸把手里的书放下,愣愣地想:我能从哪儿挣点儿钱呢? 谭啸想,耿峰在这行混了十多年了,他如果想挣外快,那肯定能找到门路,跟着他应该有办法。于是谭啸跟耿峰的关系更好了,两个人每天一起去上课,课后追着老师问问题。耿峰的英语更烂,能把教材的书名看明白就很不容易了,于是谭啸就充当了他的临时指导老师。两个人泡在图书馆里,耐着性子一个单词个单词地查着,愣是啃完了一整本原文书。 耿峰说:“小谭,哥是真服你。” 谭啸:“我也要挣钱啊哥。” 耿峰用力一拍他肩膀:“好好努力,你还年轻呢,以后肯定有的是机会。” 谭啸低头盯着眼前的书,默默地点头。 他非常认真,如果说以前念书只是为了找一份工作,现在念书是为了更好地生活。他的头脑里对未来有了一个粗略的勾画,他的生活正在一点点展开,他找到了努力的方向和动力。他天然地觉得,路珩就是一个两袖清风的穷教师,还清高得不行,受了委屈还只能忍着,心里一百个不情愿还得去给那个贾什么浩做课件,辅导他用ipad这样的路珩让他心疼,所以他要加倍地对路珩好,让路珩不用操一点儿心。 谭啸觉得自己这辈子就没这么认真地念过书,他不但修完了所有的课,还管老师要了好几本专业书啃。路珩给他打电话的时候都在感慨,要是那群学生有谭啸一半努力,一切问题都解决了。 谭啸说“等我拿到合格证书,你要请我吃饭。” 路珩拍着胸脯说:“没问题,你随便点。” 谭啸:“你如果顺利升到初三,我也请你吃饭。” 路珩要低声说:“吃你行吗?” 谭啸:“随便吃。” 张钧晓偶尔也会给谭啸打电话,通常都是他实在闲得没事儿的时候,谭啸一边烦躁地“唰唰”翻书页,一边不耐烦地压低声音问:“你到底有事儿没事儿?” 张钧晓:“没事儿啊,我就是告诉你现在窗外的夕阳特别美。” 谭啸看一眼窗外,浓密的树冠遮挡住了视线,周围都是埋头苦读的学生,谭啸愤怒地挂了电话。 周末的时候,蔡明申带着张钧晓和一后备箱吃的去了谭家小院。谭玉鑫抱着一个大茶缸子看蔡明申把一小箱樱桃搬进来:“我说,这是干什么?” 蔡明申笑嘻嘻地说:“爷爷,我来赔罪的,我把谭啸给得罪了。” 谭玉鑫:“你怎么得罪他了?” 蔡明申:“说话没过脑子呗。” 谭啸翻个白眼:“蔡明申你要不要脸?” 蔡明申瞟一眼张钧晓:“这不都一样嘛,反正都有好吃的。” 谭啸拉着张钧晓问,“你俩这是怎么回事儿?” 张钧晓眨眨眼:“啊?你说什么?” 谭啸: 路珩过来拉开谭啸:“去,帮着把东西搬进来,今天家里人齐,咱们好好弄顿饭吃。” 蔡明申拉长声音,九曲十八拐地咳嗽一声。 路珩根本不理他,跟谭啸两个人从车上搬东西,轻车熟路地放在厨房和冰箱里。一边放,一边小声争论着这个放在哪儿,那个放在哪儿。路珩被指使得团团转,拎着一袋子菜不知道往哪里放,于是顺手扔在橱柜台面上,抱怨说:“你到底有准谱儿没有?指使着我转了三圈了,你溜达傻小子呢。” “干点儿活看你这抱怨,”谭啸一指架子,“放那去。” 路珩拎着菜放过去,嘴里絮叨:“哪儿是我抱怨,明明是你做事没计划。说了多少次了,要有计划,有计划才能” 谭啸果断地打断他:“这么多东西,蔡明申是怎么想的啊,我平时又不在家,我爷爷又不会做饭。” 路珩说:“操那么多心干什么,这不是有我呢吗,平时我常回来就行了。” “难道你会做饭?”谭啸哼一声,“你再把厨房烧了。” 路珩不高兴了:“不会做不能学啊,难道你从小就会做饭?” 谭啸立刻软了,安抚地说:“行行行,你来更好,陪陪爷爷。” 路珩也软了口气:“就是,要不然你也不放心。” 两个人一边说着,一边把冰箱里塞得慢慢的,一扭头却看到谭玉鑫就站在厨房门口,举着一个大茶缸子看着他们。 路珩炸出一身的冷汗,他冲谭啸使了个眼色——刚刚我们说什么了? 谭啸倒是淡定得多,端着一盆洗好的樱桃说:“爷爷,你站门口干吗呢?正好帮忙把樱桃拿出去。” 谭玉鑫顺手把茶缸子放在窗台上,接过小盆,诧异的目光扫了一下。往外走了两步,又扭头扫了一眼,他总觉得有些别扭。刚刚这两个孩子说话语气太过亲昵,那神态仿佛亲近已极。甚至让他想起很多很多年以前,他也曾在这个小小的厨房里打转,跟在一个窈窕的身影后面絮絮叨叨,得空就偷摸捏一块肉放进嘴里。那身影会转过来,娇嗔地拍他一下:“馋死你。” 他会笑嘻嘻地说:“我帮你做饭啊。” 然后,那悦耳的嗓音就会说:“你会做饭?你再把厨房烧了。” 这孩子很像他奶奶,说这话时候两种声音和神态几乎能重合,一时之间,谭玉鑫有点儿恍惚。 路珩看着谭玉鑫的背影走进小院里,把那盆樱桃放在桌子上,他一下子松了口气,靠在橱柜上说:“吓死我了。” 谭啸:有什么好怕的,知道就知道吧。” 路珩一伸大拇指:“霸气。” 谭啸:“我不会委屈你。” 路珩愣了一下,笑了:“小子,你这话说的让我又想亲你,又想打你。” 谭啸斜一眼屋外,飞速地在陆珩的脸上摸了一把。 屋外,蔡明申跟张钧晓把小桌子搬到了香椿树底下,把水果和一些熟食品放在上面。朵朵晃悠着两条腿坐在桌面,一手樱桃一手果汁,吃的不亦乐乎。王大爷在一边帮着摘菜,一边摘一边说:“小蔡啊,你买得太多了。” 张钧晓用胳膊肘有意无意地顶了蔡明申一下,笑眯眯地说:“大爷,这些都是‘小菜’,不值钱的。” 他在“小菜”上加了重音,换来蔡明申一个白眼。 王大爷啧啧摇头:“谁说小菜就不值钱啊,这么多小菜,加起来也不少钱呢,怎么也得两三百吧。” 张钧晓笑得站不住:“差不多c差不多,小菜差不多就值个两三百。” 王大爷认真地说:“那也不能花钱,小菜虽然不值钱,但是积少成多,过日子要是每天都这么买,再便宜的小菜也得花不少钱呢。” 不值钱的“小蔡”终于忍不住了:“张钧晓,你够了啊!” 张钧晓:“啊?什么?” 蔡明申气结,恨恨地转过身去了厨房。 张钧晓在一院子明亮的阳光中,笑得眯起了眼睛,眼角闪闪的。 路珩小声问蔡明申:“你跟他这是怎么回事儿?” 蔡明申:“就现在这样。我觉得挺好的,大家都挺舒服,如果将来能再走一步那就再好不过了,要是实在不行”蔡明申轻轻地摇摇头,“实在不行,我也认了。” 谭啸在一边小声嘀咕:“最好不行。” 路珩听到了,转头问蔡明申:“你这次认真了?” 蔡明申看着小院子里张钧晓明亮的笑容,说:“我还是不知道怎么算是认真,不过我很确定我愿意等一个最后的结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8.第六十八章 蔡明申守着他的那个“等待”,一天天的快乐无比, 他觉得现在这样的日子其实挺好。他开始规律作息, 那些常去的酒吧cktvc夜店也被冷落了, 那些所谓的“朋友”也久未联络。有时候他会接到他们的电话, 问“明哥在忙什么呢,为什么不出来玩”, 蔡明申接电话的时候并没有刻意回避张钧晓,而是从容淡定地说:“没忙什么, 就是在家呢,不想出去。” 其实他完全可以躲开张钧晓, 跟那些人说“我在加班”这种冠冕堂皇的场面话,大家心知肚明下次再约也能约出来。但他就是不想这么做, 他想明明白白地告诉那些人:我不想玩了, 他知道, 即便拿出一万分的诚意都未见得能打动张钧晓,那种烂俗的谎言一旦当着他面说出来, 那也就不用再等什么了。 张钧晓每天打开的笔记本电脑依然开着,只是空白的文档上一个字都没有,他的新文已经跳票很久了, 评论区一片哀嚎,要不是他稳定更新微博,都有人怀疑他失踪了。其实微博也没什么可以写的, 无非就是发一张露台上俯拍的小区花园, 一个咖啡杯, 一只趾高气昂的大白鹅,这几乎就是他生活的全部,悠闲又放松,他从中得到了无尽的快乐。所以不管读者怎么吵吵,说不开文就是不开文。他现在特别能体会谭啸的感觉,每天的时间拿来回味和那个人在一起的生活都不够,哪儿来的工夫写那些胡说八道的小说? 说不上喜欢蔡明申,至少不讨厌,在这个大屋子里住的很舒服,终于感受到了“陪伴”的滋味。张钧美滋滋地更新微博,今天发的是在谭家吃饭的照片,他小心地把照片里所有有可能泄露三次元的信息全都打了马赛克,只留下一桌子的好吃的。 他配了文字:和几个好朋友,还有偃仰啸歌一起吃饭,特别开心,告诉大家一个秘密,啸歌做饭很好吃啊。 他更新完,刷新一下之后果然看到评论区一片嗷嗷喊着“虐狗”的,他和啸歌的cp已经牢不可破,同人文和同人图都有,还有读者说啸哥去年年底完结后就再也没开文,就是为了退圈躲这些cp粉。马上又有读者说:反正啸歌写的文也就那么回事儿,不如在家好好照顾明月,让明月写好文就行了。然后又一大堆人纷纷点赞,紧跟就有人猜,啸歌已经是“人一妻受”,明月是“温柔攻” 张钧晓每天看微博乐不可支,他喜欢看那些读者编排他和谭啸,每次看到那些他都有松口气的感觉,他甚至想,如果有一天坦白了自己的性向,大概读者们也能心平气和地接受吧。每每想到这里,他就更不想开文了,那些违心的男欢女爱他已经无比厌恶,他想写这样一个人:他胆怯又孤傲,自卑又坚韧,他遇到一个男人,愿意小心翼翼地理顺他每一根炸起的毛刺,愿意安安静静地在一边等着他。 当然,那个人不是谭啸,但会不会是蔡明申,他拿不定主意。 张钧晓懒洋洋地趴在沙发上刷微博评论区,他又看到了那个叫“任性的萌萌”的id,看看表,这会儿应该是刚放学的时候。于是他忽然来了兴致,给“萌萌”发了条私信:你作业写完了吗就刷微博? 过了两秒,“萌萌”发了一连串尖叫的表情,紧跟着又用了大概一百字来充分表达了爱意。 张钧晓:你是不是写作文特别好,经常当范文? 萌萌:我爱你c我爱你c我爱你c我爱你 张钧晓:我知道,谢谢你。最近学习累吗? 萌萌:大大我真的好爱你,大大你是最棒的,大大我永远支持你 张钧晓想,如果路珩教的都是这样的学生,那真是太辛苦了。 张钧晓说:你要好好学习知道吗,将来考个好大学。 萌萌:好的大大,我将来要学编辑,我要给你出书。或者我去学影视编导,我要把你的书都拍成电视剧。 张钧晓被任一萌的大言不惭吓得一哆嗦,不好打击孩子的积极性,只好说:“加油,我等着你来改编我的书。” 任一萌飞过来一连串十几个“努力”的表情包过来,张钧晓笑着说:加油。 退出私信,他又随手翻了几页微博,忽然发现“萌萌”又给他发了私信。张钧晓点开了一看脑袋立刻“嗡”的一声就大了。 萌萌:大大,你在b市吗? 张钧晓:啊? 萌萌:大大你就在b市对吧,你住哪里啊,是不是在西苑街附近? 张钧晓吓得手机“啪叽”掉在了沙发上,他虽然不住西苑街,但是谭啸住在西苑街。他定定神,那手机捡起来,看到萌萌说:大大你是不是开车?你在西苑街附近修过车吗?顺通车行,是谭啸给你修的吗? 张钧晓呼吸都快停住了,这个任一萌可能考不上好大学,当不了编辑编导,但是当个侦探或者算命先生还是够格的。张钧晓捏着手机挣扎,萌萌这么问自然是看出来了什么,自己到底是装傻还是随机应变编个瞎话? 萌萌一连串十几条私信发过来:大大,你以后还修车吗?你要去顺通修车一定要告诉我呀,我可以免单,那个车行是我家开的。真的大大,我保证给你修得好好的。不信你问谭啸。 张钧晓甩一把冷汗有点儿坐不住了,他小心翼翼地问:你怎么知道的? 萌萌:你刚刚发的那张吃饭的照片,饭桌边上放着一串钥匙,那个钥匙扣是我们车行的。 张钧晓飞快地退出私信去看照片,果然,他虽然给谭家小院虚化打了马赛克,但是桌子边上的确放着一串钥匙,上面金红色的钥匙扣非常醒目,顺通的l一g一在阳光下还闪着光。 百密一疏!谁知道这鬼丫头居然还把照片点开了看大图呢?这一桌子的饭菜有什么好看的。 任一萌还在不停地发私信:大大你不是认识谭啸吗,不信你问他,顺通真是我家开的。 张钧晓的脑子里飞快地转一圈,把这乱七八糟的关系理理顺,然后说:我以前去修过一次车,就是找谭啸修的。 任一萌:好哇,你在b市,可是啸哥居然都不告诉我,太不够意思了。 张钧晓赶紧说:是我不让他说的。 萌萌:为什么,他明明知道我超级喜欢大大的。 张钧晓:你答应要好好学习的。 萌萌:我好好学习你就能见我吗? 张钧晓: 我什么时候说要见你了? 萌萌:大大?我想见见你可以吗?我保证不跟别人说,绝对不泄露三次元。 张钧晓揪着头发满屋子转圈,感觉自己没法跟谭啸交代了。 过了一会儿,任一萌又说:要是不愿意也没关系,我知道三次元跟二次元不同,但是大大我可不可以要你一张明信片? 张钧晓忙不迭地说:行行行。又加上一句:你是不是该赶紧写作业去了。 萌萌乖乖地答应一声,下线了。 张钧晓瘫在沙发上,想了一会儿垂头丧气地给谭啸打电话。 谭啸皱着眉听了一会儿,忍不住骂:“你怎么能笨成这样!” “我也不是故意的,谁知道她看得那么细。” “没事儿乱发什么照片,穷嘚瑟什么!” “这不是高兴吗,”张钧晓嘟囔着,“平时我一个人冷冷清清的,又没那么热闹。” “嫌冷清去找蔡明申啊,他一个人顶一个戏班子。”谭啸愤愤地说,然后烦躁地叹口气,“啧,任一萌那个丫头鬼精鬼精的,要不了多久她就能猜出来。” “那怎么办?” 谭啸冷冷地说:“猜出来就猜出来呗,还能怎么办。” 张钧晓松口气,腰也挺直了,说话也不抖了,他立刻开始穷嘚瑟:“其实要我说,你不如就告诉路珩,这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你让他写他还写不出来呢。” 谭啸气愤地挂断了电话。 其实这事儿说起来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儿,可当时谭啸就是觉得不好意思,想要一直瞒下去。但是现在他的心态发生了变化,他觉得自己的事儿没有不能跟路珩说的。不就是写个小说吗,虽然写不好,可好歹也写了几十万字了,他路珩写个教案还一堆错别字呢。 谭啸给自己做足了心理准备,飞快地就把这事儿扔一边继续埋头啃资料了。可谁想到,紧跟着任一萌的电话就追进来了,一上来就是一声尖叫。 “闭嘴。”谭啸打断她,“再叫我挂电话了啊。” “哥,哥,哥!”任一萌一迭声地喊,“你让我见明月一面,什么条件我都答应你。” 谭啸大怒:“你有点儿出息行吗!” 任一萌:“我没出息。” 谭啸气结:“不行,看你期末考。” 任一萌:“你怎么老跟我学习过不去?” 谭啸:“我关心你不行吗,你都快上初三了,能不能有点儿紧张感?” “我爸都不这么管我,除了你也就路珩天天絮叨我。” “叫路老师!”谭啸脱口而出,说完这话才惊觉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可是任一萌满脑子都是明月半墙,根本顾不上这个:“行行行,路老师,路老师管我是因为要上初三,你天天絮叨我学习是要干什么,烦不烦?” “不烦。”谭啸毫不客气地说,“期末考必须考好了,带着你的小姐妹一起考好了。” “我”任一萌顿了顿,“你管我也就算了,怎么连我朋友都要管?” “你们都努力的话,学期气氛就会好啊,学习气氛好了成绩就都能进步了。”谭啸的榨干了自己所有的脑细胞,拼命找理由。 任一萌“哦”了一声,沉默了半晌说:“我觉得不对吧。” “怎么不对了?”谭啸心跳都快停了。 任一萌又沉默了一会儿,慢悠悠地说:“是不是路老师让你来帮着我管的?你俩利用明月逼我学习,还想让我带着全班一起努力好顺利升上初三?” 谭啸想,好像差不多。 任一萌:“你什么时候跟路老师关系这么好了?” 谭啸:“” 任一萌啧一声:“那次打完架之后,也就是平时你来接我时能碰上路老师,怎么就这么铁了?” 谭啸硬着头皮说:“那也是我关心你,想让你好好念书,别老让你爸爸着急。” 任一萌“哼”一声:“你们俩利用明月。” 谭啸:“那也是为了你好。” 任一萌:“太卑鄙了,你利用明月,明月那么好的人你居然利用他。” 谭晓抽一口凉气:“行,我不利用他了。我这就跟他说,让他把你拉黑名单里去。” “不要!”任一萌惨叫一声,“啸哥啸哥,求你了,你” 谭啸等了半天,没见任一萌说话,于是问:“怎么了?” 任一萌哆哆嗦嗦地说:“啸哥,你的钥匙扣是什么样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