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步之遥》 1.第 1 章 周六一早，靖城的街上火急火燎赶着上班的人少了些，与平时相比算得上是空旷，连卖早点的小贩们都一脸清闲坐在一旁有一搭没一搭的唠嗑。不过，四中的高中生们没法享受正常的假期，他们一个月才放两天假，余下时间都得起的比鸡早睡得比狗晚。 天色阴沉，乌云遮日，似乎在酝酿一场大雨。 姚郁磊骑车一路狂飙，总算没迟到，在车棚锁车的时候，听见一个似乎还带着起床气的学生抱怨：“垃圾学校，还天天补课，人家一中也没像咱们这样啊。” 另一个打着哈欠：“补课我没意见，但是希望别让我六点半之前到校，太困，起床是需要毅力的。” 姚郁磊边走边心有戚戚焉：“就是，一上早读课就打盹。”前面的不知是哪个主任，见他们这么不紧不慢，喊道：“那边的，都快上课了，还这么悠闲。” 他刚喊完就打铃，没进教室的学生不得不加快脚步，免得和待会进班的班主任打个照面。姚郁磊刚坐下，跑进教室都出汗了，正拿着本子扇风，班主任进来了。 他加入周围背书的同学们，大声且装模作样的背着文言文，班主任从他身边一过，声音顿时就小了下来，他还没吃早饭，没有力气干大声背书这种体力活。窗户外走过一个查班的年级主任，学生们的声音顿时提高好几个度，等人一走，又无比默契的同时小了下来。 自从他们校长去外地的一所学校“学习”了一番后，就开始折磨这些祖国的花朵。校长认为一日之计在于晨，于是先在早自习前加了半小时的早读课，其次要求学生们大声朗读，因为“朗读便于记忆”。 这可苦了学生们，四中不是一中二中那样优秀到拔尖的学校，但也不是太烂的，它就像本校那些绝大部分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学生们一样，处于一个中等的级别，普通到乏善可陈。 能到这来的学生，除了极少数中考发挥失常的，大部分也都资质平平，没啥抱负，但也不会太刺头。 姚郁磊趁班主任转身，低头咬了口面包，正小幅度的嚼着，面前忽然飞过来一张小纸团，一抬头就见一人正挤眉弄眼。他拿到桌子下打开看，龙飞凤舞的写着：今天有个转校生要来咱班，我早上送作业的时候听老师说的。 “靠。”姚郁磊惊喜的骂了一声，也拿笔写了一行：“老子希望是个漂亮姑娘，咱班除了河东狮就是钟离春。”写完，又传着丢给另一个男生，那男生写：“同上，我希望是温柔型的，像邱老师那样。” 就这样，传了一圈，纸上写着数行少年们的白日梦似的美好期望—— “我喜欢声音甜的，如果脸再长成邱老师那样，那再好不过。” “你们怎么都喜欢邱老师那种禁欲型的呢，我倒想她像汪衡那样，长得好看又能侃。” “对对，像汪老师就好。” “孩子们，别做白日梦了，那转校生要真是按照咱们想象的长，我倒希望她来自二次元呢，童颜巨/乳。” “不，贫乳傲娇万岁。” “我想说，那人还没确定男女呢，大家别一致认为人家是女孩子好吧，万一是男的呢。” “滚蛋，你就不能让我们幻想一会吗。” 然而，两节课都上完了，那转校生还没露脸，一干少年脖子伸的像鹅一样望眼欲穿。大课间跑完操，姚郁磊开始质疑这个消息的真实性。 “你该不会听岔了吧。”他坐在板凳上抖着腿问。 “没，我视力不好不代表我耳朵也不好，真有转校生。”一个小眼镜信誓旦旦的说。 正说着，前桌回过头：“郁磊，历史卷子给我对一下。” 姚郁磊找出卷子：“下节历史课？” 前桌拿了试卷：“嗯，又可以看见汪美人了，高兴不。” 姚郁磊：“当然，不知道邱老师今天有没有请假，如果没的话，就能赏心悦目两次了。” 教地理的邱叶老师与其他敬岗爱业的老师不同，周六周日经常不来学校，平时偶尔也会请假，据说是身体不好，老是生病。邱老师的外形十分贴合病歪歪的林妹妹，虽然高挑，却很纤细，外加一身书香气和经常请病假这一点，在大多数学生心里都留了个大号林黛玉的形象。 上课铃响，汪衡正好办公桌上最后一点东西收进文件箱，随后拿着教材乐呵呵的去上6班的课，刚到教室门口就在碰见6班的班主任带着个高个男生也往6班走。 班主任朝她打了个招呼：“汪老师。” 汪衡想了一下，确定这节是自己的历史课，问道：“李老师有什么事？” “我们班来了个转学生，刚好这节课到。”班主任说。 “哦，我懂了，那你先给他找个座位吧。”汪衡站在门外，等那转校生安排好再进去。 进门前，那个男生回头笑着说：“老师好。” 汪衡点点头：“嗯，你好啊。” 从刚刚班主任带着个少年过来时，教室里的男生们就知道自己的幻想破灭了，开始声讨早上那个说“万一不是女生呢”的男同学。 “你的乌鸦嘴怎么就那么灵呢？” “如果你早上不说话，说不定就来个女生了。” 那男同学反驳：“哦，敢情我除了乌鸦嘴，还附带给人变性这一技能呢，一开口就把小姑娘变成小伙子了。” 姚郁磊用胳膊捣了一下一言不发的同桌：“阿哲，你喜欢什么类型的？” 李修哲正整理笔记，被他一碰，笔尖拐出一道弧，他啧了一声：“邱老师。” 姚郁磊意兴阑珊：“我还以为你会喜欢活泼的，□□的或者傲娇的，唉，跟你们现充没共同语言。” 李修哲停了笔，姚郁磊神经不算细，所以也没发现他回答的是“邱老师”而非“邱老师那种类型”。他轻轻叹了口气，在演草纸上写下“邱叶”两个字，写完又重重涂掉。 李修哲知道邱叶今天没来，因为他今早“路过”地理办公室的时候没看见她，可能又生病了。他想，这么大了怎么还身体不好？是什么大毛病吗？那她明天还来吗？她父母到底是怎么养她的。 李修哲憋了一早的少年心事，眼下像是全被姚郁磊那一肘子捣出来了，怎么也收不住，他有些气急败坏的一摔笔，闭上眼，片刻后又认命的继续整理。 那个转校生随班主任进来，老师言简意赅的介绍了几句，转校生龙飞凤舞的在黑板上写上自己的大名“陶文峥”，冲底下一堆新同学露出一个笑容，亮着一口大白牙，说：“大家好啊，以后我就在这落户了。” 四中几乎所有班级都是女生坐前排，男生坐后排。由于陶文峥个子高，班主任让他坐在最后一排的姚郁磊旁边，免得碍人视线。 汪衡进来的时候，学生们正小声的议论着新来的同学，几个前排的女生显然对这个颜值高于平均水准的转校生颇有好感，偷偷扭头往后看，但动作又不敢太明显，汪衡在讲台上拍了一下，端着严师的样子：“别看啦，能有我好看嘛，看我。” 不过她平时实在没有严师的样子，学生们也知道在她面前不用太拘谨，偶尔还能胡闹放肆一下，所以现在与好奇心相比，汪老师就被冷落在了一边。 一个女生嘀咕着：“那不一样，老师你是美，人家是帅。” “好吧，满足你们，那位”她转头看了一眼黑板上的大字，“陶文峥同学，你上来给大家欣赏一下，然后咱们再上课。” 陶文峥刚放下书包，板凳还没捂热，他故作惶恐：“老师，我又不是大猩猩，被人围观会不好意思的，同学们想看可以等下课的嘛，我又不会跑了。” 学生们哄堂大笑。 “听到了吗各位，”汪衡顺坡下驴，“头都给我转回来，小心把人家看脸红了。” 汪衡擦掉黑板上的三个大字，开始板书上课。 姚郁磊坐不住，压低声音问陶文峥：“你以前哪个学校的？” 陶文峥伸手比了个二字。 姚郁磊：“二中是好学校啊，那你怎么又沦落到咱这来了？” “什么叫‘沦落’，四中不错啊，刚进来就遇到个大美人，”陶文峥指指讲台上的汪衡，“不过，我怎么进来的就比较复杂了，下课再说。” “咱们班可不止一个好看女老师，还有一个呢，”姚郁磊迫不及待的向新同学嘚瑟，分贝不由自主拔高了，“你运气好，进了我们班，还有地理老师邱叶也很哎呦。”姚郁磊感觉有什么东西砸到自己脑门，一抬眼就见桌子上落着个粉笔头，还在滚动。 汪衡又拿了根粉笔：“姚郁磊同学，你刚刚在讲什么好玩的事？眉飞色舞的。”学生上课咬耳朵什么的，她一般都睁只眼闭只眼，不过姚同学似乎不知道什么叫窃窃私语，嗓门大的都快盖过她的了，这还能忍？ 姚郁磊讪笑：“老师，抱歉。” 汪老师大人有大量，放过他，继续讲课。姚郁磊昨晚熬夜看新番，导致今早起晚了，刚刚和人说话还好，一停下来，就开始犯困，昏昏沉沉几次三番差点趴桌子上。 李修哲善意提醒：“眼睁开，老师又看你了。” 姚郁磊勉强睁眼，视野里的物体都有重影了，好不容易熬到下课，他一头栽在桌子上。不过刚趴下不久，就有人晃他肩，他偏过头，就见陶文峥一脸期待的问：“你还没说完，地理老师也很什么？” 姚郁磊有气无力的吐出一个字：“美。” 陶文峥对这个笼统的回复不满意：“哪种类型的美？跟汪老师一样？高还是矮？多大了？” 姚郁磊半死不活的嚎：“哥们你是要相亲啊，问这么仔细，你先等我睡会成吗。” 陶文峥正要继续折磨他，旁边的李修哲出声了：“和汪老师不一样，她很文静，话不多，温吞吞的像兔子，个高，很瘦，二十多岁。”他说话时，视线虚虚的落在空气中，神情专注的像是在描摹心里一个清晰无比的画像。 “你很了解她？”陶文峥问。 李修哲笑笑：“我是地理课代表，经常看到而已。” 陶文峥扭头看黑板，边缘处写着今天的课表，下午正好有一节地理课，庆幸道：“下午就能见到了，来头一天就能见到两个，我运气的确好。” 李修哲：“她今天可能请假了，邱老师周末经常请假。” 陶文峥：“为什么？” 另一个同学插嘴：“邱老师跟林黛玉似的，经常生病陶同学，你为什么转来我们学校？” 提起这事陶文峥就伤心，他本来女朋友谈得好好的，结果有个混蛋来挖墙脚，他一生气和那人打了一架，结果就被退学了，他小对象见他这么冲动又被退学，痛定思痛决定分手，就这样，赔了夫人又被劝退的陶文峥就来了四中。 “打架被劝退。”陶文峥干净利落的回答，丝毫没提自己的情史。 “那你可得收敛点了。”那位同学说。 “当然，我本来不好惹事，是旁人先挑事的，被退学时我就洗心革面了。”陶文峥一脸纯良的说。 他的确不想再惹事，这次四中还是看在他成绩好，又找人托关系进来的，费了不少事，他虽然早恋但不是狼心狗肺，也知道父母不容易。 一下课，汪衡就开始把自己的东西搬到一楼的历史办公室，高二的历史办公室一共有两个，她现在所在的是三楼的这个，之前汪衡软磨硬泡了好久，年级主任不胜其烦，答应让她搬到一楼。 一楼的历史办公室比邻邱叶的地理办公室，这也是汪衡搬下来的唯一原因。就当她搬完那堆鸡零狗碎后去隔壁串门时，却发现邱叶今天又请假了，她本来都打好腹稿准备和邱叶“顺口”聊两句的，结果都浪费了，便意思意思和其他几个老师打个招呼就打道回府。 教室里的李修哲望着窗外翻滚的浓云，晃了晃同桌：“带伞了吗，看样子要下雨。” 姚郁磊迷迷糊糊的点下头。 李修哲：“放学我和你一起走，我忘带伞了。” 与此同时，西郊一幢别墅里的保镖们与往常一样警惕着，说是保镖其实与打手无异，这里的主人面上光鲜正直，实际却黑白两道各站一脚，为防止一些“朋友”找上门，豢养了一批打手以保自身安危。 一个壮汉到监控室换班，就见里面的一个光头居然在打盹，他一巴掌把人拍醒，恶声恶气：“想死么，不好好看着还打瞌睡，出事了谁负责。” 光头一脸惊恐：“陆哥，我c我一不留神就睡过去了，”他看了一眼监控器上的时间，又生出几分庆幸，“没睡多久，就几分钟，我现在就检查一遍有没有人来过。” 壮汉一把把他拽到一旁：“滚滚滚。” 光头赶忙赔着笑脸滚了。 监控器上被分成很多个小画面，别墅的外围几乎没有一个监控死角，现在每一个画面上都风平浪静，没有任何可疑的迹象，但壮汉到底不放心，把监控录像后退几分钟细细检查。 突然，他动作停了一下，大门口的监控显示两分钟之前，一个戴口罩的女人径直从画面外走了过来，那人走的不紧不慢，十分悠闲，到门前时，她忽然抬头，看向监控摄像头，清晰的画面上，她的眼睛弯了一下，似乎在笑。 壮汉的后背瞬间冒出冷汗，他一手掏出枪，一手拿着对讲机通知其他打手：“有”然而只讲了一个字，他就停了下来，拿对讲机的手开始哆嗦——一把枪抵住了他的太阳穴，他缓缓偏过头，就见监控里戴着口罩的女人站在自己旁边，伸出一指摇了摇，示意他噤声。 “有什么？”对讲机那头的人问。 “没c没什么。”壮汉努力不让声音颤抖。 “艹，你有病吧，没事找我做什么。”那人骂骂咧咧的。 壮汉丢开对讲机，面向女人。 “你们老板现在在哪个房间？”她问。 壮汉：“三楼的台球房。” 女人：“谢谢。” 壮汉松了口气，然而不待这口气舒完，就被一枪爆了头。女人往旁边一侧身，避过溅开的血，枪上装着消/音/器，没有枪声，也没人发现来了个外人。 别墅的内部设计的很艺术而又很压抑，到处都是严谨冰冷的数学图形，而走廊又是溪流般随意的曲线，墙上挂着看不懂的画，楼梯的对面是一面巨大的落地窗，窗外是个游泳池，池边的草地上正站着两个打手，不知在谈些什么。 她刚踏上一级楼梯，外面的一个打手无意的一抬头，就看见一个陌生女子正往楼梯上走。那打手甚至还没通知一下身边的同伴，就拿枪对着楼梯一阵扫射。落地窗先是布满蛛网似的裂纹而后轰然碎裂，玻璃渣散了满地，如果被阳光照射，一定会折射出漂亮而耀眼的光，可惜今天阴天。 开枪的打手通知完伙伴有不速之客，就慢慢接近楼梯，那里除了满地碎玻璃没有一滴血，这说明那个女人没受伤。两个打手对视一眼，都不自觉的咽了咽口水——来者不善。越靠近楼梯，二人越是谨慎，脚下的玻璃渣与地面摩擦出令人牙酸的声音。 别墅里的其他打手接到通知后分成了两拨，一批到三楼台球室护主，一批赶往楼梯处灭口。途中，楼梯那又传来一阵密集的枪声，等他们赶到现场的时候，就见满地的弹壳和玻璃渣，昭示着方才的恶战，外面的水池里飘着刚刚那两个打手的尸体，血像打翻的红墨从他们身下一团团洇开。 一个年龄小的打手见了这阵势开始慌张了，端枪的手忍不住有些抖。为首的体型精瘦，眼神阴鸷的中年人目光四下一扫，说：“你们三个人一组，去二楼，你们三个，留在一楼，剩下的人跟我去搜院子。” 几人分开行动，但看不见的敌人似乎总是给人以未知的恐惧，你永远不知道她会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以何种方式要了你的命。去二楼的三个人，走在最前面的那个刚到二楼就被一枪正中心脏，尸体顺着楼梯滚到第二人脚边，剩下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恐惧。 两人一同往上走，刚到二楼就不约而同的像左右两个房间扫射，然而，没有一个人影，仿佛刚刚杀死同伴的是个透明的幽灵。 一楼和院子里的打手听到枪声纷纷往二楼赶，但赶到时，刚刚来二楼的三个打手已经死了，全部被一枪致命。从他们听到第一声枪响到现在还没有十分钟。 精瘦男人一抹脸：“那人到三楼了，跟我上。”说完，走在前面打头阵。 身宽体胖的老板本以为手下一会就能收拾完，压根就没想着逃跑，没成想战火竟然烧到了三楼，等他慌慌张张跟着手下跑路时，三楼的楼梯口处也响起那催命似的枪声，没法前进只好退。 枪声过后，她面前又多了三具尸体，一个躺在地上，一个挂在楼梯扶手上，身下的血像条蛇一样顺着扶手向下爬，还有一个体型精瘦的男人背靠着墙，死不瞑目一般瞪着已经失焦的两眼。 她不知道目标躲在哪个房间，只好挨个检查，当又一扇门打开后，动作忽的一滞。房间很空旷，墙边的桌子上有个留声机，旁边是搁着花瓶古玩的博古架，窗边放着躺椅，白色的窗帘被风吹起，底端飘到了躺椅上。除此以外什么都没有。女人走过去，拨下唱针，婉转的女声瞬间溢满整个死寂的三楼，她闭眼享受了一秒便继续工作。 突如其来的乐声吓坏了胖老板，他感觉那个死神正和着音乐的节拍走向自己，哆嗦着压低声音对手下吼道：“你们还窝在这里干嘛？杀了那人，快去快去等等，留两个人跟着我。” 几个打手谨慎的走出去，周围除了女歌手的声音外，就只有他们自己的呼吸声。音乐带给人的感受会随着心境的不同而改变，女歌手的歌喉夜莺一般清丽，平时听定会让人觉得通体舒畅，但眼下却成了索命女鬼的诱惑。 打手们寻着乐声来到那间有留声机的房间，为首者一脚踹开门，剩下三人跟了进去。那四人刚进来，身后的门忽然“轰”的一声关上。又是一阵震耳欲聋的枪响，枪声结束后，那门又慢悠悠的自己开了。 房间里一片狼藉—— 留声机没能在枪林弹雨中幸免，那索魂似的歌声总算停了，博古架倒在地上，花瓶的碎片迸的满地都是，碎片之上是刚刚进去那四人的尸体。 躲起来不敢出去的老板听枪声一完就迫不及待的抢过手下的对讲机，大口喘着气问：“怎么样？干掉了吗？” 三楼的另一头，她刚要出房间，就听见一具尸体腰侧的对讲机发出声响，她拿起对讲机，就听那头传来一个男人暴躁的怒吼：“到底杀没杀掉？” 她语带笑意：“没有，我还活着。” 剩下的两个打手正觑着老板，就见他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退的干干净净，两片厚嘴唇止不住的抖着，胸膛剧烈的起伏。而后，胖老板似乎想起了什么：“你要多少钱？我给你。” “谢谢，不过，我不需要您的钱。”说完，她扔掉对讲机，开始狩猎。 “那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喂，喂，喂。”那头没了声响，胖老板慌了，他活到这么大，想要他命的人不在少数，但从没有人能做到这一步。来人显然是个顶尖的，到底是谁能雇到这种级别的人，胖老板想不到，他闭眼深深地呼了几口气，强迫自己冷静。随后支使最后两个打手出去分散那人的注意力，自己打了报警电话，接着打开窗户一跃而下，反正从三楼跳下去摔死的可能性不大。 刚落地，胖老板就感觉右腿一阵锐痛，应该是摔断了，胖老板疼的龇牙咧嘴，汗珠顺着两颊滑落。他骂了一声，拖着伤腿走向车库，刚走了一半路，三楼又是一阵枪响，这次除了枪声，他还听到了手下撕心裂肺，见鬼一般的惨叫。胖老板呼哧呼哧大口喘着气，身上的衬衫湿的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他一边加快速度，一边祈祷警察快点赶来。 酝酿了一早的雨终于落了下来，雨势迅猛，落在泳池里溅开无数朵水花，那两具尸体流的血已经被稀释开来，红的像朦胧的薄雾。 她看着外面的雨，随手从伞架上拿了一把伞，又掏出五十块钱放在伞架旁边的柜子上，算是买了这把伞，虽然它的主人再也用不到这五十块。 胖老板的车已经快开到了门口，只要再有一秒，就能逃离虎口，然而就在他感觉胜利在望时，高速行驶的车忽然不受控制，漂移着撞向旁边的花园里的假山。胖老板的头撞上车门，大脑猛地震荡了一下，他勉力睁眼，视野已经不清晰，他感觉脸上有什么流了下来，抹了一把，就见满手猩红。 胖老板踉踉跄跄的下车，刚走两步，扑通一声倒在雨地。他的余光瞥见了瘪掉的车后轮——是被人一枪打爆了，难怪刚刚不受控。胖老板艰难的爬向大门，身下拖出一道血线，又迅速被雨冲刷掉。 忽然，他像察觉到什么一般，回头看了看，一个戴口罩的女人正朝他走来，露在外面的眼中没有他想象的狠厉阴鸷，几乎是毫无波澜。 胖老板歇斯底里的喊叫着，女人枪口对准了他，扣动扳机。 胖老板的叫声戛然而止，身上的血混着雨水蔓延向周围，四下只剩不停歇的哗哗雨声。 她回到停在路边的车里，摘了口罩，拿起放在副驾驶座上的手机，手机上没有任何用于娱乐的应用，电话本里也仅有一个备注为“姜岩”的人，她给姜岩发了条信息：“完事。” 几秒后，姜岩回了一条信息：“你越来越利落了，邱叶。”紧跟着这条，又来了一则：“下午来店里吗？” 邱叶没有回复，她从口袋里拿了颗糖放进嘴里。那糖用半透明白色塑料纸包着，没有生产日期和厂家，像是哪个黑心作坊的产品。 邱叶仰面靠着车座，感觉到刚刚左突右撞的血液慢慢平静下来才开车回去，路上，几辆警车呼啸着从她身边疾驰而过驶向别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第 2 章 邱叶住在北城区的一幢独栋二层半小楼里，周围两百米内没有别的人家，最近的一户邻居也在三百米开外。 房子外表没什么特别，内里却装修的很考究。但不知是不是客厅太大的缘故，显得有些空旷。房间的每一个角落都整洁的纤尘不染，连沙发上的毯子都没有一丝褶皱，干净有序的像个样品房，但也因此没有一点人气儿，再加上阴天光线不好，看上去就像个阴森的鬼屋。 邱叶有些疲惫的躺在沙发上，发了短信给姜岩说自己中午过去。随后，似乎想起什么，拿了把剪刀起身走向窗边。 窗边有盆奇怪的盆栽，被一个很大的玻璃罩子盖着，枝干上缠着一圈圈粗铁丝，仿佛是主人想要控制枝条生长的方向。邱叶把罩子拿开，剪掉那几片快要触到玻璃罩顶端的叶子，又浇点水，重新盖回罩子。 厨房里的锅碗瓢盆基本相当于摆设，邱叶打开冰箱，里面就剩些水果和牛奶，没有什么既能补充体力又管饱的食物，而她这种仍然活在上个世纪的人压根就不知道有外卖这种东西的存在，想了一下，拨通了姜岩的电话。 邱叶：“我家没吃的了，做好饭，我去你那。” 那头传来个中年男人的声音：“你听你这口气像是要来蹭饭的吗，打劫还差不多。” 邱叶叹了口气，拿出在外人面前的耐心，好声好气的说：“姜岩叔叔，我家没饭了，你能收留我一顿吗？” 姜岩：“想吃什么？” 邱叶：“随便，管饱就行。” 姜岩在商业街开了家门可罗雀的甜品店，一天也不来几个人。但不知是当老板有瘾还是怎么的，他白天基本都窝在店里，兢兢业业的支使着员工们干这干那，对自己一直在赔本这件事反而不关心。 店里放着当红男歌手的歌，新来的服务生正在擦桌子，可能是因为来的客人实在太少，她一见邱叶进来，立刻两眼放精光，热情无比的迎了上去。 “欢迎光临，你想吃点什么？”服务生笑着把菜单递到邱叶面前。 邱叶摆手拒绝：“不，我”话没说完，服务生笑着打断她。 服务生：“要我跟您说说咱们店特色吗？咱们老板新推出了一款抹茶味的粥，您要不要” 这时，一个老店员走出来，见邱叶一脸无奈的被堵在门口，连忙喊了一声：“乐乐，那不是客人，邱老师，老板在后厨呢” “啊，不好意思。”服务生一脸尴尬。 “没事，你很敬业。”邱叶笑着说。 见邱叶走向后厨，乐乐小声的问：“露姐，她是老板什么人？是老师？” 陈露擦着杯子：“嗯，教高中地理的，我听她叫老板叔叔，可能是老板朋友家的女儿。你啊，以后别一看到客人就堵上去，客人会不自在的。” “哦，我知道了，露姐。”乐乐羞赧的笑笑，又说，“这个邱老师挺好看的。” “好了，别望着人家了，干活。”陈露搁下杯子，去前台把歌换掉。 老板没有听歌的爱好和习惯，所以店里的歌一般都是服务员们喜欢什么类型就放什么类型，不过陈露发现，每次邱叶来店里，老板都会吩咐把歌换成舒缓的纯音乐，时间久了，陈露一见到邱叶总会条件反射似的想着换歌。 后厨除了两个厨师，还有个身量颇高，看上去三十多岁的男人，男人长得不赖，像电视里一身正气的清官，正拿着个勺子搅着一锅绿绿的玩意。 邱叶朝锅里看了一眼：“这就是你新推出的抹茶粥？” 姜岩转过头，眉一挑：“哟，你还成先知了？” 邱叶侧身靠在一旁：“新来的服务生说的。” 姜岩舀了一勺送到她面前：“我又改良了一下，尝尝？” 邱叶不挑食，一般情况下只要饭不是难吃到离谱，都能接受。这让她非常好养，给口饭就能活，同时也承担了替姜岩试菜的职责。 这粥绿中泛黄，不知还加了什么，反正卖相十分不好。邱叶尝了一下，皱眉：“好酸，你还加了什么？” “橙子，还有几个柠檬。”姜岩指指垃圾桶里的一堆橙子皮，“来一碗？” “不了，我还是吃饭吧，我的饭呢？”她说着，顺手从旁边的糖罐里拈了块糖过过嘴。 姜岩掏出把钥匙扔给她：“办公室呢。” 本来，一个面积不大的甜品店有办公室已经很不同凡响了，姜岩的办公室还是豪华型，他与大多数吃苦耐劳的创业者们相比算是很骄奢淫逸了，生意不好似乎也是理所应当。 邱叶正吃着，姜岩端了杯水进来放在她手边，邱叶喝了一口，又推回去：“没味道，加点糖。” 姜岩丢了两块方糖进去：“都这么大了，还喜欢吃甜的。” 邱叶没理他，埋头吃饭。 吊灯投下暖色的光，照的她脸部轮廓很柔和，姜岩看着这个大姑娘，忽然感慨道：“你长大了。” 邱叶眼皮一抬，不明所以的望着他。 姜岩贼兮兮的笑着，把加了糖的杯子推过去：“等你嫁人叔就可以收彩礼了，都说闺女是招商银行，你对象要是没个百八十万甭想娶你。” 邱叶想起刚刚他在电话里说的话，把嘴里的饭粒咽干净，说：“我觉得你比我更适合打劫。” 姜岩啧了一声：“叔把你拉扯这么大，容易吗，怎么也得有点辛苦费吧。” 邱叶放下筷子，想了想，很认真的回道：“姜岩，你比我大十二岁，如果不出意外，我应该会比你晚死，那样我会给你养老送终。但如果我出了意外——这种情况可能性会大一些，毕竟没谁能保证我不会死在别人抢下，那时我所有的钱都归你，”她喝了口水，继续说，“我平时花不了多少，都留在那，密码是我成为‘沙蛇’那天的日期。” 邱叶在他面前一直话很少，可现在姜岩听了她这段肺腑之言却一点也开心不起来，反而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无奈——这丫头怎么这么实心眼呢，难道就没听出来自己在开玩笑吗？还真当自己稀罕她拿命换来的钱了。 无奈中又慢慢滋生了点苦涩，邱叶说的很对，她心口永远悬着一把刀，不定什么时候就给她来个透心凉。姜岩跟在邱叶身边太久了，而邱叶一直没出事，甚至都很少受伤，这些美好的表象给他一种“现世安稳，我们都是普通人”的错觉。 可惜终究是错觉。 刚刚那番话像是当头棒喝，把他从自己构造的美梦中惊醒。 外面的雨小了点，却依旧密集，细细的雨丝刮在窗户上，划出一道道银针似的痕迹，窗前的合欢树被雨打的蔫头耷脑，原本毛绒绒而又蓬松的花都纠成条状，在风中瑟瑟抖着。 姜岩很少会像现在这样垮着脸，邱叶回想了下自己的话，感觉没什么问题，但姜岩的脸色实在太凝重，所以她又说：“这事我早就想过了，不管是哪一种情况，对你而言都很好，放心。”说完继续吃。 她说这件事时客观的像个局外人，只把姜岩的利益最大化，好像那个随时都有可能会死的人不是她一样。 姜岩脸色还是阴沉沉的，他掏出根烟，刚要点，又想起邱叶不喜欢烟味，于是拿着烟灰缸走到窗边打开窗户，把嘴里的烟吐到外面去。 邱叶吃完饭，一口一口的喝着糖水。 姜岩抽完最后一口，把烟蒂按灭，淡淡道：“老板说这次的三十万报酬和往常一样打进你账户。” 邱叶“唔”了一声。她能感觉出姜岩不高兴，可她不明白自己刚刚那几句话哪里惹他生气了，所以干脆就不吱声，等他气消。 两人就这么干坐着，半晌，姜岩问：“下午提前下班，我和几个店员出去玩，你来不来？” 见他神色如初，邱叶稍稍放心，说：“我得备课，明天还得上课。” 姜岩似乎想起了什么，问：“你最近在学校怎么样？” 邱叶喝了口水：“还那样，没什么变化。” 姜岩觑着邱叶的脸色，试探的说：“下次有同事邀请你出去玩的时候，别再拒绝了，我觉得你应该和旁人多沟通交流，好好地一个年轻人别活得跟七老八十似的。” 邱叶没有说话，手指来回摩挲着杯口。 姜岩不知道自己刚刚的话她听进去几分，正打着腹稿准备像以前一样再给她来上一通长篇大论时，邱叶忽然起身，拎起旁边的外套穿上往外走。 姜岩跟在她身后，说：“现在就回去？” 邱叶“唔”了一声。 姜岩奇道：“现在还没到下午呢，你备课也不需要这么多时间，多玩会呗。” 邱叶没有言语，打开门一头扎进雨幕。 姜岩望着邱叶头也不回的背影，小声骂了一句：“小白眼狼，一句话听不顺心就不搭理人。” 雨势虽渐小却依旧没有要停的意思，天顶蒙了层灰蒙蒙的纱，四下阴沉沉的，散发着一股行将就木的衰败气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第 3 章 第二天，雨仍旧没停，淅淅沥沥的下着，陶文峥百无聊赖的趴在桌子上打瞌睡，姚郁磊正在本子上画一个动漫中的美少女。 数学课代表拿着一摞作业本从后门走进来在李修哲桌子上敲了敲，说：“李修哲，地理老师让你去拿卷子。” 正在小声背书的李修哲声音倏地停了，猛地站起来，动静大的把桌子上的书都碰掉了，他一脸惊愕：“她地理老师今天来了？” 邱叶一般请假都会请两天，按理说后天才会来学校，这个意料之外的插曲让李修哲有些慌张，但他转念一想，也没什么可慌的，反正东西都送出去了，这都是第三次了，前两次邱叶不也没有什么反应么，也许这一次也一样呢，她可能都没发现那东西是他的。 “哎，你激动个什么劲嘛，书都掉了。”数学课代表帮他把地上的书捡起来，“我刚出数学老师办公室就遇到她了，老师这次应该只请了一天假。” “好，我马上去。”李修哲把书整理好，心率在短时间内迅速飙高，手心的汗也慢慢沁出来，最后他像是做了什么重大决定一样，步履沉重但坚定的走向地理办公室。 邱叶的办公桌布置的十分简洁，一沓改完的放在一旁的卷子，几本教材，一个水杯，一支笔筒，除此以外别无他物。笔筒里黑笔红笔圆珠笔各三排，紧凑的排在一起，连笔帽的朝向都分毫不差，整齐的像是国庆阅兵时的军队方阵。 而就在今早，她发现自己的笔筒下又压着一封情书，这已经是第三次了。邱叶收到过不少来自学生的情书，不过大多数都像是闹着玩的，夹带在作业里交上来，这种情况下她会直接无视不予回应，所以也就没人再送第二封。 但是这次貌似是例外了。 她翻开情书看了一下，是和前两次笔迹相同的板板正正的楷书，内容也是一脉相承的含蓄。之前她都没怎么在意这件事，但所谓事不过三，这个学生都写了三次，而且从内容c笔迹以及没有署名这三点上看他应该是那种内向的人。邱叶意识到那个学生不像在开玩笑，看来自己也得认真点对待了。 她又仔细看了一遍，字迹略微有些眼熟，应该是出自她带的三个班中的某个男生。邱叶沉吟片刻，抽出旁边所有的男同学的卷子和作业本一张一张翻看对比，最后目光停在一张试卷的名字上，她那双似乎永远波澜不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诧异。 李修哲在地理办公室门口顿了一下，调整好呼吸。邱叶的办公桌靠着窗边，李修哲走过去，正努力要面色如常的打招呼，结果就见邱老师手里拿着那封熟悉的情书，当即忘词了，一动不动的僵在那。 邱叶却仿佛没发现他的反常，偏头一笑，拿了沓卷子递过去，轻声道：“来了，卷子拿下去发。” 李修哲这才神魂归位，接了卷子，他瞄了邱叶一眼，想从她脸上找出些端倪，结果视线刚飘过去就撞上了邱老师的目光，连忙做贼心虚的别开。青春期的人一向敏感，对于李修哲这种内向多思的人而言更是如此。刚刚对视的那一瞬间，他察觉到邱叶的眼神与往常不同，似乎隐约带了点小心翼翼。 回教室的路上，李修哲揣摩着邱叶那个意味不明的眼神，心中忐忑：“她是知道那封信是我写的了吗？” 他很快否定了这个念头，因为邱叶刚刚的反应一如往常，没有什么变化，然而如果她不知道，那刚刚的眼神又是怎么回事，李修哲郁闷的想：“哎，愁人啊，她到底知不知道？” 邱叶当然知道，不过现在还是上午，为了能让他今天安安稳稳上课不分神，所以她决定下午最后一节自习课时再找他谈这件事，为此她并没表现出“我已经知道情书是你写的了”。然而，没经历过青春期的邱老师低估了少年少女们在心上人面前察言观色的能力，她不知道自己的一个眼神让李修哲一整天都心神不宁，丝毫没有达到她最初“让他上课不分神”的目的。 外面的雨停了，树上滴滴答答的往下滴水，天空阴云密布仍旧昏暗，不过这丝毫不影响汪衡的好心情。她昨天刚搬到楼下办公室，今早踩着时间点来的时候看到隔壁的邱叶到了，可惜第一节有她的课，所以还是没来得及打招呼，她忍不住懊悔：“早知道就早点来了。” 一下课，汪老师就像点了火的炮仗一路窜到楼下，途中碰到了正一脸纠结的李修哲，她赶忙抓住扶手降速，摆出一副为人师表的稳重慢慢走，不料人家像是没看见她一样，连句老师好都没说，径直回班了。被无视的汪衡啧了一声，心想：“这孩子是失恋了吗，怎么失魂落魄的。” 地理办公室里，政教处王主任正拿着一张纸，递到邱叶面前，办公室里的其他老师都在低头忙自己的事。年逾知天命的王主任很胖，不过胖的很奇妙，他的身体十分公正的照顾着每一处赘肉，没有分毫的偏颇。故而除了那颗大头，看上去就像是一颗加肥加大的胶囊，上下一样粗。 当推开办公室门的汪衡看见眼前这一幕时，脑海里忽然飘过一行弹幕：“美女与野兽”还是一只圆润的野兽呢。 王主任：“翻译这篇文章，明早的国旗下讲话我要用。” 汪衡这才发现，王主任让邱叶翻译的是篇英文稿。按理说，这种事该找英语老师帮忙，怎么会找教地理的邱叶呢？ 因为他们二人结怨已久，或者说王主任在单方面的和邱叶结怨。 二人不和的原因，汪衡略有耳闻。邱老师刚来学校时，由于长得周正在大规模收割学生们好感的同时还颇得年长老师们的青睐。毕竟，一个不染发不烫发，衣衫整洁，见人永远礼貌的面带微笑，温温和和的文静姑娘，有几个年长者会不喜欢呢？ 不过，同办公室的老师们很快发现，这位邱老师几乎不与人来往，始终温和的与他们保持着距离，无论是邀她聚餐还是其他什么团体活动，都会被拒绝。她虽然不是高冷的冰美人，却同样拒人于千里之外。 王主任却没发现这一点，他仍觉得这姑娘招人喜欢。上了年纪的人总是忍不住操心下一代的婚姻，自家的操心完了，就开始热心的帮亲戚朋友们物色儿媳妇或女婿。王主任显然也不例外，而邱叶看上去又很有贤妻良母的潜质，他就忍不住想当牵线搭桥的月老，虽然外形看上去更像是个财神爷。 可每次他提起，邱叶都只是笑笑就一带而过，表示自己没这方面的打算。王主任还当她不好意思，就约了朋友家的儿子和她去吃个饭，结果当天等到晚上，都没见邱叶的人影，连个短信都没来。 虽说这个饭局是他擅自组的，但也托人告诉邱叶了，就算人不来，好歹也来条短信或电话别让他这么难堪。王主任不开心了，即便他心知这事大部分责任在自己，可还是生邱叶的气。 后来王主任就不像之前那样天天跑地理办公室说媒拉纤了，见到邱叶也没啥好脸色，还偶尔给她穿穿小鞋，就比如今天这样。 前几次邱老师都没什么反应，让做什么就做什么，但这次王主任手里的稿子递出去半天她也没接，氛围越来越紧张，正当汪衡打算走过去替邱叶收下稿子，来一次英雄救美时，邱叶接了。 王主任面色稍缓，汪衡见没人说话，便插科打诨几句，活跃气氛。汪衡和邱叶两人就像两种极端，一个是开口就不想停下来，和什么人都关系不错，一个是闷声不响，安静的像空气。对此，汪衡的闺蜜得知她打算追邱叶而邱叶又是沉闷内敛的人时十分诧异：“你这个话篓子居然喜欢这种类型。” 汪衡笑她肤浅：“看人不能只看表面，我也有一颗沉稳安静的心。” 闺蜜嗤之以鼻：“你可拉倒吧，就比猴子少根尾巴，还沉稳安静呢。” 话是这么说，不过闺蜜看汪衡的样像是真动心了，她思来想去觉得可能是同级相斥异极相吸。 王主任没待一会儿就走了，汪衡踱到邱叶桌前，邱叶正准备去上课，汪衡没话找话笑呵呵的说：“早，邱老师。” 话刚说出口，她就后悔了，第一节课都上完了，哪里还早？邱叶也有些诧异，脚步微顿，旋即淡淡笑道：“早，汪老师。” 汪衡刚想说：“要不我帮你翻译那篇稿”以此来刷一波好感时，邱叶已经走远了。 汪衡怏怏的给闺蜜发了条微信：今天，我的月亮被人穿小鞋了。 闺蜜回：噫，你可真肉麻。 陶文峥昨天刚来，没见过邱叶，但基于其他同学“无害小白兔”，“病弱林黛玉”之类的描述，心里也勾勒出了一个大概形象，同时也被勾起了伤心事——他前女友就是这种类型。陶文峥也和姚郁磊一样，喜欢二次元，但和萌二们不同，无论是动漫还是现实中，他最喜欢的始终是那种柔弱文艺的女孩。 当邱叶从窗户旁走过时，陶文峥侧头一看，魂儿立刻被勾走了。他感觉自己被一个排的丘比特拿箭射成了刺猬，脑海中不知怎么忽然想起一句歌词：爱情来的太快就像龙卷风 离不开暴风圈来不及逃 邱叶的长发被风扬起，根根都飘在他心上，飘得他阵阵恍惚，直到邱叶进教室。他没听清班长喊了什么，旁边人都站起来时才猛地回过神，知道该起立了。邱叶对这个转校生没怎么关注，但由于今天讲的卷子他没有，就把自己手里写着答案的卷子给他，转身拿了张白卷讲。 但这份卷子对陶文峥一点帮助都没有，他晕晕乎乎的，那些字映在视网膜上却一个都没进到脑子里，白白浪费了邱老师的一片好心。 下课后，陶文峥坐在位子上傻笑，姚郁磊伸长胳膊拍了他一下：“哎，你怎么了？一脸奸笑。” “从今天起，我第一老婆不再是千反田爱瑠。”陶文峥说。 姚郁磊奇道：“啥？你昨天不是还说最爱千反田吗？” “那是昨天，现在最爱邱老师。”陶文峥拍了拍胸口，一副死心塌地样儿。 旁边的李修哲刚喝完水，听了这句，嘴里没咽完的直接贡献给了肺，呛得一阵猛咳，边咳还不忘确认一下：“他他咳咳说什么？” “我为她痴，为她狂，为她咣咣撞大墙。”陶文峥一脸陶醉，“什么千反田，什么狂三，通通靠后站，邱老师第一，邱老师赛高（最棒了）。” 姚郁磊像关爱傻子一样，满怀同情的看了他一眼，又转头对一脸惊愕的李修哲说：“没啥，萌豚犯病了而已。” 陶文峥在心里将邱叶供上神坛，可惜没有邱叶手办，否则一定要买一个。邱老师倒是不知道自己无意中收获了一个狂热小迷弟，她还在为拒绝李修哲的事做准备。 下午最后一节课时，邱叶把李修哲叫了出来。临近晚上，天总算放晴，被西沉落日烧红的云朵，映在每一个小水洼里。学校的西边是个花园，邱叶在藤萝缠绕的回廊下停下脚步。 “老师，”她淡淡道，没有苛责和批评，“不接受师生恋，你还小。”邱叶一整天都在想这件事，甚至还上网查了“老师如何拒绝示爱的学生”，但针对这个问题，网上只有一堆少儿不宜的内容。最后，邱老师决定直接点，不过她还是背了一些早恋的坏处，以便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李修哲听了也没说什么，他从早上就开始悬在半空忐忑不安的心，在跟着邱叶出来时就已经落地了。他早就明白如果邱老师知道这件事会是什么反应，所以现在亲耳听见这句话，一点也不惊讶。 只是很难受罢了。 邱叶从口袋里拿出三封情书还给他，李修哲闷声不响的接了。他抬头的那一刻，邱叶忽然觉得他的眼神有种莫名的熟悉感，但一时想不起来。 “老师，”李修哲看向邱叶，“你说你不接受师生恋，那等我毕业c等我长大了呢。” 他说这话时，一直和邱叶四目相对，语气里虽然还没什么变化，眼睛里却满是阴郁和绝望。邱叶总算明白刚刚的熟悉感哪来的了——那是很多年前，她在镜子里看到过的，自己的双眼。 邱叶本来一句拒绝的话都到了嘴边，现在却沉默了。好半晌，才说：“到那时再说。” 她只有过去和现在，未来从没在意过，无所谓有也无所谓无，自己都不知道能不能“到那时”。邱叶不明白刚刚为什么会那么说，或许李修哲刚刚的眼神激起了她所剩不多的同情心，所以才会给他一个虚幻的希望。 这个模棱两可的答案给了李修哲莫大的鼓励，他绝境逢生般笑了笑：“好，”他顿了一下，“老师，有时候，我觉得我们俩很像。” 邱叶一愣，说：“是吗？为什么这么感觉？” “不知道。”夕阳照在李修哲脸上，镀上一层柔和的光，看上去明净而又温暖。 “这可不是什么好的感觉。”邱叶想，而后挥挥手示意他回去上课。 她想起李修哲的第三封情书上写的是：你是一只云雀，衔来一枚阳光。 真是少年情怀总是诗啊，可惜，她从来不是什么美好的云雀。邱叶喃喃道：“云雀，呵，乌鸦还差不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第 4 章 每周例行的国旗下讲话对于学生们而言相当无聊，他们得在升旗后听着老师们换汤不换药的演讲，主题翻来覆去无非就是好好学习以及好好学习。底下的学生抠手指的抠手指，打哈欠的打哈欠，年级主任们像牧羊犬一样在四周巡逻打转。 演讲的老师下去后，政教处王主任上台总结学校上周工作，喋喋不休的说了一会，王主任清清嗓子，说：“你们这些孩子啊，老是抱怨我们管得严，我前几天在网上看到一篇描述国外私立精英高中的文章，念给你们听听，你们看看人家的学生是怎么学习的。” 王主任是斯巴达式教育的信奉者，在教学方面十分严厉，昨天让邱叶翻译的那篇英文稿就是让学生看看他们现在的情况和别人家的学生相比是多么的“幸福”。 他这么一句转折，勾起底下不少好奇心，结果学生们等了半天，就见王主任胖胖的脸都憋红了还是没有一句下文。说好的念文章的呢？ 教师队伍中，邱叶嘴角慢慢上扬，带着点促狭。站队时故意站到她旁边的汪衡见状奇道：“邱老师，你笑什么？”还笑的有点得意。 邱叶毫不掩饰，笑意更深，她像是发现什么好玩的事一样，伸手一指台上的王主任：“你觉不觉得现在王主任看上去像颗加了点酒糟的红烧狮子头？” 王主任不知怎么的开始出汗了，再加上一张憋红的大圆脸汪衡“噗”的一声笑出来：“你比喻的还哈哈挺贴切。” 王主任最终还是没念出那篇文章，只草草结束，让各班有序退场，搞得学生们好奇之余又莫名其妙。 退场后，王主任和邱叶冤家路窄，又碰一块去了，邱叶笑呵呵打招呼：“早啊，王主任。” 王主任手里还拿着她早上送过去的翻译稿，气呼呼的看着邱叶：“你” “我洗耳恭听好半天呢，您怎么不念了？”邱叶慢条斯理的说，“我翻译的不够信达雅吗？” 王主任今早收到翻译稿时就随手往旁边一放，压根就没看。上台打开时一翻开，傻眼了——邱老师翻译的很好，非常好，人家直接将一篇英文给翻译成文言文，真要读出来说不定能得满堂彩，可惜第一个字王主任就不认得，他在一眼扫过整篇文章，感觉能认识的字不超过一半。结果就像上了黑板但不会做题的学生一样尴尬的立在那。 从邱叶和王主任打招呼开始，汪衡就在留意他们，汪老师非但不近视，眼还很毒，隔那么远都能看清王主任手里拿的稿子上写了什么。她恍然大悟，怪不得邱叶笑成那样呢，原来是坑了王主任，嗯，邱老师还是有脾气的。其实以邱叶那匮乏的职场经验她压根就不知道自己得罪人被人穿小鞋了，她只是单纯的觉得王主任老是来烦自己，所以就用了个“委婉”的方式警告他。 汪衡担心他二人发生摩擦，赶忙过去和稀泥，拉住脸都绿了的王主任，转移话题：“哎哎王主任，下个星期国旗下讲话的老师代表是我，您给我想个积极向上c教育学生的主题呗。” 这招成功投其所好，王主任的注意力被转移了些，不过又提醒了他另一件事——国旗下讲话的老师代表是轮着来的，但前几次轮到邱叶时，不知为什么她都找借口推辞掉了，于是他冲已经准备回办公室的邱叶说：“我记得邱老师好像还没上过，下次就邱老师吧。” 邱叶脚步一顿，缓缓转过身，冷冷的看着王主任，虽然没说话，但脸色表明她是拒绝的。王主任忽然觉得邱叶黑漆漆的眼里升起些狠厉，像是狩猎时的狼，一股凉意顺着他的脊椎骨直冲大脑。但下一刻那种狠厉又消失的无影无踪，好像刚刚只是他的错觉。 汪衡也感觉不对劲，忙打圆场：“邱老师要是不愿意的话，那以后轮到你时，我替你上吧，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 邱叶一愣，似乎有些意外：“那，谢谢汪老师。” 耶，好感度加10，汪衡心里一声欢呼，她成功的跨出了攻略邱叶的第一步。 既然汪衡已经替邱叶揽下了，王主任也不好再说什么，气哼哼的回去了。 “王主任这人其实挺不错的，就是有时有点小心眼，”回办公室时，汪衡对邱叶说，“你别放心上，估计今天之后也不会找你麻烦了。” “嗯”邱叶淡淡道，“真的谢谢你，汪老师。” “嗨，没什么，大家以后低头不见抬头见，互相帮助是应该哒。”汪衡顿了一下，试探的问，“不过，邱老师你为什么不喜欢演讲？人群恐惧症？” 虽然大多数老师都不存在这种情况，但除此以外汪衡实在想不到还有什么其它原因。 邱叶轻轻的笑了笑，不置可否。 那之后，王主任的确消停了。邱叶除了做任务，每天的生活都规律的堪比退休老大爷，不过一成不变的只有她自己，周边的环境却每天都在悄悄地变化。具体体现在汪衡这个异数上面——这家伙之前把办公桌从三楼搬到了一楼历史办公室，后来又以各种借口调到隔壁的地理办公室，坐到了邱叶对面，真的给她来了个“低头不见抬头见” 除了做任务时，邱叶对周遭的人c物从来都不在意，哪怕靠她最近的老师今天穿了一身火辣的红衣，你问她那老师今天穿了什么颜色的衣服，她可能都一脸茫然。除非突兀惹眼到一定程度，否则她几乎都没印象。 不过当汪衡从天而降一般搬到她对面时，邱叶还是略微有些惊奇的——历史老师怎么到地理办公室了？不过她也没问为什么，因为汪衡在她眼里和其他所有除了姜岩以外的人一样，不在自己关心的范围之内。 那天汪衡来的时候，带了盒点心，地理办公室人不多，就每人发了两块。轮到邱叶时，她拒绝的话还没出口，点心就被塞到怀里了。邱老师严肃的盯着手里的两块点心，好像那是□□，她考虑再三，将点心整齐的码在笔筒旁边，上课去了。 汪衡一直在不动声色的观察邱叶，自从她搬到地理办公室后，就备了本“邱叶观察笔记”，记着大大小小的成果，对此闺蜜担忧的表示：“汪汪啊，我怎么感觉你有向变态跟踪狂发展的趋势呢？”，汪衡回了个白眼给她。 汪衡慢慢发现邱叶和她最初想象的完全不一样。她虽然对谁都友善（王主任除外）却又非常独，只要备完课，改完作业，基本上就不会老实呆在办公室里，而是选择在校图书馆里自己呆上大半天，要么看书，要么发呆。 发呆时，她的视线总是没有焦点的虚虚落在某处，明明面无表情却让汪衡隐隐觉得她身上似乎有种浓到化不开的忧郁和一种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的消极态度，而一旦有一点风吹草动她脸上的表情又会迅速调整好。 汪衡猜想过也许她是受过什么情伤，但很快又否定了，因为邱叶并没有表现出一丝难以忘怀和怨恨。那为何会露出那样的表情呢？汪衡在笔记上记下的这个问题旁画了个大大的问号。 同办公室的杨老师是个准妈妈，时常会向办公室里和其他已经有孩子的老师取取经。聊到以后给小婴儿讲什么类型的睡前故事时，汪衡这个单身人士出了个点子：“讲鬼故事吧，从小就练练胆子，长大看恐怖片就不害怕了。” 杨老师一脸“你这什么馊主意”的表情。 汪衡：“或者讲我以前看过的暗黑系童话，我给你推荐几篇，有那什么” 杨老师：“算了吧，汪衡，你还是自己留着看吧。” 汪衡自顾自说着：“安娜公主，还有” “啪。”话没说完，正在喝水的邱叶忽然失手把杯子跌碎了。 汪衡转回头，惊道：“怎么了，邱老师？” 邱叶摇摇头，温声说：“没什么，手滑了一下。”她把杯子碎片收好装进塑料袋里，又用胶带缠成一团。整个过程中，不知是不是汪衡的错觉，邱叶的手似乎一直在轻微的抖，像是冷极了，又像是在害怕。 汪衡按住她的手，把那团垃圾拿过来：“哎，你怎么了。” 在她碰到邱叶手的那一刻，邱叶似乎强忍着什么，硬是把哆嗦的手稳住了，随后若无其事的说：“没什么。” 邱叶丢完垃圾就直接出去了，办公室里其他老师都没发现邱老师的异常，汪衡犹豫再三，还是跟了出来。刚跟了一半，《小苹果》的铃声忽然响起，“怎么爱你都不嫌多”现在正是上课期间，铃声响的把汪衡吓了一跳，她慌慌张张的接了电话，再一抬头就见邱叶正转头看她。她见邱叶好像真没什么事了，便干笑两声转身回去。 汪衡一走，邱叶就放松警惕，从口袋里掏出块糖吃下，这糖和她之前杀完人后吃的那颗一模一样，白色半透明包装纸包着，看上去有些劣质。她经常去图书馆，看书还是次要原因，主要是因为上课期间，管理员会放些舒缓的纯音乐，反正也没有人来，打扰不到谁。邱叶喜欢这样的氛围，这能让她稍稍放松。 邱叶闭眼靠在椅子上，温暖却不刺眼的阳光透过树隙洒进来，照着她那双永远冰凉的手。音乐和吃下的糖让她刚刚飙升的心率缓缓降下去，周身的血液像收进笼中的野兽，安分的臣服着。 “安娜公主。”邱叶喃喃道，明明都十几年没听到这四个字了，怎么还这么失态呢。“真没用啊，邱叶。”她想。 那个吓汪衡一跳的电话就来自她的闺蜜梁湾，梁湾还有一个身份是四中的心理辅导师。四中在靖城是个不起眼的存在，但前两年却闹了个大新闻——一位即将高考的学生从顶楼一跃而下，结束了年轻的生命。这事当时闹得沸沸扬扬，后来学校专门花重金从一个心理咨询诊所外聘了梁湾，定期疏导学生们。有时也会开会给老师们讲讲青少年心理健康，以此来防患于未然。梁湾今天打电话来是让汪衡把她忘在家里的一份报告送到诊所。 傍晚，这个诊所里的一位客人正安静的坐在椅子里，面带微笑的听咨询师讲话。咨询师对于这种自己说一堆话而眼前的客人却一言不发的情况显然已经习以为常。这位叫邱叶的年轻客人长得十分养眼，属于在人堆里一眼就能攫住人目光的那种。脾气也很温顺，从来不会情绪失控，或是故意刁难咨询师。 但很不好对付。病人必须信任咨询师才能使治疗进行下去，然而直到现在咨询师都无法和她建立相互信任的关系。客人是被她叔叔送过来的，在此之前似乎换过不少咨询师。当咨询师通过那位叔叔之口得知邱叶需要咨询的问题时，也吃了一惊。后续治疗时，每当咨询师稍稍触及敏感的区域她就会闭口不言，无论多少次都是如此。 按理说，这样的治疗是失败的，咨询师也表示：“我无法帮助你，要不再给你介绍其他咨询师？”邱叶当时沉默片刻，说：“不用，我觉得这样就很好。” 年近五十的咨询师是位和蔼的女士，职业道德使然，她仍旧劝说邱叶换一位咨询师，毕竟每次一提那个问题，她们都无法进行有效的交流。 邱叶仍然拒绝，并诚恳地表示：“我觉得您对我的帮助很大。”之后，邱叶仍是每周都准时准点的来。既然她如此坚持如此，咨询师也不好再说什么。 邱叶喜欢音乐和电影，二人便经常就她喜欢的音乐和电影聊聊，偶尔也会谈谈学校里的事。渐渐地咨询师发现这反而能让她放松，碰到一些敏感的问题时她偶尔也会稍稍流露出些真情实感，不像当初那样一味回避，不过这种情况非常少，治疗效果也聊胜于无。 今天谈话时，邱叶提到了最近搬到他们办公室的汪衡，其实汪衡搬过来对她并没一点影响，她也不知道怎么说着说着就聊到汪衡了。 难道是因为 邱叶忽然想起那天王主任的事和那两块到现在都还没吃的点心。 汪老师比较友善？ 咨询师敏锐的抓到了她话里的不同寻常——邱叶几乎从没主动提起什么人。 “你可以试着和身边人多交流，同事c学生都可以。”咨询师说。 接下来又是一阵熟悉的沉默，就在她打算岔开这个话题时，邱叶忽然开口了。 “其实，我偶尔会羡慕那些正常人，就像电影里演的那样，他们能那样开心的笑，悲切的哭，真实的喜欢或是憎恨一个人，但” 我都做不到。 她仿佛被抽干了喜怒哀乐，像个人偶一样摆在一个封闭的橱窗内，外面每个人的欢声笑语c嬉笑怒骂都与她无关，她与他们始终隔着一块冰冷的玻璃。而她这个冻僵的人偶连打碎玻璃走出去都做不到，只能做个旁观者。 邱叶没有说下去，但眉间皱起的那道浅壑却把她脸上永远温和有礼的画皮划破一角，露出内里的怆然无助。她堵住心口漏洞的那块冰几乎连带着将整个心脏都冻成了石头，刀刻斧凿这么久也只劈开了一点缝隙。 咨询师慢慢将呼吸放缓，邱叶是个极敏感警惕的人，必须非常的小心翼翼才能接近一些。然而等了好久，她都没再往下说。 咨询师无声的叹了口气：“有时候，量变可以引起质变，既然羡慕，那就试试像正常人那样做，一步一步来，好吗？” 邱叶没有回答，她看了一眼墙上的钟，时间到了。 “谢谢您，苏老师。”她起身告别，苏老师把她送到门口。 “再见。”邱叶笑着说。 “下周见。”苏老师目送这个年轻人离开，才回去。 送报告的汪衡一拐过十字路口就见邱叶从诊所里出来，门口还站着一位咨询师，目送她上了车。汪衡一愣，难道邱老师有什么心理方面的问题？她有些惊诧，不过转念一想，之前梁湾说过，现代人因为压力大，心理偶尔会不太健康，也许邱叶只是压力大来找个咨询师排解也说不定，可她还是有些担心。 汪衡边走边心想：“要不，等会问问刚刚那个咨询师邱叶是什么问题？不行，梁湾说咨询师必须对病人的一切进行保密。” 邱叶直接去了姜岩的店，停车后她并没有立刻下车，而是靠着座椅背，像是在思索什么。手垂下来时碰到口袋里的什么东西，方形的。掏出来一看，是汪衡送的那两块糕，她之前一直没吃，今天给带回来了。 邱叶目光沉沉的看着这两块糕，在丢掉和吃掉之间举棋不定。好半晌，她慢腾腾撕开包装纸，咬了一口。 甜的。 糕里面的夹心凉凉的，应该是加了薄荷，甜味很重，不过这正合她口味。邱叶吃完一块，下车进店。 姜岩正在低头整理什么，耳旁有物体破空声传来，他左手一扬接住那暗器——是块方方正正的糕，带着点温度，油纸边角已经有些凹进去，不知在哪个犄角旮旯里磨得。 他一偏头，就见邱叶站在门口，一脸“嗯，身手还挺敏捷”的表情。 “你买的？怎么就买了一块？”他有些嫌弃的拈着糕看，“感觉不太好吃。” 邱叶拉把椅子坐下，说：“不，别人给的。” 姜岩“哦”了一声，随即意识到什么，一脸惊愕的看着邱叶：“别人，给你的？哎呦呦，破天荒头一遭啊，改天我得亲自登门还礼去，要不你把人带来玩玩也行。” 邱叶：“办公室来了个新老师，来的那天给每个人都发了两块，我没来得及拒绝。” 姜岩眼睛一转，说：“哦，新来的，长什么样，有没有你叔帅，多高？” 邱叶一脸奇怪的看着他：“女的，没你帅，也不高，干嘛这么问？。” 姜岩有些失望，刚要再开口，邱叶又道：“不过，挺漂亮的。” “那，你可以多跟她聊聊，交个朋友。”姜岩一边循循善诱，一边观察她的表情。邱叶在他面前不设防，虽然基本上都是一脸的波澜不惊，但姜岩还是能通过她的一些微表情判断她对一个人的态度，这也算是这么多年生活在一起总结出的一种经验了。 以前提到与外人交往时，邱叶的嘴角总会不易察觉的往下一撇，这是她抗拒时的表现。不过这次只是沉默，并没其它肢体动作。姜岩心头暗喜：“当时把她送去教书果然没错，虽然收效甚微，但氛围总能多多少少的感染一个人。” 邱叶之所以没说话，是因为姜岩的话让她想起苏老师所说的，她心想在这种事情上，量变真能引起质变吗？她不确定，认真考虑后，邱叶谨慎的往前迈了一步。 “给我两盒马卡龙。”她说，“还礼。” 姜岩不知道她心里下的决定，一边拆油纸一边吩咐人去做，刚尝了一口就不禁皱眉：“太甜了，甜过头了。” 邱叶一伸手：“那给我吃吧。” 姜岩把糕重新包好：“不成，我得把这玩意供起来，天天给它烧两支香，庆祝你第一次收到礼物，唔，如果这算是礼物的话。同时呢，也求它保佑它的主人能不嫌弃你，能和你交个朋友。” 说完，又感叹一句：“我怎么跟个幼儿园阿姨似的。” 邱叶早已神游天外，这些唠叨一句都没进到耳朵里，等感觉周围没动静了，才说：“我的糖没有了，再给我些。” 听到“糖”这个字，刚刚还乐呵呵的姜岩脸色一变，低声说：“我觉得你已经不需要了，那东西少吃为好。” 邱叶不说话，只定定的看着他，片刻后，姜岩认命的叹了口气：“算了。”他从抽屉里拿出一个透明糖罐子，里面全是邱叶之前吃的那种白色半透明包装纸的糖。 姜岩像个吝啬的守财奴，把糖罐里的糖倒了大半出来，只留了二十多块，往邱叶面前一推，虽然知道她肯定不听，但还是忍不住多嘴，“少吃，知道吗，别总动不动就扔一块在嘴里。” 邱叶一脸乖巧的点点头，伸手把糖罐拎过来。 回到家时，已近七点半，看完天气预报，邱叶拿喷壶给窗边的盆栽洒了点水，去书房看书。书桌上的台历似乎还兼任了日记本，有个被圈起的日期旁边记着几个字。 一般情况下，只有当天发生了一点特别c打破了平淡日常的事邱叶才会言简意赅的记几笔，前几个被圈起的日期旁都写着“任务”二字，其中一次字数较多的是“拒绝李修哲”。邱叶拿笔把今天的日期圈起来，在旁边写上“1我决定按苏老师说的做。2吃了汪衡给的糕。” 看书九点半，开始洗澡，十点准时睡觉，邱老师的一天就这么结束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第 5 章 得益于汪衡的那块糕，邱叶的形象在同事们心中由“非常不爱搭理人”转变为“不爱搭理人”，因为那天邱老师带了两盒马卡龙来投喂大家。对于一个你不和她说话她就能一直闷声不响的人来说，主动送点心，这简直是匪夷所思啊。 同办公室的女老师们小声议论着，最后得出有可能导致邱老师性情大变的三点原因：1她谈恋爱了。2她不喜欢马卡龙，让大家分担而已。3她吃错药了。 虽然同事们的想象力够丰富，切入点也够全面，但仍旧是无一例外的全错。邱叶认为，如果直接送两盒马卡龙给汪衡，人家万一问起来，总不能说“我为了还你那两块糕。”吧，所以为了还人情又不引人注意，邱叶也像汪老师那样，每人给了一份。 汪衡自然没发现这一点，她来的时间不长，不足以看穿邱叶的“真面目”，心里还奇怪：邱叶不是挺好相处的吗？为什么之前同办公室的老师都把她说的那么生人勿进？ 汪衡虽然看上去大大咧咧实际办起事来还是很有条理的，现在，她像个蜘蛛精一样有条不紊的暗中吐丝结网，极有耐心的靠近邱叶这个她心里认为的寡言温柔小文青。 因为咨询师的话，邱叶开始试着做“交朋友”这种三岁小孩都会的事。交朋友自然要多说话，可是她数次试图没话找话都已失败告终，无奈只好在别人问自己话的时候，不像以前那样回答的言简意赅，而是努力描述的详尽一些。为此，邱老师的风评又提高了一个段位。 九月下旬时，杨老师开始准备休产假，收拾东西时说自己一直希望能生个女儿，汪衡听了这话，笑笑：“女孩好，我也喜欢女孩。”说话间，她的视线越过办公桌中间的玻璃隔层落到对面的邱叶身上。 杨老师没有把她的后半句往最表层方面想，说：“对啊，活泼可爱讨人疼。” 汪衡的目光仍黏在邱叶身上，意有所指的说：“内敛文静的也讨人喜欢。” 邱叶察觉到有人盯着自己，一抬头，两人目光相接，汪衡立刻甜甜一笑，随即缓缓偏过头继续和杨老师聊天。邱叶有些莫名其妙，低头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很整洁，连一丝褶皱都没有，又拿玻璃窗当镜子照了照，脸上也没什么不妥。她纳闷的想：“那汪老师为什么一直盯着我看？” 汪衡其实是在试探，她刚刚的眼神专注而又欲说还休，两人视线撞到一块时，她又立刻别了开去，掩饰似的笑了笑，扬起的嘴角c弯着的眼梢都带着恰到好处的羞赧。 可惜，邱叶压根就没体会到她眼神中的深意，反而误以为自己仪容仪表不达标，低头东看西看的。 汪衡用余光看着邱叶的反应，不由得叹了口气。 之后由于杨老师的缺席，她教的几个班的地理课只能由别的老师暂替，其中的13班被分到了邱叶手下。 结果这件事直接导致了一场校园斗殴。 那天大课间跑操前，13班的班主任通知了学生们这件事，这个消息顿时如冷水入沸油，在学生中间炸开了锅，大部分学生都开开心心的接受了这件事，毕竟作为非主科老师，杨老师和他们的感情说不上深，在这种情况下，换了个漂亮女老师还是很让人开心的。 然而，这也只是大部分，剩下的一小部分中有的持无所谓态度，有的则因为不喜欢突然换老师而多多少少也不喜欢邱叶。 大课间跑完操回教室的路上，13班的学生就在议论着这件事，正热火朝天的说着，忽然冒出了个不和谐的声音：“邱叶不就长得好看点么，至于这么激动么。” 说这话的是一个瘦瘦高高的男生，可能是听烦了旁边人的叽叽喳喳。 有人不服：“邱老师长得好看有气质，我们怎么就不能激动了，碍着你了。” 瘦高男生一撇嘴：“呵，有气质，装纯还差不多。” 不远处的陶文峥听了这话，不高兴了：“哎，那位同学，你怎么说话呢，邱老师招你惹你了。” 男生本来是听烦了顺口一说，被陶文峥这么一激，顿时更不爽了：“我就要说，她就招我了，就是装纯，装纯。” “哎，你这”陶文峥走过去要跟他理论，结果身后忽然有人了冲过去，结结实实的给了那男生一拳，他一看，大惊：“哎哎哎，李修哲，先别动手啊。” 他赶忙跑过去拉架，可那男生挨了一拳，怎么能不生气，两人扭打在一起，旁边的学生们迅速后退远离战圈以免被误伤。 13班的几个男学生把那瘦高男生拉倒一边，陶文峥也抱着李修哲的腰，把他往后拖，好悬才把二人分开。 李修哲被陶文峥拽着，还一边奋力挣扎，一边怒道：“你再说一句试试。” 那男生也火：“老子就要说，她就是”可惜他话没说完嘴就被旁边人捂上了。 陶文峥艰难的把李修哲往一旁拉，心想这小子平时看起来斯斯文文的，怎么比我还冲动，哟，劲还挺大。“好了好了，别踹了，消消气消消气。”陶文峥看着怒气冲冲的李修哲，又四下看了看，确定没有老师在周围，“你运气好，现在没老师，要是打架被逮住，就算不劝退也得记大过。你成绩这么好，应该不想留个污点吧。” 李修哲没说话，胸膛剧烈起伏着，嘴缝里透着隐隐的血丝，陶文峥掏了包纸巾给他：“擦擦，流血了。” 李修哲接了纸擦嘴，恨恨的说：“那人要是再敢说，我就把他打到妈都不认识。” “行行行，好汉，您厉害，”旁边看热闹的学生们都散的差不多了，陶文峥说：“回班吧，要上课了。” 陶文峥往前走了几步，李修哲没跟上去，还生气的立在原地盯着远处那个男生，他刚刚下了狠手，那人脸上姹紫嫣红的一片。陶文峥无奈的叹了口气，回去拍拍他的肩：“别看了，你打人颇有我当年的风采，再来一下估计就真的娘都不认识了，走了。” 李修哲一愣，随后想起他之前就是因为打架被劝退的，或许是不想自己步他后尘才狠命拉住自己。陶文峥来的时间不长，不过人缘极佳，和姚郁磊的交情尤其好，俩人天天聊些动漫里的萌妹子□□御姐什么。但李修哲一来不混二次元听不懂，二来又是个慢热的人，所以和他二人基本上也就算是不太熟的同学。 李修哲把剩下的纸还给他，几不可闻的说：“谢了，刚刚。” 陶文峥嘿嘿一笑：“嗨，不用不用，都是同学嘛，而且我也很喜欢邱老师。” 李修哲脚步一滞，不过很快恢复自然，反正喜欢邱叶这件事他从来都不怕别人知道。 回班后，姚郁磊看着李修哲嘴角的淤青，惊道：“这是怎么了？” 陶文峥意味深长的一唱三叹：“冲冠一怒为红颜啊。”李修哲凉凉的瞅他一眼，他头一偏装作没看见。 姚郁磊这下变成疑惑了，“红颜？”随即后知后觉的瞪大眼睛，“阿哲，你有心上人了？” 李修哲闭口不言，埋头做题。 姚郁磊过了惊讶的劲后，一颗八卦之心冉冉升起：“你脸上这该不会是和哪个人争风吃醋搞的吧，你喜欢的是谁啊？”随后，又开始不满的抱怨，“咱俩这样的交情，你有喜欢的人都不跟我说，不厚道。” 李修哲停下笔：“我说过，你没听出来而已。” 姚郁磊：“诶？什么时候说的，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到底是谁啊？。” 李修哲摇摇头，看了他一眼：“自己想。” 姚郁磊皱眉：“你不能这样啊，你知道我记性不好又粗心的，别难为我。” 李修哲不理会，气定神闲的看着他抓心挠肝的样子。姚郁磊正无法，余光瞥见陶文峥一脸的奸/笑，忽然福至心灵，忙问陶文峥：“你肯定知道，快告诉我。” “我当然知道，那人是”陶文峥一脸神气，不过话没完就见李修哲正瞪着自己，他立刻无所畏惧的瞪了回去，但随即话锋一转，“嘿嘿，你自己想。” 姚郁磊好奇心被钓的正高，结果就得了这么个答案，顿时不开心了：“靠，你们一个两个的，真不够意思，合起伙来玩我。” 陶文峥嘻嘻笑：“好吧，给你个提示，他喜欢的人，我也喜欢，我之前也跟你说过诶你什么表情。” 姚郁磊一脸惊悚，视线在他俩之间来回游移，他没想到这居然还是段三角恋，噫，贵圈真乱。 陶文峥摆了摆手，打乱他不着边际的胡思乱想：“我的喜欢跟你们这些凡夫俗子的喜欢，那能叫一回事吗？”他一脸陶醉，“她是我心头白月光，是我的卡密萨玛（神），收起你那污秽的想法。” 姚郁磊看着他这熟悉的疯魔样儿，顿时明白了，压低声音：“是邱老师？” 陶文峥赞许的看了看他：“嗯，孺子可教也。” 姚郁磊一脸菜色，拍了拍李修哲的肩，语重心长道：“阿哲同志，任重道远呐。” “这还用你说。”李修哲面无表情的把他手拎下来。 姚郁磊刚要在勉励他几句，打铃了，只好把话咽回去。 好巧不巧，这节正好是十三班的地理课，邱叶简单的自我介绍几句后就像往常一样开始照本宣科。过了一会她发现有一个学生一直盯着自己，也不看书，还十分生气的样子。这位同学就是刚刚和李修哲打架c现在还在气头上的那个瘦高男生，本来他对邱叶是无感的，但被人打了一顿难免不迁怒到邱叶这个□□身上。 邱叶疑惑道：“后面的那位同学，请问你有什么问题吗？” 话一出口，班里的声音渐渐小了，有几个学生忍不住好奇转头看。 男生“哼”了一声，阴阳怪气道：“我没有什么问题，我只是有个小请求，老师你能帮帮我吗？” 邱叶温声道：“你说说看，我尽量。” “老师，你能不能不教我们班，”男生语气吊儿郎当的，“我看见你就烦，真的。” 班里瞬间安静到极点，除了之前拉架的那几个人，大部分学生都不明白这家伙干嘛要口出恶言。 下面的人有的假装看书，有的紧紧捏着手里的笔，有的恨不得把头低到穿透桌子，好像这样就能不被这种尴尬又紧张的氛围所笼罩。 “哦，是么。”邱叶语气平淡的没有一点波澜，听不出喜怒，她轻轻吹了下讲台上的粉笔灰，慢条斯理的将教材放在干净的区域，对全班同学说了句话，“不想上我课的同学还有吗？有的话，请举手。” 男生第一个举起手，但除他之外，全班所有人都安静的一动不动，男生开始着急了，他忽然感觉到一种沦为众矢之的的惊慌，冷汗顺着后背滑下去。一般老师面对刚刚的刁难，基本上都会大发雷霆，如果邱叶也是这样，那他还会有一点成就感，毕竟气到她了。 可邱叶只是不温不火的问了个问题，将他至于尴尬的境地，就好像他刚刚做的那样。 男生看着邱叶的眼睛，她虹膜颜色非常黑，黑的几乎和瞳孔融为一体，仿佛能吞噬所有光芒。男生有些畏缩的想转过头，但又不愿输了气势，只能僵硬的梗着脖子。 邱叶似乎终于满意了这漫长的处刑过程，伸手指了指底下的情况：“年轻人，你们历史老师没跟你说过有史以来所有的革命家们都有自己拥护者吗？你呢？等你能收拢所有同学后，再去向主任表达不想上我课的诉求吧。” 说完，神色如常的开始上课，十三班的这撮革命火种就这么被邱老师兵不血刃的碾灭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第 6 章 学生们翘首以盼的十一假期很快就来了，他们中的大多数都可以趁着这几天好好放浪形骸一下，然而两个美术班的孩子们就比较凄惨了——假期得出去写生，来回至少五天，好好地长假硬是给缩成了周末。 而为了保证他们的安全，每个班除了专业课老师外，还添了几个老师跟着，不幸被挑中的五个非酋老师中就有邱叶和汪衡，邱叶本不想去，比起跟一堆人出去，她更喜欢一个人呆在家里，后来被姜岩好劝歹劝，这才别别扭扭不情不愿的跟去了。 两个班包了两辆大巴，浩浩荡荡向着邻市一座风光秀丽的山出发。邱叶汪衡跟的是七班，同行的还有一位教物理的男老师。 男老师姓凌名威，老家东北，带着东北人特有的豪爽。学校安排他来跟班，估计是为了防止某些男生调皮捣蛋惹麻烦，凌威身高188，壮如施瓦辛格，声如洪钟，看上去不像是教书的，更像是杀猪的，或是黑道头头。哪怕什么都不做，光往那一站就有足够的威慑力。不过此人外表凶悍，实际却臭美又自恋，一路上向学生们明着暗着炫耀了无数次肌肉，就差没打聚光灯了。 邱叶的座位靠窗，从上车起就静静看着窗外，汪衡坐在她旁边。假期出行的人很多，此起彼伏的鸣笛声与车里车外的各种噪音混杂在一起，听得人心焦躁。 邱叶无奈的开始闭目养神，却忽然感觉耳朵处一凉，有人往她耳朵里塞了什么。她倏地睁开眼，全身的每一个细胞都进入应激状态，手几乎是循着本能掐向那人的脖子，下一刻，她对上汪衡笑意吟吟的双眼。 邱叶猛地回过神来，她做这行太多年，哪怕是睡觉都得留一半神经保持清醒，枕戈待旦已经成了常态。有这样一颗警惕心，作为杀手，是幸运的，作为普通人，则可怜又悲哀。 邱叶收回悬在半空的手，心弦一松，听到耳朵里传来的乐声。她这才意识到刚刚是汪衡分一只耳机塞她耳朵里了，勉强笑笑：“汪老师，下次可别一声不响的往我身上塞东西了。” 如此近的距离内，她之前的反应自然是逃不过汪衡的眼睛的。不过，汪老师并不知道自己差点被人失手掐死，她心道：“邱叶真容易紧张啊。” “周围太吵了，”汪衡贴心的说，“你听听这个吧。” 安宁的音乐汇成细微连绵的溪流顺着耳蜗流进心里，浇灭心火，邱叶浸在这柔和又忧伤的曲调里，感觉周围尘嚣渐远。 “舒伯特降e大调，”邱叶偏过头笑了一下，“汪老师也喜欢古典音乐吗？” 阳光打进来，把她的发梢c长睫毛照透成金棕色，脸上的笑比汪衡之前见过的每一次都要柔和而明媚。 汪衡的心跳忽然漏了一拍，她有些尴尬的说：“还好，其实我连它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这是我在图书馆听歌识曲来的，感觉很好，听的人舒坦。” “是啊，能淡化戾气，”邱叶手摩挲着耳机线，“修养身心。” 汪衡很讶异的看着她：“你这么仙儿的人，还用再修养身心？” 邱叶像是听了什么冷笑话，笑的有点苦涩：“我啊，可从来不是什么仙的人。” 从来不是。 车在一座山前停了下来，此处三面环海，度假村林立。不过度假村是住不起的，学校包了两家民宿，环境不错，价钱平摊下来也不算很贵。到下榻处时，邱叶忽然瞥见了一个有些眼熟的身影，她仔细一看，是李修哲。 “老师，”李修哲温声道，“还真巧，正好我和同学来玩。” “是吗？玩的开心。”邱叶拎着包往里走。 “我帮你吧。”李修哲不由分说地把她包拿过来，让她在前面带路。 其实根本不是什么凑巧，而是处心积虑。来这里玩的主意是陶文峥提的，他从七班学生口中得知他们写生的地点，就问了李修哲和姚郁磊来不来，李修哲在听说邱叶跟班后，二话没说就跟来了。姚郁磊却因为月考成绩不好，被关在家里补课。 喜欢上一个人，即使得不到回应，能看看也是好的，这句话就是李修哲内心的真实写照。 第一天下午，两个班的学生便随着老师上山写生。现在正是暮夏早秋，没了暑热蒸人，也不凉的过分，阳光被树隙挡成条条光柱照下来，其间飞舞着无数细小的尘埃。 山里信号差，没法玩手机，好在汪衡带了相机，这拍那拍，也不算无聊。拍的最多的还是邱叶，其中有一张汪衡非常满意——邱叶伸手拿下挂在树上的帽子时的侧影。 她今天穿了件白色衬衫，举高手时露出了小半截腰，现出腹上的川字腹肌，腰臀间的线条凹凸有致，流畅的像一笔挥就，尾端收进黑色牛仔裤里。配上那张清冷秀气的脸，高挑纤细的体型，尽显力与美。汪衡抓拍的无论是角度还是时间都堪称完美，她对着这张照片摇摇头，感叹道：“真是人不可貌相，穿衣显瘦脱衣有肉啊。” 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软乎乎的一小圈肥肉，不禁惆怅，随后又安慰自己：“没事，反正我走的是可爱路线，不用太瘦。” 第一天晚上，学生们都很兴奋，叽叽喳喳聊天就是不睡觉，汪衡板着脸巡逻一圈暂时压住了窃窃私语，人一走立刻又死灰复燃。 “哎，孩子们呐，还不睡觉，你们是想像我一样因为熬夜而长不高吗？”汪衡苦口婆心的说。 “老师，女孩子不高也可以，可爱嘛。”一个女生说。 汪衡瞥了她一眼：“你这种身高165以上的就别站着说话不腰疼了，你知道我这种一米六露头的人有多羡慕吗都睡吧，明天还得早起呢。” 汪衡在学生之间极有人望，可这也导致她没啥威望，说了也没人听。不知哪个学生童心大发，让她讲睡前故事，还一堆人跟着起哄。 没办法，汪衡清清嗓子：“那就讲个□□吧，这可是你们逼我的，做噩梦别怪我——” 学生们伸着脑袋凑过来，围成一圈。 “从前，有一位年幼的公主名叫安娜，公主乖巧懂事，却招来了无妄之灾——一个女巫嫉妒公主的美貌，想用恶毒的巫术把公主变成一个人偶。不过巫术出了点错误，公主没有变成人偶，但被剥夺了微笑和说话的能力。后来，不明真相的国民对这个一直冷脸示人的公主失去好感，还送了一个外号‘永不开心的安娜公主’来讽刺她。渐渐地，公主的内心和她的外表一样，只剩忧郁和痛苦。国王与王后爱女心切，四处寻求解除魔法的方法。历经曲折，终于找到了方法——以王室成员生命为祭，才能拯救公主。” “不肯牺牲他人的国王夫妇便瞒着公主双双献出生命，完成祭祀。刚刚恢复的公主还没来得及开心就得知这一噩耗，她彻底崩溃，发誓不论用何种方法定要将害她至此的女巫找到并用最残忍的方式杀死。公主与恶魔签订了契约，从他那得到了黑暗魔法。” “她来到女巫的城堡，打败女巫并在她身上划出无数道伤口，看着女巫慢慢血流尽而亡。然而纵使如此，公主仍旧意难平，她剖出女巫的心脏，扔进地狱的烈焰，将女巫的尸体插在枪尖竖在城堡前。” “但做完这一切的公主却陷进深深痛苦中——她早已失去了一切。” “心如死灰的公主没回自己的王国，她留在了女巫的城堡，看着窗外女巫的尸体，日复一日沉沦在绝望的深渊中，再没能出来。” 民宿外不远处就是大海，今夜月明星稀，照的海面银光漾动。邱叶懒懒的斜倚着柱子坐在廊下，微微仰头看着远处的夜色。 汪衡让听完□□的学生们睡下，拎了两瓶啤酒，打算去找凌威打牌，顺带捎一瓶给他。正边喝边走，一过拐角就撞见正在赏月的邱叶。 “今晚月色真美。”汪衡脑子里冒出这么一句文艺的话，脱口而出，临时改了路线坐到邱叶旁边。 邱叶听到她的声音微微一动，目光仍未离开那一轮银钩，嘴角却翘了翘。 “是很美。” 声音缱绻，带着点睡眼惺忪时的慵懒迷蒙。 汪衡把没开的那瓶递给她：“喝吗？” 邱叶犹豫了一下，摇摇头：“我不饮酒。” 汪衡收回手，笑道：“哈哈，你看上去也不像个会喝酒的人。”说着，咕噜咕噜喝了几口。 “那就试试像正常人那样做，一步一步来”咨询师的话响起在邱叶的脑海中，诱哄着她伸出手。 “给我试试吧。”邱叶说。 汪衡眉一挑，上下扫了她一眼，不可置信道：“真的假的，乖乖女同志，你以前喝过没？” 邱叶老实承认：“没喝过。” “那就尝尝吧，不喜欢就别喝我给你开，诶，起子哪去了？”汪衡把酒递给邱叶，掏了掏衣兜，四处翻找，就是没找到酒瓶起子，“等一下，我再去老板娘那要一个。” 邱叶研究了一下瓶盖，摆摆手：“不用，我自己开。” 汪衡阻止：“不行不行，千万别用牙咬，牙会” 她话没说完，就目瞪口呆的愣在原地——邱叶的确没用牙咬，她把瓶盖上的牙子抵在旁边的石阶上，手掌末端猛地一敲，瓶盖被干净利落的撬开，滚到一边。 “厉害啊，邱老师。”汪衡啧啧称赞，“不过，你这么一砸，不疼吗？” “还好。”邱叶毫不在意的说。 汪衡看了看她的手掌，除了末端稍微红了点，没什么异样。不过邱叶的手心满是细细的经络一般凸起的纹路，与她光洁的手面很不一样，仔细看似乎是疤痕。 她手心怎么会有这么多疤？ 邱叶喝了一口，皱眉：“苦的。” 汪衡思绪被拉回来：“啊，哦，啤酒就是苦的，你不喜欢？” “嗯。” “那给我喝吧。”汪衡伸手去拿。 邱叶当然不好意思把自己喝剩的给别人，连忙摆手。仿佛是为了证明自己不是太讨厌啤酒，一口气喝了大半瓶：“还好，不是太难喝。” 汪衡和她碰了下瓶，也喝下大半，幽幽道：“邱叶，我们办公室的老师都说你最近不太一样。” 邱叶拿着酒瓶的手猛地收紧，随后条件反射般迅速筛查了一遍自己最近的行为，确定没有任何露马脚的地方。那是哪里出问题了？ 她状似随口一问：“哪里不一样？” “比以前开朗，不过这是他们说的，”汪衡手往身后一撑，歪着头说，“我来的时间短，所以我没看出你有什么变化。” 邱叶稍稍放心，不过刚刚的话让她忽然有些好奇自己在旁人眼中是什么样的。酒精可能真的会使人不一样，邱叶现在虽然没醉，却问了一个平时不可能问的问题：“汪老师觉得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汪衡抿了抿唇，慢慢转头看向她，粲然一笑。 当然是我心上人啊。 不过现在也只能心里想想，不能说。 “温柔，内敛，文艺小青年。”汪衡不易醉但喝酒上脸，哪怕就一口也会脸红，刚刚灌下去的大半瓶酒开始发挥作用，她从脑门红到了脖子，“话少，细心，有点多愁善感。” 这里面有几个也是别人用来形容邱叶的，不过并非是形容她本人，而是她披上的c有意向别人展示的画皮，本我则被隐藏的很好。 “为什么说我多愁善感，”邱叶问，“我似乎并没有伤春悲秋，也没有阴沉着脸。” “哎呀，就是感觉嘛，人的感觉很奇怪的，我要是说错了，你别怪我哈。”汪衡把剩下的酒喝完，意犹未尽的舔舔唇。 其实她是记着邱叶去心理咨询所的事，才加上最后一个形容词的，只是她现在也不清楚邱叶为什么要去，其实邱叶也许压根就没什么心理疾病，人家只是去看朋友也说不定呢？但可能是看了网上太多抑郁症患者自杀的事，她总有种隐隐的不安。 “邱叶，”汪衡把手搭在邱叶的肩上拍了拍，定定的看着她，“人生不过七苦，每个人都会经历，其实没什么大不了，关键是当局者得看开点，别被绊住。” 她脸蛋红扑扑，扯着一嘴大道理来安慰眼前这个“失意人”。 不过这个“失意人”似乎不买账。 “‘没什么大不了’，汪老师经历几苦了？”邱叶无声的叹了口气，淡淡道，“这些话说比做的容易，没有切身体会，自然觉得没什么大不了，因为始终是旁观者。你怎么能要求一个旁观者对那些当局者的痛苦感同身受呢？说到底，感同身受只是个表达同情的词罢了，从未受他们所受，谈何感之所感？就凭想象力么？” 汪衡听得愣住了，不是说邱叶的话多有道理，而是她俩相识以来，这是邱叶字最多的一句话了。 看来，她是拿我当朋友了。汪衡暗喜。 邱叶说完，才意识到自己不该表露心绪，不过在今晚在汪衡面前她似乎没什么平时那样强的戒备心。 这是为什么？ 邱叶想了一会，没从自身发现原因，便把责任归咎于酒上，一定是因为喝酒才说多话了。 以后不喝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7.第 7 章 和别人共处一室时，邱叶依旧十点准时闭眼，但几乎彻夜无眠，每一根神经都绷着，即使藏了刀在床上遍一遍告诉自己汪老师不是什么恶人，可这些微的安全感还是没法让潜意识里的自己放松。 汪衡则玩到半夜才睡，期间，她还悄悄下床偷看邱叶的“睡颜”。邱叶“睡”的很安稳，就是太端正了，好几个小时也不换姿势，难道要这么直挺挺的睡到天亮？ 床尾叠着明天穿的衣服，整齐的连褶子都没有，再加上之前观察的种种，汪衡确定了，这家伙的确是从头发一丝不苟到脚趾的人。 厉害，反正我是做不来。汪衡心想。 她像个女鬼似的蹲在人家床旁守了一会，蹑手蹑脚的转身回自己床上。 黑暗中，邱叶缓缓睁开眼，松开被子底握着刀的手。她不清楚汪衡的目的，所以在她走过来的时候，手先于大脑做出反应，按在了匕首上。 大半夜的不睡觉，趴我床边干什么？邱叶百思不得其解，真是个奇怪的人。 好在汪老师及时悬崖勒马，在邱叶耐心耗尽，忍无可忍要按下快开鳍之前回去了。 邱叶清醒着度过大半夜，凌晨的时候终于开始迷糊了，不过没多久就醒了，一看表，正好五点，不偏不倚。 生物钟还真是靠谱的不行，简单收拾几下，出去晨练。 汪衡睡得正沉，没听到邱叶出门的声音，等一觉醒来，邱叶已经锻炼完在冲澡了。 她坐在床上一脸迷蒙的看着擦头发的邱叶，眼睛很涩，脑子很混沌，啊，好想睡回笼觉。想着就真的趴回被子里，声音隔层被子，闷闷的：“邱老师你起这么早不困吗？” 邱叶把毛巾挂起来：“还好，”抬眼一看表，七点四十了，“不起吗？还有二十分钟就集合了。” “啥？靠。”汪衡一看时间，立马蹦下床，穿衣洗漱。 陶文峥花了一天时间把附近逛遍了，今天早上缠着李修哲跟他一起和写生的学生们上山。 “别人都忙着画画你去也没人陪你玩。”李修哲拒绝道。 “那我就在旁边看风景，这边网太差都没法打游戏，你又一直看书写作业不理我，好山好水好无聊。”陶文峥说。 李修哲：“你作业写完了？” 陶文峥：“没啊，等着抄你的呢，反正那些作业我都会，不用浪费时间做。” “”李修哲不开心了：“哦，是吗，不好意思，你会我不会，还得浪费时间做。” 说完，喝光最后一口牛奶，转身回屋。 “哎哎哎，阿哲，”陶文峥不依不挠的跟上来，祭出杀手锏，“邱老师也跟着他们上山，我就是想离我女神近点，你不是很喜欢她吗？一起去呗，好不好？” 李修哲脚步一顿，转过身：“邱叶也上山？” 陶文峥眼睛一亮，觉得有门：“当然啦，你不知道么，邱老师今天和后天都跟着。怎么样，去不去？” 李修哲手插衣兜，倚着柱子，开始纠结了。 去不去呢？昨天跟她说来这玩，但今天又跟着别班学生上山去，她会不会发现我其实在跟着她呢？唉，老师如果知道估计要拿我当尾随的变态了。 那小心一点不被发现，就没关系吧。 “去。”李修哲说。 陶文峥笑哈哈的拍他的肩：“我就知道，你个重色轻友的家伙，一说邱叶你就找不着北了。” 李修哲拿掉他的爪子，心口不一道：“哼，我才没，我就是单纯去看风景的。” 陶文峥睨了他一眼：“噫，虚伪的家伙啊。” 李修哲冲他肚子上捣了一拳，成功的让他闭嘴了。 两人尾随大部队上山，不过陶文峥并没像李修哲那样低调的不引人注意，他一路和七班人打打闹闹的声音惊飞了不知多少林中鸟。 李修哲无奈扶额。 这样要是还不被发现就出鬼了，文峥个白痴。 两人跟上山两天，李修哲都安静的坐在一旁，好似真在看风景。陶文峥则迅速和七班人混熟了，小声和别人聊天，完全忘了他最初上山的目的。 未到深秋，临近正午的时候还是有些热，李修哲坐在树荫下的石头上小憩。早上有些冷，邱叶穿了件外套，现在又热了，便顺手把外套挂在旁边的树上。走进时才发现树后的石头上坐着个人。 朦朦胧胧时李修哲感觉旁边有人在动，便睁开眼。 “老师？”他迷迷糊糊说。 邱叶把外套挂起来，低头看他一眼：“吵到你了？” 李修哲清醒了：“没，我还没睡着。” “哦，我就挂下外套，你接着睡吧。”邱叶说。 他昨晚看书睡得太晚，困得厉害，邱叶一走就睡过去了。睡梦中他觉的邱叶挂起来的外套好像掉自己身上了，不过这微弱的感觉很快被睡意淹没。醒过来时，已经是下午了，乌云遮日，风在林子里刮得呼呼作响，看样子要下雨。 李修哲揉着睡僵的脖子，忽然看到衣服上有个白点，他视野还没清明，以为是颗小石子，一抖衣服想把它抖掉。 石头在地上跳了跳，蹦到他眼前。 这好像不是石头。 李修哲把那玩意捏起来，一看还真不是石子。这是颗糖，用白色塑料纸包着，看上去有些劣质，肯定不好吃。 山上没有垃圾桶，他把糖收进兜里准备带回去扔掉。 不过，自己身上怎么会无缘无故掉了颗糖呢？奇怪。 他站起身去找大部队，走了几步想起邱叶的外套可能还挂在那，顺手带给她吧 。回头一看，外套已经被拿走了。 由于风雨欲来，今天学生们被允许提前回去。 海边的沙滩上没了往日的烧烤架，没收的遮阳伞在风中瑟瑟发抖，没多久就飘起了雨点。民宿后院有个不大的水池，起初雨点稀疏的时候，水面被溅出数个风情万种的梨涡，此消彼长，没多久雨势变大水池就变成了一张麻子脸。 早归的学生三个一团五个一窝叽叽喳喳聊着，栏杆前三个女生聚在一起，小声的说着什么。 “哎呀，没事的，等老师九点半查完寝后出去，明早之前回来就好。”其中一个头发被染成了不易察觉的深棕色的女生说。 “不行，万一老师半夜检查呢？而且感觉挺吓人的。”戴眼镜的姑娘说。 棕发女孩：“不会的，哪有那么倒霉。再说了，那只是个废别墅，没什么可” 她余光瞥见有人走过来，立刻闭嘴。 陶文峥拿着饮料路过她们的时候，好奇的偏头看了一眼，棕发女孩对他甜甜一笑，转回去和身边同伴聊起最近风头正盛的几个偶像。 见人走远，女孩才低声说：“去嘛去嘛，哎，杨苑你去不去？”说着，看向一直没出声的短发女孩，眼神里有些不可忤逆的意味。 杨苑见她这么看着自己，有些怯懦的低下头，别在身后的手不安的搓着裙角。 对于制服统一的高中生来说，能与他人拉开距离的因素不多，其中之一就是皮相，好看的女孩自然也多多少少有些骄傲。在小团体中，基本是中心位置。 而其他人，一般是充当众星捧月里的那颗星或是鹤立鸡群中的那只鸡，最大的共同点就是不起眼，遇上些天性软弱的还可以随意搓扁揉圆。 “一句话，去不去？”棕发女孩有些不耐烦。 杨苑伸手把一缕头发别到耳后，虽然不愿意，但还是点头了。 “既然宁宁你想去，我就和你一起吧。” 相比被欺负，她更害怕自己被排斥在外。 “耶，苑苑你最好了，”孙艺宁开心道，对戴眼镜的女孩说，“苏瑶，你看杨苑都答应了，你也来嘛。” 苏瑶叹了口气，无奈道：“你啊，行吧，一起去，不过要是有什么意外可得马上回来。” “万岁，哈哈。”孙艺宁欢呼一声，亲了苏瑶一下，后者故作嫌弃的把她推开。 杨苑看着玩闹成一团的二人，心里有些低落，不过脸上还是笑着的，只是笑的有些勉强。 不知怎么的，汪衡最近的存在感实在太强，邱叶感觉从早晨睁眼开始到晚上睡觉之前视野里总有她的身影，仔细一回想，她就像个刚出壳的小鸭子，自己走到哪她跟到哪。 难道这是自己向她主动示好后的反馈？ 不过这只小鸭子总的来说还是挺讨人喜欢的，邱叶觉得自己选择了一个正确的“交朋友”目标，虽然晚上还是没法睡着。 今天早归后，汪衡说是要和别的老师打牌没回房间，邱叶便锁了门补觉。 其实汪衡没去打牌，后院有间没什么人的茶室，她去补充那本“邱叶观察日记”。 以前她就觉得邱叶是个很严谨自律的人，这几天相处下来，这点印象被无限加深——每晚十点准时睡觉，第二天五点醒，然后雷打不动的开始早锻炼。所有用完的东西必定原模原样的放回去，就连每次刷完牙后牙刷摆放的角度都与前一次无异。而且，不论是站着还是坐着，背永远是挺直的，难道不累吗？ 写着写着，她又想起那晚看见的邱叶手心的疤，这让她很在意，那些疤不止一道，像是被某种薄而利的东西划出来的，而且应该是陈年旧伤。 汪衡把这一点记下圈起来，也在旁边打了问号。 除此以外，还有一件事让汪衡觉得受宠若惊。虽然这么想有些自作多情，但她发现邱叶似乎在有意亲近自己。这让她欢喜不已，毕竟她还从没听过邱叶会主动接近谁，但因为心怀不轨，又难免有些忐忑。 难道她发现我的想法了？汪衡心想，不对啊，我掩饰的这么好。 那是为什么？ 汪衡嘟起嘴，把笔夹在鼻底和嘴唇中间，单手托腮，回想邱叶这几天的行为，试图从中找出一些答案。 过了一会，还是没想出个所以然，不过她很乐观的想：至少我在她心里与别人不一样，嘿嘿。 窗外是昏暗的阴雨天，雨水刷在窗户上，分流成一条条细细的树杈，汩汩的往下滑，这是邱叶睡着前视网膜上映出的最后一个画面。 人在睡梦中时，被意识所掩盖的潜意识会最大程度的苏醒，它不为人所操控，永远能最忠诚最直接的反映一个人的内心。你的恐惧c欲望c爱憎以及一些你最不愿面对的记忆。 这个昏暗的画面像拼图的一部分，穿过漫长的时间，毫无违和的与十多年前的无数个场景拼凑在一起，勾起邱叶被埋葬的记忆——连同那人一起。 那也是个阴雨天，男人看着她笑，手指轻轻滑过她的脸颊，温声说：“我的安娜，你还真是永远不开心。” 年幼的邱叶一动不动，眼神空洞的望着窗户。屋里很暗，但男人没有开灯，似乎很享受这种阴暗的环境。邱叶被他抱到腿上，裙角蹭起，露出腿上深深地淤青。男人额头轻轻抵着她的额头，看着她黑到似乎能吞噬一切光线的双眼。 “你真是我最完美的作品，”男人把她身上漂亮的公主裙整理好，又叹了声气，“要是能笑一笑就更好了。” 邱叶一点反应也没有，头轻轻的歪在一边，像个会呼吸的精致洋娃娃。男人伸出两指把她嘴角往上提，看了一会又觉得索然无味，用手铐把她拷在窗边，“彭”的一声关上门出去了。 重重的关门声仿佛就响在耳边，把邱叶从一团噩梦中拉出来，猛地睁开眼。四周的光很亮，她本能的抬手挡了一下，一时间有些分不清现实和梦境，茫然的看向门口。汪衡正有些慌张的站在门边，手里还拿着钥匙，看样子刚刚的关门声就是她制造的。 啊，还好，刚刚只是梦。 邱叶捏捏眉心，等着眼睛适应光线的空隙问道：“怎么了，汪老师？” 汪衡倚着门，一脸忧心：“刚刚查寝，七班的三个女生不见了。” 查寝？现在很晚了吗？ 邱叶一看表，已经半夜十一点多了，竟然直接从下午睡到了半夜。她晃了晃尚且混沌的大脑，说：“仔细和我说说。” 和别人共处一室时，邱叶依旧十点准时闭眼，但几乎彻夜无眠，每一根神经都绷着，即使藏了刀在床上遍一遍告诉自己汪老师不是什么恶人，可这些微的安全感还是没法让潜意识里的自己放松。 汪衡则玩到半夜才睡，期间，她还悄悄下床偷看邱叶的“睡颜”。邱叶“睡”的很安稳，就是太端正了，好几个小时也不换姿势，难道要这么直挺挺的睡到天亮？ 床尾叠着明天穿的衣服，整齐的连褶子都没有，再加上之前观察的种种，汪衡确定了，这家伙的确是从头发一丝不苟到脚趾的人。 厉害，反正我是做不来。汪衡心想。 她像个女鬼似的蹲在人家床旁守了一会，蹑手蹑脚的转身回自己床上。 黑暗中，邱叶缓缓睁开眼，松开被子底握着刀的手。她不清楚汪衡的目的，所以在她走过来的时候，手先于大脑做出反应，按在了匕首上。 大半夜的不睡觉，趴我床边干什么？邱叶百思不得其解，真是个奇怪的人。 好在汪老师及时悬崖勒马，在邱叶耐心耗尽，忍无可忍要按下快开鳍之前回去了。 邱叶清醒着度过大半夜，凌晨的时候终于开始迷糊了，不过没多久就醒了，一看表，正好五点，不偏不倚。 生物钟还真是靠谱的不行，简单收拾几下，出去晨练。 汪衡睡得正沉，没听到邱叶出门的声音，等一觉醒来，邱叶已经锻炼完在冲澡了。 她坐在床上一脸迷蒙的看着擦头发的邱叶，眼睛很涩，脑子很混沌，啊，好想睡回笼觉。想着就真的趴回被子里，声音隔层被子，闷闷的：“邱老师你起这么早不困吗？” 邱叶把毛巾挂起来：“还好，”抬眼一看表，七点四十了，“不起吗？还有二十分钟就集合了。” “啥？靠。”汪衡一看时间，立马蹦下床，穿衣洗漱。 陶文峥花了一天时间把附近逛遍了，今天早上缠着李修哲跟他一起和写生的学生们上山。 “别人都忙着画画你去也没人陪你玩。”李修哲拒绝道。 “那我就在旁边看风景，这边网太差都没法打游戏，你又一直看书写作业不理我，好山好水好无聊。”陶文峥说。 李修哲：“你作业写完了？” 陶文峥：“没啊，等着抄你的呢，反正那些作业我都会，不用浪费时间做。” “”李修哲不开心了：“哦，是吗，不好意思，你会我不会，还得浪费时间做。” 说完，喝光最后一口牛奶，转身回屋。 “哎哎哎，阿哲，”陶文峥不依不挠的跟上来，祭出杀手锏，“邱老师也跟着他们上山，我就是想离我女神近点，你不是很喜欢她吗？一起去呗，好不好？” 李修哲脚步一顿，转过身：“邱叶也上山？” 陶文峥眼睛一亮，觉得有门：“当然啦，你不知道么，邱老师今天和后天都跟着。怎么样，去不去？” 李修哲手插衣兜，倚着柱子，开始纠结了。 去不去呢？昨天跟她说来这玩，但今天又跟着别班学生上山去，她会不会发现我其实在跟着她呢？唉，老师如果知道估计要拿我当尾随的变态了。 那小心一点不被发现，就没关系吧。 “去。”李修哲说。 陶文峥笑哈哈的拍他的肩：“我就知道，你个重色轻友的家伙，一说邱叶你就找不着北了。” 李修哲拿掉他的爪子，心口不一道：“哼，我才没，我就是单纯去看风景的。” 陶文峥睨了他一眼：“噫，虚伪的家伙啊。” 李修哲冲他肚子上捣了一拳，成功的让他闭嘴了。 两人尾随大部队上山，不过陶文峥并没像李修哲那样低调的不引人注意，他一路和七班人打打闹闹的声音惊飞了不知多少林中鸟。 李修哲无奈扶额。 这样要是还不被发现就出鬼了，文峥个白痴。 两人跟上山两天，李修哲都安静的坐在一旁，好似真在看风景。陶文峥则迅速和七班人混熟了，小声和别人聊天，完全忘了他最初上山的目的。 未到深秋，临近正午的时候还是有些热，李修哲坐在树荫下的石头上小憩。早上有些冷，邱叶穿了件外套，现在又热了，便顺手把外套挂在旁边的树上。走进时才发现树后的石头上坐着个人。 朦朦胧胧时李修哲感觉旁边有人在动，便睁开眼。 “老师？”他迷迷糊糊说。 邱叶把外套挂起来，低头看他一眼：“吵到你了？” 李修哲清醒了：“没，我还没睡着。” “哦，我就挂下外套，你接着睡吧。”邱叶说。 他昨晚看书睡得太晚，困得厉害，邱叶一走就睡过去了。睡梦中他觉的邱叶挂起来的外套好像掉自己身上了，不过这微弱的感觉很快被睡意淹没。醒过来时，已经是下午了，乌云遮日，风在林子里刮得呼呼作响，看样子要下雨。 李修哲揉着睡僵的脖子，忽然看到衣服上有个白点，他视野还没清明，以为是颗小石子，一抖衣服想把它抖掉。 石头在地上跳了跳，蹦到他眼前。 这好像不是石头。 李修哲把那玩意捏起来，一看还真不是石子。这是颗糖，用白色塑料纸包着，看上去有些劣质，肯定不好吃。 山上没有垃圾桶，他把糖收进兜里准备带回去扔掉。 不过，自己身上怎么会无缘无故掉了颗糖呢？奇怪。 他站起身去找大部队，走了几步想起邱叶的外套可能还挂在那，顺手带给她吧 。回头一看，外套已经被拿走了。 由于风雨欲来，今天学生们被允许提前回去。 海边的沙滩上没了往日的烧烤架，没收的遮阳伞在风中瑟瑟发抖，没多久就飘起了雨点。民宿后院有个不大的水池，起初雨点稀疏的时候，水面被溅出数个风情万种的梨涡，此消彼长，没多久雨势变大水池就变成了一张麻子脸。 早归的学生三个一团五个一窝叽叽喳喳聊着，栏杆前三个女生聚在一起，小声的说着什么。 “哎呀，没事的，等老师九点半查完寝后出去，明早之前回来就好。”其中一个头发被染成了不易察觉的深棕色的女生说。 “不行，万一老师半夜检查呢？而且感觉挺吓人的。”戴眼镜的姑娘说。 棕发女孩：“不会的，哪有那么倒霉。再说了，那只是个废别墅，没什么可” 她余光瞥见有人走过来，立刻闭嘴。 陶文峥拿着饮料路过她们的时候，好奇的偏头看了一眼，棕发女孩对他甜甜一笑，转回去和身边同伴聊起最近风头正盛的几个偶像。 见人走远，女孩才低声说：“去嘛去嘛，哎，杨苑你去不去？”说着，看向一直没出声的短发女孩，眼神里有些不可忤逆的意味。 杨苑见她这么看着自己，有些怯懦的低下头，别在身后的手不安的搓着裙角。 对于制服统一的高中生来说，能与他人拉开距离的因素不多，其中之一就是皮相，好看的女孩自然也多多少少有些骄傲。在小团体中，基本是中心位置。 而其他人，一般是充当众星捧月里的那颗星或是鹤立鸡群中的那只鸡，最大的共同点就是不起眼，遇上些天性软弱的还可以随意搓扁揉圆。 “一句话，去不去？”棕发女孩有些不耐烦。 杨苑伸手把一缕头发别到耳后，虽然不愿意，但还是点头了。 “既然宁宁你想去，我就和你一起吧。” 相比被欺负，她更害怕自己被排斥在外。 “耶，苑苑你最好了，”孙艺宁开心道，对戴眼镜的女孩说，“苏瑶，你看杨苑都答应了，你也来嘛。” 苏瑶叹了口气，无奈道：“你啊，行吧，一起去，不过要是有什么意外可得马上回来。” “万岁，哈哈。”孙艺宁欢呼一声，亲了苏瑶一下，后者故作嫌弃的把她推开。 杨苑看着玩闹成一团的二人，心里有些低落，不过脸上还是笑着的，只是笑的有些勉强。 不知怎么的，汪衡最近的存在感实在太强，邱叶感觉从早晨睁眼开始到晚上睡觉之前视野里总有她的身影，仔细一回想，她就像个刚出壳的小鸭子，自己走到哪她跟到哪。 难道这是自己向她主动示好后的反馈？ 不过这只小鸭子总的来说还是挺讨人喜欢的，邱叶觉得自己选择了一个正确的“交朋友”目标，虽然晚上还是没法睡着。 今天早归后，汪衡说是要和别的老师打牌没回房间，邱叶便锁了门补觉。 其实汪衡没去打牌，后院有间没什么人的茶室，她去补充那本“邱叶观察日记”。 以前她就觉得邱叶是个很严谨自律的人，这几天相处下来，这点印象被无限加深——每晚十点准时睡觉，第二天五点醒，然后雷打不动的开始早锻炼。所有用完的东西必定原模原样的放回去，就连每次刷完牙后牙刷摆放的角度都与前一次无异。而且，不论是站着还是坐着，背永远是挺直的，难道不累吗？ 写着写着，她又想起那晚看见的邱叶手心的疤，这让她很在意，那些疤不止一道，像是被某种薄而利的东西划出来的，而且应该是陈年旧伤。 汪衡把这一点记下圈起来，也在旁边打了问号。 除此以外，还有一件事让汪衡觉得受宠若惊。虽然这么想有些自作多情，但她发现邱叶似乎在有意亲近自己。这让她欢喜不已，毕竟她还从没听过邱叶会主动接近谁，但因为心怀不轨，又难免有些忐忑。 难道她发现我的想法了？汪衡心想，不对啊，我掩饰的这么好。 那是为什么？ 汪衡嘟起嘴，把笔夹在鼻底和嘴唇中间，单手托腮，回想邱叶这几天的行为，试图从中找出一些答案。 过了一会，还是没想出个所以然，不过她很乐观的想：至少我在她心里与别人不一样，嘿嘿。 窗外是昏暗的阴雨天，雨水刷在窗户上，分流成一条条细细的树杈，汩汩的往下滑，这是邱叶睡着前视网膜上映出的最后一个画面。 人在睡梦中时，被意识所掩盖的潜意识会最大程度的苏醒，它不为人所操控，永远能最忠诚最直接的反映一个人的内心。你的恐惧c欲望c爱憎以及一些你最不愿面对的记忆。 这个昏暗的画面像拼图的一部分，穿过漫长的时间，毫无违和的与十多年前的无数个场景拼凑在一起，勾起邱叶被埋葬的记忆——连同那人一起。 那也是个阴雨天，男人看着她笑，手指轻轻滑过她的脸颊，温声说：“我的安娜，你还真是永远不开心。” 年幼的邱叶一动不动，眼神空洞的望着窗户。屋里很暗，但男人没有开灯，似乎很享受这种阴暗的环境。邱叶被他抱到腿上，裙角蹭起，露出腿上深深地淤青。男人额头轻轻抵着她的额头，看着她黑到似乎能吞噬一切光线的双眼。 “你真是我最完美的作品，”男人把她身上漂亮的公主裙整理好，又叹了声气，“要是能笑一笑就更好了。” 邱叶一点反应也没有，头轻轻的歪在一边，像个会呼吸的精致洋娃娃。男人伸出两指把她嘴角往上提，看了一会又觉得索然无味，用手铐把她拷在窗边，“彭”的一声关上门出去了。 重重的关门声仿佛就响在耳边，把邱叶从一团噩梦中拉出来，猛地睁开眼。四周的光很亮，她本能的抬手挡了一下，一时间有些分不清现实和梦境，茫然的看向门口。汪衡正有些慌张的站在门边，手里还拿着钥匙，看样子刚刚的关门声就是她制造的。 啊，还好，刚刚只是梦。 邱叶捏捏眉心，等着眼睛适应光线的空隙问道：“怎么了，汪老师？” 汪衡倚着门，一脸忧心：“刚刚查寝，七班的三个女生不见了。” 查寝？现在很晚了吗？ 邱叶一看表，已经半夜十一点多了，竟然直接从下午睡到了半夜。她晃了晃尚且混沌的大脑，说：“仔细和我说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8.第 8 章 关于那三个女生的去向，老师们仔细询问了所有的学生，最后在陶文峥那找到了点线索。 “下午我买饮料回来的时候听见孙艺宁说‘废别墅’什么的，”陶文峥说，“我一过去她就不说了，可能是怕人听见。” 废别墅？一听就不是什么好地方。 这时已经将近半夜十二点，几个老师被这三个熊孩子折腾的心惊胆战。但现在人还没找到，还不是发火的时候。 这次除了两个美术老师外有五个跟班老师，最后决定留下三个老师看住剩下的学生，其余四个出去找人。 四人在店家那问到了去别墅的路，火急火燎的出发了。 其实废别墅是一片的烂尾楼群，其中有一半建在山上。为了省时间，几人放弃距离较远的盘山路，直接从山间穿过去。 雨天路滑，周围还都是支楞八叉的树杈荆棘，汪衡越走越生气，等逮到那几个熊孩子不好好教训一顿都对不起她衣服上被划破的口子。这么想着，脚下就没留神，被一根断木绊了一下，眼瞅着就要摔个大马趴，忽然被一双手拽住，拉了回来。 这人手很稳劲也挺大的，所以她想都没想就说：“妈呀，差点就成泥猴了。谢谢啊，凌老师咦，邱叶？” 站起身，借着手电光一看才发现拉她的是邱叶。 邱叶松开手：“小心些。” 汪衡愣了一下，随后连连点头：“嗯嗯嗯，谢谢邱老师。” 凌威和另一个老师走在前面，见身后没人，回头问道：“怎么了？汪衡？邱老师？” “刚刚差点摔了，现在没事了，继续走。”汪衡喊道。 没过一会，邱叶忽然停下脚步，往四周看了看。 汪衡见状，奇道：“怎么了？邱” 话没说完，邱叶在唇前竖起一指，示意她安静。 四周黑漆漆一片，手电的光柱里除了草木只有雨帘，汪衡没看出什么异样，正当又要开口问的时候，邱叶忽然弯腰捡了块石子朝草丛中扔过去。石子落地的地方有人“啊”了一声，显然是被砸到了。 汪衡的心“腾”的一提，眼下这大雨瓢泼夜的荒郊野岭居然还有人？这这这，肯定不是什么好人啊。 就在她不动声色的捡根棍子要先发制人时，就听邱叶有些无奈又头疼的说：“出来吧。” 半人高的草丛里站起两个人，汪衡手电一照，差点气的背过去，竟然是陶文峥和李修哲，这两个熊孩子跟着裹什么乱啊。 陶文峥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老师，那个，我们来帮你。” 汪衡深吸了两口气，她现在真的很想体罚学生：“抓紧回去，别捣乱了。” 结果李修哲听若未闻，直接走了过来对邱叶说：“我刚刚问了附近的人，那个别墅区很大，多两个人找的也比较快。” 邱叶近乎严厉的看着他。 李修哲视若无睹，自顾自的说：“老师，第一，我和文峥这次是来玩的，不归你们管。第二，我和文峥都满十八岁了，有独立判断的能力，也能为自己行为负责。” 陶文峥这才回过神来，一叠声道：“哦，对对对，老师，我们真是来帮你们的。” 汪衡现在不止想体罚，还想一脚把他们俩踹回去，居然说自己不归她们管，反天了还，不懂什么叫尊师重道吗？ 她刚要端出严师的样子吓唬吓唬他们，邱叶开口了，语调听不出喜怒，像个机器人：“别乱跑，跟紧我，注意安全。” 汪衡本以为邱叶会批评他们两句，于是本能帮腔：“听到没。”话一说完，才感觉不对劲。 她惊愕的看向一脸平静的邱叶：“你，答应？” “走夜路本就不安全，现在还下雨，”邱叶淡淡道，“总不能让他们自己回去吧，反正也快到了，还是跟着我们更安全。” 汪衡一想，的确是这么个理，万一他们回去时摔着磕着了，也不是没有可能，便点点头允许了。 一路上，邱叶虽然没什么表现，但李修哲还是能感觉到她生气了。他虽然有心想服个软，奈何没有机会，只能闷头往前走。 别墅区北门口柱子上的白漆还没刷完，像件无法蔽体的寒衣，露着内里粗糙的混凝土，有几处被雨水冲刷严重的地方，钢筋像破皮而出的经脉一样触目惊心。小区多年无人照看，杂草长得疯狂足有半人高。横斜的树干上吊满不知名的干枯藤萝，在惨白的闪电和手电光下怎么看怎么像上吊的绳子。 陶文峥“嘶”的一声吸了口气，戳戳旁边的李修哲：“阿哲，你看这像不像鬼片的拍摄场地。” 李修哲正懊悔刚才的事，心不在焉的“嗯”了一声。 “她们来这干嘛呀，这么吓人，”陶文峥摸了摸胳膊，往李修哲那边凑了凑“吃饱了撑的哎，阿哲你走慢点我怕黑。” 李修哲有些嫌弃的看他一眼：“你都多大了还怕黑，丢不丢人。”嘴上虽然这么说，脚步还是慢了下来等了等他。 别墅区很大，四周又黑乎乎一片，手电光也是聊胜于无，照不了多远。就这么没头苍蝇一样乱转效率太低，几人一商量决定分头去找。邱叶和汪衡两人从东边找，陶文峥和李修哲跟着凌威和另一个老师，这是邱叶要求的，毕竟她在他们面前没法显露身手，而凌威是个大老爷们，孩子们跟着他比较安全。 然而对于中二少年来说，总被当做弱势群体如何能忍得了。李修哲面上一声不吭的接受了安排，心里却有些不舒服。他虽然知道这是老师对于学生的关心，但还是有种被人小看的不服气，尤其是被邱叶这么要求。 而且，最重要的是他不放心。 李修哲跟着凌威走了一会，刻意拉开距离。凌威现在急的团团转，只想快点找到人，就没怎么在意身后两个人。结果等他无意间一回头，哪还有人。 凌威：“” 真是祸不单行，那三个还没找到，这两个又没了，凌老师今晚被这群熊孩子折磨的欲哭无泪。 此刻，李修哲正拉着陶文峥往邱叶他们的方向跑。 “不是，阿哲，就算你喜欢邱老师也没必要时时刻刻跟着她呀，我们都没凌老师说一声就跑，这样不太好吧。”陶文峥气喘吁吁的问。 “跟他说了他肯定不放我们走，”李修哲松开他，弯下腰双手撑着膝盖喘着气，“我是在想她们两个姑娘万一真遇上什么连反手的能力都没有，你就能放心吗？” 陶文峥愣了一下，的确，老师也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孩子啊，只是他站在学生的角度习惯性把她们当成了长辈，也就理所当然的享受了保护。 “不放心，”他摇摇头，走过去扶了李修哲一把，“走吧，得快点。” “待会就跟在她们后面看护着就行，这次得小心点，”李修哲说，“被发现邱叶肯定很生气。” “嗯。”陶文峥点点头，“不过” “什么？” “没事，抓紧走吧。”陶文峥说。 他本来想说你心还挺细的，不过料想李修哲现在没心情听又咽了回去。 别墅区地势高于周围地面，像个被倒扣在地面的平底锅。外围被几排粗壮茂密的树圈着，李修哲发现树隙中似乎有隐隐的光亮，不过树太密，看不分明。于是他有些好奇站到一栋房子的二楼往下望。 只见树圈外围是个富丽堂皇的度假村，像是用爱发电一样毫不吝啬的开着所有的灯，在一片黑暗中十分耀眼。 原来只是个度假村啊。他想着，刚要下楼，余光似乎又看见树林那边有什么一闪而过。 再仔细一看，又不见了。 李修哲疑惑的想：我眼花了？ 他上去的时间有点长，陶文峥一个人在下面有些害怕，仰头喊道：“阿哲，你好了没？” 李修哲又朝着刚刚的方向盯了一会，确定没有异样，“来了。” 别墅无人居住，成了蜘蛛壁虎的天下。汪衡拿着手电扫来扫去，只见墙角结着蛛网，水泥地面上堆着建筑垃圾，灰尘在射出去的光柱里跳动。窗框上勾住的破塑料袋被雨水打湿，蔫头耷脑的粘在窗台上。这种场景与她在恐怖片里看到的太像，导致每次要照新区域时，她都担心那地方冒出个鬼头或是死尸。 这种心情一直持续到检查二楼的邱叶下楼来。 她如见救星的望着邱老师，对于怕鬼的人来说，有人陪着和孤身一人那心情简直是天壤之别。 邱叶见她眼神急切，以为她在担心学生，迟疑了一下还是安慰说：“不用担心，她们应该会没事。” “嗯？哦，我没太担心。”汪衡坦诚的承认自己的胆小，“我更害怕突然有鬼蹦出来，很害怕很害怕的。” 邱叶看着她夸张的害怕表情，被逗笑了：“既然害怕一个人，那为什么我刚刚说分头找的时候你不拒绝？” “那不是为了快点找嘛，”汪衡大义凛然的说，“我的恐惧和学生的安危比起来算什么呢，你说是吧。” 说的好像她很有师德的样子。 “走吧，下一栋。”邱叶朝门口走去。 这时，外面突然传来枯枝被踩断的脆响，汪衡的心瞬间悬了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9.第 9 章 声音不大，音源离她们应该还有段距离。汪衡刚反应过来，就感觉身边刮过一阵风——邱叶跑出去时带起来的。 “等等我啊，邱叶。”汪衡赶忙跟着她。 两人都没拿伞，窜进雨里立刻被浇的浑身湿透，为了不让雨水打进眼里，汪衡干脆眯着眼跑，却意外的被落下越来越远。 深藏不露啊，汪衡想。以前大学时每次校运动会的女子短跑她基本都是前三，能超她这么多的人实在少见。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她直觉邱叶这人不一般——听到声音的一刹那就能迅速做出判断，反应能力很强，这是其一。其二，之前她差点被绊倒的时候，邱叶扶了她一把，那双手非常稳，并不是说力量有多大，而是能在最短时间内控制住她的状况。再加上她平时严于律己，一丝不苟的军旅作风和那双满是伤痕的手 难道，她以前当过兵？ 汪衡摇摇头，邱叶今年才二十六岁，如果当过兵应该不止这个年纪。又或许她出身军人家庭？ 她想着，一抬头，就见邱叶在一个缓坡后停了下来。陡坡有半人高，那里一定有什么，因为她用手电照过去的时候，惨白的灯光下邱叶的脸色前所未有的凝重。 汪衡愣了一下，随后全速冲了过去。 跑到那里时，邱叶已经蹲了下去，汪衡手电一扫，提了一晚上的心放下了三分之二——陡坡下有四个人，其中有两个正是那三个学生里的。 另外两个是陶文峥和李修哲。 不是让他们跟着凌威了吗？怎么又到处乱跑。 汪衡来了火气，导致她完全没发现那两个女生的异样，气吼吼道：“你们俩小子还挺叛逆哈，自己跑来也就算了，让你们跟着凌老师居然又乱跑，真当我话是耳旁风。” 陶文峥连忙摆手赔笑：“没没没，老师，我们” “什么没没没啊，人都到我跟前了，这不就是证据？”汪衡打断他，“怎么就这么不听话呢。” “老师，”汪衡是出了名的好脾气，从来都是嘻嘻哈哈的，乍一发火吓得陶文峥低着头不敢看她，只能小声说，“我们是担心你和邱老师两个女孩子万一遇上什么危险应付不了，才跟过来的。” 火星掉进温水里，“滋”的灭了。 汪衡摸了摸鼻子，一时间有些尴尬。虽然不好意思刚发完火就拉下脸来，但语气比之前柔和了八个度：“不论什么时候，对于老师来说学生的安全永远是第一位，这点觉悟我还是有的，所以这样的事不要再有下一次，知道了吗？再说了，这里又不是深山老林有野兽什么的，哪会有什么搞不定的危” 这句话没能说完，因为她看见了那两个女孩脸色煞白，连嘴唇都在哆嗦，眼睛里满是惊恐，像是被什么东西刺激过。邱叶正在检查她们身上是否受了伤，李修哲一边拿伞给她挡雨一边拿手电照着两个女孩。 汪衡伸手在她们眼前晃了晃：“孙艺宁？苏瑶？” 两个学生一点反应都没有，汪衡意识到事情不对劲，出来的时候是三个人现在这边只有两人，另一个呢？ “和你们一起的杨苑呢？”汪衡问，但两人谁都没回答。 “身上被蹭破c刮伤了几处，没什么严重的外伤。”邱叶站起身，又问李修哲，“你们在哪找到她们的？” “就在这里，”李修哲拿手电照着不远处一条横出土的树根，“我被那树根绊了一下，手电甩出去后照到了这个缓坡，她们被吓得叫了一声，我就发现了，不过这里只有两个人，另一个就不知道了。” 邱叶沉吟不语，目光落在这两个瑟缩成一团的女生身上。 “怎么了，发生什么了？不用害怕，告诉老师。”汪衡温声哄着两个女孩，苏瑶抬头看她一眼，忽然哭了。 汪衡轻轻拍她的背：“没事没事了，到底怎么了？和老师说说，还有杨苑呢？怎么不见她？” 苏瑶攀着她的胳膊，从开始的小声呜咽渐渐变成放声大哭。 邱叶冷眼旁观，并没有上前安慰的打算。两人身上的衣服被刮坏好多处，应该是快速奔跑的时候被树枝划得，从她们的反应来看，当时肯定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 而那个没在这里的学生，要么是没跟上，要么是被扔下了。 如果是第一种情况，她们大可以和说清楚让老师们回去找，但自始至终没人开口，只可能是第二种情况了。 对于常人而言，丢弃同伴逃生事后必定会内疚而自责，反应过来时这两种情绪会最先刺激你的泪腺，你为他们留下泪水，似乎在以此表示对不起，我也很伤心。这种行为或许能在某种程度上起到欺骗自己的作用，好像自己的选择真的是无奈之举。 邱叶走到孙艺宁面前，蹲下身，看着这个眼神空洞抱着膝盖的女孩，“孙艺宁，杨苑在哪？”她语气依旧没有起伏，和平时上课没什么区别。 但后者似乎惊吓过度，连人话都听不进去了。邱叶顿了顿，忽然毫无预兆的抬起手狠狠地扇了她一巴掌，这一巴掌太过出人意料，李修哲“哎”了一声，陶文峥手里的手电差点吓脱手，旁边的苏瑶都忘记哭了。汪衡惊道：“你干嘛呢，邱老师。” “帮她们快点认清情况”，邱叶面色如常的活动一下手腕，“眼泪先留着，等安全了再哭，现在还没到时候听好我的问题，我讨厌重复——你们最后看见杨苑是在哪里？当时发生了什么？” 孙艺宁被那一巴掌打懵了，还傻愣着，苏瑶怕这位深藏不露的邱老师再给她一下子，嗫嚅道：“今天，艺宁说说要来这边的废别墅试胆，我和” “我对你们来这的原因和过程不感兴趣，”邱叶面无表情的打断她，“直接说结果。” “哦，”苏瑶吸了下鼻子，“我们到这里后看见一群人在打一个男的，还把他从楼顶扔下来，但是那人没死，之后有个头头一样的人让手下”她说到这里又开始止不住的抖，“让手下捅了他几刀，好好多血从那人的脖子里喷出来” 苏瑶嘴唇哆嗦了半天也没能再说出下一句，汪衡看着心有不忍，轻轻的顺着她的背。 “然后呢？”邱叶问，她现在只想快点找到没回来的那孩子，至于她们的心里会不会有阴影，呵，懒得管，谁叫她们到处乱跑的。 不论什么事只要做了就得承担后果，即便那后果不是你想要的。 苏瑶略带乞求的看了邱叶一眼，她一点也不想再回忆一遍。可惜后者是个铁石心肠，淡漠的回望她，丝毫不退让。 “我们被吓了一跳，转身就跑，但是被发现了。”苏瑶见央求无果，认命了，“他们把我们绑着带走，后来绳子被我挣开，我就去解艺宁和阿苑的，但是没解完，他们人就回来了，然后” 然后只能先跑。 “好了，我知道了，你们的做法是对的。但当我问你时，你越是吞吞吐吐拖延时间对杨苑来说就越危险，”邱叶说，“就算害怕也要面对，知道么。” 虽然这样比较残忍。 “你们被绑到哪了？”邱叶接过李修哲递来的外套给她披着，衣服已经湿了大半，但也能勉强挡挡风。 苏瑶颤颤巍巍的伸手一指，李修哲顺着她指的方向望过去，“咦”了一声——苏瑶指的地方正是他之前看到过的那个度假村，这样看来，那个一闪而过的黑影也许就是正在逃跑的孙艺宁和苏瑶了。 “我们被关在那个度假村的一个房间里，”苏瑶说，“房间旁边有个泳池。” 汪衡和邱叶对视一眼，也不知哪来的默契，竟然不约而同的明白了对方的意思。汪衡掏出手机报警并给凌威打了个电话。 邱叶转身用半命令的口吻嘱咐李修哲他们：“在这里好好待着，凌老师马上就来接你们，听好，”她加重语气，定定的看着李修哲，“在他来之前，躲好了，一步也不要离开知道吗？” 李修哲不答，目光躲到一边不看她。 邱叶无奈的叹了口气：“答应老师，可以吗？” 这句话说者无意，对于听的人来说却像是撒娇，李修哲本来是铁了心要跟去帮忙，但这句话瞬间把他坚定地意志化成了一汪春水。 “好，好吧。”李修哲不情不愿的答应，“但是，你一定要注意安全。” “我会的。” 汪衡把开了定位的手机交给李修哲，凌威根据手机位置找过来不会花太长时间。临走之前，邱叶特地让陶文峥看好李修哲，省的他一脑热又跟了过去。 陶文峥第一次跟女神如此近距离接触，激动地跟见了军训教官一样直挺挺的站在一边，一叠声的说好好好。在美色面前，他毫不犹豫的抛弃了兄弟情，当起了二五仔。 汪衡跟着邱叶抄近路去度假村，一边赶路一边回想刚刚的事。 当从苏瑶口中得知她们经历过什么事的时候，汪衡整个人都懵了。 她的学生遇上了一群杀人犯，其中一个现在还在他们手里。她几乎是瞬间就六神无主了，该怎么办？杨苑会不会已经被灭口了？ 但当着学生的面她只能强装镇定，其实轻抚苏瑶后背的时候她自己手都是颤抖的。 好在还有根主心骨——邱叶。 汪衡不知道邱叶是怎么做到在那种情况下仍然保持冷静，并有条不紊的安排事情的。除了在最开始时略微有些意外，她甚至连表情都没什么变化，平静的就像在做一件每天都要做的事，也许邱老师天生的心理素质高？不过，说实话，她扇孙艺宁巴掌的时候汪衡着实吓了一跳，她万万没想到邱叶会打人。 或者说，她总觉得扇人巴掌这种行为在邱叶做来相当的违和。 平时这么温柔的一个人都忍不住动手，也许是真的被今晚的事气到了。 这时，她们已经进了度假村，正贴着墙往里走时，前面的邱叶忽然停下脚步转过身来，汪衡一个没收住直接撞了上去。 “哎，对不起对不起。”汪衡连忙往后退，“我没注意你停下来。” 邱叶却握住她乱摆的手，把她拉到自己面前，而后慢慢躲到一丛花木后：“嘘，附近有人。” 汪衡后背贴着邱叶的胸口，整个人像是被她搂在怀里，手还被她攥着。邱叶说话时胸腔的震动通过相接的手和后背直达汪衡的心脏，这颗小心脏原本还老实的待着，受此一击后跟上了发动机似的，突突突跳不停，不论是速度还是响度都一路飙升。 汪衡感觉脸上一阵火烧，身体往前挪了挪，微微离邱叶远一些，免得这擂鼓一样的心跳被她听到，那可就尴尬了。 不过她刚不动声色的往前移了一点距离，就被一只突然横到脖子前的胳膊拦了回去。邱叶贴着她耳边低声说：“头偏点汪老师，我看看外面的情况。” 温热的吐息从耳畔飘过，撩起汪衡几根头发，汪衡只觉邱叶刚刚的话像是通了高压电，把自己半边身子都电的动弹不得，直接麻了。 邱叶透过花木的缝隙朝外看了看，确定那几个巡逻的人已经过了。 “人走了，我们得快点了——嗯？汪老师你怎么了？”邱叶站起来，借着头顶的路灯光，就见汪衡头埋在膝盖里，耳朵尖都红透了。 汪衡也站起来，她不知道自己现在像只熟虾一样，目光都不敢落在邱叶身上：“哦，我没事，走吧。”见邱叶还在原地一脸疑惑的看着自己，她又强调了一遍：“我真没事。” 邱叶这才将信将疑的在前面开路，走了一会，她又转过头盯着汪衡的脸若有所思，“你，是不是” 汪衡本就心虚，见她这幅表情还这么问，顿时如惊弓之鸟：“什，什么啊，我不是我不是，我没有我没有，我” 她没说完的话断在了肚子里，因为邱叶把手贴在了她脑门上，明明才初秋，这只手却很冷，像是大冬天被冷水浸过。邱叶其实很不习惯与别人有肢体上的触碰，不过对于“朋友”，还是要关心一下的，这点别扭就忍了吧。 邱叶试了一下，收回手：“你发烧了，怪不得脸这么红，是因为淋了雨么？” 汪衡刚刚差点不打自招，眼下尴尬的视线无处着落，只好四下乱瞟：“没发烧，是你手太凉。” “哦，是吗？”邱叶摸摸自己的脸，笑了笑，“我手是有点冷，不过你没生病就好。” 她话说的亲切，还一脸纯良无害的笑，与刚刚那个扇人耳光的面瘫老师判若两人。汪衡心里一阵暖，但又不好过分表示，便呵呵干笑两声。 偌大一个度假村却很空荡，除了渐小的雨声就只剩周围山上的虫鸣声。巡逻的人没穿保安服而是一身黑，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是黑社会似的。汪衡之前问过苏瑶那个泳池的大概方向，但由于她本人是个路痴，一到陌生地方就不知道东西南北，所以带着邱叶绕了半天还是没找到目的地。 “抱歉啊，邱老师，”汪衡有些不好意思，“我实在记不清。” 邱叶正要开口，忽然动作一滞，整个人定定的立在原地像是在听着什么。过了几秒，她拉着汪衡缓缓躲进旁边窗下的阴影里。汪衡老老实实的跟着她的动作，大气都不敢出。 邱叶虽然什么话都没说，但汪衡还是透过那双黑沉沉的眼睛感觉到了她的警惕和一种异样的情绪。 异样？ 汪衡不知怎么的，忽然想起以前看动物世界时，头狼带领狼群捕猎时也会露出这种警惕而充满杀气的眼神。 汪衡猛地一惊，不动声色的又看了看邱叶。她现在并没有像头狼那样凶狠又暴戾，甚至嘴角都还微噙着笑意，但汪衡还是从她漫不经心的眼神里似乎感觉到了一股意味不明的深意。 就好像披坚执锐的士兵们被一帘轻纱垂在面前，只留了个影影绰绰的痕迹，不知道的人说不定还误以为里面藏着群美娇娘。 汪衡直觉邱叶开始不对劲了，她猛地按住邱叶的肩想要阻止她，结果却支支吾吾半天，说到底，她自己都不知道该阻止邱叶什么，只是本能的感觉不对。 邱叶不明所以的望着她，又看了下周围，小声问：“怎么了？” 汪衡眼一闭心一横，直说了：“邱叶，我感觉你有些不对劲。” 邱叶更疑惑了：“不对劲，哪里不”她话突然停了，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脸上的阴狠一闪而过，不过这也只维持了一瞬间，下一秒她就春风化雨的说 ，“对于今晚的事，如果我还能‘对劲’，那才是‘不对劲’了，不是么？” 汪衡听她没生气，慢慢睁开眼，犹犹豫豫的说：“你说的也对，可” 可还是很奇怪啊，那个眼神，那种表情就是搞得我如鲠在喉，我真的担心你啊。 “没事。”汪衡干巴巴的笑了笑，“对不起啊，不对劲的可能是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0.第 10 章 邱叶看了看她，又笑了：“没关系，正常人都这样。” 这个笑容很标准，标准的像是酒店门口的迎宾小姐，赏心悦目但丝毫没有感情，虽然邱老师有刻意让自己显得真实一些，但这么的近距离假笑实在太容易戳穿。 很多时候对于一个人印象的改变并非是积少成多而仅仅是由于她的一个动作或是一个眼神。就比如此刻，汪衡忽然不知道自己以前所知的那个邱叶到底有几分真实。 “你留在这里。”邱叶说。 她也不太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反正都已经报警了，交给警察来处理不就好了？干嘛非得来这还非得分秒必争的去救那个孩子呢？是死是活都不碍自己事啊。 她不明白。 汪衡一把拽住她：“你干什么去？” 邱叶把她的手从自己胳膊上拿下来：“去看看，找找路，两个人不太方便。” “不行，”汪衡坚决的否定她，“太危险，那可是群杀人犯。” “对于我来说，”邱叶淡淡道，“这还远远称不上危险。” “哎，你”汪衡还没来得及再抓住她，邱叶就从窗底出去了。 汪衡从没觉得自己情感如此丰富过，焦急，担忧，害怕，好奇都有，今晚她的心路历程比过山车还跌宕起伏。 先是学生失踪，后又得知她们遇上了一伙歹徒，刚刚还发现自己的心上人像一团迷雾一样让人搞不清，眼下人家还心很宽的探路去了，拉都拉不住。 真是愁人。 不过邱叶还真是很有人民教师的觉悟啊。 汪衡又往窗檐里面缩了缩，头埋在膝盖上躲雨。 同样是老师，你看人家你再看看你，真是不着调又不像话。 汪衡这人天生一颗芝麻胆，这辈子就从来没看过一部完整的鬼片，每次都打开不到三分钟就关上，平时连夜路都很少走。遇上这种性命攸关的事，她最原始最真实的想法是退缩。 但失踪的是她的学生啊，怎么能放着不管？害怕也不行。所以在树林里时，她再怎么战战兢兢也还是义无反顾的跟来了。 可现在邱叶一走，四周黑乎乎一片，尤其是在一群歹人的地盘上，她都快开始哆嗦了。 不知过了多久，正当她幻想着自己万一被人逮到该怎么办时，旁边忽然响起脚步声。汪衡瞬间紧张到极点，呼吸都滞住了。 她缓缓抬起头，一见来人顿时如蒙大赦，连喘好几口气。 那人是邱叶。 “吓死我了，”汪衡都要哭了，连忙挪出来，“我还以为有人来抓我了。” 她蹲的太久，脚都麻了，站起来时一个趔趄，差点又坐回去，幸好邱叶眼疾手快的拉住她。 “我知道杨苑被关在哪了，”邱叶说，“走吧。” “哦哦哦，”汪衡踢了提腿，忽然又想起了什么，“你怎么找到的？” 邱叶脚步一顿，随即若无其事的说：“我顺着你说的方向转了转，就找到了。” “哇，厉害，”汪衡钦佩的不行，“我都快被自己绕晕了，你居然还能找到。” 说话间，他们路过一个花园，汪老师如果仔细看就能发现花园的假山后露着一双男人的脚。这位倒霉的男士在巡逻过程中遇到邱叶，就好似被蛇盯上的青蛙。邱叶“和蔼”的招呼了他一番，这人也不是什么硬骨头，一见邱叶这种道上的人就立刻知无不言，把自家主人抖了个底儿掉。 此君的运气也是一言难尽，说好吧，他倒霉的遇上邱叶被收拾了一顿，说不好吧，邱叶没有在任务外杀人的习惯，所以放了他一马，只是打晕了而已，总的来说算得上是喜忧参半吧。 汪衡跟着邱叶七拐八拐，拐的自己都晕头了时，忽然眼前一亮，喜道：“泳池，哎，到了到了。” 听她咋呼，走在前面的邱叶微微侧头摇了摇示意她安静，汪衡赶紧捂住嘴，小碎步的赶上去。 泳池很大，岸边放着几把躺椅以及看上去是用来喝下午茶的精致桌椅。一开始刚进这个度假村时，汪衡就感觉到了迎面而来的资本主义气息，而且越往里走越浓郁，到现在这旮旯，几乎连椅子腿都透露着奢华。 打小住四合院的汪衡，很看不惯他们资产阶级这种纸醉金迷的作风，不禁皱了皱眉。 泳池不远处是个有着落地窗的房间，灯光透过垂地的白色窗帘暖融融的冒出来。邱叶冲汪衡使了个眼神，后者心领神会的蹲下身与她一起从窗户旁往门边挪。 窗帘中间露了条不算宽的缝隙，正好够人看清里面的情况而不易被发现。两人并肩向前，经过那条缝隙的时候，汪衡好奇的往里瞄了一眼，这一瞄差点把她吓的魂飞天外，一时间几乎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房间里的人的确是杨苑，但不止杨苑一个，床尾还站着个男人。杨苑身上的校服不知怎么的破烂不堪，双手被人用手铐铐在了床头仍不断挣扎。她嘴被胶带封着，满脸泪水，不断摇头，用眼神乞求那人放过自己。 男人大约二十出头，长得斯斯文文，正一边扯领带一边靠近她。窗外的汪衡瞠目欲裂，她不用脑子想也知道那个男人要干什么。 汪衡往旁边拉了一把，想拽着邱叶赶紧冲进门，这时候也没法管被不被人发现了，结果一伸手却摸了个空。 完了，邱叶人呢？ 那一瞬间，汪衡感觉自己心脏都停止跳动了，她慌慌张张一转头，果然，邱叶不在她旁边，她连忙向四下看看，就见邱叶从泳池的方向走了过来。 汪衡重重吐出一口气，差点就心梗了，但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就愣了一下——邱叶手里似乎提着什么，等她从黑暗中走过来时，汪衡看清了，那是把椅子。 “邱叶，你拿椅子做什么，哎，不对，”汪衡想起来更大的事，“杨苑在里面，我们得嗯？邱叶？” 邱叶离她越来越近，汪衡发现她神色不太对，虽然依旧面无表情，但那种浓郁的从骨子里沁出来的冷却让人心里发毛，汪衡感觉她一定也看到了刚刚那番景象。 邱老师从来都是和颜悦色的，如果她是个男人，那一定是很讨人喜欢的端方君子。即便是今晚生气到打人，汪衡也没见她是这样一副表情，这样好像要杀人的表情。 邱叶边朝她走边说：“让一下，汪老师。” 每一个字，都像是刚被冰块捂过，冷冰冰的没有丝毫温度。 “你怎么了？”汪衡去拉她，就在刚碰到她手的时候，瞬间天旋地转——她被邱叶握着手腕甩向了一旁。 下一刻，邱叶另一手拎着的椅子重重的砸向落地窗。 “彭”的一声巨响，穿透细密的雨声，锤在人的耳膜上。摔在地上的汪衡一手扶着膝盖一手捂着耳朵艰难的站起来，挨了一椅子的落地窗布满了蛛网似的裂纹。 邱叶捡起金属腿已经被砸弯了的椅子，对着窗户又狠狠地砸了一下。 “哗”，碎玻璃像是喷泉里的水珠一样四散着溅开，撒了满地。这两下动作来的突然又迅猛，房间里的男人还没反应过来，震惊又莫名其妙的看着窗外的两人。 邱叶一脚踹开挡在面前的已经扭曲的椅子，走了进去，后面的汪衡这才回过神来。她现在无比确定一件事——邱叶一定十分的愤怒。 汪衡顾不得膝盖的疼，一瘸一拐的走过去拽住邱叶。 “冷静，邱叶，我知道你生气，但是救人要紧。”汪衡说。 那个目瞪口呆的男人总算知道她二人是干什么的了，他上下打量了一下邱叶，见她长得不错，吹了个口哨：“要一起吗，暴力小甜心？” 邱叶微微眯了下眼，一挣就挣开了汪衡的手，随即一脚踹了过去。她这一下用了十足的力，男人被踹飞出去后趴在地上半天都没能爬起来。她好整以暇的走过去，摘下男人腰间的一串钥匙抛给汪衡：“给她解开。” 汪衡目睹了邱叶超强的战斗力，惊得嘴巴都没合上，但眼下很显然不是震惊感叹的时候，这边这么大动静，外面巡逻的人赶过来只是时间问题，她得快点解开杨苑。 她刚将杨苑嘴上的胶带撕开，这孩子就没忍住哭了起来，汪衡一边轻轻拍了拍她，“没事没事”的安慰着，一边找钥匙开手铐。 那边邱叶正坐在男人的身上，机械一般的一拳一拳的朝他脸上落，男人被打的满脸是血，几乎快失去意识。其实他并非没有反抗的心思，只是被邱叶踹了一脚后，他觉得自己内脏都要碎了，对于反抗实在是心有余力不足，同时他开始怀疑这个“邱叶”是仇家找来灭他口的，毕竟一个普通人不可能有这样的身手。 这时邱叶站起身，拽着男人的头发把他拖到墙边。汪衡正被钥匙搞得焦头烂额忽然听到沉重的“咚咚”声，一转头，就见邱叶面似寒霜的拎着男人的头一下一下往墙上撞。男人似乎要咽气了，脸上的血已经糊了整张脸，每撞一下，就溅几滴在在邱叶身上。 汪衡哪还顾得上什么钥匙，等她找出来，邱叶可能都成杀人凶手了，她丢下钥匙扑过去掰邱叶的手，急道：“邱叶，松开，你再这样要出人命了。” 这句话像是召回了一些神智，邱叶停了下来，随后手指慢慢松开，男人身体无力地顺着墙滑了下去，她木然的偏过头看着汪衡。汪衡见她苍白的脸上溅了一连串赤红的血滴，伸出手想为她抹去，邱叶却躲了过去。 她眼神空洞，视线也没有焦距，呼吸很急促，一边踉跄着后退一边抬手胡乱抹了抹脸。她满手的血，脸上本来只有几滴，这么一抹，几乎给涂匀了。 “哎，你手上都是血别乱抹。”汪衡掏了张纸巾给她，邱叶愣愣站在那没接。 之前淋了雨被冻的苍白的嘴唇，现在被血染得一片鲜红，她头微微偏在一边，无意识的伸舌头舔了一下嘴角，尝到这熟悉的铁锈味后忽然莫名其妙的笑了起来，笑的整个人都在抖。 汪衡面对这始料未及的状况有些不知所措，瞪大眼睛看着她。她承认邱叶长得出挑，是那种文静的美。但现在这张沾满血的素净的脸，却无端的显露出几分妖冶，同时她还笑的这么张扬。 汪衡忽然毫无缘由的想起了同样赤红夺目的一种花——曼珠沙华，开在黄泉路上的亡灵之花。 “邱c邱叶？”汪衡不确定的喊了她一声，邱叶还是没有回应。 汪衡等了一会，突然朝她走过去。 她不知道这么做是不是会像那个男人一样被邱叶一脚踹开，看邱叶刚刚那力度，自己这幅弱不禁风的小身板可能要被踹残，这么一想就有点英雄们慨然赴死的意味，风萧萧兮易水寒。 但没有。 当她张开两臂把邱叶抱在怀里的时候，邱叶神经质的笑戛然而止，身体陡然一僵，整个人像是当场石化了一样，不过这比动手打人要好。汪衡暗暗庆幸自己没飞出去，同时小心翼翼的加重了这个拥抱。手臂环绕下的腰身比看上去更纤细，但不太柔软，有种常年健身的紧实感。 邱叶个儿高，正好够她把脑袋搭在她肩窝上。 汪衡腾出一只手拍着邱叶的背给她顺气，手指无意间触到她的头发，只觉滑如缎子。邱叶僵直的身体逐渐柔软下来，气息也趋于平缓，汪衡感觉怀里这只暴躁的大猫总算是把獠牙收起来了。 好半天，邱叶哑着嗓子说：“对c对不起，汪老师。” 听到她这句话，汪衡悬了半天的心脏终于落地了：“没事儿。” 她还维持着这样的姿势，直到邱叶轻轻动了一下，才有些尴尬的松开胳膊，偷偷瞄着邱叶的脸色。 邱叶很平静，要是让别人看见肯定想象不出她刚刚做了什么事。脸上的血都干透了，褪去杀意的双眼有些说不出的落寞。她往上衣口袋里掏了掏，像是在找什么东西，随后皱着眉喃喃道：“我的糖呢？” “嗯？什么”汪衡问。 邱叶摇摇头：“没什么。” 她捡起丢在地上的钥匙串，一眼就找到对的钥匙解开了杨苑的手铐。汪衡有些惊讶，自己这双又大又亮的芭比电眼找了半天都没找对，人家居然一看就知道是哪把，难道还真的应了那句眼大无神？ 邱叶面无表情的用手铐把昏迷的男人铐起来，动作一气呵成，汪衡在一旁看着，暗暗确定邱老师以前肯定干过这种事，要不然怎么会这么熟练呢，再一联系邱叶的身手和她那满手的疤。 难道她当过警察？ 不可能，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邱叶铐完人，走到床边看着仍一脸惊慌的杨苑，这孩子显然是惊吓过度，这会还无法自控的颤抖。她身上的衣服被扯得破破烂烂，邱叶拉过被子将她一裹，随后在她惊愕的目光下将她抱了起来。 杨苑对于邱叶的印象还停留在刚刚那个要吃人的冷血形象，不免有些害怕，但对上邱叶的眼神时，她忽然有种可靠的安全感，便慢慢缩回了被子里，头乖巧的靠在老师的胸口。 “走吧。”邱叶转身对汪衡说，声音没什么起伏，像是大喜大悲后被耗光了情绪，只剩干涩，“去门口，我听到警车声了。” 汪衡跟上来，看着邱叶怀里的杨苑心里有点泛酸，随即她对产生这种不成熟的想法的自己进行了批评，作为老师，你不可以嫉妒自己的学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1.第 11 章 病床上，杨苑蜷成一团死死地攥着被子，邱叶站在一边背倚着墙，一言不发的侧头望着她。 抓她们的那伙人的身份警察没有多说邱叶也懒得多管，送杨苑来医院的时候她从车窗里看见度假村被封锁，警察在一群好事者的围观下把一些人带上了警车，包括被打得半死的男人。 她从出了那个房间就再没说过一句话，只是呆愣愣的抱着杨苑站在一旁，但汪衡发现每当有谁靠近她的时候，她的手都会下意识的收紧，还有些不易察觉的忧惧与警惕，仿佛她怀里的不是个人而是根救命稻草，不过这两种表情维持的时间并不长，往往只一瞬她就能恢复到之前的淡漠。 邱叶这种行为如果要解释为老师心系学生也不是说不通，可之前对另外两个学生也没见她这么紧张啊，汪衡百思不得其解。她在上车之前通知了杨苑的家长，她们家离这家医院比较近，杨苑刚做完检查她父母就到了，汪衡便去门口接人。 听到走廊上的脚步声，邱叶手指动了动。一对中年夫妇跟在汪衡后面走了进来，男人怒形于色，额角青筋凸起，妻子则一脸担忧。 杨苑见到母亲，空洞的眼睛里总算有了些光彩，慢慢坐起身，然而还没开口眼泪就滚了下来了，杨母赶忙上前抱住女儿。 她满腹的委屈和恐惧终于在母亲的怀里倾泻而出，肩膀一耸一耸的放声大哭。一旁的父亲却怒火中烧的吼道：“你半夜不老实呆在宿舍瞎跑出去疯什么？你还好意思哭，死了都没人给你收尸。” 杨苑显然很怕父亲，咬紧牙不敢再掉眼泪，一张清秀的脸憋得通红。杨母看不下去：“你喊什么，苑苑都这样了你居然还骂她，有你这样当爸的吗。” “哎哎哎，那个，”汪衡打圆场，“别生气，杨爸爸，你这样说有点” “有点什么？苍蝇不叮无缝的蛋，”杨父分贝又高了几度，“好好的干嘛跑出去作死？你不吃点苦头是不可能长记性了。” 说着，抬手一巴掌扇向杨苑的脸，动作太快，汪衡和杨母都还没来得及出声阻止。女孩脸上的泪还没干，一脸空白的看着父亲突然袭来的大手离自己越来越近。 然后，那只手在离她不足一寸的地方被一人截住了。 是邱叶。 杨苑呆呆的看着面似沉水的她：“老c老师。” 杨母恨声骂道：“死老头子，你发什么疯。” 汪衡把杨父往一旁拉，免得接下来发生什么暴力事件，杨父却瞪着邱叶：“别拽我，你们这些老师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为什么学生会失踪，还不是你们没看好，现在开始护着她了，装什么装。” 汪衡忍不住在心里骂娘，这他妈的都什么玩意。虽然学生失踪老师难辞其咎，可学生是活的腿长在她们身上，怎么能完全赖咱们，还讲不讲理了。 而且这位父亲从进来时就一直处于暴跳如雷见谁咬谁的状态，汪衡真的很不想和这条随时要失控的狂犬呆在一起，可还是得尽到老师的责任，不能撂挑子走人。 她只好对着空气狠狠一咬牙，真他妈操蛋。 邱叶对他的辱骂倒是没什么反应，好似没听见一样，杨母一脸歉意的朝她道歉她也没有表示，只是让杨苑重新躺下又细心地替她掖好被角。 杨父一拳砸在了棉花上，怒气不减反增，而人在被怒气冲昏头脑的时候很容易做出一些蠢事。 他一只胳膊被汪衡拉着，另一只手就随意在腰间摸了一串不知什么东西猛地砸向邱叶。邱叶刚给杨苑掖好被子，一回头，额头就结实的挨了一下。 空气瞬间凝固了。 嗒，嗒，鲜血顺着线条柔和的侧脸争先恐后的聚到清瘦的下巴，在杨母的惊叫声中迅速滴落到洁白的床单和地板上。 砸过去的是一大串钥匙，尖锐的顶端在冲力的帮助下毫无悬念的划破了皮肤。 刚被按回被子里的杨苑猛地坐起身，惊呼道：“老师，”邱老师虽然全程话不多，但她能感觉到她是关心自己的，现在邱叶受伤，她怎么可能不着急，“爸爸你到底在干什么啊，这事和老师们没有关系，是我自己偷跑的，你别迁怒别人了，想撒气就打我吧。” “是我不对，我不该没主见的跟着别人，不该偏要和玩不来的人一起玩，不该害怕被孤立，我应该早点知道的” 早点知道自己一定会被抛下。 她越说声音越小，最后实在忍不住，把头慢慢埋进曲起的膝盖里，肩头一耸一耸的抽泣。 忽然，她哭声一滞——一双冰冷的手覆上她的头，轻轻的揉了揉，头顶传来邱叶今晚难得轻柔的话音：“没事了。” 杨苑从被子里露出两只湿漉漉的眼睛，看见居高临下的邱老师对自己笑了笑。她逆着光站在自己面前，微黄的灯光给她镶了层毛茸茸的光圈，杨苑很奇怪，明明是这么温暖的一个人，为何手这样冷？ 杨母一个劲儿的道歉，邱叶点点头，算是接受了她的歉意。汪衡见她血流成河二话没说拉着她就往门诊那走，被她拒绝了。 “没什么的。”邱叶淡淡道，拿开汪衡拉她的手。 汪衡不解得转头看着她，什么叫没什么？被人无理取闹的打伤还叫没什么？若不是之前亲眼看见她把人打成那个熊样，若不是亲眼见她也会扇人巴掌，汪衡这会真的要怀疑邱老师是个不折不扣的圣母了。 “伤口不大，用水冲冲就好。”邱叶若无其事的说，神色无一处不适，好像头上的疼痛她一点也感觉不到一样。 之前来医院时，她脸上溅的那一脸血污被擦净了，但现在又重新沾上大片的暗红，连带着前襟也被滴落的鲜血浸透，湿哒哒的粘在身上。 汪衡扫过她这一身狼藉：“伤口不好好清理会发炎的，我跟你一起去。” 邱叶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不用，谢谢。” “清理一下，不花多少时间的。” “真的不用，汪老师，”邱叶指了指杨苑的病房，“在她父亲情绪稳定之前，我觉得还是有个人留在那比较好，免得发生什么意外。” 这下说到点子上了，汪衡果然犹疑了一下。杨父的确很有可能再对杨苑动手，杨母一个人未必能阻止得了他。她左右摇摆一会，妥协了。 “行，但你得去找医生好好清理伤口。”汪衡说。 “好吧。”邱叶无可奈何的点点头。 汪衡走到病房门口，没有进去，而是松松垮垮的靠在对墙，两腿交叠着，从这里既能对病房一览无余，还能看到下楼的邱叶的背影。 邱叶身体力行的诠释了何为阳奉阴违。她能感觉到身后的视线，所以开始还安分的好似真的是往门诊走，直到楼梯拐角挡住了汪衡的目光，她才偏离了原定路线，进了旁边的洗手间。 半夜时分洗手间里没什么人，消毒灯淡蓝色的惨淡灯光把这里照的好似闹鬼。鲜红的血被灯打的有些发紫，覆满邱叶的半张脸。她没有急着去洗，而是冷冷的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好像那是个陌生人。 的确算是陌生人。 毕竟如果是正常的自己怎么会在他人面前失控？ 不能原谅。 邱叶一拳砸在光滑的墙砖上，这一下子像是打开了某个开关，她一点没停歇的一拳一拳朝墙上落，自虐一般，脸上没有丝毫波澜，仿佛自己是个没有知觉的机器人。 骨节接触墙体的瞬间被挤压到发白，随后又被破皮而出的血染红。 一下，一下，沉闷的击打声无比清晰。 良久，她终于停了下来，如释重负的吐出一口气。 疼痛能让人长记性，邱叶也不例外，虽然她的忍痛能力在一次次的麻木中越提越高。 辞职吧，邱叶想。今晚的事情于她而言是个不可忽视的大失误，在人前维持的形象估计已经崩坍，她最不愿别人看见自己这一面，虽然目睹她身手的只有杨苑和汪衡。 对了，还有汪衡。 她可以肯定自己当时是动杀心了的，如果没有汪衡的安抚，不太可能短时间内冷静下来，邱叶不知道汪衡是不是对别人也这样见义勇为，但不管怎样都欠了她一个人情，得还。 不过，汪老师是拿自己当朋友了吧。 应该是的。 如果不是，她为什么不安分的当个旁观者？ 没想到这个最初的目的居然由一场意外促成。 邱叶仔细权衡了一下，有姜岩在，重新找份体面的工作不算难，但交朋友这种事对她而言可就不容易了，努力这么长时间，也就才钩上汪衡一个人。 邱叶其实对于交不交友也没特别执着，她对什么事都无所谓。只不过她喜欢有始有终，不喜欢被外力中途阻断或是因主观原因半途而废，既然是已经决定要做的事，那就一定要做完。现在第一步已经迈出去了，如果就这么夭折了，她会很不舒服。 最后，她放弃了辞职的念头。 邱叶把身上的血污洗干净，前额靠近头发那处被划破了一道挺长的口子，但不算深，不需要缝针，自己用纱布随便包一下就行，要不然还得找姜岩来帮忙。 汪衡等了很久才重新见到邱叶从拐口出冒出头，她对杨母交代几句便朝她走过去。 “刚刚凌威哥来电话要我们快点回去，有家长知道今晚的事了，在家长群里一说，人心惶惶的，有几个已经来接孩子了。”汪衡凑近邱叶的脸，看了看她额头的纱布，很嫌弃，“哪个医生给你包的？这也太随便了，该不会是实习的吧。” 邱叶没说这是自己随手包的，想了想说：“人之常情，出这种事没有哪对父母不担心。” 汪衡叹了口气：“我感觉这三个姑娘都被吓得有些失常了，她们家长要是去学校闹，我们也没什么办法，毕竟也是咱们失误没照看好，”然后她放松了语调，像是哄人一样，说，“你到时候可别再像之前那样直接动手啊，邱老师，凡事忍一忍就好。” 她怕邱叶生气其实不太敢再提这件事，但汪衡直觉邱叶今晚的暴走一定是当时有什么因素触动了她，那个因素会不会和她去心理咨询所的原因有关？ 汪衡忐忑又心虚的看着地面。 邱叶没有应声，整个人被头顶的灯光笼罩着，眉骨和鼻梁被照亮，睫毛被照成了金棕色，那双漂亮招人的黑眼睛隐在阴影下，明明瞳孔里映着灯光凝成的两点小星，却显得如不见天日的深渊一般幽深黑暗，让人后脊发凉不敢直视。 良久，她笑了笑，翘起的唇角也被打亮：“不会，那种事不会有第二次。” 她一字一顿的又强调了一遍：“绝对不会。” 汪衡听这郑重其事的语气，就知道邱叶对这件事很在意，自己刚刚的提醒显然多余又碰了人家伤口，她不免有些尴尬。 “回去吧。”邱叶倒是没事人一样的往前走，她一点也没体会到汪衡幽微的小心思。 女孩子们表达友好的方式有很多，汪衡挑了其中一种，一种如果不多想就很单纯，如果多想就很暧昧的方式。 她跟上去，挽住邱叶的胳膊。 邱叶脚步倏地停住了，随后她像一台生锈的仪器似的僵直的转过头。 汪衡天真又无辜的抬头望她：“怎么啦？” 在学校时，邱叶看到过很多女生都会互挽胳膊一起走，她对这种亲昵的行为不能理解，年纪轻轻的，干嘛像一群腿脚不便的老太太一样互相搀扶。 但汪衡的眼神又好像很理所应当，或许她以前就是这么和朋友相处的，邱叶心想，哎，那就忍忍吧，交朋友可真麻烦。 邱叶摇摇头：“没什么，走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2.第 12 章 凌晨四点左右，学生们坐上路口停着的大巴准备返程，一行人从半夜被吵醒一直到现在，都困得不行，个个蔫了吧唧的瘫在椅子上补觉，凌威让其余几个老师上车，自己打着伞站在民宿门口等汪衡她们。 正当他等的昏昏欲睡之际，汪衡的声音把他炸醒了：“哥哥哥哥哥哥，你有没有外套借我穿一件，冻死我了。” 她身上老早就湿透了，凌晨时气温又很低，冻的她牙直打颤。 凌威一个激灵醒了过来，把自己外套脱下来给她，没好气道：“什么咯咯咯，你要下蛋啊。” 汪衡哆哆嗦嗦的穿上衣服，和邱叶一起回房间收拾行李时还见缝插针的洗了个热水澡。 邱叶把头发擦了擦，换了身衣服。趁汪衡洗澡时拿走了藏在床上的刀，别在腰后，她的外衣比较长，正好可以把刀掩住。 只要不是夏天穿短袖的时候，她基本都会在身上放一把刀。 两人上车时已近四点半，邱叶在车门前顿了一下，似乎想起什么，问凌威：“李修哲他们” 凌威朝车厢后抬抬下巴：“我问了他们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回去，他们就跟来了。” 邱叶往后看了一下，那两小鬼几乎也一晚没合眼跑来跑去的，现在估计是累的不行，互相倚着对方睡得正好。 “也好。”邱叶说，和汪衡一起坐上最前面的座位。 出发后没多久，车里就磨牙声呼噜声响成一片。闭目养神的邱叶无奈的叹了口气，忽然感觉肩上一沉——睡熟的汪衡头歪了过来搭到了自己肩上。 她的长睫毛投下一片阴影，嘴还一动一动的，不知在想什么好吃的，睡相有些小孩般的纯真。 邱叶本来伸出去想推开她脑袋的手停在了半空，过了一会，她轻轻把汪衡的脸挪正，又抬了抬肩，让她靠的舒服些。 车外雨时大时小，风声从林间呼啸而过后被撕裂成沉闷的呜咽。邱叶感觉汪衡身上的温度从肩头晕染开来，渐渐扩张到半边身子，她眼睛越来越涩，最后竟也慢慢睡过去。 沉睡的邱叶忘了自己旁边是谁，她只是本能的靠近温暖源，冰凉的侧脸贴上汪衡暖和和的脑门，这种温度让她感到舒坦。 然而邱老师并没能享受人形暖宝宝太久，就被司机的一个急刹车惊醒了。 刹车刹的太猛，学生们被震醒，不满的嘟囔了几句，头一歪又打算睡个回笼觉。但过了一会他们就发现不对劲了，车怎么停在原地不动了？ 汪衡上车时没系安全带，被邱叶手揽了一下才没被甩出去，她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看了看横在自己面前的邱叶的胳膊，迷茫道：“怎么了，邱老师？” 邱叶没说话，定定的看着车前。 汪衡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顿时清醒了过来，同时心里叫苦连天：“妈哟，最近咋这么不走运呢。” 在车灯照亮的范围内，有几辆车停在他们车前方，一群持械的人正把车主们赶到一起，其中一个手里还拿着□□。车主们面对这无妄之灾只好保命优先，抱着头蹲在一起。 他们正处于一个山脚下，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放眼望去尽是野草枯树，的确是杀人放火的好地方。 这时，其中一个歹徒骂骂咧咧的拿着砍刀朝大巴走过来，司机吓得都快哭了。车上的人看清了眼前的阵仗，大气都不敢出。凌威眼瞅着那人离车越来越近，强作镇定道：“同学们，待会你们不要出声，千万别惹怒他们。” 陶文峥坐在最后排看的不太清楚，好奇的伸头望着，被李修哲一把拽回来。 “你不要命了。”李修哲低声吼道。 “我就瞄一眼而已，他还没到跟前呢，不碍事。”陶文峥无所谓的说。 李修哲面对他这一番不要命的言辞连反驳都懒得反驳，直接一把把他脑袋按到前面的椅背上。 有时候他总感觉陶文峥这人简直就一单细胞生物，压根就没有脑子这一部件。正常人有谁会冒着生命危险去满足好奇心？ “哎哎哎，我不看了不看了，”陶文峥小声说，“松手嘛阿哲。” 李修哲这才松开按住他后脖颈的手，陶文峥揉着脖子不满道：“你手劲怎么这么大，我刚刚感觉脖子都要被你捏断了。” 李修哲白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歹徒走到车门那，抬腿就冲车门踹了一脚，嚷道：“眼瞎了，还不开门。” 司机看了看凌威，后者想了想冲他点点头。 那歹徒还想再踹第二脚，结果车门忽然打开了，他一脚踹空，整个人直接趴了进来。 本来还很紧张的氛围因为他这个失误瞬间被打破，有几个学生还笑出了声。歹徒爬起身来骂了一声，邱叶状似无意的看了他一眼随后迅速移开目光以免他生疑，并迅速在心里筛了一边那一眼看见的所有讯息。 这人四十岁左右，身形精壮，脸上坑坑洼洼，像是被谁用□□扫射过，还雨露均沾的照顾到他脸上的每一寸皮肤。左边眉骨上有一道疤，左眼的玻璃体很浑浊应该是只瞎眼，亏他刚刚还好意思骂别人眼瞎。 刀疤男在车上走了一圈就下车了，邱叶见他对那个拿枪的像是头头的人说了几句，雨声不小，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但那个头头却在最初的惊讶后露出了一个狡狯的笑。 看着这个笑容，邱叶心想，今夜注定无人能眠。 果然，头头饶有兴味的走了过来，上了车，对着一车的学生笑道：“小朋友们，和哥哥玩个游戏好不好？” 全车人噤若寒蝉，没人出声。 头头也不恼，还继续笑着，笑的人心里发毛，借着灯光可以看见这人其实才二十岁出头，笑的时候露着两颗虎牙，看上去像个调皮的大学生而不是个拿枪的歹徒。这时，他慢慢朝前座的一个女孩伸出手。 凌威心中一紧，立刻拦住他那只手。头头愣了一下，眯着眼看了看丝毫没退缩的凌威，随即一反手握住他的手腕一别一拽，凌威立刻痛呼一声，那只胳膊软绵绵的垂了下来，竟然是直接被卸了。 邱叶皱了邹眉，能这么利落的就把人胳膊卸了，看来这头头还有两下子，但现在还这么多人在这，她就算动手也有些投鼠忌器。几个女孩被凌威的惨叫吓得差点叫出声，邱叶冷冷的扫了她们一眼，女孩们被这个眼神震慑住，赶忙捂住嘴。 怎么感觉老师比歹徒还吓人呢，女孩们委屈的想。 冷汗顺着额角滴落，凌威嘴唇都白了，疼的忍不住哼了一声。头头下了车朝前面吹了个口哨，立刻跑过来一个小弟附耳过来。头头对他耳语几句，不知是什么可怕的内容，就见这个刚刚还神气的小弟笑容僵在了脸上，喉结滚了一下，不可置信的问道：“大，大哥，这样不太好吧，这么多人呢。” 头头和蔼的笑笑，语气春风化雨：“怎么不太好，你看不下去？” 小弟立刻惶恐的摇头否认：“没没没，大哥你说的都对，我马上去拿。” 说完就火急火燎的跑了。 汪衡看着凌威的模样有些担心，小声问：“凌威哥，你胳膊怎么样？” 凌威虽然疼的都快受不了了，但在满车人面前还是得稳住场面，只好咬牙道：“没事，还还行。” “把胳膊放在胸前，尽量放松，”邱叶说。 “艹，疼死老子了。”凌威小声骂了一句。 “忍一下，我待会给你处理。”邱叶一边盯着前面的动静一边说。 汪衡很惊奇：“你还懂怎么接胳膊？邱叶你以前也断过？” “没，我也不会接”邱叶淡淡道，“只是以前看过医生是怎么做的，学了个皮毛。” 头头回来了，他这次没有上车，而是丢了个什么东西进来，邱叶看了一眼，脸色没什么变化，手却按在了腰后的刀上——那是个□□。 那个人要炸死他们所有人！ “这是什么？”汪衡用脚尖戳了戳□□，被邱叶一把按住。 “别动，这不什么好东西。”邱叶没法解释，也不想再增添恐慌，只好这么说。 本来她还以为只是群小混混，交钱就能打发了，没想到人家想要的是你的命。 这还能怎么办？弄死呗。 不行，这里还有外人，不能过火，但起码得教训他们一顿。 她一脚把□□踢出车外，□□在空中划出一道弧后落进了一个水坑里，紧接着她转头，一字一顿，无比严肃道：“所有人，从现在开始闭上眼。” 她声音不大，语调也不重，但却透着股威势，让人不敢反抗，学生们全都听话的闭上眼。 邱叶环视了一下车内，窗帘都拉着，看不到外面的景象，她发轻脚步走到司机旁边，小声说：“师父，把车内车外的灯先关上，等我下车后，马上把车门关上，可以吗？” 司机师傅刚刚魂都吓没了，听了邱老师的命令后，立刻像找到了主心骨，他点点头，关上了车灯。 眼下天还没亮，一关灯黑暗瞬间涌进车内。 汪衡拽住要下车的邱叶，小声说：“你不会要和他们打一架吧，人家拿着枪呢邱老师，拜托你看清一下情况好不好。” 邱叶心想：看不清情况的是你啊，汪老师。 这伙人不是亡命徒就是疯子，否则也不会想着炸死他们这一整车人。对于这些人而言，杀人本就是愉悦自我的方式。 待会那个头头要是发现□□哑了，再放一个也不费什么事，他是认定她们这群人必死，要不然不会连手机都不没收。 反正等警察来了，也只有一车焦尸。 邱叶看她一眼，没说话，直接下车。 “我跟你一起去。”汪衡说。 邱叶脚步一顿，神色讶异而又不解的看向她身后。汪衡见状，以为自己后面有什么，便转头看看，但身后黑乎乎一片什么异样也没有。 就当她想转回头来时，忽然脖后一痛，霎时间就没了意识。 邱叶把被她一手刀砍晕的汪衡扶回位子上，替她绑好安全带，然后拿走盘在一旁的水管下了车。 水管是软皮的，可以充当绳子用来绑人。 一下车就见那头头一脸怒容的朝这边走过来，想必是按下电钮后没有发现意料之内的爆炸，现在过来检查装置了。 邱叶把水管放下，抽出一头像绳子一样在手上甩了几圈。那头头见车外站着个人，有些意外，还没看清楚就朝这边打了一枪。 车内的人除了司机和汪衡外都不知道邱叶已经下车，全被这突如其来的枪声震得心脏一颤但也的确没人敢睁眼。 那一枪准头太差，连邱叶的衣服都没擦着，她慢慢远离大巴，往公路一边走去。 头头也跟着过来，没走几步就开一枪，同时招呼手下也往这边聚集。 忽然，邱叶手一抖，水管像鞭子一样甩了出去，其中一人躲闪不及，脸上狠狠地挨了一下，手里拿着的砍刀哐当落地，疼的他抱着头“啊啊”嚎叫着。邱叶收回水管，继续甩着。 头头一挥手让所有人停下，他们离邱叶不近，只能听到“呼呼”的破空声，连她手上拿的是什么都看不清，不免有些惊疑不定。 这时，又一声惨叫，头头随声望去，就见另一个手下也捂着脸，同时一条蛇一样的东西迅速滑回黑暗中。 头头骂了一声，朝前面的黑影开了几枪，但那人身形像鬼魅一般迅速移动着，一会在左，一会在右，他每一枪都落了空。而且，每一枪结束，那黑影就靠近几分。 头头冲剩下三个手下使了个眼色，三人会意，绕到黑影后方及左右和前面的头头一起包抄。 一人聚举刀砍来，邱叶一侧身随后一把抓住他的手腕用力一拧拧到身后，对着他的腰窝猛地一踹，那人立刻撞向迎面而来的另一人。 撞到一起的两人还没来得及分开，就觉得脚被缠在了一起，低头一看，是根水管，水管另一头的邱叶一拉，两人就这么被捆着跌倒在地。 头头这下看清了，对着邱叶就是几枪连发。邱叶贴地一个翻滚，原本站的地方被子弹溅起一串水花，她拾起脚边一把砍刀，没去对付那头头，而是劈向另一个砍过来的手下，这人正是之前的那个刀疤。 车厢里所有人都鹌鹑似的战战兢兢着，唯独陶文峥这个憨大胆，不仅睁眼，还偷偷扒开窗帘往外面外，他这个位置正好能看清外面的状况。 一看就惊了一下，邱老师啥时候出去的？ 邱叶和刀疤过了几招，摸清了他的缺点，随后手一翻，用刀背劈向刀疤的左肩，他左眼瞎了视线受阻，等察觉时，肩上的重量及疼痛直接把他压得双膝跪地。 看热闹的陶文峥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艹，不是说邱老师是小白兔c林黛玉吗？这他妈是黄飞鸿上身的林黛玉吧。 外面的邱老师面无表情的对着跪在地上正要起身的刀疤补了一记撩阴腿，刀疤嚎了一声，捂着裆倒在了地上蜷了起来。 车里的陶文峥“嘶”了一声，下意识的夹紧了腿，没想到光风霁月的邱老师还会这种招术。 不过，他嘿嘿傻笑了两声，暴力萌也是挺带感的。 头头又是几枪连发，但这次邱叶不退反进，躲闪腾挪转眼就到了眼前。他正要再开一枪时，子弹没了。 装弹是没时间了，头头干脆把枪扔到一旁，从腰侧拔出一把匕首，冲了过来。邱叶也从腰后解下自己的刀，准备短兵相接。 就在这时，她余光瞥见了扒开窗帘正偷看的陶文峥。邱叶一撩眼皮，冷冷的看他一眼，陶文峥立刻像是被蛇咬了一样缩了回去，不敢露头了。 邱叶收回心神，专心应付眼前这人。 头头上下打量邱叶一眼，目光停在她手里的刀上。那是把折叠的“爪子刀”，刀身弯如鸟喙，此类刀重切割勾划而非一般□□的穿刺，因为太过另类，全球也就几家公司生产。 这种管制刀具和枪械一样都是被严格管控的，一般人根本没法持有，再加上邱叶刚刚的身手，头头想到了一种可能，他吹了个口哨：“美妞儿，咱们是同行吧。” “同行？”邱叶抹了一把额发滴下的雨水，反问道，“你配么？” 话音刚落，她猛地冲过去，手中的刀自左下向右上方划出，头头退后数歩，肩头还是中招了，锐利无匹的刀锋带出一串血花。 血混着雨水从指间滑下，头头“哈”了一声：“你试试不就知道我配不配了。” 邱叶不给他喘息的机会，紧接着一个回身踢：“好啊。” 头头双臂交叉在胸前，挡住她的飞踢，往后踉跄一步，随即也握着刀刺了过来。 水花四溅，周围一片静谧，只有匕首的“呼呼”声和刺穿肉体的声响。头头身上伤口越来越多，他大口大口的喘着气，邱叶却接连进攻，快如毒蛇吐信要人应接不暇。 但很奇怪，她似乎在刻意避过他的要害。 头头举刀别住她的刀，问道：“怎么，你舍不得杀我？” 邱叶手往后一抽又顺势一滑，刀尖在他胸膛留下一道深深地刀痕，血水飞溅：“教师不可以杀人。” 头头哈哈大笑，一刀刺向她喉咙：“当老师也很好玩吗？” 邱叶一旋身，躲了过去，紧接着一刀扎穿他拿刀的手，又砸了一拳。 匕首落地被邱叶一脚踢开，随后她拔/出自己的刀，横肘在他腹部重重一击，头头不支倒地。 邱叶不紧不慢的用那头头的衣服擦净自己的刀，别回了腰后。 这人也是个不正常的，都这样了还止不住的笑：“哈哈哈，好玩，这位老师，你很有趣啊。” 邱叶拖过水管，把他绕了个严实：“是么，谢谢。” 头头饶有兴味的看着她：“你说得对，我不配做你同行，你可比我疯狂多了，我甘拜下风。” 听到“疯狂”这两个字，邱叶的手不易察觉的滞了一下。 “其实，就算不为这劳什子老师身份，你也不会很快杀掉我，”头头说，“你会慢慢放干我的血，或者用别的什么方法来折磨我，对吧。” 邱叶没有回答，手上却一加力，头头被水管勒的“嘶”了一声，他低头看着正在绑自己的邱叶，“我们俩的确不是同行，不过”他盯着邱叶的黑眼睛，“我们是同类。” 两人对视了一眼，邱叶拎着他的前襟，把他丢到已经被绑好的手下旁边，转身回车上。 在上车前，她看见越来越近的警车灯。 除了陶文峥，车上的人都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邱叶让司机重新打开车灯。 她蹲到凌威身前，后者脸上全是冷汗，邱叶把他的胳膊摆了一个正确的姿势让他没那么疼。 凌威睁开眼，见是她，疼的一边哼哼一边问：“邱老师，你会接胳膊？” 邱叶摇摇头：“抱歉，这个我不会。” 凌威感觉疼痛减轻了，慢慢坐起身。 今晚这件事无论如何也没法遮掩过去，如果不想转行只能这样做了。 “凌威老师，”邱叶说，“你能不能帮我个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3.第 13 章 假期过半，靖城四中男老师勇斗歹徒解救数十人性命的新闻横冲直撞的闯进被各种娱乐新闻霸占的头条板块，成为一匹吸睛的黑马。而漩涡中心的凌威已经被多批记者围追堵截，连下楼买个菜都得把自己给捂得严严实实。 虽然有些麻烦，但凌老师对于这件事却不太反感，尤其是看着网上大批小姑娘在他的采访视频下下留言“啊啊啊，这男老师好帅啊”，“我要嫁给他，这是我男人”时，他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如果自己的确是民众口中的英雄，而不是受人所托，他真的很想在新闻采访时留下自己的联系方式欢迎姑娘们勾搭。可惜，他只是在帮某位不愿出头的家伙忙而已，没法理直气壮的接受这个英雄光环。 本市的午间新闻也报道了这件事，陶文峥喝着酸奶目不转睛的盯着电视。 “其实解救我们于危难的不是凌老师，是邱老师。”新闻结束时，陶文峥正好也喝完了酸奶，隔空一抛，盒子稳稳地落尽垃圾桶，“我在车上时看见她和歹徒动手的。” 正在打游戏的姚郁磊忽然停下来，惊愕道：“啥？” 李修哲也搁下手头的笔看向陶文峥：“邱叶？” “嗯，我当时撩开窗帘偷看了几眼。”陶文峥兴奋道，“我靠，我都没想到邱老师还有这身手，她绝对是练家子，打人都拳拳到肉脚脚生风，贼厉害。” “不可能啊，邱叶有下过车？不是凌老师下车的吗？”李修哲说。 他们当时太过紧张以至于都没发现凌威胳膊脱臼的事，要不然也不会轻易被邱叶哄过去。 “我也不太清楚，”陶文峥斜躺在沙发上，“可我真的看见邱老师在外面和他们过招，真的，我当时还奇怪她什么时候下车的，后来她看我一眼把我给吓回来了。” “哇，邱老师这么带感的吗？”姚郁磊啧了一声，“真遗憾没能一睹美人英姿，唉。” 李修哲愣了一会，说：“如果你没看错的话，那为什么报道出来的是凌老师而不是邱叶？” “我也不明白，明明是邱老师制服那些人的但凌老师却莫名其妙的成了英雄，”陶文峥翻了个身趴着，下巴垫在交叠的手上。 “也许是他俩一起对付那些人的呢？可能你看漏眼了，没瞧见凌老师也说不定。”姚郁磊说。 陶文峥回想了一下当时黑乎乎的环境，觉得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嗯，有可能。” 他俩在一旁分析着，李修哲回想起当时的枪声心里一阵惊涛骇浪。她就不害怕万一擦枪走火吗？ 邱叶没想过这些，枪子她见多了，早就免疫了，别说害怕，她连吃惊都没有，不过那些人还是给她带来了一些麻烦。第一点是这件事一定会被公布，而她自然没法立于公众的视野当中，只能言辞恳切请求凌老师顶替自己。 这还好办些，第二点就让她很为难了。 当时情急之下一掌把汪衡劈晕，她醒过来之后就气吼吼的不理自己了，回程的时候一句话都没说过。 邱叶是那种你不来搭理她她就永远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的人，如果是以前，那也没什么，反正其他人于她而言可有可无。 但汪衡不一样，邱叶也说不上来这是怎样的一种感觉，有些内疚又害怕她真的和其他人一样自此就对自己敬而远之了。 她明白汪衡是在意自己的，打晕人家的确不厚道，而且她当时没留情，估计够汪衡疼几天的。 下手太重了，唉，邱叶有些头疼的想。 对于人情世故方面的事她从来都不擅长，即便心里过意不去也自知理亏，也不知道该怎么做。 邱叶有些别扭的和姜岩说了这件事，后者先是愣了一下，随后笑的趴在桌子上差点爬不起来。 “你怎么都没跟我说你交了个朋友？”姜岩笑够了，懒懒的瘫在椅子上，“我吹了这么多年的耳边风你总算付诸行动了。” “你还没跟我说怎么办呢。”邱叶把话题拉回来。 “这简单啊，主动示好，”姜岩说，不过他转念一想邱叶可能连怎么示好都不知道，“你还是先道歉吧，完了请人吃一顿，或者送些她喜欢的东西。” 邱叶认真的把他教的记在一个小本子上：“可我不知道她喜欢什么。” “手链项链什么的，女孩子都不会讨厌。”姜岩摸出一根烟，想到邱叶在这又塞了回去，“别太贵，要不然人家心里会有负担的。” “好，我知道了。”邱叶又在本子上加了几条。 邱叶最后决定送汪衡一些东西，虽然姜岩说不要买太贵的，但她总觉得普通的礼物没法表达歉意和 感谢。 她一直都记着汪衡在度假村帮自己的事，也趁机一块还了吧。 邱叶买了条浅红色的宝石手链，包装时特意要求柜台小姐挑了个不起眼的盒子，又把代表价格的标签撕了下来。就像姜岩说的，突然收到贵重的礼物，汪衡可能会有些别扭，邱叶不希望她那样。 “抱歉，汪老师，当时形势所迫，我只能那么做。” 早上第一节课，办公室里只剩邱叶和汪衡。汪衡听了她这句话后，沉默了好久，以至于邱叶开始想自己是不是还应该鞠个躬来表示诚意。 “你是，在跟我说吗？”汪衡不可置信的用手指了指自己，不过她发现这里只有自己和邱叶两人，这个问题实在太蠢，“呃，不是，那个，道歉来的太突然，我还没准备好呢。” 汪衡这人向来没什么气性，哪怕头天大吵一架第二天也能像个没事人似的和那人照玩不误，邱叶这么郑重其事倒搞得她有些不知所措了。 邱叶有些茫然的看着她，难道被道歉的那一方还需要准备？ “其实我气早消了，”汪衡手托着腮，盯着一本正经的邱叶，“不过当时还是很气的，你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我打晕你了。”邱叶不假思索道。 汪衡摇摇头：“不是，我是气你擅作主张，我不知道你当时为什么一定要下车，你就一点也不担心自己的吗？” 汪衡望过来的目光太过专注，一点也没做掩饰。邱叶虽然迟钝但也不是瞎子，她能隐隐感觉到一些不对劲，但到底是那里不对劲就说不上来了，毕竟她是个母胎单身到现在的人。 “不担心，没什么可担心的。”邱叶淡淡道。 你也太自负了吧，汪衡想，真当自己刀枪不入呢。 “可我会担心啊。”汪衡心里刚刚想到这个，嘴上就秃噜出来了，反应过来时她真想把这句话咽回去。 邱叶脸上的震惊一闪而过，很快就恢复如初，她笑笑：“那，抱歉，让你担心了。” 汪衡干巴巴的笑了两声，两人一时间谁都没再说话，各自低着头。 过了一会，汪衡：“那个” 邱叶：“我” 两人同时开口又不谋而合的同时闭嘴，最后还是邱叶接了上去。 “我我买了条手链送你。”邱叶把盒子递到汪衡面前。 “送我？平白无故的送我东西做什么？”汪衡奇道。 邱叶感觉这种情况下说这条手链是用来道歉的有些不太合适，便支支吾吾的撒了个谎：“我，就是这条比较适合你，就买了。” 汪衡心里喜出望外，美滋滋的拆开包装。盒子里躺着一条细细的银白色手链，暗红色的菱形宝石点缀其间，在她拿起的时候被阳光照到，闪着水一样的光华。 “哇，好看。”汪衡迫不及待的把它往手上系，但一只手有些不方便，半天都没能卡上卡口，邱叶看不下去了，伸手替她扣上。 “谢谢，嘿嘿。”汪衡把手腕悬在眼前看了又看，喜欢的不行。 “你喜欢就好。”邱叶说。 她以前总认为与别人产生羁绊是件麻烦事，但不知怎么的看着汪衡开心的样子就觉得很值。 天气渐渐转凉，杨苑看着窗外的落叶出神。听到门响声时，才微微动了一下转过头来，看清站在门口的邱叶，她不甚明显的笑了一下。 那晚的事对女孩的精神产生了极大的影响，她一直没能去学校上课，定期接受心理治疗。不知为何，邱叶似乎对这个孩子格外在意，经常来看她。 “最近怎么样？”邱叶把拎着的水果放在茶几上。 “还还那样。”杨苑抱着膝盖蜷在沙发上，“我老是梦到那个人，梦见他” 撕自己的衣服。 邱叶看着女孩瘦小的身影，撕下张便签纸写了些什么递过去。 “我的号码，”邱叶说，“怕的时候，打电话给我。” 女孩愣愣的看着她手里的纸条，一动不动。 邱叶叹了口气，把纸条压在茶几上，转身离开。走到门口时，杨苑开口了。 “老师，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杨苑的语气绝望而又疲惫，“我不明白，那些人都对我指指点点的，为什么老师你还会来看我？” 邱叶按上门把手的动作顿了一下，转头看着女孩，她的目光那样深沉，无数种情绪充斥其中，仿佛要透过女孩清澈的双眼映射到遥远的过去。 末了，邱叶慢慢收回视线，哑声道：“好好休息。” 说完，她像是再不能忍受一般夺路而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4.第 14 章 邱叶站在窗前，华灯初上，街上人来人往，闹腾的喧嚣透过窗户缝飘进来，被抽成细小的余音。 “我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会这么鲜活，喜怒哀乐都能表现的淋漓尽致。”她喃喃道。 这是她呆愣愣的坐在那一下午后说出来的第一句话，姜岩跷在桌子上抖着的腿忽然停下来了。他不知道邱叶脑子里在想什么只能干着急，好不容易开口了，问的这个问题他又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人的大脑对于外界的刺激都会做出一些情绪上的反应。”姜岩沉默好一会才说。 这个回答有些残酷，因为邱叶像一台接受不良的机器，她的大脑为了平衡以前的某些过度刺激已经变得麻木。多巴胺和内啡肽的分泌异于常人，可以对疼痛最大程度上的忍受，在绝大多数时候都保持冷静，但这几乎也让她失去一些属于人类的本能。 “你后悔吗，”邱叶偏过头来看他，忽然没头没尾的问道，“为了爱人，现在沦落成这样。” “不，从没有后悔过，”姜岩眼睛里漾着幸福的水波，像是想起了什么美好的事，“总有一些人能让你拼上性命去保护。” “即便明知会失败？” “即便明知会失败。”姜岩回答的很肯定。 邱叶低头笑的不太明显：“她很漂亮吧？” 姜岩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她会这么问，他把钱包打开亮给邱叶看，“当然，比你还漂亮。” 那是张黑白照片，一个叼着烟的女子冷冷的看向镜头，微微上挑的桃花眼在遮在朦胧的烟雾下，高傲又冷漠。 “看上去有些不太好相处。”邱叶说。 “拉倒吧，”姜岩拿回钱包，显然对邱叶的评价很不满，“人家可比你好相处多了，你就是块包在棉花里的冰，乍一靠是暖和的，时间长寒气就露出来了，捂都捂不化，白眼狼一个。” 邱叶：“” 算了，不计较，情人眼里出西施，谁让她得罪人家的西施了呢。 姜岩下意识的拿起烟盒，又塞了回去。邱叶：“抽吧。” “你不是不喜欢烟味吗？”姜岩奇道。 邱叶手支着下巴：“尼古丁能让人产生愉悦感，我试试。” 姜岩递给她一支。 邱叶没接：“我闻闻二手烟就够了，感受一下。” 姜岩感觉她上一段时间的状态很不错，笑的频率都比以前高不少，还经常在自己这拿点心送人，但从邻市回来后就有些不对劲。邱叶很擅长伪装，虽然她不自知，但有时候即使面对姜岩她也会不由自主的收敛真情实感。 而在伪装的情况下，他还能察觉，这说明邱叶的状况真的已经很糟糕到兜不住了。 “你最近总去那个学生家里，她有什么特别之处能得邱老师青眼？”姜岩叼着烟打火，含糊不清的说。 邱叶拿了根笔在指间转来转去，答非所问：“有新任务吗？” 姜岩吐出个烟圈：“有，但我不打算让你接，”他话音一转，又绕了回来，“你还没回答呢。” 快速起落旋转的笔身倏地一停，邱叶慢慢转过头避过姜岩逼视的目光看向窗外。 姜岩弹了弹烟灰，把她的脸扳回来：“窗玻璃上长花了吗，看了一下午还没看够，长辈问你话呢，怎么这么不礼貌，嗯？” 邱叶把他的手拍下去，和他对视：“我不想说。” 这种直白的拒绝，让姜岩想起两人初次见面时的邱叶。 姜岩无声的叹了口气，半晌，道：“别被一个死人绊住，也别总捂着伤口，会化脓的。” 邱叶“呵”了一声，话音里说不出的悲哀落寞，“你和我不一样姜岩，我有时很羡慕你。” 姜岩一阵心疼：“你能做到现在这样其实也很不错了。” 邱叶苦笑一下：“装出来的。” “我知道你是装的，要不然你现在估计都坐地上哭了。不过装出来的也挺好，有句话叫假戏真做，有时候你演着演着就真的忘我了呢。” 邱叶仰起头望着天花板。 忘我。 也许真的需要忘掉真我。 “但如果扛不住，就别硬撑着。”姜岩又说。 “那孩子，差点差点”邱叶开口了，很艰难的想要说出来，但那个包含着她最不堪回忆的词，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她胸口剧烈起伏着，溺水一般无助，明明张着嘴却怎么无法出声。姜岩发现邱叶的眼神开始迷茫，下意识的捂住右耳，整个人从沙发上滑下来缩成一团。 姜岩一步跨过横在二人中间的小几，把她揽进怀里：“对不起，对不起，不想说就别说了，别说了。” 他开始后悔刚刚一直追问，邱叶的反应就已经是答案了——她只有遇到一种情况会反应过激到这种地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5.第 15 章 姜岩感觉怀里的邱叶渐渐冷静下来，温声说：“要不，暂时别去学校了。” “不。”邱叶声音闷闷的，带着鼻音，“还是照常去。” 姜岩无声的叹了口气：“随你吧。” 邱叶从他怀里直起身，坐会沙发上：“我要做任务，就最近。” 姜岩没有立刻回答，他倒了一杯开水，加了满满的两勺糖化开推到邱叶面前，看着她心不在焉的喝着。 每一条沙蛇都有一位“管家”，管家会负责他们日常的一切，当然也包括接任务，邱叶从加入沙蛇以来就一直是姜岩在跟着。 在最初的两年里，她与其说是人倒不如说是个无知无觉冷血冷心的杀戮机器。那段时间里，邱叶像是个死士，疯狂的接任务，并且每次都是带着必死的决心去，当然最后的结果相当出彩，但也几乎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姜岩还记得邱叶那时的眼神，是心如死灰后的麻木与冷漠，他明白，对于那时的邱叶而言，死与活真的没什么两样，所以她才能那样决绝，那样希望能死在某个任务中。 然而生死关头，赤脚的不怕穿鞋的，横的怕不要命的。不惜命的邱叶虽然重伤是常事，但居然也没死成。 后来也不知是折腾累了还是怎么着，渐渐消停了，但姜岩刚刚隐隐感觉她这种心理有死灰复燃的趋势。 “可以，”姜岩说，“但不能多。” 邱叶并不沉溺于杀人时那种近乎癫狂的快感，可她的确能明白的感知到。大多数时候她都在刻意压制着，然而有的时候越是回避，越是视而不见，它就越发亟待填补。她像个吸c毒的人渴望□□一样渴求杀戮，好在尚存一丝理智。 “好。”邱叶将被子里的糖水一饮而尽。 其实之前看见邱叶从诊所出来后，汪衡心里就一直有个疙瘩，她最终还是跑去问了那个咨询师邱叶的情况，而咨询师自然是什么都没说。这个疙瘩就一直在那，搞得汪衡一想起来就如鲠在喉。 终于，不久前她从梁湾那里得知一个重要但也让她心惊的消息。 梁湾从汪衡那知道邱叶的事，就一直留心着。某次和诊所里的扫地阿姨提起邱叶时，老人说她从在这工作起就几乎每周都能看见邱叶。这阿姨已经来诊所工作两年了，也就是说邱叶来咨询的时间最短也有两年。 汪衡实在没料到邱叶的情况这么严重，她能感觉出邱叶最近比她刚搬过去的时候要开朗一些，不过这种开朗有些不太对劲，就好像是为了掩饰什么而故意夸张出来的一样。 她想起之前邱叶在图书馆发呆以及她在别墅动手时的露出的那种不知该怎么形容的表情，仔细揣摩了一下，脑海中隐隐浮现出两个字——绝望c狠厉。 邱叶露出这种表情并非一次两次，难道，她真的有什么难以释怀的心事或是走不出的阴影，以致于抑郁成疾？ 现在发现的种种迹象似乎都在往这个方向靠拢。 汪衡只觉得胸口堵了团棉花，棉花还越来越大，堵得她难受。 梁湾劝她：“汪汪，邱叶治了这么长时间，应该是情况比较严重的，我们诊所每年来咨询的人都很多，但真的走不出来的人也很多，我劝你还是放手吧，一来你连人家是不是弯的都不知道，二来现在松手还能忘得掉。” 汪衡压根连她说的是什么都没听清，含糊的应了一声就离开了。 邱叶如果真的有什么抑郁症之类的，还能接受自己吗？ 晚上风有些大，汪衡往上拉了拉领子，抬手的时候忽然感觉腕上一凉——邱叶送她的手链往里滑了滑，冰了她一下。 汪衡把手链接下来握在手心里，冰冷的珠子在手心里捂了好一会才渐渐粘上些体温。她一边走一边踢着路边的小石子，想着邱叶近日对自己的种种，唇角忍不住上扬。 她明白邱叶对自己与旁人不一样，但她还是很没底。自己心存不轨，邱叶如果知道了，这点“不一样”能不能抵得过她心里的震惊或是厌恶呢。 不管她会不会接受，我都要试一试，汪衡想，不过还是得一步步来，不能操之过急。 但她觉得是时候暗示暗示邱叶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6.第 16 章 还不待银杏叶子落光，初冬的小寒风就火急火燎的来了。汪衡刚出门就一个喷嚏，她紧了紧围巾，又套上军大衣，骑着小电驴去学校。 这风对比隆冬时节的还算温柔，但顶风骑车时，就变成了刮骨刀，凌虐人每一寸暴露在外的皮肤。 汪衡坚强的起到学校，鼻子都冻的没知觉了，进了开着空调的办公室才缓过来。 她站在空调出风口前吹着，嘴里抱怨：“今年怎么冷的这么早呢，比往年还冷。” 一个上了年纪的女老师说：“上年零下十几度呢，只不过时间一长你就忘了。” “诶？是吗？”汪衡搓着手，门又被推开，进来的是邱叶，“邱老师，过来吹吹，暖和暖和。” 邱叶把手里拎着的一份早饭递给她，也站那搓了搓手。 汪衡受宠若惊：“给我的？” 邱叶点点头：“快点吃吧，马上就凉了。” 汪衡道了谢，回位子上吃早饭。 她和邱叶的关系与这外面的天气变化是成反比的，在汪老师的努力下缓缓升温。邱叶依旧没什么话，汪衡发现她真的是个很不擅长口头表达的人，所以就用行动来示好，比如三天两头的小礼物。 但老是拿人东西毕竟不好，汪衡也婉言拒收过，每当这时，邱叶也不说什么，就那么一直看着她，看得她觉得自己不收无地自容只好收下，几次三番的，汪衡也就不再拒绝了，给什么拿什么。 汪衡咬了口奶黄包，很甜，但是不腻。她向往常一样就着白开水边吃边神游，忽然想起，邱叶买给自己的早饭全都是甜味的，还是非常甜的那种。 汪衡嚼东西的动作慢了下来，就她平时观察，不管是吃的还是喝的，邱叶都喜欢甜味浓的，哪怕就只是喝点水也要添勺蜂蜜。 “邱叶，”汪衡把嘴里的包子咽了，“你真的好喜欢吃甜的啊。” 空调前的邱叶把手插c回口袋里，笑了笑：“个人口味而已，天生的。” “我还以为是受家里人影响的呢，”汪衡两腮鼓鼓的，说话含糊不清，“我妈很喜欢吃辣，我们家每道菜都必放辣椒，搞得我这个不能吃辣的人都被带的能吃了。” “汪老师，你不是本地人吧。”邱叶说。 汪衡一愣，难道自己普通话里还能听出乡音？ “的确不是，你听出来了？我普通话挺标准的呀。”汪衡拿着包子，往椅子背上靠了靠。 “之前你和别人打电话时，”邱叶说，“听出来的。” 汪衡“哦”了一声，她和以前同学打电话用的都是家乡话，难怪。 “你老家离这挺远的，靖城也不是什么一线大城市，为什么来这工作，家人在这？”邱叶问。 汪衡正要咬一口包子，闻声顿了一下，脸上的失落一闪而过，她又笑呵呵的说：“我说我被家里人赶出来了你信吗？” 她这话半真半假，大学毕业后和家里人说了自己的性取向，老人们无法接受，而她当时又正好谈了个靖城的女友便直接来这工作了。四五年间，她往家里打了很多个电话，每次都没人接。 前女友是个女强人，在靖城两年内就扎稳了脚跟，职位越来越高，身后时刻紧盯的眼睛也越来越多，私生活也不能有一丁点差错。最终，在事业和爱情中，前女友选择了前者。 哭天抢地的事汪衡做不来，她只说了一句，你要是现在放手，就别再回头，我不会可怜你，也不想委屈自己。 曾祈情深抵流年，终不似，痴人愿。 邱叶眼毒，没漏掉汪衡的那点一样，她老实的点点头：“我信。”她的生活圈子太小，还没出现过会骗她的人，所以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就是没有家人，太孤单。” “嗨呀，有失也有得嘛，我要是不来这，怎么会遇到你呢？”汪衡放下喝空的杯子，单手托腮，笑吟吟的看着邱叶。 邱叶改作业的手停了下来，这话听着好像有点怪怪的。一抬眼，汪衡正面色如常的看着她，只是笑容貌似比往常灿烂。她望着自己的时间有些长，汪衡故作疑惑，“怎么了？” “没什么。”邱叶说，把视线移了回来。 错觉而已，她想。 汪衡看着她的反应心里偷乐，想了想，伸爪在她头上揉了揉：“我去上课啦。” 说完，脚步轻快的飘出了办公室。 邱叶的余光瞥见玻璃窗上自己的倒影，她摸了摸头，把汪衡揉乱的头发弄服帖，指间触及发丝的时候，还能感受到那人留下的余温。 或许是空调温度太高，邱叶映在窗户上的脸有点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7.第 17 章 时间渐近元旦，又到了学生们躁动不安的时节了。每年的元旦联欢，学校都会让学生会选出几项特别节目，再进行全校学生投票，选出最众望所归的那组。而这档特殊节目近几年基本都是学生出题老师表演。 今年得票最高的是最萌身高差跳探戈，于是汪衡和凌威毫无悬念的中奖了。汪衡不解：“还有比我更矮的，怎么就挑我了呢？” 负责文艺的老师说：“因为矮个子女老师里你最漂亮呀。” 汪衡：“可我连广播操都做不标准更别说跳舞了。” 文艺老师推了推眼镜：“没关系，离元旦还有一段时间，可以和凌老师一起练，他也不会。而且学生们也只是看个乐呵，你们到时候就算跳不好也没什么，实在不行，”她笑了一下，“广播操也挺好的。” 汪衡想象了一下五大三粗的凌威跳广播操的样子，感觉舞台可能会被他震塌。她无奈的叹了口气，妥协了：“行吧，探戈就探戈。” 探戈起码可以保障舞台的安全。 文艺老师一走，汪衡给梁湾发了条微信：“我这个肢体严重不协调的人要跳探戈了。” 梁湾：“？？？” 汪衡：“咱们学校元旦联欢的节目，我被选上了。” 梁湾：“哈哈哈哈哈哈，到时候可别摔跤啊。” 汪衡趴到桌子上，侧脸贴着桌面：“愁死我了。” 梁湾回了一条：“对了，你和你那月亮怎么样了？” “革命尚未成功，同志我仍在努力。”汪衡回道。 “你也太不行了，汪汪，都这么久了，你不会都没让人家察觉到你心思。” “我暗示过她，”汪衡直起身，“不过邱叶不知道是太迟钝还是怎么着，没啥反应。” 那边好半天才来一条信息：“我有个点子，能让她知道你心意。” 汪衡眼睛一亮：“说说说说。” “眼前这不久现成的机会吗？”梁湾说，“你让她陪你练舞，然后再伺机而动。” 汪衡激动的捶了下桌子：“靠，我怎么就没想到。” 梁湾发了个了然的表情包：“因为你智障喽。” 汪衡回她一个中指。 今天邱叶请假，姜岩给她派了个任务，砍人的时候手机忽然响了，她愣了一下——姜岩不会在自己办正事的时候打过来。 分心的这一瞬间，手中的刀角度偏了些，没能一刀毙命，还差点被猎物伤了，所幸她反应及时才没功败垂成。 邱叶擦净手上的血，掏出手机见上面是个陌生的号码，正要装回去时，手机又响了。 “你好。”她说。 “喂，邱叶，是我，艾玛你电话号码好难找啊，”汪衡在那头抱怨了一句，“我还是去政教处那的档案里找到的对了，你能帮我个忙吗？” 邱叶一边听着，一边快速穿过空旷无人的街道坐进停在对面的车里，“什么忙？”她回手关上车门。 “就是”汪衡忽然有点不好意思，“那个今年的元旦联欢我得和凌威老师上台跳探戈，但是凌威没空和我练，所以你能不能帮帮我？” 其实不是凌威没空，之前凌威得到消息后还来找她：“老妹你啥时候有空，咱俩一起练吧。” 汪衡哼哼唧唧的找了一堆借口，什么这天没空那天没空，这不方便那不方便，最后成功的把凌威劝走，没有女伴的凌威老师决定找同办公室的男老师练。 邱叶闭着眼靠在椅背上听她絮叨，末了说：“可我不会跳舞。” “可以看视频学嘛。”汪衡说，“再说了，我就是缺个人，舞步什么的不会也没关系。” 电话那头的邱叶好一会没出声，汪衡撒娇求她：“拜托了邱老师，你忍心看我在全校人面前出丑吗？” 邱叶放在膝上的手微微蜷了一下。 “好。”她说。 “邱叶，你真是太好了，我以身相许你要吗，哈哈哈哈。”汪衡借着玩笑话说出自己的心声。 可惜那位不解风情的家伙半点没察觉。 “你要什么时候练，”邱叶正经八百的说，“我准备一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8.第 18 章 两人商量了时间，两天后的中午快放学时，没课的汪衡在邱叶的教室外等着她下课。 初冬的暖阳被挡住一半，光线将汪衡的脸分割的半明半暗。她侧偏着头看讲台上的邱叶，后者的语调再配上暖烘烘的太阳真的很催眠，虽然对着这张花容月貌的脸汪衡不愿那么想，但她心里还是很诚实的冒出了五个字：老和尚念经。 邱叶照本宣科的上完课，走出教室时才发现汪衡在等她。 “走吧。”汪衡朝她一招手，“正好咱俩下午都没课，先吃饭，下午开练。” 邱叶犹疑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我们一起吃？” 汪衡像上次在医院时那样很自然的挽起她的胳膊，听她这么问笑了笑：“当然啦，我都来等你了好半天了”说到这，话音一转，委屈巴巴，“不愿意？” “没有。”邱叶动了动被挽着的胳膊，还是不习惯和别人靠这么近，但她这人即使不舒服也不会说出来。 以前姜岩给她包扎伤口时总会问她疼不疼难不难受之类的话，她通常都是摇摇头，疼还是疼的，但说出来也没用，她也就懒得开口。时间一长，身体似乎越来越适应伤痛。 也许是连神经都麻木了，她想，挺好的，感觉不到疼痛挺好的。 不过今天汪衡挽自己的感觉很奇怪，邱叶自己也不知该怎样形容，战战兢兢c别扭，但又有些欣喜？ 这到底是怎么了？ “你不开心吗？”汪衡问。 邱叶愣了一下：“嗯？没有。” “刚刚你在皱眉。”汪衡学了一下邱叶皱眉的样子，她做的很夸张，眉心被挤出深深的沟壑。 邱叶被她逗乐了，笑了笑。 “对嘛，像这样笑笑多好，”汪衡侧着身子盯着邱叶的脸，这使她像只螃蟹一样横着走，“你平时都不笑的，整天瘫着这么好看的一张脸，多浪费。” 说话间，到了楼梯口，邱叶扶了她腰一下，以防这家伙掉下去。 汪衡看了看自己腰间的手，嘴角不易察觉的弯了弯，像个诡计得逞的小孩。 现在周围已经没有学生了，那群饿鬼一放学就直奔食堂。 汪衡把邱叶的手从自己腰上拿下来，过程中轻轻用手指撩了一下邱叶的手心。邱叶觉察到手心的异样，忍不住看向她，汪衡反而略带疑惑的一歪头。 她手还没抽回去，干脆大大方方的五指一拢，把邱叶的手握住：“邱老师，你手可真冷。” 邱叶面色如常的缩回手：“因为天比较冷。” 汪衡微微笑了下，往身后的楼梯扶手靠过去。她现在心情无比愉悦——邱叶刚刚虽然掩饰的很好，但她还是感觉到了那加速的脉搏。愉悦之余又有些心疼，她摸到了邱叶掌心细细密密的疤。 要不是还有个人在面前，汪衡真想原地蹦几下，可惜不能，只好竭力镇压胸腔里那颗鼓噪的心脏。 “我有个方法，能在最短的时间内从这，”她指了指脚下的台阶，又指了指数十节台阶之下的楼梯拐角，“到那。” 她嘴角噙着狡黠的笑意，一抬腿坐上扶手，随即手一松，整个人顺着倾斜向下的扶手陡然滑下去。 邱叶从来七情不上脸，见状还是立刻三步并做两步的跨下去。汪衡在快摔下去时手一撑，借力跳到地上。 “哈哈，你看，快吧”汪衡得意的转过身，向下的冲力把她的刘海吹成了中分，露着大半脑门。 “以后别这么做，危险。”邱叶看了看她凌乱的刘海，“而且，这种方法并不是耗时最短的。” “是吗？还有什么方法比这还快？”汪衡一脸真诚仰头问她。 邱叶别过视线不去看她，否则心里总有股想把她刘海弄整齐的冲动。 “什么方法？”汪衡又问。 “刘海”邱叶还是没忍住，“弄整齐。” 汪衡这才意识到自己中分了，立马晃了晃脑袋，让每根头发恢复原位，“好了，整齐了，你倒是说呀，那个方法。” “直接跳。”邱叶边走边说。 “嗯，”汪衡摸了摸下巴，一本正经的说：“那样的确很快，不过恐怕落地后就爬不起来了，你试过？” 邱叶顿了一下，摇头：“没试过。” 她的确没从楼梯上跳到拐角处过，不过倒是从比这更高更危险的地方跳下来过。 跳过好多次，多到自己都记不清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9.第 19 章 汪衡找的练舞地点就在学校艺体楼的体操房，去体育老师那拿钥匙的时候，老头子还奇怪的问为什么她的舞伴变成了邱叶。汪衡笑而不答，拉着邱叶往楼上走。 开了空调，把窗帘一拉，阳光倾泻而下。 汪衡坐在窗台上闭目享受了一会，懒洋洋的说，比起练舞，这种天气更适合打盹。 邱叶脱了外套搭在一旁的高低架上，问道：“你选好曲子了？” “当然。”汪衡蹦了下来，点开手机的音乐播放器，华美悠扬的曲调缓缓响起，“p一r una cabeza，我很喜欢这首。” “我也喜欢，”邱叶唇角微微翘着，似乎想起什么美好的事，“之前看的一部电影里有这支舞曲，旋律很美。” “‘我有点害怕。’”汪衡突然没头没尾的来一句。 邱叶愣了一下，旋即意识到她说的是某部电影里的台词，轻笑道：“‘害怕什么？’” 邱叶的回答让汪衡惊喜不已，她眼睛亮亮的望着邱叶说，“‘踩错歩。’” “‘探戈里无所谓错歩的，不像人生，它简单，所以才棒，要是踏错歩或绊倒了，继续跳’”邱叶慢慢走到房间中心，念完最后一句台词，“‘何不试试？’” 汪衡和电影里那个漂亮女郎一样点了点头，走向邱叶，“‘好，那我试试。’” 汪衡一手搭上邱叶的肩，另一只手轻扣在她手心。邱叶的体温透过毛衣传达而来，明明不算高，汪衡却觉得自己握了块火炭，灼的她口干舌燥但又甘之如饴。 四目相对，她看见那双黑瞳里映着自己的小小倒影。 两人随着曲子旋转腾挪，邱叶似乎完全沉浸在舞曲中，神色说不出的柔和。 汪衡被这张明媚的脸晃了眼睛，在某个节点，她自然而然的仰起头，面颊轻轻贴上邱叶的侧脸，对方的吐息划过耳畔。 邱叶浑然不觉，她的全副心神都放在了这支舞上，生平头一回放任自己不管身旁事，沉溺在旋律中。 邱叶应该只是在谦虚，汪衡想，明明跳的这么好。 不知怎么的，她感觉周遭事物离自己越来越远，只剩自己和邱叶，只剩一片白，那点似有似无的乐声回荡在这白色的空间里。 眼前的妖精正带着自己舞动，每一个舞步都荡出一圈心花怒放的涟漪。 怎么像是喝醉了？ 邱叶没对她刚刚所为有什么反应，汪衡又壮着胆子把头轻轻搭在她肩窝处，将距离再一步缩短。 一曲舞毕，邱叶缓缓停下，这才像是回了魂，松开握在汪衡腰上的手，而对方却一动不动。 汪衡能感觉到邱叶微微跳动的动脉，一下一下，沉稳清晰，过了一会，她抬起头，注视着邱叶。 邱叶不明所以，笑问：“怎么了？” 汪衡没有回答，她慢慢靠近，邱叶的脸逐渐占据整个视野，浅浅的呼吸扫到她脸上。 邱叶心情一定很棒，因为她一直在笑，直到汪衡的唇印上自己的唇。 汪衡看见她勾起的嘴角慢慢回落，幸运的是，她并没有恼羞成怒。汪衡没有闭眼，手臂缠上邱叶的腰，一点一点的压实了。 邱叶仍旧没什么反应，但过近的距离下，她发现邱叶的瞳孔慢慢放大。她以前在书上到过，人在恐惧c震惊c喜悦时，瞳孔会放大。邱叶会是哪种情况呢？ 她不清楚。 接吻的感觉很奇妙，汪衡晕晕乎乎的，心脏倒是咚咚的跳着，时快时慢，但都很响，似乎在替她将不好宣之于口的情愫广而告之。 汪衡不知道自己耍了多久流氓，慢慢移开时才看清邱叶脸上微微的错愕。 两人都沉默了好半天，期间汪衡想说什么，但又不知该说什么好。最后，讷讷道：“那个，邱叶” 话不及落，邱叶忽然快步朝门口走去，“我，我有点渴，我去买水。” “邱老师”汪衡动了动，看着邱叶冲出门，门板被“咣”的一声关上。 汪衡懊恼的一屁股坐下来，捏了捏眉心，暗骂自己一句色令智昏。 怎么能突然亲人家呢，要是抱一抱还能解释一下，现在可怎么办？正想着，外面忽然一声巨响，是瓷器摔碎的声音。汪衡记得，走廊里有个半人高的装饰花瓶，她立刻跑了出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0.第 20 章 其实在之前邱叶就能感觉到汪衡的“不对劲”，但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她就形容不出了，毕竟以前从未有同性对她表示出那方面的好感，她也没有那个猎奇的心去探究。 同性恋三个字对邱叶而言仅仅是存在于出版物上的三个字，没有实感。刚刚那个吻来的猝不及防，她本就不怎么高的心率差点就给吓平了，不过干这行这么多年，心里再怎样惊涛骇浪面上也能维持波澜不惊，然而今天这点淡定只维持到走廊上她魂不守舍的撞上花瓶时。 邱叶恍惚的看了看地上的碎片，大脑反应有点不及时，心想：“哦，撞碎了啊，赔款该交给谁？政教处吗？” 她一动不动的站在那，忘了身后还有一个麻烦已经闻声追了出来。 汪衡一眼扫过这满地狼藉：“邱叶，你，你没事吧？” 她这一嗓子像个号令一样，瞬间召回了邱老师的三魂七魄，邱叶僵硬的转过头和汪衡对视一眼，随后像是躲瘟神一样转身就跑。 汪衡愣了一下，才哭笑不得的追上去。 “哎，邱老师，”邱叶的运动神经一定很发达，汪衡卯足了劲也还是越落越远，只能边跑边上气不接下气的在后面喊，“你等等我，我有话跟你说。” 前面那人丝毫没有减速，汪衡觉得她们俩在上演一出校园版的猫和老鼠，就在她筋疲力尽，快要放弃时，小耗子不知怎么的突然停了下来。 汪衡下意识的操控双腿冲过去，停下时，手撑着膝盖喘了好半天。 “对，对不起。”她直起腰，目光直直的看着邱叶。 虽然有心温水煮青蛙，但今天这事直接把水烧开了，青蛙被滚水烫的一惊，再想说瞎话骗过去似乎不可能了，既然如此，就实话实说吧。 汪衡吸了好长一口气，又重重吐出，“绝大多数成年人都不会对至亲以外的人做出我刚刚的举动，除非对方是她的心上人。” 话说出口，她就开始后悔，是不是太莽撞了。邱叶光是被亲一下都反应这么大，现在突然被表白会不会以后就不再搭理自己了？会不会连朋友都没得做？ 汪衡越想越忐忑，越想越灰心。 沉默，长久的沉默。 邱叶垂在身侧的手五指聚拢，掐了一下手心，声音没什么起伏，也听不出情绪：“抱歉。” 汪衡心脏一沉，但失落归失落，她还不打算放弃，“你觉得我讨厌吗？邱叶。” 邱叶当然知道她这么问的目的，回答的干脆利落：“说实话，不讨厌，但不讨厌你不代表我对你有恋人之间的爱慕之情。” 她在汪衡身上耗费的耐心远多于对其他人，而这仅是因为白老师那句话，才玩闹似的想体验一把所谓的友情，但玩闹归玩闹，邱叶从没打算和谁发展一段长远的关系，她很清楚自己是什么样的人，做着什么样的事。 她不能c也不该有恋人。 所以最初的慌乱过后，她很快就回了神，并决定立刻解决这个麻烦，毕竟她不是个喜欢躲的人。 “哎，你要不要这么打击我啊，拒绝人也可以委婉一点嘛。”汪衡做西子捧心状，虽然邱叶一板一眼的拒绝了，但她依旧不死心。 汪老师长这么大，被打击了太多次，早就被磨出了一颗强心脏，追人要是都那么容易，哪还有那么多大龄单身汉。 “虽然你拒绝我了，我很伤心，但这不妨碍我继续喜欢你，”汪衡言辞恳切，一双眼一眨不眨的看着秋叶，“很多事都是没有结果的，但我们做那件事的时候还是会乐在其中，不是吗？” 汪衡长得很“少女”，那双浅褐色的虹膜远比常人要通透，像块透明的琥珀，嵌在这张娃娃脸上总是显示出与实际年龄不符的懵懂天真。 邱叶手插进上衣口袋里，轻轻笑了一下：“汪老师，你多大了，还这么‘浪漫主义’？” 好脾气的汪衡听出来她话里的不轻不重的讥讽，也没生气，反而有些惊讶——毕竟邱叶从来都是一副“与世无争”的道士样儿，仿佛早就跳出红尘多年，除了三番几次找茬的政教主任，还从没见她挤兑过谁。 “姐姐我今年28，比你还大两岁，”汪衡说，“看不出来吧，我天生就脸嫩显小不过你说的也没错，我确实有点不切实际，爱幻想，但和空想家不一样的是我会付诸行动，而且我很有耐心。” 言下之意，你拒绝你的，我追我的。 邱叶无言以对了片刻，撂下一句：“随你吧。”转身走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1.第 21 章 邱叶是个很守信的人，即使二人现在关系尴尬她依旧还帮着汪衡练舞。可除却练舞时汪衡能看见她，其余时间邱叶像是隐遁了一样，整天见不到人影。 她在躲着我，汪衡想，可能从那天之后，练舞对于邱叶来说就像上刑一样难以忍受，要不她干嘛公事公办，和自己的交流仅限于“嗯”“好”“知道了”这类简短的不能再简短的词呢？ 汪衡抓住一切能讨她欢心的机会，可邱叶的反应总是保持着生分的礼貌，把汪衡与旁人一视同仁，仿佛从没对她另眼相看过。 这没什么，汪衡很乐观的想，邱叶的演技算是相当高超了，如果不是之前记了将尽一整本的“邱叶观察笔记”，自己还真有可能被她这冷淡态度逼退。 汪衡发现邱叶如果真的对某个人不上心或是不想和那人搭上关系，基本是对那人视而不见，正眼都不瞧一下。她现在的行为更像是被惹恼的狮子，不知该如何面对眼前这个调皮鬼，只能外强中干的吼一声，期待那家伙能知难而退。 在汪衡喜滋滋的胡思乱想时，邱叶正和自己的老板视频开会。 屏幕上的男人五十岁上下，两只眼睛鹰隼一样锐利，不怒自威。老板一般通过管家了解每一位“沙蛇”的日常状态，并不经常和“沙蛇”们直接接触，不过邱叶是个例外。 老板似乎格外中意她，隐隐约约有培养她成为继承人的意思。“沙蛇”并非是一个独立的杀手组织，他们听命于一个更大的势力，职能类似于蚁穴中的兵蚁，他们这个兵蚁团有很大的自主权，在保证蚁穴安全的情况下基本没有约束，而兵蚁们的头头就是屏幕上的这个男人。 杀伐果断c慧眼识珠的老板带着一群原本安安稳稳守着蚁穴的兵蚁成为道上无数人闻风丧胆的“沙蛇”。 除邱叶以外的“沙蛇”们要么是战场上下来的雇佣兵，要么是被高价悬赏的杀人犯，他们的共同点就是没一个正常的，嗜血嗜杀，癫狂变态，他们从不在乎自己的身份是“沙蛇”还是别的什么，能闻到血腥就可以。这种人执行任务时自然是砍瓜切菜一般所向披靡，然而日常生活中又必须严加看管，否则一不留神就伤及己方，就像养了一群不辨敌我的狼。 相比之下，邱叶简直是个正常的不能更正常的人了，蚁穴中无人知道她在成为沙蛇前是干什么的，只知道她来路特殊，当年甚至由老板亲自训练。老板对这个徒弟一直很关切，甚至同意姜岩安排她像个普通人那样生活。 “最近感觉怎么样，小邱叶？姜岩说你上段时间状态不太好。”老板笑了笑，眼角弯起的皱纹让这个严肃的老头看起来有些和蔼可亲。 “还好，劳您挂念。”邱叶神色寡淡，好像眼前这人不是她的老师c顶头上司，只是一个陌生人。 “我感觉你好像有些不大开心，谁惹你了？姜岩吗？”老板问。 姜岩拿着个杯子进来，正好听到了这句，“您少赖我，我可没啊。”他把杯子送到邱叶面前，“奶茶。” 邱叶接过来，吹了吹，喝了一口。 又寒暄了一会儿，可能是她太过心不在焉，没多久老板就让姜岩过来报告工作，放她在一边呆着。 屋里空调开得挺高，邱叶喝完一杯甜到掉牙的奶茶，倚着沙发背闭上了眼睛。姜岩以为她睡着了，抱着电脑轻手轻脚的走出去，继续他的工作汇报。 快结束时，姜岩表达了他的隐忧：“蚁穴里最近谣言纷起，说您打算‘禅位’给邱叶，我担心” “这不是谣言，”老板打断他，“我的确是这么打算的。” 姜岩愣了一下：“可邱叶这么年轻，她怎么可能压制的住其他‘沙蛇’？您这不是将她至于众矢之的吗？” “我又不是马上就死了，有我保驾护航，不会有大乱子的。”老板嘴上这么说，眉心还是皱出一道深深的沟壑。 “您还没到六十，干嘛这么急着退隐？” 老板轻轻的叹了口气，“功高震主啊。” 四个字就足以姜岩明白他这么做的原因了——“沙蛇”的名声和实力与日俱增，然而无论怎样它终究还是蚁穴的一部分，始终是蚁穴的一把尖刀。但当这把刀的力量越来越大，大到有反噬主人的危险时，蚁穴的高层们会怎么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