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枕帝王梦是非转头空》 正文 第一次你将我遗落人间 神界。 “雪儿c紫霞,我想去瑶池玩。” “果儿,你呀老想着去瑶池,要是不小心掉下去了,就等着转世成人受那轮回之苦吧!” “紫霞,你以为我和你一起笨呐。” “你真讨厌,看我不挠死你!” “哈哈。。哈哈。。好痒!别呀,别呀!紫霞姐姐我错了!” “果儿c紫霞你们别闹了,一会要经过神兵阁,那里的天兵凶神恶煞的,你们再闹该被他们骂了”雪儿出声阻止。 “是啊是啊!最近神兵阁守卫可森严了!听说天帝为王母九千岁大寿打造了七个银铃,每一个都是用世间最罕有材料制成的,像天山的冰晶,数十万年才结一块,还有东海龙鳞,多少天兵丧命东海才取来薄薄一片,这么多稀世珍宝再加上数百能工巧匠日夜不停的打造了七七四十九天,每个银铃都美得如同银河里的星辰,而且据说那七个银铃就放在神兵阁。”紫霞兴致勃勃的说着她四处听来的小道消息。 “真的吗?好想去看一看啊。”果儿露出神往之色。 “你啊还是别做梦了,这么珍贵的银铃哪是你我可以见到的。”紫霞无情打击。 “我才不稀罕呢,再好看能有我家雪儿好看?”果儿调笑道。 “果儿!你又拿我打趣!我不理你了!”雪儿佯装生气。 “我才没有呢,哎!雪儿你别走啊!等等我!” “不理你!不理你!” 。。。。。。 几个女孩的嬉闹声越来越远,周围又恢复一片死寂,静得让人麻木,静的让人发疯。 “这是哪?我是谁?说话的人是谁?”无论男子问多少遍回答他的总是一片死寂。 每天这个时候他总能够听到一个叫做果儿的女孩的声音,她的声音很清脆,像风铃碰撞发出的响声,从远处传来,慢慢靠近,再渐渐远去。这是他漫长的一天里唯一能听到的声音,也渐渐成了他无声世界里唯一的期待,似乎他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等待那个女孩经过时的几句欢声笑语。 不知经过了多久的沉默,男子意识一片混沌。 吱呀——神兵阁古老而沉重的大门被人推开。“好熟悉的脚步声,是你吗?”男子瞬间清醒过来。 来人正是果儿,“好黑啊,明明是神兵阁天帝怎么小气的连一颗夜明珠都不放!银铃在哪里呢?我只是来看一眼,保佑我千万别被人发现啊。” “真的是她!真的是她!”男子从未有过的激动,他第一次这么近听到她的声音。 “咦?这里好亮,是银铃吗?”果儿一步一步靠近银光闪烁的地方。 男子的心随着果儿的脚步一点一点提起。 “哇!真的是银铃呐!好漂亮!果然如银河里的星辰一般璀璨。”果儿忍不住拿起一枚。 “她的手好软好暖和,身上还有甜甜的香味,好舒服。”男子感觉自己的意识激动的正在四处乱撞,似乎已经要脱离他了。 然而事实也是如此,银铃突然在果儿手里嗡鸣震动起来,着实把果儿吓了一跳,静的落针可闻的神兵阁响起一声短促的惊呼,惊吓中果儿的第一反应就是把银铃扔开。 啪—— 随着果儿一声惊呼,那枚精致的银铃应声落地,瞬间化为无数细碎的结晶,在月光下闪着耀眼的光芒。 果儿怔怔的看着剩下的六枚银铃,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怎么办。这七枚银铃是天帝刚刚派人打造好作为贺礼送给王母祝寿的,七枚一体,缺一不可。果儿听雪儿她们说这七枚银铃精美至极,今日路过神兵阁见守卫不在就忍不住偷偷溜进来看一眼,却不想打碎一枚。 正在果儿不知所措时,一个男子突然出现在果儿面前,悬浮在离裹儿数尺的半空中。果儿被这男子的突然出现吓得失魂落魄,以为天帝这么快就派人抓她来了,第一反应就是调头就跑,直到跑到神兵阁门口,果儿才发现身后并没有什么动静,于是好奇的回过头看那人。 悬浮半空的是一个男子,男子面颊光洁如玉,略显苍白的嘴唇紧紧闭合,修长的睫毛轻轻颤动,在他紧闭着的双眼前投下一片浓郁的阴影,而细长的眉毛却是紧锁的,胸口轻微的起伏着,好似一个睡得不踏实的孩子。这幅画面瞬间占据了果儿的全部视野。如果说能用漂亮来形容男子,那这个陌生男子应该是裹儿见过最漂亮的男子,他纯净的犹如透明,让人不自觉的产生亲近之感。果儿正痴痴的盯着男子移不开眼时,男子突然睁开了眼睛,也直直的看向果儿,两人目光交织在了一起。果儿一惊,连忙收回盯着男子的目光,如同被看穿了心事的少女,原本惨白的小脸上带着可疑的红晕。 果儿不敢再看男子,目光只好顺着男子的脸颊向下移。这一移,果儿的小脸更加涨的通红。男子全身一丝不挂,皮肤如同新生的婴儿般细腻,还隐隐泛着如玉般的光泽。果儿狼狈的将目光移向别处,为了掩饰尴尬,果儿率先开口道:“你是谁?怎么在这里?还”果儿不再说下去,小脸因为害羞而鲜红欲滴。 男子好奇的打量着果儿,自然地回答道:“你就是果儿?比我想象中要可爱。我是被封印在这枚银铃里的精魄,你打碎了它,将我放了出来。”男子自然的神情让果儿又羞又愤,好像他不穿衣服是件正常的事一样。 果儿来不及思索男子的话,急忙说:“不管你是什么,你能先把衣服穿上吗!” 男子好像明白了什么,不以为意的将手一挥,一套衣服便出现在男子身上,白色的衣服将男子本就白皙的皮肤衬得更加雪白,少了一分亲近,多了一分圣神不可侵犯的感觉。看着男子修长的身材,淡淡的笑意,举手投足间浑然天成的优雅,果儿微微发愣,世间竟有比女子还好看的男子,这让爱美的仙女看到还不得郁闷死。 正在果儿胡思乱想之际,男子出声询问,声音温柔悦耳,“这样可以吗?” “可可以可以”果儿不禁有些小鹿乱撞,她盯着自己的鞋尖,似乎是想把头埋得更低,以遮掩通红的小脸。可这一低头,果儿便看见了那剩下的六颗银铃,焦虑c恐惧又重新占据果儿的身体。 男子见果儿神情微变,便知道是因为自己,于是提议道:“你和我一起跑吧?” “跑不掉的。”果儿语气也全是绝望,眼中已有了些湿意。 “不试试怎么知道?”男子再度开口。 果儿沉默了。 过了良久,果儿眼中不再恐惧迷茫,慢慢抬起头来,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坚定的摇了摇头:“我不走。” 男子有些讶异果儿的决定,可是看着果儿坚定的眼神,随即释然了:“那我陪你一起去请罪。” 听到男子的话,果儿仿佛一下子有了勇气,眼睛里闪着光,看着男子说:“好,一起去。” 男子一手牵起果儿,一手拿上了其余六个银铃。 感受到男子冰凉的掌心抵着自己的手掌,果儿的脸腾腾的烧起来。果儿不想让男子发现自己不正常的红晕,立刻转移男子注意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叫果儿?” “你每天路过神兵阁时候我就能听到你的声音,那是我冰冷生命里唯一的温暖。” 闻言果儿再度沉默,她不知该如何安慰男子。 男子仿佛看透了果儿的心思,说道:“不用安慰我,你看我现在不是出来了吗?” 看到男子毫不在意,果儿也不再纠结,面带微笑的说“我是由一个仙果化成的,所以叫果儿。你呢,你叫什么?” “我没有名字。”男子语气有些僵硬。 “哦”果儿抱歉一笑,还想再说些什么,可他们已经到了天帝的所在的宫殿。宫殿高大巍峨,气势逼人,高耸的宫墙给人一种压迫感。果儿很少到这里来,她十分不喜欢这里肃杀的气氛,看着周围凶神恶煞的神兵,果儿被男子攥着的手掌里渗出了汗。男子却依旧神情自若,握着果儿的手更加有力,仿佛要将自己的力量传递给果儿。 “仙女果儿,你来了。”天帝威严的声音自他们跨入宫殿的那一刻响起,似乎在等着果儿的到来。 “果儿来领罪。”此时果儿已近放开了男子的手,平视天帝无畏的说。 “七个银铃本是一体,一炉而成,如今一个已碎无法补救,唯有全部重铸。”天帝停顿了一下,果儿的心似被什么抓着,“你将其余六个银铃和第七个银铃的碎片交出来,待重铸时你自己跳进炉子以仙体铸铃赎罪吧。”天帝随意说道,语气里带着明显的烦躁。 果儿错愕的僵在原地,以身铸铃这是要她死吗? 还没等果儿反应过来,又是一道晴天霹雳,天帝声音再度响起:“还有你,银铃精魄,你自己跳入雷池淬炼,待重铸之时封印进银铃。”天帝话中都是让他们自己去,强大的自信让他觉得没有人敢违背他的话。 “雷池”果儿神情呆滞的重复了一遍。即使是对神界不太了解的人也知道雷池是何物,从来没有人能在雷池里活着待过三天以上,那怕是天帝。而重铸银铃要七七四十九天,恐怕那时男子早就没了意识,变成一缕纯粹的魂灵。 男子闻言微不可察的一怔,眼中的不甘一闪而过,天帝根本没有注意到男子眼中的那丝不甘,他压根没有正眼看过面前两人,随手一挥,让两人下去。 男子像是没有看见天帝的手势一样,旁若无人的对果儿说:“你想铸铃吗?” 果儿还处在震惊之中,她没有料到天帝会如此无情,听到男子的话,她本能的摇了摇头。 男子嘴角一勾,下颚微扬,“正巧,我也不想。” 话音刚落男子拉起果儿的手便跑,男子知道只要在神界就逃不出天帝掌心,唯一的生路便是逃往人界的。于是他头也不回拉着果儿就飞奔向宫殿后方的瑶池,从哪里跳下去便可去往人界。 男子的掌心牢牢包裹住果儿的小手,果儿被男子拉着,此时已缓过神来,还来不及感到惧怕,男子就用他的手让果儿感觉安心和踏实。果儿不问男子想要干什么,怎么摆脱天帝,她觉得只要此刻握着男子的手,无论去哪里都无所谓,这一刻便是永恒。 天帝没有料到面前两人居然敢违背他的话,顿时勃然大怒,重重一拍面前桌子,整个神界的空气为之一凝。男子瞬间感觉胸腔被压迫着呼吸困难,脚步也越发沉重。果儿面如死灰,嘴角一条血红的小蛇蜿蜒流出,衬的脸色更加惨白,灵力低微的她根本受不住天帝的威压。 “把银铃交出来。”随着天帝带着灵力的声音响起,男子再也无法前进,双膝重重跪下,似要将地面磕出一个坑。果儿猛的喷出一口鲜血,倒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 瑶池就在前方,可这咫尺距离却成了令这两人绝望的天涯,他们无法再前进一丝一毫。果儿知道去人界已无望,求生的本能让她思维飞速运转。 片刻,果儿垂下眼眸用嘶哑的声音对天帝恭敬的道:“果儿愿交出银铃,以身铸铃。”说着果儿拿出其余六枚银铃双手奉上举过头顶。天帝满意的点了点头又看向男子,威压也随之减轻不少。 男子对天帝的目光置之不理,不敢置信的看着果儿,眼中全是疑惑。就在此刻,果儿突然一跃而起,用尽全身力气将六枚银铃抛入瑶池,只听见水花四溅声,银铃便没了踪影。 “哈哈哈,天帝,这下没了银铃,你拿什么让我去铸。”果儿笑的很开心,语气里充满了得意,没有一丝畏惧。 天帝这下是真的愤怒了,几千年来第一次有人敢挑衅他的权威。银铃制造虽不难,但那些材料却是神界也极难寻觅的,有些材料仅此一份,再不可能找出一份一样的了。他有无数种让小仙女生不如死的办法,让她去以身铸铃已是开恩,万万没想到一个仙果化作的小仙女也敢诈他,这是对他极大的侮辱,今天绝对饶不了他们。 此时男子眼中却是掩不住的欣赏,尽管知道天帝大怒,他们的下场绝对会比刚刚更加惨,但他脸上的笑意越发浓了。在天帝再次发出更强大的威压之前,男子拼尽全力将果儿推向瑶池,自己却向相反方向倒下。 果儿落入瑶池,男子重重倒下。 措不及防下果儿惊愕的看了男子最后一眼,男子脸上依旧是一片温和,努力挣扎着想爬起来。 此时天帝威压重现,男子再次摔倒,这次竟是连爬起来的力气也没有了,倒在地上浑身抽搐,但他却骄傲的昂起头,果儿已逃离神界,自己再没有什么牵挂,天帝的愤怒对他来说不值一提。 男子意识逐渐迷糊,最后满意地闭上了双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一、一笑一帕初相识 嗣圣元年。大唐。 “老爷!不好了,夫人难产!”一个小厮惊慌失措的向一名中年男子汇报着。中年男子没有理会那小厮,而是凝视着洛阳的方向,眉间紧锁,脸上尽是疲惫。他默默摇了摇头,轻叹一口气,因为长时间旅途奔波操劳,夫人早产,性命堪忧。而自己现在身无分文,根本请不起产婆和大夫。难道要弃韦氏母子不顾么?这个念头已经在男子脑海中盘桓许久了,这次韦氏早产让他更加坚定了这个念头。“呵。”男子自嘲的笑了笑,不再纠结这些烦心事。任他如何纠结也不能改变这一切,他只是个废人罢了,连自己都无法顾全,又怎么保这一家老小。须臾间男子仿佛决定了什么。 “哇哇哇哇”婴儿的啼哭如破晓的初阳,割裂了男子阴暗的想法。一抹喜色跃上男子眉稍,男子立即冲向身后的马车。 “老爷,是个女娃,母女均安。”一名婢女抱着一个满脸褶子的孩子踉踉跄跄的走了过来,孩子全身是血,连一块裹布都没有。中年男子连忙解下自己的外衣给孩子做襁褓,小心翼翼的抱起孩子。“太好了”男子深深叹出一口气,心中巨石总算落地,不仅仅是因为母女均安,更是他不用去求那些宦官,也不用弃她们母女受良心上的谴责了。 “相公,给孩子取个名字吧。”马车里的女子虚弱的探出半个身子,说道。男子并没有急着细看孩子而是一手扶着妻子,说道:“娘子,你快回车里歇着罢,小心着了凉。”想到现在的境况又多了一个孩子,自己的妻子可不能再病了。喜色从男子眉梢退去,忧愁又重新占据了上峰。女子却不依,倔强的拽住男子不肯休息。中年男子只得无奈的随口说道:“那苦命的孩子,她出生时连一块裹布都没有,就叫裹儿吧。”男子将孩子抱给奶娘,小心的扶女子进马车。女子仿佛松了口气,不停念叨着:“裹儿,李裹儿,我的孩子,李裹儿”呢喃声渐轻,女子面带微笑满足的靠在中年男子身上睡着了。 马车缓缓驶向房州。一路平安。 。 。 七年后,房州 李裹儿这时正一个人在田里和野草怄气。已经七岁的李裹儿穿的却和一个男孩子一样,粗布皂衣,身上虽没有补丁,但衣服已经被洗的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两边各扎着一个羊角辫,梳的也和男孩子一样。这个年纪的孩子已有男女之别的概念,但李裹儿穿的却依旧是比她大两岁的哥哥李重照穿剩下的旧衣服。李重照虽然只比裹儿大了两岁,但他已经有了少年的雏形,整天跟在爹屁股后面,在书房里看那些晦涩难懂的文章。而裹儿另一个姐姐李仙蕙,性子文静,喜欢女红刺绣,整日如同一个大家闺秀一般深居简出,从来不同她玩耍,所以裹儿只能在这田间与这些野草怄气。 正在裹儿无聊的拔野草时,那帮常常欺负裹儿的孩子又来找她麻烦了。他们是山脚下农民的孩子,一户人家通常有好几个孩子,家里供不起他们去书院上学,他们只能世代耕种。这个时候天色已晚,这群孩子帮父母干完农活后就成群结队的上山来玩,见裹儿一个女孩子常常落单,穿着破旧的男装,同样是去不起书院但家境比他们还贫穷。于是一起欺负裹儿就成了他们来满足自己虚荣心的最好游戏。 “李裹儿,不害臊,穿着男人衣服满街跑!”男生们一边拍着手一边唱着自己编的歌谣围着裹儿转,女生便在一旁咯咯笑。这时候裹儿只能蹲在地上用手捂住耳朵,把头深埋在膝间默默忍受。因为他们说的都是事实,她家确实很穷,虽然有很多仆人,但那些人名义上是来服侍他们的,其实是来监视他们一家。平时苛扣他们的吃穿用度,私吞京里发下里的月钱也就算了,还对他们一家指手画脚c冷言冷语。裹儿的父亲只是一味的隐忍,不敢反抗。而李裹儿并不是必须穿男装,她可以穿她姐姐李仙蕙穿不着了的衣服,但由于小小的自尊心作怪,她始终不肯穿姐姐穿剩下的衣服,宁可穿男装被村里人笑话。 男孩子们见李裹儿沉默便越发胆大,他们将李裹儿推来推去,渐渐将她推到了泥潭边上。裹儿闭上眼睛用手护着头,期盼他们觉得欺负自己没意思了就赶紧离开。可不知不觉她竟一脚落空掉进了泥潭里,周围孩子爆发出一阵大笑,嘲笑裹儿的愚蠢。裹儿奋力从泥潭里爬出来,脸上身上全部沾满了污泥,周围孩子一脸嫌弃的躲着她,怕她不要命的冲过来找他们报仇,赶紧一哄而散,留下裹儿一人瑟缩着蹲在地上,任眼泪肆意流淌。 正在这时,一双洁白如玉的手拿着一块干净的帕子出现在裹儿模糊的视野里。裹儿立即停止了抽泣,用袖子抹了抹眼睛,然而袖子上满是污泥,眼前更加模糊了。裹儿也不在意,只是愣愣的看着眼前的帕子和拿着帕子的那双洁白修长的手,一瞬间她想起了自己手上满是污泥,她突然感到深深的自卑,刚刚抬起准备去接帕子的手就这么停留在了半空中。 而那双手的主人仿佛并不介意这一切,看李裹儿不接帕子,便直接伸手将帕子往裹儿脸上细细的擦。裹儿并未反抗,任由陌生男子将她俊俏的包子脸擦地干干净净,举在半空中的手也忘记了放下。 视线不再模糊,裹儿抬头去看眼前男子。只见男子眉眼如画c神情优雅,举止从容c气质淡然,好似天边一片薄云,山间一缕青烟,一阵微风就能将他带走,不留下一丝痕迹。可偏偏他那双清澈的眸子,像极了天上的星辰,璀璨而圣洁,不染一丝俗世烟火,那么遥远却又如此似曾相识。 裹儿痴了。 天宫殿上,瑶水池中,三生石旁,鹊仙桥头,我可曾见过你? 男子没有发现裹儿正在神游,专注地替裹儿擦干净了她那张脏兮兮的小脸,露出她原本白皙的皮肤c干净的眼眉。男子满意的笑了笑,嘴角向上勾出一个完美的弧度,顺势拉住裹儿僵在半空的手,将裹儿从地上拉了起来。男子本来就生的好看,这一笑更是如同经过太阳的折射c月光的洗涤,美的惊心动魄c斗转星移,足以让繁花失色c日月黯淡,让裹儿的心漏跳一拍。直到好半天后,裹儿才缓过神来,轻轻摸了摸自己的脸颊,那上面还残留着男子指尖的余温。裹儿一边摸着自己的脸一边对男子傻傻的笑,唇齿微张,露出两颗顽皮的小虎牙,小小的情根已经在七岁的裹儿心里深深埋下。 “大哥哥,你长得真好看。”不知不觉裹儿竟将心里话说了出来。 男子闻言一愣,显然是没想到转世的果儿变得那么直白,他看着李裹儿傻傻的笑容,眼中又是心疼,又是庆幸,口中不自觉喃喃道:“果儿,我终于找到你了” 李裹儿没有注意男子说了什么,只隐约听到男子叫了自己名字,忍不住好奇问道:“大哥哥,你是怎么知道我名字的?你认识我吗?” 男子闻言有些错愕,随即又反应过来,果儿已经转世,早已不记得自己。他并不打算告诉果儿那些前尘往事,随口找了一个理由回答道:“因为大哥哥会仙术啊。” 李裹儿看着男子一本正经的神情,不敢相信的问道:“你会仙术?真的吗?” 男子看着眼前孩子专注的视线,满心欢喜的期待着他的回答,他这几年饱经风霜的心,仿佛因为此刻女孩天真的眼神得到了雨露的滋润,他也看着女孩眼睛认真的回答:“真的。”而眼中却闪过一丝微不可查的哀痛。 裹儿并没有察觉到男子眼中一闪而过的哀痛,她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开心的手舞足蹈,围着男子叽叽喳喳问个不停:“那你是不是神仙啊?神仙有名字吗?你叫什么名字?从天上来吗?” 男子面对李裹儿这一串问题也不急躁,用他那温和的声音耐心的回答:“我不是神仙,也没有名字,我从一个很遥远的地方来,那里很美,我却不喜欢,所以我来到了这里。” “那你喜欢这里?“ “喜欢。” “为什么啊?“裹儿实在弄不懂这穷乡僻野的地方有什么值得他喜欢的。 “因为这里有我喜欢的人“说到这句话时,男子的笑意仿佛更深了几分。 “谁啊?谁啊?”裹儿的好奇心被大大挑起。 男子却不答,只是目光直直的看着眼前人,裹儿感受到男子灼热的目光,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小脸情不自禁的烧了起来。男子见裹儿这幅样子,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用手指轻轻弹了一下裹儿脑袋,“小小年纪,怎么尽对这些事情这么感兴趣?” 裹儿羞恼万分,干脆转过身去不理男子。男子失笑,将手放在裹儿软软的头发上,无言的安抚着这个如炸毛小兽般的孩子。 不知不觉日渐黄昏,裹儿开心的脸渐渐挎了下来,依依不舍的攥着男子的长袍,脚步踌躇不前,显然是不愿意回到家中。男子敏锐的察觉到了裹儿情绪的变化,但他并没有过多的去问裹儿为什么对家这么排斥,而是俯下身宠溺的捏了捏裹儿的小脸蛋,温柔的注视着裹儿的眼睛说:“天色晚了,你再不回家,家里人会着急的,明天我还在这里等你,我们一起玩。” “那我们是朋友吗?”裹儿满怀期待的盯着男子问。 “当然。”男子嘴角上扬。 听到男子肯定的答复,裹儿松开了紧紧咬着的红唇。攥着男子长袍的手转而高高举起伸到男子面前,她踮起脚,伸出一根小拇指,看着男子清澈的眸子,裹儿粲然一笑,说:“拉钩钩。” 男子知道这是孩子之间的约定方式,但他从来没有尝试过,他有些笨拙的学着李裹儿的样子,用他纤细修长的手指勾住了李裹儿小巧的手指,女孩手指软软的触感如触电般传入男子内心。 拇指相扣,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二、初逢君时便倾心 第二日清晨天还未亮透,裹儿就已经没了睡意,准确的来说是整整一晚上她都没有睡好。朋友这个对普通人来说很平常的词,对七岁的李裹儿却是那样陌生,昨天那个泥潭边的男子让李裹儿第一次感受到了友谊。回家后李裹儿躺在床榻上,脑海中全是男子嘴角那一抹淡淡的浅笑,辗转反侧,好不容易入眠,却也睡的极浅,做了几个零星的梦,梦中也全是他。 待到天蒙蒙亮时,裹儿早已醒来,既然已无睡意,裹儿干脆利落地起身披上外衣。初春的天气还有些凉,李裹儿搓了搓僵硬的小手,从井里打起一桶冷水洗脸,一夜没有好好休息的李裹儿能从桶里清楚的看到自己那深深的黑眼圈。尽管面色憔悴,但她的眼睛却比平时更加明亮,反射着初升朝阳的光芒。 简单洗漱之后,李裹儿见院子里还没有人起床,一个人偷偷钻进厨房。那些美其名曰服侍他们的下人,从来没有为他们一家准备过一份早饭。一直以来都是李裹儿的母亲和姐姐负责这一大家子人的起居饮食,只是现在这个点,母亲和姐姐显然都还在梦中。李裹儿在厨房里寻了些昨夜的剩饭,加水熬成一锅薄薄的粥,盛出一小碗捂在手心,一小口一小口喝着。剩下的全部倒在了一个陶罐里,小心用布裹好陶罐放在怀里,用腰带系紧。裹儿本来扁平的肚子一下子变的圆鼓鼓,咋一看像是怀孕的妇人。裹儿这时候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和怀孕的妇人一样需要补充营养,一夜没睡好的裹儿不是不饿,实在是她家里现如今的境况,能有一碗热粥,就应该知足了。 一路小跑裹儿很快来到了昨天那个与男子相识的泥潭不远处,远远望见空无一人的泥潭,裹儿才发现自己来的太早了,这时候一般人家才刚刚起床。因为心中期待着与男子见面,竟是没发现自己一路小跑了过来,此时反应过来,李裹儿不禁有些羞恼,自己完全不用跑着过来的呀!没有见到想见之人的裹儿有些失落,平静了一下心情,放慢步子缓缓向泥潭那边走去。 逐渐走进泥潭,李裹儿才发现泥潭边上躺了一个男子,着实吓了裹儿一跳,仔细一看才发现那就是昨日的男子。听到李裹儿的脚步声,男子微微睁了睁眼,用手挡住刺眼的阳光,才完全睁开双眼。才睁开眼男子便看见他心心念念的人儿,一瞬间还以为是在梦里。于是他们同时发出惊呼:“你怎么在这里?”两人又是同时一愣,相视而笑。 裹儿率先从衣服里拿出热粥端给男子,裹着陶罐的白布上还有着女孩特有的。男子接过陶罐,揭开白布,淡淡的粥香和女孩的体香萦绕在指尖,让他有些痴了。稀薄的粥上漂着一小撮咸菜,随着粥漂入男子口中,茵茵的雾气飘过男子脸颊,又给男子平添了几分仙气。裹儿第一次见有人喝一碗白粥也能喝的如此优雅,仿佛他喝的不是白粥而是山珍海味一般。 喝完裹儿的粥,男子觉得腹中有了几分暖意,一夜霜露带来的寒气也驱散了很多。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唇,男子放下陶罐,看见裹儿正直勾勾的盯着自己,不由伸出手去拂过裹儿的小脸。裹儿这才从男子的美色中回过神,脸颊又红了红,突然想起这一大清早的,他怎么会躺在这里,便问道:“你怎么这么早就到了,我还以为我会等很久呢。。。。”说着裹儿的脸又红了起来。 男子看着裹儿红扑扑的小脸说:“想着你就忍不住来了,到了之后才发现天还黑着,于是就坐在这里等你,等着等着就睡着了。” 裹儿闻言拉起男子的手,心疼的捂在自己手心哈气。这一摸才发现男子的手竟冷的像一块薄冰,虽是初春时节,但夜间依旧寒冷,男子却在此处枯坐一夜,裹儿难以想象他是怎么熬过来的,只觉心口一揪一揪的疼。 男子突然被裹儿拉起手,有些意外,看着裹儿为自己哈气,男子感觉手心痒痒的,一股暖意从手掌传到心窝,眼角不禁染上了笑意,更加让人移不开眼。 裹儿却没有注意男子的美色,目光一直停留在泥潭上,似在思索着什么。突然裹儿拉着男子的手,径直往泥潭边走去。 男子不知道裹儿要干什么,却乖乖的跟着到了泥潭边,活像一个被大人牵着的孩子,但充当大人的裹儿却比男子矮了一大截,所以看上去画面十分古怪。男子却是很享受这种感觉,记得很久很久以前她便是这么拉着他的。 裹儿很快就放开男子,蹲下身往泥潭里扒拉了一块泥。男子悻悻收回手,有些意犹未尽,却没有继续和裹儿有身体接触,只是好奇的打量着裹儿,等着她要做什么。只见裹儿灵巧的双手这捏一下那捏一下,一会工夫一个惟妙惟肖小人儿就出现在了裹儿掌心,细看之下,那小人居然和男子有七分相似。 “送给你。”裹儿把泥人递了过去,得意的看着男子,一副求表扬的样子,就像一条摇着尾巴的小狗。裹儿那可爱的样子把男子逗笑了,裹儿见男子第一次笑的这么开心,还以为是自己的泥人捏的好,忍不住洋洋得意:“这可是我最擅长的,没人和我玩的时候我就一个人玩泥巴,时间一长顺手就能捏出泥人,村里没人比得过我!” 男子摸了摸裹儿的头,权当做奖励,虽然裹儿语气里是满满的得意,但他还是听出了其中的落寞,不过他没有多问,而是转移了话题:“你昨天不是对我的仙术很好奇吗?闭上眼睛,我给你一个惊喜。” “好啊好啊!”裹儿听到男子要展示仙术,激动的围着男子蹦蹦跳跳,跳了一圈又突然停下来,像是怕男子反悔似的,赶紧拉着男子袖子开口道:“大哥哥我要看你的仙术,你快给我看!为什么要我闭上眼睛啊?” 男子闻言弹了弹裹儿光洁的额头,笑道:“闭上眼睛才有惊喜啊。”裹儿嘟着小嘴有些不甘的闭上眼睛,男子满意的点了点头,将手放在了泥人上,原本土黄色的泥人周围出现点点荧光浮动,渐渐的土黄色变成了夺目的五颜六色,乌黑的头发,雪白的肌肤栩栩如生,原本七分像的泥人一下子有了九分相似。 裹儿早已偷偷把眼睛睁开一条缝,见到泥人转眼间竟然自己着了色,裹儿惊的忘记闭上眼睛,就算是最好的手艺人也不能把颜料涂得如此均匀并且分毫不差。男子在裹儿睁开眼睛的那一刻便发现了,但他并没有说破,只是无奈的摇了摇头,眼中尽是宠溺。只顾看着泥人的裹儿没有发现男子原本就苍白的脸色又白了一分,隐隐有些透明。 男子将泥人又递了回去:“送给你。” 裹儿刚刚将泥人揣进怀里想要道谢,转念一想不对啊,这不是自己捏来送给他的么,怎么成了他送给自己的礼物了,不禁有些委屈:“这明明是我送给你的,你怎么又还给我了!” 男子笑道:“那你再给我捏一个呗,我要一个和你一样的。” 裹儿笑着答应男子,很快又从泥潭里扒下一块泥,指尖微动泥人的身子渐渐显现了出来,纤细的腰肢,玲珑的手脚,已有人形。只是正要细细刻画时,裹儿却犹豫了起来,迟迟没有动手。 男子疑惑的看向裹儿的手,问道:“怎么不捏了?” 裹儿转头,目光从泥人上移开,也不看男子,鼓着腮帮子嘟着小嘴,故作不在意的说:“我从来没有穿过裙子,捏出来的人不男不女的,不捏了。” 男子闻言哭笑不得,没想到竟是因为这个裹儿不肯继续捏泥人,他其实并不在意裹儿穿的是男装女装,但他知道裹儿非常在意。于是他一甩衣袖,空气中竟凭空出现一个女孩,那女孩与裹儿长得一模一样,唯独不同的是,那个女孩穿着翠绿的长裙,每走一步长裙便在风中摇曳开,裙子的褶皱里又藏着朵朵嫩黄色的迎春花,随着女孩的步子争相开放,好似意味着春天的到来。 裹儿看傻了,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美丽的自己,从小就自卑的她甚至从来没有正视过自己,如果不是眼前这个男子,她绝对不会相信自己也有这么美的时候,她自卑的心终于能在此刻骄傲的抬起头来正视自己。裹儿感到身体里有一种莫名的情绪在涌动,她的脸激动的涨红,却半天也说不出一句话。她眼睛亮亮的,透出一种炽热光芒,望着那凭空出现的人儿。 男子见到裹儿痴迷的盯着另一个自己的样子,忍俊不禁,开口打断了裹儿险些流出来的口水:“好看吗?” “好看。”裹儿下意识里毫不犹豫的回答,眼睛依旧眨也不眨的看着人影。 “我也觉得好看。”男子声音里带着戏谑,目光炽炽的灼在裹儿身上。 “啊?”裹儿突然意识到什么,目光终于舍得从那个曼妙的身影上移开,转眼又看见男子嘴角那抹古怪的笑和灼热的目光,脸刷的一下火烧了起来。那个人影与她一模一样,她居然不害臊的夸自己好看,而且男子刚刚的目光显然不在人影身上,他是在夸自己好看吗?裹儿越想越羞,干脆不去看男子,将头低下,发现手中未完成的泥人,立即像抓到一根救命稻草一样,转移话题说:“我可以继续捏你人了,你赶紧让那人影消失吧!”明明是羞恼的语气,可男子听起来却是有几分惆怅不舍。 “好。”男子似知道裹儿心中所想一般,爽快回答,立即配合的收回人影,也收敛了自己的目光,不再去看裹儿,让她能放松的捏泥人。 因为裹儿始终不敢再看向男子,亦没有发现男子又苍白了的脸色。男子丝毫不在意自己苍白的脸色,目光渐渐飘向远方,在天与地交织的地方凝滞,仿佛在思索,在回忆,又仿佛只是在发呆。 没一会,裹儿摊开手掌,手心里是一个小巧玲珑的女孩,踮起脚尖正欲起舞,舞裙欲开未开,褶皱里的小花若隐若现。女孩笑容羞涩,目光却炯炯有神,好像下一刻就会活过来。裹儿将手高高举起到男子面前,眼神躲闪着没有正视男子,轻声说:“这个送给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三、泥人红薯道风尘 男子没有接过泥人,而是连裹儿的手一起握住。裹儿感受到男子微凉的掌心,立即想要抽出自己的手,却看见她的掌心里有点点荧光浮动,随着荧光的浮动,泥人奇迹般的开始有了颜色,那颜色竟然与刚刚出现的人影一模一样,仿佛是那人影舞动瞬间的定格。 裹儿欣喜若狂,拿着泥人上下打量,爱不释手。正在此时,泥人却被男子一把夺了去,男子一脸理所当然的直视着裹儿瞪过来的目光,霸道的说:“她是我的。”说罢小心翼翼地将泥人收入怀中,放在最贴近心口的地方。 裹儿满脸无奈,这本就是要送给他的,抢什么抢嘛,自己只是一时喜欢,又不是不给他了,真是小气。不过看见男子脸上难得浮现出这般可爱的神情,裹儿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却没有在意那句略有歧义的“她是我的”。 经过泥人事件,裹儿对男子的仙术崇拜不已,不断哀求男子变小鸟变鲜花。可男子眼里的宠溺难得收敛了,严肃地告诉裹儿仙术不能过多使用,裹儿不依不饶的追问为什么,男子却始终未答,一时间气氛有些沉默。年幼的裹儿早已见惯世俗,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就像她每次问爹爹,为什么和娘亲大哥出门总会有人跟着,而她爹爹每次只是沉默不语,和眼前男子一样。 男子脸色凝重,一言不发,裹儿也知道自己问了不该问的,只好主动主动转移话题:“大哥哥,你会踢毽子吗?” 男子不明所以的摇了摇头,他并不知道裹儿口中的毽子是何物。当年他清醒之后就发现自己居然来到了人界。意外之余他庆幸自己还活着,准确说是还保存自己的意识。从大悲到大喜,他只是短暂的失神之后,便强迫自己飞速冷静下来。他没有执着于自己是怎么来到人界的,天帝息怒与否,神界怎么样了,因为这些事已经不得而知,他没必要为此伤神,他还有更重要的事必须要去完成。他没有实体不能转世,但他知道她已转世,早就不记得他,所以他别无所求,只是想看看她现在的样子。可惜找到她时,他已时日无多,男子眼神越发黯淡。 裹儿只发现男子更加沉默,有些急了,撒娇的说:“不会也没关系,我来教你,你跟我来,快来快来!”语气轻快顽皮。 男子收敛心神,目光重新聚焦在眼前之人上,只见裹儿眉眼弯弯,嘟着小嘴,故作一副委屈极了的样子,难以让人不怜惜。能找到她已是我最大的幸运,不管还剩下多久,我只要能守在她身边直到最后一刻就可以了不是吗?他决定不再纠结明天会如何,珍惜眼前才是最重要的。于是阴郁之色尽散,男子语气轻快的答道:“走吧。” 裹儿将男子带到了一个农家院子旁,院子门口一条凶神恶煞的大黑狗正懒洋洋的晒着太阳,肚皮朝天,眼睛微眯,一副极其享受的样子。似乎是听到了可疑的脚步声,大黑狗耳朵动了动,眼睛却还不愿意睁开,继续留恋着午后的阳光,只是没有先前那么放松,耳朵一直警觉的竖着。裹儿已经不是第一次来这里拔鸡毛偷鸡蛋了,显然对大黑狗的脾气十分熟悉,连忙去拉还笔直站在那里傻愣愣的男子。男子不知道裹儿打算干什么,任裹儿拉自己猫下腰,跟着裹儿一点一点挪到栅栏外。 午后公鸡都蔫蔫的,被骄阳灼的无精打采,伏在地上一动不动养精神,母鸡就伏在公鸡旁边专注地孵着蛋。裹儿拉着男子蹲在栅栏边,一边警惕着大黑狗的动静,一边将手小心翼翼地穿过栅栏之间的缝隙,向那毫无防备的公鸡逼近。 男子大抵知道裹儿要做什么了,一副准备看好戏的样子,可裹儿却不如他愿,用眼神恶狠狠地瞪着他,警告他别想看热闹,并且挤眉弄眼示意他学自己的样子,对旁边一只无辜的公鸡下黑手。 男子无奈,只能挽起袖子,也将手伸了过去,对准一把鸡毛。裹儿无声的做口型道:“一,二,三!”两人默契的一拔,只听见公鸡响彻天际的惨鸣,大黑狗直接被吓的从地上弹了起来,对着裹儿他们方向一通狂吠。一旁的母鸡也被吓得不轻,直接吓出一个蛋来,上面还粘着黄色的不明糊状物,裹儿眼疾手快,正要抽回手时顺手一捞,不嫌恶心的将那蛋捞了过来,另一只手拉上男子撒腿就跑。 男子刚刚抽回手,还没看清手里的鸡毛就被裹儿拉着跑了起来,隐约还能听到身后狗叫声里夹杂着的妇人的怒骂声:“谁家孩子这么缺德!有胆子别跑!别让我抓到你!还有你这笨狗,看家都不会!打死你!啊啊啊!你还敢咬我!救命啊!”听见妇人的惨叫,裹儿和男子都忍不住笑出了声。 跑出几里路,裹儿才气喘吁吁的停了下来,往后看了看确定妇人没有追上来,才松一口气,一屁股坐在地上。男子看着狼狈的裹儿,不禁苦笑道:“这是何苦呢?” 裹儿见男子依旧风度翩翩,衣着整齐,连头发都一丝未乱。心里闪过一丝小小的失望,她还想看男子狼狈的样子呢,反倒让他看了笑话。不过裹儿也不在意,对男子说:“你没过过苦日子,家里吃不饱的时候就到处偷东西吃,偷不着就去山里挖红薯野菜,谁管这么多。”边说裹儿边从怀里摸出了刚刚顺来的鸡蛋,一点不嫌弃的在自己衣服上擦了擦,将上面已经凝固的黄色不明物擦掉,继续对男子说:“你尝尝这刚刚下的鸡蛋,绝对是人间美味。”裹儿神情骄傲,好像那蛋是她下的一般。 说罢,裹儿拾了几根树枝点燃,有用树枝搭起一个小架子,铺上几片叶子,将鸡蛋放在上面烤,男子却露出了一副敬而远之的表情。裹儿早就猜到男子不信她的话,也不解释,利落的开始捡地上的树枝。看着裹儿的动作,男子忍不住心酸,不知道在他没有找到她之前她吃了多少苦。 裹儿不知男子心里所想,专心在地里刨着什么,不一会她大叫道:“这地里居然真的有红薯!”裹儿喜不自禁,伸手就继续在泥里刨了起来,将两只本就不是很干净的小手更加脏了,裹儿却一点都不在意。突然一双洁白如玉的手出现在裹儿的手旁边,帮裹儿一起刨着泥,细腻洁白的指肚也染上了黑泥,变得黑白分明,十分醒目。 裹儿见是男子的手,而且一看就是那种从来不干家务的芊芊玉手,但此时这双手居然在帮她挖红薯!暴殄天物!这是裹儿脑海里窜出的第一个想法,随即便是心疼和感动。裹儿想要开口制止男子,可男子好像已经知道裹儿要说什么,率先开口道:“你能做的我也能做。”语气里是不容拒绝的霸道,是没有一丝轻视的平等对待。 此时的裹儿内心只剩下浓的化不开的感动,眼中逐渐泛起雾气,又被她强行望天压了下去。从小就被人歧视,被人看不起的李裹儿,习惯了在人前畏手畏脚,受尽委屈往也只肚子里咽,因为没人会帮她,她只是被监视的囚犯,一个不小心就性命不保,她不管和村里哪个人走的近了些,都会被家里那些“下人”盘问许久,然后被父母冷言警告,所以她不敢靠近任何人。而她的男装又受尽同龄人嘲笑,从来没有人正视过她,从来没有人说要和她做朋友。。。直到这个有着几乎完美容颜的男子出现,递给她那方丝帕,一切都像一个易碎的梦,美的如此绚烂,美的如此不真实,所以她至今都不敢相信那样完美的男子会出现在她身边。她虽未表现出来,但是她一直自卑着,直到此时男子与她一起偷鸡毛挖红薯,她才敢真真正正毫无芥蒂的正视男子,正视这个她唯一的朋友。 男子敏锐地发现了裹儿情绪的波动,可他却没有道破,用手摸了摸鼻尖,目不斜视,继续笨手笨脚的挖着红薯。可这一摸,指上的泥全粘在了鼻尖上,白皙的脸上突兀的一点黑,将男子优雅的气质彻底破坏。裹儿正看着男子俊美的容颜,突然出现的泥点让裹儿破涕为笑,而男子也不恼,目光灼灼的看着裹儿说道:“果儿,你笑起来真好看。” 裹儿听见男子一本正经的调戏她,不自然的绯红从脖子涨到了脸颊,好似天边的火烧云。男子依旧目光直直盯着裹儿,不知廉耻的继续认真夸道:“你害羞的样子还要好看。” 男子这种语气让裹儿又羞又恼,世界上怎么会有脸皮如此之厚堪比城墙之人!耍流氓也能耍的风度翩翩,从容自在。裹儿忍不住怒骂道:“讨厌你!你再乱说,我明天不来找你玩了!” 明明是一点威慑力都没有的威胁,可男子却立即露出万分委屈的神情,好似被裹儿欺负了一般,委屈道:“我没有胡说。。。” “你嘀咕什么呢!再说一遍!”裹儿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变脸和翻书一样快,明明是他刚刚调戏自己,却好似自己欺负了他似的。 “我说。。。你生气的样子也好看。”男子故意拖长语调,说完就立刻站起身来,不给裹儿生气的机会,马上又说:“我去河边给你找点水喝,等我。” 裹儿见男子一转眼就溜了,气的原地跺脚,不过也有些庆幸,庆幸他没有看见自己此刻羞红的脸色。其实男子哪会错过裹儿一分一毫的表情,他默默将这一切都珍藏在了心里,不单单是裹儿觉得这一切不真实,其实他也一样。七年来,他曾无数次的绝望过,却始终没有放弃,所以现在的一切对他来说亦如一场随时都可能破碎的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四、此情可待成追忆 直到男子的身影隐没在树丛中,裹儿才回过神专心挖红薯,这块地方她以前也来过,却没注意到有红薯,看来和男子在一起就能遇到好事呢~裹儿心里美滋滋的,手上的动作的越来越快,一会工夫两个红薯就整齐的摆在了裹儿脚边。裹儿用张兮兮的袖子擦了擦头上的汗,正准备起身,一句喝声却让裹儿僵在原地:“谁让你在这里挖红薯的!” 随着喝声的出现,一群孩子出现在裹儿眼前,裹儿认出那领头的便是经常欺负她的张小虎,他旁边几个女孩最喜欢跟着张小虎嘲笑裹儿。 裹儿看见那几个女孩高高在上的俯视着她,眼神轻蔑,她立刻站起身不甘示弱的瞪了回去,眼神凶狠。那几个女孩露出了意外的神情,显然没想到一向逆来顺受的李裹儿今天居然一反常态。领头的张小虎也发现了李裹儿的反常,不过他并没有放在心上,继续轻蔑地开口道:“这片地的红薯已经是我的了,你把你刚刚挖的红薯给我,我就不为难你。” “凭什么!这片山又不是你家的,再说是我先发现这里的红薯的!”要是换了平时,裹儿一定不会和张小虎对上,全当自己倒霉,交出红薯走了便是,可是今天不一样,这是她和大哥哥的红薯,怎么可能给别人。 “你!李裹儿!你找死!”张小虎没想到李裹儿会反抗他,气急败坏的从过去要去抓李裹儿的头发,他旁边几个女孩掩着嘴巴咯咯地笑,一副看好戏的神态。 裹儿见张小虎扑来,第一反应就是闭上眼睛双手抱头蹲下,而想象中的疼痛却没有如期而至,裹儿疑惑的睁开眼,就看见一道雪白的身影毅然站在了她的面前,那身影正是她的大哥哥。 裹儿欣喜若狂,“大哥哥!你来了。” “恩,我来了,别怕。”男子回过头温柔的注视着裹儿,一手还拎着那张小虎的衣服。 “你是谁!你干嘛管闲事!快放开我!”张小虎大声咆哮着,他身后那些女孩却直勾勾的盯着男子,眼神里充满了花痴。 男子随手将张小虎扔在地上,语气缓慢而不容置疑地说道:“以后谁再敢欺负她,这就是代价。”说罢,他打了个响指,那张小虎衣服就无火自燃了。张小虎感受到火焰的灼热,顾不上和男子算账,立刻惨叫着往溪边落荒而逃了,其他女孩眼中的花痴也逐渐变成了恐惧,一边大叫着“杀人了”一边不顾形象地逃离这个可怕的男子。 一群人四散而逃,转眼又只剩下男子和裹儿。 “给,喝水。”男子拿过一片荷叶递给裹儿。裹儿这才注意到,男子一只手一直举着荷叶稳稳地不让水流出来。接过男子递来的水,裹儿心中的感动难以言表。 “谢谢。”谢谢你的水,也谢谢你帮我赶走那些人,更谢谢你的陪伴。 “我们之间永远不需要说谢谢。”男子的手拂过裹儿发梢,将她额前的乱发夹到耳后。 裹儿羞涩的低下了头,却又立刻担忧的抬了起来,“不行,得赶紧去找到张小虎,他万一被烧死了怎么办!” “不必了,那火对他没有伤害,只是给他一个教训而已。”男子挑了挑眼角,似乎对裹儿在这种时候提起张小虎很不悦。 “我还是要去找他,必须警告他不能把你会仙术的事说出去。”裹儿说着就要往溪边追去。 男子却拦住了她,语气随意的说:“没关系,让他去说吧,没人会相信他的。” 裹儿闻言明白了男子的意思,随即点了点头,却发现男子刚刚为了拦她和她站的着实太近了,近的裹儿点头时前额都碰到了男子的胸口,近的都能闻到他身上独属于男子的味道,裹儿的脸一下子又烧红了起来,急忙掩饰的说道:“你。。你让一下,我要烤红薯了!” 男子早就发现裹儿烧红的脸了,却也不说破,似笑非笑的席地而坐看着裹儿因为心虚手忙脚乱的烤红薯。 此时两人都静静坐在火堆前,平静的瞳中掩映出跳动的火光,他们都默契的没有说话,一个凝视火堆,一个有一下没一下都去用树枝拨着红薯,却不似早先的沉默。风儿吹动树梢沙沙作响,火儿烧的树枝噼里啪啦,远处传来婉转悠扬的鸟鸣,近处是不知名的虫儿窸窸窣窣,静中有闹,闹中取静。一时间竟让人不知身在何处,只觉心旷神怡,贪婪的享受着这份自然的宁静闲适,连呼吸都变得悠远绵长起来。 一阵香气袭来,惊扰了如在梦中的人儿,红薯熟了。裹儿赶忙用树枝叉起红薯放入干净的树叶中,递给男子。红薯的热气将男子脸颊烤的微红,男子优雅的撕开一块皮,慢条斯理的小口吃着。裹儿第二次见男子吃东西,心里再次忍不住暗骂,吃个红薯都要吃的这么优雅,活的累不累!想归想,裹儿手上动作却是一刻不停,很快便将自己那个红薯用树枝叉了过来,也不包树叶,直接上手。 初春微凉的天气捧上一颗滚烫的红薯实在是一种享受,可这是对男子而言,对李裹儿就不同了,她那樱桃小口此时被红薯烫的正呲牙咧嘴,含着一口红薯不断哈气,手中的红薯也被不停的抛来抛去,换手接着,小手被烫的通红。 男子无声而笑,眼中尽是宠溺,伸过手去接住了裹儿那烫手的红薯,一点也不怕烫的稳稳拿着放到自己唇边,缓缓地吹着,吐气如兰,等到估计裹儿应该拿的上手才还给她。 “额。。。谢谢。。。”裹儿结结巴巴的道谢,看着在男子唇边待过许久的红薯,脸又红了。估计是意识到自己刚刚的吃相实在不雅,这次裹儿也学着男子的样子小口吃起来,边吃边随意与男子说道:“说来你可能不相信,我可是大唐的公主,你肯定不信,我自己都不相信,哪有我这样的公主啊!其实这些都是娘悄悄告诉我的。” 男子闻言转头看着裹儿,直径问道:“你想当公主?” “当然想啊,那可是公主馁,想要什么就有什么。”裹儿毫不犹豫。 “那你现在最想要什么?”男子继续问。 “我最想要自由,想回到家再也没有人监视着我,我想和谁玩就和谁玩。”话还没说完裹儿就否定了自己,“不过这太不现实了,现实一点的话,我还是最想要一条漂亮的裙子,这样就没人笑话我了!” 男子蹙眉深思,许久才开口道:“当公主就自由了吗?”男子声音里隐约透着疲惫。 裹儿见男子面露难色,以为是自己提出想要裙子让男子为难了,于是绝口不提裙子,开始做起了她的公主梦:“当公主多自由啊,不用饿肚子,不用看别人脸色过日子,再也没有人敢看不起我。。。”说到后来裹儿声音却越来越小,她终究不是公主,说这些又有什么意思呢。 男子脸色又难看了几分,声音却坚定有力,“好。” “好什么好,你说好也没用,你的法术总不能把我变成公主吧。”裹儿其实发现了男子话里的苦涩,但她不知道男子好端端的是怎么回事,也不知道今天的一番话奠定了她将来的一生。 听了裹儿调笑的话,男子出奇的安静,埋头吃着手里的红薯,若有所思。裹儿见他不答,手里的红薯渐尽,于是立即将那个在火堆上温了好久的鸡蛋塞到男子手里。树枝烧尽的火堆已经熄灭,鸡蛋被火堆的余温烘着,此时放入手中一点也不烫手,反而丝丝暖意沁入掌心。剥开蛋壳,里面光滑洁白的蛋白露了出来,还能隐约看到最里面半生的蛋黄。男子手指微动,就把那鸡蛋均匀的分成了两半,将一半递给旁边正眼巴巴看得要流口水的裹儿。 裹儿也不和他客气,接过半个蛋就迫不及待的吃里面半生的粘稠蛋黄,再细细嚼着蛋白,一副享受的样子完全忘记了男子刚刚的古怪。男子见半个鸡蛋就能让裹儿如此满足,不禁失笑,又将自己那半个蛋递过去,可裹儿这下说什么也不要,男子只得收回手,自己将那半个蛋吃了。 裹儿半靠在身后一颗树上,舒服的揉着自己胀胀的肚子,打了一个饱嗝,嗝还没打完又突然惊呼:“哎呀!怀里的鸡毛没被压折吧!”这时裹儿才想起那被遗忘的鸡毛,立刻掏出来看,看到鸡毛没事才长长出一口气。 男子对裹儿的一惊一乍已经习以为常,将自己拔来的鸡毛交给裹儿,语气也恢复了正常:“你要这些鸡毛干什么?” “我要做毽子啊,待会你就知道了。”裹儿神秘兮兮的答,顺手从一把鸡毛里挑出最漂亮的几根,低头在地上找了一颗扁平的石子,将鸡毛末端一折,心灵手巧的绑到石子上面,制成了一个简易的毽子。抬手轻抛,毽子跃上半空,将要落地时又被裹儿灵活的用脚接住再踢起,只见那毽子忽前忽后,忽左忽右,却每次都会被裹儿稳稳接住,时而用右脚,时而用左脚,她动作敏捷身轻如燕,举手投足间流露出七岁孩子应有的童真与活泼。 “接着!你也来试试。”裹儿将毽子抛给男子朗声道。 男子抬手接过毽子,又立即抛了回去,“我不会。” “不行不行,你好歹试试嘛。”裹儿又将毽子抛给男子毽子,用楚楚可怜的眼神乞求男子。 男子耐不住她这一招装可怜,欲哭无泪的抛起毽子,对着毽子落下来的方向抬起脚,只见那毽子却擦着他脚边直直落了下去,男子拾起毽子又踢,却犹如刚才一样。 裹儿却被男子逗的捂着肚子哈哈大笑,都笑出了眼泪还在继续笑,笑的都直不起腰来才勉强收住。和他待了这么久,总算见到有他力所不及事了。裹儿心中波澜壮阔的情绪全部化为笑声溢出。 “还给你。”男子脸色还是那般平静,可平静之中却有一股寒气,把裹儿还未出口的笑声都堵了回去。 裹儿悻悻接过男子递来的毽子,不敢再嘲笑男子。男子斜睨着她,把裹儿看的全身发麻。三十六计走为上策,裹儿有些心虚的找了个借口,说道:“我大哥还等着我回家吃饭,我走了。” 男子将裹儿的心虚看在眼中,没有再挽留,向她摇摇手说:“是不早了,你赶紧回去吧,明天见。” “好!大哥哥,明天泥潭边,你要来哦。”此时裹儿倒有些依依不舍了。 男子点头。裹儿开心的转身一蹦一跳离开,两个羊角辫一甩一甩,似乎在表达她此刻喜悦的心情。 “不见不散。”望着裹儿远去的背影被斜阳拉长,又逐渐消失在地平线上,男子低声轻语,语声悠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五、欲寄心意兼尺素 天空已经变成淡淡的水墨色,裹儿望着天暗叫一声不好,今天回家肯定是少不了一顿骂。裹儿虽然只有七岁,但这七年的生活早已让她明白了他们家远不如表面上那么光鲜。她父亲李显曾是皇帝,她大哥李重照一出生便被立为皇太孙,她本应该一出生千娇百贵的公主,然而随着李显被废,武则天掌权,李重照被贬为庶人,他们举家迁至房州,一切就都变了。虽然他们依旧住着高墙大院,可却连一件新衣服都买不起,虽然李显依旧有着韦氏,可却不见他身边多一个妻妾,虽然他们依旧有许多用人,但那些用人却从来没有为他们一家做过一件事,只是监视着李显以防他造反。 此时裹儿回来晚了,必定也会受到那些下人的责难。那些“下人”们不会限制她这个七岁的小孩出门,他们主要是监视着爹娘和大哥,但她每次回家都会被仔仔细细的盘问,一旦发现话里有矛盾他们一家的日子就会更加难过,爹娘也会为此责骂她,甚至连累她的朋友。 早已到了家门口的裹儿一想到即将面对那些可怕的面孔,她就失去了所有推门的力气,在门口踌躇了好久,那打算推开门的手抬起又放下,随即又抬起僵在半空,又是放下,迟迟没有进入家门。天色越来越暗,裹儿终于攥紧拳头,待着赴死的表情,用尽全身力气一把推开了家门。 没有想象之中的责骂,甚至没有人围上来盘问她,大家各自忙碌着,好像都将裹儿遗忘了一样。裹儿满脑子疑问,却不知找谁去问,愣愣的走进里屋,直到听见她的母亲韦氏喊她吃饭,她才确定自己不是隐形人。 晚饭菜式依旧很简单,青菜豆腐,夹着糠的米饭,一家人围坐在一张矮桌前,气氛也还算的上融洽。其实裹儿对现在的生活也没有太大不满,因为她一出生就面对这这样的生活,至于母亲和哥哥说的皇宫啊,京城啊,公主啊,她想象不出来,虽然她也很渴望着母亲口中的生活,但她的渴望和李显等人的渴望是截然不同的。而李显夫妇都认为亏欠了裹儿,他们起码都曾享受过荣华富贵,受到过宫廷教育,只有这个在半路出生的小女儿什么都没得到过,一出生便跟着他们吃苦受罪,以至于他们对裹儿的宠爱和包容超过了对任何一个子女,就连大哥李重润也最宠爱自己这个小妹,对她的要求尽力满足。 裹儿是个表面大大咧咧的人,内心却比别人细腻很多,今天这顿晚饭的气氛明显和往日不同,她刚想问父亲是不是因为自己回来晚了,害的全家又受那些“下人”责难,李显却率先开口了。他的语气沉重,声音有些颤抖:“今天那些使节又来过了。”显然李显害怕那些使节是来杀自己的,这个担心从自己母亲武则天把自己赶下皇位的那一刻起就有了。 “你也不必太紧张,该来的早晚会来,不该来的永远也不会来。”开口的是裹儿的娘韦氏。 韦氏的话平复了李显忐忑不安的心,他又说起了那句他说过无数次的话:“如果有朝一日我们能翻身,你做什么事我都不会拦着你。”说完,两人对视苦笑,显然两人都知道那个有朝一日就是了了无期。 李裹儿总算知道今天家里为什么会这么死气沉沉了,原来是使节又来找过麻烦,刚刚李显说的这些话裹儿已经听过无数遍了,她本就安于现在的生活,只求一家人平平安安开开心心,可为什么那些人一定要来破坏她的幸福,害的她没有朋友也就算了,还要害的她父母整日提心吊胆,她好恨这些人,恨那个素未谋面的皇祖母,这一刻裹儿只想快快长大,快快有能力来保护这个家,而不是只能躲在父母和大哥的羽翼下委曲求全。日积月累的仇恨在女孩的心里播下了一个种子,一天天发芽。 虽然使节来过,但她还是不明白为什么那些“下人”今天没有来问她话,裹儿暗自纳闷,却没想到一切都是男子在暗中帮她。晚饭后,韦氏在洗碗,李显独自一人在书房里唉声叹气,姐姐李仙蕙在帮着韦氏收拾,没有需要李裹儿插手的地方。裹儿无事可干便蹲在院子里拿出白天自己捏的那个泥人来看,泥人的颜色依旧鲜艳,让裹儿再次感叹男子仙术的神奇。看着男子模样的泥人,裹儿脑海里又浮现出那个自己模样穿着美丽裙子的泥人,正仔细回忆着那个泥人的样子时,耳边突然回响起男子的一句话“她是我的。” 裹儿这才意识到了这句话好像有点不对,那个“她”是只泥人还是指自己呢?好像没什么区别。。。哎呀我在想什么呢!裹儿小脸羞红,胡乱挥着手,似乎是要把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挥开。 李重润晚饭后就没见着裹儿,到处寻着她,走到院子里见到的就是一个脏兮兮却又透着几分可爱的小娃娃,正在一边挥手自言自语一边摆弄着一个男子模样的泥人。他不由得暗笑了一声,觉得自己这个小妹实在是有趣得紧,可这个泥人他怎么没见过呢?他自己今年也不过大李裹儿两岁多,但已经有了少年的雏形,身材要远比李裹儿高上许多,很轻易地便把蹲在地上的小娃娃整个抱了起来,说“这泥人哪里来的呀?真好看。” 李裹儿吓了一跳,第一时间把泥人收进怀里,随后发现是自家哥哥,便挣扎了一下,脆声唤道:“重照哥哥!” 李重润怕她摔倒,连忙松了手,扶着她在地上站好,皱眉道:“都和你说过多少次了,因为和皇祖母的“曌”重音,我已经改名叫李重润了。你怎么就是改不过来呢。” 李裹儿见自家兄长神情严肃,用骨子里就有的皇家气度对她说话,她那冰雪可爱的小脸蛋瞬间垮了下去,“重润哥哥凶我!呜呜~”说着语气里还带了哭腔。 李重润知道自己若是不说重话,这个古灵精怪的小妹还会像以前那样把这话当成耳旁风。但他一看见小妹那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水气盈然,开始吧嗒吧嗒地掉眼泪,语气便硬不起来了,即使他知道那十有是假哭,但也把他整个心都揪了起来,连忙转移话题不谈此事,“你刚刚看的那个泥人我怎么从来没见过?” 裹儿见哥哥关心起那个泥人,不由得心虚起来,也不装哭了,嬉皮笑脸的打着哈哈说:“那个啊。。。那个很早就有了,哥哥没见过的东西多着呢。” 李重润面露疑色,正要开口再问,李裹儿却不给他机会,向他摆摆手说:“我今天好累啊,我回去睡觉了,哥哥也早些休息!”一边说还一边做打呵欠状。 李重润无奈,他自小拿他这个小妹就一点办法都没有,事事让着顺着她,此时见她远去的背影,也只能摇头苦笑。 李裹儿没有骗李重润,她今天确实是很累很困,但她回到房间躺在榻上时却再度失眠了,脑海里一直是男子那句“她是我的”,反反复复,挥之不去,好不容易不想这个,又开始想着明天与男子见面玩什么,时间就这样悄然流逝,精疲力竭的裹儿想着想着终于沉沉睡去。 第二日日晒三竿,裹儿才蹙眉睁开眼睛,明朗的阳光照耀在她身上,她微眯着眼,用手挡住略微有些晃眼的阳光,揉揉眼睛,用力的伸了个懒腰才缓缓站起身来。推开门,韦氏已经做好了早饭正端出来,李重润微笑向她打招呼。蓦地,裹儿打了一个激灵,向李重润问道:“哥,现在是什么时候?”语气里满是急切。 “巳时了,怎么了?”李重润回答。 裹儿也不顾回答李重照的问题,看到桌上有一罐热粥,趁韦氏转身的空隙端了就往门外跑。李重润见了也不阻拦,只是低低感叹一声:“哎,早饭又没得粥喝了。”虽然这么说着,李重润眼中却满是宠溺,兀自拿起桌上一个饼就着白水有些无奈的啃起来。李重润并不知道小妹拿一罐粥出去干嘛,不过他对自家小妹经常性的那些奇奇怪怪的举动已近习以为常了,只要在他能力范围能满足的,自家小妹想干啥他都不会阻拦。 待韦氏回过头来发现桌上的粥不翼而飞,李裹儿的人早已不见踪影,她立刻眉毛倒竖,历声骂道:“李裹儿,你个败家的!你把粥拿走了我们喝什么!”也不管裹儿听的到听不到,韦氏对着空无一人的大门就骂,骂完又转头瞪着李重润,没好气的说:“你就惯着她吧!”说完随即去取厨房里还剩下的小半锅粥。韦氏虽气,可也对自己这个顽劣的女儿毫无办法,她自小就被她爹和哥哥宠坏了,连她自己也对这个女儿心怀愧疚,每次想狠狠教育她的时候,看着她那无辜而委屈的眼神,语气总是强硬不起来,以至于让裹儿养成了现在大大咧咧,一点不像姑娘家的性格。 喝着剩下比水稠不了多少的白粥,韦氏又向李重润开始抱怨他这个妹妹,而李重润始终保持着浅浅的微笑,不置可否。韦氏好歹也是名门出身,气质温婉大方,可数年来的平民生活磨尽了她身上的贵族气质,让她越来越趋向一个平凡妇女,即是如此,她依旧幻想着富贵生活。 另外一边,李裹儿正抱着粥罐撒开腿一个劲的跑,快如脱弦之箭,压根没听到身后韦氏的骂声。她额前全是汗,却不是跑的,是急的。她没想到自己一觉居然睡到了巳时,也不知道她的大哥哥是否还在等她,万一他以为自己失约不会来了,然后转身就走怎么办?万一他等急了气自己失约从此一走了之怎么办?此时的裹儿心乱如麻,恨不得能立即飞过去,确认男子到底还在不在。 尽管再着急,这路还是要一步一步走的,从裹儿家到与男子约定的泥潭是一段不近的路,裹儿边跑还要边顾及着粥不能洒出来,这一路跑来可是将裹儿累惨了。直到快到达目的地,裹儿的步子才慢下来,并不是她跑不动了,而是她害怕了,她怕看到泥潭边空空的一片,如同那日泥潭边独自哭泣时一般,而这次却再也不会有一双手递来一方干净的帕子。 走得再慢裹儿最终还是走到了泥潭边,可当她抬头望向泥潭时眼泪就刷的留了下来,果然,泥潭边空无一人。一种无法言语的悲伤带着苦涩从裹儿心底慢慢蔓延开,卷起层层涟漪,她感到自己的心抽搐着,紧接着是窒息的痛,眼泪如同断线的风筝,无法控制的流了下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六、山长水阔知何处 “你在哭什么?”蓦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这个熟悉的地方再度响起。裹儿闻言惊讶的转身,正好对上男子琉璃般带着笑意的眸子。裹儿瞬间就意识到自己又要被眼前男子笑话了,但她这一次却没有羞恼,而是站在原地怔怔地看着男子。 男子也注视着裹儿这张哭花了的小脸,温柔的说:“怎么才来?又遇到什么事吗?”关心的字眼从男子口中说出,却让裹儿的眼泪越流越凶,仿佛流不完似的。男子默默用自己的袖子不断将裹儿的眼泪拭去。 良久,裹儿才收住了泪,冲男子微微一笑,道:“对不起,我来晚了。”风已经把她脸上的泪吹干,留下斑斑泪痕隐约可见,唯有那红红的眼圈,证明着裹儿刚刚的害怕。 男子看着裹儿微微颤抖的身体和故作坚强的姿态,心疼的上前一把将裹儿纤细的身体紧紧楼入怀中,一边用手轻轻拍着裹儿的背,一边轻声安慰道:“别怕,我一直都在这里等你,哪也不去。” 裹儿终于忍不住了,用带着哭腔的声音向男子倾诉道:“我。。我睡过头了,然后拼命跑过来,却看不到你,我以为你不等我了。。我以为你和别人一样讨厌我了。。呜呜。。”裹儿语无伦次的说着,似要将心中的害怕全部倾诉出来,男子温柔的拍着她的背,“对不起,我再也不会离开了,以后别瞎以为了,真是个小傻瓜。” 裹儿渐渐镇定下来,这才发现自己居然被男子紧紧抱在怀里,能清楚感受到他结实的胸膛,微凉的皮肤,和浓郁的男子气息,裹儿这次不仅是脸红了一大片,连身体都感觉在发烫,她赶紧推开男子的怀抱,踉踉跄跄退开几步,掩饰地拿出了白粥,别过头递到男子面前,不想让他发现自己的可疑,“赶紧喝吧,粥都凉了。” 男子意犹未尽的摸了摸自己胸膛,刚刚裹儿靠过的地方,悻悻拿起粥,一边玩味的看着裹儿害羞的样子,一边喝着粥,这种感觉还不错嘛。 喝到一半。男子很自然的将另一半递给裹儿,“你也没吃早饭吧。” 裹儿闻言确实感觉到肚子有些饿刚想伸手接过那粥,却意识到了什么,脸腾的红了,刚伸出去的手像触电般立即收回。男子看裹儿那神色也不勉强,继续欣赏着裹儿局促不安的样子。 裹儿自然是注意到了男子向她投来的眼神,不过她假装不在意地吸了吸鼻子,咧嘴冲男子傻笑了一下,露出她一口洁白的门牙,说道:“走吧,我们今天去河边玩。” “好。”男子一口答应,明显心不在焉,只是全神贯注的看着眼前人。 裹儿终于恼了,“你再这样看着我,我就回家了!” “回不回家可由不得你。”男子长袖一挥便拉住了裹儿的手,“走吧。” 裹儿带男子去的那条河隐在山林之间,鲜有人知,是她一次迷路时发现的,那条河的河水清澈见底,连河里的鱼虾都能看的一清二楚。裹儿迫不及待脱了鞋袜,卷起裤腿便往河里走,河边缘不深,刚好没过小腿,踩在河底圆滑的鹅卵石上不会扎到脚反而觉得脚底酥酥麻麻,舒服极了,初春时节的河水还有些凉,刚踩入水中的裹儿深吸了一口气,过了一会才转过身去喊男子也下来。 男子却没有下来,袖子一挥,水面上居然凭空多出了一个竹筏,只见男子脚尖轻点地面,就跃上了竹筏,看的裹儿傻愣在原地,不知该说什么。 真耍赖!裹儿心中默默流泪,又错过男子脱了鞋袜挽裤腿的样子了!这人就不能做点凡人的举动吗?要不要干什么都这么优雅!裹儿越想越气,抬手扬起水向男子泼去。 男子低头盯衣襟上湿了的那一片沉默不语。裹儿暗道不好,男子不会生气了吧,刚想道歉,就感到肩上一凉,男子也泼了一捧水在裹儿肩上。裹儿大怒,对男子说到:“好啊,你居然敢骗我,看我不泼死你!”说罢便开始与男子进行一场轰轰烈烈的水战。 直到两人都变成了落汤鸡,男子怕裹儿受凉,赶紧向裹儿认输,请求停战。裹儿见男子认输,忍不住的洋洋得意,眉眼中全是炫耀之意。男子无奈地将明明已经精疲力尽却还要逞强的裹儿拉上了竹筏,去河边取了裹儿的鞋袜,仔细的帮裹儿穿上,随即打了个响指,两人衣服居然全部干了。 裹儿摊在竹筏上,累的一动不动,愤愤的说:“早知道就不脱鞋子了!”她对男子的仙术已经懒得惊叹,反正男子干出什么都是正常的。 男子闻言笑而不语,坐在裹儿身边凝视着裹儿的脸,也不控制竹筏,任竹筏肆意的随着河水飘向未知的彼岸。 裹儿见男子盯着自己,小脸又红了,无论多少次,只要看着男子那倾国倾城的容貌和人畜无害的微笑,裹儿都会控制不住的小鹿乱撞,于是她干脆不看男子,扯开嗓门唱起了民谣:“高昌兵马如霜雪,汉家兵马如日月。日月照霜雪。回首自消灭。。。”悠扬的歌声夹杂着潺潺流水声回荡在山林里,回荡在男子心间。 这首民谣是在李世民治理之下空前盛世,老百姓生活过得有富足安康,所以传唱这首民谣来赞美李世民的。此时被裹儿唱起,男子却觉得莫名悲伤,天下都过得很好,而她呢?过得好吗? 裹儿一遍遍唱了许久,直到肚子发出不和谐的“咕噜”一声,她才停下不好意思的摸摸肚子。 “饿了吧,别唱了,我们来烤鱼。”说话间男子就不知道从那里弄出了一推柴火,架好在竹筏上。 “不可能,这河里的鱼极其灵活狡猾,我从来没有抓到过!”话才说完,裹儿就差点咬了自己舌头,只见男子手指一夹,一条鱼便出现在男子指间。裹儿在心里骂自己道:他是一般人吗!他简直都不是人好吧!怎么能拿普通人的标准去衡量他呢!自己怎么这么蠢,肯定又要被笑话了。。。 男子似看出裹儿心里在想什么,嘴角轻挑,说:“别骂自己了,你一点都也不蠢,挺聪明的。”说罢,身手利落的将鱼处理干净,串上一根树枝,给柴堆点上火,递给裹儿示意她放上去烤,自己则开始抓下一条。 裹儿被男子看破心思更加恼怒了,可她却一点办法也没有,只能门头吃着鱼,心里默默想着:哼!你抓几条鱼我就吃几条,一条也不给你留,馋死你!叫你欺负我! 裹儿恶狠狠的咬着鱼,鱼不大,肉质却极其细腻肥美,入口即化,最可贵的是这鱼居然没有刺,裹儿大快朵颐,没有放盐,却愈发能品味出自然的原汁原味。男子一条一条的抓,裹儿一条一条的吃,转眼七八条下肚,她却继续等着男子手里的鱼,男子讶异地看了裹儿一眼,裹儿下巴一扬,露出我还要吃你拿我怎么样的神态,男子却什么也没说,一副了然的样子继续帮裹儿烤着鱼。 裹儿心虚的接过男子再次递过来的鱼,她似乎感觉男子刚刚那一眼早已将她的小心思看透,而且那眼神中好像还有几分笑意,这让裹儿忍不住觉得自己是不是又被眼前这个人戏弄了。 又是七八条下肚,裹儿已经感觉肚子被撑的有点疼了。看着男子手中依然稳稳拿着的鱼,裹儿终于惨叫道:“我吃不下了,真的吃不下了,肚子都要炸开了!” 男子满脸好笑的看着裹儿,并没有说什么,干脆的收回了递给她的鱼,转而放入自己口中,细细品尝着,举手投足之间都有着浑然天成的优雅。裹儿以为男子也会像她一样吃到动不了,却没想到他只吃了一条就停了下来,将竹筏上裹儿扔的乱七八糟的树枝收拾好,给她腾出睡觉的地方。裹儿看着男子举手投足间那副浑然天成的优雅模样,好像在鄙视自己的粗鲁一般,不禁暗自腹诽:优雅又不能当饭吃,只吃一条,待会饿死你!哼哼! 男子斜眼瞥她,那眼神好似将裹儿刚刚的话全班部听在耳里。裹儿心虚转头不看他,男子也不在意,自顾自的重新架好火堆,不知道从那里变出一只收拾好的小鸡,有意无意从裹儿眼前掠过,再放到火堆上烤着。 裹儿惊的下巴都要掉下来了,这人居然还私藏着大餐!怪不得刚刚只吃一条鱼!还眼睁睁看着她吃这么多条鱼毫不阻止!这时的裹儿早已忘记是她自己要吃这么多条鱼的,而将责任全部怪到了男子身上。看着男子手中的烤鸡,再摸摸自己圆滚滚的肚子,裹儿不怀好意的想着:没看到他抓鸡啊,肯定是他用法术幻化出来骗我的,哼!我才不上当呢! 男子看到裹儿神色变化,便猜到了裹儿心中所想,不等裹儿开口就先打破了裹儿的幻想,“早上等你时捉的,也不知道谁昨天瞪着那别人家的鸡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裹儿闻言脸一红,有些不好意思,心里却是暖暖的,没想到男子居然留意到了她当时的想法。不过她还没暖一会,就要火山爆发了。烤鸡的香味弥漫在水上,男子撕下一块自己吃着,用眼神示意裹儿自便,裹儿却发现她一口也吃不下了,刚刚这么多鱼下肚,此时只能看着烤鸡渐渐落入男子口中。 “你刚刚怎么不拦着我,让我别吃这么多烤鱼!”裹儿火冒三丈的问。 “你觉得我拦的住你?”男子语气戏谑的反问。 裹儿知道自己那点小心思估计早就被他看穿了,所以不再纠结鱼的事,“那你怎么不告诉我还有烤鸡吃?” “你又没问我。。。”男子表情无辜,裹儿恨的牙痒痒,干脆不理男子躺在男子刚刚收拾出来的地方装睡。男子也由着她,这水里的鱼是一种十分少见的鱼,营养价值很高,吃过之后睡一觉才能完全吸收其中营养,对常年营养不良的裹儿再好不过了。 清风徐来,水波荡漾,裹儿在竹筏一摇一晃中眼皮越来越沉,一眨眼工夫居然真的睡着了。 待裹儿醒来,只看见男子的眼睛正眨巴眨巴的看着她,像看怪物一样,裹儿坐起来摸摸自己的脸疑惑的问男子:“我脸上有什么吗?” “你脸上没什么,我只是奇怪,世间居然有你这种吃了就睡,睡了就吃的人,和某种动物很像。”男子语气认真,好像真的在认真思考一般。 裹儿瞬间一蹦三尺高,正欲开口反驳,男子立刻迎头给裹儿浇了一盆冷水:“申时了,赶紧回家吧。” “什么!都申时了?我要赶紧回家了!”这时裹儿才注意到周围的景物,他们已经不在竹筏上,天色已暗,裹儿仔细辨了辨才发现这就是她家附近,她不禁大喜,挥手向男子告别,急忙往家的方向跑,跑出几步又急急回过头来,对男子道:“明天,明天我不会迟到的!等我。” 男子微笑点头,笔直的站在落日的余晖里,目送裹儿。 跑出去好远的裹儿突然发现自己怀里好像有东西,摸出来一看,居然是用叶子包好的一只烤鸡。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七、二笑此后相决绝 接下来的日子里,裹儿每天都顺顺利利出门,顺顺利利回家,顺顺利利给男子带粥,没有遭到一丝阻拦,裹儿心中百思不得其解,便也不再理会。裹儿不是一个喜欢给自己找烦恼的人,想不通的事便随他去吧,珍惜眼前的生活才是正经事。春天可以玩的地方太多,游山玩水,赏花海,登高山,抓蟋蟀,斗蛐蛐,穷回溪之上,赏人间四月,只要和她的大哥哥在一起,所到之处,皆成美景。 夹在凛冽的冬与浓烈的夏之间那绚烂的春总是短暂的,而与喜欢的人在一起度过的春更是转瞬即逝。蝉鸣声打破落花的寂静,用最高调的方式迎来了夏。 几朵耐不住寂寞的荷花不等夏意渐浓就含苞待放,正好便宜了泛舟湖中的裹儿两人。“明天不喝粥了,你没喝腻,我都腻了,现在还没有莲子,不过正好可以做荷花羹!”裹儿一边兴奋的对男子说着,一边毫不懂得欣赏的辣手摧花,初夏的燥热完全没有影响到裹儿。 男子难得没有鄙视裹儿的粗鲁,垂下眼帘,没有回答裹儿,而是伸手在裹儿手里塞了一个触感冰凉的东西。 裹儿低头去看,发现是一个银色的铃铛,仔细看却又不全是银色,阳光照射之下居然是半透明的,隐隐闪烁着七彩的光泽。“真好看!”裹儿不禁赞叹。 “送给你的,你好好收着,不要弄丢了。”男子的语气是从未有过的郑重。 裹儿敏锐的感受到了男子的语气不同以往,便拒接道:“这个看起来很贵重吧,而且应该对你也很重要,我不能要,还是你自己留着吧。”裹儿欲伸手将银铃还给男子。 男子却率先阻止了她,又从自己衣袖里又摸出一个与刚刚给裹儿那银铃一模一样的铃铛,说:“我还有一个,这个给你。”这两枚银铃是他这几年行走世间寻找裹儿时收集来的,他几乎走遍了这片大地才找到两个银铃,剩下四个不知所踪,然而这些都无关紧要了,最重要的是他在最后关头找到了她,由她陪伴着度过自己最后的时光,这便足矣。 裹儿看到男子也有一个一模一样的银铃,小脸俏红,心里忍不住想这难道是定情信物?难怪他刚刚语气如此郑重,他会来提亲吗?不行不行,我在想什么呢,他还没说喜欢我呢,我干嘛自作多情,再说我才多大呀!情窦初开的少女的心思早已飞到了天外,难得没有注意到男子僵硬的脸色,想着这些事裹儿倒也不在意那银铃多贵重了,大方的收下,贴身放好,转身欲遮掩自己的羞涩又去采荷花。 看着裹儿红扑扑的小脸,男子似乎有些不忍心,挣扎了很久才缓缓开口说道:“明天我要走了。” 男子语调平淡,仿佛在说明天我们去哪里玩一样,可这句话如同晴天霹雳,将裹儿美好的幻想化为泡沫,裹儿震惊的不能自己,手一僵,将手中好不容易采来的荷花落入水中,那花随着溪水飘向远方,无可挽回,如同此时的男子说出的话。 裹儿好不容易才镇定了下来,她潜意识里清楚男子不可能陪她在山里玩一辈子,但人在面对自己不愿意面对的事时,总是宁愿自欺欺人的,裹儿也不例外。她只愿想着起码此时此刻他还陪着自己,不愿去想早晚有一天他会离开,去过自己的生活。直到男子刚刚拿出银铃,裹儿误以为是定情信物,这才松一口气,只要自己嫁给他,他便可以一辈子留在自己身边了,在这乡野里做一对无忧无虑神仙眷侣。然而现实的残酷却将幻想无情击碎,裹儿没想到事情不但不如她所愿,而且男子这么快就要离开了。 裹儿声音颤抖,“你。。你要去哪里?什么时候回来?还会回来吗?你要回来看我。。。我就你这么一个朋友。。。”话语未尽,裹儿已经泣不成声,她没说出口的是其实我很喜欢你。七岁的裹儿也许分不清喜欢和爱,但她知道和他在一起她很开心,这就是喜欢。尽管裹儿想拼命忍住不哭,但眼泪还是止不住的流下来,她也不管一下子问这么多问题让男子先回答哪个,只是一股脑将自己难过的心情倾诉出来。 男子过了很久很久才回答:“去去就回。”这是他第一次眼神躲闪,不敢看裹儿。他不愿眼睁睁看着裹儿痛苦,所以选择欺骗她,裹儿,希望你能原谅我这唯一一次的自私。 听到男子的回答,只是简单的四个字,却漫长的如同经历了一个轮回,男子的语气里没有了往常的温柔,变得冷淡而离疏,裹儿很不满意男子如此草率的回答,不甘心的继续追问:“去去就回是多久,明天就回来吗?” 男子看着裹儿执着的眼神,第一次感觉到了无可奈何,他刚要开口告诉裹儿别那么天真,她这样的天真让他心痛。而裹儿难得抢先知道了男子的想法,不等他开口就先打断了他,似害怕听到否定的回答,裹儿自顾自的说:“明天我熬好荷花羹等你,不管多久我都等你回来。”语气不容男子拒绝,裹儿第一次对男子说这么坚决的说话。 男子缄口不答,从怀里那出一个锦布包好的包裹递给裹儿,示意裹儿拆开来看。若是平时裹儿早就迫不及待打开了,只是现在裹儿没这心情,她也不伸手去接,依旧直直看着男子。 男子无奈,只好自己去打开那包裹,一条翠绿的裙子在裹儿面前缓缓展开,居然和那泥人那身影的裙子一模一样,翠绿的裙子在孟夏的骄阳下映出一片清凉,清风拂过裙摆,褶皱里的黄色小花隐约可见。 裹儿震惊的不能言语,前段时间还在做梦要当公主要穿裙子的她,现在居然拥有一条自己的裙子了,她没想到自己渴望了这么久,连父母和大哥都无法满足她的愿望今天这么容易就被满足了,但她却一点也不开心,她知道这是男子送给她的诀别礼物,可他以为一条裙子就能弥补他离开的遗憾吗!她宁可一辈子都没有裙子穿也不想失去他,他难道不明白吗!裹儿第一次感到了气愤。 男子何尝不明白裹儿的想法,可是有些事情不是他说了算的,一如她想做公主的梦想,一如他越来越虚弱的身体。最后一刻,男子不想再抑制自己的感情,身体前倾,蜻蜓点水般在裹儿额间留下了一个轻柔的吻。裹儿只见男子精致的脸颊在她眼前放大,紧接着就感觉额上凉凉的,许久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脸颊瞬间烧红一片。 见到裹儿吃惊的表情,男子今天第一次露出了笑颜,这一笑,洗尽铅华,脱出凡尘,似有若无,如梦似幻,微微上扬的嘴角比此时的骄阳更耀眼,折射的他整个人都透明起来。 不等裹儿反应过来,男子便转身对裹儿挥挥袖子说:“我走了。”语声未尽人已不见,似乎是怕裹儿舍不得,更像是怕自己舍不得。男子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的走了,只留下一个摸着额头难以置信的人儿。 裹儿再也抑制不住哭声,对着空荡荡的水面用尽全身力气声音嘶哑的喊道:“明天。。。明天等你来喝荷花羹。。。要来啊!”来啊c来啊c来啊。。。的回音在水面上久久回荡,声音哀婉凄凉,如怨如慕,如泣如诉。 裹儿不记得自己怎么回到家的,不记得哥哥关切的目光,不记得姐姐拿着她的裙子爱不释手的抚摸,不记得爹娘疑问的语气,不记得下人们严厉的质问。她失魂落魄的回到房间,对着那条裙子呆坐了一夜,一直抚摸着男子留在她额前那一个吻,直到晨曦戳破窗户纸,撕裂房间的黑暗,裹儿才僵硬的站起来,换上那条男子送她的裙子,喃喃自语:“他要回来了,我做荷花羹等他喝。”裙子依旧如当初般美丽,可穿裙子的人却像没了灵魂的躯壳般黯然失色。 端着荷花羹,裹儿也不像以前一般飞奔到泥潭。她一步一个脚印的走,手上的陶罐如有万斤压的她喘不过气,明明还是初升的朝阳却晒的裹儿全身是汗。 走的再慢,该到的地方终究是会到的,该面对的终究是要面对的。裹儿独自一人迎着风站在泥潭边,矗立良久,但这一次再也没有人在她身后对她说你来了,再也不会有人将她拥入怀中让她尽情抒发委屈,再也没有一个温柔如水的声音对她的一切要求说好,再也没有一个眉眼如画的男子陪她度过这孤单的岁月。 她知道,清楚的知道,他的大哥哥不会回来了,可她依旧抱着陶罐站在泥潭边等着,手酸了,腿软了,她丝毫不觉得,仿佛那已经不是她的手脚。只要他未归,她就等着,因为这是他们初识的地方,有他们最美好的回忆,有无数个黄昏分别时的约定,有数不清热粥与笑声。她不相信,不相信这里的一切男子都不要了,大哥哥,你终有一日会回来的,对吗,那好,那我便等你。 从黎明等到正午,从正午等到黄昏,乌墨色的云层重重压下,天终于完全黑了。裹儿却还不肯离开,她胸前翠绿色的裙子已经变成了深绿色,是被眼泪打湿的。寂静的夜让裹儿彻底崩溃,“呜呜。。。大哥哥你怎么还不回来呀。。。桃花羹都冷掉了,天好黑,裹儿好害怕啊。。呜呜。。。”裹儿一边抽泣一边摸黑乱走,她没有带油灯,黑暗中根本辨不清方向。她也根本不在意方向,只是胡乱走着。 大哥哥,你真的走了吗?裹儿又是一个人了吗?那之前的吻又算什么,我不相信你就这样走了,不管多久,我都要等你回来,你还欠我一个解释。裹儿不知道哭了多久终于停止了哭泣,她的眼泪已经流干再也哭不出来,她紧紧抱着怀里的陶罐,仿佛只要陶罐在男子就会回来。 突然远处幽光一闪,窸窸窣窣的声音打破了夜的寂静,像小鬼的脚步声,紧接着一个鬼魅般的黑影在隐约的幽光映衬下,出现在裹儿视野里。 四周黑的深邃,静的死寂,偶尔传来天边几声惊心动魄的乌鸦哀啼和风吹树叶的诡异沙沙声,于是那格格不入的窸窣脚步声越显突兀。惨淡的月光照在裹儿惨白的脸上,愈发白的触目惊心。 窸窣声慢慢逼近,裹儿下意识就想跑,但站了一天的腿已经僵硬的迈不出一步,裹儿紧紧抱住胸前冰冷的陶罐,因为抱的太紧,指节泛白,关节发出咔咔的响声。转眼那黑影已经近在咫尺,陷入绝望的裹儿干脆自暴自弃地闭上眼睛。 突然,一个清脆的声音传来,驱走了黑夜的恐惧。 “天色已晚,姑娘何故一人在此?”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八、在下苏衍有何贵干 男子的声音清脆悦耳,如山泉叮咚,让人心旷神怡。裹儿听那声音十分年轻,应该比她大不了多少,于是放松了警惕,不由得生出一点好奇之心。缓缓睁开眼来,眼前站立着一个爽朗的少年,提着灯笼,面带微笑的看着她,一双晶莹的眸子一眨不眨的注视着她,被灯笼照亮的五官清秀俊朗,眉清目秀,鼻梁挺拔,双唇薄而红润,虽然比她的大哥哥差了这么一点,但这应该是裹儿此生见到第二好看的人了。 还好已经见惯了大哥哥的美貌,不然此时一点要出丑了,裹儿心里默默庆幸着,嘴上喃喃答道:“我。。在等人。” “你在等谁啊?都这么晚了,他怕是不会来了。”男子好心提醒。 裹儿被眼前男子戳到自己的痛处,“哇”的一声嚎啕大哭起来,干涸的泪水再度喷涌如泉,怎么都止不住,“不会的。。。你骗我!大哥哥说他会回来的。。。你骗我!” 少年被女孩突然爆发出的哭声吓慌了神,急忙手足无措的安慰道:“哎哎,你怎么说哭就哭了呀!好好好,我错了,他会来的,他一定会来的,哎呀,姑娘你快别哭了,让人看到还以为我欺负你呢!” “你就是欺负我,你是坏人!你走开!”裹儿一边哭一边挥手赶走男子。 “别啊!君子动口不动手!”男子后退几步,似怕了裹儿。 “我不是君子!”裹儿悻悻收回手,问道:“你是谁啊?生更半夜在这里鬼鬼祟祟,多半是坏人!” “那姑娘可真是冤枉在下了,我可不是坏人,在下苏衍,是镇子里学生,只因今夜看书忘了时间,匆忙赶路回家路过此地,看到姑娘一人在此所以前来寻问。是在下冒犯了姑娘,在下给你赔不是。” “谁要你赔不是啊,你赶紧走,别管我了!” “这可不行,若将姑娘一个人丢在此地,岂非君子所为!先生曾说过” “停停停,你要留下就闭上嘴。”裹儿对这个人左一个君子右一个君子很是不耐烦。 “嗯嗯~嗯嗯嗯!嗯嗯恩。。。” “你在说什么啊?”裹儿怒视苏衍。 “恩恩恩恩恩恩恩恩。。。” “说人话!”裹儿的好脾气不知为何到了这个人这里就荡然无存了。 “是你让我闭嘴的。。。”苏衍神色无辜。 “你!!。。。”裹儿被气的无话可说。 苏衍见裹儿眉宇间的悲伤淡了许多,放心的笑了笑。他的笑让人如沫春风,情不自禁就会忘却烦恼。经苏衍这么一闹,裹儿心中的难过确实被暂时抛到了一边,此刻看到苏衍的笑容,裹儿只觉得心中舒服了许多,不再像之前那么压抑了。 苏衍打量着裹儿的神色,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你口中的大哥哥是谁啊?要不要在下陪你一起等?” “不等了,他不会回来了。我要回家了。”裹儿叹了口气,语气中充满了失落。 苏衍却假装听不出裹儿语气里的失落,自顾自说:“那我送你回家。” 裹儿沉默,却没有拒绝。苏衍见裹儿难得一次这么温顺,又啰啰嗦嗦说了一大堆。这时,他突然看见裹儿手里抱着一个陶罐,陶罐里是已经凉了的荷花羹。 “姑娘怎知我挑灯夜读忘了吃完饭,还特地为我准备了荷花羹,既然如此,在下就不客气了,就作为在下送姑娘回家的答谢吧。”不等裹儿同意,苏衍就将裹儿手里的陶罐拿了过来。 裹儿的手抱陶罐抱的生疼,手指早已僵硬无力,陶罐被苏衍轻轻一拿就脱离了裹儿怀抱。见苏衍拿起陶罐就往嘴里倒,也不介意那荷花羹已经冰凉。裹儿愣在原地忘了阻拦,她从未见过如此无赖之人,自说自话就拿人东西,可他偏偏还彬彬有礼,让人讨厌不起来。转念又想到这羹是为她的大哥哥准备的,却被个陌生人喝去了,裹儿的眼泪再次直直流了下来。 “啊。。。姑娘你怎么又哭了。。。这羹我不喝了就是了,还给你,你别哭了。”苏衍对裹儿的眼泪是一个头两个大,赶紧要把喝到一半的羹还给裹儿。裹儿根本不理会他,心想你都喝了一半还给我,再说还给我又能怎么样,我的大哥哥也不会回来了。 “算了,喝羹的人已经再也不会回来了,你喝吧。”裹儿语气第一次这么冷淡,仿佛在叙述一个与她无关的事实,只是苏衍知道,那种情绪叫做绝望。他的心没来由的一痛,却什么也没说,大口喝起荷花羹,直到羹已见底,才吐一口气,说道:“真好喝,谢谢你的羹。” 裹儿已经见识过他的厚脸皮,不理他,收拾好陶罐准备回家,可刚踏出一步就停住了,家在哪? 苏衍看出裹儿应该是迷路了,立刻凑过去说:“喝了你的荷花羹,自然是要送你回家的,再说这么晚你一个人回家我也不放心。” 裹儿这次总算理他了,有些不情不愿的开口:“好。”要不是没办法,她才不想让这无赖送自己回家。 “你家在哪?”苏衍把灯笼的火芯挑的更亮一些,问道。 裹儿这下有些为难了,她家在山上,都是山路没有名字,也没有什么标志性的东西,只好含糊的说:“就在山腰不到的地方。”这么模糊的说辞让裹儿自己也羞愧起来。 苏衍却一副了然的样子,“我知道,山那片只有一户人家,我有一次上山的时候见过,想必那就是你家。” “是的是的。”裹儿眉宇间第一次有了些喜色,不过转瞬,便又逝去,脸上重新恢复一片平静,毫无表情。 苏衍见裹儿心情不好,也不再多说,一手拉着裹儿,一手提着灯笼往山上走。裹儿挣扎了一下想抽出手,却被苏衍紧紧扣住,挣脱不开,她也就作罢,这路黑,拉着不会走散,就拉着吧。 “敢问姑娘芳名?”苏衍见裹儿不再挣扎,感受着手里柔若无骨的小手,喜上眉梢,夜间鬼魅的树影在他眼里也成了美景。 “李裹儿,我出生的时候连块裹布都没有。”裹儿声音还是平静如一潭死水。 “真是个好名字。”苏衍由衷赞叹。 “是么。。。”裹儿语气终于有了一丝波澜,波澜里透着苦涩的自嘲。 “是啊是啊!”苏衍似没听出裹儿的自嘲,继续说:“正是如此才能看出父母对你的喜爱。” 裹儿不语,盯着苏衍背影似乎在沉思什么,苏衍也不再说话。 看着苏衍走在前面的背影,明明是比她大不了多少的少年,肩膀却很宽,背脊挺得笔直,如同一把大伞将她护在后面,为她遮风避雨。苏衍见裹儿沉默,不知道她在看自己,以为她害怕了,于是又开始不断扯东扯西说些学堂里的事以分散她的注意力,虽然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可他却津津乐道。裹儿也不打断他,由得他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她只默默听着。 本该是让人心惊胆战的夜路,被苏衍这么一搅和,裹儿倒也不觉得害怕了,身边这个男子总有种叫人安心的力量。转眼间裹儿就到了告别苏衍的时候,踏入家门,耳边还回响着苏衍临别前没完没了的聒噪,眼前却已迎来了母亲和大哥着急的目光,此时的裹儿身心俱疲,不想多解释什么,也解释不清楚。韦氏烧好热水让她泡个澡,却被裹儿拒绝了,她现在只想闭上眼睛好好睡一觉,仿佛这一切都只是一个噩梦,梦醒了男子还会在泥潭边等她。 李重润一直跟着裹儿到她房门口,想问问小妹到底怎么了,可看见裹儿难看的脸色,终是叹气,只说了句:“不管发生什么,还有哥在。” 裹儿再也忍不住,扑到李重润怀里就放声大哭,李重润轻轻拍着她的背,什么也没有说,任由裹儿泪水打湿他的衣襟。哭声没持续多久就渐停了,怀中人已然安睡。 裹儿睁开眼睛时已经是正午,自从那次迟到以后,裹儿再也没睡到过这么晚。起身舒展了一下身子,一枚银铃落在脚边,目光缓缓聚焦,大脑渐渐清明,某些撕心裂肺的回忆也渐渐苏醒,一切都不是梦,他走了,而她的生活还要继续。 捡起银铃放在手中慢慢摩挲着走出门,大哥跟着爹在书房里看书,不知大哥用了什么办法,那些监视他们的“下人”只是目光狠利不满的看着她,却始终没有上来为难,最难得的是,向来和她玩不到一起去的姐姐李仙惠也来陪她说话。其实小的时候她和姐姐李仙惠的关系比年长的李重润要好的多,同睡一个被窝,晚上一起分享秘密,一起抢被子,抢玩具。可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李仙惠开始嫌她不懂事,她也不爱穿姐姐穿过的衣服了。所以此时李仙惠主动来陪她是裹儿意料之外的。 两人相对无言良久,太长时间不一起打打闹闹,寒暄之后一时间竟都不知怎么开口,气氛沉默的诡异。突然李仙惠笑了,裹儿也跟着笑起来,俩姐妹之间有什么是化不开的呢?只要对视一眼就知道对方想说什么,无须多余的言语。 李仙惠试图问裹儿发生了什么,但裹儿依旧绝口不提,仙惠也不再执着,她和李重润一样,愿意陪在小妹身边等她什么时候想开口了,他们随时准备倾听。 姐妹俩说了一些家长里短,仙惠便离开了,又剩下裹儿一个人在空荡荡的房间里看着银铃受着回忆的折磨,这时她突然好想那个聒噪的少年,也许有他在身边烦个不停,她反而不会这么寂寞了。 都说人倒霉的时候喝凉水都塞牙缝,裹儿就是个典型。她才念叨着苏衍,没想到傍晚的时候厚脸皮的苏衍居然直接到她家来蹭饭了。 苏衍压根没看裹儿,径直走进来向众人文质彬彬的行礼,并且自称是裹儿的朋友,来探望裹儿。正是饭点,韦氏留他吃饭,苏衍也不推辞大大方方的接受了。裹儿则是在心里无声骂了一万遍不要脸的小人,即使如此,她脸上却没有不悦之色。 晚饭依旧是简单的菜式,但一大家子人凑在一起,简单的菜也变得尤其美味,再加上苏衍能说会道,气氛非常融洽。李父和李重润都非常喜欢苏衍,不仅因为他博学多识,更因为他那在裹儿眼中不要脸的性格,连一向内敛都李仙惠也多看了他几眼。 饭后苏衍抢着收拾桌子,韦氏让他坐着就好,也不知他和韦氏说了句什么,只见韦氏掩面笑了起来,便欣然接受他的帮忙,看见这一幕的裹儿又不禁腹诽:真是油嘴滑舌! 和众人聊了一会,苏衍便优雅的脱身走向一个人看月亮的裹儿,裹儿见他过来,故意撇开头,换个角度看月亮。身后少年一阵低笑:“姑娘,月亮要两个人看才好看。”裹儿愤愤转回头看着他,苏衍又说:“不知姑娘目光灼灼看着在下可是看上在下了?这可不行,婚姻大事在下须与母亲商议。” 裹儿终于忍不住想骂他,却一时语塞想不出骂什么好,好半天才憋出一句:“小人!” 苏衍笑道:“多谢夸奖。”裹儿气极,干脆不再理他,一边赏月一边下意识把玩着银铃,银铃入手微凉,手感细腻,能让人心神都随之平静下来。 突然苏衍看到了裹儿手中正在把玩的银铃,目光一凝,开口问道:“你怎么有这铃铛?” 裹儿看他神色怪异,不答反问:“怎么?你也有?” 苏衍顿了顿,眉目之间有些纠结,许久方答:“我。。我没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九、人生自是有情痴 裹儿看他闪烁其词,亦不再多问,把银铃仔细的收入自己怀中,不知为什么她觉得以后还是尽量少让别人看见自己的银铃比较好。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秘密,不用什么事都去好奇,但有些事还是要留个心眼。 经历银铃事件后,两人都沉默好久,最后还是性格开朗的苏衍先忍不住开口,裹儿依旧沉默,苏衍似根本不在意裹儿有没有听他讲话,一个人又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开始喋喋不休起来。 夜渐深,苏衍向众人辞行准备回家,却被下人拦住了,众人脸色皆是一变,却什么也没说。苏衍将众人脸色看在眼里,也大概知道了些,很配合的跟着那些下人走到一边角落。 众人都有些遗憾,他们心知肚明这个开朗的少年大概是不会再来了。裹儿脸色更加难看,她虽说觉得苏衍烦了些,但有他在起码不是那么无聊了,就算一个人发呆,身边有个人陪着感觉也是不一样的,难道他就要和男子一样一去不复回了吗?裹儿越想越气愤,脑子一热就想冲上去拉开那些无理的下人,可苏衍没有给裹儿这个美救英雄的机会,裹儿刚有这个想法,苏衍就转身回来了。他回来的步子优雅从容,气定神闲,但他到众人面前时却什么也没说,只是一脸沉重的与众人辞别,出门前还深深的看了裹儿一眼,目光里似有千言万语,却终汇成一句珍重。 裹儿的眼中水汽氤氲,却倔强的没掉眼泪,大哥李重润过来摸了摸她的头,叹出一口气,其他人都不再多言,各自忙碌各自的事去了。他们深知自己的处境:当了十几天皇帝就被自己母亲武则天赶下皇位的李显是武则天第一要防着的人,武则天能看在母子情面上不杀他已是万幸,他们一家这些年一直都是在刀锋底下面苟延残喘过日子,整日提心吊胆。任何人了知道了这一点的都会自觉与他们家划清界限以求自保,弄不好哪天就被按上个意图谋反的罪名,牵连全家。所以没有人在知道了裹儿一家的情况之后还能继续和他们家保持平常来往的,苏衍亦是。 裹儿拂开大哥停留在她头顶的手掌,用坚强的眼神示意自己没事,她也不小了,不需要什么事都躲在大哥身后,让大哥安慰。李重润领会了裹儿的眼神,欣慰一笑,他家小妹终于长大了,他这个做大哥的也可以少操心一些了。 送裹儿回房,李重润离开,灯灭,寂静,一夜无眠。 裹儿不知,在她辗转反侧之时,远在天边的京城里也有人同她一样难以入眠,这个人就是武旦。武旦原本姓李,是李显的亲弟弟,在李显被贬之后,李旦被武则天立为皇帝,并临朝称制,裁决一切政事。她以李旦的名义改年号为文明,册封正妃刘氏为皇后c长子李成器为皇太子。而后,李旦便被软禁在皇宫中,不得预闻政事,开始了傀儡皇帝的生活。他不但不能随意出入宫廷,甚至在皇宫中也不能自由行动。 天授元年,侍御史傅游艺率关中百姓九百人上表朝廷,请武则天称帝。百官c宗室c外戚c四夷酋长,乃至僧尼c道士,纷纷劝进。李旦迫于形势,也上表请母后称帝,并求赐武姓。是年九月,武则天正式称帝,尊号圣神皇帝,改国号为周,史称武周。李旦被降为皇嗣,赐姓武氏,迁居东宫,一切礼仪皆比照皇太子规格。太子李成器则降称皇孙。自此,李旦成为了武氏诸王以及酷吏的攻击目标,开始了艰难的皇嗣生涯。 他虽然贵为皇嗣,但因为改姓一直被武家人压迫又不受李家人欢迎,武则天也防备着他,这些年他一直在忍耐,直到最近他终于忍无可忍,受小人蛊惑一时头脑发胀,给和他关系较好的武三思写了一封信密谋造反,他知道武三思有这个念头不是一两天了。可刚刚送信的人回来却告诉他信被劫了,听到这个消息,武旦当即感觉五雷轰顶c寝食难安。他脑中只有一个念头:他完了。他既不能大张旗鼓的找信,又不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唯一能做的就是坐在家里乖乖等死。 然而这件发生在千里之外的小事并没有惊动太多人,起码没有影响到裹儿的生活。第二日,裹儿如往常般起来,却没有再出门,反常的在房间里待了一天。期间李重润和李仙惠都来看过她,劝她几句后看她没反应也只得叹气离开。裹儿根本听不进任何劝解,待他们一走就拿出男子送她的泥人和银铃,恍若隔世一般痴痴的看着,泥人是男子的模样,银铃里倒映着她自己的脸,这两张脸前些日子还一起嬉笑打闹,现在已两地分离。泥人的颜色绚丽的刺眼,如同男子离开时的一笑,刺进她心里,刻骨铭心。悲伤溢满心间早已变得麻木,裹儿如同溺水的孩子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只有一遍又一遍的重温着那些和男子在一起时的回忆,一遍又一遍试穿那条翠绿的裙子她才会觉得心里多了一丝温暖。 一阵敲门声如一粒石子,投入裹儿回忆的湖泊,激起圈圈涟纹。古老的木门被人吱呀一声打开,伴随着沉稳的脚步声,一个清脆的声音划破沉闷的空气,从遥远的天际传来:“在下苏衍,来探望裹儿姑娘。” 什么?苏衍他。。。来了?他怎么来了?裹儿心里五味杂念,有意外,有惊喜,还有一分苦涩,苏衍这个自己不盼望的人都来了,为什么自己盼望的人却不回来。。。。 听得门外苏衍和众人寒暄渐近,裹儿终于踏出了房门,走出了回忆的漩涡。迎面就看到苏衍一脸温和明媚如春光般的笑容,裹儿眼圈居然红了起来。 “才一日不见,姑娘就如此思念在下?”苏衍一开口就破坏了裹儿好不容易积累起的一点感动,不过裹儿却难得的没有反驳。 “是想你,我以为你不会来了。”裹儿眼圈红红的,语气认真。 裹儿的反常却让苏衍不自然了,他以干咳掩饰尴尬,目光游移不定,一向能说的他竟不知该说什么。看着苏衍一副窘迫样子,裹儿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原来他平时总是端着一副温文尔雅的样子都是装出来的,其实还是蛮害羞的嘛。 苏衍见裹儿笑了,也露出了轻松的笑容,一本正经的说道:“你笑起来果真好看,以后我每天来看你。” “切,净说些好听的话,我看你就是想来蹭饭吧!”裹儿自动忽略了苏衍前一句话,不知为什么除了她的大哥哥夸她好看时她才会害羞,而苏衍后一句话,裹儿只当成一句安慰她的玩笑。可她没想到,苏衍虽然经常和她开玩笑,这一次却不是玩笑。 苏衍看裹儿的神态就知道她不信他说的话,然后他只是兀自笑了笑并没有解释,有些事是需要时间去证明的。 有苏衍陪伴在身边的日子裹儿并不孤单,每天苏衍总会从镇子上带她最爱吃的芙蓉糕,以前只有李显出门置购东西的时候才吃得到的芙蓉糕,却因为有了苏衍,裹儿现在天天都可以吃上,这成了裹儿苦涩生活中难得的甜蜜。每次苏衍带来芙蓉糕,裹儿都会小心捧在手心,小口小口的吃着,而苏衍就坐在一边专注的看着裹儿吃东西的样子,仿佛在欣赏人间美景。而每次裹儿问苏衍要不要吃的时候,苏衍总是会笑着摇摇头说,看她吃比自己吃还甜。裹儿白苏衍一眼,就如同在看傻子一样。 苏衍总是温润如水般陪伴在裹儿身边,细心的帮她处理好一切事,嗮被子c晾衣服c洗碗只要裹儿想起来要做什么事的时候,总会发现苏衍已经默默帮她做好了,而他却从来不开口要求什么,正是如此裹儿对苏衍就越发愧疚。裹儿不止一次想将他赶走,一个有雄心抱负的男人,一天到晚陪在她身边算什么,可是苏衍却死皮烂脸不肯走,甚至还玩起了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把戏。有一次裹儿将她关在门外,苏衍居然翻墙而入,直接掉在裹儿家后院,他俊俏的脸上也因此多了一道划痕,裹儿心疼不已,苏衍却笑着说,一道划伤换你的关心,我赚了。此后裹儿对苏衍有了更深刻的了解,这个人虽然看上去温文尔雅,但是赖皮起来就像狗皮膏药一样,而且还不要命,所以裹儿也清楚的认识到想赶走苏衍是不可能的。 裹儿的生活随着她的大哥哥的离开缺失了一块,苏衍却一直想弥补这个空白,只要有空他就会带裹儿去游山玩水,可他发现无论裹儿那一刻笑的多开心,眼底却总有一抹化不开的忧伤。苏衍知道那抹忧伤是因为一个男子,他也知道代替不了裹儿心中的人,苏衍不求裹儿勉强自己喜欢他,他的愿望很简单,只求陪在她身边,让她笑,让她忘记烦恼就足够了。 时光如白驹过隙,一晃七年已过。七年,在古代相当于一个长寿者十分之一的生命,但对于绝大多数人而言,七年就是童真,就是青春,就是暮老。七年前一句被误认为玩笑的话,无需过多的解释,时间证明了一切。七年来苏衍每日放学徒步走十里山路只是为了来陪裹儿聊一会天,所谓聊天大部分时间也只是苏衍在说,裹儿无声听着,仿佛是他一人自言自语。直到天黑,他又提着一盏灯笼告辞而去再走十里回家。就这样,整整七年。 随着时光流逝,裹儿渐渐脱离了稚嫩的身体,变成了回眸一笑百媚生的大美人。裹儿不是不知苏衍对她的感情,只是在她的心里,总是有一个身影挥之不去,她对苏衍的感情亦兄亦友,却从来没有爱恋,所以她和苏衍的关系不管多少年都不会改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十、行至水穷看云起 七年后,房州。 “裹儿,我要进京赶考了,你知道我最大的愿望就是中个状元回来娶你。”已是青年的苏衍身形瘦削而修长,一身青衣布衫的书生装扮,站在十四岁的裹儿面前,整整她高出了两个头。十五六岁的青年脱去了七年前的稚嫩青涩,容貌算不上俊美精致,但非常清秀,可唯独那双狭长的眼眸,异常妖冶,摄人心魄。而此时的苏衍就眯着他那双丹凤眼,浅笑吟吟的调戏着裹儿。 “路上小心,考不上就快点回来,我等你吃饭。”裹儿已习惯他随口的调戏,直当做没听到,顺便报复性的泼他一盆冷水。她其实是知道苏衍的心意的,也知道他这么说不是简单的玩笑,所以她更加不敢去面对苏衍的这份情,只能一再逃避。 “哪有你这样诅咒你家夫君的啊!”苏衍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趁裹儿作势要打他的手还没落下来时,他立刻转身就跑,一边背对着裹儿挥手,一边高声喊道:“等我回来!” “你才不是我夫君呢,快走吧!。。。。路上小心。”裹儿看着苏衍背影远去,默默挥了挥手,直到苏衍的背影小到与花草树木融为一体,再也分辨不出来,裹儿才转身回家。今天以后的日子又是她一个人了,风拂过,她发现眼角有些微凉。 。 。 公元698年三月九日,裹儿做梦也想不到她居然来了洛阳,尽管经过了一个多月的长途跋涉,裹儿任然似在梦中。当日她与苏衍告别后回到家,父亲李显就急急忙忙把她带上了马车,本来就不多的行李早已收拾好,韦氏等人也已上了马车,就等李裹儿。裹儿以为要逃亡,赶忙想去再拿几件衣服,银铃她一直带在身边,裙子也穿在身上,泥人早在六年前就碎了,除了几件旧衣服之外实在没什么好收拾的,可就是这几件旧衣服,李显也没让她收拾,一把拉过她进了马车。上了马车的裹儿才知道这是要去京城,至于为什么突然回京,李显并没有多解释,不是李显不愿意说,只是这一去前路如何是福是祸他自己都不知道,一切都只是个未知数。裹儿在车上颠簸了好一阵脑子里还是一团乱麻,唯一的想法就是苏衍回来怕是找不到她了。 恍惚之间,裹儿已身在京城洛阳,马车缓缓停下,有下人恭敬的上前扶裹儿下车,已经习惯了被下人粗暴对待的裹儿,一时间无法适应,怔怔看着要来扶她的人,不知所以,最后还是自己跳下马车,在一旁下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下走了过去。李重润和李显的马车略快一些,裹儿刚跨进新家,李重润就在前院等她了。今年十四岁的裹儿已初显窈窕身姿,穿着一条洗的看不出本来颜色的裙子,裙子旧却干净,做工精致,可细看之下会发现有几处线脚略有不同,那是被改长过的痕迹,没有改动过的袖子还明显短了一截,露出裹儿光洁的小臂。这正是当初男子送给裹儿的裙子,裹儿这一穿便是七年。 李重润早早在门口等着裹儿,看着眼前少女婷婷而立,及腰长发在风中散开,精致粉嫩小脸被风吹的红扑扑的,可爱的打紧,可身上那条裙子却极不合身,他知道那是她最喜欢的裙子,也是她唯一自己的裙子,这几年家里过的不容易,一直没给裹儿买过条像样的裙子,李重润自己再苦也无所谓,可他唯独觉得对不起这个小妹。可现在不一样了,他神神秘秘的将双手负在背后,对迎面而来的裹儿说:“闭上眼睛,裹儿,我送你样东西。” “哥你今天怎么啦?干嘛突然送我东西,家里条件你又不是不”裹儿话还没说完就感觉眼睛被一只温暖的大手覆盖住了。 “喜欢吗?”话音刚落,大哥的手已经放下,裹儿睁开眼睛适应了一下略微有些刺眼的阳光,才把目光聚焦到大哥手里,才一眼裹儿就惊的愣在了原地,那是一条淡黄衫碧纱裙,这身高腰齐胸襦裙是李重润特地赶在她们回洛阳之前,悄悄去洛阳最好的绣坊定制的,随着李显进宫,宫里也陆续赏赐了不少金银,足够他们一家吃穿用度。 看着裹儿傻愣在原地,李重润露出宠溺的微笑,“还愣着干嘛,赶紧换上试试,过些日子可能要进宫,不能穿的太寒碜。”裹儿连忙接过黄衫碧纱裙,脑海里还在想大哥的话:什么?要进宫?这段时间受的惊喜太多,她已经不知该作何反应,下意识的就按大哥的指示去做,乖乖到里屋换上了新裙子。 李重润静静等着妹妹出来,丝毫不急,小妹如今也是十四岁大姑娘,是该好好打扮打扮,不能像山里那般无所谓了。只是尽管李重润已经做好了妹妹会很美的准备,却还是被眼前的人儿惊到了。 裹儿从里屋出来,一身鹅黄碧纱的裙子把她不施粉黛的脸映衬的更加白皙细腻,那头墨一般乌黑的长发,犹如黑色的瀑布悬垂于半空直直泄下,发梢随着步子的韵律调皮的扫过裙摆上绣着的莲花图案,图案下花团锦簇,足足有七八层裙摆,拖到脚踝,从里到外从长到短,像一层层莲花瓣一般,却不显得布料累赘,反而轻薄得随着行走步伐而荡出一片片涟漪,简直是步步生莲。而且她的双臂之上还挽着一条嫩粉色的披帛,和裙摆上的莲花颜色交相辉映,衬的周身散发出莹莹光泽,如同日月光辉下走出的仙女,菡萏不须发,霓裳空自舞。 李重润看的痴了,干张了张嘴,一时竟想不出用什么词来形容此时的裹儿。裹儿看着自家向来精明能干的兄长难得露出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欢快的踱着步子小跑到大哥身边,笑道:“快擦擦你的口水!”李重润耳边传来裹儿的声音,下意识的抹了抹自己嘴角,才发哪来的什么口水,好啊!这丫头现在都敢戏弄她大哥了! “死丫头,你给我站住!你现在胆子肥了,居然连你大哥都不放在眼里了!”李重润伸手去挠她痒痒,裹儿转身就跑。 “哈哈,你抓到我再说~”裹儿向李重润边做鬼脸边跑,不像十四岁,倒像四岁。 “看你往哪里跑!”李重润和裹儿的身影在天边的晚霞下肆意嬉笑打闹,落日金色的余晖落在他们长长的睫毛上,映的眸子熠熠生辉,那是喜悦的光芒,他们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么开心过了。 而在洛阳城外,一个衣衫褴褛的男子靠着城墙席地而坐,他的杂乱的头发遮住了眼睛,身上又脏又臭,脚上没有鞋子,只缠了些破布条,双脚因为长途跋涉已经伤痕累累。这样一个如同乞丐般的男子,任谁也不会多看一眼,寻常人闻到他身上那股臭味都选择捏着鼻子绕道走。而正在这时,一个女子在他面前停留了下来,将一锭银子轻轻放在男子面前,说道:“别坐在这里了,找个地方安顿吧。”说完她转身欲走。 坐在地上的男子没有抬头,也没有看那锭银子,随手将那锭银子扔还给那女子。 女子接过自己好心给出去的银子,怒骂道:“我好心施舍你,你居然不要!” 依旧没有抬头,仿佛很不屑的用嘶哑的声音说道:“我不是乞丐,我也不要偷来的钱。” “你!。。。”女子被男子的话噎的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过了好久才愤愤的说:“我就是小偷怎么样,你看不起我偷来的钱,就等着饿死吧!” “嘘——你生怕别人不知道吗?”男子语气里带了一分笑意。 “呵!真是有意思的一个乞丐,我叫顾十三娘,你可以叫我十三娘,既然有缘相识,就交个朋友吧。”十三娘爽快的说道。 “没兴趣。”男子依旧自顾自看着地上发呆。 “没兴趣?!你一个又脏又臭的乞丐哪来的自信?”十三娘倒是饶有兴趣的打量起了这个乞丐。 “再说一遍,我不是乞丐。”男子突然冰冷的语气着实把十三娘吓了一跳。 “不是就不是嘛!你凶什么!”十三娘无比委屈。 男子不再理十三娘,十三娘却兴致勃勃地问男子:“你怎么知道那锭银子是我偷来的?” “大户人家使用的银子都有标记,看你衣着朴素,举止粗鲁,一看就不是大户人家出身。”男子斜瞥了十三娘一眼,果然是个笨蛋,还敢做小偷。 十三娘听了男子的话也不生气,将那锭银子仔细拿在手里看了看果然有个小小的“慕”字,这才恍然大悟,“你好聪明啊!” 男子又鄙视的看了十三娘一眼,“如果你不想惹事,最好还是不要花这银子。” “哦哦”十三娘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那就给你吧,反正本来就给你了。” 男子接过十三娘递来的银子,思量了一番,最终放到了自己衣袖中。 “你拿了我的银子,起码要告诉我你叫什么吧!” 男子无语,明明是你硬要给我的,现在又变成我拿你银子了,不过他并不准备和十三娘理论。 “喂!哪有你这样忘恩负。。。负什么的啊!” “忘恩负义。” “对!就是忘恩负义,怎么知道?”十三娘一脸好奇的问。 男子彻底无语,不和十三娘讨论这个,“你如果能带我进城我就告诉你我的名字。” “这有何难,跟我走便是。”十三娘得意地看着男子。 男子不理十三娘,兀自站了起来,“走吧。” 十三娘那一点点小得意瞬间被男子冷漠的态度熄灭了,不过她并不气馁,只见十三娘不知从哪里掏出了一张公检,嘚瑟地在男子眼前晃了晃。男子眼角一挑,显然是没想到眼前这个笨女人还会造假。 有了十三娘的假证,男子顺顺利利的进入了洛阳城,看着洛阳城里繁华的街道,男子眼中第一次有了华光,虽然他此时依旧穿着破烂,但是一个人的气质却变得有些超凡脱俗,着实将回过头来看男子的十三娘震惊到了。 然而就在十三娘失神的片刻,那男子就不见了身影,如同放回大海的鱼,任回过神的十三娘在人群里怎么找都无法找到。十三娘在人群里挤的满头大汗,气呼呼的在心里骂道:“忘恩负义的小人,说好告诉我名字的,下次别让我再遇见你!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十一、京城银铃十三娘 次日,这是裹儿到京城以来第一次出门,在此之前她都闷在车里,从来没有留意过这座城,今天她特意打听到了东市是洛阳城里最热闹的地方,于是便独自一人来到了东市。漫步街头,裹儿细看之下发现京城的街道完全不似房州,街上井井有条,屋舍俨然有序,一路走来人声鼎沸,沿街有很多小商贩卖着各式各样的东西,杂而不乱,有些小商贩的摊子前围着一群人,摩肩接踵却井井有条,没有人拥挤推扯,果然是天子脚下的盛世之象。 裹儿漫无目的随着人流方向闲逛,走马观花的看着花花绿绿的摊子,既陌生又新奇,对一切事物都要多看上一眼,突然,裹儿瞳孔一缩,她散漫的目光全部集中在一枚精致的银铃上,这枚银铃虽说是银色的,但细看之下就会发现银铃通体半透明,在阳光底下折射出七彩的光芒,似彩色光环萦绕周身,平添一分神秘色彩。 裹儿紧盯着这枚银铃不是因为它的做工精致,而是因为这枚被一个陌生女子拿在手里的银铃和她七年来贴身携带的那枚一模一样,那是她的大哥哥送给她的。她记忆里男子的面容已经模糊不清,无论她怎么回想,男子的面容总是越来越淡,而当初男子模样的泥人也碎了,唯独这枚银铃一直陪着她。裹儿下意识摸了摸自己怀中,自己那枚银铃正好端端的躺着,当年银铃有两枚,男子送了她一枚,如今自己这枚银铃安然无恙在怀中,那对面女子手里的就是 一瞬间,悲愤c失望c痛心c自嘲,如同打翻的调味罐泼洒在心间,五味俱陈。而对面女子似乎感受到裹儿灼热的目光正盯着自己手中的银铃,不禁有些心虚,如芒在背,她本能的立即收好了在手中把玩的银铃,转身看向裹儿的方向。裹儿见女子看过来,目光一闪回避开去,又看到她第一时间将银铃宝贝的收好,不禁怒意上涌,也顾不得行为无礼,直勾勾看着女子。 裹儿本以为女子会上前搭话,不料女子调头就跑,动作矫捷熟练。裹儿脑中一片混乱,不知道她跑什么,但是脚已经不由自主的追上去了,竟只比那女子慢了一拍。裹儿从小在山林里长大,再崎岖的山路她也来去自如,更别说这京城的平坦大道。而那女子也身形如燕,像是练过轻功,在拥挤的人群里穿梭自如,看得出丝毫不费力气。 于是两人在京城最繁华的街上开始了一场拉锯赛,本来两人之间的差距并不大,奈何裹儿吃亏在不熟悉地形,被那女子在小巷子里东躲西藏七拐八拐,终于辨不清方向,失去了女子的踪影。裹儿无奈停下脚步,靠在墙边直喘气,又暗自纳闷,体力不错的她,跑了这么久也累了,那女子怎么这么能跑,再说她跑什么,自己刚刚的眼神有那么凶神恶煞吗?哎这下没追上她,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遇到她,恐怕大哥哥的下落又不得而知了。 裹儿心中暗叹,没注意转角处来人,猛地撞在来人怀里,软软的,恩,手感不错,裹儿下意识感受着,张口刚想道歉,那人却推开她转身就跑,裹儿抬头,看到正是刚刚她追了半天的女子不禁大喜,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抬脚欲追,一句别跑还没喊出口,就看见地上一个银铃闪闪发光,正是刚刚那一撞女子掉落的,这下裹儿也不急着追女子了,慢条斯理捡起那银铃细细看着,嘴角露出一抹笑意。 “还给我!”女子的声音在安静的小巷子里蓦然响起,打断了裹儿的思绪。裹儿料定她一定会回来,欣赏着女子脸上焦急的表情,心里虽然不悦,但原先的怒气也消了一大半,缓缓说道:“我想这不是你的吧。”她故意拖长语气。 听见裹儿的话,女子脸上表情瞬间窘迫起来,双手攥拳咬着唇,再无之前的强势,语气不甘的对裹儿说:“算了算了,银铃你拿走吧,要不是看在你一个弱女子为这破铃铛追了我十几条街,我才不还你呢。” 裹儿还在为女子那句破铃铛生气,女子却不再理裹儿转身就走,临走前又对裹儿说:“虽说我偷了你的铃铛,但现在也还给你了,你不许报官啊。”女子语气里明显带了央求。 裹儿这下傻眼了,什么?铃铛是她偷来的?不是大哥哥给她的吗?认清事实的裹儿深深松了一口气,欣喜c庆幸c羞涩的情绪在脸上绽开,随即她又恼自己怎么如此不冷静,见女子要走,裹儿连忙叫住女子:“你等一下!” 女子见裹儿又叫住了她,神情变得有些恼怒:“我都把铃铛还给你了,还想怎么样,你”话未说完女子就被裹儿手中的另一个银铃堵了回去,那银铃与她偷来的一模一样,于是女子也不走了,好奇的抱胸打量着裹儿和两个铃铛。裹儿见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拉着女子进了一家附近的茶楼。 茶楼雅座,两个少女相对而坐,裹儿将七年前与那神秘男子相遇c相伴c最后分离,男子送给他银铃的故事原原本本说了一遍,只是刻意忽略了男子会仙术一事。不是她不愿意说,只是她知道即使说了眼前女子也不见得会相信,说不定还以为自己在戏弄她。不要说女子不相信,就连裹儿自己也产生过怀疑,在男子失踪的七年里,泥人不久就碎了,变成原本的一捧黄土,男子的面容也逐渐模糊了,裹儿曾无数次问自己,那些法术会不会是自己的臆想,可那脑海里那一幕幕真实的不能再真实的回忆又时刻提醒着她,一切都不是臆想。 女子听了裹儿的故事,也不禁起了恻隐之心,她将她手中这枚银铃的由来也告诉了裹儿。前几天她看到一个穿着华丽的白衣男子行色匆匆赶路,腰间就挂着这枚看起来价值不菲的银铃,于是她就手痒了。之前逃跑就是把裹儿错以为成白衣男子的熟人,认出了主人之物,要来抓她。 裹儿听见白衣男子一词,眼睛都直了,连忙问那男子现在身在何处。女子无辜摇头,她只是一个小偷,哪里还会去刻意打听失主的踪迹,失主不来打听她就很好了,她才不会自投罗网。 裹儿眼神随着女子摇头的动作暗淡了下去。女子见裹儿刚燃起的希望转瞬要被浇灭,于心不忍,于是豪情万丈的拍了拍自己胸脯,一口答应下帮裹儿打听白衣男子的任务。裹儿看女子笃定的口吻,随即又展开笑颜,这一笑明媚如雨过天晴,把女子看的都微微失了神,产生一种想要守护这个笑容的冲动。 裹儿对女子真诚道谢,目光炯炯有神,“谢谢你,初次相识就肯这么帮我。” 女子不在意地说道:“谢什么,我一定帮你找到你的大哥哥。”女子语气坚定,明显不是说来安慰裹儿的,而是真的希望这对有情人能终成眷属。说完,她们相视一笑,一笑将之前的误会全都烟消云散,一笑此后便是最好的朋友。 “你叫什么名字?”裹儿这才想起来没问对方名字,连怎么称呼都不知道。 “我姓顾,农历十三出生,没名字,以前家里人都叫我顾十三娘,你直接叫我十三娘就行了。” “好,十三娘。”裹儿爽快道。 “妹子你叫啥?”十三娘见裹儿比自己小,直接叫上了妹子。 “李裹儿”裹儿简洁回答。 “裹儿。。”十三娘默念。 “很奇怪的名字吧,因为我出生时连一块裹布都没有,父亲用自己衣服来给我做裹布,所以取名为裹儿,我原来很不喜欢这个随便的名字,可是后来有人却跟我说这个名字里包含了父母对我的爱。” “裹儿,多好的名字呀,对你那么说的人是你的大哥哥吧,我也觉得这是你父母对你的爱。”十三娘挽着裹儿的手,有些羡慕的说。 裹儿闻言苦涩的摇了摇头,“这是另一个人对我说的。” “啊?不管是谁,我相信那个人一定是发自真心的关心你。”十三娘笃定地说。 “是啊。。。”裹儿欲言又止,苏衍那张一脸坏笑的温柔面孔又出现在她眼前,好久不见,也不知道你还好吗。 十三娘见裹儿提起这个又添伤感,于是转开话题说:“我们不打不相识,从此你就是我十三娘的朋友了,以后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就不用客气,我一定竭尽全力。” 裹儿被十三娘江湖气的口吻逗笑了,点点头道:“好,相遇是缘,很高兴能认识你,十三娘。” “我也是。”十三娘眉开眼笑,笑容朴实而纯真。 说罢,裹儿将一个银铃郑重的交付到了十三娘挽着她的手里,说“一切都拜托你了。找到他之后把银铃还给他,麻烦再告诉他。。。裹儿找了你好久。” 十三娘没有立即去接铃,而是认真地问:“我们是朋友了对吧?” “当然!”裹儿毫不犹豫的回答,她自小就没几个朋友,大哥哥算一个,苏衍算一个,扳着手指头就能数清楚,现在多了一个十三娘,裹儿自然是开心都来不及,但凡愿意把她当朋友的,她都会真诚对待并且无比珍惜这段友谊。 十三娘这才郑重的接过银铃,紧紧握了握裹儿的手,说:“那你就放心交给我吧!” 裹儿如释重负,举杯对十三娘说:“我以茶代酒,先敬你。” “好。”十三娘爽快答应。 她们再度相视而笑,各自将面前的茶一饮而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十二、裹儿遇险思故人 从茶楼告别十三娘出来,裹儿已无心思再闲逛,直径回了家。刚跨入院门,裹儿就明显的感受到家里的气氛有些紧张:下人们屏气凝神神色匆匆,脚步飞快却消无声息的走过裹儿身旁,见到裹儿微微一福行礼又快步走开。偌大的院子里静的出奇,裹儿都能清晰的听到自己扑通扑通的心跳声。 基于今日家里怪异的气氛,裹儿很识趣的没有像以往那样大喊“我回来了”,只是快步走进后院,边走边寻找着大哥李重润的身影。 在后院一个凉亭里,裹儿看见自己母亲和哥哥姐姐围坐在一起,均是愁容满面,唯独不见她爹,裹儿心里一紧,一些不好的念头已经涌上心头,“爹呢?” 众人惊觉裹儿的存在,都被吓了一跳,韦氏白了裹儿一眼没说话,还是大哥李重润开口打破沉默:“爹被宣入宫了,走前还要求收拾了几件衣服,不知何时才能回来。” 裹儿并不知道皇宫就是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在她心里皇宫就等同于金银珠宝山珍海味华美衣服,所以她一听爹是进宫了,反而松了口气,觉得爹进宫又不是坏事,犯得着怎么担心嘛? 韦氏见自己女儿都已经十四岁了还这么没心没肺,以前在乡下还好,现在进了京城,处处是达官贵人,一个不慎就会落人口舌,惹来杀身之祸,思及此韦氏不禁愁容满面。裹儿向来就最会看人脸色,只要看见韦氏双眉紧锁c右手轻抬,就知道她要做拭泪动作,并且要苦口婆心语重心长的跟她讲大道理了,而且大哥和姐姐也愁眉不展,估计是救不了她。裹儿自然不会自讨没趣,不给韦氏开口的机会就立刻脚底抹油,转身就跑了。跑出去一段才听得她声音远远传来:“娘我累了回屋休息去了啊。”十四岁的大姑娘,语气却依就像孩子一般。 韦氏见裹儿一溜烟就没影了,刚张开想教育女儿的嘴又闭上了,终是莫莫叹气,哎。。。李显安危不明,女儿还这么不懂事,真不知将来我李家会怎样啊。。。。李重润看出来母亲的苦涩,却只是无奈摇头,眼中是掩饰不住的宠溺。李重润不求自己妹妹变得像那些京城才女那样才华横溢c知书达礼,也不求自己妹妹像皇宫里那些妃子娘娘那样左右逢源c勾心斗角,他只求他的裹儿能一生都像这样这样纯真如玉,不沾一丝世俗污秽。李重润暗暗在心里发誓要用自己的身体为小妹挡住外界一切黑暗血腥,她只需要生活在自己创造的美好世界里就够了。 此时的裹儿并不知道她大哥为了她给了自己一个多么艰难的任务,而这个决定甚至带走了他的生命。此时的裹儿只觉得家里气氛沉闷不甚无聊,让她一刻也不想待下去了,于是她又开始街上游荡。其实她心里真正的想法是希望能在街上好运气的碰见当年的男子,就如那天她遇到他的银铃一样。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裹儿就再也收不住自己的步子,在京城大街小巷里来回穿梭留意着人,边走还忍不住边想,万一真的遇上了他,久别重逢第一句话说什么好呢?好久不见?不行,这样太生分了。我找了你好久你去哪了?不行,这样又太矫情。思前想后裹儿也没想出个定论,不禁有些烦躁,明明每时每刻都盼望着与她的大哥哥重逢,可却怎么连见面该说什么都不知道。裹儿懊恼的敲了敲自己的头,又拿出银铃紧握在掌心,每次感觉烦躁的时候裹儿就会习惯性的从怀中摸出银铃握在掌心,银铃丝丝入扣的冰凉触感会让裹儿浮躁的心沉静下来,可是这一沉静下来,裹儿才发现原来自己不知不觉已经走到小巷的尽头,刚要回头,一个高大的身影挡住了她的去路。 “你这个小偷,这下看你还往哪里跑!居然自己钻进死胡同里自投罗网,可真够蠢的,也敢出来学人家有东西。”一个体格健壮下人装束的男人堵在胡同口,语气不善的大声喝道。 裹儿见男人堵住了自己的去路,第一反应就是贴身收好自己的银铃,然后发现那人满口唾沫横飞说着莫名其妙的话,饶是她的好脾气脸上也有了愠色。这里就他们两个人,这男人刚刚的话肯定不是自言自语,难道是对自己说的?我偷他什么东西了,真是莫名其妙!裹儿不觉皱眉,嫌眼前男人耽误了她找人。 那下人见裹儿默不作声,以为是她心虚不敢说话,越发确定是裹儿偷了银铃。他跨一大步上前便揽住了裹儿的腰,直接讲将裹儿扛在肩上,生怕裹儿逃跑。“小丫头片子,这下你跑不了了吧哈哈哈,敢偷我们家少爷的东西,有你苦头吃!”下人说完不顾裹儿拳打脚踢牙齿咬,硬是不松手。 “你放开我!我根本不认识你,也不屑于偷你们家少爷东西!你快放开我!不然我喊人了啊!”裹儿被突如其来的意外吓到了,拼命挣扎着挥舞手脚,可男人粗壮的手臂如同铁钳般紧紧禁锢着她,任她如何挣扎都纹丝不动。裹儿见这男人四肢发达头脑简单,讲理是肯定没用了,于是干脆扯开嗓子大呼:“来人啊!救命啊!救命啊。。。”声音在小巷子里久久回荡,却没见着人影来就她,裹儿刚想继续喊,身下男人的脸就皱成了一团,立即伸手捂上裹儿的嘴。 裹儿张口就咬,一点也不心软,咬下去就感觉到了满口的血腥味,男子吃痛,却依旧死死捂住裹儿的嘴不撒手,裹儿没奈何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正在裹儿绝望之际,远处小巷里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裹儿不禁大喜,定是有人听见呼救,寻声来救她了,她不再咬男人,抬头殷切望着巷子口,而男人脸色更难看了。 随着来人渐近,裹儿喜悦的脸色却一点一点的沉了下去,直到看清全部来人,裹儿已经面如死灰。来的人大致有五六个,全都穿着与身下男人一模一样的下人装束,她可不会蠢到认为这些人是来救她的。底下男人皱着的脸突然绽开了如菊花一般的笑容,这些人是他发现裹儿手中银铃之后,一边暗自不动声色的跟踪着裹儿一边用密报联系的帮手,终于在这关键时刻赶来了。 来人手脚利索,还带了绳索等工具,动作麻利的把裹儿给五花大绑了,又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块破布塞入裹儿口中。 裹儿真叫个有苦说不出,她好端端的逛个街,还是在光天化日天子脚下逛街,没好运气的遇到想遇到的人,反而遇到抢劫,抢劫就算了,反正她也没钱,可人家还就不抢钱,硬说她偷了他们东西,二活没说就把她人给绑了,天理何在!裹儿心乱如麻不知所措,更加不知道要被带到哪里,只觉眼前一黑,自己眼睛也被蒙住了。 待裹儿重新感受到光亮时,她已经被关在了一个四面都是墙的密室里。她缓缓睁开眼睛,适应了一下里面原本就昏暗的光线,才打量起四周:四周都是石墙,只有一扇铁门,门下方有一条一臂宽的门缝,估计是用来送食物的,另外墙最上方还有一扇人头大小的天窗,这房间的全部光源就是从这里透进来的。仅凭这么点空隙仅凭裹儿的本事,是绝对逃不出去的,一瞬间已经冷静下来的裹儿就得出了结论。既然逃不出去,裹儿也不做些徒劳的挣扎浪费体力,还不知道会不会有人来给她送饭呢。 天色渐暗,裹儿就静静坐在一个黑暗的角落里,后背紧贴着冰凉的石壁,强迫着自己保持清醒警惕,神经的高度紧张让时间流逝的越发缓慢,安静的室内落针可闻,裹儿能清晰的听到自己的心跳,自己的呼吸,自己寒毛乍起的声音。所以突然响起的一阵脚步声如同惊雷一般,瞬间在裹儿耳边炸开,炸的裹儿一跃而起,身体僵硬的站在原地一动都不敢动,静静等待着来人。 来人步履匆匆,“碰”的一声在地上随意放下一个东西,抬脚一踢,东西便从门缝里被踢了进来。裹儿定睛一看,是一个盘子,里面放着一碗冷饭,一碟青菜。脚步声再度走远,室内恢复死寂。从裹儿被关到来人送饭明明只有不到一个时辰,裹儿却觉得似过了数天之久,好不容易听到除了她自己声音以外的声音,一抹喜色尚未露出,那声音已经消失,重新堕入绝望黑暗的裹儿如同泄了气的皮球,最后一丝力气也被那远去的脚步声带走了。她软软扶着墙瘫下了去,几次试图重新站起,却又重重跌倒,直到她没有力气再站起来,亦没有力气去恐惧周身的黑暗死寂,安静的环境中,极度的紧张下,疲惫的意识开始逐渐模糊,眼皮越来越沉重,最终重重合上,她竟就这般睡着了。 突然一阵寒意袭来,裹儿打了一个激灵,生生被冻醒了。睁开眼睛裹儿恍惚的看看四周,这才想起她身在何处,意识立刻清醒,第一反应就是去摸自己怀里的银铃,指尖触到银铃冰凉的质感,裹儿才略微松一口气,随之而来的却是无限后怕。她居然在这种危险莫测的环境下睡着了,万一银铃被偷了怎么办,万一有人趁机轻薄她怎么办,裹儿越想越害怕。 此时已是后半夜,更深露重,牢房里更是寒气逼人,裹儿被冻的牙齿不停打战。她害怕有人来抢她铃铛轻薄她,又害怕牢房里的幽黑静谧,渗的人汗毛倒竖。她不敢闭眼,又不敢睁眼,腿坐的麻了也不敢动一动,身体僵硬再无睡意,一坐就枯坐了到天明。 晨曦的微光透过天窗照在她脸上,居然让裹儿有一种重生了的想哭的冲动,她第一次觉得光明是那样的美好,黑夜的死寂和她的想象力折磨的她几乎崩溃,只是一个晚上就仿佛在黑夜里度过了孤独的一生一般。在这无穷无尽的黑暗里,裹儿唯一的光明就是男子,他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一字一句,无时无刻不温暖着裹儿,她全靠着一遍又一遍的回忆着儿时的记忆,才没有在黑夜也丧失理智。泥人,红薯,毽子,与他泛舟湖上,这些场景一幕幕在眼前回放,是甜亦是痛,每回忆一次便是剜心之痛,可就是这血淋淋的痛楚让她更加清醒坚持到了太阳升起。 就这样日升月落,裹儿在牢房里被关了整整三天三夜,思念男子三天三夜,心痛了三天三夜。三天后,终于,牢房门被“吱呀”一声打开,一个下人模样的男人恭恭敬敬的对裹儿说:“我家少爷有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十三、韶华似水一枕梦 时间推移回一天前,十三娘终于查出了银铃主人,那位白衣男子的下落。她原本以为要费一番周折,没想到才过了几天就有了眉目,究其原因,并不是她有多厉害,而是对方实在太惹眼。最近大街上突然多了许多衣着相同的家丁,他们穿着不似普通的下人,比普通人家的家丁要干净整洁,衣服的料子也明显要好。最引人注目的还是他们会在每一处路边摊子c古董店c当铺里驻足细看,却也什么都不买,更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这批人瞬间引起了十三娘的注意,她直觉这批人要找的就是她手上的银铃。于是,她假装也在逛古董店,刻意接近这些家丁,一瞅准有机会就上前搭话,问那些人他们看中什么。那些人不答,继续忙着手中的事,连一个正眼都没给十三娘,十三娘也不恼,继续用热脸贴人家冷屁股,自顾自说起闲话来:“我看各位衣着不凡,想必都是有钱人吧。我一个粗人不懂这些个瓶瓶罐罐,这不家里妹子成亲,硬要我出来买个像样的东西做嫁妆,要不各位爷帮我挑挑?” 十三娘自小在市井里长大,说话也是市井味十足,平日里在主人家里不能乱说话,十三娘的出现正好满足了这些下人八卦的,终于有一个家丁忍不住对十三娘开口抱怨:“我们都是些下人,哪懂这些啊,要不是主子下令要我们来找东西,我们至于这一家一家跑断了腿嘛!要怪啊都怪那该死的小偷。。。”下人话还没说完,便被边上人咳嗽两声打断,那个说话的下人自觉失言了,也不再多说。 十三娘也很识趣,不再问那主人丢了什么,他们在找什么,反正丢了的东西大概就是出自她的手笔。于是,她转移话题道:“原来你们是下人啊,那你们主子应该很有钱吧,看看你们穿的这么好的布料,真让人羡慕!” 那些家丁听闻十三娘这句话,一下子昂首挺胸,满面得意,其中一个人神色自豪的对十三娘说:“我们是王家的家丁,穿的自然是比别人好。” 轰隆!十三娘脑中被“王家”这两个字震的有些晕,她想过她下手的对象应该是个富家公子,但她绝对没想到会是京城最有钱的王家。 王氏是太原一等一的名门,是北魏孝文帝时曾定下的四大世家之一,这四姓便是当时的皇帝也要高看一等,普通姓氏想与之联姻,无论嫁娶都难如登天。后因王家长女嫁入皇室李家,王家一脉部分迁移到京城,而那嫁入李家的长女就是唐高宗李治的原配皇后王氏,是改变武则天一生命运的王皇后,也是因此断送了自己一生的可怜女子。王皇后死后,武则天下令改“王”姓为“莽”,太原王姓本家一律改姓,唯有这京城的一支分支与本家断绝联系幸免于难。别看这只是王家的一支分支,经过这几年的发展,其财力已然富可敌国。而眼前这些家丁就是王家的家丁。 家丁们看见十三娘吓得说不出话来,一个个见怪不怪,王家的威名天下皆知,而能有幸见着王家人的却是极少,所以他们这些下人早已习惯对方被自己身份吓坏的样子,只是笑笑便不再理十三娘,转身离开古董店向下一家走去。 直到那些下人走远,十三娘才怔怔离开古董店,此时的她脑中全是那个白衣男子的身影。那天她在一处偏僻的巷子里遇到一位全身雪白的男子,他一身白衣如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花般圣洁。男子的脚步似乎有些匆忙,而神情却是泰然自若的,十三娘一眼就瞟见了他腰间的银铃,直觉那东西价值不凡,下意识脚步一顿,身子就直直跌了出去,跌向男子方向。男子匆忙中依然优雅的扶了她一把,于是,银铃到手了。东西到手理应最快速度脱身,以免失主发现,而十三娘却没有,她借着男子有力的手臂站稳身子,立即抬头去看那男子,不知是那天的阳光太刺眼,还是男子的容颜太耀眼,十三娘只觉得眼睛被晃的一花,再睁开时就只有男子白衣飘飘的背影了。 原来是他,原来是他!名满天下的王家大公子,王璟寒。王璟寒十岁时,有达官贵人羞辱他们王家,看不起他们只是一个分支,连本家都改姓了,他们还苟延残喘。王家所有人都噤声不语,那人不是现在的他们得罪得起的,只有十岁的王璟寒独自站出来,瘦小的身材迎风而立,站的笔直,反驳声音洪亮有力,掷地有声,将对方说的无颜杵在王家门口,羞愧的狼狈离开。他十二岁开始接任家族生意,药品c香料c丝绸c盐铁这些成人都要小心翼翼的生意,在他手里却变成了和吃饭睡觉一样容易的事情。从王璟寒接手王家所有重要生意开始,王家才开始真正走向鼎盛,可以说没有王璟寒就没有现在独占鳌头的王家。而我们牛叉的王家大公子并不是靠他牛叉的生意闻名天下的,他最出众的还是他的才华。他所作的文章就是连皇宫里的太傅大人都连胜称赞,在一众世家公子中更是广为流传,引以为鉴。更难得的是,他写得一手好字,一幅沾染上几分醉意的狂草,被那些名门世家争相抢夺,似乎家里挂上一幅王家大公子的墨宝就是一件极雅的事。就这么一位才华横溢同时精明能干的公子吸引万千千金小姐的还不是上面所提那些,而是他那张俊美的几乎让人移不开眼的脸。洁白的肌肤白的让所有女子都为之羞愧,而又不似那病态的白。完美的面部轮廓,眉如远山之黛,轻轻一笔却将其勾勒的清雅悠长。长而浓密的睫毛,覆盖住了那双桃花眼,却盖不住眼中如水墨瞳。英挺的鼻,微薄的唇,永远严肃而拒人千里之外的表情,没有一处不体现着他的俊美,也没有一处不体现着他的高傲。 任十三娘怎么也没想到,她在小巷子里突然犯职业病顺手偷的一个人,竟然是王家大公子。她小时候就听说过无数关于他的传闻,如所有怀春少女一样被他的博采众长雄姿英发深深打动,从此成为他万千仰慕者之一。一个小小的少女,怀着那一捧春水,天真而又卑微的憧憬着她的真命天子,无数次午夜梦回,梦见他与自己擦肩而过意外邂逅,梦中惊醒,带着一抹羞红,翻身继续甜甜入睡。 那是甜蜜而遥不可及的梦,而现在梦中人的贴身物件现在正贴着她里衣躺在她怀里,她似乎还能感受到那银铃上他残留的体温,触在她肌肤上,灼的火热。她激动,她诧异,她战栗,不是因为他是京城最有钱有势的王家大公子,只是因为他是那个让她魂牵梦萦的梦中人。 可是,他不是她的,银铃也不是她的,这一切都是裹儿的,裹儿苦等了他七年,如今她终于能把裹儿和银铃一起还给他了,而她,也可以继续做她偶然邂逅的梦,从此,一梦不醒。 十三娘感觉到自己眼前的场景有些模糊,伸手一揉眼睛才发现原来是自己的眼泪,多少年没有哭过了,自从父母留下弟弟抛弃了她,自从她被一个神偷捡回家日日受折磨,自从她一次次失手被抓打得皮开肉绽,自从她无数次希望那梦中人为她挡下一身风雨的幻想被人情冷漠打破,她就知道除了她自己坚强的站起来,没有人会帮她。可是,今天自己是怎么了?为什么会哭?不是早就忘记眼泪是什么滋味了吗?就为了一段连暗恋都算不上的爱吗?还是因为现实的残酷再一次重重刺进她心里,让她清醒的认识到自己就是一个卑微小偷,而那个笑起来如春风般和煦的女子才应该是他的良缘。 再卑微的少女也有一个纯真美好的梦,她不怪裹儿打碎了她的梦,甚至她真诚的祝福他们,只要他幸福她就幸福。于是,十三娘现在唯一想做的就是尽早把裹儿的手交到王璟寒手里,然后在一片相逢的喜悦中独自默然离开,痛痛快快的哭上一场。正是因为这样,她忽略了王璟寒从来没有去过房州的事实,也忽略了王璟寒的年龄与裹儿的男子差距甚大。 裹儿与十三娘告别前将自己的地址告诉过十三娘,让十三娘一有消息马上到地址所写的地方通知她,还怕十三娘找不到,特意画了一张简单的地图。十三娘顺利的看着图找到了裹儿的住处,敲门,她原以为她的任务就要结束了,没想到这一切才刚刚开始。 开门的并不是裹儿,而是满面焦虑眉宇间尽是疲劳的韦氏,十三娘从她口中得知原来裹儿已经失踪整整两天两夜了,李家人心急如焚,自幼乖巧懂事的裹儿从来没有过夜不归宿,更别说是整整两天,定是出了什么事。十三娘听到这里不等韦氏抒发完心中的焦虑,拉着她就要去找裹儿。韦氏却挣开了十三娘的手,无奈的摇了摇头,眼中尽是苦涩,说:“如今李家正是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裹儿她爹还在宫中,我们万不可惹出什么事端。” 十三娘想起了小时候父母丢弃她的情景,也是这般讽刺的无奈,听着就让人恶心,不禁叉腰怒骂:“有什么比女儿还重要的吗!你们不找我去找!”说完,十三娘头也不回的走了。空留下韦氏满身萧瑟。 “我的女儿,对不起”一滴眼泪无声没入韦氏衣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十四、缘分本是错中生 京城,弄春阁。 今天弄春阁门前格外热闹,不是因为今晚京城第一花魁要在弄春阁献舞,这是有钱人的世界,和绝大部分老百姓都没有关系,他们更喜欢看不要钱的热闹,比如此时弄春楼门前。 有一个流浪汉声称要见第一花魁,还要阻止她献舞。几名护院正不耐烦的驱逐着那个流浪汉,谁都知道在青楼献舞就是献身,人家姑娘就是靠这个吃饭的,他管得着嘛。护院们手脚并用,又踢又踹,眼中尽是厌恶和鄙夷,不似在看一个人,而像在看一团垃圾,嫌踢一脚都脏了他们的鞋。尽管如此,他们依旧踢的很爽,他们本来就是最下等的给青楼看院子的人,平日里那些卑贱的ji女也敢对他们呼来喝去,此刻他们终于找到居于人上随意拿捏别人的快感,怎么舍得轻易停下。而周围百姓围了一圈又一圈,京城不大,多的就是闲人,一点小动静就可以立马从城东传到城西,人人脸上都是一副看热闹的神情,却没有一个人出手阻止,仿佛这是他们好不容易从无聊生活里找到的乐子。 那流浪汉也不反抗,只是不管护院们怎么踢打,始终不肯后退半步。他一身黑色袍子不知多久没洗,上面满是油污,油污上还黏了很多灰尘,那滑腻腻的触感让人看了不禁退避三分,袍子很长及地的部分已经磨得破烂不堪,露出男子枯瘦白皙的脚踝,脚上的鞋也早已磨破,几乎只剩下零散布条挂在脚上,长途跋涉让他原本细腻的脚上伤痕累累。身上隐隐散发着难闻的恶臭,连苍蝇都不愿接近。就是这样狼狈的男子,一双眸子却是异常的澄澈,在这浊世中显得耀眼夺目,不似人间所有,只可惜被那如枯草般杂乱还沾着泥泞并在一起的头发所挡,没有人注意到。 “果儿,让我见果儿!”许久未曾开过口的他,声音嘶哑尖利,如同铁杵划过镜面。 “花魁的芳名也是你叫的吗!给我打!”一个护院的拳头毫不客气落了下来,落在男子瘦弱的胸膛上,将男子生生打到在地,引来周围人群一阵唏嘘。 而男子双手支地,仍然在试图爬起来,嘴里不停的喃喃:“果儿果儿,你这又是何苦果儿!” 周围哄闹的人群中突然冲出了一个女子的身影,正是十三娘。她气势汹汹而来,一脚将那正欲再次对男子动手的护院踢翻,再一个漂亮的转身,颇有女侠气概的顺势扶起在地上挣扎的男子,然后对那帮仗势欺人的狗奴才露出一个杀人的眼神。那些护院立即惊慌后退,悻悻回到青楼里,不敢再为难男子。周围围观人群有些扫兴的一哄而散,青楼门前如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再次恢复平静,只剩下十三娘与那男子两人。 男子感受到有女子柔软的手将他扶起,立刻用他嘶哑的嗓音兴奋的说道:“你终于肯见我了果儿,你知道”话还没说完,就被他自己生生打住了,因为眼前女子并不是他的果儿。 “怎么是你?”两人同时发出惊呼。 原来那流浪汉就是十三娘在城门口遇到的男子,那男子显然对在此地见到十三娘也十分惊讶。 “这里是青楼,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也怪不得别人打你,我还有事,你自己快离开吧。”十三娘语气匆忙,她猜到那男子应该与青楼里的某位女子也是一对苦命鸳鸯,她虽心生怜悯,可此时的她正急着寻找失踪的裹儿,没有再多闲暇来管这档子事。 “我不能走。”男子不看十三娘,只盯着青楼某处,目光灼灼,自顾自说道。 “你爱走不走,不走等着再被打吧!下次可没有我这么好心的人来救你!”十三娘有些生气男子浪费了她一番好心救他,语气颇有些恼怒。而男子对救命恩人的愤怒置若罔闻,执着的再次朝着弄春阁方向走去。 十三娘彻底恼了,她从来没见过这么固执的人,上前一把拉住他,气愤的说:“你要找死我不管,在你死之前先让我打听个事。” 男子依旧不语,却没有再往前走,示意十三娘问。十三娘会意立即说道:“前些天你有没有见过一个这么高,十四岁,身材略瘦,穿一身鹅黄碧纱裙子的漂亮姑娘。”十三娘大概比划了一下裹儿的身高,向男子询问着,她也没抱多大期望,只是习惯性的见人就问。 “见过。”男子简洁的回答,却让十三娘的嘴巴差点合不上。 “你,你你你,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十三娘惊的都结巴了,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虽说好心有好报,但这好报来的也太快了吧!一向做什么事都倒霉的十三娘对自己的好运气难以置信。 “见过。”男子语气平淡的应十三娘要求又重复了一遍。这回十三娘真真切切的相信了自己真的这么好运气,连忙抓着男子油腻腻的袖子问:“那她现在在哪?快带我去!” 男子目光沉吟,低头思索了一下才答:“她被人绑走了,那天我看到几个家丁模样的男人将她眼睛蒙住抬走了,嘴里也被塞了东西,面容我看不清楚,但那身鹅黄的裙子我敢确定。”男子第一次认真的说了这么多话,明明是他不关心的事,可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这几天心里对那女孩的担忧一直无法抹去,直到他听说京城第一花魁果儿要献舞的事,才把这份担忧暂时放在一边,如今十三娘问起,他自然十分在意。 “那些家丁是不是衣着比一般家丁华贵?他们是不是将那女孩抬向那个方向?”十三娘指了指王家的方向,急切的问道,她心中似乎猜到了一种不好的可能。 “正是。”男子语言又恢复了原先的简洁,对于除了他的果儿以外的人,他并不愿意多说一个字。 十三娘一有了裹儿的确切下落,忙不及要往王府赶,救人如救火,万一裹儿替她受了什么罪,她一辈子都会活在愧疚里。于是她匆匆告别男子,临走之际还不忘对男子说:“下次遇见你,我一定会问出你的名字的!” 男子不置可否的摇了摇头,下次还不一定能遇得到呢,可就在这一瞬间,男子瞳孔微缩,一枚精致的银铃映入他的眼眸,刹那间男子眼疾手快将银铃拾起放入自己脏兮兮的衣袖,快步离开弄春楼前。他看到银铃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果儿,而银铃入手的那一霎他就知道她不是,他熟悉每一个银铃的气息,那不是他当年送给果儿的,而那个叫十三娘的女子也绝对不可能是他的果儿,既然不是果儿的,那就由他收起来罢,毕竟这东西不是什么好东西,那女子掉了也好。 男子轻触着银铃,突然发现银铃上栓着一根红绳,红绳编的弯弯扭扭很不好看,却能感受到编者的心意,每一个结都是无尽思念与缠绵。男子的心也随之痛了一下,这银铃应该对她很重要吧,罢了罢了,天各有命,还是还给她罢。男子回头看了看弄春楼,朝十三娘消失的方向走去。 彼时的十三娘已经来到王府,她用力拍打着王府大门,大声喊:“开门!我有重要的东西要还给你们家大公子!开门呐!”重要的东西,是银铃,也是一个心上人。 不一会,沉重的大门缓缓开启,出来了几个下人,衣着是她熟悉的那种上等布料,是只有王家才有的大手笔。 “什么人在此喧哗!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王家下人仗着王家的势力个个凶悍霸道。 十三娘无视下人对她的态度,语气急切而强硬的说:“我有重要的东西要亲自交你们家大公子,你们给我让开!让我进去!。”她自小被打骂惯了,对这些下人欺软怕硬的脾性无比熟悉,所以她干脆比他们还剽悍。 那个刚刚说话的下人犹豫了一下,没有了刚刚的凶悍,开始细细打量起十三娘。下人见她穿的是最下等的麻布,脚上一双草鞋,腰上系着的是一根麻绳,连一根像样的腰带都没有,随即又恢复了之前的神气,眼睛长在头顶上一般睥睨着十三娘,一脸鄙视,说:“你以为大公子是谁都见的吗?你也不照照镜子看看你自己,放你进来我怕弄脏王府的地!” 十三娘更加急了,摸索着怀里的银铃就说:“我是真的有重要的东西给大公子,不信你看。”说着她就要拿出银铃证明,可手却落了空,银铃不见了! “看?看什么!继续演啊,演的还挺像。看你是个女的,老子不和你一般计较,放你自己走,你再不走我就动手了!”下人已经十分不耐烦,要是这边动静惊扰了大公子,那下一个被赶出去的就是他。 十三娘发现银铃不见心急如焚,也没心思再与那下人胡搅蛮缠,立刻头也不回的往刚刚来的路上跑,一边跑一边仔细的看着路面。那下人见十三娘落荒而逃,不屑的冷哼一声,脸上神情更加得意,大摇大摆的走入王府,重重关上门,嘴里还忍不住嘟囔:“每天都有爱慕公子的人找无数借口要见公子,但还没见过用这么漏洞百出借口的,真是鸟大了什么林子都有!” 十三娘自然是没听到那下人的自言自语,不然她早就不计后果一拳打过去了。此时的她找着银铃,心已经凉了半截,这么显眼的银铃掉在地上这么久,定是被人捡去了,京城这么大,叫她一个无权无势的小偷怎么找。她对不起裹儿,没了银铃就更加不可能救出裹儿了,十三娘越想越绝望,眼泪渐渐渗出,打湿了衣襟,她深深埋下头,眼睛直直瞪着地面,任眼泪肆意流下,也不肯放过一个角落。 另一边,男子带着十三娘的银铃东绕来西绕去终于追到了王府门前,他虽不知道十三娘要去哪里,但凭借之前十三娘话语里流露的信息,他直觉这里就是十三娘的目的地。可此时见门前空落落的,他就知道十三娘已经来过了,并且肯定没进去。他虽然不知道王府在京城的地位,但一看这府门的气派,他就知道这不是十三娘可以轻易进去的,她应该已经发现银铃不见了,就凭她的脑子,应该哭哭啼啼的原路返回去找了,现在追上去应该还来得及。 男子又朝来的地方快步走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十五、我自天涯寻你来 天色渐黑,街上熙熙攘攘的人也逐渐少了起来。若是此时在高处看这座城,你会发现家家户户的窗户里逐渐透出灯光,淡黄色的灯光柔和而温馨。相比之下冷清巷道上,行人已经稀疏可数,唯有两个快步疾行的人格外显眼。那两个人,一个低头只看路面,另一个抬头只看人面,兜兜转转好不容易绕到同一个路口,一个左转,一个右转,再度擦肩而过。一次次错过,一声声叹息,两张脸上都是无奈。 不知不觉天变得漆黑如墨,十三娘再也看不清地上的东西,男子在也找不到街上除了他以外的人。他抬头遥遥望见远方灯火通明的弄春阁。他想,里面应该正歌舞升平热闹非凡吧,他的果儿此时不知正在哪个男人怀里嬉笑怒骂。这么想着,他的心却已感觉不到痛,似乎是麻木了,又不像是麻木,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他为什么就这样放下他的果儿,来找这个与他只有一面之缘的女子。而且竟然要把他苦苦寻找的银铃还给她,他只觉自己大概是疯了。若是以前的他,就算明知见不到果儿,就算被那护院打死,他也会去阻止果儿。而现在,他只想着是不是去王府门口等那女子,遇见她的可能性会大一点。他说不清也道不明自己心里在想什么,于是他干脆不想了,就随着自己的感觉走,重新走回王府。 此时的王府幽暗深邃,只留有几盏幽幽如鬼火般的灯笼亮着,里面寂静无声,应该是下人主子都睡了。男子放轻脚步在门口寻了个不起眼的角落,竟不顾身在何处,不管地面寒气逼人,直接席地而坐,盘腿靠着冰冷的石壁开始闭目养神。他靠着石壁满意的打了个哈欠,反正他本就没地方能去,在这里凑合一夜也不错,这里王府的高墙大院不仅能挡风,而且还能挡住弄春阁那刺眼的灯火。 十三娘一直瞪着双眼在黑暗中聚精会神的找银铃,眼睛早已通红的布满血丝,眼泪也被风吹干,那风吹得眼睛生生的疼。双眼在黑暗中仔细分辨,时间长了,只觉脑中昏昏沉沉,脚步虚浮无力。眼看自己一头就要栽倒在地,十三娘连忙扶住旁边的墙,稳住身形,休息了一会,又扶着墙还想继续找。因为只有在找银铃的时候,她才能暂时忘记裹儿身处险境,而她却将救她的唯一希望弄丢的事实,不仅如此还害了裹儿一生的幸福,只要一停下来她就会陷入这种无穷无尽的自责之中。然而她仅存的理智又告诉她,她这只是在自欺欺人,以现在的天色,找也是徒劳无功,涂个心里安慰罢了。眼前最重要的是怎么在没有银铃的情况下救出裹儿。于是乎,十三娘也绕回了王府。 十三娘正想着要不要用她那三脚猫功夫去试试夜闯王府,仰起因为长时间低头的脖子,看见王府高大如山的府墙,幽幽叹一口气,又低下头去。这一低头,却见王府门口黑暗的角落中一个团黑乎乎的东西,着实把她吓了一跳。 她强忍着转身就跑的冲动,壮着胆一步一步小心翼翼的向那团黑色不明物缓缓挪了过去。靠近,发现那团东西竟然是个人!看样子是个男的。确定那是个人之后,十三娘第一个念头就是这人不会死了吧?她这么好运气的遇到王府凶杀案了?!于是她站的老远,缓缓伸出脚,用脚尖轻轻踢了一下那不知是死是活的人。 突然,就在十三娘脚尖触到他的那一刻,男子瞬间抬起头警惕的望向十三娘。一双眸子清亮如天上星辰,在黑夜中闪着璀璨的光芒,再也无法被他额前的乱发所挡。 十三娘被男子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不轻,正要张口尖叫时,嘴却被男子及时的捂住了。十三娘以为男子要对她图谋不轨,她也是懂些功夫的,于是抬腿便向那男子胯下踢去。 “别动,是我。”男子一开口十三娘就立即停下了动作。尽管她还没看清那男子样貌,但这声音实在是太熟悉了,不是常年累月习惯的那种熟悉,而是太有特色让人不得不熟悉。那男子的声线嘶哑如沙漠里快渴死的人,音调又十分尖锐,听着非常刺耳,是她平生听过最难听的嗓音,这声音听过一遍绝对就能过耳不忘。 尽管十三娘心中对男子声音十分好奇,直觉背后一定有故事,但她却没有将好奇表现出来。谁没有一个凄惨的过去呢,没有谁最惨,只有谁比谁更惨,他们都是一样的人,何必再揭人伤疤。 男子见十三娘冷静下来,立即松了手退开几步,他不喜欢离别人太近。十三娘一感觉到男子松开手,就忍不住要开口,此时的她有一大堆疑问想问男子来着。可男子并没有给她这个机会,在她准备滔滔不绝提问之前,率先伸出一个握紧的拳。拳头一张开,一个银铃豁然出现在十三娘眼前。银铃上挂着一根红绳,红绳另一端被男子夹在指间,银铃闪着银白的光芒,随着男子放手的动作被红绳牵着晃啊晃,像划破夜空的流星一般。 十三娘不可思议的看着自己面前的银铃,像看一个怪物一般。过了许久她也没有伸手去接银铃,男子也不催她,就一直保持这个姿势等十三娘自己来拿。直到等了很久很久,久的男子手臂麻木僵硬,十三娘终于缓缓接过银铃,在手触到银铃的一刹那,十三娘的眼泪也直直流了下来。 一见十三娘来接银铃,男子就放了手,银铃滑入十三娘掌心,还带着些男子的温度,十三娘将银铃紧紧攥在手心,好似在确定着什么,口中还喃喃自语道:“裹儿,我找到银铃了,我马上来救你!”可惜她的声音太轻,被午夜呼啸的凉风一吹,便消失在风声里了。说罢,她就猛的一转身要往王府冲。 男子急忙拎住十三娘后领,说话语气冷漠中略带怒意,“你也不看看现在什么时辰,不管你有什么重要的事也得等天亮再说。” 十三娘被男子一顿训斥,也冷静了下来,她现在去敲王府大门不要说见王璟寒,估计门都进不去就要被拖出来打一顿,还会连累身边男子。十三娘并不傻,刚刚只是过于担心裹儿,一时没想那么多,现在想清楚这一点,十三娘感激地看了男子一眼,乖乖学他之前的样子席地而坐。屁股刚着地十三娘就倒吸一口冷气,虽然已经是初春的季节,但午夜的地面依旧如薄冰一般,寒气自下而上渗入心间,将十三娘冻得直打哆嗦。男子见十三娘占了他的位子也不在意,在离十三娘稍远的另一个角落里坐下来,他动作自然,仿佛感受不到地面的温度一般。十三娘看着男子优雅的坐在地上,一屁股坐下去就不再动作,原本打算站起来的她也不好意思站起来了,只好耐住寒意舍命陪君子。此时离天亮不过一个多时辰,裹儿应该不会有事,不管怎么样也要忍过这一个多时辰。 “喂,今天谢谢你了,要不是你找到银铃,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开口的是十三娘,她找回银铃之后心事就去了大半,本就是喜欢闹腾的性子,男子不说话,气氛安静的让她全身不舒服。 “没事。”男子显然不想搭话,连眼睛都没有睁开看十三娘,自顾自闭目养神。 十三娘脸皮厚惯了,丝毫不理会男子对她的冷漠,继续问道:“你还欠我你的名字呢,我总不能一直叫你喂吧。” 男子听到十三娘的话,闭上的眼睛突然睁开,眼眸垂下,似在思考着什么,良久才慢慢答道:“慕毅。” “慕毅?好名字!我们就算是认识了,你今天帮了我大忙,以后你有什么需要我的尽管跟我说,用不着客气!”十三娘向来自来熟,两三句话已经把男子当成了“好兄弟”。 慕毅对十三娘的过度热情只是淡淡点了点头示意听到了。而十三娘根本看不出慕毅不想与她多说的样子,又没话找话的问:“看你样子不是京城的人吧,也不像一般的乞丐,倒像是落魄的富家公子。你是不是路上遇到劫匪了?你来京城有什么事?需不需要我帮你啊?” 面对滔滔不绝c脸皮厚实,恨不得把他家里几口人地里几头牛都问出来的十三娘,连向来对人冷淡的慕毅也有点吃不消了,他自觉沉默也没用,反而会招来十三娘更多的八卦,于是他答:“来京找一故人,多谢你的好意,我已经找到了,不需要帮忙。”男子已经准备好了十三娘继续不依不饶的追问故人是谁之类的问题,而十三娘却难得的沉默了。不是她不好奇,而是她联想起青楼门前那一幕,便猜出了什么,男子短短几句话功夫,她脑海里已经勾勒出一个青梅竹马被迫卖身青楼,痴情男子千里寻爱人的凄惨故事,并被她自己臆想出来的故事深深感动着,看男子的目光也不觉多了几分我懂你的意味。 男子对十三娘投来的莫名其妙的目光大为不解,他估计想破脑袋也想不到就自己几句话,十三娘已经帮他编出了一段闻者皆落泪的完美身世。也还好他不知道,不然估计是不想和十三娘坐在同一个屋檐下了。 十三娘还沉浸在自己的故事里,看着明月当空,不禁想到自己那凄瑟的单恋,她的梦中人正在自己身后靠着的墙壁之后熟睡,而她只能在墙壁之外对月苦思,月光鲜明,心事也如此鲜明。 见十三娘居然不说话了,男子更加不会主动挑话,看十三娘一眼就继续闭目养神,气氛一下子又恢复了最初的宁静。只听见穿堂风呼呼作响,卷起庭前落花漾入水中。身下的石板已经被屁股捂热,不再冷的刺骨,精神紧绷了一天的十三娘终于不堪疲惫,靠着身后石壁沉沉睡了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十六、王家公子王璟寒 漆黑的夜被晨曦轻轻撕开一角,一道天光从夜的缝隙里透出来射向大地。清晨天还蒙蒙亮的时候王府门前已经有陆陆续续的人经过,忙碌的人们并没有注意到王府门前角落里有两个与高大气派王府格格不入的人,王府早早起来开门的家丁正揉着睡眼朦胧的眼睛,嘴里嘟嘟囔囔的抱怨着什么,完全没有注意到十三娘与慕毅。 不一会十三娘醒了,她被同如蒙上一层晨雾的孩童嬉闹声c小贩吆喝声c车轱辘轧地声吵醒,这些声音隐约而清晰,是市井中最平凡朴素的声音,也是十三娘从小听到大的最熟悉的声音。十三娘听着这杂乱而清澈的声音美美的伸了一个懒腰才舍得睁开眼睛。眼睛睁开,她发现不是自己所熟悉的破庙,这才想起来自己是在王府门前睡着了,自己还得赶紧去救裹儿呢!想到这里十三娘立刻弹起身,这才起到一半脚一软,才发现手脚都麻了,全身酸疼,连脖子都扭了,眼看自己就要与地面亲密接触,十三娘心里默默流泪想,果然不应该随便坐着就睡着了啊,怎么着也得换个舒服的姿势。 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十三娘只感觉喉咙一紧,差点喘不过气来。原来是身后男子不知什么时候醒了,见她要摔,一把揪住了她的后领。十三娘扭头给了慕毅一个感激的目光,慕毅依旧很冷淡的样子,将十三娘拉起,确定她站稳了,语气不带一丝情绪的说:“你不是要进去吗?快敲门吧。” 十三娘本就急着救裹儿,听到慕毅的话更加心急,二话不说就砰砰砰全力拍门。开门的还是昨天那个下人,下人一直盯着十三娘看,似乎还认识十三娘。 “怎么又是你啊!快走快走!我没功夫陪你玩!”那下人依然不正眼瞧十三娘,挥手驱逐十三娘,说话的语气里也满是瞧不起。 十三娘救裹儿心急,也不和他计较,伸手就要去掏银铃,身后慕毅看到她动作立刻消无声息的跨上前一步,站在离十三娘只有几寸的地方。十三娘掏出银铃,那下人终于正眼看了十三娘一眼,这一眼看见银铃,全府上下忙忙碌碌找了很久的银铃居然在这个女人手里,眼睛都直了。十三娘见他认出银铃,大喝道:“还不让我进。。。”话刚说到一半,一直粗糙的大手就向十三娘举在半空拿着银铃的手伸来,眼见那手离银铃只有半寸,而十三娘还完全没有反应过来,那手的主人嘴角露出一抹嘲笑,笑还没完全展开就凝在了嘴角,他的手被另一只白皙而布满污垢的手按住了。 欲抢银铃的手是下人的,按住下人手的自然是慕毅,别看他身形瘦削,力量却用的巧妙,轻轻按住手腕,一个健壮男儿居然动弹不得。直到这时十三娘才反应过来,显然是被刚刚突如其来的一瞬间吓蒙了,手忙脚乱的将银铃贴身放好,还隐隐有些后怕,若是刚刚银铃被抢走了,以她和慕毅绝对斗不过王家,报官都没人信她说的话,想到这里,她又向慕毅投去万分感激的目光。 慕毅不理会十三娘的眼神,伸手一甩,将那下人甩到一边,拉过十三娘的手,也不管剩余下人们扑过来阻拦,带十三娘快步走入王府。十三娘的手被慕毅握在手里,她粗惯了,也没觉得不妥,更没想过什么男女授受不亲,她只觉得慕毅的手冷的刺骨,如一块薄冰,一点温度都没有,不过她也没觉得奇怪,毕竟她和慕毅在更深露重的门口坐了一夜,慕毅的身子又一副虚弱的样子,不冷才奇怪呢。感受着男子手心的冰凉,十三娘仿佛感受到了眼前男子同时冰凉的心,她握着慕毅的手不禁紧了些,似乎想将他的手捂暖。慕毅感觉十三娘刻意握紧他的手,眉头微微蹙起,手轻轻一挣,挣脱了十三娘的手。十三娘感觉手中一空,想到估计是被慕毅误会了,有些羞恼的绞着自己双手,暗怪自己怎么这么大意。 前方男子停了下来,王家外门虽然守卫严实,但里面下人却不多,他刻意避开人声,七绕八绕估摸着到了内院,“这里估计就是内院了,你要办什么事尽快,待会那些下人就要找过来了。”十三娘也知道进了内院,她不再瞎想,开始专心的辨认王璟寒的居所。王府这么大想找裹儿谈何容易,更别说要救出裹儿,唯一的法子还是要找王璟寒,当然这里面也有她一点点的小私心。 王璟寒的住所其实很好找,这是他的一处私宅,并不是王家总宅,王璟寒十岁时就被家族赐了私宅独自居住,有不与其它兄弟同住的权力,没有什么事的话,他只需要每个月去本家拜见一下爷爷即可,因而避免掉许多纠纷,但更多眼红却是避免不了的。因此在王璟寒私宅里,他的屋子必然是最豪华的,而这里最好的屋子只有王璟寒的寝居和书房。算算现在时间,王璟寒应该是起床了,于是十三娘抬脚就往一座书房模样的屋子走去,慕毅远远跟着。 他们一前一后来到一间古朴而不失厚重,低调却处处华丽的屋子。十三娘轻扣门扉,小叶紫檀做的门触感光滑细腻,敲起来声音清脆悦耳。少倾,门无声开了,扑面而来的是满屋子的墨香与屋子里檀木家具的檀香,香气沁人心脾而不会感觉腻味,仿佛能让人心都沉浸其中。紧随着香气而来的是一道低沉而充满磁性的男子声音,“我说过不要打扰我看书。”声线平静的没有一丝波澜起伏,却能让来人感受到里面男子的微微不悦,从而自觉心生愧疚不敢再度冒犯。最后看到的才是那声音主人的容貌,如墨的长发随意披散在肩上,直直如瀑布一般。略淡的细长眉毛下面是一双似笑非笑的桃花眼,仿佛看人永远都带着笑意,让你猜不透他的心思。鼻子高而挺,紧闭的双唇很薄,唇色不红,是淡粉的,如他白皙里透着淡粉的皮肤,那薄唇一挑,一抹笑意霎时绽开,如化开冰霜的春水在十三娘心里荡漾开去。 十三娘看痴了,就是这样一个男子!她百转千回无数次梦到过的男子,她深藏在心底从未向他人诉说过的男子,她一遍遍幻想向她伸出手来的男子,王璟寒。此时他就站在她面前数寸距离,他唇齿微张,露出洁白光泽是牙齿,问:“姑娘,你是怎么到这里来的?”声音轻而温柔,语气也却是责问。 十三娘被王璟寒责问的语气惊醒,突然感到莫名的心慌和焦躁,心里痒痒的,脸颊热热的。她开口却感觉喉咙干涩说不出话来,于是急忙伸手拿出银铃,摊开手掌放在王璟寒面前。 王璟寒看到银铃的一霎全身气势浑然一凝,刚刚那种散漫悠闲的气氛全部消失,他的脸色随即变得凝重,语气也更加凌厉的质问十三娘:“这东西你是怎么来的?”他吐字缓慢,一字一字之间都给人一种巨大的压力,只是一句话十三娘就出了一身冷汗。 十三娘此时本就紧张焦虑,再加上王璟寒可以威压,差点双腿一软就瘫在地上,幸好身后慕毅扶了她一把。奇怪的是慕毅好想没有收到一丝王璟寒的影响,依旧泰然自若是站着。王璟寒显然也发现慕毅不似寻常人,看向他的眼神一变,变得更加谨慎防备。而十三娘趁着王璟寒打量慕毅的这段时间,又将银铃重新放好,重重喘了一口气,才重新找回自己的声音:“王公子,一切都是一个误会,你的银铃是我偷的,请你放了那个前天被你抓的姑娘好吗?” 听了十三娘的话,王璟寒这才想起来前几天有下人跟他回报说抓到偷银铃的小偷了,是个女的,银铃就在她身上,可那女的娇弱的很不像是贼。他这几天忙的脚不沾地,心想着银铃找回就好,也没去审问那个贼,甚至连一眼都没看过,连她身上的银铃都顾不上拿回来。 王璟寒最近忙的可不是什么生意,就在他上个月回本家给爷爷请安时,他最年幼也是他父亲最宠爱的弟弟叫王璟寒去他房间里说是要请教问题。王璟寒并没有多疑,他那弟弟现在才六岁,还能在他眼皮子底下耍什么花招么?他是知道本家许多兄弟对他有着深深的敌意,他本就是庶出也不是长子,却深得爷爷宠爱,赐宅院美婢,他王家大公子的称号也不是因为他年长,而是爷爷赐给他的,爷爷在家族里公认他为王家青年一代的代表,赐他大公子称号,公布天下。这怎么能不叫那些嫡长子眼红,所以他每次回本家都格外谨慎,不给那些虎视眈眈的兄弟留一点空子可钻,要不是爷爷他或许干脆就不回来了。 可是尽管如此小心,还是会有大意的时刻,就在那天,他弟弟请教了几个对他来说易如反掌的问题,他简明扼要的回答后快速离开不想生什么事端,却不想他前脚刚出门,后脚他幼弟就惨死房中,所有证据都指向他,连爷爷亲自出面都无法洗脱他的嫌疑。于是爷爷私下将家主之位和家主信物银铃传交给他,让他在关键时候可以力排众议直接登上家主之位压下风头。这是一件很冒险的事,家主手上沾染着自己弟弟的血,每一个人都可以因此不服家主,就算强行统治家族也征服不了人心,所以爷爷千万嘱咐让他不到万不得已不要这么做,宁可暂避风头,也不要把自己推到风口浪尖上去。王璟寒也非常听爷爷的话,选择一边韬光养晦,一边查案为自己洗脱嫌疑,可就是在这么关键的时候,他的银铃不见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十七、是缘是劫心自知 银铃乃是历代家主信物,是爷爷私下给他作为他登上家主之位最大的倚仗,如今银铃不见怎么能叫王璟寒不急。只是家主之位再急也急不过他在王家甚至整个京城的名誉重要,幼弟一案至今没有任何线索,他每天焦头烂额的寻找真凶依旧一无所获,若是他的名声毁了,登上家主之位有什么意义呢?不要说在王家不受到尊敬,此事一传开就算他离开王家也无法在别地施展才华。然而他知道这些也无济于事,爷爷想把家主之位隔代传给他已经是众所周知的秘密,想要除掉他的人太多了,甚至连他亲生父亲也对他不甚冷漠,如今爷爷为了避嫌不让他回本家。他只能私下调查凶案,时时操心夜不能眠,不知不觉竟将银铃交给下人暗中去找自己却忘了这码事,直到现在十三娘提起他才想起自己原来还关了个女子。 “可以,你把银铃给我,我带你去见她。”王璟寒声音永远是古井无波般的平静,他习惯不将自己的心事露在面上。 十三娘闻言毫不犹豫就将银铃给了王璟寒,银铃本来就要还给王璟寒,这是他和裹儿的信物,没什么好纠结的。一边远远站在门口的慕毅看到这一幕眉梢微皱,似乎想阻拦,却终是没动。 王璟寒被十三娘利落的动作噎住了,他以为十三娘会用银铃做威胁让他先放人,所以他已经准备好了说辞,可十三娘的果断让他无声张了张口,却一句话也说不出啦 “现在可以带我去见裹儿了吧?”十三娘声音很轻柔,没有了以往的强势。就在刚刚见到王璟寒的第一眼时,梦中人与眼前男子完美重合,举手投足极尽优雅,她早已迷失在他的一句话个眼神里。所以她并没有感觉到王璟寒细微的诧异,现在能冷静的站在王璟寒面前已是她用尽全力,她只能逼自己去想裹儿的安危才能勉强保持冷静。 “走吧。”王璟寒对十三娘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又用余光瞟了一眼远远站在门口的慕毅,用眼神询问是否要同行。 慕毅没有回答他,只是对十三娘说:“小心点,我在这里等你。” 十三娘有些呆滞的对慕毅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此时的她心事重重,想感谢一下慕毅却大脑一片混乱无法组织语言,便干脆一言不发转身跟王璟寒走了。 去见裹儿,和王璟寒去见裹儿,意味着这可能就是身边男子陪自己走的最后一段路。待会她就要将裹儿交给她心爱的男子了,明明已经想好了,为什么心还是这么痛呢?十三娘的心很乱很痛,她机械的跟着王璟寒走,尽量不去想那些烦心事,只把这一刻当做永恒。不过这一刻永恒还是被王璟寒出声搅扰了,“冒昧请教姑娘芳名?”是充满磁性的王璟寒的声音。 “啊。。。我姓顾。”十三娘顿时从纷杂思绪中惊醒,她继续用柔软是声音小声的回答王璟寒。只是她这次没有像以前那样大大咧咧的让王璟寒称呼她十三娘,只是说了她姓顾。 “哦,顾姑娘。”王璟寒也没有再追问十三娘名字,不知是觉得十三娘不想说便不问还是根本无所谓。他换了个话题道:“多谢顾姑娘将银铃交还王某,不知顾姑娘这银铃从何而来?”王璟寒的神情随着话音落下也严肃起来。 “嗯。。银铃。。银铃。。”十三娘支支吾吾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王璟寒表面不动声色,一副优雅从容洗耳恭听的样子,内心却对十三娘的含糊其辞非常不耐。 尽管王璟寒掩饰的很好,可十三娘还是似乎感受到了王璟寒从容之下被遮掩的不耐。她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用绝望的语气将事实说出:“银铃是我偷的!”话一出口眼角已有了莹莹泪光。 王璟寒从小就记忆力惊人,十三娘一说,他再仔细打量一番十三娘,便立刻想起了那天的情形。那天他刚准备和爷爷告辞回家,就传来幼弟惨死的消息,爷爷立即核查,消息确实属实。得到这一消息的王璟寒如遭雷劈,他不用想也知道这是专门等着他的陷阱,而他知道也只能被动挨打束手无策。才片刻,二家主和几位长老已带人来要软禁王璟寒,要是让那些人软禁起来,抵抗就是坐实罪名,不抵抗也自然有办法让他死的无声无息。关键时刻他爷爷将家主银铃交给他,嘱咐要他先避其锋芒,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千万不要强行继承家主之位,然后又亲自帮他拖住众人,才让王璟寒得以从后院翻墙离开。而就在王璟寒匆忙离开时,撞上了一个女子,他随手扶了那女子一把便走了,没想到银铃在那一扶之间便已不见。想到这里,王璟寒眼中闪过一丝鄙夷,不过稍纵即逝,谁也没有注意到。 不过真的没有人注意到吗?十三娘虽然没有看到王璟寒眼里的鄙夷,但她一直能感受到王璟寒心里对她的排斥,只是她一直不愿意承认罢了。纵使自欺欺人又何妨,他们本就是两条平行线,命运给了他们一个交错的瞬间,不论过程是甜是苦,不论结局是缘是劫,都在遇见他那一瞬间无所谓了,她只感激命运让她能遇到他,一切她甘之如殆。 内院并不大,几句话之间已经走到尽头,尽头处是一座奇怪的房子,为什么说它奇怪呢,十三娘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发现这座房子没有窗!这里是王家的自省室,是王璟寒爷爷赐他宅子的时候一起赐予的,本家里也有好几间。王璟寒爷爷立下了规矩,一旦有犯错者自觉进去反省,自己认为可以了便出来,无人监督,全凭自觉。而王璟寒自六岁之后便没再进去过。 在十三娘好奇四处打量的时候,王璟寒已经示意看守的下人将反省室里面的人带了出来。两个下人架着一个神色颓然的女子摇摇晃晃走出来,十三娘立即就认出来那是裹儿!才三天,裹儿怎么就变成了这样!十三娘怒视王璟寒一眼,就冲过去抱住裹儿。王璟寒神情无辜的看着两人,他不是装无辜,他是真的很无辜。这自省室他虽多年未去,但里面什么样他还是记得的,听下人汇报将抓来女子关在自省室里,吩咐下人安排送饭,然后便没有心思过问,裹儿这副样子的确和他没什么关系。不过他也不想想,哪能所有人心理都和他王璟寒一样强大,被无故关在密闭空间三天还能冷静思考,一如裹儿就没有这么强大。 十三娘抱住了裹儿,上上下下检查了一遍,发现裹儿除了精神有些恍惚以为,身上没有一处伤痕,她的怒火这才消去大半。又拍拍裹儿脸颊,在裹儿耳边轻声低语:“裹儿你没事吧,看看我,我是十三娘啊,我帮你把你的大哥哥找来了,他就在你面前,你看看啊。” 裹儿眼神依旧呆滞,嘴里含糊的呢喃着:“大哥哥,不要走,不要丢下我一个人,不要!”十三娘无奈扶着她看向王璟寒。王璟寒对下人做了个手势,那下人立即退下了,他缓缓向十三娘走来,说:“先扶她回我书房吧,我已经派人去找大夫了。” “那么就多谢了,我还有东西要还给王公子,我们到书房说吧。”十三娘扶着裹儿跟在上王璟寒朝来时方向走去。 “正好,我也有问题要请教顾姑娘,请。”王璟寒优雅的做了个请的姿势。 一路走来,十三娘也不管裹儿理不理她,一直在和裹儿说话。一来是希望裹儿尽快恢复正常,二来是她很害怕和王璟寒独处,她怕如果她不转移注意力,眼泪就会不自觉的流下来。不知是不是十三娘的念叨有了作用,在快到王璟寒书房门口时裹儿突然看向十三娘,底底的唤了一声:“十三娘?” 这一声把十三娘叫的大喜,连忙停下来看裹儿,走在前面的王璟寒也回过头看裹儿。此时的裹儿目中已有了焦距,目光也清明了几分,她看着十三娘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十三娘却被她这表情逗笑了,对裹儿说:“怎么?不认识我了?看到我你就这么惊讶,那你看到他岂不是又要晕过去了。”说罢,十三娘用眼睛示意裹儿看王璟寒,王璟寒和裹儿都是一脸不解之情。 十三娘看着他们两个疑惑的样子,无奈长叹一声,拉过裹儿的手。将她拉至王璟寒的身边,又欲拿起王璟寒的手。只是在她的指尖碰到王璟寒指尖时,身体轻颤了一下,随即立刻强忍住想流泪的冲动,绽开一个有些苦涩的笑容,将裹儿的手郑重放在了王璟寒掌心。 裹儿感觉到自己的手被一个男子的大手包裹住,下意识要抽回,王璟寒亦是如此。只是不待他们各自抽手,十三娘就按住了他们的手,然后对裹儿悄悄说了一句:“他就是你找了七年的白衣男子,托我打听的银铃的主人。”十三娘虽是悄悄说的,但离得很近的王璟寒依然听见了,他依旧不解的看着裹儿。而听了十三娘的话的裹儿,脸上的迷茫却不见了,看着确实是一身白衣,风度翩翩的王璟寒,眼泪刷的直直掉落下来,不等王璟寒反应,冲上去就抱住了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十八、同是天涯沦落人 裹儿这一冲一抱,却让另一个欲将冲过来的人止住了步伐。站在书房门口的慕毅看到裹儿走来的一瞬间,心里一紧,轰的如遭雷劈。他紧紧盯着裹儿的容颜,眼睛一眨不眨,瞪得眦目欲裂,直到隐约听到十三娘叫了那女子一声裹儿后,他双腿一软险些无力的摔倒。 自那日他醒来之后就去房州寻她,可惜那时房州旧舍已是人去楼空,泥潭边长满野草。他又一路随着她的脚步流浪到京城,几番周折,终于在这里意外找到她了。也许这就是命中注定,慕毅恨不得立刻冲过去和他的裹儿相认,可下一幕却让他生生止住了脚步,咫尺之间已成天涯。裹儿的手在别的男子手里,被紧紧握着,裹儿的身已经抱住了别的男子。她已经有了喜欢的人,她已经不再需要他了,是吗?再看看那被裹儿抱住的男子,气度c谈吐c举止都无比优雅,一如往日里的他,与裹儿站在一起相得益彰。慕毅又看了看现在的自己,衣衫褴褛胡子拉碴也就罢了,挽起衣袖点点尸斑清晰可见,仔细一闻,还能闻到被衣物酸臭味掩盖的腐烂尸臭。他这一路一直想着的都是见她,从未想过她是否也想见他。如今她已有了可以依托的人,已然不想再见他,而这样的自己亦无颜去面对她。 走吧,就这样离开,知道她安好就可以了,总比之前认错人以为她委身青楼要好。慕毅这般自我安慰着,眼神暗淡无光,默默收回了刚刚从怀里拿出来的银铃,趁众人不留意间悄悄退出了王家。本来想就这么一走了之,脚步却像是被什么系住了,每走一步都举步维艰。走到王府大门口时,他再也走不动了,忽觉脸上凉凉的,原来是自己的眼泪,原来死人也会流泪。他这一路从房州徒步走来经历了什么只有他自己才知道,身无分文沿街乞讨,午夜辗转卧于街角,饥肠辘辘剥树皮食,衣裳尽烂掘死人衣,为了找到她这些苦不算什么,身体腐烂的痛不算什么,可如今,她扑入的怀抱不是他的,他这一路风霜似乎显得有点可笑,一切都是他在自作多情么。 慕毅越想心越凉,他抬头看路却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抬脚欲跨却不知道该如何落脚。以前他再苦再累只要心里想着裹儿,就有了一个坚定的目标,如今他已经失去方向,失去了生存的意义,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醒过来,不如就此睡去,再不醒来。慕毅这样想着,他又重新坐回之前的角落,像一切都没发生过一般坐着闭目养神,似乎与昨天等十三娘时一样,只是时间再也回不到昨天。 不过他还是如昨天一样的等到了十三娘,十三娘将裹儿交给王璟寒之后便寻了个空隙也遛了出来,她实在不想看到自己深爱的男子和自己唯一的朋友相拥时的画面,多余的那个人本就是她。十三娘来到王府门前,下意识往她待了一夜的角落里一看,这一看便看见了坐在角落里的慕毅。慕毅依旧神色淡然的坐在那里,十三娘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从王府出来的,好像他一直就坐在这里没动过一般。望望天空,再看看忙忙碌碌的人群,十三娘突然觉得她无处可去,唯有那边席地而坐的男子身边有一隅,可供她哭泣。于是,她也就坐了过去,与慕毅并排席地而坐。 “你怎么还坐在这里?”十三娘收了收已经到眼眶的眼泪,抬起头问身边的慕毅。 慕毅早已看出十三娘神色不对,却也不多问,这个世界上除了裹儿其他人他都不想去关心。所以他简单的答:“无处可去。” 十三娘抬起的头微微愣住,无处可去,和她真像啊,只不过他是身无处可去,而她是心无处可去。“正巧,我也是,不如你暂住我家吧。”十三娘没有太多男女之防,慕毅帮了她,就是她的朋友,朋友需要帮助她义不容辞。 这次轮到慕毅怔了怔,他一路走来看多了人情冷暖,早已不是那个什么都不懂的银铃精魄了。他没有想到这俗世间居然有这么纯净的人,就连天上的神也望尘莫及。他不忍拂了她的一番好意,一个“好”字刚出口,十三娘便喜悦的拉住他那双布满伤痕,指缝里全是污泥的枯手,一把将他拉了个趔趄,让他只好站起身来。慕毅还在无奈的时候,便被十三娘兴奋的拐回家去了。 另外一边,裹儿被王璟寒带进书房。王璟寒亲自给她斟了茶,请她坐下,一举一动都风度翩翩极具优雅。而享受着这让无数人眼红待遇的裹儿却毫无自觉,眉心极浅的邹起,眼前男子是优雅,可这份优雅却与模糊记忆里的不太一样,多了一分严谨高贵,少了一分随意洒脱。王璟寒的优雅更像是能工巧匠雕刻出来的精致玉佩,而那男子的优雅则是大自然鬼斧神工大刀阔斧开凿出的原石。 王璟寒敏锐的注意到了裹儿眉宇间的邹起,他有些不解但他并没有在意,依旧从容优雅的开口:“我并不认识姑娘,我想姑娘可是认错人了?”他大抵是把裹儿当成他的仰慕者之一,用尽手段只想见自己一面,认错人只是招式之一,尽管刚刚突然抱上来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但他依旧礼数周全,将他的风度展现的淋漓尽致。 “想必是的。”裹儿直截了当的回答让王璟寒无言以对,他心中忍不住犯嘀咕,难道这个女人不是为了他而来?疑虑正浓,更让王璟寒吐血的是,裹儿居然没正眼看过他,对他的态度更是冷淡中有一丝厌恶。 王璟寒忍住满腹疑问,继续保持着优雅姿态问裹儿:“姑娘贵姓?” “李裹儿。”裹儿回答的极其简练,似乎有些厌恶眼前这个冒充了她心上人的男人,而且自己刚刚浑浑噩噩间居然还抱了他一下,想起了就恶心。裹儿也不问他叫什么,只低头考虑着是否应该快些离开。 自小走到哪都是受尽追捧的王璟寒受不了裹儿的冷淡,他估计是裹儿还不知道自己是谁,干脆自报家门:“在下王璟寒。”他没有说京城王家大公子的称号,他相信没有人不知道王璟寒三个字,可是裹儿的反应却让他失望了。 没有想象中敬仰c倾慕的目光,没有想象中热情c膜拜的语气,有的只是轻轻一声:“哦。”和随着那声“哦”之后的起身欲走。 王璟寒哪受过这等轻视,眼下当即有些不满,却又无法发作,正想着怎么拦下这个无礼的女人,脑中呼一下闪过一个念头:下人看银铃是绝不会看走眼的,怎么可能抓错人呢?除非这个女人也有一样的银铃。 “你等一下!”王璟寒身形一闪拦在了裹儿面前,随即问道:“你是不是也有这个银铃?”说罢,他拿出怀里十三娘给他的银铃。 裹儿大步向前的脚步止住了,她抬头错愕的看着王璟寒手里的银铃,眼里全是不可置信。她双唇紧抿,没有回答王璟寒的问题。 王璟寒何等敏锐,一下子就从裹儿的眼神里看出了不对劲。他拦着裹儿的身形更绷紧了一分,“李姑娘,你也有银铃是么?”他的语音没有了之前的优雅,取而代之的是处理家族事物时才有的严肃。 “你的银铃是怎么来的!?”裹儿依旧不回答王璟寒的问题,她反问王璟寒,声音有些尖利,细听之下还会发现有一丝哀伤。 “这是我王家族长信物,代代相传到我手里。你的银铃又是从何处而来?”王璟寒不再问裹儿是否有银铃,他已经确定面前女子身上一定有与他相同的银铃。这可不是一件小事,银铃是家族信物,若是裹儿想,她完全可以趁王璟寒不备拿着银铃去王家接任家主,就算族里长老不承认,但忠于王家的各个暗线是只认银铃不认人的。所以当务之急是搞清楚裹儿的银铃从何而来,和毁掉裹儿手中的银铃。 “与你无关。”裹儿没有得到她想要的答案,记忆中男子下落的线索再次成了迷,她声音愈发冷冽,欲绕过王璟寒离开,却再次被王璟寒拦住了。 “把银铃留下,你走吧。”王璟寒语气也不再客气,转而变成高高在上的强势。 “你有什么权利拦住我!”裹儿明显不耐烦,已经不想在和王璟寒纠缠,她本就是被动卷进来的,如今她只想回家让父母不再为她担心。可王璟寒一点也不像想轻易放裹儿走的样子,抱胸拦在门前,一副不交出银铃别想走的架势。 裹儿与他坚持不下,王璟寒出于贵族气度没有搜裹儿身,裹儿也不能离开王璟寒书房,两人对峙良久,裹儿终于重重叹一口气坐了下来。王璟寒眉梢一挑,也似松了一口气,坐在裹儿对面,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裹儿既然选择开口,就不再隐瞒,她把对十三娘说的又原原本本对王璟寒说了一遍,顺便解释了她刚刚为什么错抱王璟寒。 王璟寒对裹儿的故事半信半疑,不过他似乎从这个故事里听出了更重要的东西:她是公主。对!她是李显的女儿,大唐正统血脉的公主。据他所知李显被驱逐七年后又再度被召回京,万一李显坐上了皇位,那眼前的女人就是最珍贵的公主,那么以后家族的生意就心里默默核算了一下,若是裹儿当上公主那么她自然不稀罕他王家家主之位,若是李显没有继承皇位,她自然逃不过一死,在她死前把银铃拿回来就行了,这一把赌他一赌! 语气一转,不复之前的强势,又变回了优雅温柔:“原来如此,是我误会李姑娘了,实在抱歉,我这就派人送姑娘回府。” “谢谢王公子,叫我裹儿就好。”裹儿吐露了心事,也不像刚刚这般冷淡,对眼前优雅男子的厌恶感也少了许多。 “裹儿。”王璟寒莞尔,一笑间全身气质更加迷人,让人一不开眼,连裹儿也微微失神。“你这银铃千万保管好,别让人再看见了,这毕竟也是我王家信物,在下先谢过裹儿姑娘了。” “好,王公子客气。”裹儿爽快答应,对王璟寒亦有了些好感。 待王璟寒派人送裹儿回家,天色已不早,裹儿匆忙赶回家,就看见大哥李重润在门口等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十九、误入藕花深处 李重润自从裹儿失踪后日日守在家门口望眼欲穿,李仙惠和韦氏来劝过好几次都无功而返,她们不是不着急,只是知道现在一切应该以李显为重。现在是决定李显和他们一家的关键时期,不能让人抓到一点不妥的地方。李显此时已经从宫里回来,看到儿子不分日夜的站在门口,并不劝阻,只是沉沉叹一口气拂袖离开,眉宇间却也是浓的化不开的愁色。 短短三天时间李重润像变了个人一样,没有了之前的意气风发,他一下子消瘦了许多,整个人如同蔫了一般,神色萎靡不振,双眼通红布满血丝,头发也乱糟糟的,双手紧握成拳,骨节因为过于用力隐隐发白。明明是韶华倾负的年纪,却露出与年龄远不相符的愁容,让人看见就忍不住产生疼惜之情。可这个少年却一点也不疼惜自己,整整一天如松柏一般矗立在门口,双脚像是生了根,竟未移动过半步,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若是裹儿因为他此刻的委屈就全出了什么事,那他只有自刎谢罪,起码来生他要好好保护这个妹妹。 直到第三天傍晚,一顶华美的轿子在李家门前停下,轿帘缓缓被下人拉开,被下人扶着走出来的是一个熟悉的黄色人影。李重润灰暗的眼眸忽然一亮,像是黑暗中被照射进一缕明媚的阳光,瞬间打起了精神。那裙子!不就是自己送给妹妹的吗!他使劲揉揉布满血丝的眼睛,这才看清来人正是自己的妹妹李裹儿,李重润这几天全凭一口气吊着,此时看见裹儿安全回来,脚一软竟直直坐在地上,他也全不在意,只是傻傻的笑着,一边笑眼泪一边流了下来,一直以来颇有城府的李重润此时竟喜极而泣。 来人走近,也看见门口等待的人一屁股坐在地上,满脸憔悴c衣裳不整,脸上全是泪痕,却还在用力的笑着,仿佛要把这几天的担忧全部一笑置之。裹儿心里顿时升起无数愧疚之情,立刻冲过去扶起李重润,一把抱住他,趴在哥哥肩上就嘤嘤的抽泣起来。李重润反手搂住裹儿,没有诉说他这几天担心裹儿担心的心力憔悴,反而轻声安慰着裹儿:“裹儿不哭,不哭,进去说,爹娘都等着你呢。”裹儿点点头,擦干眼泪随李重润进门,王家下人也默默离开。 看到裹儿回来,李显和韦氏都噌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李显伫立良久才缓缓伸出颤抖的手抱住女儿,一时间竟老泪纵横,韦氏更是抱着裹儿就嚎啕大哭起来。裹儿心里愧疚之情愈发浓郁,眼泪也忍不住簌簌落下。李仙惠没说话,但她紧紧拉着裹儿的手,一直没有松开。此时的李重润反而是整间屋子里最冷静的,一阵家人团聚的喜悦过去之后,他就开口询问起裹儿这几天的去向。 银铃的事裹儿一直没有跟家里提起过,所以尽管现在李重润问起,她也依旧不打算说。 “我被王家人关起来了。。。”她这话说的极其模糊,既没有说王家人为什么要抓她,也没说王家人怎么又将她放了出来,可就凭她带着哭腔的语气,李重润就不忍心再问下去。可李重润不再问不代表别人不问,听了裹儿的话,有一个人深深蹙起眉,那就是裹儿的父亲李显。 李显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王家是京城势力最雄厚的世家,怎么会为难你一个小丫头?”听了李显的话众人都倒吸一口冷气。她们一家初来京城,对京城的势力都不熟悉,如今听到裹儿一来就惹上了最厉害的世家,如何能不担心。 开口的是李重润:“我记得今天送妹妹回来的马车就是王家的,上面有王家独属的标志。”闻言李显的眉头一皱更深了。 裹儿看着一家人担心的样子,忍不住插话道:“爹c大哥,你们就别担心了,一切都是一场误会,你们看,我这不是好端端站你们面前嘛!” 李显并没有因为女儿的话而放松下来,倒是李重润等人看见裹儿确实没事便不再担忧了。裹儿看见李重润面色憔悴赶忙催促李重润去好好梳洗一下,李重润这才觉察到自己的狼狈样子,有些不好意思的憨憨一笑去梳洗了。李仙惠也放开了裹儿的手,抱了抱裹儿后回自己房间了,韦氏打算去厨房亲自下厨做一桌好菜,转眼间刚刚围成一圈的人都散尽,只剩下李显和裹儿两人面面相觑。 李显明显还想开口,裹儿却露出不甚疲惫的样子,纵使李显有再多的疑问也抵不过一颗爱护女儿的心,他按了按裹儿的肩膀,语气有些疲惫的对裹儿说:“好好休息一下吧,这两天不要出去了,爹可能”话说到一半,剩下的可能马上就能带你们过上好日子却没有说出口,李显不希望给了女儿希望在让她绝望,与其这样还不如一开始就不给她希望。 “可能什么?”裹儿见爹爹卖关子忍不住好奇的问,李显只是沉默的摇摇头,本就苍白的脸色愈发难看了。李显难得的亲自将裹儿送回房间,裹儿心疼的拂了拂爹爹蹙起的眉心,向爹爹道别。李显此时也不再皱眉,舒了一口气,细心的替裹儿合上门。 房间门被合上,全世界又只剩下裹儿一个人,王家被囚禁时那幽黑屋子带给她的恐惧感再次袭来,裹儿脚一软跌坐在地上,冷汗大颗大颗的落下来打湿了衣襟,她瑟瑟发抖的抱膝蜷缩在冰冷的石砖上,嘴里不住低唤“大哥哥。。。大哥哥。。。” 。 。 三月十三,初春清晨,天才蒙蒙亮的时候,十三娘家的院门开了,一个衣着整齐的男子步履轻盈的闪了出来,动作敏捷迅速,男子轻而慢的关上门,向一个方向快步离开了。 这个男子自然是慕毅,住在十三娘家不是长久之计,孤男寡女住在同一屋檐下,就算他们都不介意,传出去总是不好的,况且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昨夜他在十三娘家里好好梳洗了一番,刮掉了满脸的胡茬,剪掉了打成死结的头发,再高高束起,洗净了沾满污泥的指缝,换上十三娘给他的干净衣服,原本一个狼狈的流浪汉立刻变成了一个气质非凡的公子,在加上这具身体本就是贵族特有的白皙的有几分病态的皮肤,让十三娘差点咬着自己舌头,她没想到自己随手捡了一个贵公子。 慕毅对他的外貌却不怎么在意,只是不要像之前那般邋遢,其他长得好看与否他都无所谓。梳洗完他慕毅特意问十三娘要了熏香,十三娘为此鄙夷了他好久,一个流浪汉洗干净了居然还要熏香,十三娘家里自然是没有这东西,她只得为慕毅去街上买。慕毅知道十三娘也不宽裕,歉意的看了十三娘一眼,惹的十三娘鸡皮疙瘩掉了一地,转身骂了句矫情就走了。 慕毅并不是那种生活精致的贵公子,只是他洗净了一身腥臭味就再也掩盖不住他身上的尸臭味了,现在是春天还好,若是天气再热,他怕是熏香也难以再掩盖住。 待十三娘买来香囊香粉香袋和香炉,慕毅郑重的向十三娘道谢,并承诺将来十三娘若是有难处,他慕毅必将助之。十三娘却不以为意,满不在乎的笑了笑,打着呵欠睡觉去了,显然是不相信一个流浪汉能帮她什么。慕毅亦不再执着的要让十三娘相信他,将来自有他回报十三娘的时候,与其现在说的天花乱坠还不如到时候拿出实际行动。 天已渐亮,慕毅决然的离开了十三娘的居处,只留下一直简单的纸条,上面写着:我已离开,勿念,珍重。落款是慕毅。 等到天大亮的时候,十三娘才懒懒地伸一个懒腰起床,出了房间门一边伸着懒腰一边大喊慕毅名字,想叫他出来一起吃早饭,可喊了半天也无人答应,最后她在桌子上发现了这张纸条。可惜十三娘并不认字,她心里为慕毅的失踪着急,下意识就想到了她唯一认字的朋友,李裹儿。 要找裹儿的可不止十三娘一个,王璟寒在王府中斟酌了半天决定为囚禁裹儿的事上门向裹儿表达歉意,顺便拜访一下那个被逐七年又奇迹般回京的李显。 正午时分,街上如往日般人来人往热闹非凡,相比之下裹儿家门口就显得冷冷清清c门可罗雀。李显一家被武则天称病召回京并没有对朝中官员封锁消息,知情人不在少数,但敢上门拜访的却寥寥无几。李显初来乍到和在朝中摸爬滚打数年的武氏一脉根本没法比,朝中多数官员是不愿意站队的,愿意赌一把站队的也是站在武氏那边,所以根本没有人愿意和李显扯上关系。 而王璟寒做事一向独辟蹊径,正因为对数人向着武氏一脉,武则天反而会担心一方独大,帝王之道最讲究的就是制衡,再者说李显是武则天的亲生儿子,武则天毕竟是个女人,年纪也老了,手里沾的血太多了,当年的气魄已不复存在,心也软了,做事开始变得优柔寡断,所以传位给李显不是不可能。若是这个时候王璟寒表示对李显的支持,纵使是一点点的帮助,将来也会获得巨大的回报,雪中送炭永远比锦上添花要让人刻骨铭心。 轻敲三下,谦逊而有礼,朴素的有些破旧的大门吱呀一声开了,门内轻粉裙角随风飘动,如墨长发散落身后,少女 干净清爽的体香扑面而来,人未看清声已入耳:“请问公子找谁?”王璟寒闻声一怔,那声音不是李裹儿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二十、人生若只如初见 开门的人确实不是裹儿,而是裹儿的姐姐李仙蕙。仙蕙自小怕生极少出门,一看见敲门的是一个陌生人,而且还是一个男子,仙蕙的脸一下子就红了起来,支支吾吾半天才憋出一句:“请问公子找谁。”说完她眼神躲躲闪闪不敢看来人。 “姑娘有礼,在下王璟寒,来找裹儿姑娘,她在吗?”王璟寒的语调温和,态度彬彬有礼,和他对话如沐春风。 “哦。。。王公子客气,你找我妹妹啊,她在。。。在里面,公子请进。”李仙蕙显然也没听说过王璟寒的大名,不过她听到眼前这个气度不凡的人是找自家妹妹的,不知怎的居然有点失望,不过她立刻发现了自己这点点小情绪,趁王璟寒不注意赶快甩了甩脑袋,似乎是要把刚刚那一瞬间产生的失落给甩掉。 王璟寒确实是在打量这件屋子,不过这不代表他对身边的动静一无所知,在李仙蕙嘟着嘴摇头的那一瞬间就被他敏锐的捕捉到了,他的嘴角因为李仙蕙的小动作而泛起一丝微不可察的笑意,心想这李显的女儿一个个倒是都很有意思。 李仙蕙仿佛发现了王璟寒的笑意,抬眼去看王璟寒,正碰上王璟寒也在看她,四目相对火花四溅,李仙蕙又急忙低下头去看自己的鞋尖,脸却是更加红了。王璟寒眼中笑意不变,却怕李仙蕙觉得尴尬,于是开口打破尴尬局面说道:“还请劳烦这位姑娘给王某带路。” “啊。。。好。。好的。”李仙蕙有些慌张的应着,侧过身去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她极力想恢复平日里的冷静,可越是这样想,她就越紧张,连话都说不顺畅了。 “不知姑娘如何称呼?”王璟寒与李仙蕙并排而行,他明显感觉到了身边女子的紧张,不禁觉得十分有趣。见到他王璟寒想要巴结的人多了,头一回见着这么紧张的。 “我。。。我叫李仙蕙,是李裹儿的姐姐。”仙蕙说话不似裹儿那么大大咧咧,她的语调细声细气,语速很慢,声音里带着女子独有的细腻。裹儿和仙蕙一比,就显得裹儿像个男子。 “原来是仙蕙姑娘,我可以这么称呼你吗?”李仙蕙身材小巧,甚至还没裹儿高,王璟寒足足比李仙蕙高出两个头,他为了能与李仙蕙交流,微微俯下身来,在李仙蕙耳边说到。 李仙蕙感受到耳边吹来的热气,脸羞红的几欲滴血,连忙退开一步回答道:“公子请。。请便”。在听到王璟寒要叫她仙蕙的时候,她心里突然感到一阵喜悦。在一进门的时候她就留意到王璟寒称呼李裹儿为裹儿而不是李姑娘,这让她不自觉产生一些奇异的情绪,她也不知道那是什么情绪,只是觉得非常的不喜欢,但在听到王璟寒称呼她仙蕙的时候,那种情绪忽然烟消云散了。 王璟寒谈吐不凡,上至国家大事,下到民间奇闻,他无所不知。李仙惠被他生动的言语逗的掩嘴咯咯笑,渐渐也放松了下来,不再像之前那么拘谨。可惜,李府本就不大,这到内院的路就算仙蕙刻意走的极慢,也走到头了。内院书房里李显和李重润相对而坐,两人神情严肃,似乎正争论着什么。仙蕙轻轻的敲了敲虚掩着的门,轻声叫了一声:“爹,有客人来访。”王璟寒退在一边暗想,这要换了裹儿估计就直接闯进去了,李家两个女儿性格真是大相径庭。 书房里正在争执的李显和李重润一起望向门口,听到是李仙惠的声音,两人脸上的严肃神情瞬间消失,转而换成一副温和的样子。“仙蕙啊,进来吧。”李显有些沙哑的声音响起。 “是,爹。”李仙惠推开门走了进来,向李显微微一福,又转向李重润叫了一声“哥”,李重润点头回礼。“爹,客人在门口等着呢。”李仙蕙示意李显看门口的王璟寒。 李显对来人的拜访有些意外,家里人不清楚,他却深知自己现在的处境,这个时候来拜访他的人要么是不怕死的,要么是蠢得辩不清局势的,显然,王璟寒不是李显猜想的两种人。 尽管心里疑惑重重,李显还是客气的将王璟寒请了进来,并示意李仙惠出去,可仙蕙假装没看到,自顾自给王璟寒斟了一杯茶也坐了下来,李重润无奈看了一眼李显,示意他算了,就让仙蕙在这里吧。李重润看眼前男子气度不凡,仙蕙看他的眼神明显有异,便猜出了少女自己也不清晰的小心思。 王璟寒坐下呷了一口茶,茶很一般,并不是什么好茶,可是斟茶的人却不一般,所以这茶王璟寒喝的一点也不将就。放下茶盏,他也没拐弯抹角作弄李显,直接开门见山道出自己身份:“在下王璟寒,前些日子冒犯了府上千金,特来赔罪。”别人不认识王璟寒可李显不会不认识名扬天下的王璟寒,他的脸色从听到王璟寒三个字之后立刻变了,身边李重润的脸色也凝重起来,只有李仙惠一脸茫然的看着父兄,显然不知道王璟寒三个字意味着什么。 “爹,你愣着干嘛,王公子是来找妹妹的,你就别留着人家了。”李仙惠显然不耐烦听爹那一套客气话。 “蕙儿,不得无礼,快向王家大公子行礼。”李显的语气不再宠溺,而是少有的严肃,李仙蕙浑然不觉,但一旁的李重润听了李显的话越发确定了王璟寒的身份。 “不必了不必了,仙蕙姑娘端庄大方,哪有失礼之处,倒是王某唐突了姑娘。”王璟寒立刻给满脸疑惑的李仙惠台阶下,其实他心里也挺郁闷,原来这丫头不知道自己身份。 “王公子客气了,丫头不懂事,让公子见笑了。”李显一边向王璟寒赔罪,一边呵斥着李仙惠:“蕙儿,还不退下!” 李仙惠显然还没弄清楚眼前状况,一脸不情愿的踌躇着。李显有些恼怒,长女仙蕙的性子虽好却过于木讷了,远比不上小女儿裹儿来的古灵精怪,李显刚想开口教训这个不懂事的女儿,却被王璟寒拦了下来,“仙蕙姑娘,在下与家父闲谈几句,姑娘不必陪着我们两个大老爷们。” 李重润知道父亲与王璟寒有重要事情要谈,此事关系到他们将来命运,虽然他从第一眼开始就没有理由的不喜欢眼前这个贵公子,但他不能拿他们的前途开玩笑,所以他不容仙蕙回答,就立刻拉着她退了出去。 李仙惠和李重润一走,王璟寒散漫气场一收,随即换上一副正经的态度,对李显微微一恭,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太子,我们内间谈。” 李显被“太子”两个字震的如被雷劈,不过他随即镇定下来,也做一个请的手势,“王公子,里面请。” 这次无人知道的密谈可谓是李显生命中的一个重要的转折点,不过此时就连李显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的命运居然离奇般的出现了大转折。再说另一边,十三娘拿着字条出门,往李府的方向走着,打算问问裹儿着字条上到底写着什么内容。十三娘今天看起来精神特别好,虽说慕毅失踪了,但还是没对她的好心情造成太大影响,毕竟慕毅一个大男人,而且本来就是流浪汉,不会有什么危险。而今天,三月十三,正是她十三娘的生辰,她从小被父母遗弃,父母的样子早就忘记,唯一记得的就是父母留给她的名字和与名字一起的生辰。 初春气候适宜,天气晴好,金色的阳光洒在街道上,走在街上能感受到吹面不寒的杨柳风。十三娘此刻的心情也如阳光般明媚,她难得阔绰了一把,买了两串糖葫芦和一盒桂花糕打算和裹儿一起庆祝她的生辰。 “咚咚咚”,李家大门再次被敲响,这次的敲门声不似上次那么温柔,而是有些粗鲁随意的,开门的也变成了一个小厮。“谁啊?”小厮懒散的打开门,瞅了一眼十三娘朴素的穿着,随口问道。 “我来找裹儿的,裹儿在吗?裹儿!裹儿!我是十三娘啊!我来找你玩!”十三娘也不顾那小厮阻拦,直接冲里面喊叫了起来。 “哎哎哎!你叫什么,吵死了!你等着,我去通报一下。”小厮有些厌恶的看着十三娘,将她晾在门口自己进里面去通报了。 十三娘才不管这么多礼数,看小厮进去,她也大摇大摆的往里院走。她并不认识路,一通乱走也不担心迷路,反正在裹儿家里,总能找到裹儿的。 另一头王璟寒与李显相谈甚欢,两人达成共识,王璟寒助李显登上皇位,李显帮王家生意遍布天下,再加上铁盐c军火等不允许私营的买卖,让王璟寒更加不遗余力的要助李显登上皇位。不过,若是最后李显没有做成这个皇帝,那王璟寒就算有王家撑腰,也不会落得好下场。他这一把,是拿整个王家的未来与李显来一场豪赌,想必这世间也只有王璟寒一人有这胆识敢赌这一把。 十三娘在李府里兜兜转转许久之后终于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那个人正是她要找的李裹儿。十三娘立即兴奋的挥舞着手上的糖葫芦,冲裹儿所在的方向大喊:“喂~裹儿!裹儿!” 李裹儿也立即发现了十三娘,她对十三娘的出现既意外又惊喜,李显让她这几天不要出门,家里又没人陪她玩,她只得待在房间里受王府禁闭室的回忆的折磨。十三娘一来,裹儿拉的老长的脸终于绽开了一抹笑容,她也不问十三娘怎么进来的,上前就拉住十三娘的手,把十三娘带到自己房间里。 两姐妹聊了好久,大多都是裹儿诉说她被关禁闭时的苦,十三娘默默听着。直到裹儿说的口渴了,十三娘才趁裹儿喝口茶的功夫,面色有些僵硬的插话问:“那么。。。你和王璟寒怎么样了?”话问出口,十三娘就有些后悔,问这话有什么意义呢?只不过让自己更痛苦罢了。 裹儿的答案却大出十三娘预料,裹儿告诉了十三娘一切都是一场误会,她和王璟寒连朋友都还算不上。十三娘听完裹儿长长的解释,突然觉得身体一轻,差点晕了过去,纠缠心里的千千结此刻终于解开,她终于不用受着喜欢上最好朋友的男人的良心谴责了。轻松之后便是一阵狂喜,她觉得这真是上天赐予她最好的生辰礼物了。 生辰?十三娘这才想起被放在一边的糖葫芦和桂花糕,她还没跟裹儿说今天是她生辰呢。她拿起糖葫芦正准备分裹儿一根,可糖葫芦还没递到裹儿手上,就直直掉在了地上,还滚了几圈,晶莹的糖汁被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灰。 裹儿房门口,是王璟寒正和李仙惠有说有笑的身影,郎才女貌,好一对金童玉女映入十三娘眼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二十一、但愿君心似我心 王璟寒和李显告辞的时候,李显明显还意犹未尽,对王璟寒的扫兴离开有些不情愿。他正畅想着自己坐上皇位之后,终于可以扬眉吐气不看别人脸色过日子。人的想象力是无穷的,一旦这个想法冒出来,便不是这么容易能停下来的,李显越想他内心越激荡,久久不能平息,他恨不得拉王璟寒在畅谈几个时辰。可王璟寒对眼前这个才走出第一步就开始做白日梦的人,显然是一副不愿奉陪的态度,但他不能明显的表现在脸上,于是随口用还要向裹儿赔罪做借口急忙脱身。李显此时也没心思质问王璟寒抓自己女儿的事了,放王璟寒离开后就一个人坐在书房里痴痴注视着前方一片虚无,在他眼中倒映的却是百官俯首称臣的场面。 王璟寒有些无奈的离开了李显的书房,李显看似一直隐忍着在韬光养晦,实则这几年的放逐已经把他逼到了崩溃的边缘,他内心的渴望比谁都强烈。这是一把双刃剑,就要看怎么利用了。王璟寒心里盘算着,出门差点撞上守在门口等候的李仙蕙。仙蕙站在门口等了他许久,这下终于看到王璟寒出来,迫不及待的迎上去,却差点撞上出来的王璟寒。 两人第一反应都是异口同声的道歉,然后各自看对方一眼,相视而笑。于是王璟寒正好让仙蕙带路去找李裹儿赔罪,李仙惠自然是不甚乐意的应下了。 两人并排而行,仙蕙很识分寸的没有问王璟寒的身份,也没问他与自己父亲谈了什么,只是与王璟寒谈天说地,畅谈风土人情民俗趣闻,王璟寒的博文广识很快就让李仙惠投来了仰慕的目光。然而李仙惠真正关心的还是王璟寒的私事。在对话中李仙惠不时巧妙的穿插几句话来打听王璟寒有无称心姑娘,不时试探王璟寒喜欢什么样的女子。诸如此类的小心思一下子就被王璟寒发现了,可他却没有点破,只是微笑着有问必答,充分展示了他温柔的一面。一转眼两人就到了裹儿房门之前。 裹儿的房门敞开着,还未跨进门就听见了房内裹儿焦急的声音,“十三娘,你怎么了?” 王璟寒寻声望去只见裹儿身边站着一个姑娘,正直直的看着他,那姑娘脸上的表情有些奇怪,像是诧异又像是自嘲,看久了让人生出心疼的感觉。但王璟寒可不会盯着那姑娘看这么久,他的目光在十三娘身上一扫而过就移到旁边的李裹儿身上了,对十三娘的唯一感觉就是有点眼熟。 “裹儿姑娘,昨日是在下冒犯了,今天在下特意来登门赔罪。”王璟寒一边说一边走过看着他的十三娘到裹儿房门口,作揖赔罪。 “王公子客气了,不过误会一场,何必劳烦公子亲自登门。”裹儿对王璟寒也很客气,她并没有说她因为王璟寒的囚禁对黑暗有了深深的恐惧,只是将一切说的轻描淡写,不想与王璟寒有过多瓜葛。 他们两人客气而离疏的对话让李仙惠暗自窃喜,她一直以为裹儿认识王璟寒在先,王璟寒这次又特意登门来看望裹儿,他们之间且不说郎情妾意,但关系肯定不一般。直到此刻听到李裹儿和王璟寒的对话,那股君子之交淡如水的语气,才让李仙惠彻彻底底的放下心来。但她又转念想到自己和王璟寒第一天见面就如此在意他,又为自己的不矜持而面色羞红。 而此刻正说话的两人却不知道他们无心的对话让两个女子各怀心思,一个女子春心荡漾,另一个女子却是心灰意冷。 原本也应该高兴的十三娘这时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她知道王璟寒不是裹儿要找的良人之后,就不曾想过裹儿和王璟寒之间会有什么,更别说此时听见他们的对话。只是她看到了王璟寒身后那个女子,她笑里含羞c小女儿姿态十足,又不失大家闺秀的气质,容貌和裹儿十分相似,却比裹儿多了几分成熟内敛。十三娘看见这样的李仙蕙时,因为遇到王璟寒正要上扬的嘴角一下子凝固住了。 她的世界,顷刻,万籁无声。 她再也听不见李仙惠在王璟寒身边的低声细语,再也听不见王璟寒对李仙惠的温柔亲昵。眼前的景物只是如一张张无声的画般飞过,而她的目光只是呆滞的在那一幅幅画上短暂停留,然后任它在自己眼前飘过,丝毫不能阻止。十三娘忘了此刻自己身在何处,她如丢了魂一般仓皇逃离裹儿家。裹儿房门前三人谈笑依旧热闹,没有任何人注意到她的离开。直到裹儿和王璟寒客套完了,回头看到地上孤零零的糖葫芦和桌上一盒桂花糕,才想起她好像忽略了十三娘,转身寻十三娘踪影时,却发现人已不见。 十三娘失魂落魄的回到自己家中,天色已暗她却没点灯,一个人枯坐在床上许久。似乎在夜色掩映下看不清她脸上的斑斑泪痕,这一切就可以一同被掩饰过去。失神的时候时间总是过得特别快,转眼家家户户窗子里都飘出了饭菜的香味,十三娘被自己肚子咕咕叫的声音打断,才想起来自己这一天还什么东西都没吃过。拍了拍自己双颊,十三娘强迫自己振作起来,不管心里怎么难受,日子还是要继续过的。 她直直走向柴房,给自己热了一个昨天剩下的粗面馒头,转身拿起另一个准备热一下时才记起慕毅已经离开了,这种时候她多希望慕毅还在啊,那怕他不会和自己说话,只是陪着她也好,起码心里不会像被蛀虫咬一样,又痒又疼。想到慕毅,十三娘才豁然想起她去找裹儿是要裹儿告诉她慕毅留下的字条是什么意思,却不想因为王璟寒的出现让她失魂落魄,待此时十三娘再找身上那张字条时,那纸条早已不知所踪。 十三娘没有继续找那纸条,其实她不用裹儿告诉她,她也大致知道纸上的内容。慕毅不会回来了,本就是萍水相逢的两人,缘尽而散,十三娘也不觉得有多可惜。她把另一个馒头拿回来仔细包好准备留着明天吃,慕毅走了正好,她的口粮可以多吃一天了。 咬了一口馒头,却是咸咸的,十三娘一摸才发现自己脸上已湿成一片。今天是她生辰,她收到了最好的生辰礼物,从此她终于可以对王璟寒死心了,她应该开心才是。她默默对自己说了一句生辰快乐,又狠狠咬了一口馒头,和着眼泪一起咽了下去。 。 。 裹儿送走了王璟寒和李仙蕙,转身回到自己房中,看到十三娘留下的桂花糕感觉自己肚子确实有些饿了。顺手拆开桌上的桂花糕抓起一块就往嘴里塞,一张纸条随着她的动作轻飘飘落在了地上。裹儿捡起纸条,目光不自觉扫过上面的字,拿着桂花糕的手陡然一僵,嘴里的桂花糕怎么也咽不下去。 纸条上的字迹裹儿并不熟悉,纸条的内容也很简单,只有寥寥数字:我已离开,勿念,珍重。落款的人名叫慕毅,裹儿之前十四年从未听到过这个名字。可是,这陌生的一切却给了裹儿一种强烈的熟悉感,仿佛这是一个对她很重要很重要的人写的,而她并不知道那个人是谁。一种莫名的疼痛漫上她心间,一瞬间她感觉到她好像错过了什么重要的人。错过,不是错了,而是过了,她的一生可能再也没有机会寻回那个她曾擦肩而过的人。命运不是没有给她机会,只是这一切都被她错过了,茫茫人海,她再到哪里去寻他! 忽然间,一个深埋在裹儿心里七年的身影跃入脑海。是他吗?真的是他吗?如果是他,他为什么不来见我,还是他根本已经忘了我,忘了七年前一起嬉戏的那个小女孩。 一时间思绪纷杂,裹儿揉了揉有些发胀的脑袋,再看那纸条上的字,感觉愈发陌生。她不禁自嘲,一定是看自己姐姐对王璟寒眉目含情,弄的自己也思春了,竟会因为一张不知从哪里的纸条乱了心神,甚至幻想是他,真是可笑。定了定心神后,裹儿决定把纸条扔掉。她将纸条揉作一团放在一边,抽过一本书读了起来。然而她盯着书上的字看了半天也没看进一个字,反而是那张纸条上的几个字在她脑海里反反复复挥之不去。没过一会她就放弃了看书,有些懊恼的把书扔回桌上,又拾起了纸条,小心的将纸条重新展开,仔细抚平上面的褶痕。裹儿对着皱了的纸条又出神良久,最后终于将纸条整整齐齐的叠好,放在枕下。 一夜纷乱杂梦。全是他。 接下来十几天裹儿脑子里全是重重叠叠的模糊人影,每晚凌晨才勉强睡着,第二天起身时就发现自己顶着的两个大黑眼圈又浓了,精神更加颓然。 公元698年三月二十九日这天,裹儿草草梳洗过后发现她这一觉起来居然已是晌午,她暗自懊恼又错过了饭点,这下只能去厨房看看有什么能吃的了,只是她刚跨出门就撞上了急匆匆赶来找她的李重润。 李重润看到裹儿还来不及喘口气就将裹儿一边推进屋一边说:“裹儿,你赶紧换身好看的衣服,一会我们要进宫。” “啊?进进进进宫!?”裹儿傻眼了,她们一家来到京城也有不少日子了,陛下除了召见过她父亲以外,对她们一家可谓是不闻不问,现在突然要见他们一家,这让裹儿有些不知所措。 “是啊,进宫。裹儿你快挑一条正式一点的裙子穿上,别穿那条绿裙子了。快点啊,我在外面等你。”李重润不容裹儿细问,就帮裹儿关上了房门,在外面默默等候。李重润对裹儿说话的时候看似泰然自若,其实他在裹儿门外来来回回踱步的行为就已经出卖了他的内心,只是裹儿不知道罢了。关于陛下为什么要他们进宫,李显连他也没有告诉,李重润心里自然也没底,他只知道昨天李显进宫了一趟,回来之后整个人就不大对,做什么事都心不在焉的。 裹儿对突如其来的进宫更是一头雾水,不过她还是直觉的相信哥哥,只要有爹和大哥在,能出什么事呢。她把初进京时李重润买给她的淡黄衫碧纱裙拿了出来,裙子被叠的整整齐齐放在箱子里,看的出来裙子的主人很珍惜它。确实,这条裙子裹儿平时很少舍得穿,要不是今天要进宫,估计要等到过年裹儿才舍得拿出来。 待裹儿换上裙子跟着李重润出来,接他们的马车早已等候在门口,却不是上次送他们来的那批太监。裹儿被一个小太监扶上马车,这才看到马车里意外的宽敞,李显c韦氏c李仙惠都已坐好显然都在等她。裹儿有些抱歉的看了李显一眼,却发现李显根本不看她,只是脸色沉重默默盯着窗外,她还想说些什么,却被李重润沉闷的一声“走吧”打断。 瞬间,马蹄飞扬,奔向皇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二十二、往事重提恨不能 时间回到慕毅离开十三娘家的那天。三月十三日清晨,十三娘家门口,慕毅只带了十三娘买给他的熏香,便朝着一个方向离开了。他走的很急,并不像漫无目的的闲逛,而像是刻意在往一个地方去,他现在已经找到了裹儿,不管她现在是否还记得他,他都要为她做些什么。 慕毅离去的方向确实不是随便选的,那里是鸾台侍郎狄仁杰的府邸。尽管他来京城没几天,但一路打听过来,也大致摸清楚了京城的势力分布,裹儿曾经对他说要做公主,既然他不能陪伴在她身边,那就一定要帮她实现这个愿望! 狄仁杰一直以公正廉明为世人所知,对于武则天最纠结的传子还是传侄问题,他也一直都坚定的站在李家这边。如果没有他一直以来给武则天灌输传子的思想,李显一家根本没可能回京。慕毅这次的目的就是要狄仁杰帮武则天做抉择! 十四年前,他还是一个游魂,没有承载灵魂的身躯,魂魄全靠一身残余法力维系住,在人界辗转找了裹儿七年,踏遍千山万水,足迹遍布中原大地,他已经能感受到自己的力量变得越来越弱,身体也逐渐透明。还好上天眷顾,他在最后关头找到了裹儿,并和她一起度过了他最后的时光。但也因为和裹儿在一起不断使用法术,导致他越来越虚弱。慕毅不是不知道他每次使用法术就会离消失更近一天,但他一点也不在意,他只想满足裹儿的一切愿望,哪怕让他立即灰飞烟灭也无所谓。这些愿望里当然包括裹儿想当大唐公主。 七年前他离开的那一天,他知道自己的时间已经所剩无几,他本无欲无求没有什么放不下的,唯有两件事还没做,一件是要给裹儿买了一条她一直想要的裙子,还有一件便是帮她当上公主。第一件他离开前已经完成,另一件就是他即将要去做的,于是他毅然狠心离开了。裹儿难过,殊不知他的心更痛,裹儿起码还有一个等他的盼头,而他却知道自己这一去,怕是再也回不来了,此去便是永别! 他拖着孱弱的身子来到京城,他本就是游魂,速度比普通人类快上很多,一日之内就从房州到了京城。尽管这个速度已经不可思议,但他依旧一刻不能停息,留给他的时间真的太少了。他用最快速度了解了京城的情况,一个人的名字瞬间进入他的眼帘,那就是李昭德。李昭德本来就是李家的拥护者,对李家忠心耿耿,只可惜他太爱命,在武则天把李显赶下皇位和贬到房州之时,他都选择了沉默。慕毅这次就是要李昭德带头站出来拥护李显回京。 尽管慕毅此时已经非常虚弱,不过控制一个普通人还是可以的。他用仙术控制了李昭德的意识让他对武则天说他准备好的话,然后慕毅把他准备好的一番话用仙术刻进了李昭德心里。这次几乎把他所有仙力都用尽了,不过慕毅却觉得很值得,因为只要李昭德活着一天他就不会忘了这番话,那怕他死了,控制意识的仙术消失,只要李昭德一颗忠心还在,就一定会对武则天说这一番话!然而慕毅还是相信,在他法术消失前,李昭德一定已经把话对武则天说了。于是他安心的离开了李昭德家。 他意识迷糊的走着,想尽量多撑一会,没想到他无意走到了武三思府前,正好撞见了一个给武三思送信的小厮。据他所知武三思是李显最大的竞争对手之一,所以他毫不犹豫的将武三思的信截了下来,想着没事给他添点堵也好。可他却没想到这封信居然是武旦和武三思密谋造反的证据! 慕毅大喜,他想立刻把信让李昭德一并转交给武则天,可是他此时已经油尽灯枯,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意志正在被一点点的剥离他的控制,手脚都不再受使唤,脑海里的回忆排山倒海而来,从前的c现在的,破碎的画面交织在一起,分不清是真是假。 慕毅用尽他最后一点力气,将信埋在了武三思府前一颗大树下,估计武旦死也想不到他掘地三尺都找不到的信,居然就在他最想给的那人脚下。 然而此时的慕毅管不了这么多,也没有力气去同情一下可怜的武旦,他最重要的事已经完成,心事了却,脑海里那根一直绷紧着的弦瞬间断裂,他也不再勉强自己坚持,而是干脆放松了意识,任由它将自己带往任何地方。他能帮裹儿的都做了,剩下的就只能听天由命了,最后的意识只剩下一句话:裹儿,愿你平安喜乐。 上天往往喜欢戏弄世人。在慕毅离开后,李昭德起身就要去面见陛下,可不想因为走得太急摔了一跤。这一跤让李昭德足足昏迷了三天三夜,醒来后卧床半年才可以走动。然而那时慕毅的法力早已失效,李昭德虽然被慕毅留在他脑海里一番话打动,但依旧不改胆小怕事性子。一直到公园692年,也就是一年之后,武氏几乎霸占了半壁江山,姓武的人都仗着武则天在宫里嚣张跋扈c恣意妄为。这让李昭德为自己的前途深深担忧,他终于决定为了自己的将来,为了本属于李家的天下去赌一把:去单独面见武则天。 公元692年,李昭德和武则天有了一次面对面的对话。这次对话,吓出了武则天一身冷汗。 武则天为什么会吓得出冷汗呢?这是因为李昭德将慕毅刻在他心里的话加上他这几年自己的感受和武则天实话实说了出来。 李昭德对武则天说:“魏王武嗣承的权势太重了。 武则天不以为然地回应:“因为他是我的侄子,所以需要倚重他。” 李昭德接过武则天的话说道:“侄子跟姑妈,儿子跟父亲,哪一个关系更亲密?历史上不乏儿子谋杀父亲的案例,更何况侄子和姑妈?现在武嗣承既是亲王,又是宰相,还是陛下的侄子,他的权势几乎与陛下相等,我担心陛下的位子恐怕很难长久地做下去。” 武则天闻言吃惊地看着李昭德,他的话不无道理,自己以前怎么就想到这一层呢?武则天在心里认可了李昭德的说法,冲李昭德点了点头:“你说得很对,我以前从来没有想过。” 在此之后,武则天暂时解除了武承酮的宰相职务,把他放到了位置更高却没有实权的特进职位上,算是做一个小小的防范。然而解除武承酮的宰相职务只是权宜之计,说到底她还是委指这个侄子的,如果儿子不能相信,侄子也不能相信,那么她还能相信谁呢?武则天陷入到了空前的苦恼之中。 李昭德估计到死都不知道自己一番推心置腹的话只是在武则天心里埋下了一颗怀疑的种子,甚至没有动摇到武氏一族半分。若是放在一年前这些话的作用或许会更大一些,但这一年里武氏势力发展速度迅猛,连武则天都不能小觑,更别说是他李昭德的几句话了。不过他这次面见武则天也不能说是完全无功而返,起码他已经成功的让武则天对她的侄子有了防范之心,最重要的是他保住了李显一家的命,只要武则天一天不传位给侄子,就一天不会杀李显。但这次对话同样也让李昭德付出了惨重的代价,李昭德旗帜鲜明地表示武则天应该传位给儿子,这些话传到武嗣承耳朵里严重的得罪了武嗣承,最后导致自己的身死。 意识渐渐远去的慕毅自然没想到他的计划只是保住了裹儿的命,关于她的公主梦还依旧只是一场梦。慕毅隐约感觉自己来到了一片小树林,看到了一个死人。哦,不对,还不能算死人,魂魄已经离体了,但身体还没完全死透。他的意识凭借求生本能带他进入了那个躯体,有了躯体的庇护他可以消失的稍微慢一点,有了躯体之后疲惫之感重重袭来,慕毅连挣扎都没有就闭上了眼睛。 再度睁开眼睛时,他不知道自己是死是活,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他以为自己死了,动了动手臂却感觉全身酸疼,他这才知道,原来是自己与这具身体融合了。通过身体最深处的记忆,他知道了这具身体叫慕毅,于是便尊重这具身体的主人叫自己慕毅,反正他也没有名字,叫什么都只是一个称呼。因为没有了魂魄,身体本身的记忆少的可怜,除了名字以外慕毅对这具身体一无所知,不过他还是很快接受了自己的新容貌。只是有一件事情让慕毅十分不解:他能奇迹般的与这具身体融合,全靠这具身体的主人主动放弃了身体。但是一般来说人濒死的时候都会发出强烈的求生,因此魂魄会紧连着身体。以身体主人魂魄和他自己身体的契合度来说,慕毅这个孤魂是绝对抢不过的,等主人魂魄离开,那身体也早已死透了,想要融合绝无可能。身体的主人为什么主动放弃了身体?谁能这么决然的克服求生的本能呢?这成了一直横在慕毅心头的疑问。 尽管不可思议的地方很多,但也抵不过他对裹儿的思念,慕毅很庆幸自己还活着,还能陪伴在裹儿身边,这是上天赐予他最大的幸运。慕毅不知道自己究竟昏迷了多久,裹儿现在如愿以偿的当上公主了吗?他急迫的从荒无人烟的山野走到最近的村庄,一问才知他竟然睡了整整七年。 慕毅去房州找裹儿,却晚了一步,裹儿已经去了京城,他虽然很遗憾,但是心里依旧为裹儿开心,因为回京意味着裹儿离她的愿望越来越近了。虽然不知道他的计划哪个环节出了问题导致裹儿多受了七年的苦,但这一切还不迟,因为他醒过来了,裹儿的愿望就一定会实现!下一个目标就是京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时间轴 很久很久以前:仙女果儿打碎银铃。 公元656年(显庆元年)十一月五日:李显生于长安,初封周王,后改封英王。他的两位皇兄李弘与李贤一死一废之后,李显被立为皇太子。 公元682年(开耀二年)正月:李显的长子李重润出生,高宗为了表达自己的喜悦,在重润满月时改年号为永淳,并且还破天荒地将这位襁褓中的孙子立为皇太孙。 公元683年(弘道元年)十二月:唐高宗李治病死,李显于同月甲子日继承皇帝位。史称中宗。 公元684年:(嗣圣元年)李显庸弱无能,即皇帝位后,尊武则天为皇太后,改年号为嗣圣。 公元684年:(嗣圣元年)二月:继皇帝位才55天的李显被武则天废为庐陵王,被贬出长安,先后在均州c房州落脚。弟弟李旦做了傀儡皇帝,也就是睿宗。 公元684年(嗣圣元年)十月十五日:李裹儿在去房州的路上出生。 公元690年(天授元年):武则天宣布改唐为周,自立为帝,改名为“曌”,定洛阳为都,称“神都”,建立武周王朝。 公元691年三月:李裹儿与慕毅在泥潭边相遇。 公元691年四月:慕毅独自离开去洛阳,李裹儿与苏衍相识。武旦丢了一封信。 公元691年四月:慕毅找到一具新的身体。 公元692年初:李昭德面见武则天,公然支持传位给儿子。 公元697年十月二十七日:狄仁杰为李氏王朝光复埋下重要伏笔。 公元698年二月:慕毅苏醒,去房州未找到李裹儿。 公元698年(圣历元年)三月九日:武则天假托李显有病需到洛阳治疗,派遣职方员外郎徐彦伯秘密召回李显及家人。李显结束了流放的生活回到洛阳。 公元698年三月十日:慕毅来到京城,挖出七年前的信。 公元698年三月十日:李裹儿初识顾十三娘。李裹儿被王璟寒家下人误抓。 公元698年三月十一日:十三娘相识慕毅。 公元698年三月十二日:十三娘救出李裹儿,李裹儿与王璟寒之间误会解除。与慕毅擦肩而过。 公元698年三月十三日:十三娘生辰,慕毅离开去往狄仁杰府。王璟寒初次登门李家,答应支持李显。 公元698年三月十八日:王璟寒开始为李显造势。 公元698年三月二十八日:李显躲在帐后听见狄仁杰和武则天对话。 公元698年三月二十九日:李显举家进宫。苏衍再遇李裹儿。武秀延对李裹儿一见倾心。 历史还在继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二十三、裹儿进宫遇故人 马车在皇宫门口停下,守门的侍卫照例上前检查,驾车的老太监拿出了一个令牌,侍卫便纷纷低头跪下,不敢再上前检查马车里的人。而裹儿趁着马车停在宫门口的这段时间,偷偷掀开了车帘一角,贼溜溜的大眼睛在皇宫门前好奇地扫来扫去。突然,一个熟悉的背影映入裹儿眼帘。那个人正谦卑的跟在另一个看似官员的身后,裹儿只能看到他的背影,那个官员正在与侍卫说些什么,看似也是要进宫。李裹儿在脑海里细细搜索着在哪里见过这个背影,但是想了良久也没有想出来这个背影在哪里见过。 马车再度前进,就在裹儿放下车帘的一瞬间,那个背影转过身来,裹儿大惊,急忙要去看那背影的正脸,只可惜马车颠簸,又在前进,裹儿眼前一花,车帘便落了下来。待裹儿再掀开车帘,马车已进入皇宫,再看不到那个背影。裹儿又想拉开后帘去看,却被李显一把来了回来,按在座位上坐好。李显对李裹儿一直看着车外的行为早就不满了,看着李显凶神恶煞的眼神,裹儿灰溜溜的往大哥身边挤了挤,无奈只能暂时将这个熟悉的背影放到一边。 宫门口,一个男子痴痴的看着皇宫里那辆远去的马车,他嘴里自言自语说着:“裹儿,看来不用我去接你了。” “苏衍,你看什么呢,快走吧。”那个官员推了苏衍一把,示意他上车。 “是,大人。”苏衍恋恋不舍的收回目光,他嘴角却浮起一抹微不可察的笑容。 马车继续前行,速度完全不及之前,马蹄轻而慢地踏过青石路面,路上宫女太监纷纷避让行礼。一路行来没有了街市的喧闹,连鸟兽的啼鸣都寥寥无几,偌大的皇宫安静的如同死牢,没有一丁点生的气息。马车里也一样安静,李显屏息凝神不知道在想什么,李重润和李仙惠都默默低着头,韦氏目光焦躁的看着李显。只有裹儿一人干脆闭上眼睛,靠在马车板上像是若无其事的睡着了。 其实裹儿也很紧张,特别是这种无声而压抑的气氛,几乎要让她窒息,她也因此对即将要见到的皇祖母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恐惧。然而她再恐惧也无法逃避,不光是因为李显,更因为这都是命中注定。 马车终于在一座大门前停下,裹儿还没反应过来就立刻有小太监上前帮他们掀开车帘,欲扶他们下车。驾车的公公早就站在门前,看到李显下车,才客气的说道:“接下来的地方马车就不能进去了,还请大人跟杂家走一段。” “公公带路吧。”李显声音略显疲惫,想必是昨夜一夜没睡好,也不知道他前天入宫究竟发生了什么。 一家人都跟在李显后面,目不斜视的专心走路,生怕不小心冲撞了哪位贵人。只有李裹儿抬着小脑袋,一边走一边好奇的东张西望,一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样子。 裹儿正到处打量着,突然对上了一双眸子。那眸子正打量着裹儿,长长的睫毛下是是掩不住的妖冶和狡黠,狭长的丹凤眼里却看不出恶意。眸子的主人一身红衣,艳如骄阳,嘴角含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静静地站在不远处的树下,无声无息仿佛与四周的风景融为一体,明明穿着红衣,却没有一个人注意到他。裹儿被他看得有些羞赧,于是也不甘示弱的回瞪回去。两人就这样对视良久,最后还是裹儿眼睛发涩,忍不住眨了眨眼,才和那奇怪男子停止对视。裹儿心里忍不住念叨:那男的眼睛是假的吧,居然可以不眨眼,宫里人果然都不太正常。但当裹儿再度看向那个方向准备和男子拼个你死我活时,却发现树下早已没有了男子的身影,只剩下空荡荡的树叶被风吹的沙沙响,仿佛那个地方从未站过一个媚眼妖冶一身红衣的男子。 裹儿目光在四周下找了一圈,连红衣男子的影子都没看到,只得重新回过头老老实实的跟在李重润身后。可她却无心再去看周围景色,因为无论看哪眼前闪过的都是那双妖冶的眸子。不知不觉带头的公公已经在一座大殿前停了下来,裹儿还在出神,结果“碰”的撞在了李重润背上,把李重润撞了个趔趄。李重润急忙转过身扶住妹妹,裹儿这才回过神来,抬头就对了上了李显凶狠的目光,把裹儿吓得赶紧缩了缩脖子,躲在大哥李重润身后,不敢再看李显。李显知道现在不是发火的场合,也收起自己的情绪,整理了一下衣襟,确定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后,深吸一口气,随老太监跨进了大殿。 武则天召见李显的地方是她的书房,也是她平时处理政事的地方,在这里见李显充分表明了武则天对李显的重视。 李显经老太监通报后来到武则天面前,尽管和母亲已有十四年未见,但他依旧不敢抬头看自己的母亲,来到大殿中央就直直跪了下。他身后的韦氏c李重润和李仙惠也没有看武则天,随着李显跪下也立刻跪下,唯独裹儿在跪下的时候还不忘抬头看一看皇帝长什么样。 此时的武则天并没有在看奏折,也没有看李显一家,而是一手撑着头,靠在案几上闭目养神。可能是因为和儿子的久别重逢,也可能是想到皇位的归属,此刻的武则天锋芒全收,只剩下岁月在她身上留下的沧桑和无奈。在裹儿眼里,此时的武则天没有她想象中的那般凶神恶煞,也没有大哥提到的君临天下之姿,有的只是一个垂暮老人该有的和蔼慈祥。这让武则天在裹儿心中的好感大大提升。 “你们都起来吧。”坐在大殿最高处的老人终于开口了。她缓缓睁开眼睛,看了李显一眼,只可惜这时候李裹儿已经重新低下了头,不然她一定能从她刚刚认为和蔼的老人眼里看到狠厉的直射人心的精芒。“李显,昨天的事,我决定在三天后昭告天下,你准备一下吧。” 武则天的语气很平淡,李显刚刚站起的身体却因为武则天这句话激动地微微颤抖,差点重新跪了下去。 站在李显身后的李裹儿并不知道昨天发生了什么事,她对武则天和李显之间的事一点也不关心,所以听他们对话才听了没几个字就开始走神。脑海里一会是那个熟悉的背影,一会是那双奇怪的眼睛,直到脚都站的麻了,武则天才让他们退下。裹儿立刻感觉如释重负,恨不得转身就走,但这里不是由着她性子的地方,她必须按照李显的样子对武则天行礼,再慢慢退到门口才能转身跨出门槛。这让裹儿对武则天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一点点好感瞬间化为乌有。她心里暗暗发誓:再也不来这鬼地方了。只是她没想到,很快她就会再次跪在这她再也不想来的地方。 李显走出武则天书房之后的心情与之前简直是两个极端,现在李显的好心情就挂在脸上,藏都藏不住,只要是个人都能看出来。裹儿看父亲难得这么高兴,挤开一边的李重润跑上去挽住李显胳膊,大着胆子问:“皇祖母和您说了什么呀?” 裹儿这一问,问出了在场人的心声,所有人齐齐看向李显,等待着李显的回答。 李显也不打算再隐瞒,他此刻恨不得有人能和他分享喜悦的心情。于是他沉吟了一会就一股脑将事情原委全部说了出来。 事情还要从三月二十九日也就是一天之前说起。李显被武则天召进宫,藏在武则天寝宫的帐后。随后他听见一个官员进来与他母亲谈话,谈话内容正是关于他的。来谈话的人是狄仁杰,从谈话中看出他似乎还不知道李显已经回京,他还在为李显求情,恳求武则天把皇位传给李显。一番话说的声泪俱下c掷地有声,他既是为李显十四年的遭遇感慨,也是在为李氏皇族力争,控诉武氏一族这些年来的恶行。 说到最后狄仁杰好像给了武则天什么东西,这让武则天的态度一下子软了下来。一向强硬的武则天似乎也有了力不从心的感伤,她仿佛下了决心,走到李显所在的帐子前面,把帐子一掀,对狄仁杰说:“还卿储君!” 狄仁杰走后,武则天把李显一个人留了下来。武则天不愧是一代女皇,她意识到自己刚刚的行为是受到那封信影响有些冲动了,于是短短片刻就恢复了冷静。面对欣喜若狂的李显,她毫不留情的浇下一盆冷水:“我只是说封你为皇太子,况且还没有昭告天下,你最好不要高兴的太早。” 武则天的言下之意是,你还只是一个太子罢了,我要是愿意废了你也不是不可以,况且还没有昭告天下,我立刻反悔也只有狄仁杰一个人知道。李显被武则天的话生生浇醒,灰头土脸的回到家,一夜未眠。 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然后就是今天的进宫,不知武则天为什么突然改变了主意,这么快就要昭告天下立李显为皇太子的事,但不管如何,李显的一只脚已经跨入皇家大门。 说完事情经过,裹儿等人都目瞪口呆,对于这戏剧性的结局不敢相信。裹儿对她做了十几年的公主梦快要实现了也丝毫没有真实感,一切都仿佛是一场做过千万次的梦,裹儿的第一反应不是喜悦,而是害怕,害怕天一亮梦就会醒。 大家都处于震惊之中时,唯一保持冷静的李重润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那封信上写了什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二十四、七年生死两茫茫 那封信上的内容武则天并没有告诉李显。她不但没有告诉李显,而且看完之后就立刻烧了。待李显出来时看到的只有地上细碎的灰,李显对此也不敢多问。 武则天这么急着烧掉信,自然是因为这封信就是慕毅挖出来的那封,是记录了武旦和武三思意图谋反的证据。武则天对武三思一直非常看重,若是传位给武氏,这第一人选便是武三思。所以这封信对武则天的打击不可谓不小,但武则天还是立刻做出了她自己的决断。 立李显为太子看似是一时冲动,但更大一部分是因为狄仁杰等人的劝诫和来自民间的压力。她虽贵为帝王,但也只能顺势而为。那民间的压力自然是依赖王璟寒在民间对李显的宣传。王家生意遍布天下,用来散播舆论简直是再方便不过。舆论的力量总是最强大的,连武则天都不能忽视。当然,王璟寒做的远不止这些,他王家除了家主不能入朝为官以外,族里当官的不在少数,以王家的财力,随便花些钱帮李显疏通一下人脉,便又为李显增加了不少筹码,其中就包括了正当宠并保持中立的张易之和张昌宗兄弟。有了这些人的帮助,武则天心中的那杆秤越来越偏向李显。 武则天既然已经决定传位给李显,这时候就更加不能因为一封七年前的信打压武氏一脉。帝王之道讲究的就是制衡,她还要靠武三思来压制李显,让他们两个争的头破血流,这样她的皇位才能更长久的坐下去。 尽管武则天的算盘将一切都盘算的很好,但这还是改变不了李显已经是皇太子的事实,只要李显没有大错,皇位终究会是李家的。促成这一事表面看是狄仁杰的功劳,可谁也不知道在这背后全靠另一个人。这个人便是慕毅。若是没有慕毅的信,徒有狄仁杰的三寸不烂之舌,还打动不了武则天。 慕毅醒来之后发现身体主人身上还有些银子和玉器,于是他当了所有值钱的东西买了一匹马,剩下的钱留作盘缠,千里迢迢赶去房州。去房州之后没有找到裹儿,他又马不停蹄赶来洛阳。虽然他比裹儿晚一步出发,但他一人一马轻装上阵比裹儿的马车还快了几天到达洛阳。他日夜兼程赶到洛阳的时候马已经累的奄奄一息,于是他干脆弃了马,在洛阳城外徘徊,伺机寻找进城机会,直到遇见十三娘,在她的帮助下进了城,慕毅第一件事就是直奔武三思府前的大树下。幸好,七年里武三思府上没有大兴土木,树依旧在,信也依旧在,只是纸张已经泛黄,字迹越发模糊。 慕毅确认是当年那封信后立刻将信小心翼翼的揣进怀里,一转身就钻入人海没了踪影。他快速离开不是因为怕被别人发现手中的信,一张破纸有谁回来过问呢。他怕的是他身上的尸臭味引起周围人的注意,从而打草惊蛇,引来武三思府上人的怀疑。 关于慕毅身上的尸臭,早在他醒来后就立刻发现了,不单单是尸臭,他还发现了自己身体的许多异样。首先是他法力尽失,从当初裹儿捏的那个泥人碎裂的时间可以推断出他大致在五年前就已经没了法力。其次是他的身体正在已极慢的速度腐烂,因为他的魂魄与这具身体只是最初步的融合,只能控制身体行动,而无法让血液内脏正常运转,所以他相当于一个活死人。身体渐渐散发出的腐臭让他自己也无法忍受,最明显的还是身上的尸斑正在逐步蔓延。 就是这样的他,一个人不人c鬼不鬼的他,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化为一堆白骨的他,怎么给裹儿幸福!所以在他看见裹儿已经寻觅到良人后,他毅然选择主动退出,他想在他还能行动的日子里,尽量多的让裹儿幸福。拿到信的慕毅当即找到了狄仁杰,他相信以狄仁杰的能力,不需要他多言,就知道怎么好好利用这封信。果然狄仁杰也没有辜负他的期望,在狄仁杰进宫的四天后,武则天向天下宣布立庐陵王李显为皇太子,百姓热情高涨,支持拥戴李显的呼声此起彼伏。武则天也顺应民声以隆重的礼仪,迎接李显回宫。至此,裹儿的愿望算是完成了一半,而慕毅能帮的也只有这一半了。 送完信,慕毅便悄悄地离开了狄仁杰府上,还刻意避开了狄仁杰派人追出来寻找的几匹人马,心中的大石头算是落了地,慕毅难得独自一人悠闲的在街上转悠。他不想再与皇家官场有什么牵连了,他只想做一个普普通通的百姓,在万千人海中默默仰望着他的裹儿,大唐的公主,就足够了。 你若安好,便是晴天。 可往往天意弄人,事与愿违。慕毅好好的走在街上时却被一个管家似的老伯拦了下来,慕毅还没反应过来什么情况,那老伯便死死拽住慕毅衣袖,嚎啕大哭起来:“少爷!少爷!真的是你啊,少爷,你可算是回来了,张伯就知道你没死,太好了,你赶紧跟我回去见老爷!” “伯伯,您认错人了吧,我并非你口中所说的少爷。”慕毅随即不动声色地甩开了那老伯的手,与其保持距离,他必须警惕着不让任何人发现自己身体的秘密。 “哎呀,我年纪是大了,但怎么可能连自己家少爷都认错呢,我是看你从小长大的,别说这七年你一点变化都没有,就算你烧成灰我也认得,呸呸呸,少爷,你看我这张嘴,一激动就讲错话了。”张伯说着又拉起了慕毅的手,掀起他的袖子继续说道:“你看,我还记得少爷这手腕上有个胎记呢,怎么会认错呢,少爷,跟我回家吧,老爷他。。这些年一直念叨着你。。。” 张伯说的老泪纵横,慕毅盯着自己手腕上如同一只大雁般的胎记,脑海中闪过一些零星的片段,回忆里有一个和他一模一样的人,慕毅知道那个人那不是他,是真正的慕毅。眼前老伯所说都是真的,慕毅还有人家,只有一瞬间的犹豫,慕毅就决定了既然占用了人家身体,那就不能弃他的家人不顾。 老管家一路紧紧拉着慕毅袖子,生怕他再次失踪一般,弯弯绕绕在街道中穿梭,慕毅脑海中关于这身体主人的回忆也逐渐涌现,熟悉的街道,熟悉的感觉,一转眼管家已经带着他来到慕府门口。 “开门!少爷回来了!”管家拍着门。 慕毅痴痴的盯着慕府的匾额,直到大门被人打开,他才惊觉回神,脸上已是一片冰凉,不知何时,自己竟流了这么多眼泪。 “你!你是少爷?!”有一个下人被慕毅震惊的不能言语,还好张管家及时出声提醒:“是少爷!还不快去请老爷!” 不多时,一位年轻的贵妇扶着一个步子微有些蹒跚的男子出来了。 “毅儿!毅儿!真的是你?!我的毅儿!”那男子鬓角微霜,曾经高大的身形也变得有些佝偻,眼角布满岁月留下的痕迹。不知为何,慕毅看到男子的一瞬间,心中传来一阵窒息的疼痛,就如同那日看到他的果儿和别的男子相拥时一样。这便是他的父亲吗? 慕毅动作僵硬的走上前去,掺住了男子,双膝直直磕在地上,直挺挺的跪了下去,“父亲,儿子不孝,让您操心了。”这一跪是替慕毅跪的,虽然他不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但作为儿子放弃生的希望,弃父母于不顾,无论有什么理由都是不应该的,更何况慕毅从管家口中得知,他失踪的这七年里,他的父亲一直没有放弃过寻找他的念头。 他本是银铃精魄,意识从混沌中来,他只知道果儿是第一个对他笑的人,但在此刻,慕毅第一次感受到了有亲人的感觉。原来有人关心自己,也还不差。 “傻孩子赶快起来,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慕毅的父亲慕长风将他一把扶起,眼中满是喜悦。没有人注意到一旁的贵妇眼中却是一闪而过的震惊和厌恶。 慕毅跟随父亲进了里屋,这时慕毅才有机会好好打量一下慕府。慕府很大,而且一看就知道是贵族,就他眼前的这几间屋子的摆设,古朴庄重却不富丽堂皇,决不是新贵府里能有的摆设。慕毅没想到他的身体竟然是生在这样的贵族之家,可是为什么这具身体的主人要放弃生命呢?慕毅留意到刚刚他父亲身边那个贵妇看他的眼神似乎有点怪异,虽然他没有记忆,但他直觉感受到那并不是他母亲,所以他的亲生母亲究竟在哪里?有太多疑问了,既然用了人家身体就不需把这些弄清楚,慕毅叹气,看来这慕府生活并不会平静。 慕长风注意到儿子叹气,立即关心的问:“毅儿,怎么了?是不是太久没回家生疏了,你看家里一点没变过,你的东西都在原来位置,你的房间我一直让人打扫着,你一回来就可以住。。。”慕长风说着又颤抖的握紧慕毅的手,老泪纵横。 慕毅不知道该如何安慰父亲,也紧紧反握住慕长风的手,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可不知只是未到落泪时,慕毅虽不是慕长风真正的儿子,但此时此刻慕毅能强烈的感受到慕长风对他的关心,从这一刻开始,他就是慕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二十五、此心安处是吾家 就在慕长风准备给慕毅大摆宴席庆祝他回家的时候,宫里一道急召将他宣进了宫,慕家上下都摸不清是怎么回事,只有慕毅知道,大概是他那封信起作用了。慕长风匆匆更衣,临走前不忘吩咐下人带慕毅回房休息,并将晚饭直接送到他房中,以免他不在时生出什么事端。 慕毅对慕长风的举动有些不解,不过他也没有多问,刚刚来到这个陌生的环境,最好少说少做,多听多看,以免露出马脚。回到他的房间,慕毅又再次感受到了慕长风对他的关心,这个房间哪像是七年未住人,房间干干净净一尘不染不说,所有的东西都还保持着主人离开前一刻的样子,一只杯子被随意的放在桌上,一本书摊开在旁边,一炷香才焚到一半,仿佛主人只是离开片刻。 微风拂过,卷起书页快速翻动,袅袅的青烟被风卷的游离不定,世界都宁静了,慕毅的心第一次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定,此心安处是吾家。 因为昨天才沐浴过,慕毅草草吃了晚饭就直接合衣躺下,柔软的床,温暖的被子,慕毅已经好久没有这么舒服的睡上一觉了。夜幕袭来,梦也如约而至。与其说是梦,不如说是这具身体的记忆,那些不愿被记起的往事,因为故地重游,再度被重新唤醒。 在梦中,慕毅隐约听到了一个婴儿清脆的啼哭,以及,周围人悲恸的哀嚎。慕毅心中疑惑,孩子出生不应该是一件值得高兴的是吗?怎么大家都在哭? 他渐渐走近,这才发现原来是孩子的母亲因为难产去世了。周围一个英气不凡的男子哭的最为伤心,这个男子便是年轻时候的慕长风。慕长风抱着妻子的遗体哭红了眼睛,哪还有一分朝廷重臣的气势,口口声声都在怪他的妻子怎么能弃他而去,此情连身在梦中的慕毅都不禁感慨。而哀泣的众人中有一个婢女哭的特别心不在焉,一看就是假哭,只是因为众人的注意力都在过世的夫人和新生的孩子上,没有人注意一个小小的婢女,而慕毅却不知为什么觉得那个婢女特别眼熟。 看到这里,此时的慕毅大概已经知道,他便是那个刚出生的孩子,而今天慕长风身边的女人并不是他的生母,他的生母早在他出生之时便已过世。就在此时,刚刚那个哭的心不在焉的婢女果然有所动作,她突然站了起来,往慕长风那个方向的一根柱子上撞去,嘴里还大喊着,夫人,巧儿来陪你了! 事情也如那婢女所料的一般,慕长风拦住了她,安慰她说:“夫人生前最喜欢你,她不会想看到你死在她面前的,以后你就伺候我吧。” 果然,那个叫巧儿的婢女抹干眼泪,温顺乖巧的点了点头,尽显楚楚可怜。 眼前场景一变,慕毅感觉一阵斗转星移,再度睁开眼,此时的他已经会走路了。五六岁样子的小慕毅正值最顽皮的时候,一转眼就甩掉了身后的婢女,一个人往慕长风住处跑去。慕长风的院子很安静,他本就喜静,再加上为官清廉,偌大的院子里竟然一个下人也没有,小慕毅睁着好奇的大眼睛一步一步的往慕长风房间走去,可才走到房间门口,慕毅就听到了女人的呻吟,小慕毅不知道他的父亲在做什么,继续轻手轻脚推开房门,似乎想给他父亲一个惊喜,可慕毅的脸色却一下子变了,因为他看到了男人和女人赤条条交织在一起的身体! 小慕毅天真的抬起头,却不想等待他的不是他父亲温和的眸子,而是床上女人怨毒狠厉的眼神,他父亲似乎还没有注意到他的存在,而床上那个女人却敏锐的发现了他。小慕毅惊慌失措,他自知发现了不得了的事情,顾不上和父亲打招呼第一时间落荒而逃。就在这时,慕毅看到了慕长风床上那个女人得意的嘴脸,一瞬间,他认了出来,那个女人就是他母亲去世时寻死的婢女,不止如此,这个女人还是今天他在慕长风身边看到的慕夫人,慕家的女主人! 顷刻间慕毅就对这个女人有了戒备,一个婢女要爬到女主人的位子,并且保持数十年之久,不单单是靠容貌就可以做到的,还必须有足够的心机和手段,看来这个女人绝对不简单,慕毅猜测他身体的死肯定和这个女人脱不了关系!慕毅的目光重新聚焦到小慕毅身上,只见他跌跌撞撞的跑到了厨房,惊慌失措的大眼睛里还含着委屈的泪,他不知道父亲和那个女人在做什么,但是那个女人的眼神着实把他吓到了,知道现在他的心还在狂跳不止。突然小慕毅注意到了厨房黑暗的角落里有一双贼溜溜的大眼睛正注视着他,他没想到厨房里居然还有人,顿时吓了一跳,第一个反应就是要大叫,可那双眼睛的主人竟先一步冲了过来捂住了小慕毅的嘴巴。 软软的小手覆盖住了小慕毅的唇,少女的体香扑面而来,小慕毅愣住了,耳边传来少女稚嫩的声音:“嘘——你不要叫,你也是来厨房偷吃的的吧,这里还有半个馒头,我把它给你,你帮我保密,不要告诉别人好不好?” 小慕毅傻乎乎的点点头,女孩满意的松开了捂住小慕毅的手,将半个硬邦邦的馒头塞到了小慕毅手里,“那边有水,泡一泡就能吃了。” 嘴上覆盖的温暖消失,小慕毅这才回过神来,眼前是一张脏兮兮的女孩面孔,看起来比小慕毅高一点,七八岁的样子,她的头发也不知道多久没洗了,乱糟糟的堆在头上,身上的衣服也是破破烂烂,但这些都掩饰不住少女璀璨的笑容。看着女孩的笑容,小慕毅的脸莫名的红了起来,烫烫的,整个人软绵绵的像喝了酒似的。 “我叫狗儿,你叫什么名字?”女孩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小慕毅看,她似乎也是第一次看见这么好看的男孩子。 “慕。。。慕毅。”小慕毅疙疙瘩瘩的回答。 “慕毅,真好听的名字,我也想要一个好听的名字,不过我娘说我不能取好名字,叫狗儿好养活。” “你娘呢?她怎么让你一个人到厨房找吃的?” “娘。。。娘死了。。呜呜。。就剩下狗儿了,娘不要狗儿了,呜哇——”狗儿说着一下子哭了出来,弄的小慕毅不知所措,可还没等小慕毅想好怎么安慰她,狗儿又收住了眼泪,“狗儿不哭,娘叫狗儿要坚强,娘说没人会心疼狗儿哭,所以狗儿只能笑。” “我会心疼!”小小的慕毅不知怎的就冒出了这句话,说完就红着脸不敢看女孩。 女孩没在意小慕毅的话,也不管小慕毅在没在听,一个人又絮絮叨叨讲了好多,直到小慕毅听见外面下人在喊他的名字,才匆匆和少女告别。 从此之后小慕毅经常偷偷跑去厨房,把他的零食带给女孩,而女孩就给小慕毅讲一下稀奇古怪的故事,他们逐渐成为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画面再度模糊,慕毅感到一阵天旋地转,恍惚间小慕毅已经十来岁的样子了,而慕家似乎更热闹了,小慕毅多了一对弟弟妹妹,分别叫慕枫和慕心,两个孩子一天到晚跟在小慕毅屁股后面,缠着叫哥哥,好不可爱。正在慕毅奇怪这两个小跟屁虫是哪来的时,就看见那个婢女巧儿扶着慕长风出来了,现在的巧儿已经不叫巧儿了,叫念卿,是慕长风思念亡妻之意,也脱离了奴籍,摇身一变成了慕夫人,那两个孩子想必就是她的孩子。二十几岁的巧儿退去青涩变得更加成熟艳丽了,却少了几分大家闺秀的气质。 少年慕毅好不容易摆脱了弟弟妹妹的纠缠,一溜烟又去找狗儿了。少年的他已经知道了狗儿的身世,她母亲是慕毅母亲生前的婢女,叫阿香,因为与外人私通怀上了狗儿,这要是被人知道了是要浸猪笼的,幸好当时慕毅的娘怜悯阿香,照顾她生下了狗儿,可就在慕毅的娘去世后,阿香莫名其妙的病死了。尽管知道这些,但少年慕毅一点也不介意狗儿低微的出生,早在他们厨房初遇的那一刻,在女孩小手捂上慕毅嘴的那一刻,在女孩露出灿烂笑容的那一刻,慕毅就一见倾心了。 “狗儿,我给你取个名字吧,你现在长大了,总不能老是叫你狗儿。” “可是。。。娘说叫狗儿好养活。” “没关系,我养活你,从现在开始你就叫子衿,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画面再度变化,这此是在慕长风房中。 “老爷,毅儿那孩子太任性了,说什么也不肯娶张家大小姐,硬要娶那个下贱婢女所生的小贱人。”说这话的慕夫人全然忘记了她自己以前也是婢女。 “他要娶那孩子我不反对,不过只能做妾,不能当做正室!明天我亲自去和他说。”慕长风似乎也有些怒意。 “老爷对毅儿那孩子未免也太纵容了,这几年他越来越不把我这个母亲放在眼里了。”慕夫人装的委屈可怜。 “慕毅这孩子年幼丧母,我是有点宠他了,不过娶妻这件事我不会由着他性子来了。”慕长风语气坚决。 门外的慕毅听到这里毅然转身就走,此时的他已经十七八岁,长成了一个玉树临风的偏偏公子,而随着他的长大,他越来越讨厌这个家,讨厌这个自称是他母亲的女人。他绝对不会娶除了子衿以外的女人,既然这个家容不下子衿,那不如带着子衿离开。那时的慕毅万万没想到他这个决定害了他和子衿一辈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二十六、花落人亡两不知 当晚,慕毅就找到子衿让她简单收拾一下准备离开,子衿也并不意外,她也早就厌倦了这里,她不稀罕慕家的钱,只要能和慕毅逍遥自在的生活在一起,无论过什么日子都是幸福的。 就在他们刚刚逃出洛阳城的那刻,以为他们从此自由了的那刻,慕长风和慕夫人正带着大批人马在城门口等着他们。慕长风大怒:“子衿,我一直以为你是一个好孩子,才同意毅儿娶你做妾,没想到你居然教唆毅儿离家出走,你真是让我太失望了!” 不等慕毅为子衿说话,慕夫人立马接话道:“老爷,这件事就交给我来处理吧,我保证让毅儿回心转意,乖乖娶张家大小姐。” “不准伤害毅儿。”慕长风语气突然强硬。 “怎么会呢,我一直将毅儿视如己出。”慕夫人讨好地说道。 “好吧。。。来人,把他们绑回去。”慕长风语气里带着疲惫,却又无可奈何。 慕毅立即反抗起来,“爹你不能这样!爹,你知道我喜欢子衿,求求你就成全我们吧,爹——!” 慕长风第一次对慕毅的乞求熟视无睹,平静的看着下人将慕毅和子衿分开带走。慕毅也是第一次发现自己的力量是这么微弱,他以为他能保护子衿,到头来还是一场笑话。慕毅以为这就是绝望了,却不想真正的绝望还在后面等着他。 画面很快变成地下室,慕毅被牢牢捆在一把椅子上,还有几个身强力壮的下人按着他,子衿就气若游丝的躺在他面前。就在一炷香前,慕夫人下令让几个下人当着慕毅的面凌辱了子衿,让他眼睁睁看着子衿无助的挣扎,痛苦的呐喊和绝望的泪水。无论慕毅再怎么撕心裂肺的号叫c挣扎,慕夫人都置若罔闻,慕毅就这样目睹了他心爱女人被其他男人凌辱的全过程,看着子衿的衣服被粗鲁地撕裂,白皙的皮肤暴露在空气中,看着她绝望的眼神,哀求的看着他乞求他不要看,给她留一点最后的尊严。 画面最后一次切换是在树林里,慕毅抱着子衿逃出了慕府,并且躲过了慕长风等人的追捕。这一晚慕毅抱着虚弱的子衿在树林里,只要躲过了这一晚,明天他们就能从树林里神不知鬼不觉绕出城了。尽管慕毅无数次表示他不在乎,可子衿自从被凌辱之后就很少说话,但是这一晚子衿反常的和慕毅说了许多话,还告诉了慕毅一个埋藏了多年的秘密。 当初子衿母亲并不是病死的,而是被还是巧儿的慕夫人害死的,慕夫人要子衿母亲死的原因是当初慕毅母亲生慕毅之时,喝的药被巧儿动了手脚,才导致难产而死,而这一幕正好被子衿母亲看到,于是等慕毅母亲一死,巧儿便杀人灭口。 慕毅没想到他父亲这些年床边之人竟然就是害死他母亲的凶手,不过他再也没机会告诉他父亲了吧,就算是说了父亲也不一定会相信吧,只当是他在报复慕夫人拆散他和子衿。哎。。。算了,慕毅叹了口气,更加抱紧了怀中人儿,过了今夜,慕家的事就再也与他无关了,当年的事就让它过去吧,今后只有他和子衿,他们只要找个地方隐姓埋名的生活,任何人都不能拆散他们! 这一晚慕毅抱着子衿一直聊到了凌晨,幻想着今夜之后他们要有一座自己的小屋,在门前种一片菜,还要种花,要生一群胖娃娃,然后白头到老,简简单单的过一辈子,然后下辈子还要遇到对方。。。今晚的子衿特别平静,一双眸子亮晶晶的,始终盯着慕毅,看不够似的,他们好像又回到了初识的时候,躲在厨房的角落里偷偷聊天。慕毅看着子衿的眼睛,觉得特别安心,逃亡的疲惫再度袭来,慕毅终于扛不住困意,抱着子衿沉沉睡去。。。 慕毅梦见父亲带人找到了他们,忽然惊醒,睁开眼睛看见天空才吐出一丝鱼肚白,四周寂静,根本没有什么人来抓他们,慕毅狠狠地松了一口气,终于,他们挺过去了,从此刻开始,就是新生! “子衿,子衿起来了,我们自由了,子衿?”慕毅瞳孔一缩,子衿身下全是血,已经渗进了泥土里。 “子衿,快醒醒,别闹了,我们出发吧。” “子衿——” 慕毅轻轻抱起子衿,也不顾鲜血沾了他一身,子衿旁边的地上,歪歪扭扭写了几个字:慕毅,来生我还要遇到你。 子衿,你以为这样就可以离开我了吗?早在我为你起名字的那刻,就注定了我们永远不会分离。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傻瓜,你走慢点,我这就来找你。 。 。 梦醒,恍若隔世。 门外,似乎有人在喧嚣。 “老爷,你看毅儿这孩子,这都中午了还不起来!当初说走就走,离家这么久刚回来也不知道来向你问安,还有没有规矩啊,一点也不将您放在眼里!平时枫儿晚起片刻您就要罚他,您这样偏袒他,他还一点不自觉。”慕夫人的声音在空荡荡的院子里回荡。 慕毅静静听着门外女人喧哗,嘴角勾起嘲讽一笑,这个女人这么多年挑拨离间的本领倒是一点没退步。 “你给我闭嘴!”慕长风愤怒呵斥道:“巧儿!你别以为七年前你做的事我一点也不知道!要不是你派人子衿,毅儿也不会走!我能忍你到现在,全凭你是夫人以前的侍女,我慕长风一生只对冷卿月一个人有情,此生不会再娶,要不是你当年用那些龌蹉手段怀上我的孩子,你以为你能做到慕夫人这个位子上来吗!”慕长风难得没有叫慕夫人念卿,而是叫回了她婢女时的名字巧儿,说明此刻他是真的愤怒了。 慕夫人被吓得脸色煞白,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这几年虽然慕长风对她没有感情,但也能容忍她一些小打小闹,一直以夫妻之礼相待,可今天却对她大吼大叫,全都是因为慕毅回来了。慕毅一回来,老爷定不会再全心全意扶持她的枫儿,若是等到慕毅完全掌握了这个家,就是她的死期,不行,一定要在这之前弄死慕毅!只要慕毅一死,不管老爷再怎么盛怒,枫儿作为老爷唯一的儿子,在这个家里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慕毅还不知道慕夫人对他的杀意,在慕夫人和慕老爷说话间,慕毅已经洗漱完毕,衣着整齐的推门而出了。尽管慕夫人的话是在挑拨他和慕长风之间的关系,但慕毅却给自己敲了警钟,他毕竟不是真正的慕毅,对于这种大家族的规矩也不清楚,现在一言一行都在别人眼皮子底下,要处处谨慎,再不可像今天这么放松了。 “毅儿,你醒了啊。”慕长风看见慕毅立刻收起了刚刚的情绪,七年前的事他自知理亏,故不敢在儿子面前提起。 “对不起,爹,我睡过时辰了。”慕毅恭恭敬敬的像慕长风请安致歉。 “没关系,你好久没回来了,有点不习惯吧,以后你不用天天早晨给我请安,自己想做什么做什么,想出府也没问题,带不带下人你自己决定,一日三餐你可以和我们吃也可以自己在屋里吃。。。。”慕长风难得和蔼的说这么多话,要是被慕枫和慕心听到了估计要怀疑这还是不是他们那个严厉的父亲了,不过好在他们这段时间外出了。 慕毅对慕长风的安排很是感动,这样一来既申明了他是慕家的少爷,又减少了他暴露身份的可能,所以慕毅这段时间都是尽量待在房间里,避免和外人接触,他所有的时间都用在看慕毅生前留下的东西上,他要在最短的时间里了解自己这具身体的爱好习惯。 转眼十几天过去,慕毅和慕夫人之间相安无事,不过这暂时的平静有可能就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兆,因为最近有两件大事发生。一件是即将有可能改变唐朝格局的大事:武则天立李显为太子。这件事早在慕毅的预料之内,至于是福是祸慕毅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还有一件相对之前就只能算一件小事了,可对慕毅而言,这件事比刚刚那件更要让他警惕,那就是他的弟弟妹妹要游学回来了。在慕毅的回忆里,最后看到慕枫c慕心的时候他们还只是小孩子,跟在慕毅后面叫哥哥。可现在时光荏苒,早已不复当初,再加上有慕夫人的旁敲侧击,他们现在到底是把自己当哥哥还是当敌人还不好说。 李显被立为太子的事几天以后就要公告天下,在此之前,武则天会给李显举行立储大典,迎接李显回宫,还要大摆宴席,所有三品以上官员必须到场,不用说慕毅父亲慕长风是必须去的,慕毅作为长子这种场合也不可回避。慕毅心里自然是非常渴望能见一见裹儿的,只是他怕到时候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暴露了身份,况且他现在的身体全靠以慕家财力四处搜寻来的熏香遮掩腐臭,他还私下寻找了很多尸体防腐的方子,总算是在天气逐渐变热的情况下控制住了身体的腐烂。就一个这样的他,怎么配陪伴在裹儿身边! 很快就到了李显的立储大典,慕毅从前一天就开始准备了,他的所有衣物都经过枫香c白胶香c靡香c甲香c豆栽香c詹糖香c沉香c郁金香等香料的熏香。他本人则是用瑞龙脑熏香,瑞龙脑的香气淡雅,似甘露一般清新,绝不会让人觉得香的发腻,却又能很好的遮蔽异味。还不单单是这样,慕毅还将身体在加油防腐香料的水里浸泡了一夜,绝不会出半点意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二十七、一十四年重回宫 立储大典进行了一整天,文武百官也在底下站了一天,还好慕毅作为亲属只需要晚上出现就可以了,累了一天的群臣也终于撑到了晚上能坐下来了。一落座所有人都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轻声交谈,感慨着世事难料,谁能想到十四年前被贬到房州,被认定终身与帝位无缘的李显,时隔十四年竟然又重新以太子的名义站在了这里。

李显表面上风光回宫,实际上只有他自己知道背后有多少波涛汹涌,虽然武则天已经许可他住进东宫,但他并不打算这么快将裹儿等人带进宫来,离开的十四年,皇宫之中已经早已没有他的势力,别人看他是太子对他有所顾忌,但对他的家人就不一定了,宫里的龌蹉手段李显再清楚不过了,所以他尽力避免着他的家人与皇宫接触。尽管如此这场特别为他准备的宫宴还是避无可避,韦氏及李裹儿等人就不用提了,连一直备受冷眼的李显的庶子李重福c李重俊c李重茂等人,这次也被邀请来了,可以看出武则天是想把李显控制的牢牢的。

心思单纯的裹儿可没有顾虑这么多,知道了要去宫宴,兴高采烈地和李仙惠一起去置办了几件新衣服,相比李重前送给她们的更加华丽。裹儿一身粉色长裙,凸显活泼可爱,仙蕙水蓝色长裙文静优雅,秀工繁琐华丽的锦缎与二女气质相得益彰c浑然天成,让人看了便移不开眼。

韦氏选的是沉稳的暗红色,将原本泛黄的皮肤衬的白皙,突显她贵妇人气质。待她们换好衣服,依旧是由宫里的马车来接她们。这次没有李显在,太监对她们依旧是毕恭毕敬,不敢有一丝怠慢。韦氏的虚荣心大大膨胀,昂首挺胸,仿佛已经坐上了皇后宝座,一手挽着一个女儿进了马车。李重润一身简洁白衣跟在她们后面,他没有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切冲昏头脑,他深知自己父亲虽然被武则天认可了,但还是一个没有实权的太子,只要武则天说东,他就不敢往西,但李重润没想到这一点在不久的将来就在自己身上得到了应证。

裹儿一席人到的并不算早,宫宴已经准备开始,李显坐在武则天身边充分展示这一个大孝子的形象,桌上母慈子孝一片其乐融融。而韦氏一家却被安排在最边上,这种宴会座位的位置也是很有讲究的,位置代表着一个人的身份,而裹儿一席人明显是被安排在了最低微的位置。韦氏面色铁青,早没了之前的喜色,李重润c李仙惠等人也感受到了武则天是要给他们这些从山里来的人一个下马威,众人一个个面面相觑,筷子摆在面前却都看着桌上精致的菜肴没有一点动作。只有李裹儿似乎感受不到场面的尴尬,趁大家都在你瞪着我我瞪着你的时候,一个人悄悄的对满桌佳肴下手,一点也不客气,反正再大的事也大不过吃饭。本来没有人注意到裹儿一个小姑娘低着头吃的满嘴是油,只是总有人连别人吃东西都看不过,自己不吃也不让别人吃,非要挑出点事来。

“哟,裹儿èi èi怎么一直低着头?是不舒服吗?”说话的是李显的儿女李裳秋,比裹儿大两岁,但因为不是韦氏所生,常年没有伴随李显左右,并不招李显喜欢,所以对李裹儿充满敌意。

随着李裳秋的声音,大家纷纷侧目向裹儿看去。裹儿闻言急忙抬起头来,笑着说道:“没有,没有,多谢姐姐关心。”

可裹儿一抬头,众人就看见了她嘴角的油渍,一声嗤笑从席间传出:“呵!不愧是裹儿èi èi,在这种情况下也能胃口大开。”说话的是李显的养女李新都。

裹儿也意识到了这些虚情假意的姐姐们对她抱有敌意,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她也不是好欺负的,多年的乡野生活早就教会了她如何坚强,如何反击。只是就在裹儿打算嘲讽一下这两个气焰嚣张的姐姐之时,她突然手一松,手中的筷子掉落地上,而裹儿却浑然不觉直直看向前方,一桌子人都盯着裹儿看,看好戏似的等着她准备说什么。

李重润想帮裹儿解围,道:“裹儿饿了,她毕竟还小不懂宫里这些事,再给她拿双筷子吧。”

李重润的话让李裳秋和李新都纷纷皱眉,对李裹儿敌意更胜,凭什么她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丫头事事都有人帮着她,还有李显宠着。

裹儿回过神来看李重润,有些心不在焉地说道:“大哥,不用了,我已经吃饱了,我去解手。”

听到裹儿的话,众人一脸轻蔑,特别是李家几个庶子,还轻笑起来。他们还以为裹儿要说出什么反击的话,没想到她被吓得用解手作借口溜了,山里来的就是没见过世面,这让他们觉得和裹儿坐在一张桌子上都失了自己身份。

而裹儿没心思管那些无聊的人怎么想她,反正这笔账以后有的是时间算,看到韦氏恨铁不成钢的点头后,裹儿提起长裙就立刻朝着一处角落跑去。李重润原本还有些不放心想让李仙惠跟过去看看,却被李仙惠嫌弃的拒绝了。

就在裹儿刚刚埋头吃饭的时候,总感觉有一双眼睛正盯着她,让她浑身难受,连山珍海味都吃不香,而在她抬头准备说话的一瞬间,看到了前几天进宫时遇到的那双妖冶的眸子正盯着她。那人今天依旧一身红衣,明明是个男人,全身气质却比女人更加妩媚,站在人群中却又不出众,像收起爪牙之后蓄势待发的野兽。今天因为离得近,裹儿清楚的看到了那男子的口型,那分明是三个字:跟我来。说话完男子就一闪身隐入宫中漆黑一角,裹儿也不知怎么的,鬼使神差的就丢下一桌人,拔腿跟一个陌生人去了。

宫里非常大,看似不远的距离,裹儿也走了很久。待她走到男子刚刚消失角落,却发现那里早已没有了男子身影,只剩下空荡荡一地落花,和犹如厉鬼嘶鸣般的穿堂风在呼呼作响。裹儿紧了紧衣襟,似乎感觉这里有点阴森,尽管离外面热闹的宫宴只有一墙之隔,但这里仿佛是另一个世界,寂静c凄清。她试探性的往前走了几小步,依旧没有看见红衣男子。正在裹儿以为自己产生幻觉想要离开的时候,她的身后突然吹过一阵阴风,吹的她后颈一凉寒毛乍起。她立刻转过身却发现身后空空如也,裹儿心里暗怪自己被这里弄的有些神经兮兮,不断催促自己赶快离开。就在这时,一只冰凉的大手突然捂着了裹儿的嘴,另一只手将裹儿拦腰一搂,让裹儿整个身子都落入了一个陌生而温暖的怀抱中。

“啊!”因为被捂着嘴,裹儿只发出了一声沉闷而短促的惊呼,惊呼过后裹儿还想有所动作。身后男子却放开了手,对裹儿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裹儿定睛一看,发现那偷袭她的正是她要找的红衣男子,见终于找到了她要找的人,裹儿立刻拽住男子衣袖,上前一步堵住男子去路,娇小的身材在气势却丝毫不输给男子。

“是你!你是谁?干嘛总是盯着我看,为什么把我引到这里又偷袭我?!”裹儿气势咄咄逼人,一连串问题像连珠炮一般射向红衣男子。

红衣男子被裹儿逼到墙角,倒也不怒,反而作出一副被调戏了的小女儿姿态,含笑嗔道:“你离我这么近做什么?莫非是想对我。。。?”

男子刻意将我字拖的老长,却没有继续说下去,言有尽而意无穷。被男子提醒的裹儿脸瞬间烧红了一大片。她刚刚只想着要把事情问清楚,不能让这个男子再跑了,可却没想到自己不知不觉就和男子保持了这么暧昧的姿势。因为贴的近,一股男子特有的气息弥漫在裹儿周围,红衣男子说话时喷出的气吐在裹儿颈间,像无形的小爪子,挠的裹儿心直痒痒。红衣男子妖冶的脸颊放大在她面前,一双眸子如琉璃般流光四溢,把裹儿盯地心怦怦乱跳。

裹儿刚刚还没注意到这些,但经男子一提醒,她立刻眼神闪避的退开一步,与男子保持距离,强装镇定的说:“你。。你别转移话题,快点回答我的问题!”裹儿故意提高了音量,似乎是想提醒自己别被这个妖冶男子扰乱了心神。随着裹儿毫不客气的再度发问,男子好不容易营造出来的暧昧气氛立刻一扫而空,男子有些委屈的看着裹儿,眼巴巴的说:“女人太凶会嫁不出去的。。。。”

“要你管啊!”裹儿白了男子一眼,没好气的回答。

“行啊,我管。”男子再度狡黠一笑,一副奸计得逞的样子,语气里又全是暧昧。

裹儿见过不要脸的,却没见过像他这么不要脸的,她干脆放弃了与男子正常交流,转身便想离开。男子却眼疾手快的拉住了她,“别这么急着走嘛,裹儿。”

裹儿听见男子叫出了自己名字,也停住了脚步,转过身重新审视了一下男子,问道:“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因为我。。。”看着裹儿澄澈的大眼睛如一片明镜倒映着他自己的身影,男子的话说到一半生生打住了,剩下半句想调戏裹儿的“喜欢你呀”硬是卡在了喉咙里没说出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二十八、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因为你什么?”裹儿直直望着男子,目光单纯而洁净。

“咳咳。。。李显之女,未来大唐的公主,我怎么会不知道。”男子被裹儿盯的有些不好意思,终于收敛起散漫态度,一脸正色回答裹儿。

“是吗?我有这么有名吗?我怎么没觉出来?”裹儿明显不信他的话。

“还不是因为武则天的威压,要是和你们一家走的太近,被扣上一个意图勾结太子谋反的罪名,只能乖乖等死了。”男子不屑的说,语气里充满了对那些欺软怕硬的官员的鄙夷,好像他一点不怕武则天似的。

裹儿被他一句话点醒,她终于明白刚刚晚宴时为什么她们一家被安排在最角落了。她不是缺心眼,韦氏她们能感觉到的,她自然也感觉的到,只是她懒得多想罢了。

“原来是这样,多谢公子提点,不过这些人也是被形势所迫,情有可原嘛。”裹儿向男子客客气气的行了一礼,这是她打心里第一次正视眼前男子。其实如果不是因为之前对他有些偏见,男子无论是从相貌还是气质上来说都是无懈可击的。

“不客气”。”男子没有因为裹儿对他的客气而欣喜,反倒是态度冷淡的随便应了一句,似乎是因为裹儿对他的客套离疏而不悦。

裹儿可不管男子乐不乐意,她趁这个机会又绕回了最初的那个问题:“现在可以告诉我你到底是谁了吧?”

“你干嘛非要知道我是谁?你喜欢我啊?”男子狭长的眼睛透着危险的光,嘴角划出一个妖媚的弧度,凑近裹儿耳边说。要是换了一般女子估计早被他的美男计迷倒了,可裹儿这是心思都放在研究男子身份上,对男子的调戏熟视无睹。

当妖媚的目光和天真无邪的目光相交,纯真的目光丝毫不为所动,男子终于被裹儿的迟钝败下阵来。“哎,真是服了你了,好吧好吧,既然你这么想知道我是谁,就告诉你罢。在下李延,一介闲人而已。”男子简单至极的自我介绍不但没有消除裹儿的疑问,反而让她对男子身份更加好奇,一介闲人怎么可能在这守卫森严的皇宫里来去自如,一介闲人怎么可能出现在这三品以上官员及家属才能参加的宴会上。不过裹儿知道能从这个狡猾的像狐狸一样的人嘴里问出名字就已经很不容易了,反正知道他不像是坏人就行了。

“我要回去了,不然我家人会怀疑的。”既然问不出再多有用的信息,裹儿也不打算再和李延孤男寡女待在这里,说罢也不等李延反应就转身离开。

李延这次没有拦住裹儿,他看着裹儿远去的背影,嘴角划出一个浅浅的弧度,喃喃自语道:“裹儿,我们还会再见的。”

裹儿当然没有听到李延的自语,她担心着过这么久才回去估计少不了要被韦氏说教。果然,她刚回到自己位置,迎接她的就是韦氏的白眼,目光里的意思很明显:等回家给我好好交代去哪了。裹儿无奈叹息,心里盘算着该编一个什么借口好。李重润也第一时间看见了裹儿回来,急忙关切的问:“怎么去了这么久啊?”

裹儿欲哭无泪,韦氏那边借口还没想好,大哥就先来盘问她了。“我。。。我迷路了。”裹儿因为撒谎,不敢看李重润的眼睛,只好低着头说。

“没事就好,过一会我们就回家,你再吃点东西,别乱走了。”李重润宠溺的摸了摸裹儿的头,又为裹儿夹了不少菜,他自然是看出了裹儿蹩脚的谎话,不过只要是裹儿不想说的,他就不会逼裹儿说。

“好。”裹儿甜甜一笑,大哥虽然只比她大两岁,可对她却像是父亲一般无微不至的照顾和宠爱,所以她对母亲撒谎可以面不改色,对大哥却不行。

这时,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裹儿眼帘,裹儿一下子就认了那是王璟寒的背影,心说:王璟寒怎么也在这里?难道这宫宴没有人看守的吗?随便什么人都可以进来?此时的裹儿还不知道王璟寒的身份,所以对王璟寒出现在这样的宫宴上十分惊讶。

王璟寒似乎也注意到了这边,转头向这边看来,他的目光从裹儿身上扫过,却停留在了别处。裹儿刚想和王璟寒打招呼,就看见他朝李仙惠那边走去。一个刚要出口“王”字被裹儿又吞了下去,这时就算她再天真,也看出了王璟寒的心思。

一转眼王璟寒就来到了李仙惠身边,一边动作优雅的帮李仙惠斟酒,一边与李仙惠微笑着攀谈起来。两人有说有笑,气氛融洽,看得裹儿心里不禁有些发酸,连性格内向c不善言辞的姐姐也有了自己的心上人,那她的良人到底身在何处?为什么自己就是找不到他呢?

王璟寒和李仙惠一起向韦氏等人敬酒,韦氏是知道王璟寒身份的,看见他立即眉开眼笑,对王璟寒的称赞之词也不绝于口。以韦氏的阅历,早就看出王璟寒喜欢自家女儿仙蕙,她心里自然是一万个赞成,恨不得马上让仙蕙嫁过去,要知道王璟寒现在还未娶妻,仙蕙嫁过去就是王家未来的女主人了。可是就是心里再急,也不能让仙蕙失了女儿家的矜持,韦氏只好在一边旁敲侧击,拉近二人关系,害得仙蕙羞得小脸通红,而王璟寒似乎对韦氏显而易见的小心思非常配合,看着仙蕙害羞的样子十分满意。

韦氏这个角落因为王璟寒的到来而不再冷清,许多人借着与王璟寒交谈也熟识了李家等人,一众人等都围着王璟寒和李仙惠,把裹儿晾在了一边,谁也没注意到她。裹儿倒是乐得自在,一个人欣赏着以前看不到的歌舞,吃着平时没有见过的佳肴,裹儿无心与人起争执,但麻烦却从来不会绕开裹儿走。

果然,此时就看见一名女子从女眷中走了出来,那女子生的雪色肌肤,明眸修长,眼角罕见的上扬,一双黛眉隐入鸦青色鬓角,抬腕凝眸间,风情翩跹,绝色姿容却不咄咄逼人,而是一种令人自惭形秽的美,不敢与之平视。美人缓缓徐来,动作盈盈,神采若锦,逼退了一殿繁花似锦,唯有她大放异彩。来人正是当朝宰相张柬之的孙女张悠莲,这样的美人连王璟寒都不自觉多看了一眼。

“早就听闻王公子的名号,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人。”张悠莲一开口就冲着王璟寒来,想必京城大公子的名号还没有哪个未出阁少女能抵挡的吧。

“xiǎ一 jiě过奖,王某。。。”王璟寒波澜不惊的回礼致谢,可是还没等他说完,张悠莲却再度开口了:“可是王公子为什么要自甘堕落和这些山野粗人待在一起!”

张悠莲这话一出口就惹怒了一桌人,其中韦氏气的脸都涨红了,她知道这个张悠莲分明是眼红王璟寒向着他们,所以故意给他们难堪,可就算知道又怎么样,现在正是李显的关键时期,他们不能得罪宰相。可韦氏能忍,一边那几个李显庶出的儿女却忍不了了,他们一心以为李显的皇位已稳,他们就算将来的皇子公主,哪受得了这样的气。于是,就有人不甘心的开口道:“明眼人都看得出璟寒哥喜欢我们仙蕙姐,看来你不单嘴巴臭,眼睛也不好!”这个时候李氏的几个子女倒是不内讧了,一心对抗外人。

“闭嘴!休得无礼!”韦氏急忙拦住了说话的人,但她心里却是暗暗舒了一口气,所以她也只是训了说话的人几句,并没有实质性的惩罚。

张悠莲就算再眼拙也看出来了李家人护短,向着自己人,一帮乡野村夫竟敢辱骂她!张悠莲不甘示弱的向李仙蕙挑衅:“呵!他们说王公子喜欢你,你也不看看你这身穿的大红大绿的,一看就是乡下来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来耍大戏的呢!说话做事唯唯诺诺像个丫鬟一样,王公子怎么可能喜欢上你这种人,笑话!”

“够了!我王某喜欢什么样的人与张xiǎ一 jiě无关。”王璟寒终于忍不住寒着脸开口了。

“既然王公子都开口了,悠莲便不再多管闲事,只是听闻李xiǎ一 jiě擅长舞曲,想必跳的比今日的舞女不知好多少,可否请李xiǎ一 jiě起舞助兴?”张悠莲这话直接将李仙蕙比作舞女了,要知道那些名门闺秀学舞蹈并不是跳给众人看助兴的,更多是用于修身养性和祭祀,只有舞女才会在当从表演。

李仙蕙闻言小脸吓得煞白,刚刚张悠莲对她的冷嘲热讽已经让她不知如何应对了,还好有王璟寒给她解围,才躲过一劫,没想到张悠莲又要叫她跳舞,她本就胆小怕事,性格懦弱,这下若不是有王璟寒搀扶,她差点站不稳瘫倒在地。

最后依旧是王璟寒替李仙蕙结尾了,“张xiǎ一 jiě,仙蕙今天不舒服,希望xiǎ一 jiě不要强人所难。”

“好,仙蕙xiǎ一 jiě身体不适那就只能作罢了。”张悠莲这次倒是格外好说话,就在裹儿为姐姐松一口气之时,没想到灾祸这么快转移到了她头上。

“我还听闻李xiǎ一 jiě有个同母的èi èi,想必也和李xiǎ一 jiě一样能歌善舞吧,不如叫她来表演,而且我刚刚看她还吃了不少东西,不像是身体不适吧,王公子这次不会还要干预我们女眷之间的事吧?”张悠莲的话非常高明,不但把裹儿逼的无路可走,还用一句话把王璟寒也堵的死死的。女眷之间的事本就不应该由他一个男人干预,况且他刚刚已经干预过一次了,要是他再要掺和进来,可就失了京城大公子的体面了。

这时裹儿正啃着一块肉,听到张悠莲的话嘴里的肉“啪嗒”掉在了她的新裙子上,裹儿望着那块吃到一半的肉,心里默默流泪,真是祸不单行啊。

她姐姐李仙蕙有王璟寒护着,而她呢?又有谁能护她一世周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二十九、玲珑色子安红豆 裹儿强行镇定下心神,心想输人也不能输了气势!于是她目光坦荡的迎向朝她看来的众人。在别人眼里或许她是胸有成竹,可只有裹儿自己知道她都要懊悔死了!要是当初也跟着姐姐学点跳舞该多好,这很本不是她愿不愿意跳的问题,而是她根本不会跳舞啊!王璟寒看来是不会帮她了,既然别人靠不住,就只能靠自己了!就在李裹儿想着该怎么找借口脱身的时候,没想到武则天竟然注意到了他们这个角落。

“那是李显之女吧。”武则天缓缓问道。

“正是顽劣小女,不知哪里惹母后不悦了?”李显战战兢兢。

“看着气质不错,叫她到中间来跳舞吧,正好也让朕欣赏一下。”武则天随意下旨。

还不等李显表态,当即就有人传陛下口谕让李裹儿去中间献舞。圣旨一下,所有人都默默看着李裹儿各怀心思,张悠莲自然是喜不自胜,一副等着看好戏的样子,王璟寒微微蹙眉却没说什么,韦氏和李仙蕙一脸担忧,李重润双手紧握成拳,青筋暴起,双目赤红,激动地差点冲上去求武则天收回成命,还好被韦氏拦住了,至于李氏剩下那些人都乐得看这一出好戏,李裹儿出丑与他们无关,而且她也不是李仙蕙,有王璟寒这样一个后台值得巴结,所以一时间竟没有一个人出来为裹儿说话。

裹儿自知逃不过此劫,干脆破罐子破摔,一步一步缓慢而坚定的向武则天面前走去,每一步都如同赴死的战士,骄傲,坦然。众人就这样看着李裹儿走到武则天,没有人多说一句话,就算讨厌裹儿的张悠莲此时也没有找裹儿碴,他们没想到李裹儿小小年纪就能遇事如此镇定自若。然而就在众人刚对裹儿露出欣赏之色时,裹儿的话又让众人重新鄙夷起她。

“我。。我不会跳舞。。。”此言一出,周围哄笑声四起,裹儿霎时间像回到了七年前的泥潭边,那时的她正被一群孩子欺负的不知所措,也正是那时,一个如神祗舨的男子教会了她如何坚强。今天,没有人再会递给她那一方手帕,所以她只能坚强。裹儿强行忍住眼泪,袖子遮掩下的手心已经被自己掐出了血,但她的脊柱依旧挺得笔直,昂首挺胸,哪怕被嘲笑被轻视也不能低头,她要看清楚这些人的笑脸,总有一天她会让他们后悔!

“既是太子之女,又怎么不会跳舞,你是不愿意表演给朕看吗?!”熟悉武则天的人都知道,她这是动怒了。

“裹儿不敢,能为皇祖母献舞是无比荣幸的事,只是。。。”

“没什么好只是的,既然是荣幸,那你就跳吧。”武则天强势的打断了裹儿的话,不给她再度开口的机会。

眼泪已经在眼中打转,裹儿觉得她的坚强已经快要装不下去了。人群中似乎有一个红色身影蹙眉踌躇着想站出来,而就在此时,另一个陌生的声音说话了。

“陛下您看了一夜的歌舞,也厌倦了,听说李裹儿生长在山野里,歌舞怎么可能跳的比宫里的舞姬跳好,不如让她唱一首山谣,一定别有味道,陛下您觉得如何?”

“有理,李裹儿你就给朕唱一首山谣吧。”武则天看不出喜怒的点了点头,在座的人的心都提了起来。要是刚刚李裹儿舞跳的不好,武则天可能就对她一个人动怒,要是现在李裹儿山谣唱的不让武则天满意,她可能就要迁怒他人了。

大多数人紧张了起来,唯独裹儿默默松了一口气,她虽然不知道刚刚说话那人为什么帮她,而且好像还很了解她的样子,但是不管怎么说,她必须好好把握住这次机会。

并没有多么华丽的开场,裹儿简简单单放开嗓子唱了起来:

相思万里云间细雨青青滟滟

对影未醉犹眠晚风悠悠曳曳

·

远山尽雾生苍黄昏暮夜微凉

浮生岁月思过往

奚落着那些轻狂的岁月

·

落霞明月盈盈来复无言去不闻

动离愁几人空留任他夏去复立秋

·

千帆过天尽头

流光脉脉盼归舟

舟短情却长纵使天边各一方

愿与君两相望

一曲毕,所有人都还沉浸在裹儿略带悲伤的声音里,刚刚那一抹红色身影看着裹儿笑了一下便消失不见,没有人注意到人群还有一个人,失魂落魄。直到许久之后才传来武则天的声音:“好!赏赐李裹儿,还有慕家那个小子,叫慕毅是吧?”

“回陛下,正是犬子慕毅。斗胆冒犯陛下了,恳请陛下恕罪。”听到武则天叫自己儿子的名字,慕长风急忙上前。

“无碍,慕家小子果然胆识过人,也赏。”

“谢陛下。”慕毅和慕长风一起谢恩。

裹儿此时已经被拉回角落,面对关心她的李重润等人,裹儿愣在原地一言不发,众人都以为她吓坏了,只有裹儿自己知道她现在脑子里全是两个字:慕毅。慕毅?慕毅?这个名字为什么这么熟悉?她一定见过这个名字。

忽然,裹儿脑海中闪过一张字条,裹儿清清楚楚的记得,那字条上的落款便是一个叫慕毅的人,那张给了她无比熟悉感觉的字条难道就是今天这个人写的?更让裹儿在意的是,不仅字条给了裹儿一种熟悉的感觉,今天明明是第一次见到慕毅,可冥冥中却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让裹儿对这个叫慕毅的人产生了一种难以明状的情愫。

之后的时间里,武则天就离席了,她一走,大家都轻松很多,晚宴又恢复了原本的热闹。喧哗的大殿中,只有裹儿一个人盯着满座佳肴心神不宁,李重润没来打扰她,或许此刻的裹儿最需要的是一个人平静一下。裹儿在胡思乱想中终于熬到了晚宴结束,李显要留在宫中,李重润去送李显了,韦氏和李仙惠还在和王璟寒依依不舍的告辞,裹儿一个人等待马车送他们出宫去。裹儿以为好不容易能回家好好睡一觉了,却不想半路又杀出一个程咬金,之前找茬的张悠莲带着许多侍卫又出现在裹儿面前。

“裹儿èi èi,这么急着回去干嘛,莫非是做了亏心事?”张悠莲挑眉,一脸挑衅的看着裹儿。

“你有什么事就说,没事就不要挡路。”裹儿也不再客气。

“我刚刚走过你身边的时候丢了一颗夜明珠,不知道是不是被裹儿èi èi拿去了,èi èi也真是,要是喜欢就直接告诉姐姐好了,姐姐知道你估计从来没见过这种东西,但何必要用这种手段呢!”张悠莲开口就把一盆脏水泼到裹儿头上,只要有脑子的人都知道她在诬陷,毕竟谁会在参加宴会的时候往自己身上揣一颗夜明珠呢,也不怕硌的慌,而且还好巧不巧的在这个时候丢了。但尽管大家都知道是诬陷又能怎么样,这个时候人都走的差不多了,在场的也是一些不敢得罪张家的小官,又有谁敢挺身而出帮裹儿呢,多的还是看好戏的人。

“我没有拿你的珠子。”裹儿不理张悠莲,自顾自往前走,却很快被拦了下来。

“èi èi这样就不对了,本来不是什么大事,但是èi èi不肯承认,姐姐只能搜一下èi èi的身还èi èi一个清白了。”张悠莲这招虽然简单无脑,但效果却十分明显,要是一个女儿家在大庭广众之下被搜身,那名节就全毁了。

“放开我!我没拿你的破东西!我才不稀罕!”裹儿奋力挣扎,却脱不开张悠莲侍卫的禁锢。

哥哥和娘都不在,周围又没有人肯出手相救,就在裹儿准备放弃抵抗,闭上眼睛等待厄运降临的时候,又是那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张xiǎ一 jiě,你的夜明珠掉在你刚刚坐的位置上了,慕毅特来归还。”来人正是慕毅,

张悠莲愣愣接过慕毅递来的夜明珠,一时间还反应不过来。她才没有丢什么夜明珠,谁会带着夜明珠吃饭啊,可是为什么这里就有一个人带着夜明珠吃饭啊!还故意破坏她的好事!王璟寒也好,慕毅也好,为什么都帮着李家的女儿!

虽然张悠莲心里在咆哮,但面上还是一副温润淑女的样子,“哦。。。多谢慕公子,既然是误会,那我先走了。”

“张xiǎ一 jiě留步。”

“慕公子还有什么事情?”

“张xiǎ一 jiě是不是应该跟裹儿姑娘道个歉?!”

“是我误会裹儿èi èi了,真是对!不!起!啊!”张悠莲显然是极不情愿,咬牙切齿的说出对不起三个字,面容狰狞,哪里还有一点初见她时的美若天仙。

裹儿随意的笑了笑,并没有在意,对于这种丝毫没有城府,将心事都放在脸上的人,在这深宫里是活不长的。她更在意的是慕毅,夜明珠绝不是巧合,怎么可能有人无缘无故带一个夜明珠在身上,可是慕毅又是怎么这么快寻到一颗夜明珠来帮她的呢?而且他为什么要一次又一次的帮她?

裹儿想拦住慕毅问个清楚,可慕毅却转身就走,没有和她多言的意思,再加上韦氏等人也在寻她了,裹儿只得放弃。随韦氏上了马车,车上韦氏还滔滔不绝的讲着王璟寒的事迹,经过刚刚和王璟寒的相处,李仙惠已经知道了王璟寒的身份,听韦氏在车上这么一讲,她对王璟寒更多了几分倾慕。而裹儿却无心听韦氏讲王璟寒,只是最初知道他身份后微微惊讶一番后便不感兴趣了,她此刻只想快点回到家中,去看一看她枕下那张字条。

另一边,慕长风拽着慕毅逼问到:“臭小子,你刚刚一声不吭就把我袖子上的夜明珠拽下来了,到底干嘛去了?还有你今天的表现很奇怪啊,为什么突然要帮李家那个小姑娘,是不是看上她了?要不要爹去帮你打探一下?。。。”

慕毅难得没有回答慕长风的话,一个人默默看着浩瀚星空,喜欢吗?喜欢,又如何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三十、结伴同游洛阳城 第二天,王璟寒果不其然又上登门了,韦氏对于王璟寒的到来喜出望外,立即招呼全家盛情款待王璟寒,连刻意躲在屋里的裹儿也被拉了出来。裹儿本来是不愿意凑在王璟寒和李仙惠之间的,奈何禁不住母亲的强拉硬拽,还是出来了。

裹儿出来第一眼看见的并不是王璟寒,而是他身后的人。那人似乎有点眼熟,在哪里看见过的样子。而王璟寒身后那人似乎也注意到了裹儿的目光,冲裹儿邪邪一笑,那笑容似乎在说我们又见面了。一笑百媚生,这句话用来形眼前男子再适合不过了,而眼前这个男子正是李延。

看到男子的邪魅的笑,裹儿一下子便知道他是李延,这个世界上不会有人比他笑的再邪魅了。不过他今天没有穿一身红,相反穿了一袭白衣,一头长发被高高束起,再加上他故意表现出的不苟言笑的样子,还真有点翩翩公子的味道,差点就让裹儿没认出来。但是关键不是这个,关键是他怎么也来了?真是阴魂不散!裹儿心里忍不住犯嘀咕。裹儿本来想找个空子就闪人,这下她也不着急了,她倒想看看这个李延到底要耍什么花招。

“在下见过太子妃。”王璟寒彬彬有礼的向韦氏行礼。

“王公子客气了,公子今天来是所谓何事?”韦氏问。

“我就是来看看仙蕙姑娘。。。和裹儿姑娘,昨天晚宴上人多,王某顾及不暇,若有不周之处还请两位姑娘见谅。”王璟寒又向李仙惠方向躬身赔罪,态度谦卑有礼,更加让韦氏对王璟寒这个未来女婿不甚满意。

李仙惠连忙抢先开口道:“王公子不必赔罪,昨日若没有公子,我肯定是要出丑了。我应该谢公子才对,又怎么会责备公子照顾不周。”

“姑娘言重了,举手之劳罢了,换成别人也不会视而不见的。”昨天视而不见的人还少吗?只是王璟寒没有邀功的意思,反而把昨天的事说的轻描淡写,这让李仙蕙对王璟寒的态度愈发倾慕,要不是因为女儿家的矜持,她恐怕都要拿着嫁妆自个跑王璟寒家去了。相反李裹儿白了王璟寒一眼,心说是啊,昨天被为难的是我,你们当然轻描淡写。

王璟寒并没有注意到裹儿的白眼,可另一个人却注意到了。

李延的注意力一直在裹儿身上,看见裹儿翻白眼,便知道是因为王璟寒的话。其实也怪不得王璟寒,昨天的情况王璟寒实在不便再度开口,而且在这深宫里没有人可以无时无刻的守护在你身边,只有强大自己才是唯一的生存法则,他希望裹儿可以早点明白这个道理。

“裹儿姑娘和仙蕙姑娘初来乍到,不知两位有没有兴趣和我二人结伴同游洛阳?”撇开昨天的不愉快不谈,李延向裹儿提议道。

“这位是?”开口的是韦氏,她刚刚注意力一直放在王璟寒身上,这时才发现王璟寒身边原来还有一人。

“这是在下好友,李延。”王璟寒介绍道,“他一直很支持太子,今天正好碰见便和我一起来了。”经过王璟寒介绍,众人目光都聚焦在李延身上,心思却各有不同。韦氏看李延气度不凡,暗暗揣摩着李延的身份。李仙惠则觉得李延和王璟寒相比差远了,qg rén眼里出西施,王璟寒什么都是最好的。裹儿心里想的是满口胡言,明明就是刻意找shàng én来的。

“原来是王公子的朋友,失礼失礼。”韦氏客气的向李延行礼。

“太子妃不必多礼,是在下来的突然冒犯了。”说这话时李延的眼睛分明看着裹儿,一脸笑意,哪有半分觉得冒犯的意思。

裹儿被他看的恼羞成怒,差点要爆发的时候,韦氏开口了:“既然如此,仙蕙c裹儿你们就跟着王公子和李公子去熟悉熟悉洛阳吧。”说罢她刻意看了李仙蕙一眼,示意她好好与王璟寒相处。

“好,那么我们出发吧。”李延不给裹儿拒绝的机会,韦氏话音刚落他就立刻接上。

“仙蕙姑娘c裹儿姑娘,请。”王璟寒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仙蕙羞涩的走在前面,喜悦之色溢于言表,裹儿只得无奈的跟在后面,垂头丧气,与李仙蕙完全是两个极端。然而李延看到裹儿这副委屈样子却笑的愈发灿烂。

不管什么日子,京城东市的街道上总是人来人往c络绎不绝。不会因为一个人不高兴店铺都关门,也不会因为一个人高兴让出条空道来。除非你是皇上,显然裹儿四人不是,所以只有在人群里被挤的份。

很快李仙蕙被人群挤在了王璟寒怀里,王璟寒伸手护着仙蕙,帮她阻挡人群;裹儿则是和李延被人群挤在一起,两人大眼瞪小眼,裹儿不断努力地在这不大的空隙里和李延保持距离。李仙蕙从小就很少出门,第一次逛这么热闹的街市,再加上身边有王璟寒小心的庇护着她,显得格外兴奋,一张小脸被涨的红彤彤的十分诱人,王璟寒见了忍不住用手轻拂过仙蕙脸颊。正在看路边首饰的仙蕙感受到王璟寒指腹的温度,脸烧的更红了,王璟寒假装没发现李仙蕙的害羞,挑了一支簪子帮她带上,单手挑起李仙蕙下巴,打量好久才浮起一个满意的笑容,说道:“好看。”

裹儿和李延跟无声在他们后面充当背景,两个人心照不宣对视一眼然后默默望天,假装一副“我什么都没看见”的样子。看见李延学她,裹儿不满的戳了李延一下,挤了挤眼睛,意思是:你装什么装,这种画面你见得多了吧!李延也不客气的回戳裹儿一下,瞪了她一眼,眼中意思是:小爷很纯情的好吧!

仙蕙没有注意到身后两人的小动作,她被王璟寒那句“好看”夸的晕头转向还没回过神来,十指互相绞在一起,羞涩的低着头不敢看王璟寒。王璟寒付过钱转身拉起仙蕙一就继续往前走,仙蕙本想抽出手,可挣扎了一下王璟寒的手纹丝不动,她也只好放弃。此时的她羞的根本不敢抬头和王璟寒说话,只怕如果要她开口估计紧张的连话都说不利索。于是她干脆看着王璟寒的鞋跟,一边想着少女时代在心事,一边任由王璟寒牵着走。

很快四个人来到一家京城最有名的酒楼:楼外楼。这家酒楼有一个奇怪的规定,只有有缘人才能进去吃饭。什么才算是有缘人呢?要想进去吃饭的,就要拿一样东西送给老板,老板看上了就算是有缘人。东西不在乎贵贱,有时候可能是一块美玉,有时候可能只是一块烧饼。但是这不意味着付出一块烧饼就能吃到全京城最顶尖的美味,里面的菜无论荤素全是统一价,一两白银一道菜,连米饭也是如此,所以穷人只能望而却步,就不用费心想送什么东西了。

听了这个规矩,李仙蕙不禁打起了退堂鼓:“这里吃个饭也太麻烦了,我们换个地方吧。”

“那可不行,既然请两位姑娘游京城怎么能不拿出最好的招待二位?我们今天就在这吃。”说罢,王璟寒拿出了一副对联,裹儿瞥到了一眼,觉得字实在一般般也不知是谁写的,但是王璟寒就凭这么一副对联顺利带裹儿三人进去了。

“哇!真的进来了!王璟寒,那副对联不会是你写的吧?”裹儿刚进来就忍不住问。

“不然你以为呢?”王璟寒白了一眼李裹儿。

李仙蕙忍不住开口了说道:“璟寒不止是王家少主,也是京城的大公子,他的对联都是有价无市的。”

王璟寒接着说道:“这楼楼主是我朋友,这副对联他想要很久了,我一直不肯给他,如今他看到对联便知是我。”

“啧啧啧,璟寒都叫上了,你俩啥时候成亲啊?”裹儿对这一唱一和的两人表示无语。

“你胡说什么呀!”

“在下自然是看仙惠姑娘的意思。”

李仙惠和王璟寒同时开口,又惹的仙惠面红耳赤。裹儿是彻底无语了,不管什么情况这两人都能旁若无人的如胶似漆。

“怎么?嫉妒人家小两口了?我们也可以哦。”李延看出裹儿的不悦,满脸坏笑的在裹儿耳边轻声说道。

“你走开!谁要你啊!我才没有嫉妒,多谢李公子关心了!”裹儿把“关心”两字咬的特别重,恶狠狠的瞪着李延。

李延假装害怕的缩了缩脖子,正巧菜上来了,他立刻夹起一筷子就讨好的往裹儿碗里放。在他们拌嘴的时候王璟寒就点好了菜,因为楼里人很少,菜上一会就上齐了。王璟寒不停给李仙蕙夹菜,李仙蕙忙不急的吃,脸上是掩不住的幸福。

这楼外楼进来的条件这么苛刻,菜色自然是名不虚传,每一道菜都有独特的吃法。比如普通的清蒸鱼,选材就不普通,这鱼是金江之上汛期从内海游来的七宝鱼,因为长期远游,这鱼肉质细腻弹牙最适合清蒸,但也因为路程太远,游到这里,万中无一十分珍贵,也只有这楼外楼才有能力买到。吃这鱼的时候不能伸筷就吃,整条鱼从鱼头到鱼尾有不同的味道,甜酸苦辣意味百味人生,所以必须从头吃起,逐一品尝。再说普通的清汤,喝上去就不普通了,汤上漂着淡粉色螺肉,看起来像是清溪中飘落的桃花,香气浓而不烈,也似桃花源中枕石漱流逍遥散仙的岁月一般,气韵悠长。

裹儿一开始还有点拘束,但吃了几口之后,她也不经感叹银子真不是白花的。看着桌上佳肴散发出的诱人的香气,裹儿也顾不得菜才出炉还烫着,夹起一筷吹也不吹,张口就往嘴里送,一边呵着气一边已经吞下肚了,还没来得及回味,手中筷子又忙活起来,惹的李延一脸好笑的看着她。正在四人吃得正欢时,一个不和谐的声音打破了平静:“你们四个把位置给本xiǎ一 jiě让出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三十一、寻常巷陌多欢颜 楼外楼的位置极少,每一桌都选最雅致的地方,布置巧妙,让客人之间不会被打扰。所以客满是常有的事,可从未见过客满还硬要人让座的。

这个倨傲的声音在清幽的楼中显得异常突兀,瞬间就引起了王璟寒的不满,“姑娘不知道这里的规矩?”

“本xiǎ一 jiě叫你们让就让,哪来这么多废话!”说话的是一个比裹儿还小的女孩,年纪轻轻态度却咄咄逼人,毫不客气。

“谁家xiǎ一 jiě这么没有教养?我看青楼里的姑娘都比你懂规矩。”李延轻飘飘的声音飘过来,语气里尽是讽刺和不屑,再加上他说的随意,把未经世事的女孩气的又羞又愤,柳眉倒竖,想反驳却急的说不出话来,硬是把一张粉嫩小脸涨的通红。

然而李延这话刚出口就惹的裹儿白了他好几眼,似乎在说:你对青楼姑娘挺熟的啊。

李延眼神一挑,妖冶气质浑然天成,居高临下的看着裹儿眼睛,似乎在回答裹儿:怎么?你吃醋了?

裹儿一脸不屑,她已经习惯了李延不时的疯言疯语,她全当作没听见,根本不搭理他,转过头去继续吃饭。

那女孩见李延和裹儿眉来眼去当她不存在,另外两人也含情脉脉沉醉在二人世界里,将她一个大活人直接无视。她第一次受到这样的屈辱,委屈的眼泪在眼睛里直打转,但语气依旧骄傲:“你,你,你们知道我是谁吗!”

女孩愤恨的质问如石沉大海,换来的依旧是一片宁静,没有人理她。女孩这下也不管有没有人配合问她是谁,直接就自己把身份报了出来:“我父亲是当朝二品官员,周忠义周大人,我是周家的独女周圆圆。”说完,女子一脸骄傲的等着眼前几人跪地求饶。

然而她等来的不是求饶声,而是一声嗤笑。忍不住笑出声的自然是李延,“姓王的,现在二品官员的女儿都敢在你面前撒野,你不管?”

“在下只是一个生意人罢了,怎么敢惹到官家。还是李大人管吧。”王璟寒客气的推辞,嘴上说着不敢,面上却无一丝惧怕之色。

周圆圆可听不出王璟寒话里有话,刚露出一抹得意笑容,想再威胁几句就立刻被李延打断了。

“嘁!王璟寒,我最看不惯你这幅虚伪的样子,反正我不管。”李延把双手一摊看向窗外。

正在王璟寒无奈要怎么打发掉这个天真到极致的小姑娘的时候,周圆圆突然惊呼:“你说你是王璟寒?王家大公子?!”

“正是在下,姑娘有何指教?”王璟寒风度翩翩,对谁都不会失了君子之姿。

听到这话周圆圆的态度立刻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王公子,我。。我喜欢你很久了!”周圆圆红着脸说完这话立刻低下头去,不看王璟寒,与她刚刚的跋扈完全是两个极端。

听见周圆圆这话,一直埋头吃东西的李仙惠猛然抬起头来,一脸错愕直直看向王璟寒。

王璟寒第一时间就发现了仙蕙的目光,他有些尴尬的干咳几声,说道:“对不起姑娘,在下已有心悦之人。”

“没关系!我不介意你多娶一些妾室。”周圆圆抬起头目光坚定的看着王璟寒,“我从七岁开始就喜欢你了,我是不会放弃的!”

周圆圆的话掷地有声,呛得王璟寒一时间居然说不出话来,而周圆圆才不管王璟寒答应不答应,大步流星就转身离开了。只留下原地李仙惠面无表情的看着王璟寒,看得王璟寒心里直发毛。在一边看热闹的李延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裹儿却是有些担心李仙惠。

四个人都各怀心思低头沉默吃饭,气氛不复之前般融洽,一顿本该愉快的饭最后被周圆圆的出现搅和的不了了之。

出了楼外楼,李仙蕙怏怏不乐明显还在为刚刚的事生气,王璟寒一言不发的陪在她身边,只要是仙蕙看了一眼的东西他就立刻买下来。不一会王璟寒双手就被各式各样的东西占据,怀里还抱了好几个盒子,一个个盒子被叠的老高,摇摇欲坠,玉树临风的王家大公子转眼间就变成了驼包袱的骆驼。李仙惠终于被王璟寒狼狈的样子逗笑了,嗔怪的看了他一眼,伸过一只手帮王璟寒手里最上面的盒子拿下来抱在自己怀里,“买这么多没用的东西干嘛。”仙蕙虽然在责怪王璟寒,但语气里却是淡淡的幸福。

“你终于笑了,太好了!能让你开心买点东西算什么。”王璟寒送了一口气,也绽开笑颜。

李仙蕙虽然还在为刚刚周圆圆的事不开心,但看着王璟寒想尽办法逗她开心,心里还是暖暖的,脸上的不快已经消失,随即一脸为难的问王璟寒:“那现在这么多东西怎么办?”

“这个好办。”王璟寒说罢随便走近一家店铺,让店里的伙计将这些东西送到李家。看着李仙惠不解的样子,王璟寒解释说:“这家店是我家的。”

“好厉害,刚刚买东西的店不会都是你家的吧?”李仙蕙拉着王璟寒袖子问。

“不是,我特意选不是我家的店给你买东西,这样才算是我送你的。”

李仙惠显然没想到王璟寒这么有心,“谢。。谢谢。”

“我们之间不谈谢字。其实这里大部分都是我家的,但不久以后就不是我的了,”王璟寒深情款款地注视着仙蕙眼睛深说,“是我们的。”

仙蕙低头害羞的捏着王璟寒袖子:“你说什么我可听不懂。”

“那要不要我解释给你听啊?”

“我才不要!”仙蕙作势捂住耳朵。

两人边走边嬉闹,可他们没有发现,他们的一举一动都落入了另一个人眼中。

十三娘手中刚买的菜落在地上,她没有着急着去捡,而是呆呆

注视着前方,注视着两个熟悉的人影。看那两个人卿卿我我c你侬我侬,她心里如被刀绞;看李仙蕙含羞拉住王璟寒的袖子和她一起挑胭脂,她泪如雨下。王璟寒脸上不再是对任何人都一样的温柔,而是对李仙蕙独有的宠溺,十三娘看痴了,她从未见过这样的王璟寒。

突然一声“十三娘?”把十三娘从悲伤中唤醒,她在王璟寒身边看到了叫她的裹儿,十三娘立刻不顾裹儿叫她转身就跑,一直跑到一个无人的小胡同里才觉得筋疲力尽,直接靠着墙蹲坐在地上,任眼泪簌簌掉落。她不想让裹儿看见她这副样子,裹儿心里的十三娘应该是一个可靠的大姐姐,不是一个只会哭的小女儿。她更不想让裹儿夹在她和自己姐姐中间,两边为难。她和王璟寒本来就是陌路人,如果不是裹儿他们根本没有机会认识,所以,现在只是做回陌路人罢了,就当做一切从未发生过,那个午后,他温柔的扶起她,只是她千万个梦中的一个罢了。眼泪,划破眼角。

“裹儿,你在找谁?”李延拉住突然往一个方向跑的裹儿,有些担心看着她。

“没事,刚刚好像看见一个朋友,不过一转眼就不见了,可能是看错了吧。”裹儿悄悄挣开李延拉住她的手,若无其事的回答。

李延也不再多问,他转头找了一圈王璟寒他们,发现跟着裹儿这么一跑,早不知把那对甩哪里去了。“这下好了,找不到他们,我们只有自己玩了。”李延故意装作遗憾的说道。

裹儿早已发现李延眼底的笑意,但她自知理亏,况且她也受够夹在王璟寒和李仙惠中间看他们打情骂俏了,于是裹儿难得没有和李延争,只说道:“我们边走边寻他们吧。”

“好,都听你的,我们走吧。”李延的心情很好,一路走还一路哼着小曲,裹儿跟在他后面权当作看不见他这个人,自顾自逛街。

就在裹儿以为他们会一直沉默下去的时候,李延说话了:“我教你跳舞吧。”

“什什什。。。什么?”我没听错吧?李延要教我跳舞?裹儿被李延的话震惊的合不拢嘴。

“作为公主,不能一点舞蹈也不会,这不是兴趣爱好,而是生存技能。”李延的话如一盆冷水浇在裹儿头上,让她清醒的认识到自己的不足。

“好,我学。”裹儿爽快答应。

“还有,跟我学武功。”

“这又是为什么?我又不上战场。”裹儿不情愿的问。

“你想在几个侍卫按压住你的时候无力反抗吗?”李延挑眉。

“你怎么知道!”事实上裹儿已经不是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了。

“打个比方而已,你激动什么。”

“哪有激动。。。我学就是了。”裹儿心虚的答应。

“我并不是要你变成什么武林高手,只是教你一点四两拨千斤的技巧,让你有一点自保的能力而已,记住,世上没有人能护你一辈子,包括我,包括你兄长你父亲和那个叫慕毅的。”

“哦!不用说我也知道!我学还不行吗!”虽然裹儿明白李延说的是事实,但被他这么直白的说出来,裹儿心里还是莫名的难受,像被虫子在咬,一丝一丝密密麻麻的疼。

李延没有再刺激裹儿,而是一直默默陪在她身后,裹儿需要一点时间消化他的话,现在还不能操之过急,他相信,聪明如他的裹儿,早晚会明白他的良苦用心的。

于是,从第二天开始,裹儿无所事事的日子便结束了。上午她和李延练习武术,下午她在李延的指导下学习舞蹈,每天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趴倒在床上昏死过去,根本没有心思想别的事。这样的日子过得很快,转眼已经要到夏天了,裹儿的武功进步飞快,她本来就是山野里玩泥巴长大的,身上没有那些公主的娇气,又肯吃苦,所以学起来特别顺利。但舞蹈就不行了,裹儿怎么跳就是说不出的变扭,身上没有一点公主的高贵气质,舞不出舞蹈的灵魂。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三十二、纵使相逢应不识 “这些扭来扭去的我真的学不会。”裹儿已经第无数次被李延纠正动作。

“不练好这个动作不准吃饭。”李延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在监督裹儿学舞的时候他就像完全变了一个人一样,丝毫不会手下留情。

“你做一遍给我看啊,就知道说完我做的不对。”裹儿坐在地上唉声叹气地抱怨,毫无公主形象。

“好,那你看清楚了。”

裹儿显然没有料到李延居然会答应她随口说的请求,可还没等她反应过来,李延已经动了起来。只见李延时而抬腕低眉,时而轻舒云手,手中扇子合拢握起,似笔走游龙绘丹青,玉袖生风,典雅矫健。没有伴奏,可看着他手中折扇如妙笔如丝弦,转c甩c开c合c拧c圆c曲,流水行云若龙飞若凤舞,就犹有如乐声清泠于耳畔。

李延男子的身形不显笨重反而身轻如燕,一个个动作灵动,飘逸,清雅,灵动仿若手持琵琶的精灵,飘逸好似漫天轻盈的雪花,清雅如同步步生莲的仙子。用细碎的舞步,开合的折扇,轻云般慢移,旋风般疾转,舞出诗句里的离合悲欢。清颜白衫,青丝墨染,彩扇飘逸,若仙若灵,明明是女子的舞蹈在李延跳起来却一点不会怪异,反而有种说不出的英气。

只愁回首,冰帘半掩,明珰乱坠。月影凄迷,露华零落,小阑谁倚。共芳盟,犹有双栖雪鹭,夜寒惊起,裹儿不知不觉看痴了。

一舞毕,李延的声音在裹儿耳边炸响:“喂!看清楚了吗?我只演示一遍。”

“啊?看。。看清楚了。。。”裹儿结结巴巴的回答,她已经看傻了,脑海里全是李延的身影,一直以为跳舞是女人的专长,今天才知道原来男人跳舞也可以这么美。

“那你继续吧。”李延一句话又把裹儿的思绪拉回当前。

继续?裹儿刚刚已经被李延迷的神智不清,眼前全是他的身影,哪里注意到他的动作啊!更何况现在要她来跳,这不是为难她嘛!裹儿用悲壮的眼神望着李延,李延一个眼神甩给裹儿,别想我再跳一遍,不学会没饭吃,你看着办吧。

裹儿知道李延一旦认真起来是一点情面都不讲的,所以只能无奈的再次做起那些奇奇怪怪的动作,她原先也没觉得自己跳的有那么不好,现在看来李延的动作,裹儿只能自惭形秽。

才没过一会,裹儿就打起小聪明想偷懒,“喂,李延?你一个男人为什么要学跳舞啊?难道你是。。。”裹儿刚想说武则天的男宠,就被李延凌厉的眼神刹住了。

“我看过一遍,记住了。”

!!!裹儿在心里呐喊苍天不公,为什么李延看一遍就能跳得比舞女都好,她怎么学却也学不会。

“你刚刚跳得和教我的不太一样,是在那里看到的呀?”裹儿继续和李延搭话,企图拖延时间。

“怎么?你也想看?”李延斜眼看着裹儿。

裹儿傻傻点头。

“好啊,下次带你去,不过。。。。你现在先练舞,别想再偷懒。”

裹儿默默流泪,果然还是被李延发现了自己的小聪明,裹儿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很优美的动作就会被她做的要多奇怪有多奇怪,可李延却一点没有要嘲笑裹儿的意思,反而很认真的帮她一点一点纠正错误。

正如无数个重复的午后,裹儿在默默的练习舞蹈,可不一样的是今天李延却没有一来就给裹儿挑刺,反而对裹儿说:“你这两天练的够多了,再练也不会有精进,今天下午我带你出去走走。”

“真的吗?去哪里去那里?”裹儿立刻从奄奄一息变得兴奋起来。

“你还没去过西市吧,就去那里。”

“好啊,李延你今天怎么这么好?事出反常必有妖啊。

“那就不去了,你继续练舞。”李延一副无所谓的态度。

裹儿闻言立刻讨好的说道:“我错了,我们快走快走!”

“走。”李延笑道。

。。。

西市。

“累死了,怎么还没到啊!你到底要带我去哪?”裹儿甩开李延的走,站在原地不愿意走了。

“到了,就是这里。”李延也停了下来,站到裹儿身边,介绍道:“这里和楼外楼不同,楼外楼那种地方太清净,没什么意思,要感受洛阳的风土人情你还得跟着我。”

“这里有什么特别的吗?”裹儿打量了一下这个地方,和普通街道差不多,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走,我先带你去逛逛,等下你就知道了。”李延又像去拉裹儿的手,却被裹儿灵敏的避开了。

裹儿跟着李延绕来绕去逛着,她似乎没发现这里有什么不寻常,正无聊之际,突然听到一个声音对她说:“姑娘,买个泥人吗?”裹儿一回头看见一个卖泥人的老伯举着手里一把泥人对她说。

裹儿看着老伯手里花花绿绿的泥人,回忆一下子如潮水般涌上心头,眼泪不知不觉就遍布脸颊。

“姑娘,你怎么了?不卖泥人你也用不着哭啊!”卖泥人的老伯慌张的想安慰裹儿,却急得手足无措。

“李裹儿?”李延也发现了裹儿的不对劲,立刻拦住了卖泥人的老伯,语气是难得的严肃;“你对她做了什么?”

“我。。。我没有啊!这位公子,你们一看就是贵人,我哪有胆子招惹你们呐!”老伯把头摇的和拨浪鼓似的,满脸冤枉,他就是问问这个姑娘要不要买泥人而已。

“李延,不关这位老伯的事,我只是想起一点往事罢了。”裹儿此时发觉自己的失态,已经擦干了眼泪,虽然两个眼圈依旧是红红的,声音也有些哽塞,“老伯,可以让我捏一个泥人吗?”

“可以啊,当然可以,姑娘,你这样的大xiǎ一 jiě会捏泥人?”老伯以为裹儿只是一时兴起,作为千金xiǎ一 jiě没玩过这种东西,于是立刻拿出一块泥,犹豫了一下之后还是交给了裹儿。

裹儿没有回答老伯的质疑,当她的指尖触到柔软的泥巴的瞬间,思绪一下子回到了七年前:绿荫下c泥潭边,一对男女嬉笑着玩着泥巴,男子第一次向她展示仙术,她满脸惊奇和兴奋,男子温柔的摸摸她脑袋告诉她,从此他们就是朋友了。时光荏苒,为什么七年了,我还没有找到你。

一滴c两滴,眼泪落到泥人上,裹儿连忙伸手去擦,失去焦距的双瞳重新聚焦在手中的泥人上,不知不觉手上的泥块已经变成了一个栩栩如生的泥人,是他的模样。

“姑娘的手艺真好,一点都不输给老朽。”卖泥人的老伯看了裹儿手里的泥人有些惭愧的说道。

“捏的很好,没想到你还有这一手。”李延目不转睛的盯着泥人,一边和裹儿说话,一边在脑海里若有所思。

裹儿没有理会两人的夸赞,随手把泥人塞给老伯,留下句:“这个还给你”便转身离开。

卖泥人的老伯急忙拿着泥人追上去问:“姑娘,这个泥人你不要了吗?”

裹儿没有回头,只是摇了摇手,“不要了!”

李延识相的跟在裹儿后面没有多问,故意语气轻松的说道:“饿了吧,走,小爷带你去吃好吃的。”

裹儿点了点头,抬起头绽开爽朗的笑容,如雨后彩虹,“好。”

李延抬手轻抚去裹儿脸上不小心沾上的泥,“瞧你弄的哪有一点公主样子。”

裹儿在李延的手触上自己的脸的那刻已经面红耳赤,听了李延的话更是又羞又恼,干脆不理李延掉头就走,李延急忙跟上,脸上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普通百姓越多的地方小吃就越多,各式各样的小吃香气四溢,整条街都是食物的味道。这里与中午的雅静不同,街道上鼎沸的人声,蒸包子腾腾的热气,孩子在人群中挤来挤去玩耍,感受着最平常的快乐,和李延吃着最普通的小吃,裹儿感觉整个人都放松下来了,心里的阴霾如大风刮过,只剩下一片澄蓝的天空和悠悠白云投下的一片阴凉。

和李延在一起的时间过得格外快,一转眼碧蓝的天空就渐渐变成水墨色,街道上的人影也稀疏起来,人声渐渐变得遥远,偶尔几声鸟鸣从远处传来。

“吃饱了吧?”李延一边把一个肉饼塞到裹儿手里一边问道。

“撑都撑死了!”裹儿一边啃着李延递过来的饼一边回答。

“那你还吃!”李延抬手拿掉了裹儿嘴边粘着的白面,放入自己口中。

裹儿脸颊一红,假装不知道李延的动作,转过头去不看李延:“不能浪费嘛。”

李延也不在意裹儿对他回避,抬头看了看天,“走吧,时间差不多了。”

“又要去哪里啊?”裹儿吃掉最后一口饼,懒懒的瘫在椅子上,舒展着四肢,微风拂过,夕阳洒在她身上。

“走带你去个地方!”李延不容分说就拉起裹儿的手。

“去哪里啊?你放开我,我自己会走!”裹儿挣扎着想甩开李延的手,却发现李延的手纹丝不动牢牢锁住她的手掌。

“问那么多干嘛!到了你就知道了,再不快点走天都要黑了!”

裹儿磨磨叽叽的不肯站起身来。

“就在这附近,快起来,懒虫。”李延一把将裹儿拉了起来。

“我走不动了。”裹儿甩开李延的手又重新一动不动靠在椅子上耍无赖不肯走了。

“行啊,我背你。”话刚说完李延就蹲在裹儿面前。

“算了,那我还是自己走吧。”裹儿利索地站起身,无视李延走过他身边。

李延也拍拍身上的灰站起身来,似乎一点不在意裹儿的无视。他看着裹儿的背影,嘴角挑起一抹笑意。

“愣着干嘛!带路啊!”裹儿回头。

“好好好,这就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三十三、春江桃花明月夜 “这里,是哪?”

“洛阳最大的河,洛河。我们刚刚就在洛河边的小镇上。”

“我们来这干嘛?”

“闭上眼睛,马上你就知道了。”

话音刚落,李延温暖的大手覆上了裹儿的眼睛。

“这是要去哪啊?你放开我!”裹儿挣扎。

“嘘——安静一点,扶着我,马上就到了。”李延凑近裹儿耳边说,湿暖的气吐在裹儿耳边,让裹儿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好吧好吧,我听你的,你离我远一点说话。”

“好。”

。。。

“到了,睁开眼睛吧。”李延放下了遮住裹儿眼睛的手。失去了李延掌心的温度,裹儿随即感觉眼前一凉,然后她缓缓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站在一座桥上。

皓月当空,群星璀璨,月光下,裹儿仿佛看到了地面上一条银河从她脚下缓缓流过,流向远方天际。点点星光倒映河面,照亮了整片夜空,两岸十里桃花连成一片粉红,花瓣在晚风中簌簌落下,有的在烛光的映衬下漫天飞舞,有的落入河中,随着河水流向远方,还有的就落在裹儿脚边,头发上,衣襟上。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只有水灯静静流淌,带着人们最美好的心愿,流向另一个彼岸。

“好看吗?”一片花瓣落在李延手心。

“好看。”裹儿愣愣盯着河面,瞳孔里倒映出水面上的点点烛光。

“晚上有些凉,别冻着。”李延将自己的大衣披在裹儿身上。

裹儿刚想婉拒,李延就不容分说的帮裹儿把大衣扣紧,裹儿也不再拒绝李延的好意,转口问道:“现在又不是中元节,哪来这么多水灯?”

“好像是河边有人不要钱发的。”李延下巴一挑,示意裹儿看河边。

“哦?还有这等怪事,那我们也去放水灯吧!”裹儿有些兴奋地拉着李延的袖子。

“好,走吧。”李延顺势挽过裹儿的手。

走下桥,裹儿一眼就看到了那个送水灯的老伯和他面前五颜六色的水灯,裹儿迫不及待松开李延的手,率先跑了过去。李延慢慢吞吞的落在后面,欣赏着裹儿开心的笑颜。

“老伯,可以给我两个水灯吗?。”裹儿在各式各样的水灯中间看的眼花缭乱,李延在远处看着佳人的侧脸含情脉脉。

“好嘞!姑娘自个拿,这些啊都是我们少爷安排我来这送的。”那老伯和蔼的笑着,脸上皱纹邹成一团。

“你们少爷干嘛送这么多灯呀?钱真多。”

“我们少爷呀,是为了讨一个姑娘欢心,他喜欢上了那姑娘,一直想找机会和那姑娘说,可是一直没机会,这不就弄了这些水灯。”老伯耐心的解释,提起他家少爷的时候一脸自豪,恨不得全天下女人见了他家少爷都得喜欢。

“那也要看人家姑娘领不领情了,要是不领情,放再多也没用。”裹儿语气酸酸的,似乎有些羡慕那个女子,有这样痴情的男子为她点亮整条河。

“是啊,我家少爷真的很好,真希望那姑娘能给我家少爷一个机会。”老伯说道此处叹了口气,似乎在为他家少爷担忧。

裹儿又好气又好笑,气的是哪有这么直白的替自家少爷说好话的,好笑的是明明是他家少爷追姑娘,这位老伯就像是自己追姑娘一样着急。裹儿见这个老伯和他家少爷实在有意思,忍不住问:“说了这么多,你家少爷到底是谁呀?”

“喏,就在那呢!”老伯指了指李延站的方向,一脸和蔼的笑着,眯的弯弯的眼睛看儿媳妇似的看着裹儿。

裹儿朝他指的方向看去,一种不详的预感袭上心头,一转头映入眼帘的果然是那张邪魅的笑脸,一副如我所料的样子等着看裹儿吃惊的样子。

“李延!你个骗子!”裹儿恼羞成怒,拿起两个水灯就往李延身上砸。

“喂喂喂,大xiǎ一 jiě!你冷静啊!这可是要出人命的。”李延一边狼狈的躲一边求饶,哪还有半分翩翩公子的形象。

“你耍我!太过分了!”裹儿拿起水灯就要继续砸。

“别啊,砸死我不可惜,砸坏这么漂亮的水灯就可惜了。”李延抱着脑袋,小心捡起裹儿扔过来的水灯揣在怀里,“这些都是我亲自挑选给你的。”

裹儿听见李延的话,看着手里精致的水灯瞬间心软了,放下水灯转身就走,也不打李延了。

“裹儿你别走啊,等等我!”李延像一块牛皮糖一样粘着裹儿,裹儿走到哪他跟到哪。

“你到底要怎么样?!”裹儿愠色顿起。

“你说要放水灯的,还没放呢。。。。”李延将怀里的水灯捧到裹儿面前,一副孩子般的委屈表情。

裹儿被他孩子气的动作逗笑,气也消了大半,“走吧。”

“去哪?”李延还没反应过来,一脸紧张的看着裹儿,生怕她再跑了。

“放水灯去啊!”裹儿再度被他紧张的模样逗乐。

洛河水边。

“裹儿,来,上船。”李延伸出手等待裹儿的手放上来。

“这么晚了哪来的船?船家呢?”

“我就是你的船夫,上来吧。”李延挥了挥另一只手中的船桨。

裹儿直接无视李延伸出的手,提起裙子就一步夸上船,没想到船摇晃了一下,差点让裹儿掉进水里,李延伸出的手第一时间抓住裹儿慌忙中四处乱抓的手,顺势将裹儿拉进自己怀中。十指紧扣,相依相偎。

“这么急的就要投怀送抱?”李延眉梢一挑。

裹儿立即使劲退开李延,“离我远点!”

李延被裹儿推了个趔趄,“喂喂喂!不带你这样的,我好心救你,你差点把我推水里,我可不会游泳。”

裹儿被李延说的有些惭愧,但并不想向李延认错,干脆别过头默不作声的看风景。李延见裹儿不说话,他也没有再挑逗裹儿,独自站在船尾划起船来。

小船无声飘过水面,在万千烛光中穿梭,烛光摇曳撕裂了夜色,树影葳蕤在晚风中沙沙作响,偶尔天边传来几声鸟鸣,悠远绵长。船飘到下游水灯渐少,只剩下零星几盏若隐若现。黑暗中唯有两盏水灯亮得如划破天际的流星,从小船里缓缓漂出来。

“裹儿,你许了什么愿望?”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那你就不想知道我许了什么愿望吗?”

“不想。”

。。。。

李延垂眸看着自己放出的水灯,不再嬉皮笑脸。

“裹儿,其实刚刚老伯说的都是真的,我没有耍你,裹儿,我喜。。。”

“李延。”裹儿出声打断了李延。

“嗯?”

“你别说了。”

“裹儿,就算你拒绝我,但起码让我把我的心意传达给你,好吗?”李延目光灼灼看向裹儿,裹儿无声默许。

“你相信一见钟情吗?我第一次和你对视的时候我就惊讶世界上居然有这么澄澈c清明的眸子,不含一丝杂质,就像是一片纯净的湖水,宁静c悠远,让人一眼就无法自拔。那时候我就很好奇拥有这样的眸子的会是怎么样一个人。后来我渐渐接近你,发现了你的坚强,你的善良,你的天真无邪。李裹儿,我喜欢你,我希望你能给我一个保护你的机会。”

良久的沉默。

“李延,你的心意我知道,可是我的心早已经被另外一份感情占满了,一丁点空余的位置都没有,如果我答应你,那会对你不公平,对不起。”裹儿不去看李延的眼睛,静静的看着远处的水灯。

“是你捏的泥人,对吧?”

“嗯。”裹儿没问李延怎么知道的。

“没关系,我可以等,等到你心里空出一点属于我的位置,不要拒绝我,至少我们现在是朋友吧?”

“嗯,当然,只要你不生我的气就好。”

“我为什么要生你的气?”

“因为我辜负了你的一番心意啊。”

“我不生气。”李延盯着已经漂远的水灯默默出神。

“那就好,我们回去吧。”裹儿回过头想叫李延划船,却发现船上空空如也早已没了李延身影,裹儿下了一跳,以为李延想不开跳河自尽了。她赶忙对着水面慌张的大喊李延的名字,许久之后水面依旧平静的不起一丝波澜,裹儿急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绝望的跌坐回船中,却发现一张纸条,上面写着:我先走了——李延。

裹儿瞬间被气的七窍生烟,对着空荡荡的水面大喊:“李——延——!你又你耍我!我讨厌你!你还说不生气!不生气干嘛把我一个人扔在这啊,小气鬼!坏人!你快出来啊——!”

直到裹儿喊得筋疲力尽,嗓子都哑了,依旧不见李延出现,裹儿气的直跺脚,暗自在心里把李延骂了一万遍,可眼前的情况依旧不容乐观。她并不知道李延刚刚怎么离开的,她现在最关心的是自己该怎么回去。还好船上有一只桨,裹儿也不是娇贵的金枝玉叶,撸起袖子就自食其力奋力将船划向岸边。

小船逆流而上,离刚刚放的水灯越来越远,没有李延的船上异常安静,裹儿突然感到有些空虚,不知道水灯能否带着她的愿望找到她的他。大哥哥,你可知道,我等了你整整七年。

岸边,一辆马车早已等待着裹儿,驾车的依旧是刚刚哪位老伯。老伯看裹儿的船靠近,立即迎上去帮裹儿靠岸。

“姑娘辛苦了,少爷让我送您回府。”

“你们家少爷呢?!”裹儿划船划的一肚子怨气恨不得揪出李延就狠揍一顿。

“我也不知道啊,少爷他一转眼就不见了,姑娘你别等少爷了赶紧上车吧。”

“哦,好,谢谢老伯。”裹儿客气的点头上了车,心里却暗自腹诽着:我才不是要等他,我是要揍他!

“姑娘叫我钱伯就可以了,少爷就是这么叫我的。”

“行,钱伯。”裹儿坐上马车才稍微暖和了一点,这才发现自己鼻涕拖得老长,顺手拿过李延之前披在她身上的大衣毫不客气的就擦了起来。

“姑娘最稳咯,前面要转弯了。”钱伯提醒道。

“好,我知道了!”

裹儿和钱伯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马车在颠簸中驶向远方。

直到马车化为一个小黑点消失在天际,一直坐在河边的李延才回过头来缓缓叹气道:“对不起裹儿,我没有生你的气,我不想让你看见我脆弱的一面,我希望留在你回忆里的,只有一个坚强的c值得依靠的李延。还有,看到你为我着急我很开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三十四、卖铃铛的小乞丐 阳光明媚,空气微凉,四月舒爽的天气让人的心情也不自觉变得愉悦起来。淡蓝的天空上几朵薄云懒懒地浮动着,暖洋洋的阳光洒满大地,抬头望天生个懒腰,能把骨子里的惬意都伸展出来。

这样的天气,连慕毅也忍不住跨出狄府的大门,上热闹的大街小巷去走走。

京城街上的人依旧络绎不绝,慕毅在人堆里穿梭,他身上的衣服都用熏香仔细熏过以掩盖腐臭,所以并没有引起他人的注意。

街上小商小贩叫卖声此起彼伏,琳琅满目的商品让人眼花缭乱,可慕毅的心思并不在这上面,对所有东西都是走马观花地草草看一眼,兴趣乏乏。他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死的人,一切东西对他来说都是奢侈的,包括裹儿。

自从到洛阳之后慕毅的整颗心都放在裹儿的身上,来了这么久也从来没有在意过这洛阳城的繁华,今日一逛才发现原来洛阳是这么热闹。只是热闹都是别人的,又与他何干,没有裹儿相伴的日子终是一捧死灰,慕毅眼中是掩不住的落寞。

忽然,他瞥见一个桃木簪,眼中不自觉就浮现出裹儿梳一个丸子头,戴上这簪子的可爱模样,笑意在不经意间溢出嘴角。鬼使神差慕毅就付了钱,小心翼翼的将簪子放入怀中,才刚收好簪子慕毅又立刻生出几分懊悔,他这是何苦,这支簪子又戴不到该戴它的人头上,买来只是徒增思念罢了。

正在慕毅暗自懊恼时,一个苍老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公子,买个泥人送给心上人吧。”

慕毅回头,本来想婉言拒绝,可是就在他回头的刹那,目光却被一个泥人紧紧黏住。那泥人竟与他生的一模一样!当然不是现在这具慕毅的身体,而是七年前他的本来容貌。知道他七年前样子的人本就寥寥无几,再加上他法力散尽,人们关于他的记忆会越来越淡,更加不会有人记得他。而且眼前这个泥人明显是新做的,有谁能时隔七年还记得他的样子呢?慕毅眉头紧锁,突然一个名字跃入他的脑海:裹儿。

裹儿?裹儿!真的是你吗?你还记得我,你还在等我吗?慕毅心神恍惚,大脑一片混沌,他下意识的拿过泥人,在钱袋里随手拿出一块银子给了买泥人的老伯。

“这个泥人我要了,钱不用找了。”

那老伯接过钱掂了掂立刻眉开眼笑地和慕毅套近乎,“公子好眼光!这个泥人可是独一无二的,因为这不是我捏的,而是昨天一个漂亮姑娘做的,那姑娘不但人长得美,捏泥人的手艺也不比我差!所以就算公子想我再捏一个一模一样的我也捏不出来。”

“姑娘?漂亮的姑娘?”慕毅喃喃自语。

“可不是嘛!那姑娘捏着捏着还哭了呢,而且捏完就不要了,真是怪事。”

“那个姑娘长什么模样?!有什么特征?你快把那天的细节都告诉我!”慕毅突然似知道了什么,抓着老伯追问。

“公子你先放手。。。我告诉你,告诉你就是了。那姑娘生的好生漂亮,容貌绝对是百里挑一的,穿的衣服也是大xiǎ一 jiě才穿的起的,只是。。。。”老伯语气急转直下,“那姑娘身边已经有一个公子陪着了,他们俩站在一起真叫个郎才女貌。这位公子你还是别打那姑娘的主意了!”老伯自己心中早已为慕毅奇怪的举动编了一个荡气回肠的故事,所以他看慕毅的眼神更加充满怜悯。

“我知道了。”慕毅已经可以确定那姑娘就是裹儿,只是听到老伯说她身边已有他人相伴,他的眼神越发黯淡,也没心思管老伯怎么想他。

老伯以为慕毅受打击了,又赶忙热心宽慰道:“年轻人看开点,姑娘以后有的是。”

慕毅无心与老伯多言,拿着泥人也不想再逛街了,转身向慕府方向走去。

慕毅神情恍惚的回到家,难得的没有和慕长风问安,而是径直走向房间,一个人坐在房间里,脑海中全是与裹儿相识后的点点滴滴,她的眉,她的眼,她的笑颜。那时裹儿只是一个七岁的孩子,他不敢贸然说出对她的情,可是待到如今能说出口时却已经晚了,明明决定了默默祝福她,明明自己现在已经是已死之人没有陪伴她的资格,可是为什么心还会痛呢?慕毅不明白,特别是看到泥人之后,他看不透裹儿的心,更看不透自己的心。

李府。

裹儿今天起床后就一直心神不宁,回忆起昨天的事,仿佛就是一场梦,可这一切偏偏真实发生了。一想到李延,裹儿又是来气又是愧疚,她不想伤害李延,更不想李延因为自己耽误了,可李延却这么固执,真是气的裹儿茶饭不思,在房中来回踱步。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正在裹儿想着要不要躲李延一阵子的时候,一个丫鬟在门口通报道:“xiǎ一 jiě,李公子在前厅等您。”

真是是祸躲不过啊,裹儿心里默默流泪,她还没想好要怎么面对李延,他就来了。

来到前厅,李延像一个没事人一样笑着和裹儿打招呼,一瞬间让裹儿觉得昨天的事只是她臆想出来的,为此傻乎乎烦闷的也只有她一个人。

面对李延,裹儿还是有些不自然,笑容僵硬的问道:“你怎么来了?”

“来看看你昨天一个人划了这么久船有没有事。”李延笑容戏谑。

昨天的事果然不是我臆想出来的!这人。。这人怎么可以如此厚颜无耻!亏我还怕他伤心,我看他好得很!裹儿被李延一句话气的脸都紫了,怒目圆睁瞪着李延却不知该怎么骂他。

“还有精力瞪我,看来是没事了。”李延说完便转身打算离开。

“李延!”裹儿叫住了李延。

“什么?”李延回头,饶有兴致的看着裹儿。

“那个。。。对不起。。我。。。”裹儿低着头,不敢看李延,完全没了刚刚的气势。她打算趁这个机会和李延说清楚,不能给李延希望又再次给他更大的伤害,长痛不如短痛,快刀斩乱麻才是对他们都好的选择。然而这些话到了嘴边,裹儿却怎么也无法说出口,屋子里的气氛沉闷的让人难以喘息。

就在这时,十三娘突然破门而入,把屋内两人都吓了一跳。十三娘并没有注意到屋内的诡异气氛,她进屋第一件事就是寻找裹儿的身影,还没等两人反应过来,十三娘就一边拉着裹儿的手往外走,一边说道:“裹儿裹儿,你快跟我来!”

裹儿被十三娘拉到门口,赶紧扒着门框将十三娘拉回来,“什么事啊这么急?”

“没时间了,边走边说吧!”十三娘又把裹儿过去往外走。

裹儿被十三娘拉着回头看李延,李延也看着她,无声问到:“你刚刚想对我说什么?”

裹儿也做着口型说:“没什么。”

于是,那些未出口的话便成了两人共同的心事。

街上,十三娘拉着裹儿狂奔。

“姐啊!我说你到底有什么事这么急啊?”裹儿跑着直喘气。

“那边有一个卖乞丐的小铃铛,和你一模一样!”十三娘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啥?我长得和一个铃铛很像吗?”裹儿鼓着包子脸郁闷望天。

“不是不是!是卖铃铛的小乞丐,他卖的铃铛和你的一模一样!”十三娘急忙解释口误。

这下裹儿没心情开玩笑了,整个人突然变得沉郁起来,眼神也有些呆滞。

十三娘没注意到裹儿的变化,继续说道:“我想他就算不是你找的人,也应该知道点什么,所以就赶紧拉你来了。”

“快带我去!”裹儿心急如焚。

洛阳城最繁华的街上,一个不起眼的小乞丐盘坐在地,面前放着一个同样不起眼的铃铛,行人来去匆匆,没有人愿意为这个可怜的乞丐驻足,小乞丐也不急,一副气定神闲的闭目养神,等着有缘人买他的铃铛。

“裹儿,就是他!”一个少女站到了小乞丐面前。

乞丐感觉面前刺眼的阳光一暗,缓缓睁开眼睛抬头看面前来人。少女逆光而立,璀璨的阳光成了她的背景,她没有抹浓艳的妆容,没有穿华丽的锦缎,可却如纯净的仙女一般,让人心旷神怡。

“你的铃铛我们买了。”开口的正是被小乞丐视为仙女的十三娘。

小乞丐拿起面前银铃缓缓站起,他身高和十三娘差不多,身形十分清瘦,大约十二三岁的样子。

“你出多少钱?”

“多少钱好商量,不过我们有一个条件。”十三娘看了看一边目光紧盯银铃的裹儿。裹儿注视到十三娘的目光,默默点了点头。

“什么条件?”

“我希望你给我们讲一下这个铃铛的来历。”

小乞丐闻言吃惊的往着十三娘,似乎在问你怎么知道这个铃铛来历不凡。

十三娘笑了笑,这个小乞丐看似沉稳,可是心智还不够成熟,心里怎么想的都表现在脸上了。

“此地不方便说话,我们找个茶楼吧。”裹儿开口道。

小乞丐看着裹儿有些害羞的挠了挠头,腼腆地说:“能去个吃饭的地方吗?我好几天没吃饭了。”

“行,我们走吧。”裹儿爽快答应。她现在已经不是山野乡村里那个穷丫头了。

当满桌饭菜被小乞丐一人狼吞虎咽吃完后,他才满意的用脏袖子擦了擦嘴,桌边裹儿和十三娘目瞪口呆看着他。

“你们都看着我干嘛?”小乞丐一脸天真无邪。

“咳咳。。”裹儿干咳了几声,随后正色道,“既然你吃饱了,该说说这银铃的来历了吧。”

“好,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子桑灵洛,我自小修道,至于这银铃,是我师父交给我的,他说我离得道还差一劫,这劫与这个银铃有关,所以我师父让我带着银铃下山历练。”说到这里子桑微微停顿喝了一口茶,“只是我来到洛阳后钱袋被人偷了,我身无分文,又几天没吃东西,饿的没办法了才想到把这银铃卖了换钱。”

子桑说完裹儿和十三娘才发现子桑身上穿的原来是道士服,只是脏的看不清原来样子,一时把他当成了乞丐。

“那你打算就这样随随便便把你师父给你的银铃卖了?”裹儿语气不满。

“所有事情都是冥冥之中安排好的,所有缘分早已命中注定,说我在卖铃铛,不如说我在等有缘人。”子桑意味深长的看了裹儿一眼。

裹儿闻言沉思,十三娘却突然开口了:“偷你钱袋的是不是一个穿蓝衣服的女贼?”

子桑闻言吃惊的看着十三娘,“你怎么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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