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号大秘》 正文 第1章 走出看守所 小÷说c网 】,♂小÷说c网 】, 形势突然发生变化,令所有人措手不已。 两天前,有关方面还就吉东原市长陈原一案召开重要会议,要求各方同心同力,务必在短时间内找到新的突破口,查实陈原受贿数目及犯罪事实,让这起在全省有重大影响的反腐案件产生应有的震慑力。 谁知仅仅两天,此案最最关键的一个人物,陈原秘书邓一川却被宣布结束调查,可以回去了。 阳光很好。 邓一川从来没感觉到阳光有这么好。虽然每一天的太阳都可能是重复的,但投射在他身上的温度,却是一天跟一天大不相同。 他舒舒服服在院子里做了几个伸展动作,活动了下筋骨,一股久违了的快意还有轻松涌上心来,邓一川真想冲着天空大喊几声。 一年零三个月又十二天。 从调查组副组长c省纪委第二检查监察室副主任贺复京一句话,将他从市政府办公大楼带走,此后辗转好多个地方,有宾馆有酒店,也有一些他压根辨不清的神秘地方。 再后来,他被转交到第一看守所,在这里关押了将近半年时间。 对这场突如其来的灾难,邓一川事先一点预见都没有,相信市长陈原也没有。不然,以陈原的政治智慧还有应变能力,不会一点防御都没有,更不会被搞得如此被动如此狼狈! 至少,放在办公室里的那两大包钱,一包二十万美金,一包八十六万人民币,陈原会有所处理。不会让贺复京他们轻而易举搜到。 那可是铁证如山的证据啊。 尽管陈原再三解释,这是有人故意陷害他,钱放下就走,根本来不及阻止。人走后,陈原本来是要打电话给纪委,让纪委的同志到他办公室,将两个纸箱拿走。谁知桌上的电话突然叫响,市教育局长打电话汇报,市里一家民营中学发生学生集体中毒事件,情况非常糟糕。 陈原听了脸色当下就变了:“有多严重,有没有?” 后面的话陈原没敢问下去,问不出,毕竟是孩子,但谁都知道他想问什么。 教育局长说:“这些目前都还不知道,我在吉定区寿山镇调研,现在正往市区赶。” “好!”说完这个好字,陈原撂了电话,本来他是想叫上邓一川一同往世杰中学赶的。秘书长王维民推门进来了,陈原说,“维民你来的正好,马上跟我去世杰中学,那边出大事了。” 秘书长王维民也证明,那天他正是去向陈原汇报世杰中学食物中毒案的,相关案情,是他在车上向陈原汇报的。但调查组问及两箱钱的事,王维民就摇起了头,说他真的不知情,当时陈原并没有跟他提让纪委同志过来的事。陈原辩解,接到教育局长电话,他脑子里哪还有那两箱钱,再说他压根就不知道人家送来的是钱,只跟他说是土产品。 “你一会说不知道送来的是钱,一会又说是两箱钱,你自己都这样混乱,让我们怎么信?”副组长贺复京抓住陈原这句话,就是不松口,反让陈原无口可辩。 “好吧,你们说啥就是啥,我认栽。”陈原最后耸耸肩,不再做任何解释。 同样的话贺复京也问过邓一川,问他认识那两个人不? 邓一川问哪两个人? 贺复京说:“就送钱的两位啊。” 邓一川说不认识。 贺复京阴阴一笑,捻着手里的笔,满是计谋地望住他:“看来你是承认他们送钱了。” 邓一川说:“我什么也没承认,贺组长你别给我挖坑,这样的坑没有任何意义。” 贺复京有点恼火:“哪样的坑有意义?” “是坑就没有意义。” 邓一川说完,又觉得这话可能会让贺复京不舒服,又道:“知道的我一句不保留,都会跟你们讲。不知道的,就算你们挖十个百个坑,掉进去的也只有我邓一川一个。” 贺复京暴跳如雷:“邓一川,你是想死保你主子是不?” “我没有主子,我也不是谁的奴隶,我是政府办秘书,我服务的对象,是经人民代表大会选举出的吉东市长。” “他现在不是市长,是犯罪嫌疑人,严重违犯党的纪律的人。”姓邹的那位在一旁提醒。 “但他也不能是我的主子。”邓一川抓住“主子”这个字眼,大做文章。 这是他在里面最爱用的一个防卫手段,只要对方一出错,马上抓住不放。攻击对方的薄弱环节,是任何时候最有效的一种防卫方式。在一些无关紧要的总是上死缠烂打,消耗掉对方耐心,也能让自己变得主动。 几轮较量下来,贺复京不敢再轻视。他开始觉得,这个曾被传为陈原高级智囊的年轻人,绝非等闲之辈,而是一个令人头痛的“刺头”。 他知道抓什么辫子,更知道在哪方面做文章,以对抗调查。这家伙看似年轻,却有老辣的政治经验。对纪委这一套,简直是烂熟于心。 贺复京甚至怀疑,他们调查的根本不是一个秘书,而是一个有着丰富对抗经验的政治老手。 贺复京为此吃了不少苦头,也一再提醒下属,对付邓一川,一定要慎而又慎。 “这家伙学哲学的,脑子非常好用。他会在无关紧要的问题上大做文章,借以逃开我们真正要谈的话题。” “声东击西。”姓邹的愚蠢地解释了一句。贺复京有点绝望地看住他这个部下,感觉这次的失利有姓邹的一半功劳。比如这句话,哪跟哪啊,简直离题万里。 “说话要动脑子,还有,用词尽量准确,就算攻不开他堡垒,也别让姓邓的看笑话。” “没他看的笑话,他自己才是最大的笑话呢。”姓邹的还是那么自以为是。 那天姓邹的仍然没能管住嘴,见邓一川跟贺复京打嘴仗,有点不耐烦地道:“看来你是要抵抗到底了,好,邓一川,我倒要看看,你的嘴巴到底有多硬,我办了那么多案,还不信有撬不开的嘴。” “我没有抗拒,我只是坚持实事求是,不知道的就是不知道,乱说一气难道就叫配合?”邓一川才不拿姓邹的当回事呢。这种人,表面上看起来气势汹汹,其实肚子里一点货都没。狐假虎威,跟在贺复京后面装腔作势。 邓一川做秘书五年,对付这种人,有的是办法。 两箱钱的事,邓一川这边最终一点突破都没。球怎么踢回来,原又让邓一川怎么踢回去。贺复京气得有点嘴歪,姓邹的更是沮丧。 但是内心里,但凡贺复京问过的每一句话,每一件事,邓一川都要思考多遍。 陈原出事太突然了,突然到他们中间每个人都没准备,被对方打个措手不及。 怎么会这样? 一年多来,最困扰邓一川的,就是这个问题。 以他对陈原的了解,出这样大的事,陈原不可能一点预感都没,更不可能一点消息都得不到。但就是奇怪,就连他自己,做为全吉东公认的陈原心腹,同样也是一点消息也没得到。 平地里起惊雷,这才让接下来的一切变得又乱又糟,不可收拾。 “想什么呢?”快要到大门口的时候,王管教问。 邓一川收回遐思,认真地看住王管教:“我真不敢相信,自己在这里住了有半年时间。” “怎么,还嫌短啊?”王管教开玩笑道。 陪他一道往大门口走的,还有看守所一位副所长,邓一川对这人不怎么熟。凭感觉,这是一个政治觉悟很高的人,这半天他一直青着脸,一句话不讲。 邓一川看看副所长,又将目光回到王管教脸上:“无所谓短与长,关键是它给了我一种经历,让我明白了世间许多道理。” 邓一川讲的是真话。隔离审查这一年多,邓一川对人生许多问题,确实有了不同看法,有些甚至是颠覆性的。曾经不重视或没想过的,在里面想了个透。以前不当回事或者压根不看在眼里的,现在反倒成了大事。 而曾经许多不容逾越的原则性问题,现在反倒有了另一种注解。 大门“哐当”一声,打开了。门口的警卫冲副所长和王管教敬起了礼。邓一川下意识地又冲两位警卫说:“报告政府,我要出去。” 两位警卫没敢笑,王管教也没敢笑。倒是一直铁青着脸的副所长突然笑了。 “改造得不错嘛,邓一川,以后不用这样了,我希望这辈子你都不要再喊报告政府四个字。” 邓一川这才意识到,六个多月的生活,让他又有了一些新的习惯。而报告政府四个字,是习惯中的习惯。 “谢谢所长,我会记牢您的话。”邓一川认真地跟副所长道完谢,在王管教有点不舍的目光中,慢步走出了大门。 一阵晕眩,太阳晃得他差点倒在地上。 尽管大门外的太阳跟大门里的太阳都是一个太阳,但邓一川还是有点不适应。半天,他突然缓过神来似地在心里大叫:“我自由了,我邓一川真的自由了。” 接着,他就猛烈地呼吸,大口大口地想把外面的空气全吞进去。 看守所外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王管教有点奇怪,他以为接邓一川的人早候在外面排队呢。再怎么着,人家也是市长秘书啊。 这景儿,实在有些荒凉。 “怎么,没人接你啊?”王管教忍不住问。 邓一川冷笑一声:“你觉得还有人来接我吗?” 看着空荡荡的外面,邓一川心里有些发寒,又道:“人未走茶已凉,我这都关里面一年多了,有多少茶凉不掉?” 这话听着像是自嘲,王管教听了,却冷嗖嗖的。所谓的在台上万人簇拥,一落架人去楼空,大约就是如此吧。 邓一川伸出手来:“王管教请回吧,再次谢谢你,要是我还有发达的一天,一定会来看你。” 邓一川这话说的虽然客气,王管教却听出了一层寒意。 他伸出手,用一种真诚的语气道:“有的,一定有。不经历风雨哪能见到彩虹,你说是不是?有了这场变故,我坚信邓秘书你会站得更高,走得更坚定。” “谢谢你,王管教,我会记住这里面每一天的。当然,更会记住你,但愿我们都有一个新的未来!” 邓一川狠狠地握了下王管教的手。 王管教也被感动了。“保重!”他重重说了声。 “保重!”邓一川也道。 副所长等在里面,王管教不敢磨蹭太久,明显他有很多话想跟邓一川说,但这阵不是时候,这点觉悟王管教还是有,邓一川也看得清楚。 两人只好握别。 身后又传来铁门“哐当”被关上的声音,很沉重,但邓一川的心,再也不沉重了。 邓一川刚离开,一辆黑色小轿车载着一干人进了第一看守所。车上的贺复京脸色铁青,很不开心。 “人呢,真放了?”贺复京跳下车,问刚从外面回来的王管教。 “放了啊,不放怎么办,上面有通知,我们只能执行。”王管教对这个来自省里的调查官员多少有些看法,说话语气不怎么友好。 “不是让你们先别放人嘛。”贺复京脸上悻悻的。上面突然做出这个决定,贺复京心里有十二万个不满意。他一再坚称,邓一川是本案的关键。陈原一案能不能查实,能查出多少,最大的结就系在邓一川身上。只要把邓一川这个堡垒攻破 “攻破,攻破,这话你们说多少遍了,一年多时间,你们攻破了什么?”听他汇报的人一脸怒气,他早已对贺复京的调查速度不满。 贺复京挨了训,不敢再乱坚持。但他还抱着一份侥幸。他打电话给看守所,希望这边能暂缓执行这个放人的决定,给他一到两天时间。 贺复京正在努力以别的理由对邓一川延期关押。陈原案突破不了,就从邓一川的个人问题查起,甚至他老婆他家人。他不相信邓一川跟了陈原那么多年,真就清白得如同一张纸。 谁知他正在找人通融,看守所这边电话来了,邓一川已经办完离所手续。 “看来还是有人罩着他啊。”贺复京心事沉沉地道了一句,内心里有无数个不甘心飞过。 “我还就不信这个邪,怎么放出去的我让他怎么再回来。”姓邹的在一旁又夸海口。 贺复京哀怨地看了自己下属一眼,像是在质问自己一样质问姓邹的:“你真有这个能耐?” 一句话让姓邹的哑巴了,沮丧地垂下头去。 贺复京越发坚定了自己那个想法:陈原这辈子做得最正确的一件事,就是发现了邓一川,并让他做秘书! 心里不甘失败似地恨道:“邓一川,你休想自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章 神秘人物 小÷说c网 】,♂小÷说c网 】, 从市区到看守所,是有公交车的。半小时一次,25路。 邓一川不想坐公交,也不习惯坐公交。 在他的记忆中,挤公交还是他在文联工作那时候的事,那时他一穷二白,啥也没有,连个陪着说话的人都没有。就一典型的文学青年,傻傻的,穷,且落魄。 直到那个机会出现,被陈原发现,调进市政府当了秘书,他的人生才发生了重大转折。 一切如梦。 站在新铺了沥青的路边,邓一川感慨万千,思绪久长地平息不下来。 西边起了云,云随风动,感觉要变天了。邓一川抬头看看西边,知道自己该离开了。 邓一川想步行一会。 太阳太毒,走了不多时,邓一川头上就冒汗了,体力有些不支。 看守所这六个月,他的伙食标准大不如前,瘦了差不多十斤呢。原先已经隆起的将军肚,早已没了影。皮带勒在胯上,都有些生疼。 当秘书时去健身房减不掉的肥,这下全给减了。 大约走了一公里多,停下脚步擦汗的空,一辆黑色小轿车缓缓驶来,奇怪地停在了他身边。 邓一川扭过头,朝车子巴望了一眼。 车牌号是省城海州的,a字号开头,小号,一看号码,邓一川心里咯噔一声。 挂这个牌子的车会走在这路上?邓一川觉得不可思议。只瞟了一眼,就将目光移。好奇或多事,早已不属于他。 “是邓秘书吗?”车子里突然问出一声。 邓一川错愕地掉转身子,就见前面挡风玻璃缓缓摇下,露出司机楞角分明的脸来。 邓一川不认识司机。车窗玻璃太暗,也无法看清里面还坐着什么人。 “上车吧。”司机表情友好地冲他道。 邓一川决然不敢想,会有人在今天来接他。政府这边他想也甭想,多少人巴望着他就此倒霉一个跟斗摔倒再也爬不起来呢,两个发小打他被带走到现在,就没闪过影。至于家人,邓一川更是不敢抱希望。再说了,家人也不知道他今天会出来。 会是谁呢?邓一川边纳闷边伸直了目光往里看。这时他看清了副驾上坐着的年轻女人,一张美丽而娇艳的脸。 是沈丹。邓一川曾经的同事,在吉东也算个风云人物。有背景不说,关键是有才华有个性,更有美貌。 沈丹看见邓一川,表情很淡定,不像平时惊惊乍乍的样子。邓一川马上警惕起来,沈丹的表现太反常了。 邓一川跟沈丹算是熟得不能再熟,忽略了性别界限那种。依沈丹的性格,这阵应该跳下来拥抱他,或者狠狠给他两拳。可沈丹没有,邓一川脚步迟疑着,不肯上车。 见他磨蹭,沈丹冲他挤了下眼,脸上显出很急的样子。邓一川这才明白,车子里肯定坐着重量级的人物。 邓一川走过去,打开车门。 猛地,他怔住了。 后排上竟然坐着他! 这是一张曾经非常熟悉的脸,更是一张令他敬畏的面孔。可此刻,这张脸不仅肃穆,而且严肃得怕人。 “首”邓一川嘴唇动了几动,楞上没敢把后面的“长”字叫出来。 后排座上的人面色依然冷酷,就跟不认识邓一川似的。 邓一川略微一想,上了车。 车子很快发动,继续平稳地往前开。 如果换以前,这样的机会对邓一川来说,简直就是奢侈。他跟后排座上的首长认识也有几年了,但单独在车里的机会只有一次。而且短暂到只坐了五分钟,听了首长几句叮嘱。此后,他跟首长之间,就又没了交际。 能跟这样级别的首长单独在一起,绝非一件容易事。不只是他,怕是吉东每一位官员,包括陈原c田中和他们,这样的机会也不是很多。 邓一川心里一阵狂跳,身上开始冒汗。一种从未有过的紧张或是奇妙感袭击着他,让他坐也不是,屁股抬起来也不是。目光不敢往那人脸上看,也不敢往沈丹脸上看。 沈丹同样反常。刚才的沈丹并不是跟他装淡定,而是同样被车里的人吓住了。 不吓才怪。 邓一川脑子迅速转动,猜测此人来见他的目的。同时也明白过来,有关方面突然结束对他的调查,放他出去,肯定跟车里坐着的人有关。 刚被带进去时,他曾抱过希望,认为怎么着首长也得打声招呼。或者有首长在,贺复京他们根本不敢将他怎样。后来他慢慢失望,甚至有些绝望。为此还在里面非常厌恶地憎恨过自己,当初为啥要帮他呢,那次危机如果不是他,此人能度过去? 现在看来,他的想法还是太狭隘。首长能在今天来,就已说明一切。 煎熬了好长一会,终于听到那人说:“里面受委屈了。” 这话一出,邓一川绷着的心一下松下来,身体也不那么僵了。 他坐正身子,侧过脸,保持着必要的谦卑与尊重,跟对方说:“没,首长,配合组织调查,应该的。” 那人听了,就又不说话。邓一川将目光收回来,看住窗外。紧张来得快也走得快,这么一会工夫,他突然就淡定了。 这都是里面一年多的功劳。里面一年多,让他深刻地领会到权力到底是什么,人究竟该怎样面对权力。说白了,权力就是让人敬畏的一种东西,你越是怕它,它越是强凌于你。权力更有不确定性,貌似你抓牢了,瞬间它又会失去。更可怕的,这种东西还会反过来作用到权力持有者身上。 比如陈原,此刻他就被另一种权力所折磨。 权力面前,每个人都不是永远的胜者。人只有将权力看透,才能在权力面前变得从容。 邓一川收起脸上的不安,他相信对方绝不是特意来接他的,他没那个荣耀。对方出现在这条路上,一定跟陈原案有关,莫非陈原案真的有转机? 他的心又狂动起来。 邓一川虽不敢保证陈原清清白白,但在他心里,陈原真的是一盏灯。吉东官员群体中,要说哪个比陈原清廉,他不信。可这样的一个官员倒下,不只是令他震惊,更令他愤怒。 这分明是一场阴谋,有人借反腐之手铲除异己。可这话他不能跟别人讲,更不能跟调查过他的副组长贺复京讲。他在心里不止一次企盼,座位上的人,能挺身而出,为陈原鸣不平。能力挽狂澜,将涂在陈原身上的那层黑,一一清洗掉。 可他也同时知道,这很难。某种程度上,几乎不可能。 官场永远不是你想的那样,清就是清,白就是白。官场是无色的,是诸多色彩的混合。官场上比拼的,也永远不是你的清白,不是你的能干。一个人的中枪和倒下,远不是他一个人的事,而是他后面那个庞大的群体,那根支柱。 如果邓一川判断的没错,此时身边的首长,应该算得上陈原最有力的靠山,至少是靠山中的一座。 做秘书的时候,他就陈原的过去做过一些了解或研究,表面看,陈原不属于哪一派哪一系,跟省里各方似乎都有联系,但又联系得都不紧密。但陈原的擢升,绝对是此人一手操作的。邓一川目前还不敢明确断定,此人提携陈原的真实目的在哪,但他相信,座位上的这人,对陈原是信任的,也是极为欣赏的。 陈原中枪倒下,要论谁最难过,怕还是后座上的首长。 可长达一年之久,他为什么冷眼旁观,从不出一招一式呢? 这是一团谜,解开还需要一段时日。邓一川此刻关心的,陈原到底能不能出来,或者说,此人这个时候来吉东,是不是向有关方面施压? 以此人能力,就算他发句话,关在里面的陈原照样可以跟他一样,若无其事从里面走出来。 但他会这样吗? 邓一川不由地又将目光投到他脸上。这张脸依然跟他多年前看到的一样,没有任何表情,甚至没有悲喜,深刻得让人心里发抖。 几年前出那档事时,邓一川就因这脸而迷惑过,什么力量才能打造出这样一张脸啊?官场上的脸谱在邓一川看来,几乎大同小异,一半是冷,一半是装,但这张脸除了这两样外,还多出一样更可怕的东西,那就是沉。 沉得让人看不到底。 简直就是一口天井。里面定然翻江倒海,惊涛骇浪,外面,却永远一种颜色,那就是平静。 没有人看懂他,真的没有。邓一川心里道。 又走了一会,那人问了第二句:“身体没出啥问题吧?” 邓一川这时已经完全镇定自若了,他道:“没,没,我年轻,身体各方面都好着呢。”说完,想了想不妥,又追加一句:“谢谢首长关心。” 前排的沈丹稍稍侧了下身位,邓一川终于捕捉到沈丹眼角的余光,沈丹脸上的紧张也好像消除了些。 原来此人不说话,是用无声的沉默化解他们内心的紧张,让他们恢复自信。 他总是出怪招,每次出招总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邓一川心里又嘀咕一句。 车子驶过一大片农田,远远地能看见高楼了。两边郊区的村庄清晰可见,一幢一幢的三层小楼横在眼前。邓一川看见几个中年妇女在路边候车,嘻嘻哈哈说着什么。 “有这样一次经历也好,至少让你明白,有些路,走起来不是那么一帆风顺。” “首长说得对,这次教训真是太深刻了。”邓一川道。 “教训?”首长像是不太满意。 邓一川有些话的懊恼,平日他也算是脑筋灵活嘴巴子利落的人,说话总能到位是吉东官场对他的评价。为什么见了此人,他的水准就下降了一大半? 还是不成熟,不笃定。他暗暗警告自己,同时动了下身子,借以调整自己的情绪。 “不是教训,是人生又长了一次见识。”邓一川纠正道。 “说教训也是对的,吃一堑长一智嘛,有感想就好。” 座位上的人倒是没批评他,话语里还带着鼓励。 有了这几句话,车里的气氛更是缓和了些。首长也不再保持着他威严的姿态,侧了侧身子,开始在邓一川脸上端详起来。 邓一川感觉有万马奔腾之力穿过他的内心。都说首长看一眼,你会难受好几天。哪止好几天啊,有时候被这些首长看一眼,你会半月甚至一月睡不好觉。 “空调稍稍开大点,邓秘书满身是汗。”首长真的从邓一川脸上看到了汗,跟司机说。 司机调了下空调,邓一川身上不那么发热了。侧过身子,目光终于跟首长对上了。 还是那样严肃,神圣不可侵犯。目光坚定c深沉,透着无穷的力量。眉毛微微朝上竖着,宛若朝上竖起的两把剑。脸面上染着些许的憔悴,那是操劳导致的。他们这些人,说日理万机都嫌轻。满负荷运转,脑子里一天过滤的事,比一台搅拌机搅掉的石子还多。 邓一川真想问一句:“首长还好吧?”但又没问,少一句话比多一句好,你不说没问题,说错了,问题就大。 “我到广怀搞调研,路过吉东,听说你出来,就想过来看看。”首长说的很是轻描淡写,但邓一川听了,却又是疑团重重。顺道来吉东,听说他出来,难道他今天能出来,跟首长没有关系? 但这不可能啊,如果他不发话,哪个又肯将他放出来? “谢谢首长关心,辛苦首长了。”邓一川也学他们那样,说了句不深不浅的话。 “陈原同志出事,省里也非常遗憾。前面我还跟沈画家讲,现在培养一个干部不容易,不明不白栽跟斗,可惜啊。”说完,首长将身体仰过去,靠在了座背上。 邓一川紧急开动脑筋,首长这话,听着很普通,但信息量巨大。一来,他告诉邓一川,他跟沈丹已经有过一些交流了,前面他们就在一起。二,他对陈原的事用了不明不白四个字,表明这事委实出乎他意料。怪不得呢,连他这边都不明不白,没一点征兆,陈原没防范,就在情理之中了。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首长用了培养这个词,而且特意强调培养一个干部不容易,这话就是在告诉邓一川,陈原是他培养的,陈原出事,令他很无奈。 有了这几层认识,邓一川心里,就好受许多。官场听话,听的永远是话后面的那层意思。太多的事,领导根本不可能明讲给你,太多的感情,领导绝不会像平常人那样流露在脸上。他们说话的语气,还有话语里个别词,就是他们的态度。 邓一川默默垂下头,他知道,这个时候,他是绝对不能接话的。首长动情了,得给他一个自我修复感情的过程。 车子里又是一片寂。邓一川能听到外面沙沙的风声,还有首长的呼吸声。 过了好久,车子快要驶上进城大道时,首长突然从椅背上直起身子,目光望着窗外,话却是说给邓一川听的。 “这场经历,对你人生也是一个考验。希望你回去后好好思考,作为秘书,身上还欠缺什么。这一年多的时光,不能白度。” 这话就很有些语重心长的,邓一川心里酸酸的,主动说:“我会的,请首长放心。” 首长又道:“当然,你是年轻人,栽一次跟斗不要紧,自己对自己要有信心,更要有个准确的定位。” 邓一川屏住呼吸,不敢放过首长每一个字。 首长接着道:“当然,出来并不意味着你就太平无事,相反,你还会遇到很多问题。有些事,绝非我们想象的那样顺利,一波九折一波十折的可能性都有。但不管怎样,要有信心,要有定力。定力是一门学问啊。” 说完,他原又将身子交给靠背。 邓一川清楚,首长今天的话,可能就到此为止了。这些话他一时还咀嚼不透,因为里面有太多的信息量。但总体他已有个判断,他的事并未结束,未来可能还有许多意想不到的阻力和困难。 而且首长用了一个词:我们。这一点已经很明白了,首长一直拿他当自己人,并没放弃他,这趟所谓的顺车,绝对是首长刻意来提醒他的。 想到这里,他感恩地将目光看过去。首长双眼微合,看上去真是累了。但那张脸,此刻却祥和起来。虽然表情还是冷的,邓一川却分明感受到了一种温度。 “首长放心,一川绝对不会辜负您。” 邓一川终于使上全身力,跟首长说了这么一句。 车子在快要驶上进城大道时停了下来,首长说:“我就不送你们进城了,大队人马在那边候着,你们自己想办法回去。记住一点,你们是年轻人,路还很长,要走好每一步。” 邓一川说:“首长的话一川记牢了,任何时候,一川都不会给首长添乱,更不会辜负首长。” 沈丹什么也没说,手抚在车门上,随时准备开门下去。不过看邓一川的眼神,似乎有点离谱,好像瞅着大猩猩一样。邓一川相信,若要不是在首长车上,沈丹肯定已经取笑他了。 邓一川又默座一会儿,知道该下去了,就在他打开车门的一瞬,首长突然又说:“对了,回去先把家庭问题处理好,不要让它拧拧巴巴放在那里,影响你。年轻人,拿出一点魄力来,当断则断,不要总是被一些事困住。” 邓一川暗暗打出一个战,首长怎么又跟他提家庭呢,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 等下了车,眼望着黑色轿车走远,邓一川回过头来,恶恨恨地问沈丹:“你跟首长告密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章 家事 小÷说c网 】,♂小÷说c网 】, 水岸花园的房子是邓一川后来分的。 以前的家在吉州城北夫子庙那里。夫子庙对面就是吉州最大的夜市,进城务工人员还有下岗职工纷纷挤在那里,以卖小吃为生。生意相当热闹,但却苦了附近居民。 因为夜市是通宵达旦的。眼下赚钱很不容易,尤其这些做小生意的。 邓一川结婚时就已调入市政府,妻子章小萱还是市长陈原夫人叶芝老师介绍的,每每想起此事,邓一川心里,就对叶芝阿姨有一种母亲般的感恩。 叶芝一开始并不怎么对他亲,这跟叶芝的性格有关。叶芝是那种外表文静内心世界很安静的女人,不喜欢热闹,也不喜欢交际,平时没事时,喜欢把自己关起来,读书c听音乐c品茶,或者玩玩插花什么的。一到人多的地方,她就头痛,看见热闹,第一个想法就是躲。 陈原说,这是她教书教的。 邓一川刚到陈原身边,叶芝也拿他当前任秘书一样,看着热情,但那热情明显是客套出来的。 随着陈原的赏识,更随着陈原把一些很私下很隐秘的事交给他做,叶芝对他的态度,也慢慢改变。再后来,他们又共同遇上陈默。女儿陈默给陈原夫女添了不少乱,很令陈原头痛。陈原工作忙,常常是顾不上他这个女儿,一段时间,陈原像发现新大陆似的盯着邓一川,说我咋把你给忘了,你跟小默差不多年龄,你们应该更有共同语言。 打那以后,只要遇上跟陈默有关的头痛事,陈原就让他去解决。 邓一川也确实帮陈原做了陈默不少工作,虽然收效不大,但此举感动了叶芝。 叶芝就是那个时候拿他当自家人看的。 后来,叶芝就唤他到家里吃饭了。说政府食堂的饭菜不好,经常在食堂吃,非但营养跟不上,吃久了还会得胃病。 “到家里来吃吧,反正老陈常不在家,小默这丫头,又疯疯癫癫的,一出去就是两三个月,我一个人,你来了还能陪我说说话。”叶芝说。 上领导家吃饭绝对是一项殊荣,不是每个秘书都有如此高的礼遇。有的秘书当了几年,未必能吃到领导夫人亲手炒的菜,倒是常常被叫去给领导夫人买单或者提包。按他们私下的说法,就是当腿子。 邓一川算是很幸运,非但赢得了陈原的信任,更是赢得了叶芝的好感。 等到叶芝跟他介绍章小萱的时候,他跟陈原一家,关系已经非常不一般了。 这中间还发生过不少曲曲折折的事,具体说,就是有那么一段时间,叶芝心里,是想让他做乘龙快婿的。虽然没明着说出来,但邓一川能明显感觉到。 这事后来被陈原制止,陈原说,撮合他俩,那成什么了,他是我秘书,强行把女儿推给他,别人怎么看我?叶芝一向是不敢反对陈原的,在这个家里,貌似叶芝做主,但很多事,陈原一句话就能否决掉。 当然,邓一川自己,也绝无此意。不是说他嫌弃陈默,陈默这种女人,根本不是他邓一川能嫌弃或敢嫌弃的。邓一川认定,人是分阶层的,有时候出身就已决定了你在哪个层面上。 他跟陈默,真的是两个世界的人。陈默能屈下尊来,跟他说几句话,邓一川这边就已很有福气,娶她做老婆,邓一川想都不敢想。 但叶芝明显舍不得他。又是半年后,叶芝把他叫到跟前说:“你也老大不小,该考虑个人问题了,自己有合适的没?” 邓一川自然说没有。其实那时候有不少女孩子在追他,暗送秋波的更加多得是。邓一川不敢谈也没时间谈,他的时间一大半被陈原占用,剩下的一小半,交给叶芝和陈默了。 叶芝想了想说:“改天我把小萱叫来,你们见见面。” 邓一川到现在都搞不清叶芝当时的真实想法,但他坚信,叶芝跟他介绍侄女章小萱,决然没有啥恶意。 跟章小萱见过几次面后,叶芝问他,小萱怎么样? 邓一川说:“小萱挺好的,各方面都优秀。” 这是实话。以邓一川当时对女人的经验,章小萱的确是优秀的。一,章小萱个子高,不穿高跟鞋,也绝对在一米七以上。袅袅婷婷,动起步子来,婀娜多姿,非常的曼妙。腰是腰,臀是臀,错落有致,典型的美人坯子。怎么看怎么有味。就身材和长相,章小萱真的要胜出陈默很多。 二,章小萱工作单位不错。章小萱最开始在吉东湿地公园做导游兼讲解员,再后来靠着陈原这层关系,离开了湿地公园,到市旅游局下边的旅游开发及景区管理中心工作。论岗位,虽然没有公务员好听,但也是旱涝保收,风刮不掉雨打不着。 三呢,也是最最重要的一条,章小萱是叶芝侄女,跟陈原家攀着亲。 没有哪个不想跟权力攀亲,邓一川自然也脱不了这个俗。 可就在他跟章小萱打算继续深入的时候,陈原家发生了一件事,大事。 陈默怀孕了,这是她第二次怀孕,以前陈默就为一个老画家堕过一次胎。 陈默性子野得很,尤其恋爱方面,放过几次大招,全以吃哑巴亏告终。按现在时兴的说法,她是一个重口味的女人。她恋上的,全是可以做她父亲的男人,即或不能做她父亲,大她十几岁不成问题。而且都有家有室。 这一次情况更可怕。陈默怀了孕,非但不告诉父母男方是谁,还要硬着性子将孩子生下来。这可吓坏了叶芝,再怎么着,她也是陈原的女儿啊,不明不白生下一个孩子,那成什么事? 叶芝苦口婆心,快要把嘴巴劝烂了,陈默就一句话:“这是我的事,不用你管。” 叶芝哪能不管啊,可遇上这样的女儿,怎么管?她真有一种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悲怆感。 陈默绝口不提男方一个字,叶芝就瞎猜,还四处打听,将陈默在省城那个圈子都快要打听透了,居然一无所获。 最后,不得不掉过头来求女儿。 “祖宗,就听妈一句话,把这个孽种做了吧,生不得啊。你想想,你要不明不白生出一个孩子来,你爸这个市长还怎么当,妈还怎么活?” “大夫我都找好了,你就听妈一次,这孩子不能生下来,趁现在还小,做了吧,啊?” “他是我的孩子,凭什么让我做掉?”陈默大叫。“市长,你们心里只有自己,哪管过我的死活?” 陈默发作起来,那劲儿真要吓死人。叶芝眼前一黑,差点栽过去。 叶芝心脏不好,平时老有缺血的现象。有次陈原去北京开会,半夜里叶芝突然打电话给邓一川,只唤了一声小川,电话就断了。邓一川猜想一定是出事了,穿上衣服就往陈原家奔。 到了门口,却又打不开门,使劲敲半天,里面没有一点动静。 那晚真是把邓一川急坏了,很多种不好的念头冒上来,惊出他一身身冷汗。他向物业求救,物业也没有办法。陈默那些日子也不在吉东,背着画夹跟几位老画家去吉林长白山写生了。那地方电话常常没信号。邓一川试了几次,果真被告知,你拨打的电话无法接通。 邓一川想给消防打电话,物业提醒他,这是市长家,动静闹太大不好吧?邓一川蓦然想到这点,为自己的莽撞后悔。正僵持着,里面传来一阵动静,后来门打开了,叶芝是爬到门前打开门的。邓一川扑进去,一把抱住了叶芝。 那次好危险啊,叶芝真是栽倒了,邓一川使劲擂门的时候,她倒在卧室床边,能听到声音,但就是起不了身。后来她挣扎着从床头摸索到药片,强撑着喝下去。过了几分钟,感觉身体有点力气了,可还是站不起来,只好一点点爬着过来,几乎用尽了全力,才将门打开。 那次之后,陈原将一把钥匙交到邓一川手里,说:“你留着吧,我不想在外面提心吊胆。 陈默执意不堕胎,真是把陈原夫妇急坏了,因为到这个时候,他们还不知道搞大女儿肚子的是谁。但他们想,一定不是年轻人,肯定又是省里哪个搞艺术的有妇之夫。陈默好这口,令他们夫妇无地自容。 “川啊,你说我到底造了啥孽,咋就遭此报应呢?”叶芝双手捂着脸说。 “还是你劝劝她吧,我们没法跟她谈,她太反叛了,你的话她或许听。”陈原也说。 那是邓一川最后一次尝试着去做陈默的工作,没想陈默说:“我看见你就恶心,你就一只狗,只会听主子命令的狗,你给我滚。” 那声“滚”字几乎是陈默咬牙切齿喊出来的。 那声“滚”字也让邓一川彻底明白,这辈子,他都无法完成陈原夫妇交给他的任务。 因为陈默根本没拿他当回事。陈默眼里,他这个当秘书的,真就一条狗。 那个孩子陈默最终没生下来,大约是在四个多月的时候,陈默去了趟上海,一个人去的,到上海第三天,陈默给叶芝发来条短信,说她把肚里的小杂种做掉了。又道:“这下你们胜利了,可以跟你们的干儿子开杯庆贺了。” 陈默说的干儿子就是邓一川。 有次母女吵架,叶芝真是被陈默气昏了,哭完之后,面对默站在一边,不停地给她递纸巾的邓一川,道:“我要是有你这么个听话又争气的儿子,那该多省心。” 这话正好让陈默听见。 陈默那段日子正恨着他呢,认为正是他的存在,让母亲对她这也不顺眼那也不对味,见了就想训就想教育,还时不时地拿他做正面教材。说你看看人家小川,哲学系毕业,写得一手好文章,又懂规矩又有礼貌,处处讨人欢心。 又说:“你条件哪点赶不上小川,咋就不争气呢,自己干不出什么倒也罢了,别总是把家里搞得乌烟瘴气啊。” 陈默那时候就怀疑,是他从中挑拨,搞得她们母女关系破裂。邓一川虽然冤得要死,面对陈默的强势,却又不敢为自己解释。 叶芝这句话,正好让陈默逮着了把柄,陈默不无恶毒地说:“你现在就可以认他做干儿子,这样你二老就可以天天望着他笑。” 直到陈默的事彻底平息,叶芝才又把邓一川和章小萱提及起来。 叶芝认真地问,邓一川对章小萱感觉怎样?不知是那个时候邓一川真的喜欢上了章小萱还是出于对叶芝的尊重,反正就尽挑好听的说了。 叶芝听了微微一笑,夸赞他有眼光。 后来当着叶绿和章小萱面,叶芝说:“我家小萱真是不错的一个孩子,又懂事又乖,长得又这么漂亮。若不是那个混蛋的父亲,是耽搁不到现在的。” 章小萱父亲章永森最早是汽车修理厂工人,后来靠着叶芝这层关系,不当工人了,当了车间主任。再后来汽修厂改制,他联合三名工友将汽修厂买了下来,成了名符其实的老板。 按说章小萱家的日子应该好起来,可是随着章父的发迹,苦难紧跟而来。 先是章永森每天晚上带着一帮狐朋狗友进歌厅找小姐,夜夜笙歌,乐不思蜀。有钱了嘛,有钱了当然就要过有钱人的日子。章小萱母亲叶绿闹过,但不顶用,哪个女人能将自己的丈夫从花天酒地的生活中拉回呢,那可实在是一种美日子。 再接着,出事了,章永森老去一家叫海上巴黎的夜总会,跟那里的小姐很熟,一来二去,就跟一个叫淘淘的四川小妞好上了,好得分不开。 淘淘这名一听就是假的,歌厅小姐都有一个叫起来顺口的名字,还大言不惭管其叫“艺名”。貌似她们跟艺人一样,需要一个动听的名字来装点自己,本质上却差得很远。 淘淘歌唱得不错,尤其一嗓子的京剧,能把男人的魂给吼掉。据说她曾经有志于考中戏,或者电影学院,就是梦做得太大了,没力气攀上去,结果把自己摔下来了,摔成了歌厅小姐。 当然这不是关键,关键是这女人太粉嫩,圆润润的肩膀,粉嘟嘟的脖子,一摁就能出水。黑色吊带下紧绷绷的一对宝物,大,圆,饱满而结实,像一对锁起来的地瓜,让人直流口水。加上她总爱穿一件无肩长裙,领口开得很低,胸前风光一览无余。那道粉红色的深沟简直比九寨沟还诱人,能把男人两个眼珠子掏出来。 章永森曾经说,那年头全吉州城的小姐,加起来都没淘淘诱人。 章永森是一个容易鬼迷心窍的人。 为了长期跟淘淘鬼混,章永森在外面租了房,索性将淘淘养起来。 当然,鬼混这个词不是邓一川说的,再怎么着,邓一川也不能拿这样不敬的词来说未来的老丈人。 是丈母娘叶绿说的。 这事不久就被叶绿发觉。叶绿这女人,一双眼睛发现别人的优点很难,要找别人的不是,一找一个准。 叶绿哪能受得了这个。她跟章永森闹啊,哭啊,打啊,什么手法都用了过来,但章永森就是不回头,还将话挑明了摔出来。 “我章永森早不是过去那个满身油污的修理工,我现在是章老板,汽修厂是我章永森的,那里要是开发出来,几百万几千万都不止。我都成这样大的老板了,你还不让我好好享受一番?” 叶绿快要气死了,见过不要脸的,但没见过这样不要脸的。有一天叶绿说要跳楼,死给章永森看。章永森喷着满嘴酒气,学日本电影《追捕》里高仓健那个经典台词说:“跳啊,朝仓不是跳下去了吗,唐塔也跳下去了,现在你也跳下去。跳呀,你倒是快跳啊。” “嗵!”一声,恼羞成怒的叶绿没跳,拿起桌上水壶,重重地砸在了章永森头上。紧跟着嚎叫出一声,“我让你嫖,你个老流氓!” 砸这一水壶的时候,女儿章小萱就在边上。这个时候的章小萱已经中学毕业,由于没考上大学,正窝在家里发火呢。 见父母这样吵闹,章小萱从卧室跑出来,抱起电视,“嗵”就扔在了地上。 “我让你们吵,把大家都吵死得了。” 叶绿那一水壶并没砸醒章永森,反把章永森彻底砸出了家门,再也不回来了。 老早以前吉东发生过一件重大新闻,是叶绿带着一干受害女人,打着横幅,上面印着鲜亮的“赶走女流氓,还我丈夫”,到夜总会门前示威。 那个时候陈原还不是市长,在吉州区当区长。但就这,也惊出陈原一身汗来。 那个叫淘淘的夜总会女郞最终被赶走了,不是叶绿和她的难姐难妹们赶走的,而是吉州区开展了一次严打,很多夜总会被关闭,小姐们没处讨生活,只好背起包,换别的地方坑害男人去了。 决定那场严打的,就是时任区长陈原。 章永森并没消停。夜总会是去不成了,但他有办法。他手下有个姓单的女会计,三十出头,长得虽说没淘淘那么性感,但也很上眼。尤其她一对丹凤眼,很令章永森着迷。平日有事干没事干,章永森总爱盯着女会计看。看的久了,就看出风情来。 有味,真的有味啊。 女会计是那种长得并不惹眼但五官很标致的女人,平时穿戴也很严谨,良家妇女嘛,自然不能跟夜总会女人比。她爱穿衫衣,尤其喜欢白色和粉色。这样让她就有了一种女学生的味道,拘谨,胆怯,但很周正。加上不爱化妆,总是素面朝天的样子,反倒让厌恶了浓妆重抹的章永森动了心。清纯啊。章永森叹。正点啊,章永森又学电视剧里的台词道。 章永森开始在女会计身上花工夫。男人只要把心思谋到一件事上,日积月累地去做,十有八九是能做成的。 章永森最终还是做成了这件看似不可能的事。他跟女会计睡在了一起。 睡过一次之后,章永森就知道,以前自己白活了。不管是老婆叶绿,还是夜总会包养过的淘淘,跟女会计比起来,那简直就是天上地下的区别。 章永森后悔不迭。同时也发誓,一定要好好对待女会计。 他这对待,就是给女会计大把地花钱,买衣服买包买首饰。人非草木,熟能无情。这个世界上有看不上男人的女人,但绝对没有看不上钱的女人。 女人天生就是为物生的。 那个时候汽修厂已经在开发了,章永森也不再是汽修厂厂长,而是金山地产的老板。 章永森跟女会计整整好了三年。章永森在外面有两套房,这是为了躲避老婆追踪。两套房女会计都有钥匙,只要条件容许,他们就会在一起。 这样的日子非常自在,章永森直叹改革开放给他带来了好日子。 有天晚上,章永森刚跟女会计洗完鸳鸯浴,两个人裹着毛巾往床前走呢,门突然被撞开。章永森以为是老婆叶绿带人捉奸来了,头都没回,冲破门而入的人说:“你鼻子真尖啊,这么远的地方都能嗅到。” 话说完,回头一看,呆了。 进来的是一个莽汉,章永森不认识。他相信不是公安局的,公安局不会到私人住宅来捉奸。他盯着莽汉看半天,问:“你是谁?” 那男人不容分说,一拳打过来,章永森脸上开花,鼻血喷了一地。 第二拳打过来时,女会计尖叫了:“他是我老公。” 有人说,女会计委身章永森,其实是夫妻两个合谋好的,给章永森下套子。那晚,莽汉也确实提到了钱,说两套房子都归他,外加两百万,这事就这么过去。 换以前,章永森可能就答应了,息事宁人嘛。这种事传播出去总是不好。可现在的章永森不一样了,他是金山地产的张总,政协委员,岂容一个莽汉来威胁? 章永森一把推开女会计,抄起家伙就给了莽汉一下子,边打边说:“敢跑这里撒野,也不撒泡尿照照,你是谁。” 莽汉不但没勒索到钱,反而挨了一棍子,怒了。猛从怀里掏出一把刀,照准章永森胸脯就刺过来。章永森见这不要命的要来真的,骇了,但也仅仅只骇了一秒不到,马上开始了反击。 若论体力,章永森绝不是莽汉对手,毕竟人家年轻气盛,加上又有仇恨在心。可章永森狠啊,男人打架,比拼的真不是力气,也不是身体,而是哪个更狠。 莽汉被章永森打得趴下,血流了一地,章永森还不过瘾,抢过莽汉那把刀,一不做二不休,把莽汉的脚筋挑断了。 “老子让你抓奸,敢抓我的奸!” 要不是多此一举,不挑断脚筋,这场风波是能平息掉的。毕竟章永森现在也是个人物了。但多了这么一下,麻烦就大了。 女会计情急中既拨打了“110”,也拨打了“120”。莽汉被送进医院,后来法医做出鉴定,重伤害。 女会计这时候反咬一口,一般女人到了这时候,都会反咬一口,只是很多男人不懂得这点罢了。女会计根本不承认跟章永森两厢情愿,从第一次起就是强迫,一直强迫到现在。 章永森原以为叶绿会帮他,会找陈原疏通关系,帮他说情。没想叶绿扔给他一句话:“我让你下半辈子在监狱里嫖。” 陈原这边,早就对这个连襟恨之入骨,加上事发时正是陈原政治生涯的最关键时候,他要从区长位子挪到区委书记上,于是陈原一咬牙,命令下去,严办! 章永森被判了十年。叶绿很快跟他办了离婚手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章 水岸花园 小÷说c网 】,♂小÷说c网 】, 水岸花园在吉东,算得上高档住宅。能在这里拥有一套房,不只是身份和地位的象征,更关键的,它会让你的社交面发生根本性变化。 住在这个小区的,非富即贵,绝对算得上吉东的成功人士。 这里曾经是全吉东乃至海东省最有名的国有企业吉东化工的厂区,吉化十年前就倒闭了,厂房一直空置,不少地产商眼巴巴盯着这里,但最终都没能吃到这块肥肉。 直到地产商曾国富出现。 地产商曾国富并不是地道的吉东人,关于他来自哪里,吉东上下众说纷纭。 有人说他是江北人,也有说是浙江人。更多的则说他来自市长陈原老家广怀市永川县,甚至跟陈原打小就是邻居。关于这种说法,没有人确认也没有人否认,包括邓一川,到现在也不知道曾国富老家究竟在哪。 甭小看出事地这种事,有时候它重要得很。官场里或明或暗都有一个圈子,这圈子有时是按地域构成的,比如东湖帮西山会,还比如湖东同乡会湖西联谊会,都是围绕着地域结成的。其中纽带就是同乡这层关系。有时它也会超越出生地原则,以大学校友啊党校多少期啊来构成,核心目的就是共享资源。 不管曾国富来自哪里,吉化集团这块风水宝地最终是被他拿下了。水岸花园不过是整个项目中的一个,一共有十八幢楼,曾国富给市政府划出三幢,当时的入住价连市场价一半都不到。 这里面的猫腻就是政府在批地过程中给开发商多种优惠,做为一种公开的回报,开发商拿出几幢楼来,让利给政府。 说白了就是让利给在政府上班的这些人。 跟章小萱结婚时他什么也没有,农村的爹妈拼尽全力,东借西凑,只帮给他二十万,就这,家底已经朝天了。邓一川还有妹妹,当时上高一。见父母为他结婚愁成这样,妹妹邓一简骂他:“是不是想把爹妈愁死才甘心,那个破婚,结不了可以不结。” 妹妹的话提醒了邓一川,邓一川再也不敢跟父母提借钱的事。他东拼西凑,还从老墨和沈丹那里借得不少,才买了夫子庙那个二手房。 原以为这样的努力会得到章小萱一点肯定,没想章小萱一听要在夫子庙那种地方买房,嘴巴一下拧歪了说:“邓一川,别给我丢人现眼,我章小萱还没掉价到那份上。” 邓一川刚辩解一句,“那地方怎么就掉价了?”章小萱杏眼一怒,带着不屑道:“邓一川你这市长秘书当的很有成就啊,你去打听打听,那地方的房子能当婚房,你还不如把我娶进狗窝里算了。” 那时候他们已经领证,领证后,章小萱的本性便开始暴露。邓一川才发现,这是一个很会隐藏的女人,一旦将那层包装撕开,她的内幕近乎令人震惊。 但后悔显然来不及,再者邓一川也不想让叶芝阿姨失望。他硬着头皮,心想只要自己努力,总有一天,章小萱会对他满意的。 婚最终是结了,可婚后的日子并不好过。 后来邓一川才明白,房子不过是个借口。就算买一套豪宅娶了章小萱,他也照样会活在她们母女的奚落和抱怨里。 不合来自于做人观念的不同,来自于她们母女无法满足的那份贪婪。 婚后邓一川才知道,陈原夫人叶芝嘴里的小萱,跟生活中真实的章小萱,一点不沾边。一个是虚构美化了的,而他娶来的老婆,却是一个让人叫苦连天的女人。 邓一川本来没有换房的想法,换不起。虽说进了政府,当了市长秘书。可他毕竟也是一般公职人员啊,现在房价比胖子身上的肉长得还快,几乎一眨眼一个房价,换房,做梦去吧。 妻子章小萱却不这么想。一听政府要修楼,章小萱第一个说:“好哇好哇,终于可以离开这狗窝了。” 听听,她拿邓一川父母血汗钱买来的楼房当狗窝。 邓一川说不可能,别做这梦了。章小萱脸一横,骂:“邓一川你还能不能让我开心点,嫁给你真是倒了八辈子霉,这也不能那也不该,我的青春已经让你毁了,难道连尾巴你也要毁掉?” “尾巴?”邓一川不解地看住妻子,妻子章小萱很多时候说的话,他都有些听不懂。其实真实的原因不是听不懂,是不想听懂。 “青春的尾巴!”章小萱大叫,“邓一川,我都马上要三十了,三十,一个女人过了三十岁,全他妈完了,你就让我梦想成真一次行不?” “你已经三十三了,当初你瞒了我五岁,五岁,不是五个月。”邓一川恨恨道。 “靠,邓一川你找死啊,没本事倒也算了,就当我那时瞎了眼,竟然说我瞒岁数,不怕天打雷啊。”然后又说,“邓一川你给我看清楚,这张脸像是三十三岁的女人嘛,像吗?” 章小萱一急,就拿脸来作证,她自以为那张脸很嫩,很青春,企图让邓一川相信,她是绝没有骗过他的。 邓一川木然地盯着章小萱看了一会,道:“像四十岁的。”然后拿起包,出了门。 身后传来章小萱气急败坏摔砸东西的声音。 “砸吧砸吧,砸掉这个家全都解脱。”邓一川一边诅咒一边往楼下去。 邓一川能在这幢楼上分得一套,完全是因了市长陈原一句话。 一次他跟陈原下基层调研,同去的还有市政府秘书长也就是市府大管家王维民。他们在下面呆了一共五天,转了好几个地方。回来的途中,邓一川电话使劲叫响,章小萱疯了般地打给打。当着二位首长面,邓一川不敢接,又不敢关机。一旦关了机,回家肯定没好果子吃。 坐他身旁的王维民说:“是小萱打来的吧,接吧,万一家中有啥急事,可耽搁不得。” 邓一川讪讪笑了笑,还是没有接。“能有啥急事,八成是她父亲回来了,走时听她说,她爸最近可能要出来。” “那就更应该接。”王维民的态度不容置疑。 邓一川这才接起。电话里立刻响来章小萱的咆哮声:“邓一川你找死啊,我的电话都不接。” 声音很大,邓一川相信,市长陈原一定是听见了。硬着头皮说:“我在开会,等一会打给你。” 章小萱哪里肯,声音更大地说:“邓一川你给我听好了,今天敢压掉这个电话,我找到陈原那里去。” 天,她在电话里管市长直接叫陈原。就算不称呼官职,也该唤一声姨父啊。可她没有,左一声陈原又一声陈原,直把邓一川头上冷汗叫了出来。 “什么事,说!”邓一川不得不拿出一点男人的威严。 “还能什么事,我不是早跟你说过了吗,我爸那混蛋今天出狱,提前两年释放,我得做做样子,给他接个风。饭店你订了没,饭菜标准是多少的?” 邓一川简直红透了脸,摊上这样一个老婆,不但说面子撕得一点都没,里子都快要撕得差不多了。但他还是忍着性子说:“改天不行吗,今天怕是顾不上。” “不行!”章小萱简单利落地回绝了他,然后道,“你赶四点回来,对了,把你们市长的车子叫上,你现在是市长秘书了,咱去接人也得风光点不是?” 邓一川不能不压电话了,继续说下去,还不知章小萱说出什么来。 合上电话,他看见前排坐着的市长脸色很暗。虽然双目是合上的,佯装睡着,但邓一川相信,陈原心里,一定响彻着雷声。 那天司机直接将他送到了家,市长陈原让送的。车子进了城,市长陈原装作才醒过来,往起里坐了坐,冲司机说:“先送小邓回家吧,顺便也看看夫子庙那边的情况。” 夫子庙的情况当然没得看,那天过后,市长陈原突然对他态度好起来,有时候甚至单独将他留下,跟他掏点心窝子。说及婚姻,陈原叹:“都怪我家叶芝,她等于是毁了你。” 邓一川哪敢认同,忙道:“是我不好,哪能怪阿姨呢,阿姨都是为了我好。当初我一无所有,能娶到小萱,是我的福气。”又道,“给市长添乱,我心里很难受。” 陈原明知道邓一川说假话,也没有办法。婚姻这东西,一旦成了事实,想改变就已很难。其他不考虑,孩子总得考虑吧。他知道邓一川非常爱女儿,几乎把所有的爱都倾注到女儿身上了。可章小萱什么东西,陈原真是太了解太清楚。 最初他是坚决反对叶芝这样做的,他是欣赏邓一川,但欣赏归欣赏,婚姻归婚姻。可叶芝也有自己的想法,说邓一川家里穷,让他找更好的,人家姑娘还不乐意呢。再者他哪有时间,整天都被工作缠着,谈恋爱的时间都没,这心她替邓一川。 这一操,叶芝就将侄女介给了邓一川,开始还瞒他,不让他知道,等陈原知道消息时,两个年轻人已动了感情。 陈原想,章小萱以前是有这样那样的毛病,也不检点,或许跟了邓一川,会慢慢变好。哪知 唉,生活要是乱起你来,谁也没办法。陈原叹气一会,道:“我给后勤处说说,尽量给你挤出一套房子来,住在那边也不是个事,至少工作上不方便。钱嘛,你自己想想办法,到时候我们也帮你一点。” 就这么一句,原本没有资格的邓一川,最终在繁华地端的奢华小区水岸花园有了一套自己的房。 住房子的时候,叶芝真的给他拿来了五万。邓一川哪敢收这个钱,一再拒绝,说他有钱,真的有。叶芝不信,问他钱从哪来?邓一川说是跟别人借的。叶芝问跟谁借,你有几个关系,我家老陈可说了,这钱绝不能跟开发商曾国富借。 邓一川说知道,这点自律他还是有,不该张口的地方坚决不张,绝不给市长埋下隐患。 叶芝说:“这就对嘛,还是把这钱拿着吧,我们放着也没用,等以后你调了工资,存下钱了,再还给我们。” 叶芝这样客气,邓一川就不能不收了。 邓一川要给叶芝打借条,叶芝说:“川啊,借条就不要打了,我现在是恨不得通过啥方式给你赎罪。我家老陈已经骂过我不知多少次了,我这辈子做得最不该的一件事,就是给你介绍了这门亲。不过川啊,我真不知道她们母女是那样的人,很多事,她们是瞒了我的。” 邓一川不想让叶芝说下去,脸上挤着笑道:“阿姨您就甭自责了,我跟小萱过得挺好的,就算她有些怨言,也怪我不争气。等我以后打拼成功了,小萱也就没这么多怨言了。” 邓一川的话差点让叶芝哭起来。 “争气,她还想让你怎么争气?”叶芝破天荒地愤怒起来。 那五万块钱邓一川最终还是没用,而是通过另一种方式给了陈原女儿陈默。 当然,他在房子上也没怎么借钱。地产商曾国富是一个非常识趣的人,怎么可能难为他呢? 可是现在曾国富进去了。一想曾国富,邓一川的心又跳了起来。 吉东活跃的几家地产企业或是地产商中,陈原跟曾国富走得近,也确实为曾国富的国富地产开了一些绿灯。陈原有一些想法,面对吉东已经形成的格局,陈原想用曾国富来遏制其他几个地产商,进而遏制田中和跟王华伟。 当时邓一川就婉转地提醒,曾国富这人,表面看老实忠厚,但那是急于找靠山,一旦有人撑腰,他内骨子里的膨胀就会显出来。 邓一川当时曾给陈原介绍过另一家地产企业,就是江上敏的三江地产。但陈原在三江和国富集团间平衡来平衡去,最终还是选择了曾国富。 邓一川想,陈原当时的禁忌,更多可能来自于江上敏是女老板。 可现在看来,陈原当时的选择是错误的,至少算不得妙棋。陈原出事,跟错付曾国富有很大关系。 吉东有名的地产商有三家,熊百发的百发地产,吕四海的四海集团,下来便是曾国富的国富地产。江上敏的三江,当时还排不上号。只是后来借助于两个项目,才突然间做大。江上敏应该算是一匹黑马。 陈原选择曾国富,除江上敏是女老板外,确也有其他不得已的原由。 一个人要想控制一个地方,最重要的是先控制住经济命脉,说俗点,就是手里要有几张王牌,可以跟对方叫板。 陈原到吉东上任时,吉东已经是铁板一块。熊百发跟市委书记田中和关系由来已久,作为连任两届书记的田中和,不知在百发地产身上花了多少心血。作为回报,熊百发当然什么都听田中和的。加上熊百发做人方面有太多过人之处,能将吉东一大半官员玩在手上,跟常务副市长王华伟关系更是非同一般。所以,陈原要在吉东干点什么,最大的阻力并不是来自田中和跟王华伟身上,而是直接表现在熊百发这边。 按熊百发的话说,不管哪个来当市长,不拜好他这个码头,一天好日子都甭想过。 吕四海的光兴集团进入吉东虽然较晚,但你绝不敢小瞧这家企业。吕四海在省里有着非常隐秘的关系,这些经纬交织的暗线随便抽出一根,都让人大惊。 尤其吕四海跟省人大常务副主任的关系,更是被坊界传得神乎其神。吕四海起家,就靠着这位副主任。 副主任原先是省城海州市长,吕四海以前是在省城海州做生意,后来这位市长升任省人大副主任,海州换了新市长,吕四海觉得他在省城海州的使命已经完成,这才转战到吉东来。 吕四海为人十分狡诈,不明确跟着谁,对谁也暧昧,是吉东地产界有名的“吕狐狸”。 陈原也动过他脑子,但此人嘴上一套背后几套,几番接触下来,陈原就被吕四海玩怕了。 他说:“我见过商人,但没见过这样的商人。跟他打交道,孙子兵法都不行,你得会迷宗加太极再加无影追风拳。可我不是玩拳术的啊。” 这拳术,其实就是指权术。 邓一川一心想促成的,是江上敏的三江集团。不知为什么,从跟江上敏第一次见面之后,邓一川对这个女人,就有了一种说不出的好感。后来的接触更是证明,这是一个可以靠得住的女人。 这年头,有什么比靠得住更重要的呢? 陈原不能说没动过心,他也几次承认,三江集团确有过人之处。 但在跟江上敏的关系上,陈原处理得却非常让人看不懂。 “三江集团潜力巨大,也是政府应该着力要扶持的,但拿三江来平衡另外两家,时机还不成熟。眼下要紧的是,得有一家直接要顶上去。” 陈原喜欢顶,喜欢硬碰硬的对抗。这是他性格中最大的亮点,却也是最致命的短处。邓一川有段时间婉转地劝陈原,让他适度藏藏锋芒,不要将吉东空气弄得剑拔弩张。陈原却说:“我也懂得迂回,懂得以柔克刚,可我有时间吗?” 是啊,时间! 市长跟书记不同,市长是要干实事的。没有实事,没有过硬的政绩,哪个还敢为你站台?加上陈原的血性,他曾拍着胸脯跟省里打保票,不将吉东整出点大动静,不用省委免职,他自己脱下官帽去种田。 田中和跟王华伟却吃定了陈原,陈原想急,想火速推进,他们偏不,磨磨蹭蹭的,跟陈原玩污泥术。 所谓污泥术,也是陈原一语道破的:“他们四周挖了塘,灌满了污泥,就想把我陷进去,困住我的双腿,你说我不冒点险行吗?” 这一冒险,陈原就将宝错押在了曾国富身上。 不是说曾国富背叛了陈原,没那回事。关键是曾国富极不成熟,跟老辣阴狠的熊百发和奸诈善变的吕四海比起来,曾国富还是欠缺诸多火候。 不成熟啊。 比如他跟熊百发斗狠,在金龙湾拿地这事,做得就很不到位。甚至可以说,此事引爆了陈原的危机。 当初邓一川也劝过曾国富,市长陈原也一再警告过此人,让他不可莽撞,更不可乱来。可曾国富压根听不进去,像是红了眼般,非要跟熊百发一争高低。 结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章 撞见不堪的一幕 小÷说c网 】,♂小÷说c网 】, 邓一川是低头走进小区大门的。 时过一年,小区的空气都变得不一样了。他在心里一再提醒自己,原来你是市长秘书,是一个趾高气扬c风光无限的人,人们不管在哪里见了你,都会冲你露出讨好甚至谄媚的笑脸。 而现在,你是一个刚从看守所走出来的人,大家看你的目光肯定不一样。当年奉承你的人,现在都会冷笑你。当年攀不上你的人,现在眼巴巴盼着你摔下来。 这世上多的是落井下石的人,雪中送炭者廖廖无几。 小区大门口站着几个人,见是他,目光马上集中过来,脸上也堆出一脸的怪笑来。 虽然有心理准备,邓一川脸上仍然火辣辣的,感觉有无数根针扎在脸上。想想一年前,每次进出,这些人都像拼足了劲想把一脸的谄媚与讨好献给他。可现在 邓一川往前走了几步,就听后面的人嘀嘀咕咕说:“真出来了啊,不是说要判的吗?”另一个马上说,“肯定是回家找老婆干仗来了,干完仗还得进去。” 还有一个声音说:“早知今天,何必当初。爬得越高,摔得越惨啊。还是我们这些小老百姓好。” 在里面的时候,邓一川把各种可能都想到了,也把各种要面对的窘境想了个遍,原以为自己可以坦然接受,泰然处之。此时听到这些刺耳的话,心里还是起了无数道波。 蓦然间他想起一句古诗:垂柳调弦弹古事,浮云戏水泛清漪。 快步走过大门,邓一川只想离这种声音远一点。 到了楼口,邓一川松下一口气。还好,算是挺了过来,没让那些刺耳的话击穿,这一关算是闯了过去。 邓一川一边上楼,一边掏出钥匙,心里涌上一股兴奋来。 不管怎么,能回到家,能看到宝贝女儿,他还是非常兴奋的。 钥匙是沈丹下车后给他的。 一年前副组长贺复京带走他之后,在阳光假日酒店,也就是贺复京他们刚开始办案的地方,将他身上所有物件,手机c钥匙c钱包统统收走,姓邹的工作人员跟他打了一个收条。但是收条也没在他身上,只是让他看了一眼,然后就装进一个袋子里面。 这之后,他换了好几个地方,早把钥匙什么的忘了。就在今天进了城,跟沈丹分手的时候,沈丹拿出一个档案袋递给他。 “点点,东西全在这里,应该不会少了什么。” 当时他有些惊愕,就算这东西要交,也应该交到妻子章小萱手里。 沈丹许是看出他的疑惑,道:“不明白是不,不明白的事很多,以后慢慢告诉你。” 邓一川没急着问。做秘书几年,邓一川已经养成一个好习惯,不该问的绝口不问,不该听的一句不听。耳朵c嘴巴c好奇心,这三样东西管好管严了,你在这个世界上会少掉许多麻烦。 终于来到自己家楼层,邓一川停下步,站在门口,想平息一下心情。 门还是那个门,原来他亲手贴上去的春联不见了。想想也是,这都一年多了,怎么可能还在呢?不过邓一川纳闷,门上居然换了一幅新对联,根据上面的意思,好像是乔迁之喜。 这就奇怪了,邓一川眉头一皱。 乔迁?这太离谱了吧,章小萱会再搬一次家,就算那样也不用贴对联啊。抑或,别人搬进了他家? 这想法一出,邓一川感觉立马就不好了。这时他才想起车上沈丹古怪的神情,还有几次欲言将止要说什么又不敢说的样子。再想想这一年,章小萱的各种反常,至少没像别的妻子那样三天两头去看他,一样东西也没往里面送过。 邓一川心猛地一紧,掏出钥匙,就要开门。 连着转了几下,门纹丝不动。怪了,难道是换了锁。抑或? 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冲上头顶,邓一川直感觉心要往出来里跳。手上一用劲,同时膝盖一顶,就像别人抓奸那样,有点破门而入的愤怒。 不知是刚才钥匙没转到位,还是用力过猛,这一顶一推,门居然被他推开了。 邓一川没敢急着踩进脚去,而是先探进一个头,往里瞅了一眼。 不像了,家里的摆设真还不是他以前在时那样。沙发不像,电视机不像,开门正对着的那个地方,本来是他从鱼市买来的鱼缸,买鱼缸那天,跟章小萱还发生了点小矛盾。章小萱要顺带买水草回来,放进缸中。邓一川嫌那东西俗,执意不买。结果章小萱冲他发火,说他指桑骂槐,不就是骂她俗吗? 现在那里竟放了一个类似于博古架一样的小柜子,一看就有些年成,而且也绝不是什么值钱货,一看就是从夫子庙那边旧货市场淘来的。 身子再往里探一点,看清了餐厅,厨房,压根看不到他家原来一点影子,完全成了一个陌生所在。 目光回过来,看到了阳台这边,几盆花,养的有气无力,要死不活的。还有一些东倒西歪的纸盒啊矿泉水瓶什么的。他家不会这么乱,章小萱虽说性格有这样那样的缺陷,爱虚荣爱显摆,干净两个字,她心里还是有的。 可这个家太乱。再往沙发上瞅,邓一川就看到女人的衣物,洗过的,没洗的,混搅一起。应该是洗了晒干的还没来及叠放整齐,又把随身脱下的扔到了上面。 一堆花花绿绿的衣服中,邓一川看见了非常耀眼的一件,胸罩,竟然是大红的。章小萱从不穿这个色,她喜欢黑色,最好带着镂空。或者就是紫罗兰色。这样惹火的颜色他从没见过,再说凭直觉,他也认定不是章小萱的。 章小萱杯没那么大。虽然她口口声声说自己很丰满,可只有邓一川知道,她充其量就是比平胸好一点。恋爱的时候,邓一川总认为章小萱的双胸很夺目,从外表上看,要比陈默大得多。等到后来,两人有了实质性的那层关系,他才猛然惊醒,所谓的丰满与坚挺都是拿各种填充物塞起来的。 而且章小萱跟他恋爱前,专门去上海做过一次隆胸手术。她的大腿根部有两块伤疤,便是见证。邓一川后来所以冷淡章小萱,不能不说跟这没有关系。 一想恋爱期间让自己疯狂又是咬又是摸的地方,竟然是大腿上的肉,由不得地就会有一种恶心。 再说女人大腿根部留下两个伤疤,那也太煞风景。每次要行床事时,邓一川几乎都闭着眼,不敢让目光碰到那里。 好几次他半途而废,就是因眼睛不争气,闭着闭着给睁开了。 而他看到的这个,不只是大,简直是奇大。这得有多大的杯啊。邓一川脑子里冒过一些画面,是夜深人间一个人躲在书房浏览那种网站时看到的。 他进错了人家? 邓一川吓得慌忙退出来,站在门前又仔细辨认一会,不会错,他家就在这,这就是他家。脑子里又将楼号,单元号,以及楼层过了一遍,还分别抬起左右手,再次明确了一下方向。最终他确定,自己没有走错。 就在邓一川二次将头探进去的当儿,一阵奇异的叫声传来,短c但有力,不容分说刺进了他耳朵里。但没刺痛,相反,却刺出邓一川一身汗来。 真的是一身汗,哗就冒了出来。因为那一声太奇妙,妖冶c放肆c夸张c却又狠命地压抑着。 邓一川看看窗户,天大亮着,阳光从窗户里照进来,映在花上。 这种时候怎么有这样奇怪的声音呢,莫不会是有人在卧室里看那种片片? 邓一川屏声静息,汗也顾不得擦,想听到第二声。第二声果然就来了,不过不是女人的。刚才真是女人的一声叫,也好像是两声,因为连在一起,邓一川听得不是太确定。但这次他确定了。 是男人的声音,很猛,粗野,顺带着还夹杂了一句不堪入耳的脏话。 很脏。也很生猛,满含着野性的力量。 这句话一出,邓一川脑子里就响起了雷声。 是他老丈人章永森的声音! 邓一川的心简直跳到了嗓子眼上,头上的汗更密。老丈人章永森这一声明确告诉他,卧室里不是在看片,而是正在进行着一场猛烈的酣战。 血往脖子里涌。好啊章永森,大天白日,竟然带着野女人到我家干这种事。又骂章小萱,不是说永远不再跟她父亲来往么,这倒好,不但来往,还给老家伙提供这种场所。 这一家人竟然这样对他。他在里面,没一个人去看他,也没一个人关心他。此刻却在他的家里行苟且之事! 一股男儿的豪气冲出来,邓一川再也不鬼鬼祟祟了,像是被谁猛推了一把,一步就跨了进去。 就在他扑向卧室时,步子忽又慢下来,好像心里迟疑了那么一下,甚至冒出一个想法,要不要先咳嗽一声,给里面提个醒? 卧室里的人像是不容许他这样瞎想,刚才还只是间断地传来那种鬼怪声,这阵,已经连绵起伏,像两只老虎打在一起,无法分开了。 那声音一浪掩着一浪,尤其女的,简直跟母兽一样,长一声短三声,叫得邓一川都无法遏制自己了。 邓一川面红耳赤,心也狂跳。想躲开,步子却灌了铅似地迈不动。想捂住耳朵,两只耳朵反而竖得更高。 不得不承认,女人叫的虽然浪,但声音很过瘾,抑扬顿挫,婉转起合,有一唱三咏的古典风味。是他一直想听却又听不到的那种。 再听到男人粗重的喘息,还有成年人熟悉的那种手掌互相撞击的声音,邓一川纵是再有修养,此刻想忍住,也是很难了。 邓一川心里大叫一声,几步跨过去,横在了卧室门边。 天呀,里面的一幕简直不堪直视。一张摇晃的床,两具白花花的肉体,纠缠着,撕裂着,困扰着,又幸福地燃烧着。 邓一川突然有点虚脱。 他不知道此时该是抄把刀扑过去,将床上两具赤裸着的肉体剁成肉酱。还是提一桶汽油来,浇到这一对不知羞耻的男女身上,然后掏出火机,痛快地把一切燃尽? 又一想不该这样,再怎么着,里面也不是他妻子章小萱,而是他老丈人章永森。刚才所以接受不了,瞬间血往头顶上冲,是他把里面的女人想成章小萱了。 邓一川重重一拳砸在门上,说:“该停下来了,我想你们应该累了。” 里面的声音戛然而止。 仿佛海啸忽然被龙王收走一样,又仿佛正在疯唱的影碟机被人断了电源,猛一下就变得无声。 紧跟着,里面传来远比他这一声更惊慌更凄厉的叫。 “你谁啊,怎么进来的?!” 这一声是章永森疯狂压在身下的女人喊出的。 声音非常陌生,邓一川确信自己不记得这女人。 邓一川扭过头,女人喊出一声的同时,一把推开身上的章永森,直挺挺坐了起来。 邓一川看到了那对庞然大物。身体的某个器官快要炸开了。 女人看清是他,再次叫出一声:“你怎么进来的,门我是锁上了的呀?” 说完,一把抓起浴巾,惊恐住裹住了那两团羞。 这时候气喘吁吁的章永森说话了:“是不是门锁坏了没修好,前天你不是说叫人来修吗?” 女人冲章永森恶了一声:“修个锁要一百块钱,我哪有?我自己鼓捣了一下,以为修好了呢。” 邓一川这才明白刚才为啥那么一推,门奇怪地开了的原因,原来是锁坏了。 章永森一边抓衣服一边扭过头来,看清是他,呵呵笑出了声。 “我以为是谁呢,一川啊,让你给撞见了,没事,都一家人呢。” 呸死个一家人。 自从章永森跟叶绿离婚后,叶绿一直教唆邓一川,不能拿章永森当老丈人看。邓一川也的确没拿当老丈人看待。但章永森不这样,他一直拿邓一川当自己女婿。尤其从监狱出来,得知邓一川已经是市长秘书,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只要一见面,就一川长一川短的,叫的比儿子还亲热。 邓一川从卧室那边走过来,一屁股坐沙发上。 里面传来窸窸窣窣穿衣的声音,还有章永森热情的笑。邓一川的心,却陡然坠到了谷底。 家,这难道就是他的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章 章小萱把房子卖掉了 小÷说c网 】,♂小÷说c网 】, “你是谁?” 女人先章永森走出卧室,看着沙发上发呆的邓一川,问。 大约她刚才太紧张,没听见章永森唤邓一川的那一声。 女人已用一条长长的格子衬衫包裹住了自己,下身是一条黑色打底裤,紧紧地裹住她两条风韵尚存的腿。 邓一川盯着格子衬衫,眼前又晃出刚才看到的那一对宝物。 一股口水涌出来,他强迫自己咽了下去。 从外表看,邓一川不得不承认,女人还是颇有几分姿色的。尤其穿这种格子长衫,更显出某种韵味来。加上刚刚经历了一番云雨,红晕还涂染在脸上,将褪未褪前,别有一种妖娆。 “我是邓一川,这家的主人。”邓一川说。 “邓一川?”女人吃了一惊,不相信地往他跟前走了两步。 “你真是一川,我的天啊,你不是在里面吗,啥时出来的?” 女人像是知道他的名字,也知道他出了事。一双明显是粘了假睫毛的眼睛在邓一川脸上扑闪几下,就跟法官验尸一样令邓一川难受。 “是,我是邓一川,你是谁,怎么在我家?”邓一川问女人。 女人又看了几眼,好像终于确定了他的身份。两眼突然放光,叫喊起来:“老章,快出来,真是一川啊。一川出来了,一川他这么快就出来了。” 她还嫌快呢。邓一川都感觉跟这个世界隔离了一个世纪。 章永森终于走了出来,嬉笑着脸,一点也不拿刚才的事当回事。这人最大的特点,就是脸厚,凡事不当事。 “出来就好,昨天还有人跟我争,说我女婿出不来,要不是念在我过去坐牢的份上,真想揍他个半死。老婆,快烧水。” 老婆?章永森管女人叫老婆? 女人哎了一声,乐颠颠地,奔厨房烧水去了。 章永森一双眼睛盯在邓一川脸上,半天后说:“瘦了。” 邓一川对自己瘦不瘦不感兴趣,他要搞清楚的,这一对男女,怎么会在他家? “小萱呢,露露走了哪,你们怎么在这里?” 章永森呵呵笑着,避重就轻道:“就知道你要问这个,这事说来话长,先不急,喝口水。老婆你快点,磨蹭个啥。”又转过头,对住邓一川,“刚从看守所出来?” 邓一川说是。 “那地方待不习惯吧,不过比起你丈人我待过的监狱,算是好的了。” “告诉我,究竟怎么回事,我女儿呢,去了哪?”邓一川急切地问。 章永森有点不高兴地说:“女儿,女儿,左一个你女儿,右一个你女儿,好像除了你女儿,就再没牵挂的人。” 邓一川想想也是,进门到现在,只顾着问小露,对章小萱,一个字也没提。红着脸问:“恩,还有小萱呢,我也急她。” 章永森明明看出他言不由衷,但还是说:“能去哪,都好着呢,你甭急,有我在,啥事也没。我宝贝孙女可乖了,都长这么高了。”说着,用手比划一下高度。 一谈小露,章永森话立马多了起来,不停地说这说那,好像小露一直在他身边。 邓一川听了一阵,心里疑惑,章永森分明是拿小露转移话题,故意遮掩着什么。 “他们究竟在哪?”邓一川不敢再让章永森太极下去,打断他问。 “去了外地,云南还是广西,我没记大清。过段日子就回来,他们也不知道你这么快就出来。” “云南,旅游?”邓一川感觉有点不大可能。 “嗯,算是旅游吧,你没在家,他们娘俩有点闷得慌,出去转转也有好处。” 章永森的话让邓一川挑不出毛病,一听小露挺好的,心里似乎好受了许多。 女人烧好了水,捧着杯子小心翼翼走过来。递水的一瞬,女人弓下腰来,邓一川不幸地又看到那对硕大无比的东西,女人居然格子衬衫下什么也没穿,一任那又大又圆的一对宝物姿意往邓一川眼里钻。 邓一川口干舌燥,呼吸也短促起来。 他想躲开目光,目光又像是被一个老鼠洞深深吸引了身,游走不开。 老鼠洞。他感觉这个比喻很神似,又有几分下作。不像是他一个秘书该有的。 邓一川对自己生出一丝失望。他以前不这样的,真的。就算跟章小萱感情不怎么美好,但在外面,他也很少对别的女人想入非非。 他能管得住自己心思。 他认为一个男人只要能把自己的心思管住,就离成功不远了。 当然,这方面他还是得益于陈原。陈原这辈子,教了他很多东西。 女人倒也不介意,脸上的红潮已经褪去,呈现出自然的光泽来。依然是白中透着浅粉,非常的嫩。这种嫩不是保养出来的,天生丽质。 邓一川看了看女人的脸,是比自己老相一点,但比起章永森和叶绿,女人依然显得年轻很多。尤其那双眼睛,还透着许多稚气呢。 年龄应该在三十五c六岁吧,四十岁到头。她过的并不怎么好,离养尊处优还有天大的距离,可眼神里有一股清纯自然的东西。 邓一川最欣赏的是她的皮肤,干净c透亮,几乎找不到皱纹,还是那么的有光滑度。不像他老婆章小萱,整个一化妆品脸。如果褪了妆,再在灯下看,就有几分怕人,说狰狞也不过分。 她不,她是纯自然色,不染一丝铅华不施一丝粉黛那种。一张三十多四十岁的女人脸,还能让人想到嫩这个字,可见上帝在创造这张脸时,也是很用了心的。 女人的颈子也很漂亮,细细的,玉一样光滑明亮,保持着足够的弹性,也保持着中年女人少有的温湿度。虽然脖子里空空的,没学章小萱那样挂一根粗粗的链子,也没用丈母娘叶绿那样三天两头变换首饰,但让人感觉到一种安详,一种宁静。 天呀,邓一川真会用词。居然能想到安详和宁静。 女人的样子却一点不宁静,尤其知道他是邓一川,女人一下变得兴奋。状若小鸡,叽叽喳喳个不停。一会夸邓一川能干,长得又这么帅。一会又说他命大福大造化好,听上去那么怕人的事,关进去还能放出来。 女人夸邓一川的时候,邓一川脑子会冷不丁响起刚才卧室边听到的那种激烈声音,他好奇地将目光盯到女人脸上c身子上,甚至生出一种恍忽,眼前这个女人跟刚才动听疯魔的声音有什么联系呢?他甚至怀疑,刚才诱惑过他的美妙的声音不可能是她发出的。 于是他又探究似地再次紧盯住女人,这时他会发现,女人其实非常普通,跟街上许多家庭妇女一样,甚至还带几分俗。但这些俗,恰恰吸引了他。 因为那是生活的原味,未经修饰的自然。 这时候的邓一川就有点像诗人而不是秘书了。在诗人眼里,女人的原味才是最重要的,其他都可以忽略。 他的嗓子干起来,似有烈火暗暗地往上冒。 “喝水,喝水,想吃点啥,快告诉我,等下我做给你吃。”女人非常兴奋,好像家里好长时间没来人一样,脸上有着孩童般的真诚。 邓一川咽一口唾沫,抓起杯子,连着喝了几口。 然后,就又回到了现实中。 现实是什么呢?现实就是他回到了自己的家,可家里人全变了样。 又聊一阵,邓一川觉得差不多了,话题回到原路上:“吃不吃的就不麻烦你们了,麻烦你们告诉我,房子怎么回事?” “房子,啥房子?”女人马上敛起脸上的笑,很正经地问起来。 “这是我的家,你们怎么会在这里?”邓一川已经从刚才的不适应中缓过神,整个人看上去平静自如。 女人一听这话,竟然咯咯地笑出了声。 “我说一川呀,你是不是里面蹲糊涂了,这房子半年前我们就买到手了,你不会是跑来反悔的吧,我可告诉你,反悔没门,我们在这里住出一种感觉来了。这院里出出进进的,都是大官,指不定哪天我就能认识一当官的,你说是不?”她的话不像是开玩笑,倒像是充满着正儿八经的期盼。 “你说什么,这房子卖给你了,是章小萱卖的?” 邓一川惊愕极了。 “对呀,小萱没告诉你,可她明明跟我们讲,是你同意了的。” “我同意,我在里面,怎么同意,再说她啥时找我商量了?” “这我就不晓得了,这是你们的事,我总不能跑看守所问你吧?再说了,是她求着我们买的,又不是我们逼她卖。” “她求着你们买?”邓一川越发听着不对劲,章小萱背着他卖房子,这事怎么听怎么荒唐啊。 女人跟邓一川说话的时候,章永森一直低着头,一句话不接。邓一川希望他说句什么,能把问题讲清楚。 女人见邓一川疑惑,进了卧室,窸窸窣窣翻了一阵,抱出一堆东西来。 “看看,合同都在这里呢。给,这是我们跟你老婆签的买房合同,这是付款发票,看清楚了,付的是全款,我们可不欠她一分。你老婆太有心眼了,摆明了是在算计我们,为这房,我还多掏了两万多呢,想想就来气。还有这,房管局办的过户手续,税都是我们上的,可亏死了,原先说好由你老婆上,结果到了上税的时候,她又哭着说没钱,都不知道那么多钱她干了啥。就算赌,也输得没那么快。” “少说两句行不,就你话多。”章永森抬头呛了女人一声。 女人有点不服气:“话多怎么了,得跟一川讲清楚是不,不讲清楚还让一川当是我们强占了他房子。” 女人说着话,拿出房本给邓一川。邓一川看清楚,房本上写着两个名字,一个是章永森,一个是潘美莲。 女人原来叫潘美莲。 房本是真的,所有手续也都不存在任何问题。邓一川心里连着响出几声炸雷,房子还真让章小萱给卖了。 当初买这套房时,章小萱执意要将房主写成她。邓一川呢,也是怕别人说话,毕竟能在这楼上拿到一套房,是存在一些违规的。后来他没跟章小萱坚持,房主落成了章小萱一个人的名字。 他被隔离审查后,老婆章小萱是去看过他。两次。 一次是刚被带走第二天,章小萱按组织交待,给他送来几件衣服,顺口问,他在交通银行和中国银行开户没?第二次是在郊区那家宾馆,调查已到非常阶段,调查组希望他能认清形势,不要再抱侥幸心理。抵抗没有任何好处,党的政策历来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可邓一川知道,他这张嘴,必须死死去焊条焊住。不管贺复京他们怎么做工作,他就一句话,他只是秘书,而且是工作秘书,不是生活秘书。陈原的事,他一点都不清楚。 那次他没见着章小萱,只听调查人员说,他家属来过,劝他弃暗投明,早日交待清问题,回到亲人身边去。 邓一川不相信章小萱会说出这样的话,章小萱啥人啊,他还不清楚。这话尤如文言文,根本不是章小萱那种下里巴人能说出的。 自跟章小萱结婚,章小萱说的最多的,就是书记田中和老婆穿什么,儿媳开什么车。还有就是邓一川的死对头c市委大秘李向东爱人花钱多不眨眼,一次时装店里挑十几套,试都不试,让导购小姐包起来直接送到家里。 不过调查人员后来又说,章小萱留下一句话,问他房产证在哪? 现在清楚了,那个时候她就动起了卖房的念头。 章小萱真要敢背着他卖掉这套房,那真是十恶不赦了,他们之间仅存的那点义务关系,也该结束了。 邓一川掏出手机,打给章小萱。 电话拨出去半天,全是忙音,半天后有个女声说:“对不起,你拨打的号码不存在。” “打不通的,她早就换了号,我们也找不到她。”潘美莲快人快语。顺势又多出一句:“一川啊,不是我说你,你这个老婆,可真有心计的。” 一旁一直冷坐着的章永森突地发火:“多什么嘴,就你话多,去,楼下买包烟去。” 潘美莲没反应过来,问男人:“买啥烟,柜子里不是有烟么?” “让你买你就买去,哪来这么多废话。你家那烟能让一川抽,人家怎么着也是政府的人,买包好的。”说着掏出一百块钱,扔给潘美莲。 章永森这是明显要打发开潘美莲。 “我戒烟了。”邓一川说。 “戒什么戒,买去!”章永森忽然显得霸横。邓一川反应过来,章永森是嫌潘美莲话太多,想支开她。没再拦挡。 潘美莲倒是简单得很,以为真的是要买好烟,应了一声,穿鞋下楼了。 “一川啊,咱爷俩也不是外人,不管咋说,你跟小萱也过了几年。我呢,虽说跟她妈离了婚,可小萱不管怎么是我生的。今天呢,我也不瞒你,这房子,小萱的确是卖给我了。钱呢,我家莲子也告诉你了,没少她一分,还多担了两万多呢。” “她干嘛要卖房?”没了潘美莲,邓一川问话就觉方便了许多。 “具体原因我也不太清楚,只是听说你进去后,她娘俩日子不容易。” “不可能!”邓一川愤愤道。 说完又觉这话太唐突,幸亏面前坐着的是老丈人,要是别人,这话可真就露了陷。 邓一川虽然进去了,但他家的日子并不会出现啥问题。这些年在钱上,他从没亏过章小萱。章小萱手里有多少钱,他最是清楚了。 “我也觉不可能,可她说是这样,一川你也清楚,我这个家啥情况,她们母女,从来不拿我当回事,要说她们的情况,我真没有你清楚。” 章永森倒是讲了一句实话,可邓一川还是不信。章小萱真是没有理由卖房,除非 邓一川不敢想下去。 “那你干嘛要买我的房,吉州城再没房子了吗?”过了一会,邓一川又问。他还是怀疑章永森有什么瞒着他,毕竟这么些年,章永森没给他留下好印象。 “这个嘛”章永森又是一阵犹豫,搓了搓头。面对邓一川,他还是有点不自在,或许,那些年干过的那些挺不靠谱的事,让他在邓一川这个女婿面前,抬不起头来。吭半天,他还是说了。 “你不懂我家莲子,她太看起你们这些吃公家饭的人了,说这辈子做梦都想攀上一个公家人当亲戚。实在攀不上,就住在你们公家人住的小区,进进出出看见的全是公家人,哪怕跟你们公家人搭上一句话,她也会开心半天。” 世上居然还有这种人! 邓一川这阵对潘美莲没了兴趣,他急着要知道的,是章小萱卖房的理由,以及卖掉后,她又做了什么? “一川,你这个家,怕是要散了。也不要太怪我女儿,你进去后发生了好多事,她一个女人,真是扛不住的,扛不住” 章永森说着,哽咽起来。 邓一川心里猛然一黑。 章永森是多么心硬的男人啊,当年打架进监狱,包括跟叶绿离婚,他都是笑着的。此时此刻,竟然为了一个不怎么爱他的女儿,哽咽起来。 难道? 一团黑云涌起,邓一川直觉得内心里翻滚着什么。是的,他承认,婚后到现在,他跟妻子章小萱过的并不怎么好。跟章小萱,的确也没啥感情可言。过去的日子,他不是没动过离婚的念头,最终都因叶芝和陈原,怎么动的又怎么收回去。这个家,名存实亡地还让他维系着。 而此刻,章永森的反应竟让他对章小萱有了一种担心。 邓一川怎么离开这个家的,记不大清了。潘美莲是买来了烟,一包四十五元的硬中华,看得出她为这包烟有多心疼。已经戒了烟的邓一川,竟然不等章永森递给他,就撕开点了一支。 章永森说:“这就对嘛,男人怎么能戒烟呢,烟可是个好东西啊。” 说着,也抽出一支,点了猛抽。 潘美莲非常不满地瞪了他一眼,道:“烟还是少抽点,就算心里有事,也不该多抽。” 潘美莲留邓一川吃饭,邓一川哪还有胃口啊。章永森也还算有点人情,说邓一川刚出来,肯定没地方住,若要不嫌弃,就在他家先安顿下来。还让潘美莲抓紧把另一间卧室整理一下。 “都是一家人,就别见外了。” 见外?住自己的家,竟然也叫见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章 叶芝出事了 小÷说c网 】,♂小÷说c网 】, 离开章永森和潘美莲夫妇后,邓一川决定去找一家宾馆。不论人家热情不热情,他都不可能跟章永森夫妇共处一屋。 下楼后,一股茫然涌出。想想自己走出看守所那一瞬间的兴奋劲,再想想心里对女儿小露充满的各种期待,邓一川忽然想哭。 章小萱啊章小萱,你做事也太狠了。我进去你不闻不问,一件衣服也不送,原还想你能把这个家守住,好好带着女儿,没想你如此急不可待,看来,我们的姻缘是尽了。 天色已晚,远处的黄昏正浓。一股黑云从西边压过来,天看上去有下雨的意思。 邓一川摸摸口袋,口袋里一毛钱也没。 说的也是,在看守所,哪容许你装钱? 打开沈丹递给他的袋子,工作证驾驶证身份证什么的都在,就是翻不出一文钱。找半天,翻出一张卡来。 这是被带走前放在办公桌里的,卡上钱不多,顶多也就几百块。这张卡记不起是谁给他的了,要么是地产商曾国富,要么就是江上敏。 当然用的不是他名字,他相信,现在就算有一张他自己的卡,到了银行也是一分钱取不出的。 他的财产全部处于冻结状态。 想到这层,邓一川猛地打出个冷战。章小萱怎么把房子卖掉的?他一进去,副组长贺复京明白无误地告诉他,所有的财产包括银行卡全部冻结,直等问题调查清楚。 莫非章小萱找了什么关系,或者另外还有什么背景,只是他不知道? 不可能啊。章小萱一家靠的就是陈原,陈原一倒,他们还有什么关系? 还怔然着,小区里突然有人奔跑,连着起了一片吵杂声。 先是几个保安,其中就有他走进小区时交头接耳说他坏话的那个胖子,另外两个是刚换了班的。然后又看见小区住户也在往西边方向跑,边跑还气喘吁吁说着什么。 邓一川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注意力却全被引了过去。 有人从他边上快步走过,边走边说:“前两天还见着人呢,怎么突然就自杀了呢?” 自杀,小区里有人自杀。 邓一川随着奔跑的人往西边走,这个时候他是无意识的,也忘了自己刚从那种地方出来。一心只想搞清楚,是谁自杀。 发现人们都在六号楼前停下。邓一川心里猛地一响,好像提前预感到什么。 六号楼就是市长陈原住的楼,他已经听见,奔跑的人中有人说出叶芝两个字。 “叶芝怎么了?”邓一川一把抓住从他面前路过的保安,大声问。 保安是新来的,不认识邓一川。扭头看一眼邓一川,急急地丢下两个字:“死了。”然后瞬间没了影。 死了。 邓一川眼前猛地一黑,遭雷击一样,差点倒在地上。 有个中年妇女认出了他,诧异了一声,拽起他说:“你是邓秘书吧,快去看,他们说陈原老婆自杀了。” 邓一川翻起身,踉踉跄跄,跟着中年妇女往楼下去。一道黄线拉开,警察已经在楼下拉开了警戒线。见他往里闯,警察走过来制止,示意他往后退。邓一川失态地问:“真的是叶芝吗,她现在怎么样?” 警察盯着他看了几秒钟,道了一声:“无可奉告。”然后又去制止别人了。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夜色已经很厚实了,整个小区变得影影绰绰。楼上有灯光照下来,邓一川还看清灯光是从陈原家窗口投射下来的。 人们交头接耳,说啥话的都有。有说活该的,也有说惋惜的。但大多,都是恨,是诅咒,是幸灾乐祸般的嘲讽。 有两个人离邓一川很近,说的话清清楚钻进了邓一川耳朵里。 “哼,贪官老婆,一定是被吓死的。” 一个说:“贪了那么多,这下好,人财两空,有命贪没命花啊。” 声音里着实是一股得意劲儿。 这世界怎么这样啊,面对一个突然死去的人,他们居然还能说出这样的话! 邓一川想冲众人大吼:“不是这样的,他不是贪官,他是一个有作为的好官,是清官。” 边上又有人说:“听说是让她妹妹气死的,她妹妹借了钱不还,还说要告到上面去。” 叶绿?邓一川脑子里立刻闪出丈母娘叶绿那张脸,叶绿借了叶芝钱,他怎么不知道? 大约又过了半个小时,邓一川算是把事情搞清楚了。 死的的确是陈原夫人叶芝,但不是自杀。警察说,他们接到报案,小区里有人死了,过来一看,死的是叶芝,初步确定死于心梗。 “不可能!”邓一川心里发出一个声音。 他想上楼看个明白,可楼前站满了警察,谁的脚步都不让往里进。邓一川焦急死了,他刚出来,竟然就碰上这等事。 他想起了回来时遇上的那辆车子,还有车子上跟他讲过话的首长。 “出来并不意味着就太平无事,你还会遇到很多问题,有些事,可能超出你的承受力。” 莫非,首长提前知道了这个结果?不可能! 邓一川提醒自己,不能慌,更不能乱,必须镇定,镇定不了也得镇定。 他从人群中退出来,退到别人看不到的地方。他要冷静自己,要将刚才听到的那些话赶出自己的脑袋。那些话会乱了他思维的,会将他引条一条错误的路上。 尽管内心有巨大的悲愤,但此刻,邓一川却真是表现出了极大的克制与冷静。连他自己都有些惊讶,面对叶芝的死,他居然能平静下来。 章永森和潘美莲两人也疯疯癫癫的下来了。但他们没能走到陈原家楼下。又来了一拨警察,在原来黄色警戒线外又拉了道警戒线,并且开始疏散人群。小区的保安也开始配合,劝人们赶快离开。 一辆救护车啸叫着开进小区,徒添了几分恐怖。几辆小车陆续驶进来,邓一川看见从黑色轿车里走下来的市政府秘书长王维民,跟在王维民身后的是公安局副局长。 看见王维民的一瞬,一股无名火突地从邓一川心口涌出。邓一川一直对王维民有看法,倒不是做秘书后,王维民刁难过他。关键是王维民做人老奸巨滑,事事装好人,但在背后,却不断地跟陈原捅刀子。 很多事邓一川都没告诉陈原,怕引起陈原跟王维民的不和。但他相信,王维民是坚定不移站在田中和这边的,跟常务副市长王华伟的关系,更是深如海水。邓一川甚至怀疑,陈原进去,王维民功不可没。 那封莫名其妙的检举信,说不定就是王维民指使人写的。至少里面有些内容,是由王维民提供的。 而此刻,他却充当好人,跑到出事现场假模假样地表演。 若不是章永森及时赶来拉住他,邓一川这天说不定就扑到王维民面前了。 章永森拉住他说:“你现在过去跟人家怎么讲,你算老几?再说了,没人会让你进去啊。现在人都不在了,急有什么用?” 章永森连着劝了他一阵,安抚似地道:“先回家,听我话。就算要问,也得等这阵子过去。” 还是章永森比他老到。 邓一川忽然感觉,章永森跟以前不像了。以前的章永森,混世魔王一个,而且没脑子,更缺少人情味。 这晚章永森却比他还急,难过也是写在脸上的。之前邓一川总有一种错觉,认为章永森恨着陈原夫妇,现在看来不是。 也许,真正恨陈原的,是叶绿和他老婆章小萱。 后来人群散尽,只剩下他们三个时,章永森说了一番话,就更让邓一川吃惊。 章永森说:“川,你哪也别去,就回家,这事来得太突然了。从你进去到现在,发生了很多事,有些连我这个大老粗都能看出不对劲。有人想让陈原一家死啊,我虽不知道陈原在位子上得罪了谁,但我能感觉出,冲他下黑手的不是一位两位,川你得把这些事情搞清楚,咱做人就讲一个义字,他们两口子对你不薄,现在女儿又不在,川,这事只有靠你了。” 一番话说的,邓一川眼睛里就有泪涌奔出来。 见他还怔着,章永森又说:“川,先回吧,这事急不得。你不是他家子女,直系亲属也算不得。就算有叶绿这层关系,那也不顶用,叶绿在他们眼里算什么?你看看这阵势,他们分明是把啥也要藏起来,压根不想让别人知道。听我话,回家,咱好好合计合计。眼下要紧的是找到陈默,只有她来,我们才有办法把事情弄清。” 这话点醒了邓一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章 五十万从哪里来? 小÷说c网 】,♂小÷说c网 】, 邓一川给陈默打了无数个电话,都没通。 一个号早已不用了,另一个号虽是通着,但椤是没人接。 发了十几条短信,一条比一条急,但就是没有回音。 章永森站边上,脸上一副急相:“联系上没?” 邓一川摇头:“两个号都联系不到,我没其他联系方式了。” “这丫头,能去哪呢,我们跟她也没啥联系,你知道的,她看不起我这个穷亲戚,多少年了,连一声姨父都没叫过呢。” 邓一川能理解章永森。陈默连他都看不起,还能看得起章永森? 章永森今天的态度很令他欣慰,尤其那声丫头,叫得邓一川心里酸楚楚的,双眼又要湿成一片。 “看起看不起都不重要,现在要紧的是,得把她找到。”邓一川说。 “说的是啊,可上哪去找呢?她爸当市长的时候,把她惯着了,天马行空,四处横飘,压根就不知道活人有多难。就跟我曾经一样,啥也不放眼里,现在好,该她哭了。” “别幸灾乐祸!”邓一川不想让章永森把话题扯远。 章永森急了:“哪个幸灾乐祸了,她妈不明不白死了,你当我不难过?再怎么说,当年陈原也帮过我,要是连这点心都没,我章永森还配做人吗?” 这话说的,邓一川只好禁了声。又尝试着给两处打了电话,问见过陈默没?对方都回答,好久没跟她联系了。 合上电话,邓一川心里又是一阵感慨。这两人都是陈默的朋友,以前只要他一打电话,对方那个热情,生怕邓一川不知道他们跟陈默的关系。现在倒好,都害怕跟陈默扯上关系。 人啊。邓一川叹了一声。 潘美莲说了句话,让邓一川心里又暖了许多。 “都别急,再怎么着,她也是女儿,就算跟父母有多大仇多大恨,听到消息也会赶回来的。啥都没有妈亲,你们就信我一句。” 邓一川忍不住就将感激送到潘美莲这边。 此时的潘美莲,格子衫外穿一件水红色小外套,下身是黑色紧身裤。你别说,她打扮出来,身材还怪好看的,脸也白净,一双眼睛满是善意。 邓一川无端地想起母亲来,虽然潘美莲要比他母亲年轻得多,可此时此刻,潘美莲给他的感觉,真的有点像母亲。 他又想起刚才在院中,潘美莲那个急,就跟自己亲人没了。 危难之中见真情。 邓一川默默地记下这份好,或许以后会有机会还给他们。 他不甘心地又尝试着拨了几个电话,想碰碰运气。这几个朋友,以前也都跟陈默有交际。其中一个跟陈默还是高中同学,两人关系亲的像闺蜜。没想,一连打了好多通,竟没一个接的。 人走茶凉,邓一川算是深刻地体会到了。 天不早了,累了一天,邓一川有些困。他问潘美莲能不能冲个澡,潘美莲说当然可以啊,这儿就跟你的家一样,一川你干嘛跟我们客气呢? 邓一川就去冲澡。 热水打在身上,邓一川又想起许多事。这次他没想章小萱,而是想起跟陈默还有叶芝阿姨的点点滴滴。想着想着,他竟捂住脸,“呜c呜”地发出哭声来。 原以为走出看守所,一切都会云开见日,还盼着陈原也跟他一样,结束调查,官复原职。哪知 看来一切都是妄想啊。 冲完澡,邓一川刚坐沙发上,手机突然叫响。一看是沈丹打来的,邓一川快速接起。 “一川吗,你在哪?”沈丹的声音很急。 邓一川说:“我在家,沈丹你听到什么了吗?” 沈丹说:“我也是刚刚听到,太震惊了,一川你要节哀,千万要挺住啊。” “没事,我能挺过去。”邓一川强打精神说。 “不会是小默打来的吧,快让她回来。”潘美莲不明真相,以为是陈默,脸上闪出兴奋。 邓一川没理潘美莲,问沈丹在哪?沈丹说她就在水岸花园小区门口,已经候了一个多小时,警察不让进,她都快要急疯了。 “一个多小时?”邓一川惊愕自己怎么把沈丹给忘了。 “这事太突然,上周我还见到过老师,她去书店,还跟我讲了一大堆的话,怎么就?” 邓一川听到这儿,说:“你在大门口等着,我马上下来。” 说完,就要换衣服下楼。潘美莲发急:“天都这黑了,还往哪跑,饭都没吃呢。” 邓一川没理,换好衣服,穿上鞋,快步下了楼。 小区里比刚才安静了许多,邓一川同时注意到,楼上人家的灯也比平时亮出许多。看来,叶芝的死,触碰了整个小区的神经。 迎面走来两个警察,一高一矮,见邓一川过去,停下步子,冲邓一川喝了一声:“谁?” 邓一川没回话,低头继续往前走。高个子警察走过来,快到跟前时,认了出来。 “是邓秘书啊,这么晚还要出去?” 邓一川抬起手腕看看表,时间其实并不晚,十点四十。当秘书的时候,这阵饭局还没结束呢,还要宵夜,还有一系列的夜生活。 “怎么,有问题吗?”他也没客气,反问高个子。 高个子警察叫啥邓一川记不清了,应该是认得。邓一川这阵没工夫去想,心思全紧在叶芝身上。 “没问题,这不出案子了嘛,我们就得负责点。”高个子态度倒很和蔼。本来要阻挡邓一川出去,想了想,又没阻挡,低声跟邓一川道:“今晚比较特殊,邓秘书还请理解。” 邓一川冲高个子嗯了一声,脚步飞快地往大门方向去。 沈丹候在外面,见他出来,闪了几下灯。 邓一川快步走过去,上了车。 “一川,我真心受不了,怎么会这样?”一见着邓一川,沈丹几乎要扑过来。她的人整个人都悲伤着,眼睛红肿,很明显,她已哭了不止一次。 车子里弥漫着一股令人窒息的气味,邓一川也抹了把脸。 但他强忍着,他知道这个时候自己不能垮,不能跟着他们一起悲伤。他是男人,而且是跟陈原关系最近的人。叶芝没有其他亲人,除了陈默,也只有他了。 邓一川轻轻拍打了下沈丹肩膀。想安慰她,却发现,自己的手抖得厉害。拍打在沈丹肩上,传递过去的根本不是安慰,是更加令人发疯的悲恸和不甘心。 “你去老师家没,现场怎么样?”沈丹低声啜泣一阵,抬起脸问。 “我进不了现场,楼下都不让多看。”邓一川如实道。 “那现在怎么办?”沈丹平日里也算是一个有主见的女人,敢作敢为,但此刻的样子,竟显得那么弱。 “坚强点,不要这样。”邓一川狠狠地抹了把脸,仰起头来。 过了一会,他道:“我需要信息,需要知道我离开这一年,发生过什么。” 沈丹像是才想到,邓一川跟这个世界已脱离开一年多,发生在吉东的很多事,他都不知情。她发动车子说:“我们先离开这里,有些事我必须告诉你。” 邓一川说:“找个安静的地方,我得把思绪捋一捋。” “去我家,那边很安静。”沈丹说。 邓一川没有拒绝。 快到岷江公园门口时,沈丹忽然记起什么,问:“还没吃饭吧?” 邓一川说哪有心思吃,现在要是能吃得下饭,那才叫怪。 “不行,得先吃饭,事再大饭还是得吃,不然你这小身体,受不了。”沈丹说着,猛打方向盘,拐了个弯,往静江西路开去。 静江西路是吉州有名的小吃一条街,也是吉州夜生活最丰富最繁华的地方,以前邓一川没少在这地方潇洒过。现在想起来,都是梦啊。 邓一川肚子是真饿了,在潘美莲那儿他是客气,此刻见着沈丹,再说不饿,那就是假的了。 沈丹说的对,就算天大的事,也得把肚子填饱。 到了静江西路,沈丹找个地方将车子停好,也没问邓一川想吃什么。自作主张将邓一川带到一家相对偏僻的菜馆,要了一间小包房。邓一川看了看,这里离市区远,加上菜馆独特的位置,是个说话的好地方。 心遂安定下来。 沈丹跟这里的老板很熟,利落地点好了菜,特意为邓一川点了杯好茶。坐办公室的人,都养成喝茶的习惯,尤其邓一川,茶瘾更重。估计这一年多的折磨,他可能连茶味是什么都记不起了。 沈丹心里涌上一层疼痛,看邓一川的目光,也发生了变化。 “为什么灾难都要落到我们身上,这不公平。”等茶端上来,沈丹不平的话也出来了。 “天下没有公平的事。”邓一川抓起茶杯,连饮几口。 “可我真是无法面对,一想老师”沈丹说着又要哭。邓一川制止道:“现在不是流泪的时候,我们流的泪越多,别人指不定越不甘心。 “可她真不该这么快离开啊。”沈丹抽出纸巾,边抹泪边说。 “告诉我,前面你在电话里说一周前你还见过阿姨,那时她身体怎么样?” “是上周见过,书店遇见的,老师挑了几本字帖,告诉我在练书法。” “她练书法?” “恩,市长进去后,她心情一直很坏,我担忧她会抑郁,就建议她写写书法,转移注意力,也好打发时间。” “可最后还是心梗了。”邓一川痛心道。 沈丹没有接话,她急着见邓一川,是对叶芝的死因有怀疑。 叶芝有病不假,但从前些天她见过的情况,应该不算太严重,况且那天叶芝还告诉她,说她报了小区外一个健身班,打算练瑜珈呢。如果不是突发性情况,老师心梗的概率应该很小。 况且心梗也只是他们的说法,他们现在能告诉你真相吗? 菜炒得很快,不大工夫就端来了。沈丹递给邓一川筷子,说:“接下来很多事得靠你,你不能把身体搞垮,抓紧吃吧。” 邓一川就低头吃起来,吃了半晌,忽然问沈丹:“我丈母娘借钱这事,你听说过没?” 沈丹脸上动了几动,先给邓一川杯里添了水,又磨蹭一会,道:“这事我也想过,你被带进看守所后,你丈母娘跟老师是发生过不愉快。” 沈丹一直管叶芝叫老师。叶芝以前从过教,陈原担任吉州区长后,她才离开教学岗位,先是到区工会干了一段时间,后来又调到图书馆,等于就是过清闲日子了。陈原到了市里,她又跟着调到市教育局。教育局有个非常有意思的部门,语言文字工作委员会,专门管普通话考试的。叶芝在那里负责一些日常事务,干了三年,因为陈原工作太忙,叶芝便提前内退下来。 “她们借钱的事,我从未听说过,阿姨也没跟我提起过。”邓一川一直管叶芝叫阿姨,就算后来两家结了亲,这称呼也没变。 “这种事她肯定不会跟你提,怎么着叶绿也是你丈母娘。据我知道的情况,你丈母娘真是找老师借过钱的,而且数额不小,五十万。” “五十万?”邓一川一下呆了。不大可能吧,这数目也太过离谱了。 过了一会,他又问:“老师能有五十万,不可能!” 陈原家的情况邓一川算是清楚,叶芝从来不沾手钱。工资卡有时放在哪,都不知道。好几次邓一川帮她家买了日用品,叶芝急着付钱给他,却找不到家里放钱的地方。 这是一个对钱根本没啥感觉的女人,邓一川认识的女性中,叶芝阿姨真的很另类。 另一个问题又涌出来,就算叶芝能拿出这么多钱,丈母娘叶绿又借来做什么? “投资。”沈丹说。 “投什么资,没听说她做生意啊?” “你没听过的事还很多,别以为你啥都知道,她们娘俩,瞒着你的事可多呢。”沈丹对叶绿母女意见一向很大,尤其对章小萱,记忆中沈丹好像从来没说过她一句好话。 当初邓一川娶章小萱,沈丹强烈反对,那激动劲儿,邓一川到现在都记忆犹新。 她曾这样挖苦邓一川:“是个女人你就娶啊,好歹也是市长秘书了,有点基本的审美行不行?就算再饥渴,也不能见女人就娶吧?” 这话要多恶毒有多恶毒。 邓一川说她太过刻薄,沈丹反讽:“刻薄?我这是对你很友好了,你真的了解她吗,邓一川,我担心你被她毁掉。” 邓一川当时真有点鬼迷心窍,面对沈丹的再三提醒,一点觉悟都没,反倒怪沈丹多事。 “没那么严重吧,我邓一川能是一个女人毁掉的?” 沈丹见说服不了他,呵呵笑着道:“邓一川,我可是把丑话全都提前说了,到时候别怪我没提醒你,你就等着后悔吧。” 没想这预言很快就被证实。婚后不到一月,邓一川真就开始后悔了。 这是旧事,不提。 “娘俩,你是说章小萱也参与了?”邓一川又问。 “啥事能差得了你老婆,你丈母娘的脑子,长在你老婆头上。你老婆说啥,丈母娘就听啥。”沈丹带着很大情绪道。 这倒也是事实,只是邓一川不愿承认罢了。 “你还知道什么?”过了一会,邓一川又问。 “知道的很多,但现在不是谈这些的时候。现在要搞清楚的是,老师最近跟谁有过接触,我想肯定不是你丈母娘,她跟你老婆都消失差不多半年了。” “半年?”这话又让邓一川惊愕,他还真不知道章小萱和叶绿离开吉东多长时间,章永森和潘美莲都没跟他提这个。 “你刚进看守所没几天,她们便卷着你的一切跑了。如果我没猜错,她们应该去了深圳那边。” 她们? 邓一川眉头一皱,似乎从沈丹话里听出弦外之音。不过今晚真不是谈论他老婆的时候,咬咬牙道:“不谈她们,说阿姨。” 沈丹也觉出自己太多嘴,现在哪是谈章小萱的时候啊。不管章小萱有多可恶,跟老师的意外之死比起来,算得了什么。 话头一转道:“来之前我给市医院心内科兆平主任打过电话,他告诉我,老师最近没去过医院,也没打电话给他,这更说明老师的身体没问题。” 邓一川哦了一声,兆平主任邓一川认得,跟陈原夫妇关系都很好,跟邓一川也算是朋友。自打叶芝查出心脏有问题,兆平主任便成了陈原家常客。邓一川跟兆平主任也算有缘,两人很能谈得到一起。 兆平主任戴副眼镜,文质彬彬。说话也是温声细气,非常的暖和。 “能把兆平主任的电话给我吗?”邓一川想了会说。 虽然跟兆平主任很熟,但他们之间却没互留联系方式。这也是人与人之间一种非常微妙的关系。 有些人属于你自己交的,有些不是,是通过第三方建立联系的。这种关系就必须保持一定距离。 官场类似的情况很多,不是每个人你都可以要联系方式的。 “当然能,如果想见他,我马上打电话给他,他肯定跟我们一样急。” 邓一川说不用。 他现在还不想见太多的人,或者说不能。 这是他在小区里遇到高个子警察时忽然意识到的,指不定现在有不少眼睛盯着他。如果他们发现他在为叶芝阿姨的死奔走,随便找个理由,又可将他关进去。 但这个电话,对他绝对有用。 邓一川存好兆平主任的号码,说:“真想象不出,这一年多她是怎么过来的。” “还说呢,你和市长被带走,她的整个世界都塌了,那段时间我真是担心,老师挺不过来。” 邓一川能想象到当时的情景,为此他也很感激沈丹。 沈丹母亲跟叶芝阿姨是中学同学,两人属于很好的那种闺蜜,两家更是世交。他跟章小萱办婚礼的时候,沈丹父母专程从省城赶过来,在吉东待了差不多半月。 他相信,阿姨能挺过那段难熬的时日,沈丹付出了很多。 沈丹又告诉邓一川另一件事,陈原进去后,叶芝这边也没得消闲,隔三间五,就有人找她。若不是兆平主任再三强调她有病,为此还闹到了书记田中和那里,怕是叶芝也会被带到那种地方。 兆平主任的妻子是省报记者,田中和怕的也是这点。 “她跟你讲过没,这些人找她主要问什么?” 沈丹摇头道:“没,老师从来不讲这些。” 邓一川又不做声了。叶芝是个非常刚毅的女人,遇事有主见,从来不学祥林嫂。她总是能把最难消化的东西放在自己肚子里无声地消化掉,她身上有一种惊人的毅力。 “你呢,也没听到什么?” 这话邓一川原本不想问。他跟沈丹太熟了,依沈丹的性格,只要她知道的,不用问也会快嘴告诉邓一川。跟叶芝性格相反,沈丹是个心里从来不装事的女人,喜欢有啥话都痛快地喊出来。 但是在首长车上,邓一川突然发现,沈丹跟以前完全不一样。他不知道首长施了什么魔法,让一个疯疯癲癫的女人突然变得内敛安静。但他坚信,首长肯定是跟沈丹交待过什么的。 沈丹咬住嘴唇,似乎不想多说。 邓一川有点急,他不想沈丹有什么瞒着她,不把这一年的情况搞清楚,他根本理不出头绪。 现在最害怕的就是做一只无头苍蝇。 乱碰。 两人沉默了一阵,沈丹终于坚持不住,重腾腾地跟邓一川说:“我不能说,老师再三叮嘱过我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章 一场阴谋 小÷说c网 】,♂小÷说c网 】, 邓一川承认,自己的确是忽略了这个人。 在里面的时候,他想到过太多人,甚至对市府秘书长王维民,都前前后后想了多次,但就是没想他! 这人叫柳建枫。吉东市委常委c政法委书记。 在吉东,这两年有一个“铁三角”的说法。在吉东官场,尤其私下,很热门。 陈原没担任吉东市长以前,田中和跟常务副市长王华伟的亲密关系就已结成,号称“吉东双雄”。田中和曾经信誓旦旦向王华伟保证,吉东市长一职,非他莫属。没想原本排名在王华伟之后的陈原最后胜出,算是曝了一个大冷门。 这令王华伟十二万个不舒服。说咬牙切齿一点不为过。 柳建枫是跟陈原同期到任的。有传闻说,那位首长一手否决了王华伟,硬性将排名靠后但同是市委常委的陈原提携到市长位子上,为了平衡,另一方也趁势派了柳建枫到吉东。 柳建枫到吉东后,一开始还中规中矩,看不出私底下有什么动作。但仅仅一年,他便明确地站到了书记田中和这边,跟王华伟一道,三人结成“铁三角”。 没出事以前,邓一川已经领教到铁三角的厉害。吉东这两年有个怪现象,就是班子之间的矛盾公开化,常态化。 将一件非正常的现象变成常态,这也算是奇迹。 更奇的是,吉东很多事,高层追求的不是大家趋于一致,而是坚决不一致。 这么讲吧,凡是田中和做出的决定,另外两个马上呼应,形成一种阵势。王华伟想做的事,提到会上田中和必投赞成票。政法委书记柳建枫看上的人,田中和一定会变着法子用起来。 这么做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孤立陈原。 但邓一川同时也觉得,铁三角三位中,真正对陈原形成威胁的,也就田中和跟王华伟。 对铁三角的另一位,政法委书记柳建枫,邓一川真是轻视了。 沈丹这晚告诉他,老师的死,很可能跟柳建枫有关。 叶芝老师亲口告诉她,被妹妹叶绿借去的五十万,是柳建枫带一个女人送去的! 当时陈原出了差,去省城海州向省里汇报工作。有天晚上叶芝正在书房读书,门铃突然叫响。叶芝起先没理,陈原不在家的时候,叶芝轻易是不放人进来的。这是陈原叮嘱过的,就怕一些人趁他不在,往家里送东西。 “我不知情的礼,一样也不能收,哪怕一根葱。”这是陈原的原话,叶芝这点上遵守得很好。 那晚门铃个不停,像是有啥急事,叶芝就不能不理。她从上面看到是两个人,一男一女,女的不认得,男的是柳建枫。政法委书记上门,叶芝就不能不开了。 那晚柳建枫在家里坐的时间并不长,叶芝说,也就十分钟不到吧。先是问市长在不?听市长去了省城,柳建枫很遗憾地说:“来的真是不巧。”进而又道,“没关系,改天我再找市长专门汇报。” 然后就向叶芝介绍那女的:“这是社保局陈岚副主任,咱吉东的大美女,刚才在路上,恰巧给碰到了,听我找市长汇报工作,她说还没到市长家认过门呢,我就斗胆将她也带了上来。嫂子不会有意见吧?” 叶芝哪敢说有意见,忙起身道:“是陈主任啊,这么年轻。” 陈岚的确年轻,三十出头,又长得白净,加上一副金丝眼镜,看上去就像二十多岁。 “一直想来认个门的,只是没有机会,今天托柳书记福,算是实现了这个心愿。”陈岚说话也很温柔,分寸感把握得尤其好。 叶芝看着她的样子,不像是官场中那种是非人,跟她家来过的那些势利女人比起来,要内秀得多,心里竟然对陈岚有了几分喜欢。 那天柳建枫和陈岚什么也没说,叶芝给他们沏了茶,两人一口未喝,坐了一会就走了。 叶芝送完客人再回到家中,猛然发现厨房里多了个水果箱。这箱子怎么进来的,叶芝真还没注意到。因为有之前陈原的多次提醒,叶芝赶忙打开水果箱。 一看,傻眼了。水果箱里确实有水果,但只有六个,下面,竟是报纸包起的一大撂钱。 叶芝吓坏了,这可是她这辈子见过的最多的钱。赶忙就往楼下追,可楼下哪还有二位的影子。她想打电话给他们,让他们马上拿走,但叶芝没有他们二位的电话。 到这时候叶芝才明白,柳建枫根本不是来找陈原汇报工作,而是算计好陈原不在家,特意带人送礼来的。 叶芝虽然不知道这位姓陈的女人送这么多钱干嘛,但她知道,这钱绝对不能收。 回到楼上,叶芝紧着就跟陈原打电话。不巧的是,陈原那天正跟首长在一起,电话关机,死活打不通。叶芝急得头上汗都出来了,她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而且又是这么一大笔钱。 这可咋个是好? 二天一早,叶芝赶到市委,想找到柳建枫办公室,当面将事情说清楚。到了市委,柳建枫秘书刘畅告诉她,柳书记一早就去省里了。叶芝没说什么事,这种事肯定不能告诉秘书。 叶芝又按头天晚上柳建枫说的,去社保局找陈岚,非常凑巧的是,这天陈岚也没上班,说是家中老母亲生病住院,陈岚给母亲看病去了。 两边找不到人,叶芝正愁着这事怎么办,手机突然响了。 是她妹妹叶绿打来了,叶绿像是遇到十万火急的事,问叶芝在哪?叶芝告诉叶绿,她刚从社保局出来,准备回家呢。 “姐,你快点,我这边出了事,你得救我。” 叶绿的声音听上去像是哭,叶芝想不出妹妹叶绿能出什么事,但她只有这一个妹妹,虽然叶绿很令她烦,但叶绿有事,她不能不管。 叶绿居然是跑来跟叶芝借钱的! 叶绿说,她做生意借了高利贷,生意赔了,对方追上门来讨债,今天要不把钱还上,对方会砍掉她一只手。 “没听过你做生意啊,你又不缺钱花,做什么生意?”叶芝纳闷。 “期货。”叶绿哭哭啼啼说。 叶芝再三追问下,才知道早在半年前,叶绿和女儿章小萱经不住别人诱惑,在一家叫银河的期货公司投了不少钱。开始确也赚到不少,后来她们野心越来越大,竟然瞒着所有人,跟另外一家叫国合金融的私人贷款公司借了款。 数目还不小,四十万。 “天啊,四十万。”叶芝叫了一声。 叶芝对这些事很少懂,她这辈子从没沾手过生意,什么期货啊高利贷啊,一窍不通。对叶绿所说的利滚利,以及对方追债方式,更是闻所未闻。 叶绿的样子吓坏了她,叶绿跪在地上,一边伤心地哭,一边给叶芝磕头,说叶芝不救她,她和小萱都就没命了。她也不想活了,借不到钱,她就从楼上跳下去。 就这么着,叶芝糊里糊涂,就将水果箱里的钱借给了妹妹叶绿。本来只想给叶绿四十万的,可叶绿一看到那一撂钱,马上眼红,未等叶芝说那钱有多少,一把抢了过去。 叶芝原以为,妹妹会讲诚信,她说好一个月后扳了本就还给她。为此叶芝还精心瞒了陈原一月。一月后,叶芝给叶绿打电话,叶绿非但不提那笔钱,又哭着告诉叶芝,她被人追杀,吉东呆不下去了,得去外面躲一段时间。 这个晚上,邓一川算是搞清了这五十万是怎么回事。简单来说,就是柳建枫带着陈岚送她家五十万,然后这笔钱被他丈母娘叶绿借走。然后叶绿赔了钱,至今没还上。 叶芝一直未将这事告诉陈原,不敢告诉。她知道自己犯下了大错,但又无力解决。叶绿非但不还给她钱,陈原出事后,叶绿真还拿话威胁过叶芝,说再敢找她要钱,就去举报。 反正叶芝家的钱也是人送的,又不是她辛苦挣来的。 “混蛋!”邓一川气得拍起了桌子。 沈丹又说:“这事老师只跟我讲过,也是她实在没有办法的时候。老师再三叮嘱,这事绝不能讲出去。一川你知道不,首长这次来,就是过问此事,可我” 沈丹咬住了嘴唇,不敢说下去。 “首长,他也知道了?”邓一川脸都白了。似乎瞬间,他也明白了首长车里那番话的真实意思。 陈原果真是凶多吉少啊。谨慎了一辈子的叶芝阿姨,竟然给丈夫埋下这样一颗地雷。 沈丹点点头,又摇摇头。“我也不清楚,但听首长话里的意思,好像对这件事很震怒。” 不震怒才怪。如果曾经的传闻是真,陈原真是首长一手操作上来的,这五十万,就等于是狠狠打了首长的脸。万一要层层追责的话,首长都脱不了干系。 “你跟首长怎么说?”邓一川又问。 “我没敢说有,也没敢说没有。首长问我几次,我就使劲摇头,一句话都不敢讲。” 邓一川笑笑,这种事只要做了,别人不可能不知。首长那耳朵,什么听不到? 瞒是根本瞒不过去的。 “这事你应该明确告诉首长。”邓一川径直说。 沈丹使劲摇头:“我不敢,首长要是知道老师这么做,市长就再也没有出来的可能。而且老师这边,我怎么跟她讲?” 邓一川明白了,看守所出来,沈丹那样紧张,原来是有理由的。 他没有怪沈丹,换上他,可能也不敢把实情告诉首长。但有一件事他还是不明白,就算叶绿不还钱,这事也是秘密,不会有太多人知道。可眼下怎么满小区都在传这五十万呢? “柳建枫让别人跟老师讨钱,老师还不了,这些人就四处放风,想用这个法子逼老师。”沈丹道。 邓一川惊住了。 叶芝的死被吵得沸沸扬扬,说法多得简直无法归类。 早上醒来,邓一川发现章永森不在,潘美莲做好了早餐在等他。 邓一川问章永森去了哪。潘美莲一边在微波炉热豆浆,一边说:“天刚亮就出去了,估计是打听事儿去了。” “打听什么?” “你叶阿姨的死啊,还能是什么?”潘美莲停下手里的活,望住他说。 邓一川哦了一声。章永森变化的确很大,叶芝出事到现在,章永森一直没消停,四处奔走。跟邓一川不同的是,邓一川想搞清被柳建枫派去讨要钱的究竟是什么人,这些人对叶芝做了什么? 这个沈丹也不清楚,老师没跟她讲过具体是谁。 而章永森却在找叶绿,他一口咬定,就是叶绿害死了叶芝。“她那人,啥事做不出来啊。” 章永森发誓要把前老婆叶绿找回来。 洗完脸,邓一川就着豆浆吃了两个包子。包子是潘美莲前天蒸的,吃时放锅里热一下。鸡蛋韭黄馅的。邓一川这辈子吃过不少包子,吃来吃去,最喜欢的,还是母亲包的包子。 母亲包的包子皮薄c馅足,味道跟老家的山水一样绵长。他闭上眼,就能想起母亲弓着腰擀面的情景。小时候,母亲常常会去拣一些山上的野菜回来,给他和妹妹包各式各样的包子。 母亲的手灵巧极了,她擀的包子皮又劲道又柔软,很少有煮到锅里倒了肚子的情况。邓一川的老家在龟山,也是吉东下面一个县,山区。那地方的人爱吃饺子和包子,将饺子煮烂馅烂到锅里称作“倒肚子”。 当地人还有一个说法,看谁家媳妇手巧不巧,就验饺子。只要不倒肚子,就说这家媳妇手巧。 前些年回去,母亲还说,地不让种了,种了也不值钱,不如到镇子上开家包子馆,专门卖包子饺子去。 镇子叫旺水镇,小时很热闹的,现在没多少人了。 母亲的想法肯定要被邓一川否决掉。“我都当秘书了,怎么还能让你卖包子呢,你和爸都少干点活,往后跟着儿子享福吧。” 福没享到,眼泪却流了一地。 邓一川昨晚跟母亲通了电话,听到他出来,母亲高兴坏了,一再问,这下真没事了吧,不会再进去了吧?邓一川咬牙说:“不会了。” 邓一川告诉母亲,暂时还不能去老家看他们,让父母安心,等把有些事处理完,他回去谢罪。 他真的用了谢罪两个字。惊得母亲连连说:“你这孩子,什么罪不罪的,没事就好,妈就盼着你没事。安心忙你的,忙完回家来,妈给你包饺子。” 邓一川怕母亲问宝贝孙女小露,借故身边还有人,聊了几句就将电话挂了。 此刻看着包子,邓一川又想起母亲来。 当秘书的时候,邓一川还吃过叶芝亲手包的包子。那是跟母亲的味道完全不同的又一种包子,精致c秀气,看着像艺术品。 有文化的人,包出的包子也满含着文化,让人真心不舍得吃。 好景不再。 草草吃完早饭,邓一川下了楼。 小区相比前几日平静了许多。邓一川来到六号楼前,他想碰碰运气,看能不能上到楼上去。 到现在为止,他们对事发当天叶芝家里的情况一无所知。沈丹是找人打听过,但所有人对此话题都很敏感,大家纷纷摇头,表示什么也不知道。 叶芝的死目前成了吉东一大禁忌。 这越发加重了邓一川的猜疑,邓一川决定解开这禁忌。 楼下几个老头在低声说话,议论的自然是叶芝这事。见他过来,其中一个猛地拽了另外两个的衣襟,往五号楼那边去了。 那老头是市府大院里退下来的,为儿子的事,曾经找过陈原。老头的儿子在一家企业上班,企业垮了,儿子下岗了。老头认为自己是老干部,市里应该照顾,自己跑好了单位,找陈原要将儿子调进博物馆。那时博物馆正在新修,各方神仙都在伸手往里塞人,一时人满为患。陈原又兼着市编制委领导小组组长,没他发话,编制就弄不到手。 这事陈原当然没答应,结果老头在市政府闹了差不多半月,还往政府大门口贴过类似大字报那种东西。说陈原跟某几个女的有染,都是捕风捉影造谣生事。最后陈原火了,让公安把老头带走,关了一周。 邓一川来到楼口处,陈原家在八楼,可以坐电梯,也可以走上去。他正要摁电梯,突然闪出一个人来。一看正是那天夜里见过的大个子。 大个子冲邓一川伸了伸手,做了个制止的动作。又瞅瞅四处无人,压低声音跟邓一川说:“不好意思邓秘书,现在还不能上去,现场仍处在封锁状态。” “呃?”邓一川故作惊讶了一声,若有所思地看住大个子。 大个子被邓一川看得有点发怵,红着脸道:“邓秘书可能不记得我了吧,我叫张力勤,那年” 邓一川忽地记起他来。 “我认得你,张力勤,怎么能不认得呢?”邓一川一时有些兴奋。他真是记起了张力勤,不只是记起了张力勤的名字,更是记起了一件事。 一件跟市委书记田中和有关的事。 两个人正说着话,楼那边突然响来脚步声,间或还夹杂着说话声。张力勤一阵紧张,神色慌张地道:“邓秘书快把你电话给我,有空我联系你。” 看着张力勤紧张的样子,邓一川意识到此处不可多留,快快报了电话号码,抢在楼那边一行人走过来时,转身离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0章 张力勤的故事 小÷说c网 】,♂小÷说c网 】, 张力勤惹上事的那年,市长陈原跟市委书记田中和的矛盾已经很深,大有公开化趋势。 官场最怕的就是两边一把手闹不团结,但太多的地方,市委市府两边一把手很难团结。 书记总觉得自己是老大,凡事由他说了算,市长嘛,说好听点是他助手,说不好听点,就一大跟班。书记高兴了,还愿意让他跟。要是书记不高兴,市长怕连当跟班的机会都没。 这自然是非常态,可现在有多少是常态呢? 换一个没有个性或者能力偏弱的市长,也就窝窝囊囊地顺从了。一切服从大局,这也是组织原则。至于什么叫大局,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理解,但多的时候,一把手坚持的,就叫大局。要不怎么说,高屋建瓴呢。 怕的就是遇上陈原这种市长,自己有主见有抱负,一心想干出点事。意见不合就据理去争,谁的面子都不给,谁的脸色也不看。 争来争去,就让人说成是另立山头想建独立王国。 陈原自己对这些倒是无所畏惧,任凭外界怎样议论,还是坚持着他那一套。什么事都讲原则,什么事都敢跟田中和较真。 偏巧这个时候,田中和出了一档子丑。 有天晚上,刚过了夜里十二点钟,派出所值班的张力勤接到群众报警,位于华星路23号的假日酒店有人聚众吸毒。接到报案就得出警,派出所副所长张力勤带着两名干警火速赶往假日酒店,这家酒店是五星级,平日有一种规定,为了吉东经济发展,也为了保护投资商得益,公安方面不得随意在这家酒店查房。因事涉吸贩毒,张力勤打破常规,叫上前台就去18楼。 当他们破门而入时,房间里的情景吓着了张力勤。几位警察并没看到吸毒人员,柔软舒适的大床上,一大腹便便的男人正搂着一年轻俊俏女子,腾云驾雾行乐事呢。 张力勤暗叫一声不好,此行可能上套了。 正想退出来,哗啦啦不知从哪冒出一堆记者,扛着摄像机,一边叫喊着一边往房间冲。床上的男女听到吵闹声,一边尖叫一边穿衣服。年轻女子用手臂遮挡住脸,冲记者喊:“别乱拍,我们不是卖淫,我们是夫妻。” 男子起先倒也镇定,抓过浴巾遮挡住身子,冲上前拍照的一名男记者说:“你是干什么的,谁让你进来的?” 记者是位新人,对这声音并不熟悉,闪着镁光灯,不停地摁快门。后面扛摄像机的以为逮着了大鱼,也兴奋地往床前挤。 床上男人终于知道发生了什么,大怒一声道:“瞎了你们狗眼,知道我是谁吗?” 这声一出,站在门口的张力勤妈呀一声,他分明听出床上发怒的男人是市委书记田中和。 此时局面已经不好控制,来的记者并不是吉东电视台的,有两家是到吉东暗访的上海媒体,有一家是广州那边的。他们可不管咆哮的男子是谁,越大的人物,进了他们镜头,越有新闻价值。 此时张力勤如果阻止,事情兴许不会闹大,但张力勤多了个心眼,反正已经来了,就算什么也不做,回去照样挨板子。不如装不知道,反正书记脸上又没刻字,到时就说抓错人了。 张力勤重新走进去,命令男人穿上衣服,配合调查。 这一调查,就把祸乱闯大了。田中和不会说自己是市委书记,他反复问张力勤叫什么名,张力勤呢,也知道田中和意思,报假名显然说不过去,依旧装没认出市委书记地说:“我是华星路派出所干警,我们接到群众举报,有人在这房间聚众吸毒,请配合我们调查。” “调查你个头,叫你们局长来!”田中和怒吼。 “对不起,局长晚上不上班,请你配合点,拿出你的身份证。” “你胆子真不小啊,知道他是谁吗,说出来吓死你。”刚才跟田中和行好事的女子已穿好衣服,令人捧腹的是,她忙中出错,竟把裙子前后穿反了。 张力勤看了一眼,差点笑出声来。扛着摄像要的记者们怕是也没见过这场景,哈哈笑了起来。 女子被激怒,瞪着一双杏眼道:“识相点马上带人走,否则你哭爹喊娘都来不及。” “哟,真的啊?” 要是那晚女的稍微低调点,说话不要那么太狗仗人势,张力勤也不想太过分。他已想好,等记者们闹得差不多,他装模作样查查身份证,床下啊卫生间里随便找找,就以查无实据告终。至于田中和还有女人的身份,他不会暴露。 记者这边,他自有办法,查房一结束,马上将记者控制起来,将他们拍摄的东西删干净。这样就天不知地不知,他也不信田中和会秋后算帐,这种帐怎么说?难不成他替田中和保住了秘密,田中和还非要自己跳出来说被抓现形的是他? 张力勤以前办过类似的案子,抓到的是吉定区一位副区长,为了给副区长留面子,他在查验证件的时候故意大声念出声:“金桥贸易公司董事长王金桥。”床上的副区长姓区,一听张力勤将假证念的跟真证一样,马上心领神会道:“我检讨,我深刻检讨,念在我是初犯上,警察同志你就罚我款吧?” “五千!”那次张力勤用五千罚款挽救了一位副区长的声誉,这次他想故伎重演,不料他刚说出罚款五千这句话,女人蠢到家地又威胁了他一句:“你吃了豹子胆了,敢罚书记的款。” 也是张力勤聪明,啪一个巴掌甩到女人脸上:“你给我住嘴,半夜干这种事,还书记长书记短的,是不是拿书记唬惯人了?” 这一巴掌将女人搧得嗷嗷直叫,却将床上的田中和搧醒了。 田中和马上敛起脸上怒:“小同志,我认罚,我认罚,我呢,第一次到你们吉东,是来考察投资环境的,晚上一个人寂寞,就叫了位小姐。不过我们什么都没做呢,真的没。” “没做?”张力勤假惺惺地问。同时感叹,当官的都是好演员啊,只要给他们一点机会,马上就能将角色演得逼真丰满。 “以后还敢不敢了?”张力勤例行公事地问,同时想着接下来该怎么圆场。 田中和就像真的表态一样:“以后绝不敢,绝不敢了。” 说着抓过包,掏出一张卡来。 本来到这儿张力勤的戏就演完了,他也不会真的去刷卡,再说哪有刷卡机啊,他只是做做样子。事情坏在女人这边,女人一听田中和拿她当鸡,立马不服地哭叫起来:“田书记你不能这样,毁了我谢燕飞名声事小,毁了你书记的名声,吉东哪个能担待得起?” 张力勤心里靠了一声,他想完蛋了,今晚砸在这弱智女人手里了。 那次的事的确砸了锅。 事后查明,当晚打举报电话的,是位女人,对田中和跟谢燕飞二人的关系,非常清楚。指不定田中和跟谢燕飞吃饭的时候,她就在跟踪。有人分析说是田中和夫人倪广萍,也有人认为是跟田中和关系亲密的另一位女人。 不管咋,田中和那晚是把糗出大了。直到后来市公安局长带着区上两位局长赶到酒店,事态才被平息下去。 对外的一致说法是,那晚田书记陪外地来的大客商,喝酒多了,就到宾馆开房休息。谢燕飞呢,是去照顾田书记的,因为那个时候谢燕飞早已不是岷江风景管理区的导游,也不是讲解员,而是岷江风景区管委会副主任了。 记者们拍的照片还有摄像机里的内容,都被删个干净,张力勤他们的出警记录,也被做了误报处理。 可处理不掉的,是田书记心中的怒火。 田中和当时的意思是,直接将张力勤开除公职,永远不得录用。公安局长怕事,瞒着田中和只做了停职c关禁闭三天的处理决定。后来这事传到了陈原耳朵里,陈原这次倒也没怎么较真,本着息事宁人的态度说,别处理太重,太重了张力勤上访什么的,反而不好。让公安局长跟书记再诉诉苦,说以后严格管理就是。 田中和表面上答应。心里却多了一个疑惑。 随后,吉东就传出一个风声,那晚举报田中和的,不是别人,正是市长陈原。 因为当时陈原跟田中和在一个酒桌上,也确实有外地投资商来了吉东,商量的正是扩大景区投资,在二号码头新开三条游轮的事。 作为秘书,邓一川知道当时陈原怎么想。你田中和公然带着女下属开房,公安接到举报执行任务,你不检讨自己,反过来处理值勤人员。这事他陈原要是不做主,以后哪个公安还敢出勤? 当然,陈原更是想借这件事,给田中和敲警钟,别拿市长不当市长。 官场之间的博奕,并不都发生在大事上。有时借着小事做出的文章,才是妙文章。陈原甚至想好,如果田中和执意要处理张力勤,就让张力勤去上访,他不相信田中和敢将事情闹大。遮羞还来不及呢,难道他会笨到这事没完没了地延续下去? 那次较量的结果,是田中和服了软。 三天禁闭关完,张力勤原又回到工作岗位上。不过因此,也给张力勤的人生埋下炸弹,只要田中和在吉东,他想上个台阶,很难了,门都没。 但是邓一川想不明白,叶芝出事,按说像张力勤这样的人,不可能派到现场的,可他楼底下遇上的确确实实是张力勤。 后来他想明白了,恶心人。 官场有一种非常变态的做法,就是拿你的人去报复你,拿你的人去惩罚你。你陈原不是保护过张力勤吗,好,我现在就把张力勤派去,让张力勤亲眼看看,陈原一家是怎样一个下场。 狠啊。邓一川脊背里嗖嗖直冒冷气。 电话蜂鸣了一声,来短信了。 邓一川迅速打开手机,果然看到一个陌生号码发来两行字:叶芝死于突发性心脏病,死时现场还有另外一个人。此人身份特殊,不便泄露。 邓一川心里炸响了一声,连着看了几遍短信。阴沉着的心陡然一亮,他跟沈丹怀疑的果然没错,叶芝的死另有蹊跷! 这条短信无疑是张力勤发来的,邓一川急忙回过去一条:“能告诉我,这人是谁吗?” 等了一会,短信回来了:对不起,我只是负责外围警戒,同样接近不了真相。 邓一川心倏地一暗,刚刚泛起的浪花消失了。 张力勤对他也是有所保留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1章 社保基金 小÷说c网 】,♂小÷说c网 】, 张力勤的两条短信,让邓一川有了深挖下去的决心。 可要查实这人的身份,并拿到铁实证据,难度还是超出了邓一川想象。 虽然他在心里一千次一万次喊出了这人的名字,但喊不顶用,他得挖出事实! 连续几晚,邓一川都睡不着觉。床上翻来覆去,弄出的响声扰得另一个卧室的潘美莲也无法睡安稳。 这晚他出来上厕所,潘美莲披了件衣服跟出来,问:“一川你没什么事吧,怎么天天晚上折腾着不睡觉?” 邓一川说没事,目光躲闪着不敢往潘美莲身上看。 不知怎么,他现在是越来越不敢跟潘美莲正视,尤其独处的时候。 或许那天床上白生生的那具肉体,以及妖野的叫床声,带给他的刺激太大。再怎么着,他也一年多没碰过女人了。这种生理现象不是靠理性和意志能战胜得了的。 邓一川说对不起,打扰到你睡觉了。 潘美莲说都一家人了,还左一个对不起右一个对不起,以后不许这样。说完又关心地问:“不会是里面落下啥毛病了吗?” 这话问的邓一川心里一阵酸楚。在里面,他真是落下不少毛病,那种鬼地方,有一夜睡得踏实吗? 第二天,邓一川先后接到两个电话。手机一响,邓一川就奔过去,急不可待地接听起来。总盼着是张力勤打来的,要告诉他更多详情。可不是。第一个电话是一家酒店前台打来的,邓一川以前常在那里搞接待,政府接待都是签单,不容许现金。签完单由接待处统一结算。 陈原出事后,王维民通知接待处,这些单子不再按正常手续处理,谁签的谁自己负责。 前台小姐说,有一年多联系不上他,今天终于打通了,问他这些单子咋办? 邓一川差点发火,那都是政府接待,找政府不就完了,难不成让我邓一川自己掏? 又一想现在身份,低下头道:“再放一放吧,请你们相信我,我签的字我负责到底,不会赖帐的。” 对方说:“我们也相信不会赖帐,可毕竟一年多了呀,你还是过来处理一下吧,万一我们老板急了,把帐单送到你办公室去,你也不好意思呢。” 听这话,对方似乎还不知道他出了什么事,或者知道装不知道,邓一川说:“要是这月结不清,你可以把帐单送来,递交到法院也行。” 说完,不等那边再说什么,就先挂了。 对付这种小事,邓一川还没到黔驴技穷一点也想不出招的地步。有种你就上诉到法院去,不信这世界没地方讲理。 第二个电话,是博物馆老夫子打来的。老夫子是博物馆副馆长,也算是吉东的老笔杆子。邓一川在文联上班的时候,除了跟沈丹脾气投缘,走得近,剩下就是老夫子了,他们算得上忘年交。 老夫子说,知道他已经出来了,要他不要急,先休整一段时间。 “如果想喝酒,给我打电话。我虽然不胜酒力,陪你喝几蛊还是可以的。” 老夫子说话向来这样,感情不往深里去,也不往浅里来,语气总是很平淡。跟他的文章一样。淡如流水,却又暗藏惊流。 邓一川知道,他是把许多东西埋在里面,不像别人那样夸张地表达出来。 一个好人。 然后又等。大约下午三点四十分,手机突然蜂鸣了一声。邓一川一把拿起,果然是张力勤。邓一川一阵狂喜,紧忙点开,上面显示三行字。 “案件已严密封锁,医院做出结论,突发性心机梗塞。” 这什么意思? 邓一川一下搞不懂了。案件封锁这点他能理解,叶芝的身份在那里,各方都不会扩大事件影响。医院做出结论,他就不能理解了。要做结论,也该是法医的事啊,而且必须有家属参加。 陈默还没找到,医院凭啥这么快给出结论,结论又做给谁? 还有,张力勤怎么突然不提那个人了?邓一川盼电话,其实是一直盼张力勤能够说出那人是谁。 邓一川现在已经对这人有点眉目了。也是这些天顺着事情的来龙去脉往下捋时渐渐捋出来的。 这人绝不是柳建枫身边的人,柳建枫没那么傻,不管出于哪种目的都不会派跟自己关系亲密的人去。 这人要么是柳建枫自己,要么,就是陈岚这边的。 顺着这思路,邓一川又想起一件事,吉东社保基金案。 陈原担任市长不久,就发现吉东有人在大肆挪用社保基金。于是下决心要把罩在社保基金上面的铁盖子掀开。这事难度极大,一开始陈原都不知怎么下手,而且这事一旦传播开,必将引发一场特大地震。为慎重,陈原回省里,专门向首长做了汇报。 那次邓一川也跟着去了。陈原知道他跟首长的关系,也想让他在首长面前露露脸。谁知要见首长时,突然接到电话,首长只让陈原一人过去。 那次邓一川没能见着首长,但从陈原回来后的态度看,首长对查处吉东社保案,态度好像不大积极。或者说,首长这面担心得更多。 按理陈原应该停下来,可陈原没。陈原就这性子,但凡他要做的事,谁也拦不住。 陈原当时跟他讲过这么一句:“就算是刀山是火海,也得有人去闯是不?我陈原不下地狱,哪个去下?不下地狱,就捉不到鬼,更捉不到阎王!” 邓一川那时便知道,陈原是铁了心要揭开这盖子。可谁知,揭到一半,揭不下去了。 内幕太多,牵扯到的不是线不是一条两条。涉案企业,也不仅仅是刚开始怀疑的百发集团。就连吉东一些毫无名气的小企业,也通过这样那样的关系,擅自动用社保基金。 柳建枫带陈岚去陈原家送钱,应该就是因这事。 陈岚是社保基金中心副主任,这个副主任,提拔得非常蹊跷。以前陈岚只是社保基金中心会计,陈岚的提升,一方面得益于所有的社保基金,都要过她这手。不管谁挪用,她不可能不知情。 另一方面,就是缘于她跟柳建枫的特殊关系。 以前都说,柳建枫到吉东后,私生活很不检点,四处招惹女人,发展了不少地下情人,邓一川还不大相信。现在邓一川信了。 至少跟陈岚,绝对是不清白的,否则柳建枫不会带陈岚去陈原家。 柳建枫带着陈岚去跟陈原行贿,无非就是想让陈原住手,不要再查下去。邓一川细心一想,那个时候,正是陈原被社保资金气得火冒三丈四处训人的时候。 你想想,社保基金是啥,那可是百姓的养命钱。连这样的钱他们都敢乱动,而且差不多是挪腾一空!这事要是传播开,吉东百姓还不得把市政府掀翻? 邓一川清清楚楚记得,市长办公会上,陈原指着分管基金的常务副市长王华伟鼻子训道:“你们口口声声说要为吉东发展呕心沥血,鞠躬尽瘁,可惜我不明白,鞠的什么躬尽的什么瘁。我只看到一群硕鼠,贪得无厌,四处挖墙角。” 陈原那天真是气疯了,据说他派下去的审计组,已经掌握到熊百发还有吕四海跟基金中心工作人员串通起来,假借项目名义,从社保中心骗取社保基金的事实。 三年时间,他们累计从社保基金帐户上转走的资金高达两亿三千五百多万。 这些资金,都以借款方式放出。借款收回来的利息,却进了少数人的腰包。 更严重的,除借给熊百发和吕四海的地产企业外,社保中心内部,有人更是胆大妄为,竟然将高达一个多亿的资金通过信托公司投向股市。悲剧的是,投进去没多久,就遭股市波动,这笔资金被牢牢套住,到现在缩水高达百分之七十还多。 陈原的愤怒可想而知。他在会上简直就像放炮一样,如果不是市府副秘书长c办公室主任晋平原连着制止他,还不知他能抖出什么底来。 祸根就是那次留下的,或者说,对方就是那时候发起反攻的。 社保资金的调查很快被叫停。陈原被叫到省里,首长狠狠训了他一顿。还让他想好一个问题,是继续想在吉东干下去,还是回省里,随便找个位子养老? 邓一川分析,当时对方是真的怕了,害怕陈原一鼓作气查下去,情急中想出拿五十万来封口。或者用这五十万投石问路,想把陈原一同拉下水。 现在陈原被审查,这根刺终于被他们拔了,社保基金不会再有人提起,他们大可高枕无忧。 钱是陈岚送出的,当然应该由陈岚再把它“要”回来。 这在官场,不算稀奇事。每有领导调动,都会听到被人拦在路上索要贿金的事。有人送了礼,事却没办成,这礼当然不能白送。还有的是领导收下了礼,也确实想办成事,但因突然变动,事还没来及办呢,手中权力就没了。当事人自然不甘心,非要将贿金索要回来。 这事陈岚能做得出。当秘书的时候,邓一川虽说跟陈岚没有直接打过交道,但社保基金中心副主任这么重要的一个人物,邓一川不认识不可能。 陈岚留给邓一川的印象,既好,也坏。 说好,是这女人外表文静,又长着一张极讨男人喜欢的学生脸。眉目清秀,书卷气浓厚,看上去不像是官,倒很像中学老师,说话温声细气,从来不吐脏字,气质啥的真还跟叶芝阿姨有点像。 说坏,是她肚子里的那股野心。 邓一川入仕这么些年,对女人尤其官场中女人,感慨真可谓深。 官场中女人,大致有两种,一种是无欲无望的,她们投身官场,就是为了图一份清新稳定的工作,图一种体面。这种女人不是不懂官场中的倾轧c虚伪c逢迎还有欺诈,懂,但她们做不出,一不愿牺牲二也不想陷入到那种轰轰烈烈的搏杀中去。她们只想求得一份安定。 另一种则恰恰相反,她们跟男人一样充满着野心,非常喜欢官场中这种火药味。权力的占有欲征服欲一点不比男人逊色,有时甚至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她们贪恋权力,喜欢权力带来的那种刺激。为此而不择手段。 女人一旦迷恋权力,那是什么手段都能使出来的。轻者脱衣上床,拿美色拿肉体去征服那些可以带给自己好处的人。重者,不只是牺牲美色,简直能把浑身本领使出来。你要风我给你风,你要雨我给你雨。一旦权力得手,她们马上变得比男人更张狂更具侵略性。 邓一川见识过几家单位的一把手,都是女性。这些女人身上,女性的温柔矜持早已荡然无存。她们表现得比男人还男人,权力在她们手上,玩得更转,也更让下属噤若寒蝉。 官场有一种很奇怪的现象,单位一把手如果是男人,这单位很可能乱点峰火,时不时地狼烟四起,恶斗遍地,整得鸡犬不宁。可一把手要是女人,尤其铁腕女人,单位反倒风平浪静,谁也乖乖的,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邓一川将这些暗暗总结为“女人政治”。 女人玩起政治来,真是阴狠老辣得多。 陈岚就是属于第二种,只不过她比邓一川见过的那些女一把手们又多了一张漂亮文静的面孔, 抛开别的不说,对陈岚玩弄权力的能力,邓一川还是极其佩服的。 社保基金中心主任由社保局一位副局长兼任。副局长也就四十来岁,正是官场黄金年龄。 此人也是颇有传奇色彩的一个人物,出身跟邓一川一样,也是做秘书起家,然后到基层任职,担任过乡长c镇党委书记。后来又是副县长,县委副书记,一路走过来,也算是披荆斩棘所向披靡。倾轧了无数对手,独领了不少风骚,不然,到不了社保局这样重要的单位。 没想到的是,他在陈岚手里,却遭遇了一场滑铁卢,意外地领受了被排挤被架空的不堪滋味。 社保基金的事,基本是陈岚说了算。这位副局长兼主任起先还要搏一把,想给陈岚一点颜色,没想几轮下来,就遍体鳞伤,惨不忍睹。到最后,不得不乖乖把权力交出来,任由陈岚掌控。自己则躲到办公室里,整天捧一杯《庄子》,做逍遥游状去了。 要么就捧着陶渊明,整日的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 邓一川一开始也听信别人的传言,认为陈岚所以能将对方架空,独揽社保基金大权,是因为搭上了政法委书记柳建枫,有柳建枫跟她撑腰。 后来发现不是。他还是宁肯相信,陈岚所以能成为陈岚,能成为吉东官场女强权中的一员,还是有她过人之处的。 这过人之处,一是她的胆大。太多的人所以在官场束缚住手脚,是很多事想为而不敢为,陈岚则不,这个外表文静像女老师样子的女人,决策起事情来,胆子大到惊人。几乎没有她不敢做的,这是陈原暗中派人调查社保基金案时,邓一川听到的最多的一句话。 二是这女人是典型的心机婊,对官场权术精到不能再精的地步。比如谁的话能听,听几分,谁的指示能照办,谁的要打折扣去办,打了折扣还让对方感激涕零。 官场最大的学问是啥,不是讨好别人,不是奉承上司,这些事大家都会做,是常态。官场真正的学问在于怎么平衡各方关系,怎么领会各方意图。 就是在各方的博弈中闪转挪腾,还不摔跤不栽跟斗。 身为部门领导,你会接到不同上司的不同命令,你是权力漩涡中的那个点。就说社保基金中心吧,面对那样庞大的一笔资金,哪个领导不想插手,哪个领导没点关系。大家都盯着这一块,怎么去分,怎么让各方满意,这就是天大的学问了。 这么多年下来,陈岚居然不出事。钱是分出去了,能分到各方都满意各方都没太大意见,真不容易啊。 三,这女人太懂得以柔克刚了,太懂得发挥女性优势,来化解官场汹涌澎湃的危机。 她给外界几乎没留下任何强悍的形象,什么时候都给人弱不禁风,需要别人呵护需要别人关照的怜弱姿态,让那些强者看见,不好意思下手。让弱者见了,马上生出同病相怜惺惺相惜的错觉。 这女人,在吉东官场,真是个宝啊。 要是换别人去跟叶芝要钱,邓一川真还不信。毕竟出尔反尔这种事,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出的。但陈岚要钱,邓一川信。 因为她会装成弱者,会在叶芝面前哭哭啼啼,会让叶芝感受到,五十万就是天大的数字,要不回去,她陈岚这辈子,一切就都完蛋了。 当然,这些都是邓一川自己的判测,事实究竟是什么,邓一川还需要时间去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2章 决定去见一个人 小÷说c网 】,♂小÷说c网 】, 邓一川决定去见一个人,这人也是忽然间才想起来的。 这些天他的脑子真是不够用,竟能把这么重要的人物给忘掉。 此人叫范鑫生,之前是市委政法委执法监督室主任。社保基金一案,陈原就是让他参与其中,行使执法督查权力,配合纪委还有审计等部门联合查处的。 范鑫生在政法委并不得志,关键是跟书记柳建枫搞不好关系。 这人性格耿直,加上又是科班出身,清高自傲得很。 据说他是北宋政治家范仲淹的后人,虽然这种考证没多少人会信,但范鑫生身上,的确有一种跟官场格格不入的地方。范鑫生对官场阿谀奉承,媚来谄去的那一套有种骨子里的反感。平日很少见他对谁点头哈腰,更别说主动去讨好谁了。 在政法委搞案件督查督办,范鑫生有几个特点,一是认真,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二是从不听打招呼,只要到他手里督办的案子,不管谁打招呼,他都会坚定不移按自己的想法去办,这令很多领导头痛。第三也是最令人讨厌的一点,不讲变通。 官场中人都有一个共同的认知,那就是凡事都要讲变通。 不会变通的社会是没有希望的社会,不会变通的个人是没有前途的个人。 不会变通的官员,是上下级都不待见的官员。 官场的奥秘在哪里,或者说权力的魅力在什么地方体现,不用置疑,肯定是变通! 这点,邓一川有太多太深的体会。 他做秘书几年,这方面感受真是太深刻了。原则是要讲,光有原则,那你只能活在文件里,顶多能出现在教科书中。真要在官场混得风生水起,法宝有两个,一是事必有原则,二是原则之下务必要懂得变通。 变通不是一门权术,而是一门艺术。 邓一川甚至想,这方面陈原也是薄弱环节,当年社保资金案,如果陈原多少懂点变通,或者不要太轴,不要拿自己的仕途去赌气,情况远不止这样。 社保资金案一叫停,首当其中遭到打击报复的,就是范鑫生。 田中和主持召开常委会,第一项议题,就是研究讨论范鑫生的职务变动。一切都是提前商量好的,因为是政法委的人,自然就由政法委书记柳建枫先发表意见。 柳建枫先是浓彩重抹,将范鑫生在政法委的工作重重表扬了一番,对他做了全面肯定,然后话风一转,说鉴于鑫生同志对政法委工作的忠诚与热爱,加上他本人理论水平之高,在吉东政法委也是数一数二的。当前呢,政法委工作遭遇新问题,也迎来新挑战,政法工作需要创新,尤其是理论创新c制度创新。 这话一出,在座的人便都清楚,范鑫生有新去处了。 范鑫生离开监督室,被任命为政法委理论研究室主任。 对这个变动,相信只要懂点官场的人,都不会说范鑫生是被重用了。 但你又绝不能说他遭排挤打压,理论创新是一切创新的前提,也是保证,这样的岗位,你能说不重要? 就连陈原,也被人家这一招打的,无法还手,只能闭上眼睛说好。 电话很快打通。 范鑫生也已经知道邓一川出来了。他说:“行啊兄弟,没忘掉你大哥,还以为你出来,不跟大哥联系呢。” 邓一川忙说:“忘了谁也不能忘掉哥哥你,哥哥你是谁啊,小弟的偶像,灯塔一样的人物。” 邓一川这话虽然有点假,但也有几分真诚在里面。吉东官场,让他佩服的人真不多,但范鑫生绝对算一个。别的不说,仅就范鑫生因受命调查社保基金,被挪到研究室后的那份坦然与淡定,就够他学一辈子。 邓一川其实是一个政治上很有想法的人,这想法说白了,就是欲望,就是不断地获得提升。 没有位子,你什么也做不了。没有权力,你所有的想法只能是空想,而无法落到实处。 人们在官场中争来争去,争什么?明着是争权争利,事实上,却是争那个资格。 这个世界上,有资格的永远只是少数。 范鑫生却不这么想。 “没事,有机会咱就干,没机会咱就闲着,养精蓄锐不也挺好的吗。再说了,谁能在台上一辈子啊,是不是兄弟?”这是职务变动后,邓一川请范鑫生出去喝酒时,范鑫生说过的话。 邓一川知道,范鑫生被挪到研究室后,并没闲着,到目前为止,他已在国内几家权威刊物上发表了五c六篇文章。 两人寒喧几句,邓一川说有事找范哥聊。 范鑫生说:“电话一响,我就知道你要拉我出去。行,哥答应你,地方哥找,也算是给你接风,不过我得把你嫂子也带上,她正寂寞着呢。” 邓一川心里一惑,范鑫生拉老婆干什么啊,他可是有急事找他呢。 到了地方邓一川忽地明白,范鑫生将老婆赵星一同拉来,绝不是为了给邓一川接风。邓一川忘了一件事,范鑫生老婆赵星也在社保局上班,跟陈岚算半个同事。 赵星以前在吉东社保局基金稽核中心,算是监督和管理基金中心的。范鑫生因为社保基金一案遭贬后,赵星也跟着倒霉,被调配到医疗保险处工作。 医疗保险处虽说也是非常吃香的部门,但跟稽核中心比起来,事情杂了许多,面对的人群也一下由大老板大客户变成了普通百姓。 “行啊哥,还是哥最懂小弟。”邓一川一边感慨一边道。 “懂什么懂,哥就一闲人,啥都不懂。”范鑫生故意装糊涂说。 见面地点太平路上一家叫“星河”的人文餐厅,对面就是吉州城著名的景点太平石窟。 这家人文餐厅邓一川也经常来,一来这里离市府不远,有时加班累了,他们会到这里歇一歇,泡杯茶,聊聊天。二来这里的菜品不错。人文餐厅一般都兼营餐饮,对嗜茶如命的邓一川,这幽静所在当然是他喜欢的理想之地。 社保基金调查到中间,陈原在这里用简餐招待过范鑫生他们。那次他们还定了一个方向,就是先从吕四海这边做突破,拿到四海地产和陈岚幕后交易的证据,再将方向转向熊百发这边。 陈原怕同时查两家企业,目标太大,动静也过大,对方会联起手来反攻他。 没想陈原这次犯了一个大错误,陈原以为,吕四海背景相对简单一点,反击力也弱。谁知,范鑫生他们的触角刚伸过去,吕四海这边就坚决地还击了。 社保基金案所以叫停,是省里另一位要员冲省纪委发了火。这位要员的官职还有能量都比邓一川膜拜的那位首长要大得多,人家可是海东省名符其实的二把手,是省长。 邓一川也是后来才知道,吕四海所以不把陈原放眼里,或者面子上客气,内心却从不当回事,原因就在人家有这样一座靠山。 不管是生意场还是官场,没有靠山的树是活不下去的。就算能苟延残喘,那你也只能活成一棵小树。 范鑫生将见面地点选择这里,估计也是有一些纪念意思的。毕竟陈原曾经在这里为他们加过油助过威,也把更大的期望寄托在他们身上。 “怎么样,里面吃不少苦吧?”范鑫生叫好了茶,等服务小姐离开,才关切地问。 “没啥,正常问话而已。”邓一川不想提里面,更不想谈里面那些事。 从叶芝出事那晚起,他就决心要将里面一切都忘掉。现在他就一个目的,查清叶芝死因。如果幕后真有凶手,那他必须把凶手揪出来。 不能为陈原做什么,他已经内疚得要死,叶芝这事要再不出力,那他就真是白受人家恩惠了。 “现在哪有正常两个字,但凡正常的地方一定不正常。”范鑫生还是那么尖锐,每说一句话,都有影射。 妻子赵星在边上拿眼神提醒他,范鑫生说:“没事,一川是咱兄弟,兄弟间藏来掖去,实在没意思。” 邓一川说:“还是哥懂我。” 范鑫生笑了笑,道:“说吧,这急的想见我,一定又是遇到过不去的坎了吧?” 邓一川也不想跟范鑫生打迷宗,他们本就是因为性格相投走一起的,现在更应该坦诚相见。 “叶芝死了。”邓一川说。 包房里的空气非常沉闷地响了一声,包括赵星脸上,也滑过一道悲凉。 “这事我第一时间就听说了。”范鑫生低下头,面色阴郁地道。 “你怎么看?”邓一川情急地问过去。 “看法很多。” “哦?”邓一川被范鑫生这样的回答愕住。 茶来了,是邓一川最喜欢的碧螺春。当秘书这些年,邓一川不知喝掉了多少。他柜子里现在还放着几听朋友送的苏州西山正宗的碧螺春,可惜已经不属于他了。 范鑫生没急着回答邓一川,捧起茶杯,品了一口,拿手抹了把脸,才道:“叶芝有病,这不假,但这病不会导致突发性死亡。叶芝的死,另有原因。” “哥哥果然是哥哥,啥事都瞒不过你这双眼睛。” “这也不好说,如果有人硬瞒,还是能瞒过去的。” “呃,哥哥能说详细点吗?”邓一川也捧起茶杯,没喝,目光切切地看在范鑫生脸上。 范鑫生忽然静了声,抬眼望住了别处。 邓一川不敢过急。他知道范鑫生脾性,范鑫生跟人交流的时候,总是会有这种意味深长的停顿。 有时候长得让人窒息。 赵星见状道:“你哥心里有事呢,从叶芝老师出事那天起,他就谁也不见,班也不上,把自己困在书房里。今天接你电话,还是头一遭。这几天哪怕手机被人打烂,他都不接。” “我干嘛要接别人电话,别人跟我有关系吗?”范鑫生突然说。 赵星被呛的,脸猛地红了许多。 邓一川忙打岔:“知道哥哥的脾气,范哥心里只有小弟,冲这个,小弟受多少罪,也值了。” “不说这个。”范鑫生摆了摆手,“就算你不打来,我也得找到你。对了,陈默回来没?” 范鑫生突然问起了陈默。 邓一川摇头,说四处找不到她。 “得想办法找到,你我和都没用,根本接近不了真相。只有陈默,她是女儿,只有她来,我们才能找到真凶。” 我们两个字极大地振奋了邓一川,越发自信,范鑫生没有找错。 “可上哪儿去找,我进去前她就离开了吉东,能联系的地方都联系过了,没有她消息,我担心她会不会出事。” “出事倒是不会,不过――”范鑫生脸色又阴下来。 “不过什么?” “她能不能出现在吉东,敢不敢为她母亲鸣怨,就很难说了。” “陈默不是那种人,表面上她跟父母斗气很凶,心里其实是非常爱父母的,这点我能保证。”邓一川解释道。 “你误会了,我不是那意思。” “那”邓一川一时脑堵,反应不过。 “你进去一年,不会变得如此迟钝吧,这么明显的事,还要我讲?”范鑫生似乎有点失望。 邓一川忽地明白过来:“你是说,有人不想让她来?” “这难道还用怀疑,我告诉你,自打市长进去,他们家每一个人,过得都不轻松。陈默经受的压力甚至威胁,不比她母亲少。” 邓一川心里恍然明白,自己想的还是太简单,没把局势想那么复杂,更没将对方想那么恶毒。 还是阅历的问题啊。所谓吃一堑长一智,范鑫生比他高,大约就高在栽过跟斗。 包房里的空气凝重起来,谁也不说话,脸上都是肃穆的表情。 过了好长一会,范鑫生狠狠摇摇头,努力将脸上的沮丧挥赶掉,神情也变得相对轻松。看住邓一川说:“没她,我们只能在外围发力,根本接触不到核心,没理由啊。” “那也比什么都不干强。”邓一川愤愤道。 许是这话起了点作用,范鑫生又端起茶杯,扎扎实实喝了一口,刚才凝着不动的眼珠子也开始转起来。 眼珠子一转,范鑫生脸上的灵气就有了。 他老婆赵星说:“对嘛,听听一川,人家就比你乐观。” “我不是悲观,这事复杂到让人害怕。你们不在漩涡中心,不知道斗争有多激烈。” 邓一川心里咯噔一声,范鑫生这话他相信。叶芝的死,是跟陈原一案捆绑在一起的。这么长时间在陈原身上打不开突破口,有人急了,开始不择手段了。 范鑫生又说:“他们要钱是假,借叶芝来折磨市长,让市长疯,让市长崩溃,这才是真。” 邓一川头上涮地落下一层冷汗。他怕什么,果真就有什么。 借家人瓦解当事人,摧毁当事人意志,早已不是什么秘密,是有些人办案中常用的一种杀伐手段。 邓一川听过不少。之前在网上看过一则报道,某地抓了一个官员,官员的心理素质异常过硬,攻了许久,都攻不破他那道防线。结果办案人员想出一招,将官员妻子还有女儿抓来,就在隔壁审。审时还故意将声音放过来,让官员听。 那种审讯方式邓一川能想象到,现在更是有切身体会。他在里面一年多,虽然没受到过类似“礼遇”,但他经历的,也好不到哪里去。 蓦然,他又想到章小萱。章小萱莫名其妙卖房,然后玩失踪,会不会也是这样? 天啊,太可怕了。 如果这一招真用到章小萱身上,章小萱怕是一个小时都撑不过去。 报道中那个官员,自身可谓“硬汉”,但在妻子和女儿凄厉的惨叫中,精神瞬间就崩溃了。有的没的全交待了出来。后来他女儿得了精神病,是记者寻着线索才将这一骇人听闻的事件报到了出来。 邓一川的心猛就痛起来,他无法想象,他们在叶芝身上,做了什么?一个那么要强的女人,竟然 “可我想不通,他们这样做目的何在?”邓一川无法不愤怒,说话声音也大了起来。 范鑫生冷冷一笑:“换别人说这话,我能理解,你邓大秘书也这种想法,那就只能是愚蠢了。” 邓一川并没因这话而感到羞辱,认真地看住范鑫生,还是希望他能给出更多答案。 毕竟,调查的是一市之长,上面也不是一点背景都没,他们能做到有恃无恐,一点禁忌都没有? 见邓一川疑惑,范鑫生道:“政治是什么,政治不就是你死我活?你想过没有,当时若不是有人叫停社保基金案,现在里面受审的,就不是咱们市长,而是他们中某一个,或者一群。” “这种假设不存在,案子毕竟没查下去。”邓一川是一个脑子里从来没有假设的人。他的想法跟别人有很大不同,别人遇事,总是要想出一系列的假设或如果来,他从不,因为他知道,人生是没有假设的。所谓的假设,不过是我们欺骗自己的一种借口。 这得归功于他的专业。邓一川曾经是吉东龟山一中的文科尖子,当年只差三分,遗憾地错过了北大。他本来可以选择人大或是复旦,但他选择了海东大学,读的是哲学。 陈原能看中他当秘书,也跟他哲学系毕业有关。 范鑫生听了,隐隐一笑:“一川啊,你还是书生意气,现在都啥时候了,你还拿这套来蒙混自己。他们不但把刀架在市长脖子上,而且提着刀,随时砍向让他们不舒服的人。我倒是不怕,已经挨过一刀了。再说他们的目的是清除异己,我虽跟陈市长走得相对近,在他们眼里,还不占份量。你却不同,这些年你为市长,付出了很多。他们都说,市长一半点子,是你出的。有人甚至戏说,市长的头长在你肩膀上。这也正是他们视你为眼中钉的原因。说实话,我真没想到你能出来,以为你这一生,比我还惨,要在监狱里度过了,算你幸运。” “我又没贪,凭什么我要在监狱里度过?”邓一川不服气地争辩一句。 范鑫生又是一笑:“一川你觉得你和市长进去,是贪不贪的问题吗?你学哲学的,有句话千万别忘了,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况且一川你真敢说自个一点问题也没吗?” 范鑫生说到这,顿住,目光犀利地盯在邓一川脸上。 邓一川被这目光骇住,暗暗打出一个冷战。都说范鑫生这张嘴毒,果然如此。 他避开范鑫生目光,有点缴械似地道:“不说这个,咱不是讨论我出来出不来。” “不,一川你听我讲,我不是纪委的人,定你有罪没罪,我没资格,也不是我份内事。说白了,你有没问题不管我的事,我只强调一点,别低估眼下的形势。你能出来,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但你千万别被这个迷惑,也别以为自己就可以高枕无忧,自此无事。一川,那人不可能帮你多次,他的话可是一字值千金。” “他?”邓一川被范鑫生这番言辞彻底怔住了。 范鑫生收起自己的犀利,朗声一笑:“一川啊,我今天来不想跟你打哑谜,你呢,也千万别跟我玩迷藏,好没意思。说白了,我们目前处境一样,目的也一样,就是为了查清叶芝的死因。至于查清后怎么办,我想你比我更明白。” 邓一川忽然就无语了。他不是不想跟范鑫生掏心窝子,更不是提防范鑫生。而是 良久,邓一川说:“如果我猜的没错,首长这次来吉东,应该是见了范大哥的。可我真的想不明白,首长刚走,他们就敢这样,难不成首长在上面” 范鑫生果然是个痛快人:“一川你还没算糊涂透,坦白告诉你,首长这次路过吉东,是见了我,而且谈了不少。首长找我谈这些,我自己都有些惊讶。我范鑫生何德何能,竟能受到首长如此器重。” 他唏嘘了一声,又道:“首长知道我被排挤打压的事,他让我不要灰心,更不要有情绪。另外,我不知道首长是有先见之明,还是正好给碰巧了,首长没跟我提市长,一句也没提。但首长提到了叶芝。首长说他有种不好的预感,要我有空多去看看叶芝。谁知我还没来及去看望,叶芝就” 范鑫生说不下去了,不知是他觉得有负首长还是叶芝的离去洞穿了他的心,双手托着脸,十分痛苦的样子。 邓一川终于知道,首长来吉东,是有深意的。对首长车上那番话,也有了新的理解。 半天他说:“放心吧大哥,我邓一川哪怕再次走进去,也绝不会做缩头乌龟。” 范鑫生突然抓住邓一川的手:“咱谁都不能再进去,有一个市长就够了。该进去的,应该是他们!” 两个人的目光对在了一起,两只手也握在了一起。 良久,邓一川咬着牙道:“明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3章 复杂的政治 小÷说c网 】,♂小÷说c网 】, 首长的确招见了范鑫生。 首长叫普天成,目前是海东省委常委c省委秘书长。 发生在吉东的这场政治风波,说穿了就是海东政治斗争的延续。或者说,是海东战役的一个分战场。 在海东,省委书记宋瀚林跟省长路波之间的斗争由来已久。普天成做为书记宋瀚林身边最忠诚的人,既是这场战役的灭火者也是这场战役的点火者。 这样说,一是缘于海东非常复杂的政治局面。二呢,也跟普天成的做事风格有关。 这是另外一个话题,不是范鑫生跟邓一川能谈得了的。范鑫生想让邓一川明白的,就是普天成为陈原一案来过吉东,见的人不多。市委这边,一个也没见。市府只见了位置并不怎么显赫的副秘书长c办公室主任晋平原。 然后就是他和邓一川的好友c女画家沈丹了。 从普天成这次来吉东的隐秘性,还有召见他们几个时的谨慎和低调,范鑫生就知道,陈原出来的可能性已经微乎其微了,甚至可以说完全没有希望。虽然目前案子还未查实,但一个人能不能出来,跟案子能否查实,真的没多大关系。 官场有句非常流行的话,叫说你行,你就行,不行也行。如果换另一种说法,那就是说你有罪,你就有罪,无罪也是有罪。 其实这一点也不悲摧。范鑫生虽然官职不大,但对官场的诸多规则,还有政治斗争的残酷性,理解却极为深刻。要不然,他也不敢在邓一川面前摆出一副前辈的架势,还以智者的口吻训导他。要知道,在吉东官场,邓一川的名声还有风光度,远在他之上。若不是这次因陈原事件“陷”进去,他是没有资格那样跟邓一川讲话的。 当然,范鑫生也不是有意在邓一川面前显摆,更不会有落井下石趁人之危的不良用心,他是真心为陈原急啊。 陈原是搅进一场不该搅的政治斗争中去了。 发生在吉东政坛的这场风波,是省里面政治斗争的延续。 海东是大省,省委书记宋瀚林和省长路波之间的斗争由来已久。受这二位的影响,海东政治场也基本分化成两派。一派铁了心跟着宋瀚林,另一派呢,则是围着路波转。 省委秘书长普天成是书记宋瀚林最忠诚的支持者,也是宋派的坚定捍卫者和中心人物。这些年,宋瀚林在海东的一系列作为,包括让高层频频点赞引发全国性关注的几次大的改革与突围,都是普天成在竭力推动。有人甚至说,海东的改革,根本不是来自于宋瀚林,而是来自高级幕僚普天成。 路波也是一名非常有资历的干部,自然不肯屈居宋瀚林之下,更不会让宋瀚林一个人把风光都掠走。时不时地,也要搞出一些动静,以期引起高层对他的关注。 在省里,两人更是明争暗斗。围绕如何用人,用什么样的人,路波能在常委会上跟宋瀚林公开掐架。在海东到底坚持怎样的发展战略,走什么样的路子,两人更是观念不一致,有时甚至大相径庭。 这些都是围绕着工作,虽然有矛盾,但都可以讲得过去。最可怕的,就是抢滩。 所谓抢滩,也是这两年海东官场暗中流行起来的一个词。意思就是两派都在抢人,不只是抢着培植自己的力量,更重要的,要将自己的力量尽早站到重要岗位上去。 吉东前任市长因为受排挤,被挤出吉东后,路波这边,铁了心要将常务副市长王华伟扶植起来。路波一向认为,吉东是他的地盘,一岗一职也不能丢。田中和所以能在书记位子上连坐两届,关键一条,就是替他将吉东这块地盘打理的好。而前任市长被挤走,根本性的原因,就是他背叛了路波,想另寻明主,另找靠山。 路波哪能容忍这个。 官场里最最不能受的,就是背叛与倒戈! 路波决心要将忠心耿耿的王华伟提携起来,当吉东这块责任田的田长。 宋瀚林呵呵笑了笑,跟普天成说:“他野心也太大了吧,这样下去,我这个省委一把手,还有什么意义?” 普天成没说话。 普天成最大的特点,就是平日话不多,尤其跟主要领导交流,话更是少得让人生闷。但他一出口,必是经典。海东官场很多经典的话,都出自普天成之口。 他是海东上上下下公认的官场教父。 “贪多了会撑死。”普天成憋了半天,跟宋瀚林这么说。说完,皱起了眉头。皱着皱着,又主动跟宋瀚林道:“吉东现在不是用谁的问题,如果只是派个把人去,很好解决,跟组织部说说就行。他再厉害,也不能把组织部搬到政府那边去吧?” 宋瀚林想想也是,问普天成:“那你觉得,吉东是什么问题呢?” “潭太深,泥太厚,得彻底清一清淤泥。” 这便是普天成的深潭理论。 一个地方被一个人占久了,就成了深潭,会积下太多的淤泥。这个时候你派谁过去,都保不准会陷到淤泥里。 要想让这地方彻底变干净,办法只有一个:清理淤泥。 而且必须清理干净。 但淤泥又不是一下就能清理干净的,得先探探底,看泥的成分有多少种,积了多少层,陷进去了多少人。还要看看,泥的坚固度多大,彻底清理需要用什么样的手法和工具。 总之,那天起,普天成就替宋瀚林也替海东整个省琢磨起吉东来了。 破格提拔陈原,以超越常务副市长王华伟的速度与气势,让陈原担任吉东市长,是普天成和宋瀚林下出的第一盘棋。 别人都说,陈原是普天成的人。范鑫生不信,至少不全信。 普天成的用人原则范鑫生是认真研究过的,他不会在没有绝对把握之前将自己的心腹派到一个有危险的位子上,那样弄不好,会折兵。别人折了兵无所谓,反正这年头损失个把人根本不是问题。普天成不。但凡被他认准且精心培养的,最起码的要求是必须有一个好结果。 而有好结果的人,中途是不能出任何问题的。 这点上范鑫生分析,陈原跟普天成是有一些交际,但不深。范鑫生宁肯相信,普天成这里,陈原夫人叶芝的份量都比陈原自己要重些。 说穿了,陈原是普天成用来试水的,或者探底的,检测淤泥深度与凝固度。而普天成真正要用的人,至今还没出现。 范鑫生猜不到,包括现任市长许怀远,范鑫生也认为不是。许怀远跟陈原,份量和作用都差不多。 范鑫生甚至在想,发生在吉东的这场政治风波,只是一切的开始。陈原很可能是出不来了,但这不影响普天成什么。普天成真正要下的棋,在后面。 这次普天成见范鑫生,跟范鑫生交待了三样事。 一,让范鑫生帮助邓一川。普天成说:“他很年轻,政治上还远不成熟,但他有潜力,能成为一棵好苗子。希望你能多帮帮他,不要让他被这次经历击倒,要鼓舞他,激励他。同时呢,也代我监督他。年轻人,容易沾染上坏毛病,久了,就成问题。 二,照顾好叶芝。首长说:“她现在压力很大,该承受的不该承受的,都压向了她。我怕她挺不住。还有,尽快把她女儿找回来,不要再让她漂了。” 三,首长让范鑫生查一查三江集团总裁江上敏。首长轻描淡写地说:“有人把状告到了我和瀚林书记那里,说这个江老板,手腕有点高,好像还对陈原来点美人计什么的。小范你抽点时间,多了解一下,看看她跟陈原,到底什么关系。” 第三点范鑫生没跟邓一川讲,因为这里面牵扯到邓一川。 这次首长来,似乎对邓一川,有了那么一点点的怀疑。 这让范鑫生深深不安。他知道,首长等于是把邓一川交给了他,或者是把他跟邓一川捆在了一起。邓一川如果再出事,范鑫生自己的未来,怕也就变得迷茫了。 可邓一川真的不会再出事吗? 范鑫生不敢打这个保证。 作为吉东要害部门的一员,对吉东哪些干部有问题,哪些没,范鑫生总体上还是有一个判断的。邓一川到底清不清白,瞒得了别人,却很难瞒得了范鑫生。 当然,这不是重点,其实在这条大河里,真正干净的鱼是没有的,有也活不下去。包括范鑫生自己。 范鑫生担心的,是邓一川的处境。 邓一川跟陈原跟得太紧,作为秘书,从工作角度和感情上讲,这没错。一个秘书如果不能跟领导起稳固牢靠的关系,那就不是一个合格的秘书。邓一川这方面可拿满分,在吉东官场所有秘书中,能跟领导把关系搞到如此份上的,仅他一人。 邓一川自己因此也得到了不少好处。从文联的一般小职员变成了吉东官场大名鼎鼎的第一秘,但危机也因此而来。 俗话说,人有多红,就有多背。爬得高,一旦失足,摔得肯定惨。 因为陈原,邓一川在吉东树敌太多,这也是陈原案中他第一个被带走审查的原因。 邓一川目前是出来的,但有没有二次被带进去的可能,谁也很难说。怕是连首长,都不能保证。这关键要看有些事邓一川做的是否干净,会不会给自己留下尾巴? 这个范鑫生不好问,也不能问。但凭邓一川目前的状态,还有这份自信心,范鑫生感觉着,邓一川还是一个对自己很负责的人。而且以他的智慧,也不可能让对方随随便便找到把柄。 得,这些事都不去考虑了,现在要紧的是,抓紧把叶芝的死因查清。至少得给首长一个交待。 范鑫生今天的目的就是明白无误地告诉邓一川,他们虽然不能救陈原,但可以借助叶芝这件事,做许多文章。 做这些文章,一是不让对方那么逍遥,那么为所欲为。二呢,虽然叶芝死亡最终的结论不可更改,但对幕后的凶手,绝不能放过。 不能! 要让他们付出同样的代价。范鑫生心里恨恨道。 “我知道叶芝老师死时,跟前是谁。”范鑫生终于将话落到了实处。 “你知道?”邓一川快被范鑫生弄懵了,范鑫生东一下西一下,不管东西,都有重锤砸落在他心上。直觉这一天他是让范鑫生带着坐过山车。 “知道。”范鑫生重重点了下头,“不用猜,这人肯定是柳建枫。” “柳建枫,不会吧?”邓一川惊大了眼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4章 柳建枫其人 小÷说c网 】,♂小÷说c网 】, “一川你还不了解柳建枫,这人非常变态,带陈岚到市长家送钱是他,鼓动陈岚找叶芝要钱的也是他。按常理,根本不可能发生陈岚派人上门催要贿金的事,因为一旦传开,送礼的人也脱不了干系,可这种坏主意柳建枫就能想得出来。”范鑫生说话耐心起来。 “等等,你说什么,陈岚派人上门催要贿金,陈岚派的是谁?” “这个我已查清楚,是社保基金中心的会计贾云。贾云是陈岚一手提携起来的,陈岚说啥他就是啥,当初送到叶芝老师家的五十万,就是陈岚让贾云从小金库里挪出来的。” “可这样做,他们不怕把自己扯出来?毕竟行贿跟受贿是同等罪名,柳建枫这点脑子应该有吧?”邓一川还是觉得解释不通。 “一川,你太书生气了。”范鑫生苦笑了一下。 范鑫生越发觉得邓一川不够成熟,虽然陈原很赏识他,吉东各个方面,对邓一川评价也很不错。但那是指邓一川的才气,还有哲学系高材生的背景。 对官场,尤其官场中一些看似离谱但很霸气的做法,邓一川显然还缺了解。 在领导身边,光有才气远不够。领导不可能让你天天写文章,当市长的也不能天天找地方去发表文章。要想当好秘书,吃透官场仍然是重点。 范鑫生忽然想起普天成找他时说过的一句话:“小邓还欠火候,过于理想主义,他对官场另一面,感受还不是太深。这次进去,正好可以补上这一课。” 范鑫生也以为,有了这次遭遇,邓一川的理想主义情结会少一点。没想,他还是“痴心未改”。 范鑫生不能不耐心,普天成暗中找他,绝非欣赏他,或给他什么机遇。普天成的心结,还是在邓一川身上。 范鑫生真是不能理解,那么大一个官,那么显赫的地位,怎么就会对一个市里的秘书抱有如此浓厚的兴趣呢?而且他从来也没听说,邓一川跟普天成有什么特别的关系。 莫非,还有什么他不知道? 不管怎样,范鑫生都得积极主动,也愿意积极主动。就算没有普天成这层神秘的关系,单冲柳建枫这两年对他的打压和排斥,他也得帮邓一川。 范鑫生想了想,说:“一川你觉得他们会怕吗?怕是什么,怕是因为权力不在你手中,某一天你真的独揽大权,我保你也不会有怕这个字了。现在吉东就是他们的,陈原一出事,吉东谁还敢跟他们作对?” 邓一川感觉自己又犯了一个错误,总拿自己的心态去衡量别人,这点上,他跟陈原真是像极了。怪不得范鑫生多次说他,中陈原毒太深。 范鑫生的话很有道理,官场很多事情,都不能按常理去想。这就是为什么有些新闻曝出来,大众不能理解的原因。大众都以为官员智商很高,不可能犯过于低级的错误。 其实这跟智商无关,只跟一样东西有关。 那就是权力可以让人目空一切,权力持有者眼里,什么禁忌都没有。 “要钱我能想明白,柳建枫亲自上门去找叶芝,这事我怎么也理解不了。”邓一川不是不信范鑫生,是柳建枫这人,他还真是吃的不透。 当秘书时,邓一川跟政法委这边接触真是少,打交道最多的,还要数范鑫生,陈原有事,需要政法委这边沟通或配合,他要么找办公室,要么就直接奔范鑫生这边。那个时候,陈原对范鑫生很赏识,邓一川在范鑫生面前,也毫无保留。 现在看来,这种工作路数是错的,走捷径。如果当初跟柳建枫接触多一些,现在也不会这样白痴。 范鑫生倒是挺能理解邓一川,道:“你想不到的事还很多。他不但亲自上门去,还时不时约叶芝老师出来喝茶。” “叶芝阿姨会答应?” “叶芝老师也不是铁打的,你想想,陈市长突然进去,叶芝老师的天就塌了。就算平日多么有主见,摊上这种事,能不乱?” 邓一川觉得有道理,继续听范鑫生往下说。 “我这个上司,太善于伪装,表面一套背后又是一套,他答应叶芝老师,帮陈原疏通。平常都是以告诉内幕消息,请叶芝老师喝茶,真实意图却是从叶芝老师这里诱口供。” “可耻,这不就是唱阴阳脸么?”邓一川无语极了。柳建枫已是市委常委,又把着政法委这一关,管着政法大系统。平日更是表现得一身正气,很难想象,他还有如此下作的一面。 “你这话说的对,他就是红脸白脸一起唱。带人催要贿金时,他唱白脸,完了马上单独将叶芝老师约出来,说自己也是没办法,不那样做别人就会怀疑他。” “怪不得呢。” 经范鑫生这样一说,很多不通的地方就通了起来。 “可我还是接受不了啊,他怎么就” 在邓一川看来,一个人要报复或憎恨另一个人,必是双方有很深的过节的。柳建枫跟陈原之间并无太大的矛盾,虽然柳建枫跟田中和还有王华伟号称吉东铁三角,但陈原这边,很少有跟柳建枫直接冲突的时候。 对政法委工作,陈原更是采取回避。陈原的原则是,自己管的,不容许别人横插手。归别人管的,自己也决不将手伸过去。 他的工作很有点君子作风。他跟田王二人的矛盾,更多的是发展观念上的矛盾,是干事与不干事的矛盾,往好里干和往坏里干的矛盾。 而绝不是官场中那种横行的争权夺利。 现在看来,不只是他邓一川错,陈原错的更厉害。 这样的人栽跟斗,似乎有其必须性了。 邓一川又想起陈原曾经对柳建枫的一些评价,这些评价也成了工作当中他如何看待柳建枫的依据。 陈原对柳建枫评价还算不错。柳建枫跟田中和还有王华伟过从甚密时,陈原还真为柳建枫担心过,说:“建枫这人,除男女作风方面不谨慎不检点外,其他倒没什么。现在他突然热衷于搞小圈子,这样下去,可不是好兆头。” 在陈原看来,政治上结圈子,是一种令人不齿的行为。陈原内心里从没把自己归给谁,虽然他跟普天成关系不错,但邓一川相信,陈原至今也没拿自己当普天成的人。 想到普天成,邓一川心里又是咯噔一声。要是普天成也这么想,事情可真就糟糕透了。 “原因怕是有两个吧,一,柳建枫跟省里来的贺复京关系密切,贺复京想借陈原案出政绩,柳建枫就极尽全力去帮他。而且要是能把陈原案坐实,对吉东方面,尤其对他柳建枫,那也真是可喜可贺的事。这等于是一箭多雕。既把异己铲除了,还能给自己乌纱上添红翎戴。二呢,” 说到这儿,范鑫生忽然问邓一川:“对了一川,柳建枫刚来吉东时出过的那档子丑,你还记得不?” 邓一川已经被范鑫生激起了某种欲望。以前总还以为,他对官场这些规则潜规则,懂得多,听范鑫生这样一说,简直就觉自己是门外汉。 “记得啊,怎么能忘了。” 柳建枫刚到吉东不到一个月,就跟市府大院一年轻小媳妇搞在了一起。仅仅一个月,东窗事发,人家丈夫找上门来。 那次若不是陈原,柳建枫可能就把糗出大了。 陈原强行压住了此事,私下和解,没让事情闹大。 记得当时叶芝还训过柳建枫,说他刚离开家到吉东,也没这么饥渴吧?就算饥渴,也得挑挑对象,不能是个女的就要。 小媳妇不是说长相不好,过度漂亮了。问题出在生活态度上,可以称得上是烂人,一大堆事,为买一部苹果手机,就敢跟男人睡觉。睡了不买,就敢闹到人家家里去。 这样的女人,堂堂政法委书记,居然也看得上。 其实是柳建枫刚到吉东,不明情况。小媳妇呢,跟他吃过一次饭,还是跟领导一起去的,见他眼睛色眯眯的,知道有想法,就顺着竿子走过去了。 叶芝看不起的就是这点。 “问题就出在这儿,他恨叶芝。”等邓一川说完,范鑫生重重道。 “这跟叶芝有什么关系呢?”邓一川又糊涂起来。 “他是一个报复心很强的人,别看他是政法委一把手,高高在上,但他心理其实很脆弱,根本不许别人说他一句坏话。”范鑫生道。 邓一川似乎有点明白,但又不敢太确定。 “你是说,叶芝当时教训过他?” “对,他一直拿这个为耻辱,这些年,他在吉东丑事不断,风流事一桩接着一桩。除了他贪图女色以外,想推翻叶芝当初那句话,也是重要一个原因。” 邓一川忽就沉默了。他是学哲学的,中间也涉猎过心理学。他知道人的心理是很复杂很隐秘的,越是高高在上的人,心理深处越有一些看不见的幽洞。或者叫死穴。 他曾看过一部美国小说,讲的就是人性深处的暗。一个非常成功的商人,几十个亿的身家,却会在夜深人静时假扮乞丐,穿着破烂的衣服,去街边垃圾筒捡别人丢弃的食物吃。 当时他还认为作者是胡写,根本不可能。后来随着阅历的增长,还有读书面的扩大,邓一川才知道,不管什么人,总有一些越不过去的坎。 莫非柳建枫也是? 范鑫生又说:“他表面上为人和气,但内心极其狭隘,睚眦必报,我在他手下多年,太了解他是怎样一个人了。” 赵星接话道:“咱家鑫生,这几年不容易啊,有些事要是说出来,你都觉得是天方夜谭,根本不可信。鑫生就因为当初协助调查过他跟陈岚的不正常关系,也拿到过一些证据,他就让下面人时时刻刻盯着鑫生,恨不能立刻抓到鑫生跟别的女人上床的证据,这人啊。” 邓一川算是被柳建枫这个人彻底给颠覆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5章 一张照片 小÷说c网 】,♂小÷说c网 】, 邓一川决定顺着两个方向查下去,一是那天晚上柳建枫去叶芝家究竟做了什么,让叶芝受到那么大刺激,竟然引发了心梗? 二是叶芝的死,到底是一起简单的突发性事件,还是背后有更大的阴谋? 叶芝表面上看着对官场之事不闻不问,一副居家女人的姿态,但邓一川清楚,她对吉东的政治生态还有政治斗争的复杂性,理解一点不比陈原少。 保不准她掌握到其他人什么证据,将自己引入一场政治漩涡? 邓一川现在更相信是后者。 这个晚上,大约九点钟,张力勤突然给邓一川发来一条短信,问邓一川方便不,他有急事,想见邓一川。 邓一川焉能不见。马上回过去短信,问张力勤在哪? 张力勤回短信说,他在岷江南路四号小码头一艘船上。邓一川纳闷起来,张力勤跑那种地方做什么?斟酌词句委婉地问了一句,张力勤回短信说,有些事手机里不好说,必须见面谈。还向邓一川保证,这条船是他表妹私人的,绝对安全。他备好了茶,可以边夜游岷江边说话。 邓一川说好,他马上到。 半小时后,邓一川赶到了四号码头。 四号码头是座小码头,以前只是供渔民打渔或是运送小货物,后来一c二号码头重新改造,功能变得强大,四号码头就变得无用,近乎就闲置起来。 两年前陈原有个动议,想做做四号码头的文章,想把它建成一座旅游码头。这个想法是跟陈原一心想发展吉东旅游业,想把旅游作为吉东振兴计划的重中之重关联起来的。将四号码头定位成旅游码头,不只是将它跟一c二号码头的功能分开,更重要的,可依据四号码头,对吉东旅游业重新布局。 这里江景非常漂亮,对面是如火如荼正在建设的吉州新区。东面则是吉东非常有历史传承的两处景点。 只可惜,市里意见不一致,到现在四号码头的开发还停留在纸上。 张力勤果然候在船上。是只小船,能坐五c六个人那种。这种船也是这两年才有的。由于市里迟迟不开发四号码头,这边的老住户自发凑钱,买了二十多条这样的船,做起了零散游客游江的生意,听说还很火。 借着夜色,邓一川看到还有位年轻女子站在船边,很纯朴的样子,就猜想是张力勤表妹。一介绍,果然是张力勤表妹,叫叶子。 “叶子很可靠的,不用担心。让她划船带我们到江上游游,邓秘书正好也可赏赏岷江的夜景。” 邓一川哪有赏景的心情,但张力勤说了,他又不能太扫兴,就说:“那得辛苦叶子了。” “哪能,我哥又不常来,平日见他都见不到呢。”叶子是个非常大方的女子,他冲邓一川甜甜地笑了笑,说坐好了啦,我要划船了。然后桨一荡,小船便离开了岸。 大晚上划船,邓一川心里还是有些不踏实,同时也想,张力勤不在城里选地方,却要让他到江上来,该不会是公安内部对他起怀疑了吧? 果然张力勤说:“邓秘,有件事我得先告诉你,他们不让我参加那案子了,外围工作也不让做,我又回到了局里,听候组织安排。” 邓一川哦了一声,这点他还真没想到。不过也说明,他的判断是正确的,叶芝一案,背后肯定有见不得人的东西。 船缓缓划动,江面划出一波波的水纹,非常漂亮。邓一川发现,夜晚的江景真是跟白天大不一样,远处的灯光打在水面上,炫出非常美妙的波纹。抬头望去,江岸渐远,岸上的景色若梦若真。 江北新起的高楼直立云霄,霓虹闪烁出快乐的光芒。而江这边黑魆一片,那些据说是非常有价值的历史景点很快被夜色吞没得一干二净。 夜风吹过来,身上凉凉的。 “看来这案子还很不简单啊。”邓一川道。 “案子本身很简单,叶芝老师的确是因突发性心梗离世的,不简单的是背后那些东西。”张力勤说。 “背后还有啥?”邓一川现在已经很信任张力勤了,虽然范鑫生对这个小警察有点微词,但邓一川还是相信,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 “现场发现了一张照片。”张力勤突然说。 “什么照片?”邓一川的神经立刻绷紧。 “这个,我不敢说。”虽是夜晚,张力勤说这话时,脸上还是很紧张的。邓一川敏锐地感觉到了。 “这里没别人,你就说吧。”邓一川下意识地看了眼叶子。叶子很专心地划着船,他们说什么,估计也听不到。 张力勤担心的肯定不是叶子,而是照片内容。迟疑了一会,他拿出手机,打开一张图片,递到邓一川眼前。 只一眼,邓一川就头晕目眩,气也短起来。 “哪来的?”他下意识地叫出一声。 “是一起办案的队友悄悄给我的,据他说,这张照片是叶芝老师出事后现场发现的,当时没被公安发现。那天警察进叶芝老师家时,一同进去的有小区两名保安。照片落到了一名保安手里,眼下这名保安已被开除,据说还被强行赶出了吉州,回老家去了。” “就因这张照片?” “是,他在现场第一个看到,没上交,而是把照片私藏了起来。后来在一个群里转发,才被我们发现的。” “群里转发?”邓一川头上冒出一层汗来。这样的照片竟然能被传开,真是不敢想象。 “现在我们都不敢提这张照片,谁提谁倒霉,就在今天,给我照片的那个队友也被调离开专案组,可能要处分。” “这种照片都能传出去,处分算什么,要我说,直接开除!” 邓一川一下激动了。 政治直觉告诉他,这是一张非常敏感甚至非常恶毒的照片,不管是谁,不管以何种动机,传播或扩散这种照片,都是不可容许的。 照片上一男一女,男的是市长陈原,女的竟是外界一度传闻很多的三江集团老总江上敏。 要是一张正经照片倒也罢了,可这张照片一点不正经。 它是艳照! 照片上的陈原赤裸着半身,好像是在某个高级酒店,床都能看得见。江上敏的样子更是不可描述,几乎就是全裸着,饱满的双胸傲然耸立,看一眼就让人血脉贲张。 床上杂乱不堪的场景还有江上敏脸上未褪尽的红晕,明白无误地告诉人们,两人刚刚做了什么。 邓一川瞬间意识到,陈原的灾难来了。 现在什么时候啊,他们为找陈原的把柄,不惜采用一切手段。经济问题没查出多少,突然曝出这样一张照片! 当官最怕什么?怕的不是以权谋私,不是贪。说白了,哪个官不贪,不贪还当官做什么? 怕的有两个,一是站错队,你的靠山倒了,你不倒都由不得。 第二个,就是男女问题。 很多人都说,男女问题不是问题。放眼现在的官场,哪个官员不在养女人,哪个官员这方面干净?但那是人家没出事。对出事的官员来说,什么东西最能打倒你?不是你贪了多少,现在几个亿都不再稀罕,查出来的,哪个数字不惊人?人们对这些早已麻木。 人们不麻木的,永远是男女关系! 所以说,出什么事都不能出男女这种事。或者说,只要对方拿这个来打你,你一点还手的气力都没。 想一想,假若有人将这样一张香艳的照片放到网上,那会是什么效果?陈原在大众眼里,还能是清官?他以前做的那些工作,付出的那些心血,还有意义吗? 没有! “这照片是真的吗,会不会是有人故意ps出来的?” 邓一川抱着一丝侥幸问。 张力勤像是知道邓一川会这么问,语气非常肯定地说:“邓秘书请放心,我找专家鉴定过,照片不存在问题,是真的。” “你是说,这事真有过?”邓一川简直要惊呆了。感觉陈原在他心中的形象瞬间坍塌。他还是不甘心地又追问一句:“你找的专家可靠么?” “这个请放心,再怎么说我也是警察,处理这种事,不会有偏差。” 邓一川彻底绝望了,感觉唯一的出口被张力勤彻底堵死。此时此刻,他甚至有些恨张力勤。干嘛给他这样一张照片,干嘛又强调照片绝不存在造假。 他毁掉的是陈原啊。要知道,邓一川这些年,一直是拿陈原当神的。纵是全吉东的男性官员都有这种不良嗜好,陈原在他心里,也是圣洁的。 “我想不能,真是想不通。”邓一川突然冲黑夜大叫。叫声惊动了划船的叶子,叶子停下来,不解地望着邓一川。 张力勤冲叶子使个眼色,让她只管划船,别多事。 默了一会,张力勤又说:“还有一件比这更糟糕的事,开发商曾国富招了。” 邓一川没听明白,还陷在照片的震怒中。 “招什么?” “还能招什么,曾国富把这些年跟陈原的合作全供了出来,他在香港还有美国给陈原开了三个户头,先后二十多次,向陈原行贿六千多万。” “不可能,绝对是陷害,是他们逼供!” 黑夜里,江面上,响起邓一川孤狼一般的长嗥。 张力勤不再说话,任由邓一川发泄。 类似的感受,张力勤已经有过。得到照片的第一瞬,他的心跟邓一川一样,震惊c愤怒c疑惑,各种滋味都有。陈原跟他虽然交际不多,但他对陈原的敬仰,比邓一川差不到哪里,陈原在他心里,同样是一尊神。 现在,神像倒了。 接下来他们该反思的,倒不是陈原为何也是假人,为何也有多张面孔。而是他们这些年轻人,怎么就容易被人蒙混?他们的心里,怎么就那么容易供起一尊神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6章 物业经理 小÷说c网 】,♂小÷说c网 】, 邓一川已经连着几个晚上没睡好觉了。 一张来路不明的照片,不只是打碎了陈原在他心中的地位,更是颠覆了他的世界观。 如果事情是真,邓一川第一个对不住的,就是叶芝阿姨。 他太懂得叶芝阿姨是怎样一个女人,陈原不管遇到啥难题啥困境,叶芝阿姨都能接受,哪怕被人陷害,哪怕因此而坐牢,叶芝阿姨这里,都不是问题。 叶芝独独接受不了的,就是婚姻中的背叛。 她是一个绝对的爱情主义者,虽然嘴上从来不强调爱情。但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哪怕一个细微的眼神,一声微小的叹息,都透着对爱情的依赖。 一个视爱情为全部生命的女人,怎么能容忍自己的丈夫背叛呢? 邓一川现在可以确定,叶芝阿姨一定是因为这张照片出事的。 他甚至能够想象,叶芝阿姨看到照片一瞬间,满脸充满了惊愕,张皇无措。她的一双眼睛肯定死死地盯在照片上,眼睛里的光在慢慢变暗,心也跟着一点点地往下沉。 “不,这不是真的!”邓一川耳边响起叶芝阿姨惨烈的叫声,跟他那晚上江面上发出的声音一模一样。 柳建枫阴阴地笑了一声,依然装作很关心叶芝阿姨的样子:“我们也跟你一样,也不相信这是真的,可不幸的是,这张照片的的确确是真的。” 叶芝阿姨听完这句,猛地站起身,巨大的震惊与愤怒中,血压迅速往上升。柳建枫甚或假惺惺地扶她一把,还会说:“你心脏不好,千万不要激动。” 柳建枫还要说话,突然看见,叶芝倒了下去 邓一川摇摇头,将幻景赶走。 柳建枫哪来的这种照片,又干嘛一定要将照片给叶芝阿姨看? 照片问题张力勤没再多讲什么,他的信息渠道也极有限,只是告诉了邓一川传他照片的那位警察的名字,还有联系方式。 邓一川尝试着联系过这位警察,电话不通。很明显,此人被处理后换了新号。张力勤说,他也联系不到。 邓一川又从另一个渠道听说,这张照片目前已经变得非常敏感,不只是公安内部不许提,整个吉东都不能提。上面为这张照片已经处理了好几个人。水岸花园物业经理也被撤换了,就因那位保安拿到照片没第一时间交上去。 邓一川想找到这位保安,再详细了解点情况,他现在对这张照片的真伪仍然存在疑惑。或者说,多么期盼它是假的。 可上哪去找这位保安呢? 邓一川去过物业公司,物业公司新上任的经理对他态度还行,可一听他打听那位保安的下落,马上变了脸道:“邓秘书,你就可怜可怜我们这些人吧,现在找个工作多不易,一月两千,这点薪水对你来说不算什么,可对这些农民仔,可是他们养家活命的饭碗啊。” 新经理话软事硬,听着像是央求邓一川,其实呢,是用另一种态度警告邓一川不要多事。 邓一川也不敢再打听,这个时候任何微小的动作都可能引出新的麻烦。他不想很快再回到看守所那种地方去。 为稳妥起见,邓一川没将跟张力勤见面的事告诉范鑫生,张力勤再三提醒他,照片的事,到他为止,多传播一个人,就多一份风险。 潘美莲烧了红烧排骨,又做了邓一川爱吃的清蒸桂鱼,邓一川草草吃完饭,钻进了自己卧室。 章永森不在,他在这个家里就格外不自在。本来想在外面找房子,搬出去住。又怕离开水岸花园,他连一点信息也听不到。 住在这里,虽然也得不到有价值的线索,但毕竟每天都能在陈原家楼下站一站。夜里睡不着觉,他会穿衣下楼,站在六号楼下,默默地看着那扇没有开灯的窗户。似乎这样,他的心能更安些。 邓一川想上网看看新闻。他已经有些日子没上网了,以前当秘书,上网浏览新闻,看一些热门的帖子,关注网上舆情,是他每天的必修之课。 刚打开电脑,电话响了,是范鑫生打来的。 范鑫生让邓一川马上去九龙堂足浴城,说他在那儿等他。 邓一川知道,范鑫生叫他,绝不是去洗脚。合上电脑,拿起手机就下楼。出了小区,正好一辆出租停着。邓一川上了车,跟司机说:“去九龙堂。” 九龙堂在吉州城很有名,出租司机哦了一声,发动了车子。 二十分钟后,邓一川走进包房。范鑫生正在泡脚,跟他在一起的,还有一位中年男人。邓一川看了一眼,差点叫出声来。 原来跟范鑫生同一个包房泡脚的,竟是水岸花园物业公司已经被撤换掉的物业经理徐成山。 “是不是觉得很眼熟?”范鑫生笑着问邓一川。邓一川说哪是眼熟,本来就是老熟人嘛。 这话倒也没错。邓一川住在水岸花园,又是市长身边的红人,甭说是物业公司经理,就连小区保洁阿姨,都对他很熟。 徐成山显得很不好意思,神情里也透出几分紧张。范鑫生并没告诉他,要叫的是邓一川,只说是一个朋友。这阵见了,徐成山就有几分不存在,目光躲闪着,不敢跟邓一川正视。 范鑫生见状,宽慰道:“没事老徐,一川现在不是市长秘书了,只是咱一个小兄弟,不用太紧张。”又转而跟邓一川说,“我吃完饭闲遛达,正好在码头边遇上老徐,我俩也是好久没见了,就拉他来泡个脚。” 邓一川知道范鑫生说的不是实话,但也绝不是没用的话。于是装作相信似地说:“难得大哥有这雅兴,今天我请客。” 范鑫生摆手道:“别,谁也别跟我抢,今天是我请老徐。一川你还不知道吧,我跟老徐可是有故事的。” “呃?”邓一川真还不知道范鑫生跟老徐有什么故事。在他眼里,这两人一个是纪委的大主任,一个听上去是个物业经理,其实就是替开发商看场子的,而且现在还被除了名,两人差得远呢,会有什么故事? 范鑫生貌似心情不错,或者也是借机找找话,让三人之间的气氛趋于轻松,道:“老徐当年是国有企业的厂长,有人举报他,案子是我办的,若不是我秉公执法,他现在可能在牢里。对吧老徐?” 一旁半躺着的徐成山马上将脚从木桶里拿出来,直起身子,恭恭敬敬道:“大主任说的没错,我老徐这辈子算是有福,遇着了范大主任,不然,我这把骨头,可能就烂在监狱里了。” 范鑫生果真没说假话。 徐成山当年是吉州第二锅炉厂厂长,这家企业虽小,但效益却一点不差。徐成山接任厂长第三年,正赶上各地的建设热潮,厂子效益比往年更是好出许多。徐成山也是劲头越来越足。谁知这个时候,连着几封检举信飞到了上面,信中检举,徐成山接任厂长以来,独断专行,任人唯亲。以优化组合的名义,将跟他意见不合的几位副职排挤出班子,将自己信任的人拉进班子,从而为自己贪污腐化打下基础。 举报信罗列了徐成山十二条罪状,概括起来,就是在原材料采购中用自己的亲信,高价购进不合格材料,大吃回扣。以新产品试制为名,成立所谓的攻关小组,其实是巧立名目,贪污科研经费。更严重的,产品销售实行代理制,让个别人控制销售权,名义上是集中力量拓宽主渠道,实则是将销售大权控制在自己手里。跟销售人员串通起来,利用销售政策挖厂子的墙脚。 一句话,就是徐成山这几年将厂子搞成家天下,企业虽说效益是上去了,但徐成山自己,也捞取了不少好处。 这案子上面很重视,责成纪委和公安局经侦支队联手查处。调查过程中,确也发现企业管理存在不少问题,尤其销售方面,为了刺激销售人员,厂子制定了上不封顶下不保底的促销政策,销得多拿得多,奖金更多。这本来也没啥大的问题,销售嘛,没有大的刺激哪个肯卖力。关键在于,厂子公开招聘的五大销售商,也就是五大片区经理,都跟徐成山有这样那样的关系。 比如西北片区的销售商,就是徐成山的小舅子。东南片区的销售商,是徐成山的战友。这两个片区,年销售额最高,拿的提成还有返利也最多。其中最高一笔,高达三百多万。 这里面如果没问题,怕没人相信。 连着查了几个月,又发现在企业融资,贷款等方面,存在不少不合理的开支。说是不合理支出,其实就是当时通行的回扣。 为了拿到更多贷款,厂子每贷一百万,就给银行主要负责人返利十个点,等于企业贷了一百万,实际只拿到九十万。另十万,说是给了办事人员,但企业却没任何帐务。 查到这儿,上面发话了,要做为典型,重办。 如果范鑫生当时糊涂一些,或者官僚一些,仅就贷款返利和高额销售奖励两项,就可以给徐成山定罪。因为所有的开支财务上都没合理手续,有些只是凭财务人员私下记的帐,有些甚至连私帐都没,完全就凭徐成山和几个管理人员的口头记忆。 也就是说,钱走了哪里,谁也说不清。只说是送了人,或者返了利。 范鑫生却发现,徐成山非常信任的一名财务人员私藏了一个笔记本,这个笔记本里细致地记录了每一笔开支。每送出去一笔钱,或者发放一笔奖金,财务人员都在笔记本上详细注明。 凭借这个笔记本,调查组最终核实,举报信中反映的问题不是无中生有,也不是凭空捏造,都存在。钱的数额也差不多。但这钱没进徐成山自己的腰包,确确实实花在了企业运营中。如果要定罪,也只能定管理不善,乱开支,制度不规范,而不能定贪污。 再查下去,戏剧性的一幕出现了。原来举报徐成山的不是别人,是被他撤掉的两名副厂长还有销售科长。而这三人,是被一民营老板收买,专门收集黑材料,目的就是让徐成山在这家厂子干不下去。 当时正兴国有中小企业改革风,所谓的改革,就是由民营企业收购或兼并国有中小企业。锅炉厂属于能看得见效益的企业,盯着它的民营老板就很多。区里呢,也想尽快将它卖掉。虽然不是包袱,但背下去,迟早会成包袱。 可徐成山就是不答应。几次谈判,他都坚决不同意,还让工会发动员工,去政府体改办上访。那位老板见徐成山一心要坏掉他的好事,才想出这损招,想通过纪委的手,帮他拔掉徐成山这根刺。 那次范鑫生是站在非常高的高度,反复跟市区领导讲道理,讲企业经营中的罪与非罪,讲“私吞”与“公拿”的区别。讲到最后,他跟执意要定徐成山的那位领导说,如果非要定罪,也只能定法人行贿,而不能给徐成山个人定罪。 领导说他搞不懂这些,他就想把徐成山拿掉,换个听话的厂长。范鑫生说这好办啊,现在就可以将他撤职,他虽没有犯罪,但违法还是有的,违章违规的事更多,随便列出几条就能把他这个厂长撤了,开除公职也行。 领导也算仁慈:“开除就不必了,一个企业,也不是啥金饭碗,只要不阻碍国企改革就行。” 最终,徐成山的牢狱之灾是免掉了,但作为制度性惩罚,他的厂长一职也被撤了,成了一名普通工人。 又是一年后,企业顺利改制,那位民营老板以不到两百万的价格,整体收购了这家小企业。然后开始分流职工,徐成山成了第一批走出该企业的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7章 果然有料 小÷说c网 】,♂小÷说c网 】, 徐成山讲话有几分幽默,刚开始讲,还有些拘谨放不开,结结巴巴。讲着讲着,就流畅起来。表情也越发丰富,时不时还要挥舞起右手,感觉跟台上做报告一样。 人家怎么着也是当过厂长的。 邓一川对他过去这些事不感兴趣,知道他跟范鑫生关系不简单便行,他想急着听到那个保安的消息。 范鑫生倒是一点不急,甚或还有点陶醉在过去这段往事里。他让服务生给邓一川也端来了木桶,邓一川一点泡脚的欲望都没,站在那里,一个劲瞅着徐成山看。 范鑫生说:“一川你干嘛,跑这种地方来不泡脚,别人还以为咱哥仨干什么呢?”说话间冲邓一川狠狠挤了下眼。 邓一川忽地明白,范鑫生是想拿泡脚做掩饰。 等邓一川也煞模煞样泡起脚后,范鑫生支开服务生,脸色忽然一沉:“一川你有事瞒着我。” 邓一川脸兀地一红,略带几分紧张道:“哪有,瞒谁也不能瞒你范大哥。” 范鑫生点了一根烟,也给已经讲完故事的老徐一支,但却没给邓一川。他道:“如果我们之间再互相瞒来瞒去,你觉得还有拨云见日看见真相那一天吗?” 邓一川如实说:“没有。” “知道就好。”范鑫生这才将烟递给邓一川,没再追究下去。 点上烟,猛吸几口,范鑫生忽然说:“照片是袁杰拍的,这人你应该不陌生吧?” 邓一川一骇,脸上表情一下紧起来:“袁杰?” 范鑫生猛地掐了烟,脸上显出骇人的怒气,重重道:“是他!” 袁杰是柳建枫的司机。政法委内部,还有另一种说话,柳建枫是老大,袁杰是老二。意思就是除了柳书纪外,袁杰几乎不把任何人放眼里。 袁杰不只是柳建枫的司机,更是书记柳建枫的一架探照灯,一具偷拍器。柳建枫心胸狭窄,老怀疑下面的人说他坏话,于是袁杰就成了他的录音机。只要有人议论单位的事,不管牵扯不牵扯柳建枫,袁杰都会打小报告上去。哪个人跟哪个人走得近,谁在上班期间关起门来说悄悄话,这些都瞒不过袁杰的眼睛。 以及外单位有谁来找,进了哪个人的办公室,待了多少时间,手里提着什么礼物,等等。 如果仅仅是这些,范鑫生也不会这么晚将邓一川叫来,再怎么着,这都是他们单位内部的事,跟邓一川无关。跟邓一川要查的叶芝死亡案也无关。 问题在于,袁杰不只充当柳建枫的千里眼和顺风耳,还担当着一个非常重要的角色,那就是私家侦探。 “知道不,我们的柳大书记,很早就派他的袁跟班袁侦探跟踪江老板了。”范鑫生说。 江老板就是三江集团漂亮的女总裁江上敏。 “跟踪江姐做什么?”邓一川一直管江上敏叫江姐,只在公开场合,叫她江总。 “不跟踪江老板,照片从哪里来?”范鑫生一副神秘劲儿。 “你是说,照片是袁杰偷拍的?”邓一川猛地坐直了身子。 “还是让老徐跟你讲吧,这事他知道的多。” 徐成山冲邓一川讪讪一笑,道:“是这样的邓大秘,我手下有个保安叫赵间平,跟袁杰既是老乡也是表兄弟。他来水岸花园当保安,还是袁杰找人说话的。” “就是那个失踪的保安?”邓一川一下来了精神。 徐成山点头道:“邓大秘说的没错,我这个手下,最近真还失踪了。” “挑重点的说。”一旁的范鑫生忽然道。 这世上并没有什么让人过分惊讶的事,所有的惊讶,其实来自于你对世事对人心的不了解。我们总是习惯于以自己的方式去猜度别人,去判定别人,而忽略了别人跟我们的不同。 对于那些有精神怪癖和心理暗洞的人来说,我们眼里的不正常恰恰是他们的正常。 照片果然是袁杰偷拍的。 三江集团最早是柳建枫引来的。这点,邓一川真还不知道。 前些年吉东大搞招商引资,这是田中和的一项战略,他要求市里各级包括县区,都要将招商引资当成启动吉东经济快车道的一项重要战略去研究去实施。责任到人,指标到人。在这个要求之下,吉东上上下下都行动起来,大家四处想办法,找关系,谁都抢着在这项活动中出彩。市里也成立了专门的考核班子,定期对招商引资情况进行通报。奖优罚劣。招商引资在吉东搞的如火如荼。 按范鑫生和老徐的说法,三江老板江上敏跟柳建枫是有一些私人关系的,具体什么关系,他们搞不清,但柳建枫绝不是盲目将三江引到吉东来。 三江到吉东后,柳建枫一度时期表现得很积极,主动给三江落实各项政策,帮三江建立起企业跟地方的多重联系,包括跟银行的关系,还有下面各区县的主要领导,也是由柳建枫出面,张罗着江上敏认识的。 最典型的,有两件事,一是柳建枫曾帮江上敏一次性从海东一家商业银行拿到八千万的贷款。二是三江在吉东的第一个项目———三江物流园,就是在柳建枫的“热情帮助”和积极扶持下建起来的。 至于柳建枫后来为什么跟江上敏闹翻,以至于某次座谈会上江上敏大发牢骚,话中有话,说他们是企业,不是政府的小媳妇,他们来吉东是寻求发展机会,想做事的。而不是来给政府领导当“家企”的。 “家企”两个字,当时震动很大。这句话的潜台词就是,有人把招商引资引来的企业当成了私有财产,或者想建成自己的小金库。 邓一川知道那次座谈会,当时陈原不在,南方考察项目去了。市里各常委,就属陈原招商引资成绩最少,到那时陈原还没引来一家像样的企业呢。小企业倒是引来不少,但都被人当作笑话。别的企业一签约,动辙就是十几亿几十亿。陈原这边,连一家上亿的都没。 但邓一川并不知道,江上敏当时指向的就是柳建枫。那个时候,他跟江上敏还不认识,对于三江集团,几乎一无所知。 老徐讲的这些,对邓一川震动很大。邓一川还以为,当秘书多年,对吉东的情况了如指掌呢。现在看来,他连冰山一角都未看到,更别说看懂。 怪不得他曾多次向陈原建言,可否将三江集团做为重点来扶持?尤其陈原跟曾国富走得过近时,邓一川想了许多办法,一心想“拉远”这种关系,同时又想了许多办法,有意制造机会,想让陈原跟江上敏走得近一些。 陈原却对此置之不理,跟三江的关系时近时远,本该给三江的两个大好机会,最终还是给了曾国富。 症结原来在这里! “既然三江是柳建枫引来的,他为什么又要派人监督市长跟江上敏呢?”邓一川又问。 陈原后期是跟江上敏有了一些接触,但不是很多。跟三江这边的联系,陈原都是靠邓一川来完成。 陈原当时跟他讲:“三江这条线,一川你单独负责,我实在忙不过来。再者江老板太过惹眼,一个大美女,又是风云人物,我这个市长老去接触,不好。” 邓一川当时真还以为,陈原是在避这个嫌,现在看来不是。 “先是嫉妒,后来嘛,就由嫉妒变得失去理智了。”范鑫生说。 “嫉妒?我拿人格做保证,市长跟江老板,那个时候绝对不会有这事。” “跟我保证有什么用,你要是能向柳书记保证,后面的事可能就不会发生了。”范鑫生戏谑道。 “这人也太多疑了吧,难不成那个时候,他就怀疑市长跟”邓一川话说一半,不说了。这个问题其实已经吓住了他,如果事实真是这样,那他心目中的陈原,可真要塌陷了。 范鑫生点头道:“柳建枫是察觉到江老板跟市长之间有点不对味,他苦追江老板多年不得,没想陈市长毫不费力就将他梦中情人给抢走,你想他能不生气,能不疯狂?” “柳建枫追江老板?”邓一川感觉这戏越唱越复杂。 老徐接话道:“这事假不了,我听我那个保安讲过,柳建枫对江大美女,心思可重着呢。” “一个保安,他哪能知道高层的事,肯定是无聊过头,瞎想出来的。”邓一川不高兴地说。 “赵间平跟别人不一样,他是袁杰表弟,袁杰有什么事,都跟这小子讲。就连柳建枫都对他很信任,别看着他只是个小保安,能量真是不一般呢。” 邓一川又被戳中。这个世界,看不懂的地方真多。 接下来再说,邓一川的三观就彻底被颠覆了。 原来叫赵间平的保安失踪,是有原因的。 那天柳建枫去见叶芝,叶芝突然倒地,柳建枫吓坏了。他是想折腾叶芝,但没想着让叶芝死。至少没想着让叶芝死他面前。仓皇离开时,将照片丢在了屋子里。事后柳建枫越想越怕,留下一张照片,等于就留下了证据。他不相信警察弱智到查不出他。 于是紧急将司机袁杰叫来,让袁杰想办法,务必在警察进入现场前,将照片拿到。 袁杰将此事安排给赵间平。赵间平有得天独厚的条件,那天警察进入叶芝家时,同时叫了两个保安,其中一个就是赵间平。赵间平进入现场,在混乱中先是拿到了照片。柳建枫正暗暗高兴,没想意外的一幕发生了。 赵间平得手后,并没按袁杰吩咐的,马上将照片交给袁杰。他一眼认出照片上两个人,一个是手握重权的陈原市长,虽然进去了,但人家也是市长啊。一个更了不得,竟是他心目中神一般的人物c被传得神乎其神的美女老总江上敏。 赵间平以前在江上敏的三江集团干过,是袁杰给他找的工作,库房管理。可惜他不珍惜,不但不好好上班,还玩起了监守自盗,跟几个打工仔一道,盗卖了不少三江货物。事情败露,江上敏开除了赵间平,并扣发了他三个月工资,还有当初入职时的押金。 若不是看在柳建枫和袁杰面子上,仅凭这件事,江上敏就可将他送去坐牢。 赵间平非但不悔过自新,反而恨上了江上敏。以前的女神现在变成了女魔头,赵间平做梦都想报复,至少要要回他三个月的工资。现在机会来了,他拿着照片,一边血脉偾张地欣赏着江上敏丰满诱人的裸体,一边哈哈大笑:“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啊。” 赵间平本来是想找江上敏敲诈的,他还设计了具体的见面场景,他要拿着这张照片,亲自去江上敏办公室。他要羞辱她,甚至 赵间平想入非非起来。 虽然处在底层,可赵间平知道,这个世界上,真正丢不起人的,不是他们这些底层。底层算什么啊,面子早让这个残酷的世界剥尽了。而是那些高高在上c衣冠楚楚光芒万丈的人。这些人看似很强大,可一张照片就能将他们打趴下。 我要让她趴在我面前求饶! 赵间平越想越激动,这夜他做了个梦,梦见平日里女皇一样高大上的江上敏主动宽衣,软绵绵地偎在了他怀里。她的身子可真诱人啊。 醒来后赵间平有一种怅然若失的痛感,因为他已经知道,江上敏卷入市长陈原案,被带去调查了。一时半会,他是见不到江上敏的。 见不到她就去见别人! 赵间平这才改变想法,将目标转回到柳建枫身上。 姓柳的为什么要急着拿回这张照片,里面肯定有秘密啊。这个世界上什么最赚钱,秘密! 你掌握了别人的秘密,就等于拿到了别人金库的钥匙。接下来,赵间平打算像提款机一样去提柳建枫金库里的钱了。 他跟袁杰开出一个条件,要么拿一百万给他,要么,他把照片传播出去。 袁杰傻眼了,大骂赵间平是疯子。赵间平看着袁杰傻傻的样子,笑说:“疯的不是我,是你们,你,还有那个恶心死人的柳建枫。”说着,竟罗列出袁杰跟柳建枫一大堆事,声称如果不给他一百万,他就把这些料全爆网上去,让柳建枫跟袁杰身败名裂。 袁杰吓坏了,他哪能想到,平日里他面前大气都不敢出一声的小保安赵间平,竟然知道他们这么多事。 “对不住啊表哥,我也是被你们逼的。大家都是人,凭什么你们就可以腰缠万贯颐指气使,而我只能当牛做马,过着猪狗不如的生活?” 袁杰既惊又怒,此时他想的是,必须想办法震住赵间平,不让这家伙在疯狗的路上走太远。 “赵间平你算什么东西,竟敢跟我比,这些年若不是我罩着你,你在吉东能有立足之地?” 一听立足之地四个字,赵间平笑得越发猛:“我有吗,我他妈就一小保安,连那些业主养的狗都不如,人家狗狗还有个窝呢,我呢?你竟然跟我讲立足之地。” 骂着骂着,赵间平突然怔住。袁杰这句话倒是提醒了他,立足之地。赵间平瞬间改主意了,他还真想有个立足之地。 “来,表哥,坐,坐下咱慢慢谈。” 赵间平不骂袁杰了,请袁杰坐下,他想好好谈一谈。 袁杰以为他怕了,软了,正要得意呢。猛听赵间平坐地起价,一百万基础上,又加一条,一套房子,而且必须在水岸花园。赵间平说他已经喜欢上这地方了,这个花园太过美好,进进出出全他妈体面人,他赵间平也想尝尝当业主是个什么滋味。 “呸!”袁杰简直要吐血。赵间平中魔了,离死不远了。敢敲诈他,敢跟他老板柳建枫提条件,赵间平这贼子,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赵间平说你呸吧呸吧,多呸几口,没你,我还真做不了这生意呢。然后说,马上回去跟你主子商量,我只等三天,三天后如果钱房到不了手,就甭怪我不客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8章 步步心惊 小÷说c网 】,♂小÷说c网 】, 柳建枫做梦也没想到,自己会被一个小保安算计。他破口大骂袁杰,这点事都办不好,还怎么跟他混? 袁杰一肚子委屈,这事不找他表弟,找别人他哪能放心?赵间平跟他突然翻脸,实在是出乎意料啊。 柳建枫一句话丢过去:“我不管,照片必须拿来,一点痕迹都不能留。至于你那个表弟,让他滚出吉州。再让我看见,没得他的好。” 袁杰是不敢得罪柳建枫的,没有柳建枫,就没他袁杰的今天。袁杰又去跟表弟谈判,没想这一次,赵间平竟连袁杰也一起敲诈了。 “表哥你跟我听好了,我赵间平自打来到吉州,明着看是你罩着我,你给我找工作找住处,偶尔呢,也请我去酒店开开眼界。我赵间平感谢你。但这次不同,这次事太大了,甭小看这张照片,这张照片背后,藏着许多事儿呢。” 袁杰装作一点不在乎地道:“赵间平你甭做白日梦了,这张照片跟我老板一点关系也没,跟我更是不沾任何边。所以让你抢先把它拿到,是老板好心,替照片上两个人保护名声。现在呢,老板也不想多事,照片你爱怎么就怎么着。但这次你惹怒了我家老板,差点还让我丢了这饭碗。照片你可以不给,但你必须从吉州消失,永远不得再回来。” “哈哈,威胁我啊,我的哥,我早就想到你们会来这一着。弟弟我在吉东混了这么些年,也不是一点见识都没长。你拿这些话骗谁啊,当我是傻子?” “你比傻子更傻!” “是,表哥你没说错,我赵间平是傻,傻了他妈快三十年了,现在我不傻了。再傻下去,这辈子我就永无出头之日了。”又道,“你不是说照片跟你老板一点关系都没有吗,那好,我这就放到网上去。” 说着,赵间平真就拿过手机,没等袁杰反应过,刷刷几下,真将照片发到了网上。 袁杰吓得魂都没了,一把抢过赵间平手机:“你小子是想玩死我啊?”说着一拳揍过去,赵间平脸上重重挨了一下。 “你敢打我?”赵间平猛地扑过来,拳脚并用,三下两下,就放倒了表哥袁杰。骑在身上边打边吼:“姓袁的,我给你当牛做马将近六年,你除了拿我当狗使唤,还给了我什么?你原来答应过我的,办成了一件吗?帮我开电脑公司c帮我进大公司,啥愿你没许过?我他妈的居然就信了,居然就心甘情愿跟着你。想想你让我办的那些个事,我都恶心。你们这些披着人皮的狼,嘴上唱的比啥都好听,干的事呢,哪个能见得了光?” “赵间平,反了你了,快放开我,不然你会死得很惨。”袁杰挣扎着喊。 赵间平下手更重了,一边狂搧袁杰,一边骂:“想整死我是不,我知道你们不会放过我,不过我提醒你,别高兴太早,谁干掉谁还说不定呢。” 赵间平终于打累了,不想打了,踹了一脚袁杰:“起来吧,快跑回去给你老板报丧。” 袁杰翻起身来,抹了把脸上的血,顾不上骂赵间平,打开手机,一看赵间平竟将照片发到他一个群里,震惊道:“赵间平,你啥时进了我的群?” 赵间平又踹袁杰一脚:“你就一头猪,你那点事,能瞒得过我,你不会忘了我是干什么的吧。”说完,又哈哈笑起来,好像很解恨的样子。 袁杰的脸彻底白了,挨过暴揍的身子连着抖了几下。天呀,他真还把赵间平的过去给忘了。这些年赵间平对他唯命是从,在他面前唯唯诺诺,孙子一样,是不敢再吵,也没时间吵了,就这一会儿,群里已经炸翻了天。想想,这样的艳照,当事人身份又那么敏感,不炸翻才怪。 袁杰紧着删照片,但赵间平是盗用了群里一个人的号,冒充那人的名义发的,他根本删不了。 “赵间平你想害死我啊,快把照片删掉。”袁杰只好求赵间平。 照片如果传播出去,他以及他主子,很可能就 赵间平也真不想把事态扩大,就是想借此震一下袁杰,让他别把自己不当回事。照片真传播开,对他也没啥好处。一把夺过手机,几下,就把照片删了。 删了群里照片,却删不了他人手机里的照片,就这么一阵工夫,照片已经到了不少人手机里。 这也是最近照片事件非常敏感,大家谈之色变的原由。 袁杰傻眼了,照片只要外流出去一张,他便罪责难逃。 “赵间平,你够狠啊。”袁杰捂着疼痛难止的脸道。 赵间平不说话。 袁杰又骂:“我他妈恨不得一刀宰了你,算我袁杰瞎了眼,一直拿你当亲戚看,原来你连条狗都不如,狗还知道报恩呢。” 赵间平冷冷道:“我会报恩的。” “你这叫报恩,你这叫作死,我回去怎么跟老板交待,啊,你说,怎么交待?” “那是你的事,跟我没关系!”赵间平加重了声音。 “那你还说报恩?” “是啊,我这不是正在报嘛?”赵间平再度哈哈笑出了声。 他的笑声毛骨悚然,袁杰意识到又上当了。起身,想伸手掐死他。 赵间平说:“你得送我一辆车,比你那辆高级,我看好了,奔驰有一款不错,一百六十多万,说吧,哪天带我去提车?” “什么?”袁杰眼珠子都要惊出来了。 “你没长耳朵,我是说提车,奔驰,一百六十多万。需不需要我再看一辆两百多万的,奔驰可是不断有新款啊。” “赵间平,你”袁杰被赵小杰此时的样子吓坏了,赵间平看似不恼不怒,但他脸上,是从来没见过的一种色,复仇之色。 “心疼钱了是不,不用心疼的,你那钱跟我可怜的工资不一样,我是当猪当狗挣的一份养命钱。一个月两钱,不够你抽烟。你呢,只要跟着主子干坏事,就有掠不完的钱。” “你放屁!” “就算我放屁吧,但现在有个问题,你得想办法不让我放。假如我不开心了,或者急眼了,放出更大更毒的屁?你,还有你主子,可能就有命掠财没命享受了。” “你能吓住我?赵间平你还真把自己当成人物了,信不信我一个电话打出去,你就会消失得无影无踪?” “信,表哥你有这个本事,不然我赵间平也不在你身上花那么多心血了。” “心血,你在我身上花心血?” “难道你不知道?”赵间平忽然起身,阴森森地看住袁杰。袁杰再次打出一个冷战,目光抖索着,不敢跟赵间平正视了。 “我知道照片怎么来的,也知道那天晚上发生过什么。”赵间平咬着牙道。 “你别胡喷,你喷什么我都不信,总之一句话,我要你马上消失!”袁杰歇斯底里。 赵间平压根不理袁杰此时叫喊什么,像是沉浸到一桩旧事里,自顾自地说了一个日期,又道出一家酒店的名:“星江国际大饭店。”然后又“哈哈”了一声。 袁杰脸色陡然一变,未等赵间平话音落地,骇然站起身:“赵间平,你还知道什么?” 赵间平狂笑一声:“多,我知道得太多了。这张照片是你跟你主子精心策划的,你主子对这女人早就不安好心,你帮主子想占有她,结果陈原插了一手。你一不作二不休,给陈原下套,让陈原往里钻。袁杰,你他妈太狠了,这样的损招你都想得到。还有你那个主子,在台上,他多正人君子,可他是个衣冠禽兽,是头色狼。袁杰,跟着他你干了多少坏事啊,你就不怕遭报应?” “你给我住口!”袁杰听不下去了,恶毒地扑向赵间平,想再次揍他。赵间平伸出胳膊轻轻一推,袁杰就又倒在了沙发上。 “不顶用的,袁杰,别费这功夫了,就你那身板,欺负女人行,对付我,你还得练个十年八年。我赵间平这保安也不是白当的,没见着我天天练吗?” “好,好,赵间平,你狠,你会有后悔的那一天的。”袁杰在沙发上说。 “后悔的应该是你,你现在应该好好想想,这戏该怎么收场?不然,我把陈原怎么进去的,往网上一发,你想你还有活路吗?” 袁杰咆哮道:“他进去管我什么事,他贪污受贿,以权谋私” 袁杰话还没说完,赵间平打断他:“够了,这些话你骗得了别人,骗我,还嫌嫩点。陈原该不该进去,你心里最清楚,你主子更清楚,你们这些人面兽心的家伙,竟然合起来设局,陷害一个好官。” “你血口喷人!” “血口喷人?袁杰,如果我说我不但拿到了你电脑里所有秘密,还通过你电脑,进入了你们单位的绝密系统,你害怕不?” “什么?”袁杰面如死灰,突然瘫了下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9章 原来如此 小÷说c网 】,♂小÷说c网 】, 邓一川听的心惊肉跳。 按赵间平跟老徐讲的,这张照片真有问题。 柳建枫垂涎江上敏的姿色已非一日两日,苦的是总也得不了手。柳建枫自己创造了不少机会,比如单独邀江上敏吃饭,比如借故公司拿地时遭遇困境,需要跟她交换意见。总之,一有机会就想约江上敏出来。 江上敏呢,也表现得对柳建枫毕恭毕敬。每次接到电话,江上敏都会如期而至,这令柳建枫心花怒放,以为江上敏也对他有意思。 可恨的是,江上敏赴约,要么带个电灯泡,助理司雪。要么就在公司随便拉一位,副总或是财务总监。她的理由是,她这人记忆不好,领导安排了事,老是记不住。不如直接将分管此项工作的人一并带来。一来可以认识一下大领导,二来呢,也好将领导交付的工作迅速而不打折扣地落实下去。 柳建枫气得咬牙,但又不便发作。 三江集团在金龙湾拿地这次,本来一切是顺畅的,中间突然有了变故。这事邓一川知道,当时他已经跟三江这边有了来往,跟江上敏也算熟起来。现在他知道了,金龙湾这块地,所谓的麻烦不是来自别人,正是来自柳建枫。 此时的江上敏,已经跟陈原有了接触,陈原对她,也算是欣赏。只是碍于诸多原因,陈原才没公开帮江上敏。不公开不等于不帮,其实金龙湾这块地,邓一川是很清楚的,是陈原有意识批给三江的,目的就是借三江集团遏止另外两家企业。即熊百发的百发地产和吕四海的四海集团。 但运行到中间,在一些环节上突然卡了壳。这壳,正是柳建枫给制造的。 柳建枫想以此给江上敏敲响警钟,胆敢背叛他投靠其他人,他会让三江的日子很不好过。他甚至拿话威胁江上敏,能让三江进入吉东,照样可以让三江离开。怎么来的怎么滚蛋。 江上敏不想将关系搞得太僵,至少目前不想。于是柳建枫打电话让她过去谈事,而且声明不要带下属,江上敏答应了。 地点就是赵间平说的星江国际大饭店。 柳建枫在电话里说,他约了土地部门还有金龙湾开发区几位领导,包房已订好,晚上边吃边谈。江上敏就没怎么起疑。到了地方,却发现包房里就柳建枫一个人,说好的土地部门领导还有开发区几位,一个也不在场。江上敏本想转身就走,但又怕因此而彻底开罪了柳建枫,三江怕是真的无法生存下去。而且金龙湾这个项目,她答应过陈原,一定要做好,做出样子。便佯装什么也不觉察地问:“怎么是首长一个人,我还以为早已高朋满座了呢?” 柳建枫板着一副领导脸,道:“坐,他们可能要来晚些。” 那晚要见的客人并没出现,菜布齐时,袁杰来了,跟柳建枫说:“几位领导都有事,突然来不了了。” 柳建枫佯装不满地说:“叫他们吃个饭都不积极,又不让他们掏钱,是不是怕我柳建枫在饭桌上腐败他们?” 袁杰带着检讨的面孔道:“应该不是这样吧,好像开发区突然有了啥事,被叫去训话了。” “还能有啥事,不就是乱开口子乱放水嘛,我看这个开发区,迟早得玩完。”又转向江上敏,“不管他们,我们吃我们的。” 江上敏起初并不知是计,以为柳建枫真约了人,也以为袁杰说的突发情况是真。发现不对劲时,已经晚了。 她被袁杰下了药。 袁杰借给二位服务的空,偷偷在酒里做了手脚。两杯红酒下去,江上敏突然头晕目眩,坐立不住。身体也开始发热,感觉有浪在身体里涌,一波接着一波,她暗叫不好,连忙喝水。可是不顶用,袁杰下手太狠,药量大到惊人。 再看柳建枫,刚才还人模人样,正襟危坐,说话也是拿腔拿调,此刻,见江上敏火烧火燎的样子,眼里猛然就浮出两股淫意来。 一切都是提前准备好的,两个男人看着江上敏在药力作用下慢慢失去防范也失去矜持,一双手已经开始在自己身上抓了。柳建枫起身,先行走了一步。 房间是提前开好的,就在楼上。星江国际大饭店一到三层是餐饮,四c五两层是高档娱乐场所,六楼是健身中心。再往上,就是客房了。 袁杰一半是抱一半是搀,将软绵绵的江上敏往柳建枫房间送时,心里是得意的。他总算没负老板,终于将江上敏拿下了。一想将要在十五楼宽大奢华的套房里上演一场男征女战的大戏,袁杰自己先按捺不住,借着搀扶江上敏的空,狠狠在她热得发烫的身子上连蹭几下。 真是超级尤物啊,袁杰流下了涎水。他甚至想,等哪天老板腻味了,打算要踢开了,他一定要将江上敏再带回到这里,就在这间套房里,好好享受一番。 那晚的阴谋居然不有得逞! 不管是袁杰还是柳建枫,都没想到关键时间陈原会赶过来,真是扫兴透顶。 原来江上敏意识到不对劲,可能被袁杰下药后,挣扎着给陈原发过去一条短信:快来救我。就四个字,然后是包房号。 这天陈原正好也在这家饭店宴请客人,叫来坐陪的几位下属,就有柳建枫跟江上敏说的那位开发区领导。陈原一看短信,立刻就往包房去,本来他是完全有时间将袁杰堵在包房的,不料电梯门口遇见一醉汉,来自省里一重要部门。陈原不幸被他缠住,甩又甩不开,不搭理又不行。好不容易看见另一包房里出来财政局长,将醉汉交给财政局长,匆匆朝包房赶去。 陈原到了包房,早已不见袁杰和江上敏,两名服务员在清理餐桌。陈原问人呢?服务员被问得没头没脑,陈原连问几声,服务员才反应过来。 这里的服务人员老接待市里领导,对陈原自然熟悉。其中一位说,司机扶着江上敏进电梯了。 陈原骂了一句:“早不说。”丢下服务员又往电梯口奔。 要不是袁杰贪占小便宜,在电梯里来来回回多坐了几趟,陈原是堵不住他们的。一旦进了房间,陈原再解救,就几乎不可能。好在这天袁杰的贪心帮了他。 袁杰带着不甘心,搀扶着已经被烈火焚烧起来的江上敏出了电梯,猛地发现,陈原堵在电梯口。 陈原脸色黑青,一双眼睛要吃人。 袁杰暗叫不好,刚想跟陈原撒谎,陈原一把抢过江上敏,也不管是在公共场合,冲袁杰吼道:“无耻!” 然后不容不说,搀过江上敏,就又进了电梯。 袁杰傻了似地站在电梯口,有点反应不过发生了什么。这个时候柳建枫已经在房间等得口干舌燥,不耐烦了。 袁杰知道今晚没法跟柳建枫交待了,沮丧时脑子里闪过一丝亮光,迅速进了电梯,到楼下车子里抓起相机就又往回奔。 怕是没人相信,袁杰这晚本打算要拍下柳建枫和江上敏的。袁杰经常这样干,他电脑里存满了这样的照片,还有视频。他知道,这些东西某一天会帮他,会给他带来意想不到的好处。 袁杰断定陈原不会带江上敏离开这家酒店。这事还真让他给判断对了。陈原扶江上敏进了电梯,江上敏已经在药力的作用下难以按捺,不顾电梯里有摄像头,就往陈原身上扑。身体烧得跟火球一样,急需要灭火。陈原不用多想,也知道发生了什么。 在他带着江上敏要出电梯的一刻,陈原忽然想,这个样子扶她出去,万一撞见熟人,怎么解释? 这家酒店可是随时都能撞见熟脸的,难道他要说,江老板被人灌醉,他是英雄救美?这样的话哪个会信? 于是陈原又将电梯摁回到十六层,陈原在这家酒店有自己的房间。好多领导在这家酒店都有固定的包房,名义上都是为了工作需要,陪领导陪客商喝多了,不方便回,只能凑合一夜。 袁杰也有。 当然不是包房,他没那资格。他开房,就是为了偷拍柳建枫和江上敏的。这下有了别的用场,改拍陈原跟江上敏了。 袁杰的房间在十九层,在柳建枫房间对面。现在陈原带江上敏进了十六层。袁杰想了想,打电话给酒店大堂经理,说十九层房间漏水,马上给他调到十六层。 一切工作做好,袁杰抱着相机,就等那一幕出现。这个时候他已经顾不上柳建枫了。不过他想,只要拍到照片,柳建枫就会宽恕他。 工夫不负有心人,这晚袁杰收获不小。不但拍到了他许久以来跟踪拍不到的,而且免费看了一场春宫大戏。 一进房间,烈火焚烧的江上敏便不管不顾,像主动扑火的飞蛾,扒光了自己就往陈原身上扑。陈原连窗帘都来不及拉上,就被一团火裹住了 袁杰心里既酸又涩,同时又燃着火一般的兴奋,举起相机,啪啪拍个不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0章 电脑专家 小÷说c网 】,♂小÷说c网 】, “这太离谱了吧,袁杰跟踪偷拍市长我信。我当秘书时,也多少知道一点,江上敏虽然没跟我明着讲,但有时候她的叹息还有郁闷能让我感觉出来。我不明白的是,赵间平怎么能把袁杰的情况搞这么清楚?”邓一川问。 老徐此时已经很自然了,有点忘了他的身份,真拿邓一川和范鑫生当起了哥们。他说:“起初我也怀疑,以为赵间平吹大牛呢,有次赵间平给我看过一样东西,打那以后,我信了。” “什么东西?” “赵间平有台笔记本电脑,里面全是袁杰的秘密。” “他把人家东西盗过来了?” “不是,他当黑客,直接进入袁杰电脑。他远程打开袁杰电脑,就跟打开自个电脑一样方便呢。”徐成山道。 “这家伙到底什么背景?” “赵间平是学计算机的,这小子这方面是个绝对的天才。大三的时候,他通过学校图书馆一台电脑,进入学校电脑系统,将学校最机密的东西都拿到了手,还拿自己设计的一套程序替代了学校原有的程序。如果不是他贪心,进入食堂系统,盗取大量菜金,学校还抓不到他呢。大三第二学期,他被开除。本来要交给公安的,这小子非常聪明,进了校长的私人电脑,盗得一些图片,拿这个跟校长做了交换,算是没进去。不过前程是彻底没了。后来他去过两家公司,闲来无事时就琢磨怎么黑人家,公司发现后也都除了名。” “他在三江集团仓储部干过,没听江老板讲他这方面有什么违规啊,只说是他跟别人串通,盗卖库房物品。”邓一川问。 “你还说呢,差一点就让他得逞。有次他喝大了酒,跟我吹牛,说如果多在三江呆一周,就一周时间,他就能把三江整个系统给改掉。他说三江这方面很牛,他几次潜进去,都未能得手,三江用一个什么系统,好像很神的。密钥只有江上敏一个人有,而且一周变一次。他说江上敏电脑方面也是高手,跟他有一拼。” 邓一川长长呃一声,这方面他是弱项,对电脑啥的一窍不通。好像江上敏也从未谈过这方面的事,他跟江上敏在一起,基本话题都是围绕投资转。三江进入吉东后,一开始打算要将主业放在物流上,但柳建枫骂江上敏傻,说做什么也不如做地产来钱快,非要江上敏调整发展方向,把核心放到地产上。 江上敏却对物流情有独钟,她总是强调,未来社会,是一个大物流的社会,吉东地理位置特殊,几条江汇聚在这里,大小二十多个码头,再加上高铁,空运,是天然的大物流基地。如果这盘棋下活,不只对三江,对吉东本身也是一个大促进大提升。 陈原正是因为这个,才慢慢对三江感起兴趣的。陈原让邓一川跟江上敏重点谈的,也是物流。而整个金龙湾,陈原也是按物流基地来打造的。 可惜,项目还没启动,便有太多的企业插手进来,都有后台,哪个也不能得罪。其中就有熊百发的百发地产和吕四海的四海集团。这些人对物流一窍不通,也没兴趣,他们就对地产感兴趣。 陈原一盘妙棋,楞是给搅了。 “问题是,赵间平一个小保安,怎么能接触到政府机关的电脑系统呢?”邓一川必须将每一个环节都搞清楚。 “袁杰要建保密系统,自己不会弄,就让赵间平去帮他。赵间平这种人,电脑只要让他一碰,你就别想有什么隐秘了。”老徐说。 “难道袁杰想不到这点?”邓一川皱起了眉头。 袁杰他还是多少了解一些,这人不只是自大,也很谨慎,属于那种特别有心机的人。柳建枫用他,那是绝对用错了,早晚有一天,柳建枫会毁在袁杰手上。 “不是想不到,袁杰太自大了,总以为自己是柳建枫身边的红人,压根没把赵间平放在眼里。” “可赵间平为什么要听他的呢,这可不是一年两年,六年啊!” “袁杰答应过赵间平,说有机会就把赵间平弄到市委去,市委需要他这样的电脑高手,赵间平就信了。” “呃———” 邓一川陷入了沉思。 问题基本算是搞清。柳建枫对江上敏早有企图,可一直得不了手,发现江上敏暗中跟陈原有接触,柳既嫉妒又憎恨,指使袁杰跟踪。袁杰表面上对柳建枫忠心耿耿,但又对柳建枫留了一手,袁杰建了一个秘密文档,将平日里柳建枫交待的各种事儿,时间c地点c人物,一一记录下来。包括事情怎么办的,最后办到啥程度,都事无巨细记录在案。 没想这个文档遭表弟赵间平入侵,赵间平不只是拿到了表哥袁杰作恶的证据,更是拿到了柳建枫一干人暗中交易的事实。这还不算,赵间平胆大妄为,擅自侵入纪委电脑系统,盗得一些非常隐秘的资料。 其中最致命的,就是柳建枫如何指使相关企业和部门,利用金龙湾拿地,栽脏陷害陈原,致使陈原被上级调查的事实。 邓一川心里涌出难耐的兴奋,如果这一切属实,那么陈原一案,就有反转的可能。那张照片带给他的不适感,也在悄悄消失。 现在的关键,就是找到赵间平! 一谈这个,三个人就都哑巴了。 赵间平失踪了。 按他们的分析,赵间平目前有两种可能。一是自己藏了起来,二是被追杀。 老徐坚称,第二种可能性不大。赵间平平时习武,拳脚功夫他见过。再者,赵间平也知道目前等于是跟袁杰彻底摊了牌,袁杰以及他主子不会轻易放过他。摊牌之前,赵间平肯定对自己的人身安全做好了准备。 可是,他能藏到哪儿去呢? 这晚他们很迟了才离开九龙堂。邓一川担心老徐的安全,范鑫生笑着说:“放心好了,你哥这点能耐还有,他们一时半会找不到老徐的。” 邓一川还是不放心,范鑫生做事比较冒险,有时爱冲动,这点他早就领教过。范鑫生有个外号:疯子。就是做起事来不管不顾,啥后果都不计。不然,也不会坐冷板凳。 “还是谨慎点好,我们接触,对方不可能一点信息得不到。指不定早已派人盯着呢,我不想再有谁出事,尤其老徐。”说着话,目光对住老徐,似有太多的内容在里面。 现在老徐是他们手里重要的一张牌,这张牌真是不能再有什么意外。 范鑫生一点不在乎地说:“放心,老徐现在有人专门保护呢,我们还是分头去找赵间平吧。” 邓一川暗自一楞,范鑫生这是什么意思,莫非首长已经插手此案了? 连着几天,邓一川都在打听赵间平。能找的地方都找过了,能想起来的人,也全都问过了,但此人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瞬间信息变得全无。 邓一川心里涌上一层不妙,莫非,赵间平步了第二条路,被人那个了? 这天沈丹来了。告诉邓一川,她母亲来过了,去医院看了叶芝老师。 “去医院?”邓一川有点惊愕。 “叶芝阿姨的尸体还放在太平间。”沈丹哑着嗓子说。 “有什么新发现?” “阿姨头上有伤,在后脑勺那儿,我妈认真看过,应该是倒地后后脑勺磕碰到了茶几上。” “警察呢,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他们一口咬定,是心梗突发,栽倒时头磕在了茶几上。” “还是心梗!”邓一川重重道。 沈丹叹一声:“这个怕是没法改了,上上下下口径很一致,医院也出具了证明。” “如果尸检呢?”邓一川抱着一线希望问。 “这个目前很难做到,尸检一般是由家属提出,或者警方在现场发现他杀可能。眼下这两点都不具备,我妈虽然跟相关部门提了出来,还跟人家吵了架,但建议被否决。” “可是我们找不到陈默啊。”邓一川又发起了急。 “就算找到也未必能按你想的那样办,我妈这次来心情很不好,除叶芝阿姨给她的打击太大以外,我感觉着,我妈在省城,肯定听到了什么。” “能听到什么?” 邓一川所以这样问,是因沈丹家是有很深背景的。沈丹爷爷沈一舟,是画坛泰斗。活着的时候,是绝对的海东省宝。沈丹父亲沈子鱼更是个了不得的人物,民主党派人士,原海大副校长,海大位数不多的院士中的一个,国内颇有影响力的一个学者兼社会活动家。在海东,沈子鱼是省委书记宋瀚林还有秘书长普天成的座上客,每隔一段时间,宋瀚林都要把他请去,听听他的意见和建议。 据说,宋瀚林不少思路,都来自沈子鱼的启发。 下面人眼里,沈子鱼是那种能在书记面前说上话的人,是各方力量包括省长路波这面都不敢小瞧的一介名流。 沈丹母亲同样不简单,海东画院院长,著名山水派画家。同时又是另一个民主党派的省委副主委。 沈丹母亲姓古,单名一个风字,叫古风。 古风跟叶芝是中学同学,一生的闺蜜,跟省里几位要员的夫人,关系也维系得不错。 邓一川原还将希望寄托在古风身上,期望她能为叶芝做点什么。至少,不要让事件这么无声无息地灭掉。现在看来,这个愿望也落空了。 尤其沈丹最后这句话,更是让邓一川一阵深思,莫非古风阿姨在省里听到了什么? 一定是这样。不然,以古风的脾气,岂能如此轻而易举地放过。不跑到田中和这里兴师问罪,闹个天翻地覆,就不是她古风的作派了。 邓一川蓦又想起首长普天成那张阴郁的脸来,以及那迷茫得让人看不清的目光。能让普天成都如此低调如此少缺办法,可见陈原这次,掉进了怎样一个漩涡。 “一川,我妈交待我一句话,让我一定转告给你。”邓一川还在犯楞,沈丹又说。 “什么话?” “我妈让你去找一个叫林潇苏的老师,她在蓓蕾中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1章 一鼻子灰 小÷说c网 】,♂小÷说c网 】, 邓一川要一个人去,沈丹不肯,说啥也要一道去。 蓓蕾中学的前身是吉州区启明实验中学,位于吉州新区,离金龙湾不远。从市区出发,大约一个多小时的车程。中间要以过一段沿江道路,然后过大桥,驶向金龙湾。 这是一家非常有争议的学校,创办到现在,各方说辞不一,有些甚至大相径庭。 有说它是民办教育的先锋,开创了民间资本在吉东办学的先河,为教育体制的改革与创新探索出了一条新路。有说它是精英教育的一种翻本,跟公办教育抢资源抢老师,是民间资本对教育公平的严重践踏与破坏。 这所学校的很多老师,都是从市区两家重点中学高薪挖来的。他们的薪水是原来学校的三倍还多,福利更是好得让人咂舌。 邓一川当秘书的时候,还通过关系将一位高中同学从原来的八中弄到蓓蕾呢。 不管外界怎么评价,一个不争的事实是,这家学校越办越红火,越办越有名,到现在,几乎成了吉东教育的一面旗帜。太多的家长挤破头地将孩子往里面送。尤其它的特长生部,这些年更成了竞争的重点。 那些家庭条件优越,孩子文化课又不怎么好的家庭,都想通过蓓蕾中学,为孩子辟出另一条路来。 车子驶离市区,往沿江大道上去。沈丹无话,邓一川也无话。两个人都被浓浓的心事压着,有点透不过气。 截至目前,邓一川只知道林潇苏32岁,是叶芝阿姨曾经的学生。海师大毕业后进入吉东第二中学任教,四年前被挖到蓓蕾中学,目前担任特长三班班主任。 古风阿姨为啥让他去见林潇苏,而且这么急,邓一川想不明白,沈丹同样给不出解释。也许,林潇苏那里有叶芝阿姨什么秘密吧。 一个小时后,车子到了龙湾镇。 龙湾是吉州区新建的一个特色小镇,虽然建镇只有短短三年,但无论发展速度还是建设规模以及规格,都是那些传统老镇无法比的。 坐在车里,看着一幢幢拔地而起的高楼,一座座高架桥,宽畅笔直的马路,漂亮的绿化带,都让人有一种恍然走错地方的感觉。 都说龙湾是吉东的“特区”,是小深圳,这话一点不假。 此时此刻,邓一川就被这种强烈的感受震撼着。一年前尚未被隔离审查时,他还来过龙湾。是三江集团老板江上敏硬拉他来的,说要不感受一下龙湾的建设速度,就当不好市长秘书。 那次他在龙湾住了两晚,还喝醉过一场。江上敏和助理司雪太热情,无法不醉。 一年工夫,龙湾又变得他认不出来了。 沈丹问邓一川,是先找好地方再约林潇苏出来,还是直接去学校? 邓一川说,直接去学校。 车子开到学校门口,邓一川和沈丹却遭遇到了麻烦。 两名保安先是让他们出示证件,接着又让填会客记录。得知他们要找特三班班主任林潇苏,两位保安交换了眼神。其中一位说:“对不起,我们学校没这个人。” “没这个人,你不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嘛?”沈丹性子急,三句不是好话,就跟对方怼上了。 对方用懒散的眼神看着他们,毫不介意地说:“我说没这个人就没这个人,难不成你二位还能给我们变出一个来?” “明明就在你们学校任教,怎么突然就说没了呢?”沈丹往前一步,摆出一副干架的气势。 邓一川拽拽沈丹衣角,示意沈丹别乱来。然后笑脸凑上去,跟保安说:“同志,我们是从北京来的,是林老师亲戚,麻烦你跟林老师说一下,我们有急事找她。” 保安看也不看邓一川,臭哄哄道:“北京来的能咋,没有就是没有,说多少遍也没。” 邓一川没辙了,对方如此态度,摆明了就是不让他们进。脑子里迅速冒同一串人,想着找哪个能跟学校这边说说? 这边沈丹已拨通电话,找的好像是市教育局领导。沈丹在电话里先是告了保安一状,然后想让领导跟学校说说,没想电话里领导说:“对不住啊沈画家,这家学校是民营的,这些年发展势头你也清楚,我们对它有点失控。” “失控?”沈丹叫了起来,脸上恶意汹涌。果然,她冲电话里曝了句粗口,恨恨地挂了电话。 “什么意思,这分明就是搞人身控制,不让林老师见人。我还不信了,今天要是不让我们见,我就在学校门口拉横幅。” 沈丹说的不是气话,她对拉横幅上瘾。几年前沈丹带一帮弟子搞行为画展,男男女女一大堆,很有些乌烟瘴气。被人举报后,公安前去制止,沈丹不听。公安强行驱离他们,沈丹带一帮人就在市府门口拉起了横幅。当时这事闹得很被动,有人将状告田中和那里,田一听是沈丹沈画家,就说:“这事让政府这边去处理吧,沈画家好像听陈市长的。” 那次陈原让邓一川出面,要沈丹她们立刻回去。沈丹不听,反又叫来一大帮学生,哗啦啦的,眼看要将市府门口堵死。陈原见势不好,果断出来,将沈丹狠狠训了一通,还威胁要打电话给她父母。沈丹总体还是怕陈原的,嘴上说着不满,却指挥着学生们一一退了。 不过这事也埋下祸根。有人就说,沈丹带人闹事,背后支持者还是陈原。田中和有次就在常委会上讲,我们个别领导,有意见不公开提,表面一套,背后一套。更可怕的,利用社会力量,公然跟政府制造矛盾,这很不好嘛。搞得会上大家聚齐了目光朝陈原看。 邓一川安慰住沈丹,再三提醒她别胡来。然后将电话打给这家学校一位老师,就是当年他通过关系弄进来的那位小老乡。没想小老乡刚听说他要见林老师,慌慌张张就挂了机。 邓一川的脸白了。看来,林潇苏这边,也已经被控制。 正无奈着,大门里出来一个人,邓一川一看是这家学校的副校长,以前有过几次接触,是找陈原在项目扩建报告上签字。邓一川没急着过去,怕自己现在的身份,让人家尴尬。沈丹同时也看见副校长,两人也熟,像是遇到救星一样,几步走过去,装作热情地跟副校长打起了招呼。 副校长看见沈丹,本来也想热情,手都已经伸了出来,忽一下又看到邓一川。伸出来的手僵了僵,脸上表情也顿住。像是很后悔地似地说了句:“是二位啊,什么风把您二位给吹来了?” “野风。”沈丹想也不想就说。 “这晴的天,哪有野风呢,沈画家这玩笑开的,跑这儿搞意识流。”副校长一边粗糙地应付,一边目光往两位保安脸上看。 两位保安像两尊凶煞神,不怒而威的神情警告着副校长。 副校长又跟沈丹客套几句,推说自己有急事,要先走一步,他的目光甚至不再往邓一川这边看。邓一川便清楚,很多东西包括交情友谊什么的,都定格在了昨天。此时的他,在别人眼里有点像异物。 黯然扭开目光,看住大门对边的高楼,还有上方那片蓝天。 人不能栽跟斗,真的不能。 摔一跤后爬起来,你将不是原来的自己。 邓一川怕伤感带给他坏情绪,坏情绪又影响他往下走的勇气。一摇头,将这些混乱的思绪驱出了头脑。 这边沈丹见副校长要走,一把拉住人家:“哎,我话还没说完呢,你忙着走干嘛?” 副校长快快看了保安一眼,很果断地推开了沈丹手:“不好意思沈画家,我真的很忙,有事以后再说。” 说完,匆匆走了。 沈丹牢骚满腹:“什么人嘛,前几日还找我要画呢,这脸说翻就翻。” 有两位保安,邓一川说话不方便,拉上沈丹往没人处走。 “你跟人家吵什么,没感觉处这边空气很不一样吗?”等避开保安,邓一川说。 “空气有啥不一样的,不就是比市里面少点污染嘛。”沈丹气乎乎的,又转过身,冲已走远的副校长哼了一声。 “不是说这个,我是说学校肯定接到啥通知了。” “啥通知?”沈丹忽地明白过来,煞白着脸看邓一川。 “我也说不清,但今天的情况明显不对头。” “那咋办,不见了,就这么回去?”沈丹显然不甘心。 “肯定不能就这么回去,但我俩就这样进去找人,行不通。我怀疑门前两保安也是假的。” “假的,这你都看得出来?”沈丹往后退了一步,看陌生人一样看着邓一川。 “你吃惊什么,没见他们的眼神,还有副校长害怕的样子,肯定不是保安,两家伙一定有点来头。” “邓一川你别吓我啊,有这么恐怖?” “可能比这还恐怖。沈丹我提醒你,别忘了那人在什么岗位。”邓一川说。 “你是说柳建枫啊,政法委书记。” “政法委管什么的?”邓一川故意问。 “公检法啊。”说到这,沈丹忽然天呀一声,“一川,你该不是说,他” “我什么也没说,只是让你谨慎点,别乱发小姐脾气,这里不好使。” 正说着话,邓一川手机蜂鸣一声,来短信了。拿出一看,竟是前面打电话匆匆挂断的小老乡发来的,说学校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最近很敏感,不许教职员工随便接待来客,更不许见媒体,出入大门要接受严格盘查。总之,就是各种不方便,还请邓一川谅解。 看完短消息,邓一川长长呃了一声。他的判断没错,林潇苏肯定也搅了进来,有人抢先一步,想用强制性手段灭火。 邓一川想了想,发过去一条短信,跟小老乡讲:校门口保安好厉害啊,比警察还威风。然后等回信。 果然不多一会,小老乡回过短消息来了。邓一川看了一眼,将手机递给沈丹:“来,你自己看。” 沈丹接过手机,就见上面写着:“两保安是假的,是公安派过来的人,你们小心点。” 沈丹脸登时白成一张纸,心里不得不佩服邓一川,过了半天,她道:“行啊邓一川,这一年多你在那地方没白待,可以当反侦专家了。” 说归说,要见的人还是得见。邓一川知道,通过小老乡是无法见到林潇苏的,她只是一普通教师,能量非常有限。再说邓一川也不想给小老乡制造什么麻烦,人家能告诉他这么多,已经很是感谢。 邓一川不得不向范鑫生求助,范鑫生毕竟是政法委的,知道的信息比他们都多。 没想电话刚打通,范鑫生就说:“我知道你在哪,你就不该去那种地方,林潇苏你是见不到的,她不在学校,去上海看病了。” “看病,她有什么病?” “乳腺增生,学校出于人道关怀,给她联系了上海最好的专家,这个待遇可不是谁能享受得到啊。”范鑫生带着调侃说。 “扯淡,这跟隔离审查差不了多少。他们凭什么要让林老师离开学校?”邓一川心里的怒火又燃起来。不过这也更加证明了他的判断,对方越是这样,证明他事先的判断越是没错。 叶芝的死,后面肯定有更大的阴谋。对方这是在层层堵截。 “凭什么,就凭人家手中有权力,可以左右局面。” “欲盖弥彰!” “说这些没用,现在不是感情用事的时候,得抓紧做事。”范鑫生提醒道。 “怎么做,见个人都见不到,我还不知道林老师这边到底有什么秘密呢。”邓一川心情灰暗到极点,想想对方手中的权力,以及无处不在的黑手,不寒而栗。 “叶芝出事前一个月,林潇苏找过叶芝老师,将一件骇人听闻的事捅给了叶芝。我想叶芝的死,可能跟这事关系更大。如果你不想让林潇苏出事,就马上回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2章 马路惊魂 小÷说c网 】,♂小÷说c网 】, 邓一川拉上沈丹,要往回赶。沈丹不甘心,说见不到林潇苏她绝不回去。掏出电话要打给市里一重要人物,此人跟她父母都有交际,记得他来吉东上任前,专门到她家拜访她父母。可以说,没有她父母的帮忙与推荐,就没有此人的今天。 邓一川一把抢过电话说:“现在不是你耍任性的时候,你找来谁都没用,不信让你家老爷子来,看能不能进得了这大门。” 沈丹说:“你以为我不敢?这家中学的校长叫朱国桐,说来还是我家老爷子的学生,跟我家老爷子一个党派,不信他连老爷子的话都不听?” 邓一川骂她白痴:“你以为这些事是一个校长能为的,好好动动脑子,再这么胡闹,以后出门不叫你。” “不叫就不叫,最见不得你这种怕事的样子。都当缩头乌龟,老师的死因还查不查了?” 沈丹果真给她家老爷子打通了电话,没想还没说上两句,老爷子就咆哮了。 “你是画家,不是警察,啥事都离不了你,你想惹出多少事来?” 沈丹不服气地嚷:“哪是我惹事了,不就见个老师嘛,干嘛搞得草木皆兵?” “见什么见,马上回市里。” 沈丹还要跟老爷子争,老爷子大声道:“你是跟姓邓的秘书在一起吧,把电话给他。” 邓一川奇怪,沈老爷子怎么知道他跟沈丹在一起? 沈丹手一伸,将电话递给他:“喂,老爷子要问你罪呢。” 邓一川心里突突跳,他跟老爷子有过一面之交。没见面前,总以为老爷子是个和蔼可亲的老头,这种判断是从沈丹平日的描述里得到的。见了面才知道,他的判断大错特错,老爷子不苟言笑,严肃着呢。尤其发起火来,劲儿可怕人。 邓一川战战惊惊叫了一声沈叔。就听老爷子说:“我不管你有多少条理由,也不管你干多么正义的事,现在你必须带我女儿回去,绑也要将她绑走。” 邓一川没敢问为什么,老爷子的语气已经告诉他,他闯祸了,很有可能踩到了雷区。挂了电话,二话不说就拉起沈丹往停车处去。 沈丹居然乖了起来,老爷子发威,对她还是有点用的。 车子离开龙湾镇,往沿江大道上去。沈丹一言不发,双手握着方向盘,腮帮子鼓老高,像是跟谁赌着气。邓一川也没心情说话,眼前不断出现那两个保安的脸。 走了不久,邓一川忽然从后视镜里发现,有辆车子一直跟在他们后面,是辆银色的奔田雅阁。这辆车好像从他们一出镇子就跟上了,沈丹走快,它也走快,沈丹放慢速度,它的速度也降下来。邓一川静声凝气看了一会,正想告诉沈丹,他们被跟踪了,本田雅阁突然一个右转弯,插进另一条道去了。 邓一川神情轻松下来,暗笑自己神经绷得太紧,看啥也怀疑。 沈丹还是气乎乎的,一句话也不跟邓一川讲。邓一川正在挖空心思,想想该用什么话劝她。突然身后响来一阵轰隆声。后视镜一望,一辆大货车啸叫着朝他们扑来。 此刻车子刚刚上了吉安路马家坡大桥,这条道本来是混合道,因为过江,路面被桥梁分割开来。沈丹开得有些快,后面的大货更快,像是刹车失灵一样,轰隆隆地就奔过来。 邓一川叫了一声小心,沈丹也看到了大货。“妈的,这家伙疯了。”她骂一句,正要减速,一辆黑色奥迪突然从大货车右边冲出,子弹一样从她右边呼啸而来,车速绝对在一百六十迈以上。 “小心!”邓一川惊得魂都飞出来了。 沈丹也像意识到什么似的,突然往左打了一下方向,黑色奥迪几乎是贴着她的右边飞过去,这家伙明显有别沈丹的意思。越过沈丹老远,还鸣了两声笛。沈丹惊出几身冷汗,若不是反应快,她的座驾就会被奥迪挤到江里去。 两人刚要松口气的工夫,又一辆小轿车飞来,也是黑色奥迪。而且这次,小轿跟后面紧跟着沈丹的大货一起发力,同时向沈丹这边挤过来。 沈丹没有再打方向的可能了,她的左手就是汹汹而过的岷江。黑色奥迪一超过大货,意图非常明显地就冲沈丹靠过来,简直就跟直接顶上来一样。沈丹不敢减速,后面大货不给她一点退缩的机会。心一狠,脚下油门一轰,跟奥迪拼起速度来。 沈丹这辆车怎么着也开五年了,哪能跟人家的奥迪比。奥迪见沈丹提速,就像知道沈丹上当一样,也是一脚油门,就冲沈丹顶过来。看那架势,就想一头将沈丹顶下桥梁。 沈丹清楚遇到什么了,冲邓一川大喝一声:“抓好扶柄”,脚下一用力,车子像离了弦的箭,几乎腾空飞起来。后面两辆车紧追不舍,邓一川惊得魂都要出来了,两条腿死死蹬住底板,眼角余光扫了眼波涛汹涌的岷江,心想今天完蛋了,摔下去别说活命,怕是连尸体都找寻不到。 三辆车近乎在大桥上玩起了夺命游戏,沈丹的野性也被激了起来,一边骂着脏话,一边寻找机会。车子越过大桥中间,往下行时,沈丹瞅中了前面的三角架,就是用来拉抻大桥的,架边有两个圆桶型的海绵防撞柱。她知道,再不果断真就没了机会。于是先往右打了一下方向,将紧追不放的奥迪往右边逼了逼,趁奥迪躲避她的空,双眼一闭,一扭方向,就将车子照准海绵柱开了过去。 这天的车子也就是沈丹在开,要换了邓一川,根本撑不到桥顶,就被对方连逼带吓弄到了江里。对方还一点过错没有,因为三辆车根本没发生摩擦,碰撞更谈不上。 邓一川只听得轰隆一声巨响,头里猛烈地震了下,就见车子像个飞镖,一头撞向三角架边上的圆型柱。 他以为这下自己彻底完了,哀叫一声,这辈子啥都没干成呢,就这么呜呼哀哉了。邓一川闭上了眼睛,以为自己要昏厥过去,他甚至提前嗅到了血腥,大片的血 可是奇迹出现了,巨大的声响过后,车子又摆了几摆,好像是车屁股甩了几下,竟然没翻,没打滚也没一头栽进岷江里,而是死死地卡在了用来吊桥的那个三角架里。 邓一川发现自己还活着,而且浑身没伤。再看一眼驾驶座上的沈丹,竟也活着,只是头磕在了方向盘上,额头上起了个大包。 “居然没死,真的没死。”邓一川忍着剧痛,强大精神地跟沈丹说。 “没那么容易死,这帮狗娘养的。哎呀,我的腿。”沈丹话骂一半,惨叫起来。 “腿怎么了?”邓一川急切地想翻起身帮沈丹,发现自己双腿也被卡住了,动不了。 沈丹咧着牙说:“我的左腿好像断了。” “没那么惨吧,我动不了,你用手掐掐脚。” “干嘛要掐脚?”沈丹忍着痛问。 “要是腿断了,脚会没有知觉。” “有知觉。”沈丹挣扎着狠狠掐了下自己的脚。 “那就没断,一定也是卡住了。” “是卡住了,车门打不开,你那边呢,得抓紧出去,不然车子一爆炸,我俩就变成灰了。” 沈丹的话吓着了邓一川,他真不想这么快就变成火球,至少也要给他时间查清要害他们的是谁。刚才车子撞上海绵柱的一瞬,他看见黑色奥迪和后面大货扬长而去,大货司机好像还伸出脖子朝惨烈的现场看了一眼呢。 两辆车都没牌照。大货车是空的,里面好像有个油桶似的东西在哐当哐当响。 两人又挣扎一会,发现是徒劳,沈丹说:“算了吧,无用功,车门严重变形,我俩出不去。” “那就等着爆炸吧。”邓一川停下手上动作,颓丧地道。 “没那么危险,吓你呢。”沈丹说着,抿了把嘴,手立刻被血染红。邓一川以为她的嘴唇磕伤了,没想沈丹大叫一声,“我的牙,两颗,邓一川,你赔老娘的牙。” 外面传来一阵响动,邓一川挣扎着扭过头,没想看到的不是第一时间赶来处理事故的交警,而是张力勤。 张力勤和另一名警察开着一辆警车赶过来,在事故处停下。车子已经撞得面目全非,报废是肯定了的。张力勤奔过去,撬开车门,从卡在三角架里的车子里硬拉起邓一川。见邓一川还活着,眼睛在动,目光虽比平日迟缓一些,但眼球转动正常,没怎么费力就认出了他。 张力勤脸上的急退去一些。开始跟同伴合力弄车门。半天后,变形的车门被打开,邓一川被抬了出来。 张力勤试着捏了捏邓一川的胳膊和腿,道:“还行,没断。” 然后就又盯住了现场。 现场真是让人不敢多看,直感觉这是一场灭顶之灾。无比幸运的是,两个人竟然都没重伤。邓一川只是伤了膝盖和胳膊肘,沈丹惨一些,额头碰开一道大血口子,嘴唇也烂了,嘴里两颗牙齿没了。 “真是命大,这要不是多出这么两个救命的柱子,我们就该在江里去打捞你了。” “沈丹呢,她没事吧?”邓一川顾不上问张力勤为什么出现在这里,心里惦着沈丹,急急地问。 “没死,还活着呢。”沈丹一边擦血一边说。 等确定邓一川这边没大问题,张力勤才象征性地关心了一下沈丹。他对沈丹的冷漠邓一川感觉到了,虽然不解,邓一川也没多问。 他感觉张力勤和范鑫生他们都对沈丹不怎么友好,甚至有点不待见。 沈丹刚把身体活动开,就破口大骂起来。怪交警怎么还不出现,又说要打电话报警,非要把那两个王八蛋抓回来,活剥掉皮。 “他妈明显就是谋杀啊。”沈丹叫。 张力勤脸冷冷的,四下看了看,转身跟邓一川说:“辛苦一下,让我同事送你们回去。” “我不回,我要等交警出现。”沈丹一定是感觉到了张力勤对她的冷漠,报复似地说。 张力勤没理沈丹,继续跟邓一川说:“今天的事到此为止,跟谁都不要提。你们先回,现场我来处理。” 邓一川很想问声为什么,一见张力勤脸色,没问。他相信张力勤绝不是偶然出现的,而且张力勤今天的表现跟前些日子完全不一样,在他面前再也不是那种唯唯诺诺战战惊惊的样子。走过去低声跟沈丹说:“听他安排,现在不是发泄的时候。” “便宜了两孙子,让我知道是谁干的,一定饶不了他们!”沈丹一边瘸着腿往警车那边去,一边莫忘嘴上找点平衡。 “记住,这事就算过去了,不可以再提。”关上车门时,张力勤又叮嘱邓一川,同时拿目光恨恨剜了沈丹一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3章 去见李逹 小÷说c网 】,♂小÷说c网 】, 邓一川去医院小住两天,做了各种检查。 这是张力勤的主意。虽然没出啥事,张力勤还是不大放心。 医院也是张力勤帮忙联系的,不是市医院,吉州区第二医院。 所幸,拍完各种片子,医生说无大碍,需要小养几日。 潘美莲不知从哪听到消息,惊惊乍乍赶过来,一见邓一川,马上亲人一般扑上去:“一川你怎么回事,他们说你飙车,好好地活着不好,干嘛学那些二椤子。” 她的叫声让张力勤很不满。张力勤不希望有谁知道他们在这里。 邓一川看出张力勤意思,拿眼神示意潘美莲,说话声音小点,别搞得满世界都知道他邓一川出了车祸。无奈潘美莲这方面反应太过迟钝,仍然长一声短一声地曝出各种惊叹。 张力勤也不是天天来,那天他把邓一川放到这里,就匆匆离开。今天他是抽空过来,想跟邓一川聊正事。见潘美莲没完没了地霸着邓一川,颇有涵养地劝了句:“你能不能安静点,这里是医院。” 没想潘美莲一点不自觉,不高兴地说:“不是你家人,你当然不心疼。” 张力勤很无奈地摇了摇头,出去了。 潘美莲又告诉邓一川,老丈人章永森回来了,没找到叶绿,但带来了一条坏消息。 邓一川懒得问什么消息,接二连三发生的事,已经让他把自己的家甩在了脑后,他现在急于要搞清楚的是,林潇苏到底去了哪,她找叶芝到底什么事?还有吉安公路上制造车祸的两辆车,是何背景,受什么人指使? 医生过来换药,邓一川趁势跟潘美莲说:“这里不方便说话,你还是先回去,有啥话等我回家再说。” 潘美莲嘴张了几张,见医生也拿驱赶的眼神看着她,这才知趣地说:“一川你一定要好好养病,家里事不用你操心,有我和老章呢。”说完,一步三回头,很是不舍地出去了。 潘美莲走了,医生却不换药,只是拿鬼怪的眼神看他。邓一川忽地明白,医生是张力勤派来的,目的就是让潘美莲走。 等张力勤再进来,邓一川就说:“不好意思啊,让你这么费心。” 张力勤不像前段日子那样在他面前拘谨或放不开了,相反,表现出来一股少有的果断和警察的霸气,邓一川还真有点不适应。好在他内心里也希望张力勤这样,如果老是唯唯诺诺,邓一川难免也会跟范鑫生一样,看不起他。 张力勤执意不告诉邓一川那天为啥是他第一时间出现在车祸现场,也不告诉车祸一事后续怎么样了。唯一说过的一句是,沈丹车子报销了,拖车费两千三百多块,得由沈丹出。 张力勤不说,邓一川也不问。这是当秘书多年形成的习惯。凡事人家只要能说,肯定会告诉你。人家如果一个字不提,那就证明这事你还没资格知道。 做人最重要的就是搞清楚自己是谁。 潘美莲走后,张力勤说:“邓秘书你不能再在那住下去了,得离开他们。” 邓一川表示同意,说自己早有这想法,可惜这段日子事情太多,他没工夫去想这事。张力勤说要不房子我来找,找好后你直接去住? 邓一川说不用。 张力勤也不再坚持,搬过凳子坐床边,说:“邓秘书我不能天天陪你,医生说你没啥大问题,休息两天就可出院。关于叶芝老师的死,我能告诉你的就是这事非常复杂,牵扯进去的人太多。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但你绝不能擅自行事,以后没有我的同意,不许你再私自找线索,更不许像那天那样去乱找人。” 这话令邓一川很不舒服:“怎么,连你也要限制我的自由,我做什么凭什么要经你同意,你什么时候成我上级了?” 张力勤哭笑一下,知道邓一川误解了,忙说:“邓秘书你别误会,我绝没有那意思,借我十个胆,也不敢给你当上级。但这事真不是哪个人敢擅自调查的,你当过大秘书,我这样说你应该明白。再说那天的车祸,我不想发生第二次。” “谢谢。”邓一川明显带着情绪说。 张力勤也不多解释,他知道邓一川这种人,是很难几句话把他拉回来的。多说他又不敢,违规,也违纪。张力勤工作最近有变动,已经离开派出所,回局里执行一项秘密任务。本来邓一川现在这样子,跟他无关,他只是出于对邓一川的敬重,才专程跑来跟邓一川说这些的。 交待完,张力勤匆匆走了,他最近真是太忙。临走时他再次叮嘱邓一川,千万不可冲动行事,否则会搅了大局。 “去他个大局。”邓一川心里骂。 医院又住一天,邓一川住不下去了。那个叫赵间平的小保安还没找到,这边林潇苏又不知去向,谜团越来越大,他哪还有心思躺在医院。 姓何的医生又来给他检查身体,邓一川说:“我要出院。” 何医生也知道邓一川无法安心,做了一番检查说:“我给你开点药,出去后如果哪儿不舒服,要及时来我这里。伤虽不重,但也不敢保证不留下后遗症。”邓一川谢过何医生,办了出院手续,何医生开的药也没拿,知道用不着,他还没娇嫩到那地步。 离开医院,邓一川不想回家。怕潘美莲絮絮叨叨,问个没完,更怕章永森那边再给他带来什么坏消息,扰乱他步骤。 老婆的事他真是不想了,也没时间去想。章小萱爱干嘛就干嘛去吧,只要不伤害他女儿就行。这方面邓一川还是对章小萱比较信任,章小萱不管对他怎样,对女儿小露,那可真是没说的。按章小萱的说法,她这辈子,最值的就是有了女儿露露。 邓一川决计去租房,他要暂时离开水岸花园。张力勤的话虽然让他不大舒服,但冷静一想,也决非没有道理。 不能急,绝不能急。 车祸的事也让他汲取教训,接下来做事,得考虑隐蔽两个字。张力勤说的对,安全比什么都重要。 这安全,既有他个人的生命安全,更有其他方面的安全。他已经隐隐感觉到,张力勤的变化可能跟叶芝死后整个局面的变化有关,指不定,已经有人在背后跟他一道开始查了。 不管是在看守所,还是现在,邓一川都不相信,那些人会有恃无恐地将恶做下去。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他还是坚信这点。 邓一川买了一张《吉东晚报》,按照晚报上的信息,很快租好了房。房子租得有点偏,离市区远一些,离水岸花园更远,而且是在吉东划定的棚户改造区。 这正是邓一川需要的。他必须把自己藏于市中,藏于别人的目光之外。 简单收拾一番,能住人了。邓一川匆匆出了门,他要去见一个人。 邓一川这次是坐着公交去的。出门之前他给王管教打了个电话,一听他要来看望监友,王管教笑着说:“还真没想到你跟他有了感情,这么快就来回看他。” 邓一川也笑着,尽量让语气变得轻松而从容,他可不想让王管教听出有什么不对劲。 “是啊,再怎么说一间屋子里也住了半年多,没感情是假的。” 邓一川尽量不用监舍,也不用大家都习惯用的号子,他用屋子。这样听上去暖和一点,也让人觉得看守所并没给他留下太多的痛感与恐惧,尽管他那样憎恶这种地方。 “邓秘书你真让我佩服,我还以为,你会恨他一辈子呢,想想刚进来时这家伙对你做的那些个事,还有吐在你嘴里的那个浓痰,你一辈子不饶恕他都是应该的。”王管教又说。 “不提这些,大家都是人,我要在那种地方呆久了,或许比他还过分。”邓一川尽量将语气说的温婉,用词也分外讲究。 人不该记着仇,更不该陷在仇恨里。消灭仇恨最好的办法,就是原谅一切可以原谅的人。 况且王管教并不知道,后面一段时间,在监舍里,他跟那家伙的关系处得已经非常好了。 邓一川要见的人叫李逹,外号黑旋风。因为李逹跟水浒中的黑旋风李逵长得有几分像,脾气暴躁,性情更是粗野。 李逹是二号码头管理处设备维修工,他在二号码头已经工作了十八年。按他自己的说法,他以码头为家,二号码头就是他的地盘。 一年前,李逹跟一帮混子在码头上把人打了,据说那天晚上混战场面很为激烈。李逹这边有大小二十个兄弟,对方更是人多势众,开来了五辆车,还有一辆卡车。从车上跳下来的清一色是十多岁二十来岁的年轻人。双方手里都握砍刀c铁棍等,码头上血战一片,场景堪似香港武打片。 那场血斗双方都付出了代价。李逹这边三个兄弟被伤,最重的一个至今还在医院里。对方两个被砍伤,为首的一个小头目被李逹打瞎了一只眼。李逹以组织黑社会罪和造成对方重伤害双重罪名被抓进去,案件目前还在调查。 可据李逹说,事实不是这样。那晚他绝不是聚众闹事,是有人在码头上对一对摆小摊的父女行不轨,主要是对那小女孩。正好给李逹撞上了。李逹看不惯,出手相救,有几分路见不平挺身而出的英雄救美气概。对方见他坏好事,才叫人来修理他。至于他这边的二十号人,一半是二号码头的工人,另一半是他朋友。 李逹到现在也不认罪,而且说对方才是真正的黑社会。 这事情节很复杂,据说还牵扯到常务副市长王华伟儿子王军和大地产商熊百发儿子熊天龙和女儿熊天凤。 王军还有熊天龙兄妹涉黑一事,早就不是什么新闻。只不过双方都有后台,而且在公安里面也有人,所以李逹的呼声并没多少人能听进去。案件迟迟定不了性,估计跟这个有关。 李逹是3号监室的头目,就是人们常说的牢头狱霸。这家伙不只是面相凶狠,还长得一身横肉,体重一百八十多斤,据说抓进来前没跌破过二百斤。两条胳膊远比邓一川大腿还粗。 当然,他还有肌肉。让人羡慕的那种肌肉。李逹一共有八块腹肌。对,是八块,绝不是六块。这点同监室的人都可以作证。 身体好归功于饭量好。李逹吃起来很猛,一顿饭四个大馒头还不够,要换成米饭,他能吞下三大碗。抽烟更猛,邓一川他们的烟,都让李逹给抽了。 邓一川刚被关进3号监室时,的确让李逹欺负过。不只是欺负,个别时候简直称得上凌辱。比如他曾三天三夜没合过眼,李逹不让他睡,必须让他站在最边上,先是给他们表演节目,各种节目。唱歌跳舞学着郭德刚说相声。邓一川压根没有艺术才能,他最拿手的是朗诵诗歌,可李逹不喜欢诗歌,邓一川表演不出节目,就让他学狗叫。学完狗叫学猪,然后驴马。记起什么让邓一川学什么,记不起来就让邓一川自个想。 邓一川把能想起来的动物全学了过来,李逹他们乐够了也乐累了,要睡。就让邓一川站岗放哨,学武警那样替他们护卫。 这没办法,但凡进去的新人,这是必修课。好在邓一川挺了过来。这些事他没跟王管教细讲,讲了也没用。在看守所,管教们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对监室里发生的事,见惯不惊,只要不闹出人命就行。 况且,被关进3号监舍,本身就带着进去后先好好修理一番的意味。 邓一川也是出来后才知道,他到看守所,能有进3号监舍的殊荣,还是归了外面人跟里面打招呼。 这外面的人,不用猜也知道是市府二号秘书田瞳。 在官场,如果两位领导之间有别扭,两位领导的秘书之间,也铁定会有别扭,这别扭有时比领导之间的别扭还要大,要深。 王华伟跟陈原之间的矛盾公开化,邓一川跟田瞳之间的矛盾也自然公开化,包括王华伟儿子王军,也成了邓一川自然而然的仇人。 邓一川进去,这些人不可能毫无作为。王军自己又在公安系统,目前是吉东市交警支队车辆管理所所长,管着车辆入户办手续c牌照c以及驾驶员资格考试等等,单是驾校这一块,就够王军显摆。王军一句话,半小时内吉东大大小小驾校的校长就能到齐。 邓一川跟李逹搞好关系,已是三个月后。说出来怕是没人信,邓一川竟是靠自己的好口才和一肚子学问征服了李逹。 该用过的处罚性手段都用过之后,李逹这边没了新招,监室里其他人也想不出新招。原来那些项目李逹已经毫无兴趣,他让邓一川自己想。必须想出新项目来,否则他们解不了闷,邓一川的日子就更不好过。 邓一川说:“我给你们讲书吧,就电视和电台里那种说书节目,你们大概听过吧?” 李逹拍了下大腿,说:“这个行,我就爱听书。”还说出了他听过的几本书。 邓一川就给他们说书。说唐c三国演义c水浒,想起什么讲什么。后来差不多把他看过的书全讲完了,包括金庸古龙的武侠,琼瑶的爱情小说。李逹听上了瘾,天天逼他讲,还专门指派两个监友,给邓一川倒水递毛巾,侍候邓一川。 邓一川俨然一变,有点监舍老二的地位了。 再后来邓一川就给他们讲一些哲学人物,开始还怕他们没兴趣,尽量拣这些哲学人物身上有趣的那一部分讲给他们听。没想这个也很快让他们入了迷。 邓一川让全监舍的人佩服他喜欢他,完全就因他一肚子的知识。尤其讲尼采和苏格拉底这些人的轶闻趣事,更是让一监舍的人惊讶了又惊讶。邓一川自己也没想到,五大三粗蓄着胡子凶煞恶神一般的李逹,对知识竟是那般的痴迷。邓一川到现在都忘不掉夜半时分听他讲书时,李逹眼神里那种专注与神拜。 李逹说过一句话,让邓一川感动得直想搂过他叫一声兄弟。 “我这辈子毁就毁在没读下书上,所以我给自己定个规则,这辈子对谁都可以狠,唯独不能对有知识有教养的人犯狠。这辈子我再怎么混,也一定要让我儿子有文化,不可粗野。” 说着,李逹站起来,恭恭敬敬冲邓一川唤了声“大哥”。 李逹一唤,监舍里哪个敢不喊?于是后来,邓一川就成了3号监舍事实上的老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4章 扑了个空 小÷说c网 】,♂小÷说c网 】, 靠着王管教的帮忙,邓一川跟李逹在会面室见面了。 李逹盯着邓一川看了好长一会,笑了。 邓一川问李逹笑什么? 李逹说:“行,比我想象的要好许多。” “你想象我会怎么样?” “落魄,潦倒,过的没有人样。” “你希望我这样?”邓一川笑着问。 “当然不希望,你可是我们的老大呢,你要混不出个人样,以后兄弟们怎么跟着你混?” “别叫我老大,不习惯。”邓一川最怕这个,可李逹上来就跟他提这个。 “这个由不得你,既然兄弟们已经拜了,你就是名符其实的老大。”李逹很坚持。 邓一川不想在这上面消耗时间,抓紧道明来意,说他想找一个叫赵间平的人,是个保安,这人前几天还上班,这几天突然消失了。 李逹说:“能告诉我为什么要找他么?” 邓一川稍一犹豫,说:“别问这么多行不,问多了对你也没好处。” 李逹说不行,各行有各行的规矩,如果邓一川不说出这人犯了哪一科,他就帮不了忙。 “我也不是万能的,你讲清楚了,我才好给你引线头。” 线头是他们内部的一种称呼,就是哪种事情找哪种人。 邓一川还是大致讲了,不过他隐去了很多事,包括赵间平是电脑方面的奇才,以及强行进入单位电脑系统这样的事。他只讲,赵间平跟一个叫袁杰的司机有关,而袁杰手上有一封东西,对他很重要。 李逹听了一会,道:“我明白了,赵间平越了位,犯了大忌,这家伙离死不远了。” “他不能死。”邓一川紧跟着强调。 “放心,暂时还死不了,但要他命的人肯定很多。” 邓一川也承认,情况确实是这样。这些天他暗暗从一些特殊渠道打听过,黑道上忽然起了一股风,寻找赵间平的不只是他一个。 李逹想了一会,道:“去找棒子吧,这事他能帮你。” 李逹告诉邓一川棒子的联系方式,还有见面时注意点啥,邓一川一一记住。 从看守所出来,邓一川紧着就给“棒子”打电话,报了李逹的名,只说自己是李逹一个新朋友,有件事想麻烦一下棒子哥。 棒子在电话里说:“确定是黑旋风让你来找我的?” 邓一川按李逹教他的,一步步说了。棒子好像有点不信,含混地说:“我忙,等我闲下来给你电话。” 直到第二天下午,棒子才打来电话,说了见面地点。巧的是,棒子的住处离邓一川新租的房子不远,见面地点是立交桥东头一家小酒吧。 邓一川赶到时,棒子已经在那里了。棒子二十五c六岁,看上去比邓一川年轻一些,一张淳朴的脸,黑黑的眼睛,里面泛着清澈。个子也不高,还略显单薄,给人一种文弱书生的感觉。单从外表看,很难将他跟黑道联系起来。 棒子不是一个人,身边还坐了一男一女,都很年轻。 棒子认真地盯着邓一川,看了足足有五分钟,问:“你就是邓秘书?” 邓一川说是。 棒子笑笑:“秘书原来是这样啊,你是我这辈子交的第一个官场朋友,以前可没有官拿我当回事。” 邓一川说:“我不是官,而且现在也不是秘书了,闲人一个。” “那可说不定,我听旋风哥说,你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先祝贺你啊。”棒子伸出手来。 “祝贺我什么?”邓一川一边握住棒子伸过来的手一边问,他发现棒子手上有伤,一块很大的疤,握手里很不舒服。 棒子也发现邓一川盯着他手上的伤疤,笑说:“去年被人砍的,是不是觉得我们这些人特没劲?” 邓一川说不是。棒子说那就好。来,给你介绍一下,我两个朋友,野鸡,蘑菇。 边上一男一女站起来,笑吟吟看着邓一川。邓一川冲他们说:“邓一川,李逹新交的朋友。” 一听李逹两个字,两人脸上马上露出敬畏之色,叫野鸡的女孩眨了几下画着长睫毛的眼睛说:“老大的朋友就是我们的朋友,一川哥坐下说话。” 邓一川坐下。人生第一次跟这些人打交道,邓一川浑身的不自在,好在对方是三个小年轻,也没按他们道上的规矩折腾他,多少让他释然。蘑菇问邓一川喝什么?邓一川说随便。蘑菇说:“你们官老爷可讲究呢,要不来杯冰酒吧,法国二十年?” 邓一川说我喝不惯洋酒,要么来杯热茶,要么就来杯咖啡。说完又多了一句:“我请三位。” 棒子笑说不必了,一点酒水钱还是掏得起的。让蘑菇帮邓一川叫了咖啡,自己则端起一杯猪血一样浓得不成样子的洋酒,潇洒地呷了一口。 “你要找赵间平是不?” 坐了一会,棒子问。 邓一川点头。 “跟他有过节?” 邓一川说没。 “没过节还要找人,头一次听说。” 边上两位呵呵笑起来。 邓一川斟酌词句道:“我一位亲人死了,他知道真想,请棒子哥务必帮我一把。” “别叫哥,要论辈分,你才是大哥,旋风叮嘱过的。” 从口气判断,棒子已经见过李逹了。他们这些人,进出看守所很随便。按行话说,看守所是他们自家的。 “要活的还是死的?”顿了片刻,棒子又问。 邓一川微微一骇,陪着笑脸道:“当然要活的,死的对我没用。” “行,知道了。野鸡你把号码给邓哥,有消息你跟他联系。” 叫野鸡的马上向邓一川报了号码,邓一川心里犯惑,好好的姑娘,干嘛叫这难听的名?脸上却一直堆着笑。很快,他跟野鸡姑娘互存了联系方式。野鸡姑娘兴奋地叫了一声:“哇,我名单上终于有当官的了。” 棒子略带鄙视地扫了眼野鸡,道:“回去等消息吧,最近风头不好,没事不要轻易给我电话,你自己也小心,旋风哥交待过,让我们几个保护你,你出了事,哥几个不好跟旋风交待。” 邓一川感觉,自己整个成了黑社会一员,但为了叶芝,他豁出去了。 消息是过了三天才来的。 已是傍晚时分,邓一川一个人百无聊赖在二号码头闲转,心里揣着一线幻想,想在这人头攒动的码头上忽然间看见他要找的人。电话猛地叫响,拿起一看,是那个叫野鸡的小姑娘。邓一川紧忙接起,就听野鸡说:“一川哥你在哪,马上到文化宫西门,姓赵的有消息了。” 邓一川说了声好,伸手拦车。二十分钟后,邓一川看见了野鸡,站在文化宫广场一根石柱子前。跟那天不同的是,野鸡打扮的像个大学生,干净的t恤,一条洗得发白的修身牛仔裤,一双阿迪运动鞋。背个黑色的小双肩包。黄昏里的她看上去有几分诗意。 “在哪?”邓一川见面就问。 野鸡一把拉过他的手:“马上跟我去,他在马家嘴。” 马家嘴是吉州郊区一个老镇子,老早以前也是个码头,后来岷江改道,那里便成了陆港。到现在,已经是吉州非常重要的一个旱码头,交通枢纽。如果有谁选择躲藏或逃窜,这里当然是最好的。交通四通八达,往哪跑也容易。 邓一川要伸手拦的,野鸡说不用,她有摩托。然后拉邓一川来到摩托车前。好家伙,人个头不大,长得也小巧玲珑,骑的摩托车却是巨无霸。就是深更半夜常在街头吼吼叫响很疯狂的那种。 邓一川犹豫一会,他可不敢坐这种。野鸡见状,笑说:“不会丢你大秘书的面子吧?” 邓一川说不是那意思,我还从没坐过这家伙呢。 野鸡说:“那不正好,妹子带你兜兜风,保证过瘾。”说着打开工具箱,递给邓一川一个非常结实的头盔。 邓一川戴好头盔,跨上摩托。野鸡喊了声:“坐好。”一踩油门,摩托车离箭一般,嗖的飞了出去。 摩托车驶到了路面上,邓一川直觉坐上了过山车。野鸡看着文静,一旦开起车来,比男孩子还野。她猫着腰,身体几乎附着在车上,两手握着车把,不断地加油门。邓一川的魂快要惊了出来,他哪坐过这样的车啊,直觉自己成了香港枪战片中的一员。两边哗哗地闪过楼房,车子。摩托车幽灵一般,见缝就钻,见空隙就插。好几次,眼看着要跟别的车子撞上了,野鸡喊一声:“抱住我的腰,不然会把你甩出去。”然后就更猛地飞进了车流中。 邓一川起先怎么也不敢抱野鸡的腰,他一个大男人,抱住人家小女孩腰干什么?可是摩托车越来越快,耳边除了风声,什么也听不到。眼前刚开始还能看见车流,渐渐,一切就都模糊起来。 “抱住腰,我要加速了!”野鸡又喊一声。天呀,她还要加速。 野鸡果然又踩了下油门,邓一川差点从后面飞出去。本能地,他伸出双手,抱住了野鸡的腰。风太大,吹得他啥也不看不见,眼都不敢睁,迫不得已,他将脸贴在野鸡后背上。 一股暖意涌来,先是脸上,接着是双手,迅速地,就向周身蔓延,挡都挡不住。 他抱住的可是一个真实的女孩啊,那么年轻,那么率真,文静中透出十足的野性。 狂风裹挟着一种古怪的味儿,扑向他鼻子。那是青春的味,是从野鸡的身体里散发出来的。一脉儿接着一脉儿,那么强烈,那样霸道,让他不吸都由不得。他的双手发热,紧跟着是身体。 他下意识地又往前扑了扑,借着摩托车颠簸劲,身子更紧地贴在了野鸡后背上。两只手也暗暗用力,几乎要将那小腰完全地箍住。 摩托车继续穿梭在马路上,两边仍然是密集的车子。不时有骂声响过来,虽然听不清,邓一川也能猜到,一定是车里的司机在诅咒野鸡跟他。 他活了近三十年,这样的体验真还是头一次。新鲜c刺激,恐惧,战栗。什么成分也有,什么成分也不全对。 到后来,他竟像个小男孩,把身体完全交给野鸡,任凭她在马路上炫各种车技,冒各式的险,自己,却安安静静享受着那份温暖。 哦,是温暖。 想想,从去年被隔离审查,邓一川已经一年多没触碰过女人的身子了。他男性的荷尔蒙,在这一刻,突然集中,突然要像摩托车一样飞奔起来! 正沉醉着,马家嘴到了。只听耳边传来非常刺耳的一声,摩托车在路上连续打了两个转,突地停下了。 野鸡直起身子,边取头盔边回首问:“怎么样,过瘾吧?” 邓一川像是才看清她的脸,被风吹乱的头发下,一张清秀干净的脸,此时已没了任何野性,瞬间又回到了那份安静中。五官很精致,搭配得也是那么恰到好处。单从外表看,她的确是一个讨人喜欢的女孩。可邓一川仍旧想不明白,她怎么会跟棒子他们混在一起? 邓一川还在发呆,野鸡已停好车,道:“走吧,傻看着我干嘛,去矿机厂家属院,你找的人藏在8号楼。” 邓一川慌忙收起遐思,干咳一声,以掩盖自己的失态。步子跟着野鸡,往矿机厂去。 矿机厂是吉州老早的一家企业,早就不存在了。但早年盖的楼还在,这些年一直嚷着要拆,好几家地产商都看中了这块地,但因矿机厂不属于地方,是地矿部的,这事便一直拖着。 到了地方,四处破破烂烂,楼已破旧得不成样子,地面上到处是垃圾。两旁的小贩占满了本就拥挤的街道,长一声短一声的吆喝,更让这里显得腐朽而没有生机。 野鸡挺熟练地穿梭在人流中,时不时回过头来,跟邓一川喊着小心。穿过那条拥挤的街道,走进家属区,呈现在眼前的几乎是荒凉。 邓一川跟着陈原视察过不少棚户区,但落败程度能赶上这儿的,还少。 “这破地儿,早该拆了,留下来专门藏污纳垢。”野鸡说。 邓一川惊讶野鸡还能说出这样的话,不由地又朝她多看了几眼。 “看什么看,没见过美女啊?”野鸡故意逗他。 “你多大了?”邓一川突然问。 “干嘛啊,你没老婆?”野鸡一边抬头找8号楼一边问。 “有。” “有就规矩点,男人犯贱可不是件好玩的事。” 邓一川心里一凉,这话像是在警告他。不过野鸡很快又说:“我听棒子哥说起过你,你老婆好像跑了。” 这丫头,说话一点不忌讳。 邓一川不知怎么回答,干笑两声,跟着她找8号楼。 “在那边。”野鸡手一指,邓一川果然看到了楼上被灰尘遮蔽了的“8”字。 进入楼洞的一刻,邓一川心里多少有些害怕。一想他们要找的人,还有关于赵间平的那些个传说,心里就毛毛的。野鸡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边往上走边说:“你是第一次干这种事吧,看你缩手缩脚的,不像个男人。” 邓一川嗯了一声,又被野鸡最后一句伤着。心里想,什么样的男人才像男人? “没事,跟着我不会怕。”野鸡一副老江湖的样,这更让邓一川对她充满了好奇。 好奇心还没来及扩散,楼上突然下来一伙人。野鸡想躲,来不及了。邓一川也硬着头皮迎上去。 对方有五六个人,清一色的小伙。为首的是个胖子,一脸横肉,邓一川扫了一眼,感觉哪儿见过。对方看见邓一川和野鸡上来,停下脚步,恶狠狠地审视着。野鸡也不示弱,目光迎上去。就听其中一个说:“哪来的小妞,好靓的。” 野鸡回了一句:“嘴巴干净点,小心姐揙你。” 那小子不服气地往野鸡面前一站:“揙谁呢,再说一遍。” 邓一川豁地往前一挤,横在了两人中间。为首的胖子仔细瞅一眼邓一川,可能也觉得哪见过。转身跟那小子说:“还敢惹事,回去不怕老大阉了你?” 那小子不满地看了眼邓一川,鬼念文章一般道:“娘的,就晚了一步,不然,老子废了他。” “少吹牛会死啊,找不到人,还有脸在这吹。给我走快点,估计还没走远,眼睛都给我放亮点,看他能跑哪去。” 为首的冲几个发话。邓一川心里一咯噔,不会这帮人也是去找赵间平吧? 等到了六楼,邓一川傻眼了。野鸡说的这屋门大开着,屋子里翻得乱七八精典。一看就是刚才那伙人干的。地上堆满了啤酒瓶,饮料罐,一箱没喝完的牛奶也被踢到阳台上,一纸盒里正在往外淌牛奶。 “人呢?”野鸡纳闷了,两个卧室看了一圈,出来看住邓一川。四只眼睛瞪在一起,都搞不清发生了什么。 僵了一会,野鸡突然醒过神:“定是听到了风声,溜了。” 说着一把拉起邓一川,就往楼下奔。奔一半又停下:“得,别忙活了,刚才那几个是肥猫的人,他们都扑了空,想必这小子逃了有些时辰了。” “肥猫是谁?”邓一川问。 “熊天龙啊,你看他那样子,又肥又笨,一双眼睛熬出四个青眼圈,不像肥猫像什么?” 一听是熊天龙的人,邓一川明白了,刚才那一伙,定是奔着赵间平来的。前几天听到的风声没错,四处都在找赵间平。 下了楼邓一川忽地记起那胖子,不正是熊天龙的大跟班吗?邓一川曾经在百发地产遇到过他,当时是陪省里来的观摩团去的,那天胖子穿着西装,肉球一样在楼前滚来滚去,指挥车辆。还当那么多人面,搧过保安一耳光。 赵间平引起的风波真不小啊,这么多人围着他转。 出了矿机厂,往停车的地方去时,邓一川蓦地看见一个人,穿着警服,正紧张地穿过马路。 是张力勤! 邓一川想,赵间平会不会已经到了张力勤他们手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5章 果然如此 小÷说c网 】,♂小÷说c网 】, 赵间平果然被张力勤他们抢先一步带走了。 这是事后邓一川得到的消息。 邓一川同时还听到,省公安厅已成立一个专案组,秘密进入吉东,开始对长期存在在吉东的黑恶势力展开侦查。 张力勤就是被抽进了这个专案组。 消息是范鑫生告诉邓一川的。 范鑫生说:“总算要揭开盖子了,这个盖子捂了好几年,早就该揭了。” 邓一川心里一阵欣喜。吉东存在黑恶势力,早已不是什么新闻,就连街头卖菜的老百姓都知道。但有关方面椤是不承认,这些年,吉东还多次被评为文明市,社会治安综合先进单位等。 “知道这次是谁下了决心吗?”范鑫生又问。 邓一川摇头,他似乎能感觉出来,但又怕感觉得不准,所以不敢乱发表看法。 “是他。”范鑫生道。 邓一川心里猛地一响。看来,首长真的忍无可忍,要采取行动了。 接下来,邓一川就又是一阵乱想。由陈田之争,想到了高层。又由高层想到了吉东班子的配备。再由陈原的出事,想到了吉东的现实。 “风暴要来了?”他问范鑫生。 “应该是,但我们还不能太乐观。”范鑫生道。 “为什么?” “一川我在想一个问题,这些年吉东出现这么多问题,根源在哪,上面不是不知道。上面真要行动,应该是刮另一场风暴,也就是反腐。但首长却选择拿黑恶势力开刀,这是明显的避重就轻啊,证明首长也有禁忌。” 邓一川想法却跟范鑫生有点不同,他道:“凡事不是你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首长也好我们也罢,总有出手不便的时候。也许首长觉得时机还不成熟吧,或者他用这种方法试水。” “你是说,这只是开始?” “这个我真说不准,你在政法口,信息量应该比我更大。但不管怎么,行动了总比不行动好,你说是不?” 范鑫生让邓一川的话说的蠢蠢欲动:“还是一川你有想法啊,或许你对首长更了解一些。得,不说这些了,顺便告诉你一件事,你工作的事,可能很快有消息了。我听内部人士说,有人想让你尽快上班。” “工作?” 这段时间,邓一川还真把工作这档子事给忘了,精力还有心思全被叶芝这事给抓了过去。这阵听范鑫生一说,心里猛就动念起来。不过他还是不敢太侥幸。像他这种情况,要重新工作,得一个繁琐的过程。之前他还想,陈原的案子一天结不了,他就甭想着工作。 “太突然是吧?”范鑫生笑着问。 “是有些突然,好像没这个可能吧?” “一川你是因祸得福,知道不?” 邓一川又是一惊:“怎么个因祸得福?” “如果我分析得没错,应该是你最近的行动触动了某些人的神经,他们想用工作让你安分下来。” 事情还真让范鑫生说准了。 星期一早上,邓一川接到电话,打电话的是纪委副书记苏芩的秘书方亚。 方亚在电话里问:“是邓秘书吗,我是纪委小方。” 邓一川听出了方亚声音。市里这些秘书,他没不熟悉的,关系好的,大家常在一起,不要说声音,就连叹口气都熟悉。 邓一川咳嗽一声:“是方主任啊,我是邓一川。” 方亚不只是苏芩的秘书,还兼着市纪委办公室副主任。这都是为了解决待遇,跟领导久了,待遇自然要上去,但又不能离开领导,只好在本单位下面科室挂个副职,这样以来,待遇也解决了,还可继续留在领导身边,为领导服务。跟方亚一样,邓一川做秘书时,兼的是市政府秘书一科科长。论级别,比方亚还高一点。他是正科待遇,方亚只是副科。 不论正科还是副科,都没秘书两个字含金量高。生活有时候充满这种悖论。 可能是邓一川称呼了方主任,电话那头的方亚不自在起来,道:“邓秘书跟我客气了,感觉这称呼怪怪的,我是小亚,你还是管我叫小方或小亚吧。” 换以前,邓一川当然不会客气地称他们官职,明面上他们都是秘书,私底下又是很好的哥们。方亚以前管他叫川哥,他管方亚叫大丫头。但现在不能。人家还是秘书,他却什么也不是了。 “方秘书什么事?”邓一川也不好意思在称呼上继续纠缠,带着一点恭谦问。 “是这样的,邓秘书出来也有段时间了,调查组那边把你的调查报告转到了我们这边,按常规,纪委是要给你做一个正式结论的,还要给政府那边做专门说明,这样便于你今后能正常工作。刚才苏书记跟我讲,让我联系一下你,看上午能不能过来一趟,苏书记想早点把这个结论做了。” 作结论? 邓一川感觉这事来得有点突兀,他一点准备都没有。而且他也没想到,纪委的结论会这么快。一般情况下,出问题的同志大约要在家里蹲半年,有时甚至一年都没有哪个部门给出说法。尤其现在,陈原的案子还悬着,一点结论都没有。 “现在就过去?” 不管怎么,这是大事,也是必须走的程序。叶芝的死因要追查,但班不能不上。邓一川当然希望有关方面能尽快给自己一个说法。 “当然,如果你有时间的话。”方亚说。 邓一川本来要说,我当然有时间。又一想现在的身份,改口道:“好的,我马上过去,谢谢方秘书。” 他还是没敢称她小方或小亚,更没敢不自量力地唤她大丫头。这一年,很多东西变了,他已不是过去的邓大秘,说话做事,就得格外小心。 八点半,邓一川准时站在了纪委门口。 市委大门不好进啊。邓一川从没想到,有一天他进市委大院,也会被人查验身份,被几个保安反来复去地审问。其中有两个保安邓一川是认得的,以前远远见了他,马上站个笔直,脸上堆满笑,就连眼神也是笑着的。现在倒好,一个个地装不认识,见他进来,马上伸手相拦。 邓一川说是纪委打电话让我来的。保安马上问,纪委哪个领导打的?邓一川没敢说是苏书记,只是告诉接到了方秘书电话。有个保安马上走进去,电话打到了方亚那里,跟方亚通完话,走出来,要邓一川出示身份证,还要填一张表。 邓一川拿起表格,认真看了几眼。上面要写清楚来市委的理由,见什么人,办什么事。邓一川像小学生一样,认真填写完毕。 保安又给他一张纸条,是出入单,声色严厉地说:“记得让方秘书签字,不签字出不了门。” 邓一川也是这个时候才知道,进市委还有这么多手续,以前咋就从不知道这些呢? 人对社会的了解,是跟你身份有很大关系的。你是什么样的人,就能看到什么样的社会。那些从没去过早市上买菜的高官们,怕是永远也不知道一家早市对百姓的意义。 权力会让一个人失真,更会让一个社会失真。因为有了权力,你再也接不着地气。一个不接地气的人,就永远不知道生活的真实。 邓一川发自内心地感慨着。 方亚从办公室走出来,很热情地跟他打招呼。 这一招呼不要紧,马上就从好几个门里探出一些熟悉或不熟悉的脸来,好像邓一川是天外来客,大家争着看稀奇。 邓一川有点悲凉地垂下了头。 方亚显得非常懂事,知道他难受在哪里。尴尬着脸说:“不好意思,本来呢,苏书记一上班就要见你,可是刚才来了下面两个县的纪委书记,说有紧急情况报告,先到我办公室喝口茶。” 邓一川硬着头皮跟方亚进了办公室,方亚悄声道:“别理这些人,他们好无趣。”说完,又觉得这话不说比说了好,进一步解释,“一切都会过去的,一川你要相信自己。” 邓一川此时连感激的心情都没。走进市委大院那一刻,他便明白,他的人生已被彻底改写,以前那个要风有风要雨得雨,在大家眼里风华正茂,前途无量的市长秘书,已成为一个笑谈,供人们在茶余饭后当瓜子去嗑了。 眼前站在方亚面前的他,不过是生活的失败者,被命运狠狠虐了一把的一个倒霉蛋。 他低下头,装作什么也没听到。方亚看他难受的样子,也不知怎么安慰,沏了一杯茶,端在手里,却不知怎么给他。 就在这时候,楼道对面传来声音,是纪委副书记苏芩的,问邓一川到了没? 方亚立马回道:“苏书记,邓秘书早就来了。” “那让他过来吧。” 两个人像是同时遇到了大赦。方亚放下茶杯,冲邓一川说:“走吧,书记要跟你谈呢。” 苏芩并不是纪委一把手。一把手是市委常委巩良碚。当然,邓一川这点事,一把手肯定是不会亲自出面的。苏芩能出面,已经很令邓一川感动了。 “一川啊,里面受委屈了吧?”苏芩站在板桌边,脸上表情很是复杂。 邓一川真是没想到,苏芩开口能说出这样一句话来。他以为,就算苏芩出面,也是居高临下,公事公办的口吻,简单几句把他打发掉。现在还有谁在乎他的感受,不把他当垃圾一脚踹开就算很不错了。 没想一见面,苏芩竟说了一句让他心里温暖得想流泪的话。 邓一川马上说:“谢谢苏书记,配合组织调查是应该的。” “恩,有这认识就好,我还担心你缓不过劲来呢,怎么样,家里都好吧?” 邓一川只能说好。他不可能把老婆章小萱失踪还有卖掉房子的事说给苏芩。 “谢谢苏书记关心,家里一切都好。” “那我就放心了,我还怕这一年多时间,你在里面,家里没人照顾呢。”苏芩说话的样子貌似随意,语气也和蔼,但邓一川还是感觉,苏芩是为了让他能适应,而刻意营造着一种轻松气氛,内心里更是涌上一层感动。 坦率讲,苏芩对邓一川是很不错的。 苏芩惜才,尤其惜邓一川这样的。过去的日子里,纪委副书记苏芩不止一次把这种好感表现出来。苏芩跟陈原也走得近,两人算是能谈得来的那种。很多事上,他们的看法是一致的。自然,遭遇的困境也是一致的。 苏芩在班子中,并不得宠。纪委内部,说话的份量也很有限。一把手巩良碚是个不苟言笑的人,更是一个令人琢磨不透的人。他跟什么也保持着距离,不远,但也绝不近。 在官场上,最属这种人难打交道。因为你永远不知道他的想法,不知道他的喜怒哀乐。无法认知他也就无法判断他。 有句话叫,在官场,不怕你站错队,就怕你不站队。 一个人如果哪边队都不站,这人就颇值得让人玩味了。 巩良碚就是这样一种人。邓一川当秘书多年,从没见巩良碚笑过,也没见他对谁热情过,但你也绝不能说他对谁冷。他始终保持着温和的色彩,见谁也是点点头,而且仅限于点点头,多连半句话都不跟你讲。你找他汇报工作,从他嘴里得到最多的是三个字:“这样啊。”抑或略作吃惊,道一句,“怪不得呢。” 你想听更多的,对不起,没有。 就算是在常委会上,巩良碚也始终保持着他的这一风格,不管听什么,都是一句“这样啊。”轮到他表态,也就几个字。要么:“可以。”“行。”就这么办。”要么就是,“再等等吧。”或者“再听听意见吧。” 苏芩给这样一个人当副手,可想而知她得有多高的智慧。 但今天,面对邓一川,苏芩的智慧显然不够。倒不是邓一川给她出什么难题,没有,问题出在吉东高层对邓一川的态度。 苏芩冷不丁想起昨天她请示市委常委c纪委书记巩良碚时的情景。巩良碚似乎压根没想到邓一川回来,还需要纪委做结论。“有这样的规定吗?”他问苏芩。 苏芩说程序是这样,人是通过纪委带出去的,现在回来了,纪委这边就得先做个结论出来。 “哦?”巩良碚抬起头来,貌似很不相信地看住苏芩。 苏芩知道,巩良碚这眼神,倒不是真的审视一个人回来,还得纪委先做结论。作为快满一任的纪委书记,这方面他要比苏芩懂得多。巩良碚审视的,需要作出结论,这件事怎么由苏芩提出,抑或,是谁交待苏芩为一个小小的邓一川出面做这事? 苏芩的脸红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6章 事出有因 小÷说c网 】,♂小÷说c网 】, 苏芩有红脸的习惯。尤其一些她认为属于秘密的事,别人一旦问起,她便禁不住地脸红。 这也是政治上不成熟的表现之一。 政治上真正成熟的人,比如普天成,比如田中和,还比如巩良碚,这种情况是绝对不会脸红的。越是秘密的事,他们做起来越笃定。 苏芩当然不能说,而且也无法说。 这事的确是有人跟她交待了的。而且不是一个人,两个。 第一个,苏芩怎么也没想到,会是市委书记田中和。 那天田书记将苏芩叫过去,先是拐弯抹角问了一些别的事,然后话头落到邓一川这里。田书记先是发火,说邓一川这一年多教育白接受了。“本来想,有过这次教训,他会改掉他那些坏毛病,会严格要求自己。组织也不是不给他机会,毕竟我们也是爱才的。可他不但不反思自己,反而坏毛病比以前多了许多,这样下去,危险!” 田书记重重地用了危险两个字。 苏芩只好问:“他又做什么了,惹书记这么不高兴?” 田中和说:“不是惹我生气,是他目无组织目无原则,出来这长时间了,他向哪一级组织汇报过?还有,最近听说他跟一些社会上不三不四的人在一起,好像借叶芝同志的死兴风作浪。” 苏芩心里腾一声,她就怕田中和提这个。 邓一川出来后,苏芩一直在关注。这既是对陈原负责,更是对邓一川负责。邓一川在外面做什么,跟什么人在一起,苏芩了解得都非常细。 叶芝出事,在吉东激起的漩涡很大。市委市府两个大院,表面上看似很平静,但暗中,议论声此起彼伏,想禁都禁不住。这已经不是不让人说话的年代,有些话大家可以不讲在明面,私底下,三c五个在一起,却什么也讲。 作为陈原的朋友,叶芝出事,苏芩比谁都难过。但她不能表现出来,也无法表现。只能将痛苦藏在心里。内心里,苏芩巴望有人把此事揭开,曝出去,事情只有闹大,上面才会出面。所以当听说邓一川也在暗中调查此事时,苏芩非但没阻拦,还暗暗给他鼓劲。但心里同时也担心,这会让邓一川处境非常不利。 苏芩知道,关注此事的人很多。盯着邓一川的人,也绝不会只是她一个。 现在果然证明,书记田中和也知道这事了。 田中和又说:“你是纪委书记,你得想办法阻止,不能让他借这些事再兴什么风作什么浪。还是那句话,对邓一川,我们是跟陈原分开看待的,只要他个人没什么问题,组织上还是会给他机会,也希望他能珍惜这样的机会。年轻人嘛,以前出这样那样的问题,是受陈原同志的影响,组织上能理解,改过来就是好同志。可他要是顽固,既不接受教训也不反思自己,仍然在错误的道路上一意孤行,那就怪不得我们了。” 顿了一会,田中和又说:“是不是啊苏书记?” 苏芩不说点什么真是不行了,硬着头皮接话道:“这些事我还真不了解,这样吧书记,我下去后马上调查,如果他真有这方面的迹象,纪委立即找他谈话。我同意书记的意见,对年轻人,我们还是本着能培养的培养,能挽救的挽救。邓一川是聪明人,我们只要把态度亮给他,相信他会做出正确选择的。” “好!”田中和叫了一声好,就又跟苏芩说起别的事。 这便是谈话的艺术。越是重要的事,谈得越短。有些甚至点到为止,绝不多谈。 不管田中和再谈什么,那天的苏芩是再也听不进去了。而且苏芩坚信,田中和嘴上说要挽救邓一川,重新给他机会。但她敢保证,田中和绝不会真的去挽救邓一川。怕是在挽救他自己。 田中和做了什么,苏芩不能说不清楚。田中和怕什么,苏芩更是明白。事实上叶芝一死,吉东很多人都怕起来。这怕是他们一开始没想到的。毕竟死的是市长夫人啊,如果有人真较起真来,揪住不放,吉东可能就要大地震。这是田中和绝不想看到的。 田中和真正的意思,无非就是通过她警告邓一川,给邓一川敲警钟。 苏芩能警告吗? 内心里,苏芩多么希望邓一川坚持下去啊。而且她也相信,邓一川不会被谁吓住,更不会在这个时候被什么诱惑,以苏芩对邓一川的了解,为了陈原夫妇,邓一川什么都可以豁出去。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可她也怕。田中和那番话,绝不只是说说。如果邓一川真的激怒了他,他真是什么都可以做出来。 苏芩不想邓一川二度进去,真的不想。 另一个找她的,是省委秘书长普天成。 这很令苏芩吃惊。 苏芩真是没想到,这种时候,普天成会记起她,还将她刻意请去省里。 普天成也跟她谈到了邓一川,是在谈完其他事以后,普天成装作很随意地问:“对了,陈原那个秘书,最近怎么样了?” 苏芩说:“首长是说邓一川啊,调查已经结束,人放出来了,但结论还没做。” “没做,为什么?”普天成装作很惊讶。 苏芩不好回答,只能搪塞道:“最近各方都忙,这事还没顾上呢。” “你们啊——”普天成叹了一声,道,“对待年轻人,不可这样,有问题就交司法机关,如果人家真没问题,该走啥程序走啥程序,不能因为领导出了事,就让下面人个个不安。这事你操点心,尽快落实。” 苏芩正要应声,普天成又说:“对了,等程序走完,具体往哪安排工作,不用自救他个人意见,他原来好像在文联,既然当秘书不合适,就让他去干专业,跟组织上说说,调他到博物馆去,让他继续干专业。” “博物馆?” 那天苏芩在普天成办公室楞住了。回来多日,苏芩一直在想这个问题。跟田中和说话一样,苏芩坚信,普天成也绝不是让邓一川去博物馆去搞专业。那又是什么呢,干嘛要提前给邓一川找好岗位? 后来苏芩忽地明白过来。她想起了博物馆现任馆长,更想起了半年前博物馆发生的一件事,博物馆会计夏青河死了! 将这些联想到一起后,苏芩吓出一身冷汗。天啊,普天成到底想让邓一川干什么? 或者,普天成在吉东,究竟布着怎样一盘棋? 此时此刻,苏芩面对着邓一川,竟一时不知怎么张口。 苏芩怔想一会,心思回到现实中。冲站在边上的方亚道:“小方帮我给一川倒杯茶,我记得一川好像爱喝白茶,我柜子里正好有安吉白茶。” 方亚马上哎了一声,帮邓一川沏茶去了。 邓一川心里又是一阵感动。没想苏书记连他爱喝什么茶都知道。可他现在有这资格享受这些吗,忙说:“别,别,苏书记我自己来,倒杯白开水就行。”说着抢过方亚手里纸杯,给自己倒了一杯白开,端在手上,又像一个犯过错误的学生等待处罚一样站在那里。 苏芩哀怜地叹了一声。 “坐吧,都别站着。”苏芩知道邓一川的难受在哪里,她必须将邓一川的这种难受与尴尬化解掉。 邓一川还是不敢往沙发上坐,瞅了一眼,见墙边有个小凳子,应该是苏芩以前放花的,现在空着。走过去坐了下来。 方亚看着他的样子,有点呆。大约她也没想到,一场调查会把一个那么自信的人改变成这样。 “一川啊,知道今天让你来的意思不?”苏芩拉开了话头。 邓一川起忙起了起身,道:“方科长电话里跟我讲了,是组织上关心我,对我的事做个结论吧?” “对,是做结论。首先呢,我代表组织,感谢你这段时间,不,是一年多,对调查工作的配合。你在里面的表现,组织上也都知道,这里我就不做评论了。” 邓一川心里哦一声,目光始终不敢离开苏芩那张脸。 “关于陈原同志的案子,目前调查还没结束,但对你和其他几个相关人员的调查,已全部结束。” 邓一川清楚,所谓的几个相关人员,就是他们几个。他,还有另一位秘书肖俊臣,原来秘书二科的,跟过陈原一段时间,他担任陈原秘书后,肖俊臣提拔了起来,是秘书二科科长。但中心工作还是为陈原服务。据他知道,肖俊臣一进去,就把之前跟陈原时所有事都交待了出来。目前肖俊臣还在里面,估计出来的可能性为零。 司机老李,一个非常老实的人。邓一川印象中,老李是一句话能憋三天那种性格,过去工作当中,很少见老李说话。总是默默无闻干着该干的工作。但是不幸得很,进去后他话突然间多了起来,将这些年为陈原代收过什么,车里放过什么,往家里送过什么。哪些企业通过他给陈原送过烟酒送过土特产,有多少,分别放在了哪里,等等,一点不拉都道了出来。 好在,这里面都没邓一川的份。不是邓一川提前防着什么,而是每次去企业,或者节假日,老李打电话,说有份小礼品在他车上,要他拿回去,邓一川总会说,我家里人少,用不着那些,老李你家人多,你拿去吧。老李呢,也就不客气,一声不响就把邓一川那份也拿去了。 为这事,邓一川没少挨章小萱和丈母娘叶绿的骂。有次章小萱竟然找到老李,跟老李理论:“凭什么啊,一次两次的倒也罢了,咱也不是没见过东西,可老这样,你好意思吗?” 老李将这话反馈给邓一川,邓一川说:“别听她的,她这是胡搅蛮缠,她以为人家给我们送金山银山啊,不就几袋土特产,拿回去也没地方放,再说拿来拿去,影响多不好。” 平日话不多的老李马上接话道:“是嘛,就一点儿土特产,也不值几个钱。” 这两天邓一川听说,老李交待出的绝不是土特产,单是名烟名酒,还有各种购物券充值卡什么的,加起来高达一百四十多万,而这一大半,调查来调查去,全调查到了老李自己家。仅是给老李核实的,就高达九十多万。 更可怕的,有些珍贵礼品放在车上,市长高原是不会主动提的,老李竟然以为高原忘了。 其中就有两幅名画。还有两件古董。这四样东西,到现在还没定性。到底是该定给高原还是该定给老李? 但有一点,邓一川很清楚,老李也出不来了。不然,今天很可能会在这幢楼遇上他。 一个司机借着市长名义,中饱私襄这么多,也是醉了。 邓一川又把思想集中起来,认真听苏芩讲。 苏芩说:“按照相关程序,调查结束后,确定你没有任何问题,组织要出面为你澄清。今天呢,就算是我代表纪委,先跟你谈谈心。一来,感谢你的配合,帮我们查清了陈原同志在担任市长期间所犯的各种错误。二呢,想听听你的意见,对这一段时期的调查,你还有什么想法?” 苏芩说到这,顿住了。 邓一川心里说,有,想法很多。但嘴上却说:“没有,真的没有,我很感谢组织,是组织在关键时刻救了我,如果不是这次调查,我很可能也会跟着犯错误。” 邓一川说这些话如此流畅,如此诚恳,这在苏芩看来,是件十分有意思的事。她印象中的邓一川,真不是这样。但一想邓一川在里面的种种表现,苏芩锁着的眉头松开了。 苏芩说:“没有就好,有呢,也没关系,什么时候想找组织谈,就开诚布公地跟组织谈。当然,直接找我也可以。” “谢谢苏书记,我真没有,现在没有,以后也不会有。”邓一川进一步表态。他表态的样子让人一点看不出破绽。苏芩不得不佩服,经历对人的磨砺还有改变,真是很神奇。 苏芩脸上浮出一层欣慰,继续道:“第三嘛,既然调查结束,你呢,也没任何问题,就要重新面对工作,这是今天找你来的主要内容。” 邓一川哦了一声。工作两个字,让他心里一热。这段日子一直在外面奔波,上班的感觉好像被冲淡,今天重新回到大院,愿望突然强烈了许多。 他有点急切地看住苏芩。 苏芩道:“我希望你能正确对待这次调查,不要给自己留下任何阴影,也不要有思想上的顾虑。不能因为接受了一次调查,就变得心灰意冷,在人前抬不起头来。这种思想要不得。依然要像以前那样,充满信心地去工作,这点你能做到吗?” 邓一川想了想,没说能也没说不能,只是机械地点了下头。 苏芩又说:“当然,组织上呢,也不会因为你接受过一次调查,就把你打入另类。毕竟犯错误的是高原,不是你。至于下一步你到哪工作,这个我还不能明确告诉你,需要组织研究讨论。但不管到哪,都要打起信心来,要有热情,懂吗?” 苏芩本来想把普天成说过的博物馆直接道出来,话到嘴边,突然又拐了个弯。决计先含糊一下。 她知道,有些事情说的早了不好。 苏芩前面的话,虽说也说的中肯,但多是官方语言,邓一川也只当是按官方语言来听。他知道,这种场合,不官方是不行的。 苏芩最后这一声懂吗,却让邓一川心里狠狠地暖了一下。 这可一点不是官方语言啊,是打苏芩内心里发出的。 邓一川的目光变得朦胧起来,甚至有点要湿。现在的邓一川,太需要这种声音,太需要这种鼓励和感动。 “我懂。”邓一川郑重地点了点头。 谈话又持续了十来分钟,因为外面有人等着见苏芩,苏芩也不敢太让邓一川占掉时间。最后她跟邓一川交待几句,归纳起来就是: 一:不要有包袱,正确对待这次调查。 二:对今后工作要有信心,不管将来去哪里上班,做什么工作,都不要因这事拖住后腿,要扬起头,往前看。 三:有事可以大胆主动找组织反映,也可以直接找她。她这扇门,不会为邓一川关上,随时欢迎他来谈心。 四:不能对组织有任何抱怨情绪,更不能消极。 说到这,苏芩顿了顿,斟酌了半天词藻,道,叶芝的死,我也很难过。但这件事上,我希望你不要搅进去太多,你自己的前途也很重要,明白吗? 邓一川想了想,道:“明白,请苏书记放心,我绝不会多事,但也绝不会做一个没有底线的人。 听了底线两个字,苏芩眉头猛一紧,随后,缓缓放开了。 苏芩内心里,其实是不愿邓一川妥协的。 妥协的人太多,那些人就越发肆无忌惮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7章 尴尬遭遇 小÷说c网 】,♂小÷说c网 】, 上班之事并不是跟苏芩谈完话就能落实。按苏芩的指示,邓一川去了一趟市政府。接待他的是以前他的上司,市政府办公室主任晋平原。 这人有个外号,以前邓一川他们私下从不叫他晋主任,叫他慢主任。 他最大的特点就是慢。 做任何事包括说话都是慢悠悠的,一年中见不到他快一次。他能把慢这个字发挥到极致,发挥到让邓一川们崩溃的程度。 晋平原看到他,没做任何吃惊,脸上没一点表情,只是冷道道地说了一句:“回来了啊。”然后就坐下看文件。 看了大半天,抬起头来又问一句:“纪委那边谈过话了吧?” 邓一川说谈过了。 然后晋平原就没话了,又翻文件,好像文件里有啥古董一样。 翻半天,再次抬起头,又说一句:“纪委还没跟政府通气呢。”然后就又打开另一份文件,看了起来。 邓一川找晋平原,一共听了他四句话,最后得到的答复是,先回去,啥时上班等电话。 见他不解,晋平原站起身,略显失望地道:“一川啊,政府办事啥规矩,你应该懂。调查是结束了,可上班这事,也不是谁打声招呼就能定下的。先回去吧,有消息我会电话告诉你。这来来去去的,折腾。你不自在别人也不自在。” 邓一川不明白晋平原是在同情他还是在挖苦他,因为晋平原没表情。人要没有表情,说出的话就不好判断。不过晋平原最后这句倒很实在,你不自在别人也不自在。 比如此刻,他跟晋平原两人就都不自在。 以前那种自在的机会一去不复返了。 邓一川只能把上班的事先放起来。他必须要等别人自在的时候再去找,要是弄得大家都不自在,那就是他的罪过了。 下楼的时候,邓一川碰到了一个人,新任市长许怀远的秘书史晓光。 陈原出事后,市长一职先是空着,围绕市长一职,吉东又演绎了一场硝烟弥漫的激烈战争。这场战争不只是让吉东峰火连天,甚至引得海东高层也陷入一场无序,各方连连出手,都想将自己的力量安插进来。 当然,那个时候邓一川在里面,确切消息他是听不到的。是出来这几天断断续续听说的。 先是说,常务副市长王华伟摆出一副志在必得的样,上下活动,四处用劲。该拜的山头都拜了,该疏通的渠道都疏通了。大家也都认为,市长一职非王华伟莫属。因为按常规,市长出事,常务副市长接任的可能性极大。加上陈原在职时,跟王华伟像一对冤家仇人,两人意见没一次合拍过。陈原出问题,就证明王华伟是正确的,这是官场最基本的推理。 遗憾的是没有。 专职副书记唐颖也做过不少努力。正常情况下,从市委专职副书记挪到市长位子上,也是顺理成章的事。 女书记唐颖也想按这思路搏一把,但最终结果是,省里连动动她的意思都没有。她那条线上的领导,在省里怕是说话的资格都还不具备,这让副书记唐颖非常绝望。 人在官场上,都在等机会,一个人出事,等于是给许多人陡添了机会。 像陈原出事这样的机会,可不是常有。很多人都是被别人不出事熬到老的。官场最黄金的时间就那么几年,那几年你要是没机会提升上去,怕就原地踏步到老了。 问题是现在还不让你原地踏步。因为你原地踏步,又影响了后来者前进的步伐。所以当你停止不前时,上面的做法就是给你找一个闲职,让你腾开这个位子,然后将后来者安排上来。 僧多肉少,显眼的位子就那么几个,大家都在盯都在挤。所以这方面,你也没有怨恨别人的理由,只怪自己上面没人或者人不硬。 问题似乎也不是出在这上面。 有一种说法是,王华伟和唐颖用力过猛,反而让省里为难。这种情况在官场切实存在,有时为一个位子,几方争执不下,谁也不肯让步,反而让决策者无法平衡,最终只好谁也不提,另行择人。 不管内幕是不是这样,真实情况是唐颖和王华伟最终都没能谋成,省里派了许怀远到吉东,接替陈原。 邓一川知道许怀远,之前他是省政府政研室副主任,一个理论水平相当不错的人。 当然,邓一川还知道许怀远另一些事,包括在省里站谁的队。 没有不站队的干部,只有站错队或站不了队的干部。 许怀远到了吉东,围绕着选谁做秘书,也是颇费了一番脑子。据说最先秘书长王维民推荐的是跟邓一川一起进了市政府的秘书三科副科长郭跃文,许怀远用了一周,不用了。具体原由邓一川不得而知,但依他对郭跃文的了解,问题应该出在郭跃文的固执上。 郭跃文之前是吉东广播电视报的记者,台柱子。此人笔杆子不错,按理说不在邓一川之下,但他最大的特点,就是有主见。 领导用秘书,用的是你的悟性,你的温顺,还有善察上义。而不是用你的主见,更不是固执。 固执是秘书最大的敌人,一个人如果有了固执,且不思悔改,这人基本就废了,跟秘书这行,算是彻底无缘。 试想一下,你比领导还有主见,是让领导听你的,还是你听领导的? 这么简单的道理,可惜很多人不明白。 许怀远后来选了史晓光。这有两个原因,一是史晓光之前在市政府政研室,跟许怀远是上下级关系,两人老早就有接触,彼此熟悉。二是史晓光跟邓一川一样,是个懂规矩且讲规矩的人。 官场做事,光懂规矩不行,还得讲规矩。 凡事都一样,懂行的人多,真正守规矩讲规矩的,不多。 邓一川看见史晓光,步子放慢了些。他怕遇到熟人,更怕遇到跟他资历差不多的熟人。 以前做秘书,虽然没跟史晓光发生什么不快,但毕竟,地位还有身份比史晓光要亮堂一些。史晓光在政研室负责材料这一块,说白了就是专门负责市长陈原的材料,讲话稿啊什么的,遇到大材料,比如政府工作报告等,就得他们几个合起来弄。 两人意见不一致时,史晓光会主动以邓一川的意见为主。因为史晓光懂得,邓一川比他更懂陈原。 可现在,人家成了新市长秘书,取代了他原来的位置。邓一川就不能拿他当熟人了。 走在前面的史晓光肯定也感觉到了,看样子要停下来,但他所处的位置正好是常务副市长王华伟办公室。这幢楼上,办公室布局不一样。市长办公室是单设的,其他副市长,包括常务副市长王华伟,办公室虽然也是套间,但秘书不单独拥有办公室,而是在外间坐着。 史晓光此时的位置,正好跟王华伟秘书田瞳对到一起。田瞳稍稍抬一下眼,就能看到史晓光。就算不抬眼,余光一扫,史晓光跟谁打招呼,就能看个一清二楚。 史晓光略一犹豫,往楼梯那边去了。 邓一川也不好磨蹭太久,只是保持着距离,跟在史晓光后面。 到楼梯口时,史晓光借故看手中文件,突然停下了步子。 这让邓一川很难堪。继续往前走吧,肯定要跟史晓光打照面。不走吧,自己又能到哪去,总不能一直僵楼道里吧? 这时候邓一川看见了厕所。 厕所有时候还有另一种用途,藏人。 邓一川一转身,进了卫生间。 他本来没有解手的意思,但此刻不能不解,于是装模作样,就往小便器跟前去。不幸得很,进来时没发现,等他对着小便器时,才发现旁边还站着一人,管后勤的政府办副主任老刘。邓一川叫了一声苦,遇上谁也别遇上这个老刘。 这人在市政府号称怪物,干了十二年办公室副主任,依然没能取掉那个副字。奇葩的是,每次给他变动一下工作,他都大呼小叫,死活不离开市府,不离开后勤这个岗。 如果说邓一川市府里跟哪个领导有过节,老刘绝对算得上一个。当秘书的时候,因为很多事,他没少跟老刘吵,不吵由不得,不吵就要耽误事,耽误了别的事不要紧,耽误了市长的事,没一个有好果子吃。 老刘一边撒尿一边扫一眼身旁的邓一川,他也没想到能在厕所遇见邓一川,一时有些紧张。但旋即就不紧张了。是啊,老刘紧张什么,要紧张也是该邓一川紧张。 “你出来了啊,你怎么能出来呢?”不紧张的老刘这样问邓一川。 邓一川无法回答,只能装听不见。 老刘不甘休:“哎,我说,你怎么就出来了呢,这我可就不明白了呢?说说,怎么出来的?” 邓一川能说什么,只能憋着气往外撒尿,可太不争气了,越是想撒出尿来,越是一滴也挤不出,可把他急的。 老刘见他急,用安慰的口吻道:“别使劲了,有尿没尿自己不知道啊,非要那么用劲。”又道,“你没啥问题吧,明明没尿却要跑卫生间来?” 邓一川不敢再硬挤下去,再挤下去,会让老刘羞辱死。于是提起裤子,什么也没敢说,疾步走了出来。 史晓光居然还在,看似专注地在楼梯角翻着文件。 什么文件不能拿回办公室看啊,非要在这里堵住他下楼的路。 邓一川心里叫苦。同时跟自己说,只有豁出去下楼了。 这个世界上很多时候我们是无路可走的,我们的路早已被别人占住。如果你没有足够勇气,人生这条是无法走下去的。 邓一川鼓了鼓劲,抬腿迈步,狠着心朝史晓光站着的方向走去。 跟史晓光擦身而过时,邓一川听到了嗵嗵的心跳声。还好,史晓光像是没发现他似的,让他相对轻松地越过他,迈步下了台阶。 就在邓一川下了三个台阶时,身后突然传来一声:“等一等。” 这声音无疑是身后史晓光发出的,而且铁定是在说他。邓一川下意识地停住步子,回过目光。 “边走边说。”史晓光给了他这么一句,往楼下走去。 邓一川只好跟上,就听史晓光说:“能出来就是好事,啥也甭多想,出来就是一切。” 就这么一句,邓一川就感动了,眼泪几乎要流出来。他嗯了一声,下楼梯的双腿有点打战,心里竟也变得热乎乎的。 “本来要去看你的,可干我们这行的,时间根本由不得自己,兄弟你甭生气。” 兄弟,史晓光竟称他兄弟。就是以前他最火最红的时候,他在心里也没拿史晓光当兄弟。 “你先安顿下来,等我忙过这阵子,等老板他们下了乡,就去找你喝酒。” 楼梯上上来两个人,一男一女。男的不认识,四十多岁。女的一张嫩脸,头发梳的也很别致。是机要室的小文,大家都喜欢叫她小蚊子。因为她说话声音很小,好像每一句话都很机要,第三者听不得似的。以前上班,小蚊子有事没事就往五楼去,五楼是市长陈原办公的地方,邓一川的办公室也在五楼。 按规定,但凡有重要文件或电话,必须经相关领导点头后交由邓一川送达给市长陈原,可小蚊子总是把这规定忘掉,常常拿着机要单就往陈原办公室闯。 女人都是有心计的,这点邓一川懂,但他从不点破。 这个世界如果聪明人把什么也说破,那就很没意思。更多的时候,你得给别人留下做梦的空间。 好在陈原不好这口,所以跑了一段时间,小蚊子就不跑了。以后有了文件或电话纪录什么的,甚至楼也不上,直接打电话给邓一川,让他去取。邓一川为此还跟她拌过几次嘴。 小蚊子先停下脚步,侧过身,给史晓光让出一条通道。满脸浮着笑,眼睛里动着情,软软地跟史晓光说:“大秘书早,有些日子没看到大秘书子。” 史晓光哦哦了两声,没怎么理她,倒是跟她身边的中年男人打了声招呼:“李总早,到这边有事啊?” 李总像是受了宠幸似的,马上点头哈腰:“老板在不,我有重要事找老板汇报。” “在呢,快上去。”史晓光说着,伸手往楼上戳了戳,意思是让李总抓紧上去。 小蚊子这才像是看到邓一川,露出很惊讶的表情:“这这不是那个谁嘛,怎么,回来办手续了?” 此时的邓一川多少有些不适应,对小蚊子的话没反应过,机械地跟着问:“手续,我办什么手续?” “哦,不办手续啊,厉害。”小蚊子说完,跟李总走了。邓一川感觉怪怪的,仔细一想,明白了。 人家是说他来办离开政府的手续。 狠啊!邓一川忍不住地回过头,冲小蚊子后背看了一眼。 她的背很光滑,虽然有黑裙裹着,但还是能感觉出那种光滑来,如鱼一般。两条腿虽稍稍有点弯曲,不是笔直的,但肉感的光芒依然耀眼。尤其站在下面看正在攀爬楼梯的小蚊子,风景很有些不一样。 “走吧,发什么楞,这种势利小人,犯不着跟她斗气。”史晓光说。 “我没斗。”邓一川替自己辩解,他真的没斗。他只是不明白,一个人的嘴,怎么可以这么损呢?以前他还觉,这女人虽然虚伪,有时也带着些不该带的矫情,但不至于让人生厌。可今天,他有种吞了苍蝇的反胃感。 “送你一句话,这种时候,对所有人的蔑视c挖苦c讥讽,都要抱听不见看不见的态度,否则你挺不过去。” 邓一川本想说,没啥挺不过去。又觉这话会伤了史晓光的热情,改口说了声:“谢谢。” “还有,他们不想让你留在政府,就算你现在出来了,他们也会刁难你,因为你让许多人心里不舒服。所以,你别抱太大希望,对下一步,还是早做打算。” “这我理解,我也没想留在这里。”邓一川如实说。 “我现在真是帮不了你,人在江湖,身不由已啊,还望你能理解。”史晓光面露难色地道。 邓一川哪能不理解。想起自己做市长秘书的时候,也不是啥忙也能忙。有次有个大学同学遇到了非常现实的问题,教育系统的,因为上课将一位女生批评了几句,批评得可能重了点,女生想不通,跳楼了。万幸,没出人命,但摔坏了腰,一辈子都要在轮椅上了。 这事吧,你要说是怪他这位同学,也太牵强,老师是做什么的,不就教书育人。那位女生在课堂上跟拿手机跟男朋友聊天,聊的内容还很露骨,好多是邓一川们这个年龄也说不出口的。 同学拿过女生手机,也确实看到了那些聊天内容,其中还有一张女生的半裸照,就是上身赤裸的那种。同学也不算多事,修养还是很不错的,没把这些在课堂上讲出来,替女生守住了秘密。 事后想,根本不是说同学批评了女生,女生受不了。关键还是聊天内容还有那张照片。女生大约这些东西让老师看到,没脸活了,这才是跳楼的直接原因。 但在公开场合,同学敢说吗?加上女生父母有点背景,跟省里某厅长是本家,一个爷爷的后人。这下好,家属打着厅长旗号,在学校闹来闹去。市里呢,又碍着厅长面子,不敢跟家属做工作,只能将责任一味怪在他同学身上。 当时同学老婆找来,求他在陈原面前说句话,或者把实情讲给陈原。但邓一川敢吗? 最终同学被开除公职,清除出教师队伍,赔了女生家六十万。就这还不行,有人非要他带着老婆离开吉东,生怕留在吉东,将来会翻案。因为官场的事永远是这样,今天你在位子上,一切都就是你的,明天你离开位子,一切又都将成为别人的。 有些领导离开位子开,被翻的老帐一件连着一件,好几年都翻不完。领导是活该,关键是下面的人得跟着遭殃。所以,将一件事做得干净彻底是多么的重要。 结果同学带着老婆去了东北。 同学老婆娘家在东北吉林。 想想同学当时的心境,该有多恨他啊。 “理解,我能理解。我们其实根本不是自己,我们是谁,有时连自己都不知道。”邓一川跟着发起了感慨。 “也没那么严重,凡事不要想得太悲观,太悲观就活不下去。我不能帮你,但有一个人能帮你,遇到过不去的坎时,大胆去找她。” “谁?”邓一川本来是不对史晓光抱啥希望的,但史晓光这些话,不只是暖了他的心,也让他看到了浊流中清新的一面。他抱着试探的口吻道。 “这人已经见过你,跟你谈过话,难道你自己没感觉出来?” 邓一川跟在史晓光后面的步子猛又止住,惊愕了半天,不敢相信似地道:“难道你是在说她?” 史晓光坦然一笑:“你啊,让人家关一年,脑子生锈了。” 这时候楼口响来说说笑笑的声音,听得出,是常务副市长王华伟在一干人簇拥下上楼来了。 政府办公大楼本来是有电梯的,但领导们通常不爱坐电梯,因为电梯太封闭,空气也不好,而且电梯里一旦遇到不爱待见的人,想躲都躲不开。所以领导们只要不遇到十分紧张的事,一般都是走楼梯。 两个人再躲就来不及了,史晓光看了一眼邓一川,本来还想一鼓作气带邓一川下楼,他倒要看看,今天华伟副市长会给邓一川赏哪出,邓一川却道:“史秘书你先下吧,我到二楼再办点事。” 他没说去二楼洗手间,但刚避过史晓光,便一头钻进了卫生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8章 触碰雷区 小÷说c网 】,♂小÷说c网 】, 沈丹四处找邓一川,说她查到那天车祸真相了。 那天之后邓一川没再跟沈丹联系,见别人都是有意避着沈丹。 邓一川不想让沈丹也陷进来,更不想再发生那种令人胆战心惊的事。有啥事他一个人扛,不必再拉上一个垫背的。 外面租房的事同样没跟沈丹讲。沈丹如果晓得了,还不知发多大脾气呢。沈丹绝不会同意他租房,指不定又要让他去她那儿过度。 这话邓一川刚出来时沈丹就说过。沈丹在吉东不只是一套房,以前她还将一套房拿出来做公益,搞成旅行者之家那种,专门供那些住不起酒店但有点小情怀的穷游族过夜。后来被公安叫停,有人举报这里常常在深更半夜搞乌七八糟的事。 把沈丹气的,发誓再也不做这些没名堂的事了。 目前这房子闲着,沈丹说,邓一川要是想住,随时可以搬进去。 邓一川刚从范鑫生那边回来。这两天他收获不错,张力勤已经明确告诉他,叫赵间平的保安已经到了他们手里。不过接下来具体怎么审,张力勤也不知道了。他说虽然被抽进了专案小组,但目前为止他还不知道专案组具体办什么案,上面不说,他也不敢问。只是接到什么命令,就配合做什么。 张力勤告诉邓一川,上面可能有大行动。同时提醒邓一川,叶芝的事让他不要乱插手,更不要稀里糊涂就去追踪人。“案子很大,涉及到的面太广。叶芝的死只是一条线,专案组很可能是利用这条线,层层深挖。具体情况我也不能告诉你太多,但有一点你必须注意,以后管好自己,千万别乱来,打草惊蛇是一方面,你自己的安全也很重要,沿江大桥的教训千万别忘了。” 邓一川能听得出事态的严重性,但让他立即死心,还是做不到。 范鑫生两口子也是跟他一样,嘴上说上面可能要行动,不可乱来,但步子却一刻也没停。范鑫生告诉邓一川,柳建枫最近情绪很反常,在单位无端地发火。昨天在会上,又把好几个科室的人训了一通,两个副书记也让他骂得狗血喷头。 “领导骂人是正常的,这不代表什么。”邓一川说。 “骂跟骂不一样,以前骂人,至少还有个借口。最近真是乱发火,很明显已经乱了方寸。”范鑫得多少带着点得意。 “这是你一厢情愿,我可不敢抱这幻想。” “对了,昨天袁杰老婆找到单位,哭哭啼啼闹了一下午。”范鑫生又说。 “她哭什么?” “柳建枫把气撒在袁杰头上,袁杰回去就打老婆。” “这种事毫无价值。” “但袁杰老婆在楼道里说了一句话,这话很有价值。” “什么话?” “好像是说,柳建枫再不管,她就把他们干的丑事说到大街上去。其中她讲到了花蕾中学。” “蓓蕾中学,就是林潇苏那所中学?” “是。袁杰老婆当时是气昏了头,她跑来见柳建枫,原本指望着让柳建枫管管她男人。柳建枫嫌她烦,让办公室人员将她轰出去。这女人就发了飙,在楼道里乱骂一气,见谁咬谁,吓得办公室主任都不敢往她身边去。她骂,别以为你们干的脏事我不知道,一个个看着光亮,干的却是禽兽不如的事。中间她说了一句,那些十五c六岁的女孩子,是谁糟蹋的?还喊了一声作孽啊。” 邓一川头里嗡一声。十五c六岁的女孩子? 记忆里哗地闪出一件事来,还在陈原没出事的时候,有天晚上很晚了,三江集团老总江上敏请银行几位领导吃饭,邀他作陪。吃过饭很晚了,领导们又去洗脚城沐了足,等送走客人,已是深夜十一点多钟。邓一川因为有个材料没赶出来,第二天陈原要用,就又回到办公室。 路过陈原办公室时,见灯还亮着,邓一川敲门进去。陈原脸色阴沉,像是刚跟谁吵过架。邓一川给陈原杯子里换了水,小心谨慎问:“市长不高兴了?” 陈原重重道:“我拿什么高兴,一帮败家子!”说着将一大撂材料扔到邓一川面前。邓一川一看,是审计局送来的审计报告,三年来吉东五个工业园区土地出让金使用情况的审计。 邓一川以为陈原是为这个发火,安慰道:“这样的事也不是一件两件了,市长还是消消气,没必要拿他们的错误惩罚自己。” “我是不想生气,可你知道他们还做什么吗,借你十个胆,也想象不到!”说着陈原猛地拉开抽屉,拿出一个档案袋,抽出一封材料,扔给邓一川。 邓一川刚打开,只看了题目和开头两行。陈原猛地醒过神,一把拿走材料:“算了,这些事你还是不知道为好,太触目惊心了。” 那封材料邓一川再也没看到,后来陈原也没再提起。此时经范鑫生一说,他才忽地想起,材料好像跟这事有关,是封检举信,开头几行字是,我们是蓓蕾中学几位老师,含泪向领导反应发生在我校骇人听闻的一件事。 后面的,因为陈原抢的急,他没看到。此刻,邓一川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莫非,有人利用蓓蕾中学,专门搞少女输出? 这个想法把他吓了一跳,慌张地看住范鑫生。范鑫生似乎比他淡定一些,见他骇然,道:“一川,知道你碰了什么雷区吗?” 邓一川脸色陡变,说话声音也颤起来:“难道,这都是真的?” 范鑫生重重点头:“没错,市长出事,肯定跟这有关。我敢打赌,一定是有人通过叶芝,将此事反映给市长。对方怕事情暴露,抢先下手,给市长做了局。” 邓一川如遭五雷轰顶,脸上一点血色都没了。嘴唇发着颤,说不出话来。 一种预感告诉他,范鑫生说出的是事实。他在看守所的时候,数次想过陈原出事的原因,啥都想到了,但啥也解释不通,或者不那么符合逻辑。按范鑫生说的这个想下去,一切就都合乎情理。 “他们真能干!”半天,他吐出这么一句。 范鑫生家出来,邓一川肚子饿得咕咕叫。范鑫生老婆赵星倒是要留他吃饭,可他哪能吃得下去。就在他决计去街头随便找家饭馆应付一下时,沈丹电话来了。 沈丹说有急事,必须马上见他。 四处是急事,四处都是炸弹。邓一川告诉沈丹自己的位置,沈丹让他别离开,她马上过来接他。 见了面,沈丹果然脸色沉重。 “我知道那几个王八蛋是谁了,是一家驾校的车,开车的是两名教练,背后主谋肯定是王土匪!” 王土匪就是王华伟儿子王军。 吉东私下很多场合,人们都这样说王军。 一听是驾校的车,邓一川基本也就信了。“理由呢?”他问。 “还用问理由吗,明摆着就是不让我们见林潇苏林老师,他们怕。” “怕什么?”邓一川故意问。 “一川这事很大,得找个地方跟你细说。还没吃饭吧,今天得找个好点的地方,咱俩庆祝一下。” “庆祝?”邓一川有点不明白。 “车祸罪魁祸首找到了,当然要庆祝。这帮王八蛋不就是怕我们查出真相吗,想吓退我们,门都没。去燕子楼,就是要让他们看看,我们不但还活着,还要义无反顾走下去,我倒要看看,他们能跋扈到哪天。” 沈丹一番话,又激起邓一川血性来。现在光有恐惧不行,太过谨慎反而会让对方误以为他退缩了。应声道:“好吧,那就去燕子楼。” 沈丹掉了个头,一脚油门,车子朝西而去。 “可那样高大上的地方,就你我两个,怎么吃啊?”邓一川忽然又说。 燕子楼在吉东算是档次很高的了,以前邓一川没少在那里消费。几乎吉东大点的企业,都在那里请过他。曾国富请的最多,还送给他几张卡。他特别爱吃那里的一道菜,“山珍八卷”,就是用一张薄薄的类似于煎饼的饼子卷上八味山珍,就着燕子楼秘制的酱吃。 味道鲜而不腻,嚼起来特别有劲道,而且营养价值极高。 当然,价格也不菲,招牌菜嘛。如果再来一碗他们独特的“燕窝汤”,那就更绝。 邓一川已经流下了口水。 对了,有一张卡他还一直没用呢,上面充了至少十万块钱,是曾国富让他留齐耳短发的小秘交给他的,还说有了这张卡,就成了燕子楼永久的至尊贵宾,金典会员。 也不知那张卡被限制没,反正调查组从没问起过。 他们似乎对这种小事不太感兴趣,注意力总是集中在开发区三号地上,非要让邓一川指证陈原在三号地出让过程中巨额受贿。 受个鬼!邓一川恨恨道。 到了酒店,沈丹停好车子,跟邓一川往大厅里面走。快要进门的时候,沈丹拿手挽住了邓一川胳膊。这举动看似随意,却让邓一川极为不安。 邓一川一阵脸热,腿也有点发软。这辈子,他还很少跟女生这样走过,妻子章小萱显然缺少这种情调,就是在陪她购物时也不会这么浪漫一下,她的心思全在那些奢侈品上。 邓一川想推开沈丹,又怕让她难堪,只好硬头头皮往里走。 “把头抬起来。”沈丹命令道。 邓一川下意识地抬起头。 “挺胸阔步,拿出你以前的架势。”沈丹又说。 邓一川就努力往以前的那个范儿上去,试了几下,真难,好像脊梁骨被人打断一样,再怎么努力,也回不到以前趾高气扬目空一切的那种状态。 “不要想现在的你,也不要拿你当秘书,就当现在我挽住的是副市长,市长。”沈丹继续给他加油,说出的话有点不靠边。大约也是被车祸的事激怒了,非要做出一种强势的样子。身子更往他这边靠了靠,感觉就像一对浓情蜜意的恋人。 电梯老早就打开了,服务小姐是位个头极高身材苗条的白净女孩,穿一件玫瑰色旗袍,叉开得极高,晃出一大片耀眼的粉白来。 邓一川慌忙避开。 服务小姐倒是不在乎,冲邓一川甜甜一笑,问了声:“先生好。”又冲沈丹礼貌地弯腰鞠躬,将他们引进了电梯。 “欢迎二位,请问有预定吗?”女孩用非常标准的普通话问。女孩是新来的,说不定就是职业学院的学生。吉东那所职业学院有很多这样的女孩,她们多一半来自农村,能到这样的酒店当迎宾,对她们来说就是一种幸运。 不是挣钱多少的问题,不少长得漂亮且心眼也活泛的,往往会在这里认识一些高官还有大老板,于是她们的人生就会成另一番样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9章 遭到冷遇 小÷说c网 】,♂小÷说c网 】, 这世界大家都在狂奔,都在挤。千万别说她们三观不正,这年头你跟别人讲三观,会被打得鼻青脸肿。因为没几个人是靠三观取胜的。包括邓一川,包括陈原,以及现在还在台上的王华伟他们,又有哪一个敢说三观很正? 沈丹在车上就订了房,五楼岷江厅。订座的时候她说大约七八位,不然酒店不会给开包房,沈丹今天就想一个包房,而且声明要豪华包房。 “五楼啊?”邓一川暗叫一声,目光往沈丹脸上去。只有常来的人才知道,五楼基本是留给领导或市里几个大老板的,大老板也还是要请领导,所以,五楼等于就是领导专用层。 沈丹没说话,她显得底气很足。 出了电梯,负责迎宾的小姐将他们交给楼上服务员,两位穿着制服的妹子问清包房号,一左一右地引着他们朝岷江厅去。 长江厅c黄河厅c巫江厅c苶湖厅,这楼的包房都是拿江河命名的,邓一川边走边看,一股熟稔的感觉袭来,仿佛昨天,他还在一大堆人的簇拥和奉承下在这里花天酒地,激扬文字。这楼的服务员,没有不知道他邓大秘的。 但今天好奇怪,楼上两位居然也不认识他,邓一川更是觉得面生。莫不是他跟陈原进去后,老板连服务员都换了? 正瞎想,邓一川就听见有熟悉的声音传来,说话的好像是常务副市长王华伟的秘书田瞳。仔细一听,果然是田瞳的声音。 田瞳的声音非常好辨别,他是典型的公鸡嗓子,左音调,说话又尖又细,还带着一半的娘娘腔。当然,他的很多动作也带着女人范,比如说话爱耸肩,笑起来常常学女子那样捂着嘴。经常挂嘴边的两个字是“讨厌”,跟人谈事情时总爱拿细软的手掌打一下人家。诸如此类,不胜枚举。 当然,最最有名的,还数他的兰花指,那可真是一个正宗啊,好多女生都学不像呢。 此时此刻,田瞳正跟两位女的打情骂俏呢,邓一川耳朵里已经飞进好几声“讨厌”了,他能想象此时此刻田瞳的样子,一定是潮红着脸,又激动又紧张,小胸脯儿一呼一呼的,嗓子里憋着许多话,喊出来却往往千篇一律成了“讨厌”。 从声音里辨出,女的中有一位是小蚊子,就是机要室那个说话声音很轻的小文。 邓一川忽然感到好笑,小蚊子跟田瞳,真是天生一对地造一双啊。两个拿捏的姿势,做派,还有笑起来的样子。像,像极了。怎么以前就没发现呢,看来观察生活还是不细致。 邓一川忽然明白,沈丹带他来这里的真实用意。她肯定提前就知道,今晚田大秘书在这里活动。 邓一川并不想在这里遇见田瞳,如同王华伟跟陈原是老对头一样,他跟田瞳,也是秘书里的老冤家。 还好,他们的包房很快到了。邓一川松下一口气,要是一进来就碰上,他还不知该怎么跟田瞳打招呼呢。 田瞳那张嘴,可是轻易不吐象牙的,损得很。俗话说,男人沾了女气,十有八九就阴了,尖刻得很。 邓一川抬头一看,心又沉下来。 沈丹订的岷江厅跟田瞳他们所在的黄河厅正好门对着门,田瞳此刻的声音更高,他们好像在玩一种扑克牌游戏,不是斗地主,斗地主太过老套,早被他们唾弃了。是芝麻开门。 说是开门,其实就是脱衣服,两人一对,跟打双扣差不多,不同的是惩罚结果不一样。输了的一方按分数脱衣服,二十分脱一件,一次输百分,就得全扒光。 这游戏一开始是从夜场ktv传出来的,夜场小姐胆子大,公主啊格格啊,才不怕脱呢,能将客人扒光,那是她们的荣幸。没想越玩越盛,竟然在这里面都玩起来了。 沈丹瞅他一眼,问:“怎么,羡慕了啊?” 邓一川相信沈丹也听出了对面是谁,不然不会这么问,低下头说:“往事灰飞烟灭,早已不属于我。” “把头抬起来,别那么没出息。不就脱女人衣服吗,想看,我脱给你。”一句说的,邓一川脸忽然又红了。 服务小姐当什么也听不见,问沈丹一共几位,需要什么茶水? 沈丹说就两位,拿菜单来。 个子高点的小姐马上不乐意了,疑惑地问:“不是说七c八位吗,怎么?” 沈丹懂服务员的意思,道:“怎么,嫌人少啊?” “我们这里,两位是不可以开包房的。”高个子服务员说。 “那你的意思是让我们离开了?”沈丹也不怒,别有意味地盯着高个子服务员。 “对不起,这是酒店的规定,我们也没办法。”高个子服务员大约害怕沈丹的目光,扭开了头说。 “可我就想在这里消费,怎么办?” “请别难为我们好不?”另一位负责倒茶水的服务小姐说。 “我难为你,怎么难为了,我到这里消费,怎么难为你们了?”沈丹依旧耐着性子,好像她今天不愿意发火。 两位服务员僵持一会,高个子道:“如果真是两位的话,建议你们到一楼大厅就餐。” “凭什么啊?”沈丹忽地站了起来,声音很骇地说。 这个地方的服务员都是见过世面的,并不会被沈丹的样子吓住。高个子服务员不温不火道:“这位女士,你这是何必呢,难为一个服务员,有意思吗?” 是啊,有意思吗? 邓一川忙说:“要不我们换个地方?” “少插嘴。”沈丹是跟服务员较上劲了,尤其刚才过道里听到田瞳的声音,更加坚定要在这里吃饭的决心。 “把你们老板叫来。”她冲高个子说。 “对不起,老板不在。” “大堂呢,领班总在吧?” “都不在。”高个子服务员显得也很固执,摆出一副吃定沈丹的样子。邓一川猛就给火了,血性被激了起来。 “成心跟我们过不去是不是?”他冲高个子说。 “对不起,先生,我不想跟谁过不去,我就一打工的。” “打工有理了啊,我他妈还刚从看守所出来呢。”他忽然爆起了粗口。 沈丹意外地看了眼邓一川,脸上表情闪了一下,不过她用手制止住邓一川,扭过头又跟高个子说:“你要是不想今天就下岗,就去请你们值班曹经理来。” 可能是沈丹说出了值班经理的姓,高个子觉得碰到熟客了,也可能是下岗两个字真对她有了点震慑作用,没再多犟,出去叫人了。 不大工夫,曹经理来了,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过早地歇了顶,地方支持中央的工作做得很不好,只有两缕细长的头发被提携了上去,但远不够,还不如直接把它全干掉。 见是沈丹,曹经理脸上马上堆出笑,先行赔了一大堆不是,说不知道是大画家光临,失敬失敬。然后才像是看见邓一川似地惊讶出一声:“哎呀,邓大秘啊,稀客稀客,我可是有些日子没见到大秘书了,上哪高就去了?” 换来这里以前,这句话很可能会伤到邓一川。 他不相信曹经理不知道他去了那种地方,指不定上楼时曹经理就已看到他,一切都是这位姓曹的有意安排,目的就是不让他这个背运者在这里吃饭。 落架凤凰被鸡欺。邓一川再次感受到这句话的份量。 不过此时,曹经理不管说什么,都已经伤不到邓一川了。邓一川算是明白过来,当整个世界都在小看你唾弃你时,你自己就得把自己看起来。 沈丹正诧异地看着曹经理,生怕这句话再刺中他穴位。就听邓一川非常笃定地说:“去了一个你听了十分可怕的地方,为了不吓着曹老板,我还是不说了。我们想借你这块宝地,吃顿便餐行不?” “看看看,话说哪里了,我说大秘书啊,甭说你大驾光临,就连沈大画家,我们平日请都请不到呢。你瞅瞅这包房,还有过道,这幢楼上,哪里不是沈画家的大作。” 邓一川还真把这档子事给忘了,随着曹经理这番美词,将目光投过去,果真包房墙上,有两幅沈丹的大作。 一幅是油画《食味者》,当年的获奖作品,抽象派风格。另一幅是山水画,画的是热闹而又充满人间烟火味的岷江二号码头。 邓一川记起,创作这幅作品时,陈原去北京开会,他正好有闲,是他陪着沈丹在二号码头画的。 当然,墙上这幅绝不是原作,一定是沈丹按照原作复制的。 “看到了吧大秘书,沈画家让我们酒店蓬荜生辉,光芒万丈。今天真是失敬,我给两位赔罪了,这样吧,今天我请客,二位喜欢吃什么,尽管点。” 说完,冲身后的服务员挤个眼,见高个子服务员还楞在那里,板起脸就训:“还不向客人道歉,是不是真的想今天就走人?” 沈丹遮掩道:“算了,谁也别难为谁,我们只是吃顿饭,犯不着这样。也不用曹经理请客,一顿饭钱我还是掏得起的。再说今天是给邓大秘书洗尘,借燕子楼这块宝地,去去他身上的霉气,怎么能让曹经理破费呢?” “不,不,今天这顿一定我请,服务员,去拿瓶茅台来,今天我要给二位好好敬几杯。” 曹经理执意要请,沈丹坚决不让,邓一川也不可能吃他的请。不过酒嘛,他们也勉强接受了。 菜很快上齐,沈丹不会小气到只点几个菜,这方面她向来大方得惊人。曹经理有点傻了眼似地说:“别价,你这样点,是打我脸知道不?点了全给我剩下,我这酒店的招牌就砸了。” 沈丹说她没想那么多,她就图个开心。然后跟曹经理道:“快敬酒,敬完你回避一下,我跟邓大秘还有私话要说。” 曹经理就捧起酒杯,认认真真给邓一川敬了三杯。嘴上连着说:“三星高照,三星高照嘛。” 邓一川坦坦荡荡喝了。沈丹脸上露出了开心的笑。沈丹刻意将邓一川带到这里,真是有目的的。一是这种地方能唤起邓一川某些记忆,能让他想到过去的自己,相比现在的邓一川,沈丹还是喜欢过去那一个。 二来,沈丹知道田瞳几个在,带邓一川来,也有点示威的意思。更重要的,就是要让邓一川能够坦然面对他过去的对手。她担心邓一川身上的那份锐气被打掉。尤其经历车祸后,沈丹更怕邓一川会退缩。 沈丹虽然没有正儿八经嫁过男人,但她懂男人。男人在低谷时,往往会钻牛角里出不来,温柔不行,你越温柔,男人越没有血气,必须得拿一些特殊的办法激怒男人,让他知道,消沉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只有爬起来,勇敢地面对,才会有新的希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章 酒鬼田瞳 小÷说c网 】,♂小÷说c网 】, 邓一川的表现让沈丹满意,看来她的担心是多余的,邓一川并没畏惧什么。 曹经理走后,沈丹拉开了话头。她说沿江大桥上疯狂逼向他们的两辆车子她已查清,大货车是五洋驾校的,校长叫李五洋。黑色奥迪是送到五洋汽修厂修理的,车主是一个小包工头。她找到小包工头,小包工头说他的车子送去修了,至于怎么上了路,他也说不清。 “这事别查了。”邓一川说。 “为什么不查?”沈丹有些意外。 “我早就搞清楚了,车祸跟五洋驾校没关系,是王军指使两手下干的。” “那就告他小子啊?” “怎么告,有证据吗?再说车子是我们自己开翻的,他们既没撞也没蹭你,你上哪儿去告?” “可——”沈丹嚯地站了起来。想了想又坐下,“难道就这么忍了?” “小不忍则乱大谋,车祸这事不许再提。” “可我不想这么窝囊!”沈丹忿忿的,一股不善甘休的样。 “现在不是窝不窝囊的事,如果我们揪住这事不放,等于是中了他们的计。他们不就想着让我们把精力浪费在别的上面吗?” 经邓一川这样一说,沈丹似乎明白了些。可还是摆出一副不甘心的样子道:“这帮王八蛋,老娘绝饶不过他们。” “帐留着以后算,现在要紧的还是找人。” 邓一川问沈丹,她母亲古风还跟她讲了什么?沈丹说没,就叮嘱那一句话,让他们去找林潇苏。 “这位林老师,你以前接触过没?” 沈丹摇头,说从没接触过。 “老师家也没碰上?你再想想,老师以前跟你提过林老师没?” 沈丹想了一会,还是说没。“你知道的,老师很少谈别人,就连你,她都很少跟我谈,虽然知道我跟你关系不一般。” “两码事。”邓一川道。 “哎,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 邓一川说:“我怀疑,林老师掌握了他们在学校犯罪的证据,将这些证据交给老师,希望能通过老师之手,制止什么。” “你是说那些女孩子?” “这事你也知道?” 沈丹笑了一声:“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他们让学校提供女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样的丑事,不想让人知道很难,外面早就有这样的传言了。” “传言不顶用,得拿出事实。” “怎么拿?” “我在市长办公室看到过一份举报材料,从时间推算,材料应该是林老师通过阿姨递到市长手上的。我想阿姨出事,应该跟这个有关。” “材料呢,现在把它拿出来啊。” “说的轻巧,要是能拿出来,我还用这么急吗?”邓一川苦笑一声。 服务员进来加水,两人转移开话头,说起别的事。等服务员给他们杯子添满了水,沈丹说:“对不起,你不用服务了,我们自己吃。” 服务员有点不甘心,不想离开。沈丹拉下脸:“怎么,我的话你没听见?” 服务员带着脸子出去了。邓一川说沈丹不该见谁都撒气。沈丹笑了一声道:“不是我撒气,是你想法太简单,你没见她刚才的样子,哪是给我们服务,分明是受人指使,跑来偷听。” 邓一川笑了一声,要是连这点他都觉察不到,就不是他邓一川了。但他还是不希望把气撒到这些服务员身上。 “凭她那点智商,也干得了间谍?” 两人因这句话笑了起来。 接下来再说,两人就都留起神来。沈丹问有没有可能将那份材料找到,邓一川说没这可能。一来他现在进不了市长办公室,就算进去,材料也一定不在了。二来,他在想,当时陈原为啥要把这事压掉,不反映上去,会不会里面涉及到更重要的人? “那还用想啊,这些女学生绝不是他们自己消费,肯定是当供品送上去。想想都让人心寒,他们竟然下得了手,那都是十五c六岁的孩子啊。”沈丹叹出声来,脸上也是一副悲悯。 邓一川更是心痛。官场肮脏事是很多,但脏到这地步,还是让人心惊。两人最后商定,先从这份材料入手,沈丹路子野,可以去学校打听,最好能发动一些家长,重新把这些黑幕揭出来。 邓一川呢,继续顺着林潇苏这线,搞清叶芝出事前,家里到底发生过什么。 两人刚说完,门怦地一声,被撞开了。 田瞳摇摇晃晃走进来,后面跟着两女的。 “想不到能在燕子楼遇见我们吉东的大才女,不,大美女,小弟今天真是艳福不浅,所以赶过来给沈大才女敬两杯酒。” 沈丹最烦这种不请自到的人,不管哪种场合,她都希望别人懂规矩。不过见进来的是田瞳,忍着没发作。事实上她也早就料到,田瞳会撞进来。 不闯进来他就不叫田瞳了。 田瞳在政府秘书中是出了名的酒鬼,这人不但酒量差到让人无法信服,酒德更是糟糕得提不起来。 最大的毛病,喝上二两装八两,会提着酒瓶满楼乱窜。见男的就叫哥,见女的就叫姐。有次他还闯进纪委副书记苏芩的酒场,竟然一把搂住苏芩脖子,姐长姐短的说起酒话来。 后来秘书方亚强行将他拉出去,他竟在楼道里,对方亚动起手脚来。 按说这样的酒性,早就跟踢出政府秘书处。秘书不是不能喝酒,但秘书喝酒有秘书喝酒的规矩,一是老板在时,只能帮老板代酒,没自己主动喝酒的份。 二是绝不能喝大,哪怕胃里撑不下,你也得偷偷跑出去挖空心思吐掉,抓紧喝点减酒的饮料,比如牛奶啊葡萄糖啊什么的,回来再喝。 三是酒桌上绝不能乱讲话,更不能信口开河,没大没小。 就算没有老板在场,跟朋友或下属单位的人喝,那也得时时刻刻想着自己的身份。不可以酒乱性,更不可胡作非为。 可这些田瞳都遵守不了。田瞳喝酒出下的洋相太多了,比如有次陈原跟龟山县的县长喝酒,田瞳误闯进去,非要代陈原向龟山县长敬酒。龟山县长本来就喝不了多少,那天也是跟陈原喝多了,田瞳敬酒,他只是象征性地喝了一小盅,没想田瞳不依,非要说龟山县长看不起他。 两人说着说着,也许龟山县长哪一句说的不合适,毕竟酒喝多了嘛,田瞳竟扬起胳膊就甩了龟山县长一巴掌。 那一巴掌打的,陈原脸上火烧火燎,直觉着比搧他脸上还痛。陈原没发作,他知道田瞳喝大后,两眼散光,目中无人。掏出电话打给他主子王华伟。 王华伟在另一家酒店搞接待,听说这边打了人,匆匆赶来,陈原以为王华伟会怒斥田瞳,至少也该狠狠批评一通,哪知王华伟进来就端起酒杯,说全是他的错,他给二位赔罪。 陈原还好说,龟山县长哪敢让他赔罪。不但不敢,还得硬撑着站起来,倒给他敬酒。结果,那天的龟山县长让王华伟灌趴下了。 吐了一地。 看到龟山县长狼狈地倒下,王华伟这才冲面无表情的陈原说:“这下市长该满意了吧?”说完,叫上田瞳,到他那边的场子给他代酒去了。 王华伟向来对陈原不尊重,对苏芩她们,更不放在眼里。王华伟父亲之前就是吉东地委书记,那时吉东还没撤地建市。后来调到省人大,最后是从省人大副主任位子上退下来的。 这还不是根本,根本性的问题,是王华伟在吉东装老大装习惯了。一个人如果长期地被人抬举着,失策就成了必然。 王华伟是护着秘书田瞳的,所有领导中,就王华伟纵容着秘书,平时不仅不批评不教育,反而有点倒过来讨好田瞳。 这里面有一个很关键的因素,在吉东,大家都知道市委书记田中和和田瞳是一家人。 有人说田瞳是大老板田中和的亲侄子,也有人说田瞳是田中和小叔叔的儿子,跟田中和是同门兄弟。 事实上都错。这里面的关系邓一川最是清楚。 省里有位重量级领导,也姓田。省委常委c组织部长田家声。田瞳其实跟这位重量级领导是一个田家,管田家声叫叔。而田中和跟田瞳则完全不沾边。 但田中和为了攀附上这位重量级领导,主动跟人家认亲,楞说都是一个田家。田家声当然不好反驳,见田中和如此诚恳如此迫切,田家声也就模棱两可地认了。 在吉东,真正纵容着田瞳的,不是王华伟,而是田中和。 邓一川其实是很仇恨田瞳的,整个陈原事件中,他相信田瞳搅的浑水最多,甚至超过他主子王华伟。 而相关方面对他的审查,更有田瞳的功劳。包括进了看守所后,跟牢头“黑旋风李逹”关进同一间号子,也是田瞳捣的鬼。你想想,常务副市长秘书打招呼,狱警哪个敢不听? 何况看守所里邓一川就听说,田瞳跟所长杨恩茂好的能穿一条裤子。对了,前天杨恩茂还让人打电话,让他去趟看守所,说小卖部有笔帐没结清。 邓一川心想不可能啊,他在里面时什么东西也没拿,怎么会有帐呢?后来打电话问王管教,王管教说,可能有人从小卖部拿了东西,但把帐记在了他名下。 王管教让他别理,说这种帐是接不完的,今天接了,明天又有新的帐单送你手上。 到处都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1章 人家就是来砸场子的 小÷说c网 】,♂小÷说c网 】, 沈丹站起身,故作无所谓地应酬了几句,将田瞳端过来的酒喝了。 田瞳检查了下杯子,非要说沈丹没喝干净。 “不给面子啊大美女,我可是喝得一滴都没剩下。” 田瞳说着,将自己酒杯翻转过来,演示给沈丹看,果然一滴酒也没落下。 沈丹无奈,为了将这场戏演下去,她装作很给田瞳面子,抓起酒杯,重新喝了一次。 “这就好嘛,大家都是朋友,朋友间喝酒最畅快了,我就见不得那种短斤少两的人。” 田瞳说着话,一双小眼睛贼溜溜地往沈丹衣服里钻。沈丹胸前那片风景既朦胧又含蓄,但又透着无穷的诱惑,像是随时召唤人去探险。田瞳控制不住自己。 坐一边的邓一川咳嗽一声。 邓一川太熟悉田瞳眼神了,他知道,一旦被这样的眼神盯上,麻烦会不断。 田瞳被咳嗽声惊醒,像是才看见邓一川一样,故意夸张地说:“呀,这不是那谁吗,你,你,我的个神,一号大秘啊。我喝多了,绝对喝多了,居然连我们老大都没认出来,你们说是不是啊?” 他把目光挪到跟进来的一对美女身上。 小蚊子抢着说:“瞳哥,你就是喝多了嘛,还不承认,这是我们的邓大秘书,你居然没认出来。” 田瞳哈哈笑了几声:“我就说嘛,怎么看着那么眼熟呢,原来真是我们老大啊。小的们,快拿酒来,今天咱要给老大好好敬几杯。” 老大是以前他们私底下的叫法,秘书的排位是按市长排位决定的,陈原是市长,邓一川自然就是秘书中的老大了。 邓一川坐着没动,他倒要看看,姓田的今天能唱出哪一出。 见邓一川屁股也不挪一下,田瞳很是不爽,话里带话说:“怎么,他们没虐待你吧,没让老大坐老虎凳什么的吗。那帮人可狠着呢,犯人到他们手里,可是猪狗不如。哦,对了,我听说里面有个黑旋风,那家伙,呵呵,喜欢搞基,好几个让他爆菊了呢。” 邓一川心里咯噔一声,脑子里冒出黑旋风李逹那张脸来。他也知道李逹有很多不好的传闻,但田瞳这不是损李逹,而是拿李逹来损他。 田瞳才不管呢,他这张嘴,就喜欢损人。抓起酒杯:“既然老大动不了屁股,那就坐着喝。恭喜啊老大,还以为今生今世,再也见不着你了呢。” 邓一川在思忖,这酒到底喝还是不喝?喝吧,田瞳太嚣张,说出的话一句比一句毒,给这种人面子,太失他邓一川的风范。 不喝,又担心田瞳做出更加过激的事来。邓一川现在只有一个原则,不该惹的事绝不惹。因小失大不是他的作风。 正在犹豫,沈丹说话了,听上去像是在替他解围:“邓大秘刚从那种地方出来,喝不了酒,我替他喝吧,说,要几杯?” 沈丹话虽说得平稳,可邓一川分明感觉到,怒气已经在燃烧着沈丹心里。 他想,今天的田瞳可能要收获点啥了。索性装听不到看不见,不如将场面交给沈丹,让沈丹修理这狂徒。 “哟嘿,这么快就罩上了啊,怪不得刚才我听你们说,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呢。这边老大夫人刚跟野男人跑了,我们大美女马上就补缺。真仗义,不过这酒嘛,我想还是别代了,我田瞳好歹跟老大搅和了这么些年,没有基情也有友情在,这杯我必须敬老大。” 沈丹忍着劲,又将抓起的酒杯放下,一双眼睛看住邓一川。 “我要不喝呢?”邓一川照旧坐着没动,而是用挑衅的目光看住田瞳。 田瞳也不示弱,既然跑来扫兴,那就必须扫到底。 “这我就不好说了,要看两位美女答不答应?”田瞳扭过头,满脸坏笑地拿目光鼓励小蚊子还有另一个女的。 那女的个子很高,看上去有一米八,如此身高,竟然还穿一双黑色高跟鞋。邓一川得仰起目光才能看到她的脸,五官很是端正,目光也正,没有他想象的那种坏气。身材很是正点,起伏有韵,错落有致,凸出耀眼地凸着,凹处又很有风情地凹着。应该是个模特吧,邓一川心里这么想,脸上却表现得非常冷漠。 “当然不答应啊,我们田大秘书可不是随便给别人敬酒的,要是这面子不给,可真就说不过去了呢。”小蚊子率先响应,语气里尽是对田瞳的讨好。 邓一川以前对小蚊子并不怎么反感,虽然她有这样那样的不是,但机关里像她这样的女人太多了。老想着抓住一根稻草,攀附上去,永享一生,可老又抓不到。于是她们的人生就是整天抬着盯着天窗,渴望有稻草掉下来。 她们还有一个问题,就是总是想献身,但总又献不出去。于是整个人就变得急迫,多次的失败后还会变得刻薄。对但凡混得比她们好的人,都抱有成见。贴,却贴不到,这样的人生很是悲摧。 邓一川能原谅她们。 不错,每个人都想过得好一点,每个人也都想风光,但风光就那么多,狼多肉少,于是各种各样的竞争就都有了。 竞争中占了上风的,马上小鸡变凤凰,尾巴能翘到天上。竞争中迟迟得不了手,讨不到那点风光的,就用更贱的方式来折磨自己。 每个人都在毁。 自残的同时也残虐着别人。 邓一川要求自己大度,要能容忍下这些。做人别苛刻,这是他对自己最基本的要求。所以对小蚊子,不管做了什么事,他都能站在小蚊子的角度上去理解,去宽容。 可那天在政府楼上遇见,心里忽然对这个女人有了非常不好的感觉。 甚至有几分恶心。 一个人如果太会察言观色,太会见风使舵,太会转向,这人基本就完了。 贱到可怕。他给了小蚊子这样的评价。 田瞳的兴趣似乎不在小蚊子这里,一双眼睛一直闪在高个子女人身上。看得出,他目光里是有垂涎成分的,而且毫不掩饰,赤裸裸地流露出来。 高个子女人显得难为情,不知是不习惯这种场合还是被邓一川的镇定吓住,总之,没像田瞳期望的那样马上端起酒杯做田瞳的帮凶。 “怎么,大美人,不是你口口声声说要好好见识一下邓大秘的吗,这阵见了,反倒没表情了?”田瞳一脸不高兴的样子。 她想见我?邓一川心里一咯噔,不会吧,他跟这女的真没交际啊,一次都没见过。 “邓大秘不记得了吧,她就是吉州城里有名的售楼女王,百发旗下的售楼部经理。” 一听百发两个字,邓一川忽地想了起来。这女人姓彭,叫彭江华,是个非常有传奇色彩的女人。她其实年龄并不大,也就跟邓一川差不多吧,但她的经历,还有外界传闻,足可以写成一本书。 别的邓一川没记下,有件事,却牢牢印在他心里。 那还是两年前,吉东有个非常有名的棣棠村,围绕棣棠村要不要开发,怎么开发,市委跟市府两边意见不一致。确切说是书记田中和跟市长陈原二人意见相左。田中和一心想把棣棠村开发出来,建成非常有特色的人文居住区。 人文居住区完全是个炒作概念,其实就是借助棣棠村的自然景色,那一方水,还有满天满地的棣花,田中和真正的意思,是将这里开发成吉东最高端的别墅区。 陈原当然不会同意,陈原对棣棠村一直是有情结的,不止一次在会议上讲,开发商要哪块地都给,但独独棣棠村,谁也别打这主意。 当时对棣棠村最感兴趣的,就属百发地产老板熊百发。 熊百发为拿下棣棠村,可谓绞尽脑汁,但陈原一句话,封死了他的路。 熊百发当然不甘心,他跟陈原啥招都使过来了,但陈原不为所动。 熊百发想出了烂招。 一次邓一川陪陈原去省里汇报工作,当晚没回来,住在了省城海州。熊百发不知从哪打听到消息,匆匆赶往省城。路上就打电话在一家豪华酒店预订好了饭局,又分头打电话给省发改委领导和海州银行副行长,借他们的面子请陈原赴宴。 一听是熊百发追来,陈原一点不客气,直接拒绝了。 陈原在位时,对地产商熊百发的确不怎么待见,一再要求邓一川,跟熊百发这种人保持距离。 那晚邓一川没跟陈原在一起,陈原住在海州银河大饭店,那是陈原经常落脚的地方。老板是从省政府接待处出来的,下海经商,之前跟陈原有一些交情。 邓一川那晚有别的事,陈原让他去陪省教育厅的领导。省教育厅在吉东有几个扶持项目,马上要验收了,邓一川算是代表陈原跟人家提前联络一下感情。 那帮人喝酒很厉害,邓一川去时还叫了吉东驻海州办的两位副主任外加他大学一位同学做后盾。可酒桌上,他们一点不占便宜。那晚喝的真叫惊天动地,尤其验收小组里有位姓周的副主任,不但能活跃酒场气氛,酒量也大得惊人。 约莫晚上十点钟的时候,陈原突然打来电话,劈头盖脸质问邓一川怎么回事,谁让他把省城住宾馆的信息乱给别人? 邓一川一听不妙,拿着电话到了外面,小心翼翼问具体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我刚回房间,就有人敲门,熊百发让银行副行长给我送来一女的,赖我房间不走。”陈原口气很不好地说。 邓一川心里连叫几声,这头大黑熊,竟然玩这一手。 大黑熊是吉东人给熊百发起的外号,熊百发长得又胖又黑,腹更黑。 这可怎么办才好呢,要他在陈原身边还好办点,大不了直接将女的轰出去。可他不在酒店,这边又不能离开。 邓一川一边在电话里应着声,一边紧急想办法。 那晚也是酒喝得有些多。接完电话后,邓一川直接将电话打给熊百发,开口说什么都想好了,这年头还拿女人攻关,姓熊的你也太低智商了。就算市长再傻,也不会蠢到要你送来的女人。 电话关机。邓一川又调出一个号,打过去还是关机。打着打着,他突然醒过神来,人家这是谋划好的啊,把人送去,我关机,看你咋整? 情急中邓一川又将电话打给那位行长,他想明确告诉副行长,都省点事吧,这套行不通。用别人身上可能凑效,至于陈市长,请他们还是别费这个心了。 哪知副行长电话也关了机。 邓一川脑子里蓦又闪过一件事,也是在跟别人喝酒时听说的。这帮地产商,为了拿到地,拿到银行贷款,专门物色了一批女的。长得自然妖冶,而且纪律特别严明。只要送出去,不完成任务绝不能回。哪怕你跪着求着,也要让领导把事办了。 不只是办,还有更狠的,就是在胸罩或是高跟鞋甚至丝袜里藏摄像头,把办事的过程全部摄录下来。 已经有好几位领导被他们这样下了套。 邓一川越想越怕,陈原肯定对付不了那女的,赶啊发狠啊根本不管用,人家脸皮厚得很。不然不会打电话给他。 邓一川不敢再犹豫下去,扔下客人就往回赶。客人不高兴还有机会弥补,陈原要是被坑了,他就再也没了机会。 上车不久,邓一川想起一个人来,银河大饭店副总经理,因为长期在这边住,邓一川跟饭店的高管层都很熟悉。 邓一川很快将电话打给副总经理,还好,副总经理没关机。刚一接通,邓一川就说:“怎么搞的大经理,你这样的饭店还让做生意的女人乱窜进去?” 副总经理听得一头雾水,忙问怎么回事?邓一川这才说:“我老板这阵在楼下花园里,他不能睡觉,房间被不明来路的女人占领,你马上叫保安过去,将那女人轰走。” 邓一川说了,副总经理不能不听。于是带着两保安,很快就去贵宾楼。 据后来邓一川得到的消息,那晚让银行副行长带走的,正是眼前这位身高一米七六的绝色女子彭江华。 副总经理跟两保安进去时,彭江华刚好给浴缸放满水,正想着宽衣解带呢。听见门响,以为是陈原回来了,还暗暗诅咒,男人都是假正经,嘴上说不要,内心里不知有多情急呢。抬头一看,进来的竟是保安。 彭江华被带进了饭店治安室。饭店副总经理将电话打给邓一川,说女人是带下来了,但市长不在。 邓一川说:“市长在哪你不用管,只要负责把这女人摆平就行。” 等他赶回饭店时,看见陈原一个人在楼下花园抽烟。邓一川少不了又要挨训,跟着首长出来,啥心你都要操好,出了任何差错,都是你的问题。训你是小事,重者,你的秘书生涯可能就此到头了。 不过很快他便气撒到彭江华身上。饭店副总经理问他怎么处理这女人,邓一川恼火地说:“关她一夜,狠狠地罚笔钱,态度再要不好,让警察以卖淫名义把她带走。” 这点能耐邓一川真是有,老往省城去,不认识几个警察怎么行? 这事因为不怎么光彩,邓一川回来也没敢跟任何人提。提了人家也不信,弄不好还骂他们假正经。哪有到嘴的肉不吃的啊? 那次之后,他跟熊百发这边,关系就更为紧张。 那晚饭店真把彭江华关了一夜,还罚了她五千块。彭江华起先不服,嚷着要打电话叫人来。保安威胁她道:“再敢乱叫,这阵就让扫黄队把你扫掉。” 今天遇上彭江华,邓一川知道自己要倒大霉了。 不过彭江华还是让他眼前一亮,都说熊百发身边的女人,一个比一个低俗,全是金钱堆里出来的。可眼前的这女人,却很有点不一样。邓一川没看到俗,反倒在她眼里捕捉到一层极隐秘的伤感,还有恨。 她在恨谁呢,难道是他? 邓一川似乎有点懊悔,省城海州那个夜晚,他不该做事那么绝。再怎么讲,她也是女人啊。 这世上最该死的,就是将女人的脸皮扒光。 彭江华大约也想起了那个晚上,目光隐隐一挑,从田瞳手中接过酒杯,来到邓一川面前。 “早就耳闻邓大秘书的大名,只是一直没机会见面,今天有幸见到大秘书,瞳哥又给我这个机会,我当然要珍惜了。怎么样,大秘书,赏小女子一个面子吧?” “怎么赏?”邓一川原本打算端着脸啥也不说,没想彭江华话刚落地,他就接话了。 “小女子不懂你们的规矩,当然是瞳哥怎么说小女子就怎么敬了。” “你们初次见面啊,那就先喝破处酒,六杯,不,十二杯。”田瞳起哄道。 “呀,我还以为你们早就熟透了呢,没想是处啊,十二杯,听瞳哥的。”小蚊子也跟着烧火。 “实在不好意思,我喝不下了,不过彭经理的心意我领了。”邓一川微微动了下身子说。 “这架子也太大了吧,让美女站着端酒杯老半天,大秘书连屁股都不起一下。”小蚊子见邓一川坐着未起身,很是不满地说。 邓一川瞅一眼小蚊子,没说话,目光原又回到彭江华身上。 这女人的确有一种独特的气质,看似发火,却不怒,脸上保持着矜持的微笑。而且她端酒杯的姿势也跟田瞳他们不一样,田瞳他们明显有蔑视,彭江华却不,感觉她对他还是挺尊重的。 邓一川想起身,毕竟他对彭江华,心里一直有点过意不去。谁知沈丹抢过话头,很不友好地冲彭江华说:“什么意思,想逼酒啊,那就冲我来。” 说着话蹭地站起来,样子很凶地跟彭江华面对面了。 彭江华没想到沈丹会这样说话,一时有些傻,嘴唇动了几动,没发出声来。捧着酒杯的双手也有点不正常地发抖。 “大画家这话就见外了,什么叫逼酒,我们这可都是恭恭敬敬敬酒呢。”田瞳咧着嘴说。 “够了!”沈丹突然冲田瞳发了怒:“你是啥人我难道不清楚,想欺负人咋的,我沈丹还没到怕你的份上,想出一川的洋相是不,来,哪个有种,跟我喝!” 这下田瞳也不乐意了,借着酒劲道:“唉,怎么说话呢,我什么人,我什么人,给我讲清楚。” “流氓!”沈丹终于爆发了。戏演到这,沈丹不想演下去了。 田瞳哪料到沈丹会骂他,在吉东还有人敢骂他?一时恼羞成怒,喷出了脏话:“妈的,不识东西的货,叫你画家还真拿自己当画家啊,说好听点是个人渣,说不好听点,你他妈就一烂大街的婊子。” “婊子”两个字还没脱口,田瞳脸上就挨了一掌。沈丹这一巴掌掴得有些狠,伸手又抓起一酒坏,二话不说就将酒泼洒到田瞳脸上。 “老娘再烂也被你这太监强!” 沈丹骂了最难听的话。 在吉东,私下场合不少人是拿田瞳当太监的。这太监有两层意思,一是田瞳说话时公鸡嗓子让人容易联想到过去的公公。二是私底下说,田瞳那方面不行,老婆意见大得很。 这事邓一川不敢确证,但他的确听到不少这样的编排,就连田瞳老婆,传闻也很多。 “你干嘛泼人啊,什么东西,哪有这样的?”小蚊子率先发出一声尖叫,抓起一沓纸巾,就帮田瞳擦脸上的酒水。 沈丹一不做二不休,一把将小蚊子推开:“这里还没你讲话的份,滚一边去。” “天啊,你敢打我,敢打我。”小蚊子一声接一声地哭嚎开来。 田瞳哪受过这样的辱,一把提起酒瓶,就要往沈丹头上砸去。同时恶毒地又骂了一声“臭婊子”。 就在这当儿,包房门呯地被推开了,进来两个人,市政府办公室主任晋平原和市长许怀远秘书史晓光。 晋平原进门就喝出一声:“搞什么搞,这像啥样子?” 就一声,突然就把戾气十足的田瞳给喝住了。田瞳一看进来的是晋平原,什么也没说,放下手里酒瓶,低着头出去了。 小蚊子也是眼疾腿快,要跟着溜,晋平原冲她说:“长本事了啊?” 小蚊子吓得脸都绿了,说了声对不起,快步走了出去。 邓一川刚要起身,晋平原的话就到了:“行啊,我以为是谁呢,原来是你。”说完,也不管邓一川什么反应,转身出了包房。 邓一川干楞在了那里。 快要出门时,史晓光转过头来,面无表情地看了邓一川一眼。 这一眼看的,邓一川心里连打几个冷颤。 彭江华有点不甘心地放下手里酒杯,略带沮丧地朝外走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2章 被谈话了 小÷说c网 】,♂小÷说c网 】, 市政府办公楼里,可以用鸦雀无声来形容。 大家都规规矩矩坐办公室里,要么埋首在文件堆里,要么低头“沙沙沙”地写着什么。 这里除了老百姓说的威严,再就一个字:静。 “坐吧。”晋平原指着板桌对面的椅子说。 邓一川哪敢坐,仍旧有点肃穆且悲壮地站着。 他是晋平原“请”来的。晋平原居然没让秘书给他打电话,自己亲自打了过来,而且用了“请”字,这令邓一川如覆薄冰,诚惶诚恐。 燕子楼那一出,真不好玩。邓一川后来怪罪沈丹,就不该到那里去。 沈丹也承认,她的想法错了。本来是想演戏给对方看,结果被对方狠狠演了一出,上了一次膏药。 邓一川后背凉凉的。晋平原虽然在政府这边职务不是太显赫,上面还有秘书长王维民管着他,但这人轻易不黑脸,一旦黑了脸,那种威,还是很震慑人的。 就连田瞳都能被他一声喝住,这在以前,邓一川想都不敢想。这幢楼上,田幢把谁放眼里啊,就连常务副市长王华伟,他都真不怎么当回事。 昨晚睡不着,躺床上还在想,晋平原怎么能把田瞳这样的人制服呢,他当秘书的时候,田瞳眼里可是没晋平原的。 “主任”邓一川弱弱地叫了一声,目光怯怯地抬起来,看着晋平原没有表情的脸。 “让你坐你就坐,站着是不是很舒服?”晋平原话很刻薄,脸上神情却很木然,就像邓一川并不存在似的,他只是对着空气说话。 当领导的,大都这种表情,这是一门功夫。邓一川他们管这叫“办公室脸”,或者“办公室表情”。 主任让坐,不坐肯定不行。邓一川轻轻挪动了下椅子,将半个屁股放上去。目光,却一刻也不敢离开晋平原。 “什么时候喜欢上了喝酒?”晋平原一边翻看着手中材料,一边不轻不重地丢过来一句。 邓一川马上从椅子上弹起来,检讨道:“我真是不敢贪酒的,前天是酒店曹经理拿来的酒,推挡不过去。” “推挡不过去的事很多,莫非每件都要应下来?” “不是,是我没管好自己,我向主任保证,以后绝不会再犯。” “不用保证,我也就随便一说,只要能喝,就尽管去喝。” 邓一川能听得出这话的份量,不敢再狡辩什么,只能低下头,装作错误很大的样子。 “跟田秘书怎么回事?”过了半天,晋平原又问。 “我跟沈丹正在吃饭,田秘书带着小文两个闯了进来。田秘书非要敬酒,结果” “都是别人的错,你自己没一点问题?” “有。”邓一川点头道,“我不该去那里,我应该时刻记着自己的身份。” “再没了?” 邓一川可怜巴巴地看住晋平原,不清楚自个还有哪里不对。 晋平原也不点出来,继续低头改一份材料。邓一川看出,那是市政府一份调研报告,好像谈的就是棣棠村。 心里一阵嘀咕,莫非棣棠村的开发重又提上了日程?这也说不定啊,陈原出事了,新来的市长许怀远对吉东情况不太熟悉,只要书记田中和坚持,棣棠村被搞掉是迟早的事。 “沈丹原来跟你一个单位吧?”晋平原问。 邓一川冲晋平原点了点头。他不清楚晋平原这样问话啥意思,但能感觉出晋平原内心极大的不满来。 他又将最初文联上班时的大致情况跟晋平原汇报一番。 晋平原似乎在听,似乎心又在别处。邓一川说完都一会儿了,晋平原才道:“离这女人远点。” 就这么一句,邓一川便知道,晋平原内心的不满从何而来。原来他是讨厌沈丹。 邓一川心里咯噔响了一声,嘴里却有几分无奈地道:“尽力吧,让我一下离开她,还有点不大现实。” “为什么?”晋平原追问。 “我也说不上,但人总有一些放不开的东西,尤其我现在这样,要是马上离开她,怕连一个理我的人都没。” 说到这,晋平原才停下手里活,将材料往桌子边上推了推,取下那幅古旧的花式眼镜,揉揉眼睛,道:“一川啊,你的事呢,基本算是有了结论。前天纪委苏书记来过了,跟政府这边呢,算是做了对接。对你的调查算是暂告一段落。我说的是暂告一段落,并不是冲你,而是目前这情况,怕一下收尾,很难。” 邓一川心里七上八下,目光蠕动几下,他渴望晋平原能讲的更多更详细一些。 “你也知道,陈原同志的问题很严重,受他影响,吉东很多干部都卷了进去,高层呢,对吉东的腐败也很重视,决心很大,一再指示要彻查到底,绝不姑息。” 说到这,晋平原不说了,顿住,伸手拿过水杯,有滋有味地喝了一口。 邓一川的心,又开始怦怦狂跳。弄半天,才是暂告一段落啊,怪不得前天看到他跟田瞳在酒店发生不愉快,晋平原十分恼火。对一个组织上还没做出最后结论的人来说,随便一场小风波,都有可能给你带来二次灾难。 邓一川算是明白自己错在哪里了。 他急于想知道晋平原后面的话,但又不敢问,起身,端起晋平原刚刚放下的水杯,到热水器那边续了水,双手捧给晋平原。 “当然,凡事我们都往好处想。陈原归陈原,你归你。领导出了问题,不能说下面的人都有问题,这点,组织上还是很明确。” “谢谢主任。” “用不着谢我,我只是向你转达组织意见。” “感谢组织。” “一川啊,组织上呢,对你还是很抱希望的。这点,怀远市长跟苏芩书记交换意见时,都提到了。组织上也希望你能正确对待这次调查,一是思想上不能有包袱,该放下的今天起就把它放下。二呢,要调整好状态,马上进入新的工作中。” “这么说,我可以重新工作了?”邓一川仍然不敢确定。 “当然可以啊,没人说不让你工作。不过嘛”晋平原又不往下说了。 邓一川一阵心跳,担心晋平原嘴里又要有什么意外嘣出来。 晋平原默了一阵,叹一声气,有点同情地看住邓一川:“鉴于目前情况特殊,组织部门呢,想变动一下你的工作,之前也没跟你个人商量,今天就算是边征求意见边通知你。” 尽管邓一川对未来工作安排,不敢有任何想法,听到这句,还是很那个的恨了一声。哪有这样的啊,边征求意见边通知,这说辞真完美。 晋平原木然着脸,并不介意邓一川怎么想,而是照本宣科似地道:“下一步,组织上想让你到博物馆去上班。你是学哲学的,来政府以前又在文联工作,个人呢,十分喜欢写作,组织上也是充分考虑了这些” 博物馆?邓一川眼前一黑,差点吐出一口血来。 博物馆什么单位啊,哪能跟政府这边比?再说了,博物馆长伊浅秋,那可绝不是等闲之辈。 邓一川蓦地想起许多事来,都跟伊浅秋有关。不住地跟自己说,完了,这下全完了。 晋平原还在例行公事般继续往下说,邓一川的心,却已沉得找不到地方。 邓一川不知道是怎么走出政府大院的,直觉得这个上午,是他人生最最暗淡的一个上午。看守所那些个日子,虽然苦不堪言,但他心里还是充满希望的。想着有一天调查结束,还能回到他心爱的工作岗位,回到那热血沸腾的生活中去。 可现在,他的心近乎要死去。 出来后,沈丹不止一次提醒他,虽然能上班,但再回政府的可能性为零。邓一川却一直不信,认为沈丹看事太过悲观。 他自己呢,虽然嘴上说不在意,到哪都行,只要能重新上班。可真的被踢出政府,他还是无法接受,直觉心里被剜掉一大块。 机械地挪动着步子,下了楼,穿过楼前那片花坛。好像有人跟他打招呼,继续称呼他邓秘书,好像又没。不管打与不打,他都懒得再理。 有人远远地走过来,见是他,跟看见鬼似的,放着毕直的路不走,倏一下,钻旁边的树荫里去了。 有几个女干事远远地看住他笑,不时地还冲他指指画画。其中一个他还认识,以前是吉州区一个小水场的工人,是陈原通过关系将她调了上来,还专门为她搞了一个行政编制。 记得当时,这女的曾经跟邓一川说过这样一句话,这辈子愿意为陈原做牛做马。现在牛马显然是不用做了,但也不至于幸灾乐祸到这程度。 这些都已经没了关系,他脑子里反复响着一个声音:博物馆。 花了七c八年时间,转了一个大圈,居然又回到四不像的文化口,而且是比文联更让他寒心的博物馆。 太阳很毒,热辣辣地照在他身上,打在他脸上。邓一川木然地走出大门,心里想着晋平原最后叮嘱他的话:“博物馆很复杂,去了以后要摆正自己的位置,一切要从头做起,尤其要注意搞好上下级关系。” 他说这话什么意思,我干嘛要搞好上下级关系,上下级关系是我一个遭贬的秘书能搞好的吗? 想着想着,眼前忽然盛开一张脸来。 妖冶c妩媚c夸张c做作,个别时候还很跋扈。 伊浅秋! 毒辣的太阳下,邓一川忽然打出一个寒战。 电话响了,邓一川拿起一看,是沈丹。没接,直接压了。又响,顽固地响。邓一川气得要骂人了,他现在谁的电话都不想接,他想一个人走走,漫无目的地走,他想把所有对生活的不快不满走出来。 出了巷子,就是有名的政府路。其实这条街不叫政府路,叫民生路,这民生肯定不是老百姓嘴里常讲的那个民生,但人们还是习惯于那样去想。 又因这条街通着政府,所以后来人们便将它称作政府路。 这里面可能有来自老百姓的调侃,也有不满,邓一川此时是懒得想了。他只想快快地穿过这街,走到一个无人烟的地方。 邓一川眼睛发酸,哭的冲动涌上来,真的想狠狠哭上一场。这泪他忍了很久,就是在看守所被李逹几个欺负的时候,他都坚强地撑着没哭。可现在,他有点忍不住。 当然,后来李逹不欺负他了,还跟他成了最好的哥们。可这又有什么呢,他不能在政府上班,不能再走进这条熟悉的街,他要去那个女人成堆的地方,要接受伊浅秋的领导。 这不是给他安排工作,是把他从看守所放出来,直接押进了监狱,判的还是无期徒刑! 街两旁涌满了人,政府路被挤得水泄不通。有人手里拿着纸牌,有人在大声叫喊。 邓一川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也懒得去管。在人缝中极力迈着步,有人猛地拍打了一下他的肩膀,邓一川转过身,就看见是潘美莲。 “是女婿啊,咋,这么快就上班了啊?” 潘美莲的声音又脆又亮,特别夸张,邓一川听着惊心。 “谁是你女婿?”邓一川没好气地训了一句,转身继续往前走。 潘美莲不乐意了,紧追几步:“怎么不是女婿了,我跟你老丈人可是扯了证的。真的到政府上班了啊,是不是还给市长做秘书?” 潘美莲急着想得到答案。她穿一套廉价的运动用,牌子居然是阿迪达斯的,标志很显眼。 “假的。”见邓一川盯着她衣服望,潘美莲脸一下红了,显出不自在:“你爸给我服装一条街买的,好便宜,不到两百块。” 当然便宜,那地方能有好货? 邓一川心里想着,嘴上没说,他想快点摆脱潘美莲,快点走出这条拥挤的巷子。 “你咋不问我到这里来干嘛啊?”潘美莲半个身子贴过来,很亲密地说。 邓一川看见她手里也拿着一个纸牌,略带好奇地问:“这么多人,是在干啥?” “都是棣棠村的,知道不,棣棠村要撤了,那个叫熊百发的地产商要盖别墅,这不,村民们联合起来上访,跟政府要说法。” “管你什么事?”邓一川有点厌烦地丢过去一句。 “当然管啊。”见邓一川关心她,潘美莲越发显得兴奋,不知是人拥挤的过,还是她肢体语言太过丰富,总之,邓一川感觉她整个身子都要挤着他了。 “我就是棣棠村的啊。”潘美莲像是说出一个大秘密,非常开心地笑了起来。 她笑起来还真阳光,憨憨的,有种未经尘染的纯朴,跟她平时的样子判若两样。 邓一川心里暗暗一动,似乎第一次发现潘美莲也有可爱之处。 潘美莲依旧陶醉地说:“来这里闹事要发钱的,来一天发两百,你说这样好的事,我哪能不来?” 邓一川心里猛地一响,原来如此。 他的目光习惯性地扫向众人,果真是棣棠村的,这些人手里举的牌子上,都写着相同的话:“保卫家园,保卫棣棠村”。 保卫?邓一川默默地笑了。 这个时候他发现自己又犯了角色错误,还拿自己当陈原秘书。 当秘书时,不管在哪,只要遇到类似情况,邓一川的心马上会紧起来,会在第一时间将情况搞清楚,还有斟酌着怎么将情况汇报给陈原。夸大事态不行,陈原最见不得的,就是下面人将事态放大几倍反应上去,那样会让高层犯决策错误。 太淡化事态也不行,现在的事,很难分清哪是大事哪是小事。有时你觉得是小事,领导问起来,轻描淡写汇报一番也就过去了。可是正是这种不值一提的小事,往往会惹出大风波,严重时还会让人丢掉乌纱。 当年一个区长,就因小事丢了官。一对六十多岁的老夫妇找到区政府反映情况,说社区把他们的养老金克扣了。区长压根没当回事,养老金归社保部门发,直接打在卡上的,怎么会遭社区克扣呢?于是草草应付几句,将老夫妻打发给信访局。谁知那天信访局长不在,值班的是一名副局长。副局长那天心情偏又不好,跟老丈人一家闹矛盾呢,见了一对老人,联想到自己的老丈人还有丈母娘,态度一下就不好。 老头偏又是个认死理的人,他的一百多块钱让社区克扣,其实不是养老金,是市里给无子女老人发的一种救济金,一共五百块,这些钱是先到社区的,然后以社区送温暖名义再送到各家各户。可老俩口欠着半年的牧物业费没交,被反映上来,社区就直接从这笔钱里扣了。老头不认这帐,说物业费归物业费,养老金归养老金。再说他不交物业费也是有原因的,他家水笼头坏了有三个月,天天叫物业来修,物业以各种理由拖着,就是不派人去修。 结果有一天,老人自己去修,不小心将将水管拧爆,水流了两个多小时,不但把自己家淹了,也将楼下住户淹了。楼下住户索赔两万多元,这事闹大了,直接打起官司来。老头说自己没错,错在物业公司。物业公司说,水管不是他们拧爆的,他们当然不可能承担损失,闹来闹去,法院判老头赔钱。老头钱是赔了,但窝着一肚子火,就不交物业费。 物业公司呢,你不叫物业费,我就天天上门催,催不到就找社区。 一件小事就扯皮成这样,中间老头找过不少领导,但没一个领导说这事该怎么解决,这才把老头逼着来找区长。区长又将老头推给信访局,信访局副局长态度还如此不好。老头怒了,抓起烟灰缸,就砸向信访局长。 谁也没想到一个烟灰缸能砸死人。可那天,老头抓起的烟灰缸,还真就把副局长给砸死了。 这事一下弄大,成了当年吉东发生的民跟官之间的大事。加上一些别有用心的人将此事放大,扩大成官民矛盾,放在了网上。引发一阵热炒。 热炒的结果,老头进了监狱,虽然六十多了,但人命关天,不接受法律制裁不可能。区长也因此事引来大量的口水,在陈原建议下,这位区长最终被上级撤职,还背了党内严重警告处分。 这事直接提醒邓一川,任何事都不能当小事看,尤其牵扯到上访啊告状啊,不管大小,必先搞清原委,想清利害,然后再采取措施。 这习惯养成了就不好改,这不,邓一川又拿自己当市府大秘了。等意识到这些,苦笑一声,心里道:“现在管我什么事啊,吃的不多操的心多。” 然后有点凄凉地叹了一声,又往前走。 又走几步,见潘美莲还不离开自己,邓一川说:“警察马上要来,你赶快回家。” 不知是他嘴臭,还是警察早就埋伏好了,话没落地,忽地见从前面马路上开来几辆警车,路口停下,车上跳下二十多个警察来。 趁人群骚乱,邓一川加快脚步,算是逃开了潘美莲。潘美莲显然不甘心,远远地冲他喊:“你爸说了,没地方住就到我家来住,我给你做饭。” 这话她也敢说?那地方,他还敢再迈进去脚步吗? 邓一川心里恨着,在警察的断喝声中,快步走完了政府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3章节 酒吧偶遇 小÷说c网 】,♂小÷说c网 】, 邓一川情绪低落。 一场谈话,让他的士气瞬间没了。 一想再也回不了市政府,回不到他心爱的秘书岗位上,只能去博物馆那种地方混日子,还要受伊浅秋的气,他的心里就不知是什么滋味了。 他给沈丹打电话,想约上她去酒吧。晋平原让他离沈丹远点,邓一川偏是不服气,凭什么啊。他跟沈丹之间是清清白白的,不存在任何绯闻,更不是他们想的那样。他邓一川在男女方面,干净得很,用不着别人提醒。 电话没打通,忙音。邓一川心里有些失落。 租的房子朝向不好,阳光照不进去,屋里湿潮,散发着一股子霉气。这还是小事,受不了的是那份寂寞,一到晚上,无边无际的寂寞涌来,压得人喘不过气。 联系不上沈丹,邓一川一个人去了酒吧。离他租住的房子不远,有条叫一只船的老街,街上开满了酒吧。 邓一川是很少去酒吧咖啡厅这种地方的,过去当秘书的时候,他是去过一些高档次的地方,甚至跟地产商曾国富一道去过吉州最有名的“蓝色海岸”,那里的夜生活才叫刺激丰富。第一次去时真是吓着了他,看着那些艳丽四射穿着暴露c衣不遮体的年轻女子,还有夸张的灯光,梦幻的虚影,以及那些假模假样衣冠楚楚的男人,邓一川有种走进迷宫的错觉。两条腿瑟瑟发抖,惹得曾国富不停地笑他,说他如此不懂风情,不谙世事,怎么能当好秘书。 也是那一次,邓一川才知道,市里不少有头有脸的人物,其实是“蓝色海岸”的常客。曾国富还指着头戴王冠袭红裙的头牌小姐说:“知道吗,她艺名叫雅戈小姐,是你们二号首长的私货。” 私货这个词邓一川懂,老听那帮秘书还有司机讲起。意思就是包养,别人不得随便点随便碰。 二号首长就是常务副市长王华伟。 “但有时候,他儿子来了雅戈小姐会出面陪一陪。”曾国富又说。 这话让邓一川着实惊讶。他跟王华伟儿子王军是有一些交际的,甚至有过不少过节。王军在市交警支队,担任副支队长兼车管所所长,主要管着驾校和交通违章这一块。这个年代什么岗位最有权,不同的人有不同的认识。大家都盯着那些显要的位子,其实邓一川知道,有些位子看似很显赫,但油水甚少。比如宣传部啊统战部什么的,听着牛,但手里实权远不如一些部门。 有些岗位看似没那么显赫,也没那么重要,但它跟老百姓的日子牵扯在一起。 比如拆迁办,安置办,还有社保部门,这些部门要论起来,的确没发改委啊规划局等牛,但因为它掌管着老百姓的日常,跟老百姓有方方面面的联系,于是就有了无数个发财的可能。 每一份权力,说穿了都是敛财的机会。 交警支队,一个在组织部里排不上名的单位,能带来的油水却是常人无数想象的。所以,私底下很多人拿这些单位叫看不见的火线,隐秘战线的肥差。 王军这些年的所作所为,邓一川太是清楚了。他几乎将全市的驾校全掌控到自己手中,单是这方面的灰色收入,就大到吓人。 还有,王军有好多女人,他的花心和胆大是吉东出了名的。 在吉东,王华伟和王军父子,很多事都是公开的,根本不能叫秘密。下面的人只是敢怒不敢言,要论地头蛇,这父子俩才是真正的地头蛇。 人生真是此一时彼一时,想想也是荒诞得很。一年前他还跟王军叫板,甚至敢对王华伟不敬,现在,他却沦为阶下囚一样,不但再也去不了“蓝色海岸”那种醉生梦死的高档场所,就连进这种街边酒吧,也变得胆战心惊。 这是一家低档酒吧,门脸不大,看上去甚至带几分败落,但生意却不错。这从外面停的车辆还有酒吧里的喧闹就能听得出来。 酒吧有个非常有深意的名字:深度。 感觉有种渡别人也渡自己的意味。 邓一川去时,酒吧已经很热闹了。一个长得精瘦穿着很古怪的小伙子问了他几个人,然后引他穿过稠密的人群,往里面走去。 邓一川扫了一眼,咖座上多是跟他一样年轻男女,要么抱着啤酒,要么要一杯咖啡,一边玩手机,一边目光散淡的朝四周看。 偶尔也能看见年老的面孔,他们多是一脸沧桑,给人一种让岁月榨干了的错觉。有个年近五十的中年男子已经喝空了五c六瓶啤酒,面色酡红,说话舌头已经卷起来,他在大声质问服务生,演出什么时候开始,他可不愿这样干巴巴地坐下去。 邓一川这才知道酒吧还有演出。 不知是同情还是好奇,邓一川朝中年男人多望了几眼,感觉那是一个跟他一样被生活欺负着的男人,脸上不只是沧桑,也不尽是疲惫,极象是还有一股反抗的怒气,不堪负重后的绝望。 可反抗有多难啊。邓一川边走边想。每个人都不甘心于自己的现状,都想挣扎,也都在挣扎,但有用吗? 能改变自己现实的,只是极少数人,而大多数人,则一直被现实倾轧,发着沉重的喘息,最后无可奈何地老去。 邓一川要了两罐啤酒。 这家叫“深度”的酒吧,还是以卖啤酒为主。偶尔也有红酒或是鸡尾酒的,那都是些被生活娇惯着的人,或者涉世未深者,还没尝到生活的残酷。 坐下后,邓一川一边小啜,一边拿目光四下看。 他的对面是一对正在热恋的小情人,也就二十三c四岁。两张年轻得让人嫉妒的面孔。尤其女生,简直一张娃娃脸,留着短发,漂亮的脖颈,戴一条细细的金链子,有个小坠一直垂到胸间。她的胸脯很鼓,非常结实的那种。邓一川认为自己下作,怎么一眼就发现人家胸脯了呢,还想起了结实这个词? 于是将目光挪开,朝另一边望去。 斜对面也是一男一女,男的看上去年龄好大,至少比邓一川要大好几岁。女的则小小的,一张乖乖脸,她捧着一杯冷饮,吸管衔在嘴里。 她的嘴巴真性感,小巧,让人觉得非常甜,也非常安全。 奇怪,邓一川又想到了一个怪诞的词:安全。嘴巴怎么会给人安全的错觉呢?他觉得自己有些不可思议,这个夜晚也有些不可思议。换以前,他邓一川一个人坐在一家低档酒吧的角落里,像个夜晚的偷窥者一样,目光窜在那些陌生的脸上,简直是条新闻。市长的秘书,居然有这嗜好,居然会到这种地方。 还好,没人知道他是谁,也没人关心他来自哪里。来酒吧的人们都喜欢沉浸在自己的故事里,不管年轻还是年老,他们都视别人不存在。 邓一川继续盯着那个女孩,脑子里猜测着她跟那个男人的关系?情人?父女,还是兄妹?似乎都对,又都被他一一排开。 他否定了男人包养女人的可能。因为他见过不少被包养的,那些年轻的女人一旦到了包养者面前,要么撒各种娇,恨不能把浑身解数使出来,以讨得男人的欢心。她们的娇一看都是假的,目的是冲男人腰包里的钱去的。要么,在男人面前显出一种虚假的优势感,对什么也挑剔,表达出强烈的不满意,这样好让男人更在她们身上花钱。 可眼前这个女孩,显得很安静,很知足。不只是对这样乱糟糟的环境表示出无所谓,关键是她的神态,安详c知足c有一种沉浸在自己精神世界里的祥和感。 那个女孩在扭头的时候发现了邓一川,见邓一川近乎痴迷地盯着她看,女孩竟冲他甜甜地笑了笑。她将吸管从嘴里拿出来,放下纸杯,双手托起下颏,又望了邓一川一眼,然后挪开目光,盯住另一个方向,继续她的专注去了。 邓一川忽然就有一种被人甩开的错愕,一丝惆怅漫上来,压住了他的心。抓起啤酒瓶,猛喝几口。 节目大约是十一点钟才上演的。邓一川对这类表演毫无兴趣,这种地方,能有啥好的节目啊,无非是搞点即兴表演或者打擦边球那种情色演出,刺激一下顾客,让顾客们花钱再去买酒喝,喝了更加大声地尖叫。 邓一川坐的地方虽然偏僻,但正好有个角度可以将舞台看得清晰。虽然是侧面,但同时能兼顾着看到小小的后台,这反而让邓一川有种占了便宜的感觉。 主持人是一个身材发福的年轻男子,头发理成非常时髦但也非常另类的那种,头上顶着一个黄色的鸡冠。穿一条极彩的半截袖,他的音质还算可以,但因带了这种地方特有的那种沙哑还有歇斯底里,就降低了好多品味。 他上来就是一通乱吹,然后是变着法子要掌声,顺带说了许多低俗甚至下流的话。邓一川起初有诧异,后来一想,这种地方如果玩高大上玩那种大雅,还能留得住人吗?于是心态平和起来,慢慢竟也跟着入了角色,对那些粗俗低级的幽默也能认同了。 人其实都是低俗的,没人能真正清高得了。只是人们所处的环境不同,位居的位子不同,便各自有了各自的表演。你能说那些穿着体面连走路都要讲究姿势,出入政府机关,进出奢华酒店的所谓高端人士就一定是清新脱俗了的吗? 想想应该不可能。 邓一川本能地想起陈原来,他对陈原其实一直是充满着敬仰的,陈原是他生命中第一个偶像。相当长的日子里,认为此生就该做他那样一个人。有身份有地位,有目标有追求,手握重权但对人随和,从不摆官架子也从不对下属冷言相对,谈起工作来能十二分地投入,对待家人尤其妻子女儿,更是温和得让人嫉妒。 这样的男人简直就是天下极品嘛,可最近不知从哪里突然传起一股谣,说调查组已经查到,陈原私生活极其混乱,包养情妇数不下五位。跟女老板江上敏更是有不正当的权色交易。利用职权为江上敏的三江地产大开绿灯,非法拿地,同时在项目审批还有融资方面给予多种便利。做为回报,江上敏不但自己献身于陈原,还多次拉女员工为陈原提供服务。 这事让邓一川非常震惊,这明显是有人从中作梗,故意污名化陈原。更怀疑调查过程中有人做局,假借作风问题整垮陈原。 要想搞臭一个人,就从男女作风问题入手。 在这个国度,这招百试百灵。 邓一川急啊,眼见着传闻一波压过一波,他却束手无策。 邓一川现在能做到的,就是不要让这些传闻动摇掉陈原在他心中的地位。否则,这些年他的认知,所有的付出,都将会成为一种荒唐,一种鬼魅。 成为瞬间压垮他摧毁他的泥石流。 邓一川宁可相信,在欲望丛生浊流涛涛的世界里,陈原是唯一能点亮他希望与未来的那盏灯。他不能容许这盏灯突然地灭掉。 台上主持人还在咿里哇啦,像一只坏了开关的水笼头,流出些只能冲进马桶的话。台下的人虽然不觉得反胃,但也没像主持人期望的那样情绪高涨。主持人不甘心地又给自己暗暗使了把劲,愈发恶俗起来。 恶俗不知啥时候已成了一道招牌菜,端到哪儿哪儿就会群情振奋。谁也想不清楚,流淌着两千多年文明的这个大国,大众却偏偏喜欢这么一口。 可这晚这招有些失灵。不管主持人怎么卖力,甚至把他爹他妈他爷爷奶奶全抬了出来,但台下就是出奇的不予配合。 每个人都沉浸在自已的世界里。 要么窃窃私语,要么抱着手机沉醉入迷。 都说手机是这个世界最不要脸的第三者,男女统吃。这事更要怪马化腾他们,应该将他们纳入人类公敌。 邓一川有点嫌吵,觉得再呆下去几乎无聊,起身想走。突然从他进来时的那条甬道里闪出一个影子。身材高挑,长发飘飘。一款白色的风衣,扣子没系,下摆畅开着,让她有一种缥缈感。风衣下面,是一件黑色的紧身背心,性感而又惹眼。她的身体好健美啊,两条大长腿紧裹在修身牛仔裤里,将线条逼真地勾勒出来。她一定是常年坚持运动,说不定就是哪家健身俱乐部的会员。 邓一川的目光被进来的女子完全吸引,以至于台上已经开始表演的东北二人转,场面热烈,语言劲爆,男的女的一上来就开始肢体动作,他都没兴趣看一眼。 女的是一个人,由于灯光昏暗,邓一川暂时无法看清她的脸,但总感觉在哪见过,使劲想了一会,仍未想起来。他有些遗憾,更有些不甘心。直到服务生将女的引到离她不远的一个座位上坐下,他才慌忙收回了目光。 邓一川忽然不想走了。冲服务生挥挥手,说再拿两瓶啤酒。服务声冲他说声好的,愉快地帮他拿啤酒去了。 邓一川又打开一瓶啤酒,正要喝,身边突然传来一声:“怎么,邓秘书一人喝闷酒啊?” 是个好听的女声,这声音邓一川很熟悉。 邓一川抬起头,居然是那女的。 这时离得近了,邓一川才认出来,穿白色风衣看上去很大腕的女子原来就是燕子楼跟田瞳几个一起难为过他的彭江华。 “是你啊?”不知是寂寞惹出的过,还是真心渴望着见她,邓一川居然流露出一种惊喜。 “是我,邓大秘看来记性还不错。”彭江华像是带着嘲讽道。 邓一川像是讨了无趣,屁股往里挪了挪,腾出点地方。彭江华很大方,不客气地坐下了。 “一个大男人,跑这种地方喝啤酒,这可不是邓大秘书的风格。”彭江华说着,扬起手臂冲远处挥了挥。刚才那个服务生赶忙走过来,问需要什么? 彭江华说:“给这位先生上洋酒,我请客。” 邓一川赶忙拦挡,说喝不惯那口味。彭江华不听解释,一味地替他要了瓶洋酒。 “怎么,邓秘书现在也对这种地方感兴趣啊?”酒上来后,彭江华一边替邓一川斟酒,一边微笑着问邓一川。 她的话听上去没什么恶意,说话时的表情也和蔼可亲,但邓一川就是感觉不舒服。 他想起了燕子楼里彭江华给他敬酒的场面,更想起了省城那家宾馆搞过的恶作剧。 邓一川心里充斥着不安。 彭江华倒像是什么也不记得了,细心地替邓一川斟好酒,将杯子捧起来:“怎么,不跟我碰一杯?” 邓一川机械地举起酒杯,跟彭江华碰了一下。 彭江华的目光别有味道,邓一川脸上火辣辣的,感觉那不是目光,而是两把刀。 “人生真是有意思啊,想不到在这里碰到邓大秘,还能请你喝酒。”彭江华说着,小饮了一口。 邓一川也跟着啜了一小口,洋酒的口味真是烈,一入口就火烧火燎,咽下去肠胃更是如刀扎一般,一点不舒服。 邓一川硬撑着,装作无所谓,道了一句:“彭总是在笑谈人生呢,还是在笑谈我?” “彭总,邓大秘也学会恭维人了?时间真能改变一切。可恭维话你说出来一点不像,这不是你的强项。”说着,竟发出了一片笑声。幸亏台上的二人传正在热烈处,不然这笑声会让邓一川无地自容。 “我向来不恭维谁。”邓一川强作镇定地补充了一句。 “知道,邓大秘的个性我还是领教过的,还差点成了我偶像。” “偶像,怎么讲?” “偶像就是一个人崇拜另一个人呗,还能怎么讲?”彭江华说完,又举起杯子要跟邓一川碰。邓一川不了解她到底揣着何意,心里有几分怵,没做响应。 “怎么,是酒里有毒还是我有毒,大秘书难道这点面子都不给?” 彭江华歪着头,有点酒多了似的,眼睛笑眯眯地,看上去像是一片真心。如果没有以前那些过节,邓一川也许会相信。可一想往事,他的心便冷起来。 他抬起头,躲开彭江华目光。此时台上已换成钢管舞表演。一个身材超级棒的女子正在钢管上做各种秀。灯光迷离,女子性感的大腿发射出诱人的光芒,三点式几乎裹不住她丰腴的肉体,邓一川看了一眼,慌忙又躲开。 彭江华发出吃吃的笑声:“原来邓大秘喜欢这个啊,那你专心欣赏,欣赏完咱再聊。” 邓一川哪还敢再看,有点逼迫性地说:“我是第一次到这来。” “不用解释,男人嘛,理解。”彭江华的话似乎另有他味。 台上的女子做了一个高难度动作,单手握着钢管,竟把整个身体撑了开来。台下发出一片尖叫,有人拼命地吹起了口哨,还有人拿饮料瓶敲打桌面。 燥热难耐。 邓一川主动呷了一口酒。 “听说大秘书夫人神秘失踪了,为你脱单干一杯。”彭江华目光一刻也没离开邓一川,刚等现场噪音小一点,就说。 邓一川本能地往后挪了挪身子:“你还知道什么?” 彭江华潇洒地捋了下滑落下来的长发,继续保持着笑脸道:“别紧张,该知道的我当然会知道,谁让你曾经是我偶像呢。” 她又一次提到偶像。邓一川真是搞清她是在挖苦还是在奉承,但他实在受不了这种煎熬。 跟一个漂亮性感的女子在酒吧喝酒,本来是件十分浪漫无比的事。但如果她跟你有仇,那就是别种滋味了。邓一川心一横道:“你如果想取笑我,可以直接说,没必要拿这些话来刺激。我邓一川是败了,要家没家,要啥没啥,都沦落到这种地方喝啤酒了,彭小姐尽管取笑吧,只要你开心。” 邓一川的话让彭江华有片刻的错愕,但旋即就调整好自己:“哟,我有那么恶毒?再说我可没觉得你有啥败不败的,相反,还敬佩你呢。” “敬佩,彭小姐不是在讲笑话吧,我这样子还值得你敬佩?” “你这样子差啥了,不就是协助调查么,一个人一辈子遭遇的事儿多着呢,就算进去了,又能咋,出来照样是一条汉子。” 明知彭江华只是在安慰,邓一川听了,还是忍不住感动。或许自己想多了,彭江华真的没啥恶意,自己现在真是有点草木皆兵,看见谁都觉得是在嘲笑他。 这不好。他现在的心态有点阴暗啊,这样下去,真的危险。 邓一川暗暗调整着自己,目光悄悄往彭江华脸上去。不知是染了酒的缘故,还是灯光原因,彭江华的脸妩媚极了。她的皮肤真细啊,美若羊脂,粉里透着红,红里渗着白,轻轻一摁便能摁出水来。一双眼睛更是娇柔四射,盯着他的样子痴痴的,感觉就像是非常迷他一样。 邓一川打了个寒战,彭江华到底要干什么啊。她现在可是熊百发的红人,外界关于她和熊百发的传闻,一桩接一桩。有人说她是被熊百发包养的,也有人说她跟熊百发的儿子熊天龙关系不一般,还有说她本来就是熊百发手中一张牌,专门用来孝敬官员帮熊百发打通那些环节的。 这种女人根本不是自己能沾的,况且现在他哪有心思沾女人? 想到这,邓一川忽地起身:“不好意思,我还有事,先走一步,彭小姐继续喝。” “你要走?”彭江华也没想到邓一川忽然要离开,刚才还迷离的眼神突然间惊醒,尤如划过一道雷电。 “邓大秘书是不想跟我这样的人浪费时间了?”她自己贬了一句自己,一赌气,猛地抓过酒瓶。“那好吧,我知道没资格请大秘书喝酒,大秘书怎么能跟我这样的女人一起喝酒呢?” 说着话,忽地仰起酒瓶,猛灌起来。 “你要干什么?” 彭江华的举动骇着了邓一川,一把夺过洋酒瓶:“想醉是不是?” “不用你管!”刚才还温柔一片的彭江华突然赌气似地撒起野来,从邓一川手里夺过酒瓶,不管三七二十一,又冲自个灌。 邓一川急了,不管跟彭江华有没有关系,他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一个女人把自己灌醉。那可是洋酒啊,他喝了两小杯,胃里就如同火烧。 邓一川用力夺过酒瓶,一怒之下将酒瓶摔了。 “不许作贱自己!”同时他喝了一声。 “干嘛要管我,是我想醉的。”彭江华跟邓一川顶起嘴来。声音太大,惹得周边都把目光送过来。远处的服务生朝他们这边看了一会儿,怀疑是小俩口干架,没理,继续忙他的营生去了。 “我没有看不起你,我现在这样子还能看不起谁?”邓一川想安慰彭江华,却还是改不了靠作践自己的方式。 “那你别走,我要你坐下陪我。”彭江华忽然又女人味十足地说。 邓一川只好坐下。还有一瓶啤酒,他倒了一杯,一看彭江华的杯子是空的,也给她倒了一杯。 “只能喝啤酒。”邓一川说。 “行,只要你不走。”彭江华的声音越发柔软。女人就是善变,瞬间工夫,彭江华竟变成一个乖乖女,眼里的柔性原又露出来,借着酒劲,甚至将邓一川的手抓在了手里。 邓一川浑身一阵痉挛,眼睛下意识地四周瞅瞅,见没人再注意他们,便服从似地跟彭江华并排坐在了一起。 但他把自己的手原又抽了回来。 彭江华一怔。她还是感觉到了邓一川对她的抵防和拒绝。脸一暗,眼里涌起的那些个火苗瞬间熄灭。她用手捋了捋弄乱的衣服,抓起啤酒杯,也没再跟邓一川说话,就咕嘟咕嘟灌了下去。 “少喝点。”邓一川也不知道说什么,见彭江华心事浓重的样子,就劝了一句。 “酒是好东西,你想不到吧,多的时候,我一个人到这种地方,拿酒灌醉自己。只有灌醉的时候,我才觉得人生是那么的痛快。” “没想到彭小姐也有不开心的时候啊,我还以为这世界上,只有我可怜呢。”邓一川感叹。 “没想到的多呢,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这年头,谁能笑话得了谁,惺惺相惜还来不及呢。” 这话邓一川听着不对劲,又不敢多问,只能干笑两声,抓过酒杯,也灌了口啤酒。 “啥时去上班?”彭江华突然问。 “不知道。”邓一川说。 “是不知道呢还是不想告诉我,可我怎么听说,有人急不可待地跑去市里要你呢。” “要我,谁?”这话让邓一川意外。 “这是秘密,不能告诉你。”彭江华又卖了个关子。邓一川脸上闪出的期望又熄灭,人家不说,他也不便多问。发呆似地坐在那里,任酒吧的喧闹一波一波涌过来,袭击他。 “还是别去那里吧,我提醒一句,那单位不适合你。”彭江华又说。 邓一川就越发惊讶了,彭江华到底想说什么,为什么话总说一半,留一半让他去猜? 正纳闷着,手机来电了。进酒吧时邓一川就将手机调在了震动中,这阵手机在吧桌上突突地跳。他抓起一看,竟是苏芩秘书方亚打来的。心里一震,方亚这么晚打电话什么事? “不好意思,我得出去接个电话。”邓一川丢下话,也不管彭江华怎么想,拿着电话就往酒吧外面去。到了外面,还嫌吵,不能让方亚知道他在酒吧,又往前走几步,酒吧声音听不见了,才接起电话。 “老大你在哪,有急事。”方亚开口就说。 邓一川没敢告诉方亚在一只船,只说自己在外面,问方亚什么事? “电话里不便说,老大你在哪,我必须马上见到你。” “马上?”邓一川心里嗵一声。如果不是十万火急的事,方亚不会这样。 “是,马上。十万火急,你告诉我你现在在哪,我开车过来见你。” 这语气,哪容邓一川再迟疑。邓一川不敢隐瞒,说自己在一只船街,他没敢说酒吧。方亚问他详细位置,邓一川说了酒吧边上七天连锁酒店。方亚说她离这不远,十几分钟后到。 接完电话,邓一川匆匆走进去。再怎么也得跟彭江华说声再见,不打招呼走掉不礼貌。可到了位子上,彭江华却不见了影。邓一川四下看看,找寻不见。应该是去洗手间了。等了有五分钟,还是不见彭江华出来,心想这女人上哪去了呢,莫不是碰见熟人了吧? 他也没彭江华手机号码,微信更是没。算了,不等了,心里惦着方亚说的急事,掉头走出来,等在了七天连锁酒店楼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4章 果真是大事 小÷说c网 】,♂小÷说c网 】, 一辆白色别克君越停在了邓一川面前。车里下来的果然是秘书方亚。 “你咋跑这地方来了?”方亚心急火燎的样子,抬头看了看四周,搞不清楚邓一川怎么在这种地方。 “瞎转悠呢,一个人,窝在家里不好受。”邓一川撒谎道。 “老大你可是我们公认的定力最好的人啊,不至于现在也乱了方寸吧?” “没那么吓人,说吧,啥事,这么急地要见我?”邓一川脸上装作无所谓,心里却在敲鼓。 “上车再说。”方亚也是个急性子,其实他们这些当秘书的,没一个不性急。你不急领导急,久而久之,都训练成了这样。 就在方亚转身开车门的空,这边彭江华突然走出来,不合时宜地冲邓一川喊了一声。 方亚闻声扭过头去,她看见了喝得摇摇晃晃的彭江华。 “怪不得呢,我说老大怎么会一个人到这种地方来,原来是有佳人陪啊。”方亚拉车门的手突然停下,正对住邓一川。 彭江华也看到了方亚,后悔刚才一出酒吧就喊了邓一川。刚才她是在酒吧遇到了熟人,一个客户,一次性从她手里买走过一幢楼。彭江华没想到这样的客户也会出现在这种酒吧,不打招呼显然说不过去,可一打招呼,马上就被人家热情地拉到了包房里。 邓一川并不知道这家酒吧还有包房,就连彭江华,也深感意外。更意外地地他在包房里遇到了一个人:秘书田瞳。 秘书田瞳说,他在附近喝酒,意外遇到了姜老板,被姜老板硬拉到了这种地方。 “这地方太烂了,真不该来。”田瞳对着彭江华耳朵说。 “这事替我保密啊,千万不可说出去。要是让我那帮哥们知道,我田瞳混这种破场子,是会取笑死我的。”田瞳又说,好像他真的不屑来这种地方。 彭江华感觉不是。对田瞳的话,她向来是选择着听,而且听过就忘,不敢记在心里。这是一个啥话都敢说说了又啥也不负责的人,打交道多了,彭江华就感觉,田瞳最大的特点是脸厚,前一分钟说的话,后一分钟他就敢不承认。不承认倒也罢了,反正这个世界上没人会傻到让谁为一句话负责。 关键是,田瞳还会出卖人,包括最亲密的朋友。一个为了利益什么也能做出的小人。这是彭江华对田瞳的评价。但这样的评价她不能公开讲出来,人家是秘书,而且红到发紫。想想看,自从陈原出事,邓一川被捎带进去,市府这些秘书中,就田瞳表现最活跃。 别的秘书有选择,哪儿该去哪儿不该去,啥人能一起坐啥人不该,心里都有条线,划得很清。包括新任市长许怀远的秘书史晓光,也是一个很有分寸的人,知道什么该为什么不该为。独独田瞳,像一头野马,什么界都敢越。 彭江华嘴上假模假样应酬着,心里却在想一个字:逃。她从姜老板还有田瞳脸上,看到神神秘秘的东西。猜想这两人到这种地方,一定有见不得人的秘密。田瞳一向跟这些人来往很密,他们之间是有勾当的。 彭江华不敢久留,好在田瞳跟姜老板也真有事谈,没硬留她。敬了几杯啤酒,虚张声势地说了几句,就出来了。出来后找不到邓一川,这才急猴猴地跑了出来。 没想一眼就看见了方亚。 彭江华心里忽然难过起来。说不清楚为什么。都说她是人物,在吉东这座城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可只有她知道,她不过是别在他人衣服上的一枚胸针,或者别人花篮里的一束花。 她是一朵飘在空中的木棉花,永远找不到自己的归宿。 本来今晚遇见邓一川,是十分开心的事,她有许多话还没跟邓一川讲呢。现在倒好,邓一川抛下她,跑出来跟秘书方亚幽会。 她这才清楚,刚才酒吧里邓一川心不在焉,跟她说话总是有一句没一句,原来人家有约啊。 想想方亚的身份还有地位,彭江华心里忽然涌上一层悲凉,有点忧伤地扭过头,没等邓一川跟她打招呼,就黯然离开。 看着彭江华离开的影子,邓一川心里也有丝难过,一时有点不知所措。站车边的方亚不合时宜说:“人家走了,还傻站着干什么,追啊。” “少拿我开涮!”邓一川突然喝了一句,有点跟谁使气地一把拉开车门,二话不讲上了车。 方亚在车下站了会,目送着彭江华离去,心情有点起伏。 她倒不是吃醋,犯不着,也轮不上。邓一川虽然关系跟她不错,但也仅仅限于是同僚,能谈得来而已。至于别的,她不会去想。今天发火,纯粹是事情太急,可邓一川居然还有闲情跟别人在酒吧喝酒。 上了车,方亚发动车子,来时想好的话居然让这个小插曲给扰乱了,一时不知怎么开口。只好驾车先离开这里。 邓一川等着方亚开口,方亚却偏是开不了这口。 车子驶过一只船街,进入中心马路,七拐八拐,最后在中心广场东面的公园门前停下来。 方亚的心情已经平静下来,其实刚才她是气邓一川认不清人,什么时候了,还跟彭江华这样的女人来往,这要是让苏芩她们知道,怎么想? 在方亚心里,可是拿邓一川还有陈原,跟她的上司苏芩站一条线上的。彭江华是熊百发的红人,熊百发又是什么人,邓一川能不清楚? “你可真有闲心啊。”方亚忍不住又埋汰了一句。 邓一川没敢讲话,他也知道问题出在了哪里,自己是不该跟彭江华在一起,可这由得了他吗,又不是他主动约她。 “说吧,到底什么事?”邓一川将彭江华抛到脑后,认真地问。 “你能不能少沾点女人?”没想方亚给了他这么一句。 车子里的邓一川又是一怔,不明白方亚在针对谁。又拿他的处境作化解。 “我现在这样,哪个女人愿意让我沾?” “得,你也用不着给我演孤情戏,没必要。我是念在过去大家兄弟一场,念在你对我的帮助上,才继续拿你当老大。可一场风波,你把自己丢了,变得我们都不敢认了。” “说具体点,这应该不是今晚你找我的原因吧。”邓一川说。 “你猜的对,的确不是,我也是刚才看见你跟那女人在一起,忍不住想到了这些。今晚有急事,你告诉我,文联的沈丹是不是你鼓动去省城的?” “沈丹?”邓一川一下惊了,“她咋了,这两天我没见她呢。” “咋了,炸锅了。你那位红尘知己跑到省里,闯下祸了。” “什么红尘知己,能不能好好说话?”邓一川对方亚的态度不满,他不喜欢别人随便将他跟哪个女人拉一起,他自觉是个有分寸的人。 “让我怎么好好说,知道她闯下多大乱子吗?” “不知道!”邓一川也被激起了性子。什么都往他头上扣,什么锅也让他背。沈丹做什么,他能管得着? 方亚没想到邓一川会是这态度,惊讶地看住他:“邓一川,你真不怕?” 邓一川不屑地道:“我都这样了,还怕什么,大不了不端这饭碗,打工去。” “你口口声声说你这样了那样了,其实你是拿这个来逃避,你心里到底怎么想,你自己最清楚。你自己不在乎可以,别让真正关心你的人受连累。” 方亚这话,邓一川就得思考了。他扭过头来,见方亚又急又恼,眼睛里都要着火了。心想自己真是没城府,乱发脾气,遂收起性子问:“到底出啥事,沈丹去哪里,我真的不知情啊,我跟她也就是过去的同事,她做啥也不可能都通过我啊。” “过去的同事,说的轻巧。她跑省里,拉着她父母,四处为你游说,还通过关系去了省委,见了秘书长。” “什么?” “她见到了秘书长,你明白不,还把你家那些陈谷子烂芝麻的事翻腾出来,逼秘书长表态,要把你留在市政府,不能去博物馆。” 邓一川头一下就大了,感觉要爆炸。胸腔里也燃起了火,秘书长,沈丹竟敢跑去见秘书长! 邓一川再也不敢不当回事了,马上细问起来,可方亚一点细说的心情也没。她也是刚刚接到苏芩书记的电话,苏芩让她务必找到邓一川,问清楚沈丹去省委闹,是不是邓一川指使的? “这怎么可能,我有什么资格闹?”邓一川红着脸跟方亚解释。方亚冷笑一声,根本不相信。 “方亚,你要我怎么说才相信,这事我根本不知情,晚上去酒吧前,我还打电话找她呢。”邓一川说着,将手机通话记录调出来,想证明给方亚看。 方亚哪有这心思,她从苏芩话语里听到,沈丹这次闹的很过分,在省里激起了巨大风波。竟然质问普天成为何对吉东的事充耳不闻,还问为什么非要将邓一川置于绝境,一点活路都不给留,难道他忘了,当初他的难关是谁帮着度过的? 沈丹居然提到了许久以来别人都不敢提及的一段往事,这段往事是省里那位要员一生的痛,也是别人一直揪着不放想将他打入地狱的一个把柄! 沈丹胆真是太肥啊。 “她在哪,我要马上见她!”邓一川算是彻底清醒了,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这事的后果。别说惹怒了那人,他此生就完了,单是这事给对手创造的机会,就让他这个曾经的官场小秘书心里发生十二级地震。 “见她,晚了。”方亚近乎凄厉地说。 “什么意思,那人将她?”邓一川没敢问下去。他知道那人的脾气,冒犯他不可怕,怕的是触动某些红线。 权力漩涡的人,都设置了许多红线,有些红线根本碰不得,碰了,你将付出非常惨重的代价。 邓一川的心蓦地紧起来,他想沈丹一定是碰了那个最敏感的问题。 她死定了。 方亚摇摇头:“那人没怎么她,倒是表现得很有风度,笑着听完了沈丹的质问,一句过分的话也没讲。可有人不饶她,眼下她已被关了起来。” “关了起来?”邓一川感觉听不懂了。一会说是他,一会又是有人不饶沈丹,沈丹到底开罪了多少人? “牵一发而动全身,这话你最该明白。尤其目前这种时候,有多少力量在较劲在博弈,你竟然为了自己下一步的去处,闯这大的祸。邓一川你傻啊。” 方亚没叫他老大,而是直呼起名字来。 邓一川无法控制了,近乎怒吼道:“不是我干的,是她自己!” “跟我吼没用,有种冲他们解释去!”方亚也发起了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5章 沈丹闯祸了 小÷说c网 】,♂小÷说c网 】, 不管邓一川承认不承认,就算真的跟他无关,沈丹此次闯的祸,也足够惊掉他的魂。 沈丹说穿了是替邓一川鸣不平。 沈丹知道邓一川不可能再留在政府,但也绝然没想到,会让他去博物馆。 那是个什么地方啊? 沈丹想想都怕。 不说单位,只说一把手。 伊浅秋什么样一个人,沈丹比邓一川更了解。这女人不只是飞扬跋扈,眼下飞扬跋扈的人太多,但凡有个背景,有点资源,握了权力,一个个表现得不可一世,压根不把其他人放眼里。伊浅秋这方面更是过分。 她在博物馆这些年,做了多少过分的事,沈丹可谓历历在目。 沈丹担心的是她的另一面,同是女人,沈丹太了解那些为权力而活的女人是怎样一种心态。这么说吧,在她眼里,伊浅秋近乎就是一个变态。别人是拿权力捞好处,谋私利,伊浅秋除了这几样,还喜欢拿权力来摧残人倾轧人。 如果说权力是一把屠刀,大多数权力持有者喜欢以屠夫的方式来操纵权力,下刀狠下刀快。伊浅秋不,伊浅秋是演员出身,她喜欢将一切按舞台上的方式来展开,循序渐进,慢慢地报复你蹂躏你,一寸一寸地切割你,边切割还边发出欢快的尖叫。 沈丹跟博物馆副馆长c老夫子吉文斗是忘掉交,两人有事没事常爱聚一起。对伊浅秋这些年的所作所为,太了解内情了。老夫子吉文斗一听上面要把邓一川调到博物馆,马上惊着声音说:“沈丹你要阻止,必须阻止,邓一川要是到了伊浅秋这女人手下,比丢进油锅还难受。” 听听,吉老夫子用了油锅。 吉老夫子的忍耐力已经是最高的了,了解他的人,莫不说他是最能忍最能受的,换别人,怕是早让伊浅秋折腾得上吊了。如今连吉老夫子都说,邓一川来不得,沈丹哪还敢让邓一川去这种地方? 沈丹是那种啥祸也敢闯啥招也敢接的女人,天马行空惯了。她不是不懂官场规矩,而是压根不拿这些规矩当规矩。 规矩所以能压住人,是人太拿把它当回事。当你无视它的存在时,它就狗屁都不是。 这便是沈丹的逻辑。 沈丹这样做,有她的资本。一来她才华过人,压根没指望靠那几个死工资过日子。单位不单位,在她心里根本没这码子事。有单位能咋,没单位又能咋?我离开你照样能活,而且活得更滋润更快活,你能拿我奈何? 二来人家有个强有力的爸爸。人家父亲是统战对象,全国政协常委,省委书记的座上客。省里要员,定期都要跟他会面,要听他的建议或是意见。母亲又是省里非常著名的画家,还担任过吉东大学副校长。有了这样的背景,越发让她觉得这世界她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哪管别人眼色? 所以在吉东官场,就有这样一说:沾谁也别沾沈丹,这女人沾上没完没了。 还有一说是,让谁盯上也别让沈丹盯上,她要盯上你,你的麻烦事儿就不断了。 一个人就怕有后台,这年头,没后台你就有通天的本事,也只能做一只鸽子。有了后台,就算你是只鸡,也能展现出凤凰的魅力。 有了后台再加上爱管闲事的心情,还有咬住不放的坚韧劲儿,这就麻烦更大了。因为别人盯上你是一时,咬你也是一口两口。让沈丹盯上,指不准多长时间,如果她乐意,会盯你一辈子。 按沈丹的话说,姐有的是时间,姐更不差精力,想玩,姐陪到底。 这一次,沈丹是打算真玩。 沈丹的确见到了那个人,而且冲那个人发了火。 内心里,沈丹还是巴望着邓一川能回到体制内,而且是市政府。可是沈丹知道,这很难。她想了那么多邓一川能去的地方,就是没想到上面会把邓一川下放到博物馆。 沈丹随后知道,组织部门一开始并没想着让邓一川去博物馆,是伊浅秋和田瞳搞的鬼。 伊浅秋早就想着报复邓一川,因为陈原在市长位子上的时候,处处跟她过不去。很多事书记田中和都批了,但陈原就是压着不办。比如伊浅秋曾经打了份报告,要更换博物馆办公设施,田中和二话不说,就将此事安排给常务副市长王华伟去落实。但不知怎么让陈原听到了,陈原竟在会上大做文章,说博物馆建起来不到两年,里面设施有些都还没用,现在又要换新的,这样浪费,就算财政再有力量,也经不起这样糟蹋。 最终这事黄了,伊浅秋非但没有更换成设施,还当了一回铺张浪费乱花钱的典型。 伊浅秋将这笔帐记在了邓一川头上。 没别的原因,因为伊浅秋不敢对陈原说什么,但总得有个记仇出气的地方。秘书很多时候,就是替领导受气背锅的。 还有一次,伊浅秋心血来潮,要将博物馆西楼改装成一家茶艺室,说那楼空着也是空着,还不如发展点产业,同时给博物馆增加点人气。 这事伊浅秋没跟任何人汇报,私下跟田中和说了一声,就安排人落实了。 陈原一开始也装不知道,等茶室装修得差不多,上百万的资金花了进去,陈原突然跑省里,搞来了一套电教设施。回来就安排将这套电教设施装在博物馆空着的西楼上,还说要长期在那里培训业务人员,要将西二楼搞成一个有规模的电教馆。 陈原将此事安排给老夫子吉文斗,没想吉文斗哭丧着脸说:“我的好市长,西楼都快成喝茶打牌的地方了,你还让我搞什么电教馆。” 陈原这才大惊,忙问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他怎么不知道? 吉老夫子也是挺会弄事儿的一个人,明知道陈原啥也清楚,但就是不揭穿,装傻。他在陈原面前绘声绘色将伊浅秋怎么在西楼折腾的事讲了一番,还告诉陈原,伊浅秋叫来的装修公司根本不是熊百发旗下的,而是一家刚刚起步的小公司,工程质量根本无法保证。 陈原没在吉老夫子面前发火,他把火忍着,然后组织人马,对文广系统来了个大检查,重点查闲置房屋的使用。 这一查,查出一大堆的问题,不只是博物馆一家,但凡有空闲地方的,都不打招呼不立项不审批,擅自做主,开茶社的开茶社,搞棋牌室的搞棋牌室。还有更过分的,图书馆竟把单独的一幢楼整体租出去,让别人办学。 一大堆问题摆到会上,陈原跟发改委还有项目办领导说了一句:“你们怎么管理的,又是怎么掌握审批的,大家都这样搞下去,我看政府不用办公了,各馆也不用开了,把楼全腾出来,搞三产四产得了。” 话说的很轻,但处理起来就不能轻。结果,发改委还有项目办一个红头文件下去,所有这类开发项目全部叫停,租赁出去的全部收回,装修了的责成原单位限期恢复原貌。意思就是我原来怎样一幢楼,你原给我还回怎样一幢楼。 陈原自始至终没提博物馆,但伊浅秋认为,陈原此举就是冲她去的。在田中和面前叫嚣了半个月。田中和也是肚里能撑得下船的人,只跟伊浅秋说了一句:“谁装修的,让谁打掉,还给陈原一幢楼,让他建电教馆去。” 电教馆后来终是建了起来,但老夫子吉文斗天天叫苦,馆里一项活动都搞不成。培训计划报上去,人社部门楞是不批。陈原清楚问题出在哪,人社局长是田中和的人,他这个市长能管得了事,但管不了人。 更可笑的,老夫子瞅中两个人,都是博物馆真正有才学的,想把他们弄到手下,给下面培训一些人员。话还没传到伊浅秋耳朵里,伊浅秋就将两人的工作重新调整了,一个让负责古籍整理,一个让负责信息技术,害得那两人再也不敢跟吉老夫子私下来往。 类似的事,太多。伊浅秋跟陈原之间的过节,多到数不清。 按说陈原出了事,人已经进去了,这些陈年旧帐也该一笔勾销。可伊浅秋不这么想。伊浅秋还没大度到轻易能原谅谁,她的做派就是有恩必报有仇更要清算。过去曾经欺负过她,给她给过不痛快的人,一一记着呢,一个也忘不了。 陈原进去了,秘书邓一川却回来了。人可以爱屋及乌,同样也会恨屋及乌。没在陈原身上出掉的气血掉的耻,只能留给他秘书邓一川。 伊浅秋跟田中和说,这个邓一川是人才,大学读的是哲学,后来又在文联写过作,这样的人才不用实在太可惜了,应该把他调到博物馆,让他好好发挥专长。 田中和自然知道伊浅秋是怎样一个人,又揣着何种目的,但他不点破。笑着说:“你真是菩萨心肠啊,换别人,落井下石都来不及,你还能念着邓一川是人才,还能想到他的专业。好,我成全你,就让邓一川去发挥吧。” 这中间也少不了田瞳“帮忙”。邓一川出来,最担心他继续当秘书的不是别人,正是田瞳。给邓一川抓紧找个好去处,让他离开政府,到下面好好“享受”,是这段时间田瞳处心积虑思考的一个问题。后来他在伊浅秋这里找到了答案,两人一拍即合。这才有了方亚发火时说的,别人还三番五次请邓一川这一说。 这些情况沈丹都掌握到了,因为有吉老夫子这个眼线。伊浅秋和田瞳心里想什么,沈丹岂能不懂? 狠啊,这娘们。他们为邓一川准备了一口锅,准备了柴火,还有各种汤,打算慢慢煎熬他。 一想邓一川下一步要面对这样一幅惨景,沈丹不寒而栗。心里那个急哟,一刻也坐不住。她知道在吉东这块已经做不出什么文章了,要想解救邓一川,让他免遭苦难,只有去省里,只有去找那个人。 那人便是普天成。 关于普天成跟邓一川的关系,沈丹是在一个很偶然的机会知道的。 这中间还牵扯到一个人,女人,她的名字叫金嫚。 沈丹曾经跟邓一川发誓,要把这档子旧事烂在心里,跟谁也不提起。邓一川相信了她。 可是这次,沈丹要做对不起邓一川的事了,在她看来,目前能让邓一川解困的,只有普天成。 沈丹去省城,第二件事,就是棣棠村。 棣棠村真的要被吕四海和熊百发开发了,这消息是沈丹从一个极隐蔽的渠道得知的,而且沈丹听说,此事已经酝酿很久,这一次能公开,是上面有人点了头。他们要趁陈原接受调查,新任市长许怀远落脚未稳,还不便反对什么的时候,急着下手。 沈丹一到省城,先是去见父母。父亲面前,沈丹向来是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怕是没人知晓,父亲已经交给沈丹一项任务,跟棣棠村有关。这事沈丹已经在运作,但还没来及声张,也没来及告诉邓一川。 这是父亲一个心愿。父亲沈子鱼二十来岁时在清阳当知青,清阳是一个镇子,棣棠是清阳镇一个非常有名的村。 父亲跟母亲古风就是在知青点认识的。 父亲老了,一直想为这个世界留下点什么,或者发挥一下余热,实打实地做点什么。有一次,父亲带着妻子古风到清阳镇古地重游,找年轻时的记忆,他们在棣水河边坐了很久,父亲突然来了灵感,说这么一块风水宝地,如果不好好保护,真是犯罪。跟母亲古风一阵合计后,决计拿出全部积蓄,打造一个有品味的人文基地。 父亲给这个基地取了个名字:棣棠公社。 到省里后,父亲问棣棠公社准备得怎么样了,沈丹说还准备个啥,人家快要把推土机开进村子了,转眼即可夷为平地。父亲惊问怎么回事,沈丹就将吕四海还有熊百发如何觑觎如何暗中操作的事讲了一遍。父亲腾地站起身,说:“不能由着他们,这事我得找瀚林同志说道说道去。” 父亲有个习惯,有事从不找下面,要找就找权力最大的那一位。 正是因为跟着父亲一道去省委,沈丹才有机会跟秘书长普天成得见。 普天成在办公室接见了沈丹。 沈丹并不畏惧普天成,别人眼里,普天成是极其神秘的,他被太多的人誉为官场教父,还被说成是海东的不倒翁。普天成在海东政界和官场的地位和作用,被传得神乎其神。有人谈他色变,有人见到他,比见到省委一把手宋瀚林还恐惧。 但在沈丹眼里,他就一老男人,有点沧桑有点性感也有点严肃的老男人。 因为父母的缘故,沈丹接触过不少高官,在她眼里,这些人都差不多,要说有什么不同,那就是有些会笑,有些不会笑。有些笑中藏刀,有些笑中藏毒。还有有些秃顶,有些不秃顶,不秃顶的几乎全染发。 普天成不秃顶,但普天成的头发一看就是染的。 沈丹对假的东西一概一喷了之,包括假发。 装什么装啊,白了就白了,染给谁看?又不是十七c八岁,真以为自己能胜得过岁月啊,白痴! 她一屁股坐下,一点不像上一次,没有在首长面前拘谨害怕的样子。 其实她也是装的。有种豁出去的味道。 普天成也不计较。他了解沈丹,一个在自由家庭里长大的孩子,随心所欲惯了。不过普天成倒是喜欢这个女子,尤其她脑子里那些古儿怪儿的想法。不然,去吉东,普天成就不会见她了。 官当到一定位置,听到的话几乎是一样的。说千篇一律有点过,但大同小异,都是拣好听的说,恭维到肉麻。偶尔跟沈丹这样的年轻人接触一下,听听她们的牢骚或不满,让她们激烈地抨一下,对普天成来说,也是个警醒。 想法很优美,可现实往往很残酷。有时候还不得不逼你原回到老路上去。 比如这天,沈丹没跟普天成讲别的,包括清阳古街和棣棠村,她都没讲。开口就谈邓一川,她说:“如果我的记忆没出问题,秘书长当时在车上,不是这样跟我说的吧?” “哦?”普天成略显惊讶地看住沈丹。 普天成有个习惯,有些事他谈完了,希望对方不要再提,忘掉最好。人脑子里留下太多的记忆不好,尤其一些不该留的事,硬留在脑子里,是会结出错误的果的。 上次去吉东召见他们几位,大约就属于这种事。普天成不希望这事现在再被提出来。要说的话,要办的交待,他认为当时都已办了。 沈丹却不这么想,这跟她没真正在官场待过有关。要是换了邓一川,绝不会这样。 “我记得上次首长上次说过,对邓一川,会有个合理的安排,首长没忘吧?” 普天成没想到她这样不加掩饰,径直会将话问出来,笑了两声,没回答。 沈丹又说:“我知道秘书长会笑,因为笑是你们化解一切尴尬的办法,百用百灵。笑对于你们来说,其实是一种非常好的防范武器,我说的对不?” 然后她歪过头,用那双性感的眼睛看住普天成。 普天成当然不会怕她。普天成眼里,沈丹这种人根本够不上份量,他什么样的人没见过,什么棘手的事没碰到过,而且他认定,所有的文化人都是不带力量的,他们听上去好像牢骚满腹,有时候意见也尖锐,但他们就是缺力量。 力量是什么?普天成一时还说不清,但他知道,力量绝不是你会说几句冷嘲热讽的话,你会给政府挑一些刺,或者说些听上去很另类很时尚但你自己也不知道它究竟是什么的糊涂话。 普天成只能笑。沈丹说的没错。笑的确是他们这些人用来保护自己的一种惯常方式。遇到不便回答或者不想回答的问题时,他们都会习惯性地先露出笑,用看似温和的笑稳住你,一言不发地看着你继续表演。在你自以不是喋喋不休的述说中,他们会迅速整合思维,找到你的疏漏,或者抓住你某一个把柄,出其不意地反击你。 当他们反击你时,根本不用说你那么多,轻轻一句,或者稍微重点的一个词,就将你击退回去。你还没从自己的情绪里走出来,就已败退。 人们都希望官员脸上露笑,说那样亲民。笑话,官员干嘛要亲民,亲民,你还能坐到现在这个位子上? 笑里藏刀。要永远记住这四个字。 沈丹见普天成仍然对她露出那种无所谓的笑,就知道她的话对人家一点没起作用,自尊受到了伤害,也有些恼。 女人最大的毛病,就是什么时候都拿自己当碟菜,都想得到重视,说的话别人必须听,听了还得有反应。但女人从不去想另一个问题,凭什么啊? 你在生活中算老几? 女人总想着自己就是老大,谁都要对她开花。 尤其沈丹这种有貌又有才的女人,更拿自己当碟菜。 她竟然说:“秘书长可能忘了,可我记得,秘书长和邓一川之间,还存在着一个人,这人好像叫金嫚吧?” 普天成的脸忽然黑了一下。幸亏说这话的是沈丹,要换其他任何一个人,这阵的普天成,怕就已经变成了狮子。 “谢谢你还记得她。”普天成眼睛闭了一下,很痛苦的样子。 沈丹看在眼里,略有一些小兴奋,继续问:“既然这样,秘书长干嘛听任那些人折腾他,一句话都不替他讲?” 普天成越发意外,几乎是夸张地看住沈丹,这女人到底找他做什么。是来揭底,还是清算? 清算也轮不上她啊? “我来没别的事,就是替他抱打不平。”沈丹大大方方说。 “替谁,替邓一川?”一听这样,普天成倒先是乐了,其实是轻松了,说话的语气也就随便了许多。 “是替他。我不想一个曾经为他人两肋插刀,舍身豁命的人,到关键时候,却没人帮。” 沈丹此话一出,普天成立刻又不安了。他这样的人,不安的事还是很少,可金嫚这个名字,太不一般,还有沈丹说的两肋插刀四个字,也捅到了他心上。 刚才还装作无事的脸上,笑意陡然失尽,代之以惊骇,或许还有震怒。 他从一个基层干部干起,一路从副科长c科长,副县长c县长,然后县委书记,直到今天的省委常委c省委秘书长,遭遇过的人也多,不懂规矩乱讲乱说的人更多,但如此直截了当提刀就砍而且一刀砍中要害的,几乎没有! 沈丹却用不依不饶的方式,直击他要害,这女子真不简单啊。 他想笑,但努力了几下,那丝笑硬是挤不到脸上。只好作罢,吸了口凉气,索性装傻,继续等沈丹往下喷。 他倒要看看,沈丹最终能喷出些什么。 “调查他也就罢了,怪他给陈原当秘书。可现在调查结束了吧,没事了吧,既然调查没有问题,为什么不让他继续原来的工作?就算变动,好歹也给他一个活下去的地方啊。博物馆,哼,还不如让他继续在里面蹲着呢。” “博物馆怎么了,那也是专业单位。”普天成终于找到一个还击口,趁势讲了一句。 “首长真能安慰人啊,我不相信吉东的情况首长长一点不掌握,就算不掌握,那也该问问啊。博物馆长是谁,伊浅秋!” “跟馆长有什么关系?”普天成继续不动声色,可是他已经听到自己的心在咚咚作响了。这个伊浅秋,他怎么能不知。关于田中和跟她的各种传言,飞得满天都是。还不只是田中和,普天成听到的,她跟省政府那边的秘书长于川庆好像也有点不明不白,私下说这话的人很多。 可沈丹哪里知道,普天成所以让邓一川去博物馆,正是冲着伊浅秋。 陈原的案子还未查结束,里面到底牵扯到多少人多少事,谁也没底。而且邓一川现在也不能说就彻底没事了,随便哪里吹来一股风,都有可能继续吹进看守所。 他本来期望,吉东方面能快刀斩乱麻,尽快将陈原之事查清,做个了断。但近期他得到消息,陈原案又有反转,有人检举揭发陈原跟三江集团女总裁江上敏的关系,陈原一样也不承认。拿到他面前的证据,全让他给否定了。陈原说,当市长期间,他只跟江上敏见过为数不多的几次面,而且大都是在办公室,见面时有办公室主任晋平原和项目办主任作陪。 至于那张照片,陈原只回了一句:让调查组问柳建枫去。 这是陈原自接受调查后第一次扯到别人,而且是柳建枫! 普天成就怕陈原不扯别人,这是陈原性格决定了的。现在好,陈原提到了柳建枫,一下让普天成有办法应付了。 普天成当然不可能告诉沈丹,他用什么办法来对付。 而且让邓一川去博物馆,普天成有更深的目的。这目的他不会明着告诉沈丹,同样不会明着告诉邓一川。他相信邓一川去了后,自己会悟出来。 都说伊浅秋这样那样,普天成有点不相信。他认真研究过伊浅秋,或许刚开始,伊浅秋确有传说中那些事,但现在,普天成相信,伊浅秋不是那样的。 这是一个有抱负同样也有情怀有追求的女人! 只是,她被传言染得太黑太污了。 普天成想还伊浅秋一个真面目。如果这步走好了,吉东的盖子,揭起来就一点不难了。 因为伊浅秋还有博物馆,是打开吉东盖子最容易的一个环节! 这些,眼前的画家沈丹,哪里能想到? “到下面多长点见识,多经历一点风雨,也是好事嘛。再说伊浅秋也是组织考察提拔起来的干部,干嘛对她成见那么深?”普天成只能将话说到这份上。 没想沈丹一点不领情,一听普天成一句话也不为邓一川讲,还在这里替伊浅秋唱赞歌,她那颗反叛之心,又按捺不住了。站起来就说:“我算是白来了,早知道秘书长是这样一个态度,还不如强行拉上一川跟我合伙干生意去呢,在这渠沟里乱蹚什么啊。已经一身污泥洗不清,再蹚下去我看连命都得搭上。” 普天成见沈丹油盐不进,横竖不讲理的样子,就想早点结束这场谈话。 正好这时候秘书进来了,他冲秘书曹小安问:“让你通知的人都到了吗,会议几点开?” 曹小安一楞,没让他通知什么人啊,还有开什么会?他的目光扫了一眼站在那里胸脯气得发鼓的沈丹,忽地明白过来,几乎没露破绽道:“齐了,就等您呢。” 什么是好的秘书,这才叫。普天成满意地笑了笑,跟曹小安说:“我这里有客人,要不你先替我陪一会,好好招待我们的大画家,她今天好像灵感不怎么到位,你帮她通通思路,我去开会。” 普天成这话是有明显暗示的,尤其用了灵感不怎么到位,帮她通通思路等,沈丹如果对官场文化多少了解一点,就知道普天成对她今天的表现很不满。可沈丹压根对他们这种说话方式没有兴趣,普天成等于是对牛弹琴。 沈丹还是感觉到普天成有点下逐客令,她才不受这种气呢,抓起桌上的包说:“秘书长日理万机,我就不该来打扰,告辞。” 说完,也不管曹小安有多不安,大步流星走了出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6章 各方都惊了一场 小÷说c网 】,♂小÷说c网 】, 沈丹刚走,普天成立刻就发起了火。 “你们怎么干工作的,什么人也往这里带,还有点责任心没?” 秘书曹小安吓得,脸色都白了。虽然沈丹不是他带进来的,是办公厅主任带进来的,但普天成这话,已经是在警告他了。 每个人都不容易,天下秘书绝没有好当的。 冲曹小安发火还不过瘾,普天成抓起电话就打到吉东这面。接电话的正好是吉东市政府办公室主任晋平原。 “邓一川到底怎么回事,有问题就继续调查,没问题,该上班让他上班,不要整天制造事端行不行?” 晋平原一听省里首长发了火,忙着解释,说邓一川的工作问题正在落实,初步定的是去博物馆,现在就差正式调动手续。 “办手续有那么难,让人跑我办公室兴师问罪,我这个省委秘书长,是为你们擦屁股的吗?” 这话着实惊着了晋平原,要知道,冲他发火的可是省委常委啊。晋平原并不知道是沈丹去了省城,以为是邓一川找到普天成那儿去了,吓得脸色发白,浑身竟然抖索起来。 等搞清楚跑省城的是沈丹,晋平原越发火了。 晋平原对沈丹是相当反感的,他看沈丹哪儿也不舒服。一个女人,既不好好经营自己的家庭,又不好好维护自己的形象。说是政府机关工作人员吧,整天不上班,吊尔郎当,你还不能说她。说是画家吧,又整天不务正业,大把大把的时间用来惹事是非。 晋平原是个老传统,自己做事一丝不苟,对工作更是兢兢业业。错过原则的话,半句也不敢说,违背原则的事,更是半件也不去做。他也希望下面的人都跟他一样,规规矩矩,本本分分。搞业务的就专心搞业务,上班的就兢兢业业把自己的班上好。 他最反感的就是那些自以为是,整天冲别人指手画脚,四处惹事的人。 他曾不止一次说,像沈丹这种女人,早就该清出体制,让她想干嘛干嘛去。还单位职工呢,连街边大妈的觉悟都没有。 他不止一次警告邓一川,少跟沈丹来往,邓一川非但听不进去,反而越发跟沈丹打得热火。 晋平原对邓一川,真是又惋惜又痛心,再这样下去,邓一川真是没救了。 但这些话他不能跟普天成讲。甭看晋平原在吉东,只是一个政府办主任,算不了什么高级别官员,在吉东,好像也没他的话语权。但是由于长期在办公室这种机构,时时刻刻跟领导服务,跟各色人打交道,掌握的信息,就比别人多了许多。尤其一些别人无法知晓的机密,包括领导们很私密的事,他都有机会知道。 他的优点是,知道了当不知道,在单位就一任劳任怨的老黄牛,从不参与任何斗争,也不跟任何人闹矛盾,更不会加入到哪一派中去。他对谁交付的工作,都坚持一视同仁的态度,不管市长副市长还是市委那边的各常委,在他看来,都是他的上级,都有权指挥他。他呢,也乐于为他们服务。 所以在吉东,他是出了名的老好人,大家谈到他,都说老吉那人,没说的,实在,能吃苦,事情交待给他,放心。 有了这样的评价,他的人缘,就格外的好。闲下时,大家也都愿意拉他掏掏心窝子。结果,不爱窥探领导隐私,不爱打听领导私密的吉平原,几年下来,竟然知道的事情最多! 好在他把这些事都烂在了肚子里。从没有哪个人,能从老吉嘴里听到一句是非话,更不会从他这里听到半句“新闻”。 吉东领导层,都拿他当“吉放心”。 老吉本人呢,也始终把自己装扮成一根木头。可这根木头在普天成这里,一点也不敢木。他太是清楚普天成打这个电话的意思了,这也是邓一川被调查后,他主动将邓一川工作之事揽在肩上的原因。 因为吉平原知道,在省城,所有的领导中,最最关心邓一川的,就是普天成! 尽管普天成多连一个电话也不打,即或打了,也不会直截了当问出来,但吉平原清楚,普天成越是不过问的事,在他心里就越重,你就越要想方设法办好,办稳妥。 可他没把邓一川的事办稳妥。他是坚决不同意将邓一川下派到博物馆的,甚至离开政府大院的想法都没有。他给相关部门提出的建议是,要么让邓一川到他手下,搞点政策研究啥的,或者给领导们服服务跑跑腿,毕竟这方面邓一川熟悉。如果留在办公室真有什么不妥,就暂时先到大院哪个部门过度一下。总之一个原则,就是不出政府大院,不离开领导的视线。 市长许怀远倒是同意他这个想法,许怀远说,不行就让邓一川去编《吉东政情》,这是市政府政研室办的一份杂志,主要就是帮领导调研下情,提出对策。跟市委政研室办的《吉东决策》差不多。 但此事反映上去,书记田中和轻轻摇了下头,说这样一个有问题的秘书继续留在政府大院,下面怎么看?万一哪天再扯出什么来,抑或再被调查,我们不是自己给自己难堪吗? 有了田中和这句话,组织部门真就不敢将邓一川留在大院里了。可围绕着大院外去哪个具体单位,组织部门也多次征求意见,但不管啥意见,最终还得汇报到田中和那里去,结果,组织部门定了博物馆。 晋平原当时听了,心里就暗暗响起了雷声。博物馆,伊浅秋手下?后来他的很多想法被一一证实,让邓一川去博物馆,果然是伊浅秋主动提出的。这下轮到晋平原叫苦了。就算不考虑邓一川以后的处境还有发展前途,单是普天成这里,他就没法交待。 而且晋平原更担心的,是书记田中和那番话里的潜台词,依田中和之说,邓一川随时都有被二次带去调查的可能。也就是说,他这份公职到底能不能保住,还是个未知。 晋平原曾就这些问题想去省里跟普天成汇报一番的,但一想普天成的做事风格,又怕,不敢去。没想他还在犹豫,普天成却直接把电话打来了。 晋平原正想着怎么跟普天成检讨,婉转地也想把吉东这边的真实情况汇报一下,不料普天成不给他机会。普天成又说:“组织定的博物馆,就让他去博物馆,谁规定他不能到博物馆上班,我看这些年轻人就是缺少敲打,缺少锤炼。挑肥拣瘦,他们有什么资格?” “好,好,一定按首长指示办,让他去博物馆。” 普天成这边刚挂了电话,火气还没完全消呢,吉东纪委副书记苏芩敲门进来了。 一看着苏芩,普天成火更大,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冲苏芩放了一筒子。苏芩被轰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直到后来普天成扔下她走了,秘书曹小安才告诉她,是画家沈丹闯了祸。 苏芩急匆匆从省府大院出来,第一件事就是打电话给自己的秘书方亚,让她火速找到邓一川,问清楚是不是邓一川让沈丹到省里闹腾的。方亚是给邓一川打了电话,可当时邓一川不知跟谁通电话,死活打不进去,方亚只好将情况汇报给苏芩。 也在这节骨眼上,苏芩听到另一件事,市委书记田中和指示几个警察到省城带人来了。说是沈丹带着棣棠村还有清阳街的什么材料,到省里上访,还想组织人员,在省城海州最大的广场海天广场拉横幅造势呢。 苏芩就让方亚先别找邓一川,等她弄清真实情况再说。 真实情况是,沈丹的确准备好要在海天广场整一出戏。 普天成这里碰了一鼻子灰,沈丹真是一肚子气。本来她想着,此趟来找普天成,替邓一川说话,是稳赢的。普天成不能不管邓一川啊,想当初,若要不是邓一川,普天成跟金嫚那档子事能摆平?那事摆不平,他普天成就会身败名裂,哪还有什么官做。 可谁知普天成如此态度。做人不能这么没良心啊,沈丹胃都要气炸了。她沈丹做人从来都是热血心肠,哪像这些当官的,一个个就知道自己的利益,自己的乌纱帽。 自私,可悲! 沈丹越发坚定当官的没一个好人,这些人真是虚伪极了,无论你对他做了什么,付出过多少,一旦没了利用价值,你在他眼里,一文不值。他踹你还来不及呢,哪还想着帮你? 沈丹越想越觉不公平。 邓一川亏啊,早知今天,当初就不该替他抹平事,让他身败名裂,遗臭万年才好。这种人,下面都还说是好官,清官,而且叫他官场教父。沈丹却觉得他就一伪君子,假得厉害。 道貌岸然! 虚伪透顶! 沈丹一边诅咒着普天成,一边拿出电话,问父亲跟省委一号谈得怎么样了? 不幸的是,这天父亲沈子鱼也在宋瀚林这里碰了钉子。沈子鱼仅凭女儿一番话,就跑去见宋瀚林,说吉东实在不像话,就那么一条有价值的街,非要毁了。还说当初多亏陈原阻拦,不然早就给拆没了。 沈子鱼连带着又说了许多陈原好话,甚至为陈原叫起冤来,说如果没有陈原,清阳镇包括吉州的棣水街早就没了,可这样的官却提前进去了,成了贪污犯。 笑话啊!他这样叹了一声。又道:“怪不得要让陈原进去,原来是为他们强拆棣水街清理路障。” 沈子鱼说其他,宋瀚林都不觉过分,可沈子鱼冒冒失失在他面前谈及陈原,就令宋瀚林不高兴。陈原这事,宋瀚林本来就窝了一肚子火,到现在都不知道这火冲谁发去,他只想这件事能尽快结束,不要再在他面前提及。 别人是很知趣,从不在他面前提。可这个沈子鱼,不但提,还替陈原叫屈。这就让宋瀚林无法忍受。陈原出事,那是打他宋瀚林的脸啊,他难道愿意让陈原进去? “别说了!”宋瀚林突然冲沈子鱼叫了一声。 沈子鱼平时在这些官员面前,自由惯了,老觉得人家给他面子,于是就养成一个坏毛病,不管到哪级官员面前,都摆出他老艺术家的资格来,谈什么都口无禁忌,口无遮拦。其实在官员面前说话,是很有学问的。不该提的人,绝对不能提。不能谈的事,一句也不能谈。 你可以跟官员谈风月,谈画谈艺术,但就是不要轻易在官员面前谈政治。 你懂什么政治啊?你懂陈原一案,牵动了多少人的神经,让多少人不自在? 你又懂陈原中途夭折,破坏了多少人的计划,乱了多少局,打破了多少平衡! “怎么,提都不让提啊?”不知深浅的沈子鱼抬起头来,惊愕地看住宋瀚林。 宋瀚林直觉这人毛病是惯的,是平常太给他面子了。尊重你你是个画家,是统战对象,不尊重你,你是谁啊? 官场中人最不可忍受的,就是那些搞不清自己是谁的人。比如眼前这位沈子鱼,拿着别人的尊重当资本,靠别人赏的脸来打别人的脸。这便是典型的臭知识分子性格。 宋瀚林觉得有必要借机给他上一堂课,免得以后他再乱添麻烦乱找事。 “你口口声声说他们强拆,证据呢,仅凭听来的几句话,就到我这儿告状。这不是画画,这里要的不是天马行空,不是凭想象定夺一切!” 按说宋瀚林一发火,沈子鱼就该知道问题出在了哪。而且人家宋瀚林已经把火讲得很明白,证据,凡事都得霁证据,道听途说不可信,捕风捉影更不可取。 可沈子鱼偏不明白,不但不明白,他反而还有理了,以一种指导性的口吻说:“想要证据还不简单,派人去查啊,查一查不就啥也明了?” 听听,这叫人话吗?查,你以为查一个人那么随便,查一件事那么容易?如果真有这么随便这么容易,这官当起来就滋润多了。 宋瀚林有些绝望地道:“老沈啊,让我说你什么好呢,这样吧,这事咱不讨论,以后要是想讨论艺术,想让我欣赏画,就找个我闲下来的时间,咱另找地方,这是办公室,我有一堆的事等着呢。” 沈子鱼没想到宋瀚林会拿工作忙来驱赶他,但他比女儿沈丹有风度,优雅地看了一眼宋瀚林,起身:“好吧,既然书记不想听,我也就不说什么了,总之呢,那街要是撤了,不答应!” 说完,也学他女儿那样,很有范儿地转身走了。 宋瀚林气得直发笑。半天,背后送了他两个字:愚腐! 听了父亲的话,沈丹的气更大。好啊,他们嘴上说为民办事,为民做主,真要让他们做一回主,一个个却摆起官架子,不拿别人当人看。 你不仁休怪我不义。沈丹可不是那种息事宁人的人。她就喜欢捣弄事,她可不怕什么,而且她相信,有些事所以没人管没人制止,是闹的不大。闹到一定程度,不信没人出面。 于是乎,沈丹就联系她那些死党,让死党们再发动些人,计划到省城海天广州去拉横幅。 沈丹做这个,太在行了,而且号召力极强。她旗下真有一帮风风火火无所畏惧的人呢。 就在沈丹把队伍召集齐,商量好对策,往海天广场去时,一辆车子突地在她前面停下,车上跳下两个男人,就问了一声:“你是画家么?”还没等沈丹说是,两人一齐用力,夹住沈丹胳膊,将沈丹夹上了车。 苏芩赶到广场时,广场上并没有聚集闹事的人群,更不见什么横幅。感觉事情蹊跷,打电话询问,才得知沈丹他们的活动被制止,队伍被强行解散。沈丹被一辆警车带走。 苏芩以为这下太平了,打电话给方亚,说这事到此为止,等她回去,再细问邓一川到底怎么回事。 可到了晚上,大约十点钟,苏芩突然接到电话,说沈丹逃跑了。她被拉上车,警察也没怎么难为她,只是把她身上带的那些资料包括手机中照片,该没收的没收,该删除的删除。然后拉到一家酒店。几个警察就住在那家酒店,本来是想住一晚,第二天一早再回吉东。可谁知警察们去吃宵夜的空,这家伙居然躲开看护人员的视线,跑出了酒店。 上面大约也是怕沈丹逃出去又会惹出什么事,再者怕还有什么资料没收缴清,于是连夜将省城的几位吉东领导召集在一起,让他们发动大家,全力寻找沈丹。 这中间苏芩才知道,跟警察一同到省里来带沈丹的,还有地产商熊百发,吕四海自己没来,但他派了两个副总。 怪不得呢。苏芩心里想着,同时也意识到,沈丹捅到谁的痛处了。她担心这事会给邓一川惹来麻烦,这才让方亚急着找到邓一川,一是搞清楚沈丹这次去省城找普天成,到底是不是邓一川的主意。如果是,苏芩可就不能再对邓一川抱什么希望了。 苏芩有苏芩的想法。她虽然只是一名纪委副书记,但也在权力场游走多年,知道官场有什么规矩,更知道怎么去判断一个人。她认为目前这种现实,对邓一川来说真是一次考验。邓一川要是能经受住这次考验,能闯过去,而且不叫屈不叫冤,不再给任何人凭添负担或压力,他的未来还是很辽阔的。 但如果他连这点抗压能力都没,或者使用其他手段企图让自己少受点挫折,那他还是想法太简单了。 好的是,方亚当晚回过电话,一再保证,邓一川绝不知道沈丹去了哪,沈丹在省城的一切所为,都跟邓一川无关。 苏芩这才放下揪着的心,感觉自己还是没看错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7章:邓一川怒了 小÷说c网 】,♂小÷说c网 】, “你想干什么,啊,谁给你的权力,竟然敢去找他,你胆子忒肥了啊?” 邓一川居高临下,气势汹汹,脸色非常难看。 沈丹压根没想到邓一川会这样,她从省里那家宾馆逃出来,街上拦了辆出租车,花两千元钱奔回吉东,脸没洗衣服也没顾上换,就来见邓一川。她想急着告诉邓一川,对那个人再不要报指望了,人家不会再理你,甭说保护,怕连最基本的同情也没。 这是沈丹一路想到的。原来她对普天成充满敬意,还错误地将邓一川的未来寄托在他身上。现在看来,她和邓一川都幼稚,官场中人,没一个能信任的。 沈丹说话很快,噼里叭啦,竹筒倒豆子一般把此行的感想和愤怒倒了出来。 原想邓一川会对她说一大堆的感谢话,没想人家还没听完,就像狮子一般怒吼起来。 “邓一川你个没良心的,我一心为了你,你倒好,反过来冲我咋唬,你这算什么本事?”沈丹也叫上了。 “一心为我,这叫一心为我?跟你强调过多少遍,我跟那人没关系,没关系,你听清楚了没?”邓一川气得眼里都有了泪,沈丹到现在还意识不到这事的严重性,她以为官场就像她家,民主得过了头。 方亚晚上给他打电话,邓一川还将信将疑,认为沈丹不会这么幼稚,也不敢贸然去见那人。再怎么着,沈丹也拿一份工资,在体制内上了十多年的班,基本的规则还是懂的。 所以在方亚面前,他还极尽可能地替沈丹说好话。惹得方亚十二倍地不高兴,骂他花痴,情种,见一个爱一个,比贾宝玉还可恶,比唐伯虎有过之而无不及。 现在好,沈丹自己承认,去省城果真见了那人,还想让那人给吉东这边打招呼,将他留在政府大院。 天下有沈丹这样的傻瓜吗,官场里所谓的关系,是这样运用的么,她真是简单得让人发笑啊。 有些事只能在暗处,有些关系永远不能公开,不能见太阳! 越是重要的关系,越不能轻易动用,否则你会减轻它的份量。 还有,官场中人,出牌永远不会是老百姓的思维。什么牌该打,什么牌不该打。什么时候出手,什么时候至死也不能出手,这都是有很深学问的。沈丹这样闹,不但一点用不起,反而将他和那人之间那种微妙的关系给破坏了。 指不定那人还会恨他,觉得他是个累赘,甚至会误以为,他邓一川在威胁他。 这是邓一川最最怕的。截至目前,他从没对那人有过什么企图,更不想借助他的手,让自己平步青云。毕竟那不是他能依靠得了啊。 “川,实在不行就去找找他,他官再大,不至于连这点情面都不考虑吧?”母亲的话又在他耳边响起来,那还是刚放出来,他去乡下看父母,父母听说他可能连班也上不了,情急地催他。 当时他坚决地摇了摇头,告诉母亲,就算自己这辈子失业,也绝不会带给他一丝儿的麻烦。 母亲忧伤地叹口气,道:“川啊,都说咱老实,我看你是老实到头了,你就受吧。” 他果真就受了。不管是调查初期,还是后来被关进看守所,就算是被他们连连设套,层层围攻,快要撑不下去的时候,还是现在,他脑子里,从没想到让那个人来帮他。 没有。这点邓一川完全可以保证! 可现在,风云过去,为个工作变动,沈丹竟去胁迫他,还打出了那张隐秘牌,把表姐金嫚也给抬了出来,这让那人怎么想? 简直是作死啊。邓一川又渗出一身汗。 沈丹却坚持自己做得对,一点反省的样子也没。不服气地说:“怎么没有关系,你是金嫚的表弟,当年他一个老男人,那么霸道地就把金嫚睡了。当时金嫚才多大啊,十八岁。亏他能下得了手。后来东窗事发,这事被他对手揪住不放,要点他的死穴,若不是你,这套他能解开?” 沈丹一席话,忽然让邓一川雾雾茫茫起来,脑子里浮上很多事。浮上表姐金嫚那张干净圣洁的面孔。 是啊,她被睡了,那么小,在他还对男女之事朦朦胧胧,看到男女同学拉个手都要脸红的年岁,家里突然曝出这么一档子事。他的大姨c金嫚母亲一听女儿被一个老男人糟蹋,几乎不能活了。 “想想,当初要不是你们一家,不是你突然站出来为他说好话,你姨妈能饶过他?再后来,金嫚为他死了,死了啊,他一次面都不出,全是你和陈原出面帮他摆平这件事。现在好,他把这些全忘了。” “啪!”就听得很脆一声响,邓一川竟然把巴掌甩在了沈丹脸上。 “啊?”一阵火辣辣的疼痛,沈丹还没搞清怎么回事,只觉得眼前一闪,嘴帮子就疼了起来。楞了片刻,看清是邓一川抡起胳膊,打她嘴马,一下懵了。 “是你打我,这嘴巴是你搧的?” 邓一川自己也被吓傻了,怀疑刚才那一下,是不是自己搧的?应该不会,邓一川从没这习惯,长这么大,还从没打过人呢。 可是沈丹脸上那道红印是怎么来的呢? 他抬起自己的手,使劲看了看,手掌心也火辣辣的,这才清楚,刚才他的确是搧了沈丹一个嘴巴。 “说啊,是不是你搧的?”沈丹看上去比他还疑惑,问这话时还转身瞅了瞅四周。可房间里就她和邓一川两个人,她一进门,就将门锁带上了,还用屁股用力顶了顶呢。 “是我搧的能咋,你这张嘴,欠打!”邓一川忽然就叫。 “邓一川你是想找死啊,居然敢搧本小姐。”沈丹疯了。沈丹早就想疯。 从邓一川出事到现在,她四处奔波,拖各种关系,为了让他能在里面少受罪,为了让他不挨黑旋风李逹的打,不被管教们各种克扣。她把能找的关系全找了,要不然王管教凭啥对他那么好? 这些话,她一次也没跟邓一川讲,不想让他觉得欠她太多,也不想让他知道,调查过程中发生的那些枝枝叶叶的事,有多离奇多鬼怪。邓一川永远也不会知道,为了让他尽快出来,她在某个夜晚,还揣着一颗巨大的胆子去见过调查组副组长贺复京呢 一想那个可怕但又充满了冒险的夜晚,她的心立刻就会瘆起来。 他结束调查,被放出来,没一个人去接他,是她开车去看守所门口等。结果撞见了那人,被那人拉到车上,连训带教育说了二十多分钟。最后,她连自己的车子都没敢回去开。 这些都可不说。就说这段日子,为了让他有地方住,她将地产商钟兴隆手里搞到的那套房收拾出来,就等他搬进去。 可是邓一川不但不记她的好,反而为一个老男人动手打她。 呸!有权怎么着,有权就要怕他啊,人家是有权,可人家不帮你,看你受苦受难,一个字也不吐,一个屁也不放。这样的人你还护着他? 沈丹那个委屈啊,就算她性子野,啥事也敢做,啥错也敢犯,可她长这么大,还没挨过一次打呢。父母舍不得,她原来那个男人虽说老一点,心花一点,可也不会狠到对她动手啊。 邓一川竟然打她,竟然搧她的脸! “靠,你个扶不起的阿斗,只会拿对你好的人下手,我让你下!“沈丹说着,一巴掌搧回去,这一巴掌太狠了,沈丹几乎用足了全劲,只听得”啪“一声,手掌重重盖在了邓一川脸上。紧跟着,沈丹就看到五道红印,真的是五道,在邓一川脸上渗开。 邓一川大约也没想到沈丹会将这一巴掌还回去,懵在了那里。 沈丹索性来个一不做二不休,她发现搧男人嘴巴很好玩。不但能把心头的火泄掉,还能将沉睡在黑暗里的男人搧醒。于是抡起胳膊,又来了一下。 第二下搧得比第一下还重。 邓一川原来不经搧,沈丹还想再搧几下呢,发现邓一川嘴边竟有了血,鼻子也开始往外淌了。这可吓坏了沈丹,她没想将他搧得出血,一时有些胆怯,下意识地就问了一句:“痛不?” 邓一川居然老老实实说:“痛啊,不痛能出血?” “痛就好,我就是让你痛。”沈丹暗暗收回手,看了一眼,发现手掌都红了。心里有些痛,咋能搧这么重呢。正想跟邓一川道个歉,不料邓一川突然打开了门,说:“这下咱两清了,谁也不欠谁,我的事以后不用你管。” 沈丹呆了。 原想一巴掌将他搧醒,没想搧成了这结果。她又看了看自己的手,难道是多搧了一巴掌的缘故? 显然不是。就算刚才她只搧一下,邓一川也会这样决绝。沈丹这才明白,那个叫普天成的老男人,在邓一川心里,就是一尊神,容不得别人有丝毫不敬。 “我靠,这什么事啊,邓一川,老娘发誓,再要掺合进你这些破事,我沈字倒着写!” 沈丹一把将邓一川推出门,身体用力一抗,将门反锁上了。 她凭啥要受这份气,要操这份心?难不成邓一川还真以为她要缠着嫁给他?呸,就他这样儿,也值得她犯贱。她沈丹还从没动过他念头呢,难道她缺男人,随便抓一个也比他姓邓的强啊,就在前两天,省里一民主党派的头头,省政协什么委的副主任,还频频向她释放信号呢。 她是烦透了婚姻,也看透了婚姻,她沈丹这辈子再也不可能跟哪个男人有婚嫁,宁可孤身到老,也绝不再让这些臭男人在她面前作呕。 对,沈丹将夫妻那事儿看作是男人在女人面前作呕。臭男人们除了贪恋女人的身子,在女人身体上肆意发泄外,真是再找不到一点用处。 她对邓一川好,正是压根没想过要跟邓一川咋。男女一旦超越开这个界线,反倒更容易相处。 妈的,这小子一定是想歪了,以为我要占有他。 沈丹恨恨地摔了下头,发誓再也不为这个缺心少肺的浪费半点时间,她自己一大堆事还忙不过来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8章:又被敲打 小÷说c网 】,♂小÷说c网 】, 跟沈丹干完架,邓一川忽然感觉,自己的处境很危险。 以前不管出多大的事,他心里都不怎么怕,那是因没惊动普天成。现在这层关系被捅破,尘封那么多年的旧事被重新翻腾起来,他心里不好受,相信普天成心里更不好受。 他们这些人,自己怎么难受都行,就是不能让领导难受。领导难受,那一切就都全完了。 何况是级别那么高,职位那么显赫的一位。 邓一川心里凉嗖嗖的。 担惊受怕地过了一天,第二天正打算去问问晋平原,去博物馆的事怎么定下了,晋平原却主动将电话打过来。 晋平原让邓一川去一趟市政府。 到了市政府,邓一川先是在楼道碰上了市长许怀远的秘书史晓光。邓一川还想跟史晓光打声招呼,没想史晓光看见他,快速一闪,不见影了。 邓一川心里就越发没底了。上次遇上史晓光,再怎么着人家也还跟他打了招呼,并且不避嫌疑地跟他并肩从楼梯上走下来,就算遇见了小蚊子,人家也没躲没装,坦坦荡荡的,有股子正气在身。这才几天,居然也躲他了。 史晓光躲他,这问题就严重了。因为史晓光的一举一动,都传递着新任市长许怀远的态度。看来沈丹找普天成这事,已经传遍了吉东。 邓一川怯怯地来到晋平原办公室,门半开着,举手敲门前,邓一川先探进目光,见晋平原安静地坐在板桌前批阅文件。他记忆中的晋平原总是这样,一年四季都埋头在文件堆里。仿佛吉东的文山会海,就从他这里叠起。 室内没别人,邓一川先是平息了下自己,然后举起了手。 这时候他真是期望楼道里能出现一两个身影的,哪怕是过去与他为敌的田疃,至少他们的惊讶声会惊扰到里面的晋平原,晋平原也许会将目光投过来,那样就能看见他了,就会说句让他进去的话。 可没有,楼道里好安静,一个人影都不见,好像大家都知道他要来,刻意躲避开似的。这样安静的场面,邓一川还很少遇到过。记忆中的政府办公楼,总是吵吵嚷嚷喧嚣一片。每个人都像不知疲倦的机器,不敢停下来,事实上也停不下来。 如果你问这幢上的每一位人最近怎么样,百分百的回答是一个字:忙。如果你再问一句,忙什么啊,十有八九的回答会是:“忙什么,说不上,乱七八糟的,就是忙。” 什么时候起,忙成了他们这些人的代名字,好像不忙就显示不出他们的存在,显示不出他们的重要性。但真要问忙什么,也确实答不上来。 换一个好听点的词,就是事无巨细。 要是撕开了脸面说,那就是瞎忙。 邓一川现在想法不一样了,前几天他还对博物馆这样的单位耿耿于怀,一肚子成见。认为跟政府大院任何一个单位比起来,都差了几条街。这些日子他将自己的过去分析总结了一遍,认为自己再也不能瞎忙了。瞎忙其实就是挥霍青春挥霍时间,他是得认真去做一些事了。 或许到了博物馆,他还真能在专业方面有所发展有所建树。 但凡走过仕途的,仕途顺时,没一个能看上搞专业的。专业算什么啊,搞一辈子能搞出什么好处来,再牛的专业,要想出成绩,还不得权力说了算。可一等仕途受阻或者前程无望,一个个的又回过首来,挤破头地要跟专业发生点关系。 你看现在市里各协会,作协书协影协,哪个不是挤满了曾经的官员。这些人老了,病了,或者出问题了,提前从位子上退下来,一挪脚,一个个地又跑到这些专业协会里发号施令,涮存在感呗。 人活一辈子,其实就混个存在感。这话好像是老墨或者博物馆吉老夫子跟他讲过的,讲时,邓一川并不觉得这话深刻,更不觉得这话折射了一大批人的人生观。经历了这次变故,邓一川开始明白,存在感其实是人活下去的精神支撑。 另一种诱惑,或者叫力量。 既然官道走不通,那就在专业上好好搏一把吧,他不能年纪轻轻就把自己废掉。 博物馆这种单位虽说也没啥特别强的专业性,但比起曾经干过的文联,还是有很多东西可学的。 这是最近邓一川思想上发生的变化,也是他对未来人生的一次调整。他今天来,也想跟晋平原汇报汇报,当然,那要看晋平原愿不愿意听他汇报。 许是他在门口站久了,也许是晋平原早就知道他来了。邓一川抬起手臂打算敲门的时候,门里突然响来一声:“进来吧。” 邓一川长舒一口气,进去了。 “坐。”晋平原并没抬头,目光仍然盯在手中文件上,嘴里习惯性地发出一个字。 邓一川当然不敢坐,他在离晋平原五步远的地方站下,伸长目光看了看晋平原的水杯,可惜水满着,这就让邓一川失去借助倒水调整自己状态,缓和一下这种紧绷绷的气氛的一个机会。 工夫不负有心人,站在那里,邓一川还是一眼看见板桌对面长茶几上放几份摊开的文件,还有几份报纸,感觉机会来了。忙过去整理。 晋平原仍然没说话,继续拿笔在材料上修改着什么。 等到邓一川将茶几整理干净,文件归了类,他才慢悠悠地抬起头来。 “最近很忙啊你?” 邓一川被这话骇了一跳,这可是带着很多挖苦意味的啊,没明着提沈丹,但用一个忙字,却把这件不光彩的事点了出来。 “对不起,真心给领导添乱了。”邓一川垂下头,一幅做错事的样子。想检讨,但又不知从哪个方面检讨起,只好装可怜地等着晋平原批评。 晋平原却没多说什么,语气利落地道:“市里已做出决定,明天你到博物馆报到,组织手续已经过去了,今天叫你来,就这事。” 说完,头又埋了下去,继续批改起文件来。 这就让邓一川很难受很不理解了。邓一川以为,今天来,晋平原一定会有一些话给他交待,哪怕是批评,他也希望晋平原多说几句。他还打了一肚子腹稿,想着跟晋平原解释,沈丹真不是他让去的,而且他已经发誓,要离这女人远远的,再也不发生任何接触。 可晋平原简简单单一句,就中止了他们的谈话。 邓一川真是不明白晋平原的心思啊,一阵乱想,甚至想是不是普天成冲晋平原发了火,还是市长许怀远有了什么交待?总之,此时此刻的邓一川,尤如站在地狱门口。人人都害怕领导批评,其实在体制内,怕的根本不是领导批评你,而是领导懒得批评你。 领导批评你,证明还对你有期望,还愿意费口舌教育你。一旦这点心都没了,你在领导眼里,就什么也不是了。 邓一川好不甘心,顽固地站在那里,多么期望晋平原再次抬起头来看看他,或者给他一两句话。他现在已经不指望听到普天成对他的态度了,他就盼着晋平原能多鼓励他一下,哪怕是敲打是警告,那也证明晋平原还没放弃他啊。 可没有。 他站了差不多有五分钟,晋平原拿他当空气似的,好像刚才那一句,就是对他全部的总结也是对他未来唯一的交待。可那算什么交待呢? 按常规,邓一川这阵该离开了,领导不待见你时,你再站着再磨蹭着,也是闲的,只能加重领导对你的反感。正确的方法是知趣地离开。 邓一川不甘心啊,就算沈丹闯了祸,就算普天成对他不闻不问,晋平原这边,也不该如此冷漠如此决绝。再次将目光伸过去,可怜地看住晋平原。 晋平原终于抬起头了,可他一开口,邓一川就知道,彻底没戏了。 “怎么,你还有事?” 我没事!邓一川艰难地吐了一声,绝望地收起目光。就在他咬牙打算走出办公室的一刻,晋平原突然放下手中那支笔,将文件推开,抬起头来。 “你要是没事,我就多说两句。” 于是晋平原就说了。 不是两句,很多。 晋平原接下来说话的语气,就跟平时大不一样,跟印象中那个不温不火,慢吞吞的晋平原,更是判若两人。 他一改平日的腔调,用一种全新的,邓一川从未听过的强硬和霸气,跟邓一川讲了三点。 邓一川听得头发根都要硬了,心里不知打出多少个冷战。老好人晋平原,啥时这样硬气这样严厉这样的让人不敢说二了? 晋平原讲的三点是: 第一,他用近乎近乎挖苦的语气说,邓一川你最近做什么,往哪里跑,甭以为别人不知道,别人一清二楚。包括你在酒吧里喝烂酒,看那些乌七八糟的演出,有人第一时间就反映了上来。我警告你,人要自重,要管好自己。做自己该做的事,而不要整天想入非非。你有什么能耐,那些事是你能插手的吗?马上给我停下来。我不管你心里好受不好受,这不是好受不好受的问题,是原则,原则你懂不? 第二,不管谁死了,也不管怎么死的,有公安管着。你不是公安,不要把自己身份搞错了。不要拿自己的正义与情感,去做越界的事,不仅与事无补,搞不好还会把自己一生搭进去。这种教训你不是没有过,但你没好好吸取。如果你不想再栽跟斗,就先学会敬畏。一个人如果连敬畏之心都没有,能成什么事? 第三,未来怎么写,完全在你自己。派你去哪儿,组织也不是随心所欲,也是经过反复考虑了的,是上上下下碰了好多次的。希望你能明白组织的苦心,不要辜负上级对你的期望,更不要辜负自己。还有一点,保持你自己,少给我唯唯诺诺,看着不习惯! 讲到这,晋平原猛地拿起笔,重重一折,邓一川只听得“咯吧”一声,笔断了。 市政府出来,邓一川忽然就不知脚往哪迈。 晋平原的话,如重锤一般,猛烈地砸在他心上。 邓一川终于知道,关于他去哪里,并非一件简单的事,也并非他想的那样,是上面不负责任的随意乱安排。 那么,博物馆三个字,对他就有了新的意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9章:吉东突变 小÷说c网 】,♂小÷说c网 】, 消息是半夜时分收到的。 告诉他消息的竟然是市长许怀远秘书史晓光。 邓一川已经睡了,晋平原的话让他想了许多,尤其前两点,几乎要把他痛苦死。 晋平原虽然没把话讲明,但意思全出来了。无非就是让他停手,不要再在叶芝死亡一事上乱作为。 他停不下来啊。 可现在,不停也得停。人家把话讲得那么清楚,他要再一意孤行,那就不只是原则不原则的问题,而是公然跟组织对抗的层面了。邓一川胆再大,也不敢到这一步。 他在心里一次次跟叶芝说对不起。说着说着,泪就止不住下来了。到最后,狠狠地摔了下头,去卫生间洗了把脸,对着镜子说:“邓一川,你只有让自己强大起来,强大到足可以接住招的时候,你的双手才有力量拨开迷雾。” 刚躺下,电话响了,是史晓光。 “一川兄睡了没?”史晓光问。 “睡了。”邓一川有点懒散地说。 这懒散有几分气急败坏的成分,是故意用来衬托自己的。 “睡了我就说简单点。有两件事,我也是刚听到,先跟你透透风。” “好吧。”邓一川故意没显出有多急迫,好像他对这些已经不太关心。 史晓光倒是没受影响,或许,要说的两件事令他非常振奋,竟将邓一川的灰暗忽略了。 史晓光讲了两件事,或者是给他提前透露了两条新闻。 一是省里对吉东的人事有小调整,政法委变动较大,书记柳建枫很可能要离任,回省里去。呼声较高的苏芩这次希望又落空,还维持现状。 二是最近吉东可能要有一些大的动作,他也是听市长许怀远跟上面通电话时说的,属于绝密。 讲到这,史晓光不讲了。邓一川尽管装淡定,但还是抑制不了内心那种激动。他的心跳得很猛,尤其听到一些大的动作,更让他如注射了兴奋剂,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 看来,上面并不是一点想法也没,也绝不是不揭这口沉重的盖子。是他把问题想简单了。 联想到白天晋平原警告过他的三点,邓一川忽然明白,晋平原是话中有话,并不是反感他参与到那些事中去,而是现在上面要有动作了。 再想到张力勤前些日子的那种神秘劲,邓一川忽地明白,一张网已经撒下来,接下来应该就有好戏可看。 邓一川忽然轻松下来。心里头对晋平原的怨气,荡然飞进。 还是自己嫩,而且意气用事。这毛病以后得改! 史晓光半夜透露的消息果然没错。第二天,邓一川就听到,柳建枫的离职通知下来了,可谓神速。免去市委常委c政法委书记,到省政协社会和法制委员会担任副主任。 新来的政法委主任邓一川居然认识,以前还有过几次见面,是在普天成发生那件可怕的事,紧急善后时。此人叫赵天舒,跟过普天成跟跟过省委书记宋瀚林,现在是省委政法委排名第三的副书记。 邓一川之前并不知道苏芩有去政法委的意思,现在听了,心里虽说高兴,但也略略替苏芩生出遗憾。 官场中人,每一个都是梦想与遗憾共存。 接下来的消息就更让邓一川振奋,省公安厅下文,范鑫生被任命为吉东公安局副局长。 接到电话的一瞬,邓一川都不知道怎么跟范鑫生说话。恭喜还是祝贺,只觉得心在猛烈地跳,抑制不住。半天,他说了一句:“超乎想象啊,哥。” 范鑫生倒像心里早有底,笑着道:“不容易啊一川。” “老小子你瞒我!”憋半天,邓一川突然喷出一句,连哥也不叫了。范鑫生那边马上道,“真不是,小弟你可不敢乱猜,我也很是意外呢。” 当天晚上,他们聚在了一起。范鑫生夫妇,邓一川,史晓光。范鑫生说本来要把张力勤也叫一起,但是他昨天搞外调去了。 邓一川说:“你不是对他不感冒么?” 范鑫生笑道:“此一时彼一时,现在成同事了,得主动改变看法。” 邓一川才知道,范鑫生虽是提拔为副局长,暂时并不在局里接手工作,跟张力勤一道,充实到专案组去。 史晓光是今天活动的发起者,他说老板去省里了,没带他,不然想设个场子都设不了。 “秘书不好当啊,至少人生自由就没有,这点老大肯定比我感受深刻。” 邓一川刚要说什么,史晓光又道:“老大你先别讲,今天既是给范局恭喜,顺带也把我欠下老大的接风酒给补上。同时呢,也是给老大壮行,马上要去新单位了。” 史晓光称邓一川老大,让邓一川很不自在。论资历,他在史晓光面前占不了上风,人家现在更是名副其实的市府第一秘,单是这金字招牌,就不知让多少人羡慕。但史晓光执意这么叫,他也没有办法。 最近的接触,让邓一川觉得,史晓光是一个可以信任并值得交往的哥们。 邓一川以前烦哥们这两字,老觉得这是一种不正经的人生态度,至少不严谨,不对他的路子。不管饭桌上,还是私底下,不少人拉着他的手,将这两个字送给他。但在他心里,真正能称得上哥们的,没几个。 这个时代,有很多东西被人用得泛滥,很多本该视为珍贵的关系,也因这样那样的世俗,变得不堪。 但今天,邓一川似乎被这两个字鼓舞。 在被调查的那些个日子,邓一川也反思过自己,尤其人际关系方面。这种反思是从陈原开始的。 坦率讲,跟着陈原,并没让邓一川的人际关系更广更阔的拓展,相反,邓一川有一种路越走越狭窄,人越交越少的感觉。陈原这方面要求极严,甚至有几分苛刻。老是反对那种没有原则的交往,更反对不分场合地称兄道弟。“俗!”这是陈原最爱挂嘴边的一个字。 陈原这方面的谨慎是出了名的,能真正跟他交心的人,更少。受其影响,做秘书这些年,邓一川这方面也变得格外注意。甚至有段时间,别人骂他“清心寡欲”。当然此欲不是那欲,是说他离大家越来越远。 陈原出事,邓一川思考最多的,是竟然没一个人为之奔走。以前看到某个老板或是领导出事,一下会有许多人出来为之呼吁,为之扫路。要么托关系卖人情,要么拼命地打捞,邓一川还暗笑,有用吗?现在他不这么想了,个别时候,人真是需要一种力量的。 一个人再清高再正派,都独霸不了这个世界。世界不是你一个人的,世界是大家凑到一齐,一块儿找热闹的。你冷了别人,不管什么理由,别人回报给你的,照样是冷。 这份冷,他在里面深刻地感受过。 想想,他在里面那长的时间,竟连一个送烟的人都没。寒心啊。 以前总觉得所谓的兄弟,不过一种利益上的称谓,一种俗面上的交情。要么酒肉朋友,要么逢场作戏,大家都在装热情罢了。他懒得为此付出时间,也警惕着不敢付出,生怕付的不好,自己会陷入一个利益场,会被一种无形的东西绑架。 邓一川一直想要的是那种能交心,能置入骨髓的真情。现在看来,是他太过分太不懂社会。 他又记起了一位老教授的话,是他出来后专门去拜访时老教授说的。 “陈原这个人,怎么说呢,把自己看得太高,社会不是你一个人清了,大家就都清。更不是你洁身自好了,大家就都跟着你洁身自好。他太曲高和寡,太融不到这个社会了。这是知识分子的通病。” 老教授发完感慨,又说了这么一句:“有时候你得俗一点,得打成一片。只有俗进去,你才能看清俗的本质在哪里。当官不比做学问,做学问你把理论搞清楚就行,当官,你得摸打滚爬,会十八般武艺。他这么做过头了,就让人有作秀的嫌疑,反让自己众叛亲离。” 众叛亲离!那天从老教授家出来,邓一川只记住了这四个字。 是的,不管是陈原,还是他,现在都是这种境况。 得改变,必须改变。 场面很快热闹起来,邓一川不得不佩服,弄场面,史晓光比他强许多。他总是能说出一些讨大家喜欢的话来,也总是能将一个深刻的问题,用俏皮而又生活化的方式说出来。还有,他懂得怎么跟人拉近关系。 按理讲,史晓光跟范鑫生并不怎么熟,以往的交情更是不可能比邓一川还深。跟范的夫人赵星,顶多也就到见面点头那种份。但今天他能将这对夫妇的情绪彻底调动起来,赵星端着酒杯,不停地跟他俩碰杯,碰着碰着,就讲出一件趣事来。 赵星说,最近她的顶头上司再也装不住了,成热锅上的蚂蚁。昨天下午,赵星下楼一脚踩空,竟把脚踝扭伤了。 “知道为啥踩空了吗?”赵星端着酒杯问。 “一定是看见大帅哥了呗。”史晓光故作幽默地道。其实他是不想跑题,不想让话题没有边际地扩大下去。 邓一川暗暗佩服,史晓光情商就是要高出他许多,知道怎么掌控话题,而且是用极轻松的方式。 赵星不知是没反应过,还是有些话憋心里太久,不吐不快。一仰脖子喝了酒,道:“她居然在楼道里看见了老鼠。你们说怪不怪,单位楼道里居然有了老鼠,而且真就跑到了她脚底下。” 这话不知是有点煞风景,还是太含着某种谶意,几个人脸上,顿时没了笑意。 赵星也一下噤了声。 不管怎么,这顿饭吃得还是极其尽兴。借着酒,史晓光又说了一通豪迈话。无非就是茗富贵勿相忘,希望两个哥哥能记住他,日后不管谁飞黄腾达了,都要拉他一把。 邓一川有点不解,要说史晓光现在已经很是风生水起,辉煌度快要赶上过去的他了,怎么还出此言? 史晓光一把抱住他脖子:“一川你不懂,有些事你没我看的明白。我不过是友情客串一下,包括我老板,也是客串来的。吉东将来真正的主角,还是你一川,是你啊。” 史晓光的话骇了邓一川一跳。 客串? 难道调查陈原,只是个烟幕?或者说,他老板陈原,还有复出的可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0章:博物馆长 小÷说c网 】,♂小÷说c网 】, 邓一川要去报到了。 吉东博物馆位于吉州区岷安路二号,岷安路是吉东很有名的一条路,是在陈原担任市长后重点扩修的一条道,也算是吉州区的景观大道。陈原花两年时间,将原来道路拓宽,过去的四车混合道,变成了如今的八车道,中间设置了隔离带。 两边绿化带也是重新规划的,过去绿化带有倒是有,但多是东一块西一块,成不了片,也没个统一形状。路两边商户还有小摊贩总是你占一块他挤一块,日积月累,原来的绿化带就挤占得没有了样子,干巴巴的,成了城市的痔疮。 有那么一段时期,这条路还被改成吉州夜市一条街,虽说热闹,交通却是彻底阻塞了,无法畅通,垃圾遍地,岷南路成了吉州最烂的一条街。 为了彻底改变这条路,陈原下了很大力气,搬迁走了两边十六家单位,其中有三家是过去的老工厂,厂子早已破产,厂区出租给卖水产卖百货还有卖箱包的,被改造成三家中型市场,更加让这条街变得拥堵不堪。 如今三家厂子该拍卖的拍卖,该搬迁的搬迁。两边又拆掉了不少民居,都是有些年成的楼房,矮c旧,的确影响美观,住着也实在的不舒服。尤其到了夏天,各家各户将洗了的衣服晾晒出来,花花绿绿,万国旗般,悬挂在城市的上空,怎么看怎么不是个味。 邓一川至今还记得,当初跟在陈原后面挨家挨户做动员工作时的情景,不容易啊,现今只要跟“拆”这个字沾上边,工作难度就会增加十倍c百倍。坐地抬价的,趁势改建的,私下串联的,更有各色各样的反拆迁标语悬挂出来,一下让这条街变得恐怖,变得带了血腥味。 邓一川以前也是对“拆迁”存有不同想法的,认为政府这上面做得过了头,对老百姓的利益照顾得少了些。 还有就是城市拆迁改造过于追求大一统,少了个性化思量,少了对这个城市文化的敬重,更少了对百姓切身利益的考虑。 但自那次之后,他不这么想了。 跟着陈原,邓一川算是见识了什么叫百姓的“智慧”。那真是一场斗智斗勇的较量啊,陈原考虑的不只是钱从哪来,稳定工作怎么做,考虑更多的,是人心咋坏到了这程度? 是啊,人心咋坏到了这程度。 岷安路最终是变漂亮变大气了。不但路面拓宽,两边路灯全部更换,还楞是拓出两个小广场来,容纳得下几千人。一个就在博物馆边上,命名为文化广场。一个在广电大楼那边,开始有人想把它叫作“电信广场”,被陈原否决了。 地产商曾国富还野心勃勃想让这广场以他的公司命名:国富广场。让陈原一顿臭骂,问曾国富,你是不是觉得已成地产老大了,腰粗得能把天顶起来了? 一语羞红曾国富的脸。陈原接着又说:“低调,不管挣多少钱,创下多大的业,都要知道,你不是这个世界最牛的,就算国富发展成万达那样的企业,我也不希望你用它来命名什么街道或是广场。因为广场是属于大家的,不是属于极个别有钱人的。” 后来这广场被命名为“阳光广场”。陈原跟大家解释说,他希望整个吉东的事业,都能很阳光地发展下去。 可陈原自己最终却倒在了不阳光上。 世间的事,谁能说得明白。 陈原被隔离审查不久,常务副市长王华伟就开始动议,要给两座广场改名。熊百发更是虎视眈眈,想把两座广场中的一座,改名为“百发广场”。 每个人都逃不开他的宿命,每个人也都在竭尽全力,想让这个世界多留点自己的印记。 人的欲望是永远填不满的一个坑。 邓一川乱想着,脚步已然走进博物馆。 楼是新修的,项目是国家立了项的,总投资大约十三个多亿。项目刚批下来,还没开始建,田中和便将原来的馆长调到广电局,担任正处级调研员,而将伊浅秋提拔到博物馆长位子上。 眼前这个庞大的工程,是伊浅秋上任后修起来的,建筑商就是百发集团。 伊浅秋也因了这座新建的博物馆,在吉东名声大噪。当然,人们关注的不是这幢在吉东来说相对显得有点样子的高楼,而是她和书记田中和的各种传闻。 女人永远是因她身边的男人而出名,世界上不靠男人出名的女人也有,但那种名不招世俗的喜欢。 世俗还是喜欢将女人跟各色男人拉在一起。 伊浅秋最早是吉东歌舞团一名演员,就因长得好,戏也演得好,很早便成为吉东歌舞团的台柱子。 当台柱子是要付出代价的,这个世界绝不会因为你有一技之长,或者哪方面特别出色,就给你相应的待遇。没那回事,有才的人太多了,能在台上唱两嗓子的更多。至于说长得好,那就更危险。女人长得好意味着什么呢,大家都懂,那便是引来各色男人的垂涎。 青年时的伊浅秋似乎不信这个。邓一川刚参加工作,还在文联的时候,就已听到不少这女人的传说。传说最多的,就是某次演出完,下面观看的领导要上台接见演员,伊浅秋当然是站在最中间。领导从左边一路握手过来,大多是蜻蜓点水般,跟人家手挨一下就算完事,头都不点。 到了伊浅秋这里,领导突然握住伊浅秋的手不松了,一边仔细地握着,像是握住一块玉,不只是握,还要耐心地把玩。一边跟伊浅秋问寒嘘暖。比如你叫什么名字啊,多大了啊,今晚台上表演很不错啊,把角色演活了啊。伊浅秋就机械地回答着领导,领导说不错,她就浅浅一笑,谢谢首长夸赞。 原以为领导夸几下就会去握下一位的手,站她边上的是台里的女二号,长相跟她不分上下,伊浅秋丰腴,人家照样丰腴。伊浅秋眼睛会说话,人家更会说话。伊浅秋肤色白净,人家同样白净。伊浅秋脖颈里有象牙般的光泽,人家同样也散发出比象牙还要润目的光泽。 伊浅秋的腰很软,那位的腰也不比她差,更软。伊浅秋臀部很饱满,边上这位的不仅饱满还结实,浑圆有弹性,让人充满各种想象。 你说这样的两位站一起,让别人怎么选择? 但领导就会选择。 有人说伊浅秋跟那位唯一不同的是伊浅秋右眼眉心有颗暗紫色的痣,那位没有。事实真也是这般,从外表上看,她们二人的区别大约也就这么一点。但邓一川后来知道,压根不是那么回事。 真正的缘由是,伊浅秋的整个身体都会说话,每在台上动一下,身体就发散出无数的语言,如同长满枣子的树,稍稍摇一下,噼噼啪啪地就往下掉果实。 树上掉的是人们不稀罕的枣,伊浅秋身上掉的,是勾魂摄魄的魅。 那魅到底有多大,没见过的人无法细说,因为没有切身体会嘛,想象跟现实总是有一定的距离。可领导见了,而且也懂了,这事就很就有点复杂有点热闹了。 另一位就没有。 另一位的确也艳,也勾魂,但相比伊浅秋,她那身材就有点发硬,石蜡做的一样。眼睛虽然也是会说话,但传递出来的信息大不相同。伊浅秋传递出来的是魅,是仙境里自我陶醉,飘然沉醉的忘我,是能将别人的心高高吊住的那种。 另一位传递出来的却是急迫,是那种情急地想让你做点什么的贱。 这种信讯其实很不讨男人喜欢。 “格局不一样嘛,境界差得远呢。”领导曾经这么评价她俩。 关于伊浅秋跟这位领导的故事,有太多版本。邓一川无法辩证,也不想回忆。他只记住了结果,就是伊浅秋那天到后来,果断地将手从领导两只手中抽了出来,天呀,领导啥时又盖上去一只手,现场的人好像都没发现。 一个男人用一只手跟女性握手还是再把另一只也盖上去,这里面意味有很大的不同。 “对不起,我尿急,先离开一会。” 这是那天在台上伊浅秋让所有人吃惊的一句话。丢下这句,她就真的先离开舞台,跑后面去了。 尿急一词,就在那时候火了起来。 而且成了相当一段日子伊浅秋的代名字。人们找伊浅秋,并不说她名字,而是互相问,尿急呢,今天来没? 街巷里的人们谈起她,也不再说是那个演员,而统统用那个尿急来代替。 伊浅秋就因这次尿急,迅速从台里的一号变为四号,坐了差不多两年的冷板凳。取代她跃居第一号的,自然就是二号。 人的一生有无数种可能性,谁也说不清下一秒会发生什么。 直到那位领导被调走,伊浅秋的第二个春天才到来。 所以说,伊浅秋一开始并不是人们说的那样世俗功利,年轻时候的伊浅秋,还是很有些可爱很有些正义感的,换句话说,她有美丽女人的骨气与傲骄,有演员的理想与节操。 伊浅秋具体什么时间变的,邓一川无从考证。反正自他参加工作,自他认识伊浅秋这个人后,伊浅秋就是现在这副样子。一个非常会来事的女人,一个知道怎么把自己的身体优势转化为工作优势的女人,更是一个懂得了权力奥妙的女人。 一个时时刻刻都热衷于开发自身资源的女人。 太多的人说,伊浅秋不是胜在别处,而是胜在她有韵味。 邓一川也确实领略过伊浅秋的韵味。早期不说,单就他认识后这些年,一是身材没变形,形体保持得非常之好。一个女人很难将自己的身材保持上那么久,不管多么注意的人,随着岁月的流逝,多少还是会有一些变化的。可伊浅秋没。邓一川认识她时怎么样,现在她还怎么样。 二是她的自信。 现在是一个流行以瘦为美的年代,几乎百分百的女人都在谈减肥,哪怕瘦到病态瘦到皮包骨头,也还是忘不了减肥两个字。可伊浅秋从不提这两个字。她以少有的自信顽固地认定只有自己这样丰腴而绝不显累赘的,才叫美。 也有人跟她提及过减肥,当然是适当,要么稍稍瘦一下脸,要么就让她的丰腴减掉那么一两分。可伊浅秋总是淡淡一笑,然后一句:“瘦什么呢,老都老了,还谈这些干什么?” 话说完之后,她马上会面对镜子,凝视半天,看着镜子里粉嘟嘟肉乎乎的自己,自信地笑上一声:“干嘛要减呢,我身上每一两肉,可都是父母给的啊,而且配合得那么好,那么有特色。” 是的,她的确有特色。最大的特色就是浑身都在流淌着一种自信的风情。 伊浅秋真的有肉,猛一看也会给人一种肉嘟嘟略微显胖的错觉。仔细一看,才发现她那不叫胖,叫肉感,叫起伏。 什么叫肉感,单凭形容你怕是领会不了,要是能跟伊浅秋见一面,看看她走路,或者欣赏一下她的站姿,你就对这个词,有了最逼真最切实的了解。 她的胳膊是浑圆的,要是穿一件开领毛衫,或是t恤,最好是透的那种,隐隐约约露出一些肉来,那胳膊看上去就不是胳膊,而是一件艺术品了。 女人的美感其实来自于肉,但这些往往比现在流行的骨瘦给颠覆了。但这肉不能拖沓,不能臃肿,更不能堆积成山。 骨头形成的线条跟肉形成的线条绝对是两种线条。 顺着浑圆的胳膊看上去,就是漂亮的颈子。她的颈子白而不腻,不知怎么保养的,老会泛出一层象牙的光泽,那光泽渗开在没有一丝纹路的脖颈里,就让她的脖颈具有了工艺品的审美效果。 她喜欢戴那种很细的链子,下面吊个小巧但特别有感觉的玉坠。这点上你不能不服伊浅秋,她用这种简单至极的装扮,很流畅地将自己打扮出来,站哪儿都有舞台上的效果。有时你站在她对面,别盯她的胸,就盯着她象牙色的颈子,盯着细细的链子,猜测或想象链子最下面的玉坠,那是很有感觉的。 玉坠你是轻易看不到的,会通过那条诱人的沟,现在都叫事业线,藏在下面。 下面是什么地方,不用说你也会懂。 她的胸并不十分耀眼,按理说像她这样的丰腴女人,胸部应该会高高地耸立起来,如两座蒙古包,傲视群雄地卓立在那。但没,真没。 她的胸像两块结实的石头,稳稳地站在那里。任凭风吹雨打,就是不变半点形。 她在笑的时候,身上每一个细胞都能动起来,岂止是花枝乱颤,简直颤到让你疯。 拜倒在她石榴裙下的,不计其数。没哪个男人能抵挡住她的笑,她的笑真是有一种温和的热烈,尤如藏了多年的老酒,有一种岁月的味道,但又绝不失艳丽与清纯。 接下来的变化就是没人能阻挡得住的了。 都说一个女人的命运,是无数男人写就的。也有说一个女人的堕落,离不开无数双推她到深渊的手。 总之,那个一走出来便让人惊艳,一亮嗓子便让人震撼,身不由己要站起来为她鼓掌的演员伊浅秋已经不再,现在活跃在吉东的,是号称政界女强人的伊馆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1章:杨眺这女人 小÷说c网 】,♂小÷说c网 】, 邓一川努力给自己打气,拼上命地让自己不要紧张。不就是换个单位嘛,又不是大学才毕业,刚开始面对社会。再怎么他也跟岁月有过近十年的抗衡了,单位中形形色色的脸,都见过。 不用怕,真不用怕。再难看的脸,他以后都要见。再刻薄的话,他从现在起得听。他让自己彻底忘掉过去,开始面对新的人生。 上了二楼,能听得到女人的说话声。不用辩,邓一川就知道是馆长伊浅秋的。伊浅秋的声音总是那么悦耳,很饱满也很有感染力,有着歌声的味道。 如果抛开陈原跟伊浅秋的种种过节,或者抛开伊浅秋跟田中和那层关系,单从领导与下属关系来说,能让一个有这样声音的女馆长领导,也算是男人一种福。 因为女人的美,一大半来自声音,可惜很多女人不知道这点。 外表再好看,身材再性感的女人,要是声音刺耳,那是很煞风景的。有些女人各方面条件都不错,要容貌有容貌,要学问有学问,可一开口一说话就让人大失所望,多连一句都不想听。 邓一川就有这方面的体会。 楼道拐弯处停了一会,邓一川挺起胸,装作无所畏惧地朝办公区那边走去。 第一个要见的,自然是馆长伊浅秋。邓一川得先向伊浅秋报告,自己来报到了,打今天起,他就成博物馆的一员。至于让他具体干什么,那就由不得他了,完全要看伊浅秋的心情。 快要到馆长办公室门前时,西边一扇门开了,走出一个跟伊浅秋差不多年纪的女人来。比伊浅秋略显胖些,这胖就有点交待不过去,至少肚子上那疙疙瘩瘩的东西,就让人不大舒服。 不过她的神色还有自信程度,却跟伊浅秋有几分像,属于我最美c我自信c我傲骄那种。 还有她看男人的目光,更是像得如出一辙。 邓一川认得这女人,市里常务副市长王华伟的小姨子杨眺。以前在吉东化工厂上班,好像在厂里干出纳。吉东化工厂倒闭,其他工人全都下岗,另谋生路去了,唯有少量几个借助各种关系,从企业一跃进了政府部门。 这中间最最能称得上小鸡变凤凰c鲤鱼跃龙门的,就属杨眺。 厂子倒闭时,王华伟已经跃升为吉州区长,区长的小姨子,当然不能下岗。王华伟一番操作,杨眺就从工人身份转成了干部,又不知从哪弄来一张文凭,竟然是海东省委党校干部管理专业毕业。于是名正言顺就到了博物馆。 等伊浅秋当了馆长,杨眺顺理成章就当了办公室主任,成正科级干部了。 级别对那些辛辛苦苦干工作的人来说,尤如高山耸立,无法攀登。比如患病的老曾,他现在只是个副科级,都快要退休的人了,正科待遇还是解决不了。还比如苦了一辈子的吉老夫子,也不过是个副处。可到杨眺她们面前,就如同熟透的桃子,不用伸手就能掉进怀里。 邓一川如果没记错,杨眺今天也就三十四c五岁。可她已经在正科位子上差不多三年了,何况起步还只是个工人。 都说世界是公平的,荒诞透了。 看到杨眺,邓一川心里又是一阵多想。 博物馆这种单位,民间有种说法,就是专门用来安排领导干部家属的。目前吉东博物馆,在编干部吃财政的二十二人,如果细算下来,除副馆长吉文斗,还有患病的老曾几个,能找出没背景的,难。 伊浅秋担任馆长后,因为博物馆重修,市里又增了五个编,名义上是为吸收新鲜血液,补充新生力量增的。但真到进人时,就清一色领导干部家属了。有财政局长的老婆,政协主席的儿媳妇,人大主任外甥女。当然还有书记田中和的侄子媳妇。陈原却连一个也没捞到。 邓一川记得,当时陈原夫人叶芝有意想将自己一个学生调进去,被陈原一口否决了。陈原说:“这种地方的热闹就别凑了,越是懂专业的人,这种地方越去不得,去了会遭排挤。” 专业人员被一堆非专业人员排挤,向来是一大特色。 这种特色不只是在博物馆,包括图书馆,文化馆,甚至邓一川曾经蹲过的文联,没哪儿不是这样。 杨眺看见邓一川,故意惊讶了一声:“呀,我说咋这么眼熟呢,原来是邓大秘书啊,啥风把邓大秘书给刮来了?” 杨眺声音很大,明显是说给全楼的人听的。 几乎瞬间,楼里各门都打开,都探出人头来。人们像看稀有动物一样,盯着邓一川看。邓一川一时有些不自在,硬挤出一丝笑说:“啥风,西北风呗。” 又问杨眺:“伊馆长在不,我是来报到的。” “报到?”杨眺的声音很大,面部表情也分外夸张。 夸张是某种女人的特色。 邓一川明白,作为办公室主任,外界传说的伊浅秋第一心腹,他调到博物馆,杨眺哪能不知。她这样做,明显就是在开涮邓一川。是在告诉大家,落魄的邓一川终于发配到博物馆了。 另一扇门里走出一中年男,腆着个大肚子,头很肥,脖子粗短,一看就是在有油水的单位干过的。 他叫徐学里,以前是吉东文化局长,就因陈原安排工作,他爱听不听,听了一样也不落实。陈原一心想在文化产业上折腾点事,无奈这个文化局长不配合,仗着自己的哥哥在省里担任水利厅副厅长,不把陈原放在眼里。 最终因吉东在全省文化大集上表现太差,被省长点名批评,激怒了陈原,在会上公开表示,非要将徐学里从文化局长位子上拿下来。 表态容易,真要拿下,不知有多难。先是组织部长不表态,陈原虽是市长,但他只管事,不管人。人的事归组织部门管,说穿了是归市委书记田中和管。田中和不吭声,哪个也不可能将一个局长拿掉。 这事吵嚷了接近一年,直到徐学里的哥哥出事,省里一项重大水利工程被曝是豆腐渣工程,此事惊动了水利部,省里这才着急,开始查。这一查,就查出徐学里哥哥不少问题,两个月后,省纪委宣布,徐学里哥哥接受组织调查。徐学里这才变得老实下来,但他还是不想离开文化局。 这中间发生了件趣事,吉东有个做水利工程的老板,之前通过徐学里,给他哥哥送过一笔钱,据说是一百多万,想拿到吉东一项水利工程。可这钱送给徐学里后,工程的事一直没下文,拖了好几个月,最终拖到徐学里哥哥出事。 这下好了,老板不依了,送了钱不办事,自己还先一步进去了,这钱不是白送了? 好在这钱是送到徐学里手里的,老板便天天到文化局,找徐学里要。徐学里先是支支吾吾,说钱他悉数送了出去,工程的事,本来他哥也答应了,谁知上面突然要查他哥,他也没办法。 原以为这样就可搪塞过去,可人家老板也是干过大事的,才不管你哥出不出事,钱一分不少地要退回来。这事吵来吵去,就把徐学里给吵热了。消息传到省纪委,纪委核查,徐学里的哥说他压根没收过这钱,更没跟任何人答应过那工程。 一来二去,事情查明了。原来这钱让徐学里花了,还了赌债。这下不处理不行了,徐学里最终被降职使用,降了三级工资,官职也由文化局长降成了一般干部,安排进了博物馆。 “呀呀,我说今天一大早怎么乌鸦叫呢,原来是馆里来了新领导,欢迎欢迎。” 又对着杨眺说:“我说杨大主任,新领导上任,你也不跟我们事先通知一声,好让我们敲锣打鼓欢迎啊。” 徐学里落井下石,嘲讽他,一点也不奇怪,邓一川早就有心理准备。因为徐学里按罪,是要开除公职的,是田中和念着旧情,死保了他。而且田中和找徐学里谈话时,将一切都推在了陈原身上,说是陈原不放过徐学里,非要借此机会将徐学里整惨。 这话换谁都信。 所以陈原出事,最该高兴的就是徐学里。 邓一川没跟徐学里计较,计较不得。他今天必须装孙子,必须对谁都笑脸相对。他装作没听见,跟杨眺道:“麻烦杨主任跟馆长汇报一声,就说我邓一川报到来了。” 杨眺大约也没想到邓一川态度会这么好,如此低调,尤其徐学里说了那样的话,邓一川竟不还口,照单全收。杨眺这才相信,邓一川已非一年前的邓一川。如果说一年前他是吉东一只年轻虎,现在他就成了一只泥鳅,任人揉捏。 杨眺想到这,说:“找我们馆长啊,不好意思,她那边来客人呢,邓大秘书要不先到我这边坐坐?” 邓一川伸出目光,朝杨眺的办公室看了一眼,窗明几净,办公室既显铺张又收拾得干净。黑色真皮沙发擦得明亮,茶几上装模作样摆了一沓报纸,还放了一小盆花。靠窗的位置,摆了几盆兰花。 嗅了一口,居然嗅到了兰花的幽香。 “不了,我在楼道等吧。” 邓一川说着,又往前走几步,杨眺似乎讨了没趣,却又不甘心,跟步过来,问:“怎么,政府那边没领导陪大秘书啊,这可太不像话了。” 一语捅到邓一川痛处。邓一川原以为,就算让他到博物馆报到,市政府也该派个人带着他,这是组织规矩嘛。他又不是新来的大学生,得一个人摸黑摸到单位来。他是工作调动,好歹他也辛苦了十年,就算发配,也得有人出面来个交接吧。 邓一川将这笔帐又记在了沈丹头上,昨天晚上,他已将沈丹的手机号拉入了黑名单,跟这女人再搅和下去,早晚会毁掉他。 “我不是来高就,我是来求你们收容的。”见杨眺成就挑衅,邓一川回敬了一句,然后几步走过长廊,站在了楼道尽头的窗下。 杨眺有几分扫兴,感觉还没拿邓一川开涮够,不甘心地瞪了几眼,转身进了办公室。 邓一川听见一声门响,知道是杨眺给他示威。 楼道尽头站了差不多十分钟,邓一川一直听见伊浅秋在办公室说话,间或还能听到她发威训人的声音。 现在的领导,嘴巴好像都安了点火装置,而且不是靠按扭控制,是靠情绪。只要自己不高兴,瞬间就能将满腔怒火点爆,才不管你是大事还是小事,更不管你无辜还是不无辜。 下属就是用来出气的,这话真是真理,放哪儿都会引来一大堆点赞。 上级面前是没有尊严和脸面的,如果你想要尊严,就别去上班,更别走仕途。仕途的血腥定律是:将尊严c脸面c人格这些听上去高大上的词儿全部装进臭袜子里,使劲踩,踩到它永远洗不出颜色,踩到你再也懒得去洗它,而是将它变成一次性的,脏了就扔。 邓一川曾经就这个问题跟陈原有过交流,有次陪陈原去北京,陈原连续跑了三天“部”,就为了吉东两个项目,在京城碰够了钉子,受尽了白眼。回宾馆跟他发感慨,这个市长当的,老感觉自己像乞丐。 “一川啊,在吉东我是市长,在海东省我也起码算个有脸面的人,一到了京城,我怎么感觉自己就像个盲流,毫无方向,无头苍蝇一样乱碰。碰不要紧,关键是你把脸面全碰碎了,把你那点自尊啊价值啊全碰成了别人吐出的痰。有时候你觉得自己都很恶心自己,可他们还嫌你脸上堆的笑不够,你说这是咋回事?” 邓一川心里笑笑,咋回事,问问自个不就清楚了,你在吉东怎么碰别人,别人就在京都怎么碰你,当官就是碰瓷,要脸还怎么碰? 但他不敢把这话讲出来,只能面露同情精心选择词句安慰陈原。 天底下谁都有一颗渴望别人抚慰的心。 那些训起人来很厉害的官员,不是他们多变态,而是他们要把自己挨的训和白眼找回来。 世界就是一个找平衡的过程。人在哪方面受了伤,就总想从哪方面捞回来。市长如此,百姓也如此,上帝之手放过谁? 伊浅秋的训人是出了名的,多小的事,都能发出火来,而且是一触即发。邓一川不知道今天又是哪个碰枪口上了,反正听上去伊浅秋很猛。中间好像还爆了粗,骂的话跟街头悍妇差不多。不只是难听,而是不能入耳。 邓一川心里就有几分怵,或许明天,或是后天,他也会被伊浅秋这样训。 一个长相温婉,看上去相当有气质的女人,训起人来竟是这么可怕。邓一川就又为自己的命运担起忧来。 楼道那头走来一男的,身材高大,体格健壮,猛看上去像是练过格斗或是当过健身教练。邓一川并不认识这男的,以为也是来博物馆办事,见男的望他,就礼节性地冲他点了点头。 男的没理他,径直到伊浅秋办公室门口,伸手敲了两下,没等里面回应,推开了门。一看里面有人,男子又退了出来,顺手拉上了门。又冲邓一川看一眼,像是有点怀疑邓一川。 杨眺忽然从门里探出身子,冲男子软软地一笑,招了招手,年轻男子就进杨眺办公室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2章:初会伊浅秋 小÷说c网 】,♂小÷说c网 】, 体格健壮的青年男子进了杨眺办公室不久,伊浅秋办公室的门打开了,从里面走出一年长的男子,驼背弓腰,头发也白了不少,稀稀落落的,让人想到秋天的惨景。 邓一川细一看,惊得差点叫出声来。 从伊浅秋办公室走出来的竟是他的文学启蒙老师,被大家公认为吉东文坛第一豪的吉老夫子吉文斗。 邓一川心里纳闷,刚才挨伊浅秋训的,应该不是老吉吧?遂将目光探过去,指望能从办公室再走出来一个人。 可是没有,他看了半天,那门里也没走出谁来。倒是传来伊浅秋叫杨眺的声音:“眺,让你准备的东西准备好了吗?” 伊浅秋叫了几声,杨眺那边都没动静,伊浅秋不得不走出来,直接去敲杨眺办公室的门。 片刻后门开了,杨眺像是有些惊慌。见敲门的是伊浅秋,忙捋了下零乱的头发,笑着脸问:“秋姐找我有事啊?” 伊浅秋好像有点不高兴:“叫你半天,怎么门都不开?” 探进目光一看,里面坐着彭帅,就是刚才邓一川走廊里看见的年轻男子。 伊浅秋什么也没说,转身进了自己办公室。杨眺并没马上跟过来,她真的看上去好紧张,邓一川眼尖,一眼就看见杨眺衬衣的纽扣是解开的,因为慌乱,居然没系好就跑了出来。 杨眺快速退回去,等再次走出来时,收拾得已是清清爽爽了。衬衫不但系好了扣子,还把外套也穿上了,头发也重新梳理过,不过她的脸上,还是有惊魂未定的表情。 邓一川不敢太分神,等杨眺进了伊浅秋办公室,并将门带上,才快步走过来跟老吉打招呼。 老吉没想到邓一川也在这,一时有些尴尬。面部表情很是难受地扭曲几下,摘下眼镜,拿衣襟擦了擦。 “怎么,一个人来报到啊?”他问邓一川。 邓一川点头说是。老吉没再理他,朝楼梯口那边去了。 老吉的办公室在楼上。 邓一川怔然地站在那,不明白老吉为何对他这种态度? 不大一会,杨眺从伊浅秋这边出来了,冲邓一川说:“现在进去吧,馆长等你呢。” 这一刻,邓一川真是有种说不出的感受。似慌,似淡定,又似乎心里充满了疑问,有一种探个究竟的冲动。 他看着杨眺的脸,不知是杨眺的原因,还是他自己过于紧张或心虚,居然在杨眺那张刚刚补过妆的脸上看到了细汗。她干嘛出汗呢,楼道里压根不热啊? 杨眺被他盯得不好意思,略略有些恼,道:“让你进去,你死盯着我干嘛,我脸上有字啊?” “没,没,没。不好意思。”邓一川一边说了好几个没,一边连着跟杨眺道歉。 杨眺不耐烦了,推开门,自己先进去了。 邓一川只好硬着头皮跟进来。 伊浅秋收拾得精干利落,一点舞台风格都没。相反,她是典型的公务人员打扮。职业套装,上身是剪栽得很合理的浅灰色西装,里面白衬衫,衬衫的扣子也系得非常端正,并不像杨眺那样轻易被别人解开。下面不是裙子,是略略有些修身的长裤,将她的身体恰到好处地衬托开。 见邓一川进来,伊浅秋并没马上回过身。端坐在办公桌前,手里像模像样打开一份文件,右手还握了根笔。她这样子让邓一川想起日理万机的陈原来。 “馆长,邓一川来了。”杨眺前面挨了批,此时中规中矩地汇报。 伊浅秋头也没抬,只是嗯了一声,手里的笔在文件上继续划拉。时不时地,还要凝起眉头,做出一副沉思状。 邓一川脸上火辣辣的,心里更是万马奔腾。 伊浅秋像是成心让他难受一会,目光一直盯在文件上,不游走,也不挪开。邓一川直觉着此刻自己就像不存在一样,连空气都不如。更觉自己像个被捆绑起来的猴子,专供人们戏耍。 终于,伊浅秋在文件上盯够了,这才缓缓抬起目光,朝邓一川这边看了过来。 她那是怎样的目光啊,看似审视,又少了尖锐和力度。像是轻蔑,却又分明带着认真和仔细。像一把力透无比的铁扫帚,扫过邓一川全身。又如涛涛江水,席卷而下,要冲净千年的泥沙,卷走万年的沉淀。 尔后,那目光静下来,静得一点气息都没有,像是一条稳重的蛇,慢慢地,慢慢地,在邓一川身上游走。从头到脚,不放过一个细节。 邓一川浑身痉挛,感觉整个身子筛糠似的。 他哪被人这样看过啊,就算前几天的晋平原,顶多也是恨他几眼,那恨是显显的,能准确而细致地感觉到的。 但这条蛇,游走的实在是太荒诞太突兀,又像是蓄谋已久,专门候在某个草丛里等他。 邓一川被她看出一身汗来。 “伊馆长——”他不得不借用声音来稳定自己。 伊浅秋突地收走了目光。 邓一川以为她要开口跟自己说点什么了,没料伊浅秋却冲杨眺说:“哎,昨天田大秘书不是说也要来馆里吗,早上来电话没?” 杨眺说:“没有,早上我还一直等呢,应该是市长有事他也跟着忙吧。他们都是大忙人,这一大早的,肯定顾不上我们。” “这个田瞳,老是拿说过的事不当事。对了眺,跟文化局联合上报的那份文件起草好没?” “没呢,昨天我跟文化局办公室张主任联系过了,他们的意见,是找个时间,两家坐下来再议一议,因为这次不同往常,这次是申报国家先进,各个细节要准备得详实一些。” “那就尽快让他们定时间,我们这边该准备的材料,你让研究所和展示部分头准备一下,尽量按上面要求做实做细。” 研究所和展示部是博物馆内部科室。吉东博物馆目前有六个科室。杨眺所在的是综合办公室,是博物馆党c政c群的综合管理部门,负责上传下达,接待啊啥的。而研究所则是拟定博物馆学研究规划并组织实施;为博物馆事业发展提供学术支撑和咨询服务。是馆里相对专业含量高,任务重的一个部门。 这一块由刚才挨过训的老吉分管,所长原是一位姓宁的,四十出头。这人毕业于复旦,大学学的就是博物馆学,目前在全国也很有名,算是半个专家。因在吉东博物馆多年提拔不起来,一直担任个小所长,工作积极性始终不高。等到伊浅秋担任馆长后,这人就彻底绝望了,几乎天天跟伊浅秋吵。最严重的时候还拿水杯砸过伊浅秋,大约是伊浅秋谱摆得太厉害,激怒了他知识分子的血性。 一年前,陈原还没出事那会,因为馆里一笔开支的事,宁所长找陈原告状。说伊浅秋胆大妄为,什么钱也敢花,竟然将用来整理和恢复文献的专项资金转到小金库里,姿意挥霍。 这事被陈原压住了,没挥发,也没向田中和汇报。陈原只是礼节性地将伊浅秋叫去,提醒了一下。回来后伊浅秋就不轻饶宁所,说他找领导告黑壮。两人在会上又干了起来。 这次宁所没给伊浅秋面子,当着全馆人员的面,将伊浅秋揭了个底朝天,包括她跟书记田中和那些烂事儿,也全抖了出来。 伊浅秋哪能受得了这些,当场就抓起电话,打给田中和,左一声田书记右一声田书记,好像她真是公事公办一样,叫得眼泪都下来了,像是受尽了委屈。最后她说,如果不把姓宁的调走,她这个馆长就坚决不干了。 大家正在暗底里窃笑呢,不干,你舍得吗,不亏是演戏出身,演的好逼真好感人。 那边田书记还没回应,宁所突然站起来道:“得,姓伊的,你也不用恶心给谁看了,别以为谁都舍不得你这个烂窝,我今天就是要让你看看,不是每个男人都想拜倒在你石榴裙下,更不是谁都为了几口狗粮就情愿受你胯下之辱。” 这话让众人目瞪口呆,姓宁的到底想干什么,还有他那句“不是哪个男人都想拜倒在你石榴裙下”什么意思,莫非? 未等大家想个明白,宁所抓起文件包,摔门而去。 半月后人们才知道,宁所早就跟深圳这边一所大学联系好了,人家是故意拿伊浅秋出了口气,然后携着家眷去了深圳大学,当教授去了。 又是半个月后,所里暗中传出风声,说伊浅秋一直对宁所暗送秋波,常常将宁所叫到办公室去,关起门来谈上半天。有几次馆里本没有啥接待,伊浅秋却非要说来了重要客人,要宁所跟她一道去陪。结果将宁所拉到一个很高档也很隐秘的地方。 事与愿伟,宁所不仅不上她的套,反而因此更加鄙视她。伊浅秋羞愤难当,又怕宁所将这些不堪的事说道出去,这才变着法子排挤打压宁所。 此事到底真假,无从考证。可宁所是真真切切离开吉东去省里了。 所长位子自此就空着。伊浅秋倒是想把所长这顶帽子戴到好几个人头上,毕竟也是正科级啊,多少人望眼欲穿呢。可这顶帽子真不能乱戴,没一定的专业水准还有敬业精神,这个所长还真当不了。 当不了没关系,因为有老吉在。 这个馆只要有老吉,就不怕运转不了,因为人们都知道,老吉在吉东,就是活字典,就是权威。 可老吉亏啊,说是副馆长,还要干所长的活。光干活倒也罢了,反正他是专业人员,干的也无怨无悔。问题是还要挨伊浅秋的训,想想,邓一川就替老吉鸣起不平来。 再怎么着,老吉也是他文学之路的老师,对他有恩。 此刻,站在伊浅秋面前,听她颐指气使地说话,看她拿自己根本不当回事,邓一川心里,就又百味杂陈。 权力不只是改变一个人的处境,更能改变一个人的心境。 杨眺连着嗯了几声,表示记牢了伊浅秋的安排。 伊浅秋又在文件上划拉了几下,大约觉得谱摆得差不多了,这才扭过头来,跟邓一川说起了话。 “没想到邓大秘还真来我这座小庙里了?” 说这话时,伊浅秋换了脸色,她笑着,态度看上去也亲和。 “馆长就别挖苦我了,我现在这样子,有地方收留就算不错,哪还敢嫌庙大庙小,再说馆长这座庙,也是大庙呢。” 邓一川也不想显得太卑微太没有底气。他已想好,伊浅秋如果态度不算过分,他忍。要是太拿他当砧板上的肉,他这头不会咬人的狮子,也得适当张一下口。 “我怎么敢挖苦大秘书呢,想想曾几何时,大秘书连我这小小的庙宇正眼都不看一眼呢。”伊浅秋依旧坐着,面部表情越显温和,跟刚才审视邓一川的样子,判若两人。 邓一川也想让她多奚落几句,女人嘛,奚落别人是她们的强项。就道:“馆长开玩笑呢,博物馆在市里,怎么着也是重点文化单位,我哪敢拿它当小小庙宇,这样的罪名我可担不起。” “你还有这认识啊,可惜有点晚了。” 邓一川心里扑腾响了一声,看来,伊浅秋是为他精心准备了一桌菜的,猫戏老鼠,更狠更辣的还在后头。 邓一川挺了挺胸,不打无准备之仗,从今天起,他必须学会怎么应对伊浅秋,否则接下来的日子将很不好过。就在这时,站在边上的杨眺接话了。 杨眺说:“就是嘛,想想当初你老板在的时候,你有多张狂,哪把我们馆长放在眼里。” “老板?”邓一川扭头望住杨眺,这女人工作能力不行,添油加醋火上浇油却是在行得很。 “装什么装啊,不就说陈原嘛,当初你们有多嚣张,现在呢,居然跑到这里求着我们馆长了,邓大秘怕也想不到有今天吧?” 邓一川强忍着对杨眺的鄙视,笑着轻声道:“你说的对,人生的确有很多事想不到。” “想不到就好。”杨眺鼻子里哼了出一声,转而讨赏似地看住伊浅秋。 “眺,你先去把小会议室布置了,买来的水果啥的多摆一些,文化局领导等下就来,我跟大秘书先聊一会。” 杨眺嗯了一声,得意地扭着腰出去了。 办公室里只剩下邓一川和伊浅秋。伊浅秋合起桌上文件,凝着眉再次看邓一川半天,忽然问:“听说你很不想到博物馆来,还让那个沈丹专门去省里找领导,我想知道为什么?” 邓一川本想否认,又一想人家啥都清楚了,也用不着躲闪,就道:“我是不想到博物馆来,但我没找任何领导,也不会让别人去找领导。” “有骨气,那你告诉我理由。” “没啥理由,这里是专业单位,我不懂专业。” “说话倒是挺冠冕堂皇的,但我相信你没说实话。”伊浅秋一点不肯放过他,步步紧逼。 “我不是官,也学不会冠冕堂皇,这方面馆长就不用训诫我了。” “嘴皮子倒是很会说啊,用词一套连着一套的,不过邓一川我明确告诉你,想在博物馆上班,得收起你那一套。”伊浅秋突然发起了狠。 邓一川没敢乱接话,对方变了招,他就得跟着变招。 “我啥套也没有,都这样了还有啥套。”他笑笑,肩膀耸了耸,装作很无辜的样子。 伊浅秋才不上他当。都说伊浅秋只是一只花瓶,可伊浅秋自己不这么认为。花瓶,你来当一个花瓶试试,怕放在那位子上,没几天就生锈了。 对邓一川,伊浅秋不想说这些。此时此刻,伊浅秋倒是想跟邓一川谈谈陈原。都说陈原给过她太多刁难,还有说要不是田大老板护着她,她这个馆长,早让陈原一脚踹出老远了。 伊浅秋却知道,远不是那么回事。她是对陈原有意见,意见很深,但这意见绝不是因为这些,而是 伊浅秋忽然不知从哪说起。她原以为自己已经准备好了,真的面对住邓一川,才发现压根没准备好。 就在伊浅秋想拧着眉头想尽快理清思路的时候,门突然被推开,杨眺的脸又闪进来。 “馆长,政府办晋主任带人过来了。” “什么?”伊浅秋屁股腾地从椅子上弹起来。晋平原来了?这怎么回事,没接着通知啊,说好来的是文化局书记和一位副局长,检查文博系统落实贯彻全省文博会议精神情况。怎么晋平原给突然来了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3章:晋平原演了一出啥戏 小÷说c网 】,♂小÷说c网 】, 晋平原真的来了。 伊浅秋慌慌张张迎出去,晋平原带着办公室两位秘书已经到了她门口。 “是晋主任啊,怎么一声招呼不打就来了呢,给我搞突然袭击?” 伊浅秋一边笑着,一边热情地跟晋平原打过招呼。她的热情还有对晋平原过分尊敬的态度让邓一川着实意外,以前怎么不知道这点呢? 晋平原倒像是没啥反应一样,他是一个表情死板的人,邓一川在政府办工作那么多年,从没见晋平原脸上有啥变化,好像就一个神情,僵c沉重c老在思考问题。 晋平原握了下伊浅秋主动伸过去的手,说:“上班没事,突然想今天有个同志到你这边报到,就过来看一下。”然后目光四处寻找。邓一川赶忙从办公室走出来,叫了一声“主任”。 “一川你已经来了啊?” 就这一句,邓一川的心里就热得不成样子了,晋平原真是为他而来的! 伊浅秋也是反应很快,态度更加热情地道:“我就说嘛,大秘书到我们单位上班,怎么没领导送来呢。不过主任您放心啦,刚才我跟大秘书聊得正起劲呢,是不是啊一川?”说着扭过头来,笑眯眯地看着邓一川。 邓一川脸上火辣辣的,心里更是佩服伊浅秋的应变能力。配合似地说:“是,刚才听了馆长许多教诲。” “我哪敢教诲你,一川你可千万别这么说,我从你这里学东西还来不及呢。晋主任培养下的人,个个是强兵,我刚才还想,这下博物馆有救了,一川一来,新鲜血液马上补给了。加上还有晋大主任做后盾,这以后的工作,干起来可就轻松了。” 伊浅秋说这些显得很流畅,一点看不出做作,感觉她就是在跟谁掏心窝子。 晋平原一双眼睛一直看着邓一川,直等伊浅秋夸张够了,他才说:“怎么,不让我进门啊,就站楼道里?” “哎呀,看我这失礼的,快请快请,晋主任您这一来,整个馆一下生动了。”说着,眼睛使劲朝闻声起来站边上的杨眺瞟。 杨眺快快地到自己办公室拿东西去了。应该是水果啥的。 邓一川侧身迎进晋平原,又跟他后面的两位秘书打招呼。 今天跟着晋平原来的是办公室的高秘和章秘。这二位都是新来的,还没具体分到哪个领导名下,对外叫秘书,对内其实就是办公室勤杂人员。 邓一川想不明白晋平原为啥带这二位来,或许他们有别的事,到这里只是路过。但这也很够他开心的,要是晋平原早来半小时,或许他就能免掉伊浅秋面前那一番尴尬。 邓一川跟高秘书以前交往的多一些,此时高秘书见了他,显得跟一家人似的,说:“紧赶慢赶,还是拉在了邓秘书后面,看看,我们主任都赶出了一身汗。” 邓一川这才打消刚才那个念头,看来晋平原真是专门为他上班而来的,心里越发感动得不知说啥。 按理,他这样的干部工作变动,政府应该是有领导过来跟新单位打招呼的,这不只是工作程序,更是人情。可现在他这情况,又跟正常工作变动不一样。大家就都避嫌,谁也装不明白。他呢,自然不敢跟组织提这种要求。 现在晋平原赶来了,就证明,晋平原心里是有他的。 一个人跟领导混什么,那就是混到领导心里有你,在你最需要的时候,能出面为你争回点什么。 一干人重新进了伊浅秋办公室。杨眺也进来了,手里果然捧着一个大果盘。邓一川发现,就这短的工夫,杨眺居然换了装,前面她还穿着浅蓝色套装,就是机关女人们常穿的那种。这阵,竟换成了套裙。虽然都是套装,但裙装显出来的活力还有美感完全跟前面套装不一样。 伊浅秋也看到了,眉头暗暗皱了一下,脸上浮出一丝不快。尽管极短,还是被邓一川捕捉到了。 邓一川也不能当客人一般闲站着,过去给杨眺当下手。很快,茶沏好了,邓一川本来想把第一杯水捧给晋平原,杨眺比他手快,已经热情勃勃地在给晋平原递水了,还小心翼翼地说:“小心主任,水热,别烫着了手。” 邓一川只好将水杯递给高秘,见伊浅秋的专用杯没水了,忙拿去给接了热水。 “一川啊,感觉怎么样?”晋平原没喝水,将水杯放茶几上,问。 邓一川看着晋平原道:“今天刚报到,心里还是有些感慨的,博物馆是市里重点文化单位,人员素质都高,以后呢,我得在专业方面加强了。” “不错嘛,在伊馆长手下,可不是随便就能混日子的,知道学习的重要性了吧。” “知道,主任。”邓一川尽量回答得中规中矩。 “晋主任您可千万不敢这么说,邓秘书是您一手培养出来的,我跟他学还来不及呢。这以后啊,我可就有了靠山,有啥过不去的事,应对不了的工作,就找晋大主任去。” “不敢,伊馆长我们说正事吧?”晋平原大约也不习惯这种奉承来奉承去的场合,开门见山跟伊浅秋说。 “好,好,晋主任有什么指示,尽管讲。” “馆里今天同志都在吧?”晋平原问。 “在,都在呢。”伊浅秋不明白晋平原为什么问这些,但问了,她就得如实回答。 “那就都叫过来,是在这儿呢,还是到小点的会议室,也就几句话,我跟大家办完交待就走。我仨还要急着去吉定呢,许市长在吉定等我们,吉定那边两条路出了点问题。” “是这样啊?”伊浅秋好像才弄清晋平原来博物馆的目的,跟杨眺说:“眺,就安排在会议室吧,你通知大家,马上到会议室集中。等一会局里领导来了,先让他们在我这儿坐坐。” 几分钟后,博物馆的职工全到了会议室,伊浅秋陪着晋平原走了进来。邓一川坐在下面第三排,第一排都是馆领导和中层。 伊浅秋说:“召集大家,是市政府办公室晋主任有重要事跟大家强调,大家鼓掌,欢迎晋主任指导我们的工作。” 掌声响起来。 晋平原做了个手势,示意大家把掌声停下。然后道:“不叫指示,也不敢指示,今天来,就一件事。大家可能都有听说了,原来我们办公室的邓一川秘书,经组织研究决定,派到博物馆来工作,打今天起,一川同志跟在座各位就是同事了。我呢,作为一川的老同事c也算是老领导吧,今天特意来送送他,引他进门。” 讲到这儿,他顿下来,往台下看了看,说:“一川,你站起来,让大家认识一下你。” 邓一川就站起来,先冲台上鞠了个躬,又侧过身子,冲台下的同事们鞠了躬。 “好,你坐下吧。”晋平原说。 邓一川复又坐下。 接下来晋平原又说:“一川同志这次工作变动,组织部门也是经过了认真考虑的,而且跟我们政府办这边多次碰头。现在培养一个干部不容易,尤其青年干部,所以,从组织部门的角度,是非常爱惜这位青年干部的。让他到博物馆,不是什么处罚,也不是因其他原因,就是想让他在这里接受锻炼。” 说到这,晋平原将目光搁伊浅秋脸上:“希望馆里无论是领导,还是下面干部,都能认真帮他,带他,让他尽快深入到工作中,尤其能深入到专业领域,能从诸位前辈尤其吉馆长这样的泰斗身上学到东西。” “至于他的工作安排嘛,我个人不发表任何意见,完全由馆里来定,相信伊馆长还有吉副馆长也会本着爱护人才,培养人才这个原则去做。” 伊浅秋脸上表情在动,没有人能读懂她此时的表情,更没有人能猜想到她内心里那份焦灼的期盼。但她忍着,不急,真不急。 晋平原又说:“还有一点今天我要特别提出来,告诫大家。这次一川同志的工作变动,我们政府办也是提了很多方案的,毕竟一川同志是我们办公室的人嘛。最后跟组织部门商量的结果,就是邓一川同志的组织关系,人事关系,暂时都不办理,还留在政府那边。人呢,是政府办下派到博物馆来锻炼的。” 此语一出,台下还是台上,全都傻了一般。伊浅秋嘴角却隐隐浮上一层笑。 伊浅秋的目光盯在了晋平原脸上。坦率讲,伊浅秋是有点怕这个主任的,不只是他官居要害部门,干着承上启下的事。也不只官场中对他说法多,猜测更多。这种怕,追究起来,还是有点历史渊源的。 晋平原最早是伊浅秋领导,担任过剧团团长。那个时候的晋平原就有说一不二,从不容许他人讨价还价的个性。他在单位工作作风扎实,啥苦都能吃,啥事都能起到带头作用。他自己做到了,别人做不到,对不起,他批你你没说的。 还有,他对专业很重视,尤其对专业上有希望,可打造的人才,更为重视。可以说,当年若不是晋平原,也就没有她伊浅秋在舞台上的那份光芒。 这是一。 二,田中和多次跟她交待过,政府这边,她可以不把陈原放眼里,也可以不把常务副市长王华伟当回事,但有一个人,她必须尊重,必须心生敬畏。不是装出来的敬畏,而是要从骨子里敬重,这人就是晋平原。 “为什么呢?”伊浅秋每次都想把这事问个明白,田中和就是不告诉她具体原因。只是强调:“这事必须照办,要是惹恼了晋,你在吉东的好日子,怕也就到头了。” 伊浅秋故意装不服气:“有那么严重吗?”她将音调拉得老高,以显示她真可以不用顾虑这些。 没想田中和重腾腾道:“别以为他只是个副秘书长兼办公室主任,他要真弄起你来,能量大到惊人。” 说到这份上,伊浅秋就知道怎么回事了。这些年,她在别人面前或许会强势,会装那么一下。晋平原这里,从不敢。 伊浅秋又听晋平原说:“当然,在工作上还是要严格接受馆领导领导,不能扯成两张皮,馆里呢,该批评的要批评,该教育的要教育,不要以为是我们政府办的干部,就啥也不敢说,啥活也不让做,这可不行,这就跟我们培养的干部的目的完全相背了。至于一川同志,我相信他会摆正自己的位置,能虚心接受各位的指导与帮助,也能跟大家打成一片,共同把馆里的工作做好。” “是不是啊一川?” 邓一川忙又站起来,恭恭敬敬答了声是。 晋平原将话筒交给伊浅秋:“我就说这么多,馆长看还有没有啥强调的?” 伊浅秋本来是啥也不想说了,但不说又显得对晋平原不重视,也会让下面人误以为,她闹情绪呢。于是接过话筒,先笑了笑,然后道:“今天我们都很高兴,一来呢,晋主任亲临博物馆,指导我们工作,让我们感到很温暖。在此呢,我代表全馆人员,向晋主任一行表示热烈欢迎和衷心感谢。” 啪,啪,啪,一阵热烈的掌声。 “二来呢,也是今天的重点,我们馆又来了新鲜血液,而且非常年轻,非常有才。一川同志曾经是文联的才子,又是海大的高才生,这些年呢,又一直在领导身边工作,不论见识还是业务水平,都远远高于我们。他能到我们馆来工作,对我们馆来说,真是莫大的好事。我们的业务力量加强了,干部队伍的活力也增强了。” “更重要的,让一川同志到我们馆来工作,表明市委c市政府是非常重视博物馆工作的。不但在物力c财力上支持,更在人才队伍上给予我们支持,我们绝不能辜负市委c市政府这片期望。也请晋主任放心,一川同志在这里,就跟在政府办一样,我们大家都会好好爱护他的,是不是啊?” 伊浅秋突然学了个舞台风格,冲台下问了一句。 大家一片声音:“是。” “放心了吧晋主任?”伊浅秋这才笑吟吟地将目光回到晋平原脸上。 晋平原说:“放心,放心,没什么不放心的。” 开完这个短会,晋平原就带着小高他们走了。邓一川还以为,晋平原怎么着也跟他单独说几句呢,可没有。他从会议室出来,跟邓一川连再见也没说,一副急匆匆的样子,跟伊浅秋们简单道个别,就下了楼。 邓一川就有几分失落,不,不只是失落,感觉还是没看懂这出戏。 直到晚上,小高给他发来一条短消息,道,上午去博物馆,是晋主任突然决定的,我们从去吉定的路上折身回来。给你搞完那个仪式,又往吉定赶。 突然决定?看来这不是组织部门的安排,也不是政府哪个主要领导的授意,完全是晋平原给他上的一堂温馨课啊。 那么将组织关系还有人事关系全留在政府办那边,也一定是晋平原为他四处游说四处奔波的了。可晋平原为什么要这样帮他,这在眼下这种形势下,可真是很艰难啊?甭说晋平原要冒极大的险,单是田中和那一关,他怎么过的? 邓一川出来到现在,不只一次听说,放不过去他的,除了常务副市长王华伟,更有市委书记田中和。里面原因邓一川比谁都清楚,因为吉东两位一把手田中和跟市长陈原之间的矛盾,由来已久。到后来竟然发展到水火不容。一想当时陈原交给他的一项秘密任务,邓一川脊背的冷汗涮就下来了。 他不相信田中和听闻不到,吉东有多大,虽说是一个发展不错的城市,但它毕竟只是一座地级市。城东有个响声,城西立刻能听到。两个大院之间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更是演绎得如火如荼。两位一把手明面上还能微笑着打招呼,但在背底里,却各自揣着刀子,恨不得一个捅死一个。 这种说法虽说残忍了点,可官场斗争哪有不残忍的?自古以来就是胜者为王败者寇。你斗不过人家,只能说你下手不狠策略不高,或者用的人不行。这点上,邓一川真是深深地充满着自责。 要是当初 算了,不想了,再想下去,估计他又会整夜无眠,而且要把自己打入罪人行列了。这一阶段心情始终亢奋不起来,过去的斗志全无,信心也在一点点丧失,不能不说跟这件事没有关系。 邓一川现在要做的,是将此事掩埋起来,至少在陈原一案定性以前,不能让它复活。否则,他很可能没有活路,会被这件事纠结死折腾死。 但他知道,这件事绝不能忘,只是暂时掩埋,将它沉于水底,如果他还有二次翻身的机会,能再度复出,他是不会饶过那些罪人的。 哦,罪人。 邓一川嘶哑着嗓音叫了一声。 一定是那个人,是他在暗中使力,也是他在竭尽可能地帮助他保护他,让他这个跟斗栽得不要太惨,也不要让田中和等人将他打入地狱。 地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4章 杨眺果然是整人高手 小÷说c网 】,♂小÷说c网 】, 邓一川的一天是从打扫办公室开始的。 说来也是巧得很。邓一川没到博物馆报到前,馆里有两个“40”“50”人员负责打扫卫生。 所谓“40”“50”,是政府为解决下岗职工再就业出台的一项惠民政策。强力执行这项政策的正是前市长陈原。 吉东原来是老工业城市,由于经济转型,很多企业被淘汰,下岗职工的安置与就业就成了大问题。陈原任上,按照省里精神,大力推行了“40”“50”政策,就是下岗职工中男50,女40的可以由政府择岗安置。这项政策的推行,极大缓解了城市就业压力。加上后来为改造城市,扩征农民土地,使部分农民失地。为保障这些农民的基本生活,政府又扩增不少岗位,安置进城农民。 “40”“50”人员主要安排在环卫c绿化c以及各部门的清洁,保卫c后勤等岗位。博物馆一共安置了四位,但据邓一川了解,两位基本是拿工资不见影的。 这也是“40”“50”安置中出现的一个普遍性问题,一些手中有权有地位,比如男方在政府机关上班,女的为家属或是从企业下岗的,通过不正当关系要到了安置指标,但是只在安置单位拿工资,却从来不去干活,有些几年里甚至连面都不露。 陈原没出事前,集中力量清退过一批,当时反响很大,很多人对此极为不满,陈原此举等于是断了他们一条财路。 陈原对此却忧心忡忡,一次会上他说,为什么每出台一项惠民政策,总有人钻空子,将惠民落实到惠自己身上? “因为他们手中有权,也因为他们觉得这种利益不沾白不沾。”这是那次会上纪委副书记苏芩给出的答案,那次清理由纪委牵头,苏芩自始至终站在陈原这边。 博物馆负责打扫卫生的这两位,显然没有什么社会关系,就在邓一川报到那天,还见过两位呢。可等他第二天来时,两位却都请了假。 办公室主任杨眺将邓一川叫到办公室,摆出一副领导架势,冲邓一川说:“实在不好意思,暂时呢,馆里也没啥岗位空缺,我们也是想尽快落实市领导的指示,让邓秘书火热地投入到博物馆建设当中。但由于馆里资金有限,很多要开展的工作还没开展起来,所以这段时间呢,馆领导的意思,就是先让邓秘书配合我,把办公室工作抓一下。” 邓一川一听这样,心里松懈下来。办公室工作对他来说,真是再也熟悉不过了。他还怕马上将他安排到业务岗上,或者派到老夫子那里,一头埋进学问里,那样他还真有点不适应。 正要说谢,杨眺又道:“办公室呢,平时也没啥工作,邓秘书是这方面的行家,市政府办公室工作都干得那么得心应手,我们这小小的博物馆,就更不在话下了。” 邓一川哪敢自大,忙客气道:“不敢这么说,是工作,都有重要性,单位没有大小,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嘛。” “麻雀,你用这样的比喻来形容我们单位?这话要是让馆里职工听到了,那可多伤心啊。” 杨眺面部表情扭了一下,脸上露出不悦的颜色。 邓一川说:“我没那个意思,我只是说,不管到哪里,我都会本着认真踏实的态度,去对待每一份工作。” “看来就是境界不一样啊,不过大话可不能说太早,最近呢,办公室两位后勤人员请了假,这楼上的卫生,还有馆长办公室的清洁工作,可得有劳邓秘书了?” 邓一川一听惊讶坏了,就算杨眺想整他,也不能拿打扫卫生这活来给他上眼药啊,一时怔在那里。 杨眺见他不乐意,换了副表情又道:“怎么,有情绪啊,刚才不是还说,要以认真踏实的态度,对待每一份工作嘛,难道40c50人员做得的活,邓大秘书做不得?” 邓一川差点就脱口而出,整人不带这样的。但晋平原那张脸又闪了出来,他默默咽下心口不平的气,挤出一丝微笑,很是服从地冲杨眺说:“好吧,清洁房的钥匙给我,我会让这幢楼保持清洁的。” 杨眺从抽屉里拿出钥匙,一边恶意十足地欣赏着邓一川,一边说:“楼道每天至少清扫两遍,楼上楼下的卫生间,麻烦也打扫一下。至于馆长室嘛,早上要早来半小时,提前清扫干净,顺便将馆长的茶水泡好,馆长一般比别人早到十分钟。邓秘书会浇花吧,馆长室养了几盆名贵的花,以前呢都是楼下的章大爷帮着务弄的,这两天章大爷痛风病犯了,上不得楼,还请邓秘书跟章大爷讨教一下,花可不能养枯萎了,否则馆长会冲我发火的。” 这什么事啊!邓一川心里恶恨恨骂出一声,这女人真是歹毒,让后勤人员集体患病,明摆着就是将他往惨里整。 他人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邓一川明白,虽说晋平原使了力,帮他将组织人事关系留在了政府办,那也只是缓冲之计。田中和只要一天在台上,他想有好日子过,就难。 我会受下去的。他这么冲自己说了一声,拿上钥匙,出了办公室门。 邓一川真就去打扫卫生了。 按照杨眺的指示,他每天早来半小时,甚至四十分钟。反正他也没睡懒觉的习惯,起早了也在那个临时租的窝里呆不住,也没心思象以前那样跑步。 索性就早早来到单位,先将楼道拖两遍,楼上楼下的卫生间清理一遍。做这些事的时候,邓一川心里不能不说没有想法,想法很多。但想法归想法,事情还是要做好。 邓一川打小接受的教育就是,一件事要么不去做,要做就必须做好。后来跟了陈原,他从陈原身上更是看到了这点。市长陈原那里,从来没啥小事,每件事人家都是当大事认真对待的。这就让邓一川更加学会并坚持了一样东西,那就是从小事做起,一丝不苟,不留任何纰漏和遗憾。 “只有能将小事做到极致的人,才有资格在大事上一试身手。”记不起这时谁跟他讲过的一句话。也许是陈原,也许是他的农民父亲。或许谁也不是,是他自己悟出来的。 虽然清洁活干得很累,但只要不受她俩语言上的刺激,他都能接受。 干完楼道的话,邓一川会打开伊浅秋办公室。每每这时,他内心会涌上一层很离奇的想法。他会站在伊浅秋馆长办公室门前,怔怔地打量上一会,从屋顶,到房间的几个角落,然后油光发亮的板桌,阔大奢华的真皮老板椅。 其实邓一川对这些并不陌生,陈原的办公室比这大得多也豪华多了,再怎么着也是一市之长啊。就算常务副市长王华伟还有副书记唐颖等的办公室,也不是伊浅秋这里能比得了的。可他站在门口,就是有一种幻觉。 并不是他在幻想有一天能坐到那真皮椅子上去。不,邓一川真的对博物馆不感兴趣,对这个馆长位子,也毫无兴趣。 站在那里,他想的是,一个演员,是怎么一步步爬到这位子上的? 邓一川用了这个爬字,而没用升。 他认为伊浅秋不是升上来的,很多官场中人都不是升上来的。说升这个字,那是对官场不清底细,不明就理,不懂其中规则,也不识其中味。 真正的官场,全是爬的,而且爬的很辛苦很辛苦。 陈原是,田中和是,王华伟是,甚至省里那些要员,包括他至今不敢让人知道的普天成,也是。 伊浅秋就更不例外。官场中人,没谁能逃得过这个爬,这字,意味深啊,几乎是官场的全部。 邓一川也不相信伊浅秋是靠睡睡上来的。作为曾经跟过市长的人,他太清楚官场中男女那些事了。睡的多,太多了,可要是凡跟领导睡过的女人都能提来做馆长,那得修多少个馆啊,这真是一个令人头痛的问题。 伊浅秋是风骚,在女性中确实别具一格,身上那种独特的味儿也确实招男人喜欢,加上她演员这个特殊身份,就会更让男人睡不着,对她想入非非。 但官员睡女人是没有代价的。知道这点且相信这点的人,并不多。那些想当然地认为,睡了就要负责,就要给好处的人,其实是将官员等同了自己。自己睡了女人要付出代价,就以为官员也是如此。 笑话。要是官员跟你一样,人家当官做什么? 官员睡女人大抵有两个原因,一是这女人出色,值得睡,必须睡,因为我有权力嘛。权力就是征服别人的,包括女人,更包括长得好看有味的女人。至于睡了后咋样,官员是很少考虑的,自然有人去替他们善后,处理这类事儿。 二是女人主动送上门,官员觉得不睡过意不去,于是就睡了。这样的女人大都是抱了一定目的的,官员睡完,也会象征性地给点甜头。给点生意做啊,跟原单位领导打声招呼,让重点关照一下啊等等。或者就为她家人办点事。但都是小事,不会是大事。大事是睡一次办不了的。能让官员睡多次而且持续睡的女人,那就是另一个境界了。 这样的女人,必须具备两个到三个条件。一是得有智慧。光有美貌的女人太多了,这世界上根本不缺美貌,缺的是智慧,缺是智慧跟美貌的结合。能将二者完美结合起来的女人,才是极品,才是官员持续想睡的女人。 二是得有情趣。情趣这东西,你让谁准确地说出来,讲个明白,怕是没有。但它确实存在。有些女人看上去美丽,但总是干巴巴的,睡的过程中乐趣全无,例行公事一般,很机械。但有情趣的女人就不一样,她们能把男人充分调动起来,能将昏沉麻木的男人激活,更能让男人体验到自己的另一面。 比如伊浅秋,她陪男人,不可能只是床上那点事,只记得上床多没意思啊。人到了一定年龄或者地位,上床甚至成了负担,能少一次最好少一次。好的享受多的是,对有地位有身份的男人来说,他们更热衷于找点别的享受。 伊浅秋会带着男人选一个好点的地方,教男人唱歌,表演舞蹈给男人看。你想想,要是在一个神秘的地方,穿着性感流畅的表演服,曲线毕露,将她丰腴多情的身姿在柔和曼妙的灯光下展现出来,每一个伸展,每一次弓腰,都能让男人看到女人的另一面,如梦如幻,遐想连连。再衬托上红酒的热烈,音乐的柔情,那该是多么的愜意。 据说,田中和就是迷上了她这点。 工作之余,有个女人为你跳上一曲,要火辣有火辣,要柔情有柔情,要朦胧有朦胧,那该是多么惬意多么放松的一件事。 书记田中和需要这种放松。 为此他们常常开车去一个叫金龙峡的地方,为了满足田中和这点嗜好,也为了让田书记能彻底放松下来,那里有专门为伊浅秋打造了一个场所。一流的音响,别致的舞台,朦朦胧胧的灯光,以及专门为他们服务的十余个俊男靓女。 据说,仅是这项投资,就高达百万。他们在那里一晚上的消费,更是高达六位数。 她真是凭本事上来的啊。站在办公室门口,邓一川联想起陈原在位时的很多事,以及陈原最终输给田中和的理由。忽然感觉着,伊浅秋绝对称得上一个人精,能成为田中和这条线的核心人物,绝非只靠一张脸蛋。小瞧或鄙视这样的人精,是会犯错误的。 连续打扫了三天卫生,邓一川并没像杨眺期待的那样,生出什么屈辱感。 能生出屈辱感的人,是认不清自己,你把自己看得太高,现实就会形成反差,这种反差很容易超过你的接受度,于是各种不适就涌向了你。你不但会屈辱,还会愤怒。 很多人其实就输在了这上面。 要是你能正确地认清自己,把自己不那么看重,甚至有意看低一些,比如就看成平民百姓一个,看成生活中最没反抗力的那种。那么生活不管给你什么,你都能接受得了。 从走进看守所第一天,邓一川就告诫自己,你不再是什么秘书,你是邓一川,那个来自龟山县小山沟旺村的邓光胜的儿子。 这样的心态其实还是来自陈原。跟陈原熟了后,有次他跟着陈原下基层,在吉定区政府接待宾馆,陈原应酬完回到房间,没让他走,说想跟他说会话。 就是那个夜晚,陈原跟他讲了自己的故事。邓一川从故事里听到了另一个陈原,一个曾因小错差点被开除公职,后来在领导的力保下,公职是保住了,但去林场当了一年护林员。 讲起那段经历,陈原说,人这辈子,最该磨练的是心态,是吃苦。人都想着要飞,可忘了最本质的一点。你只有趴在地上的时候,心里才有站起来的强烈欲望。 这句话邓一川记了十年,现在越发感觉它就响在耳边。 是啊,人只有趴在地上的时候,才在另一个心里天天拿猛药催醒自己,你要飞起来,你一定要飞起来! 杨眺却是有说不出的开心。 每天看着邓一川像下岗工人一样,吭哧吭哧干着脏活累活,杨眺那份乐啊,走路都能飘起来。 她在楼道里屁股扭来扭去,快要扭出花了。也说不出她高兴个啥,反正就是高兴。 眼见着邓一川拖完楼道拖办公室,不只是将伊浅秋的办公室打扫得清洁明亮,就连她这边,也清理得一尘不染。她脸上的笑,就层层叠叠,一层还未退去,一层又盛开。鼻梁两边的两颗黑痣,也跟着乱颤。 简直比中了六合彩还让她魔性。 杨眺是买过一段时间彩票的,可一次也没中。 感觉她把没中时的懊恼心情,全排泄在邓一川这儿了。 “行啊,邓一川,不亏是干过大秘书的,把我的办公室都打扫得成市长办公室水平了。”杨眺一脸舒畅地说。她的鼻头上甚至笑出细细的汗来,赶忙抽出一张纸巾,擦了擦。不小心却将涂上的一层粉霜给擦掉了。邓一川发现,她鼻头上的毛孔很大,粗粗拉拉的,就跟蜂窝煤一样令人难受。 邓一川忍不住就想,她老公深夜爬上面那个的时候,会不会因那些粗粗拉拉的毛孔而倒掉胃口,一江春水猛地往西流? 邓一川觉得自己此刻有些下流,再怎么着杨眺也是他新同事啊,对待新同事,还是来点春天般的温暖。 “顶多也就达到华伟副市长办公室的水平吧,比起市长办公室,还是差点。” 邓一川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时候要提及王华伟,他感觉自己有点莫名其妙。 他的莫名其妙让杨眺吃了一惊。 “邓一川你什么意思,干嘛在我这儿提王华伟市长?” 邓一川说:“没什么,突然想起他了。” 杨眺不相信地盯住邓一川,瞪半天说:“邓一川我可告诉你,乱造谣是要负责任的,博物馆可不像你以前的政府办,这是文化单位,是讲素质的。” 邓一川心里鄙视着杨眺。其实杨眺这女人很简单,没多少文化,也没多少心眼,在工厂工作时,也能任劳任怨,后来只因王华伟飞黄腾达,她呢,又沾了姐姐杨睶的光,真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等调到博物馆,杨眺一下觉得自己了不起,感觉是个人物了。 对付这样的人物,其实只用一条就足矣,那就是成全她,让她的虚荣得到充分的满足。 想到这层,邓一川突然收起想挖苦一下她的心,改口道:“是杨主任领导的好,如果对我的工作有啥不满意,杨主任尽管批评。” 一连叫了几声杨主任,杨眺脸上滋润多了,对前面的话也不再计较。不过邓一川还是看出,杨眺在滋润的同时,也有些不自在。 这人还有救,至少她还有点自知之明。 邓一川又叫了一声杨主任,杨眺佯作不安地道:“邓一川你叫我什么?” “杨主任啊,怎么,这称呼有问题吗?”邓一川一本正经。 杨眺脸又往红里去了一下,胸脯一鼓一鼓。她是被邓一川搞乱了。 尽管她想整邓一川,想让邓一川在她面前变得服服帖帖,可邓一川这么快就缴械,一点反抗的意思都没有,她还是很不敢相信,也怀疑邓一川跟她耍什么阴谋。 憋了半会儿,她挺起胸脯道:“邓一川我可告诉你,干什么工作都是应该的,我刚来博物馆时,也是从打扫卫生做起,不要以为当过政府大秘书,就做不得这种小事。” “知道,我很习惯,也很愿意去做。而且我早忘了当过秘书这件事,也希望杨主任以后不要拿我当什么秘书看。我就一小兵,明白不?”说完,冲杨眺扮了个鬼脸,故作潇洒地冲杨眺笑了笑。 “邓一川你说的是真的啊,我咋觉得你这样子很让人害怕?” “害怕,杨主任怕什么?”邓一川猛往杨眺跟前靠了靠,半个身体眼看要靠杨眺身上了。一双眼睛更像是燃着火般看住杨眺,杨眺直打哆嗦。 “邓一川你想干什么,可不许胡来,这是办公室。” “胡来,我能胡来什么?”邓一川哈哈笑了起来,笑声非常古怪,很像街头男子流里流气那味道。 杨眺越发抖得厉害,身子本能地往后斜倒过去,想尽量拉开跟邓一川的距离。 邓一川哈哈一笑道:“我啥也胡来不了,你脸上粘了块东西,不雅观,我帮你拿掉。” 说着,真就伸出手,从杨眺脸上取下一块小脏物。 “哦,你用的护肤品不怎么样,瞧,这是落叶的碎屑,都粘到大主任脸上了,以后注意点,这很影响美观。”他还故意伸出手指,在杨眺眼前一晃,上面果然有块小东西,看上去不像是落叶碎屑,很脏。 杨眺脸蓦就红了。 “邓一川你胡说,我脸上怎么会有这样的脏东西呢?” 邓一川轻轻一弹,将脏物弹进了垃圾筒,他的这个动作很潇洒也很自如,可杨眺看了,却非常羞愧。忙掉转头,掏出小镜子,对着脸看半天。 脸上好像光光的,什么痕迹也没。心里嘀咕,胡说,我用的是韩国正宗护肤品,是从姐姐那里拿来的,难道别人送给姐姐的护肤品有假?不可能! 等她转过身时,邓一川已经不见了,面前站着一个人,也不知啥时进来的,是伊浅秋的司机彭帅,就是那天邓一川在楼道里看到的那个长得高大英武的男子。 彭帅看了杨眺一眼,感觉很是奇怪,问:“你们做什么呢,两人鬼鬼祟祟的?” “你在说谁啊,哪有你们,办公室就我一个人。”杨眺连着掩饰。 “刚才出去的不是人,怎么,这么快就勾搭上啦?行啊,眺子,真有一手。” 彭帅故意捏了把杨眺的胸,杨眺一把打掉彭帅的手:“规矩点,这是办公室,以后不许胡来。” “呃,装正经了,速度真快。” 彭帅不甘心地又想将手伸过去,这次他想捏一下杨眺脸蛋,杨眺又紧张又恼,抓起桌上的杯子,警告道:“我不想再跟你有任何关系,也请你以后自重点,让馆长发现不好。” “馆长,管她什么事?”彭帅一副赖皮样,根本不把杨眺的警告当回事。 杨眺气不过,她看上去是真不想跟这个司机有什么,也好像有点被彭帅胁迫似的。躲过彭帅的手,坐下来,郑重其事地道:“彭帅,我劝你还是规矩点,这里毕竟不是菜市场,也不是你以前那种单位,你跟馆长什么关系,我不清楚,但你也别拿别人当傻子。总之,以后在我面前,规矩点。” 大清早的让人这样教训,彭帅心里很不舒服,他也明显不拿杨眺的教训当回事,赖着脸道:“你是什么人,当我不清楚,在我面前装清高,装得起来吗?” 没想这话刺激了杨眺,忽地站起身子说:“我就一烂货,怎么了,可再烂的货,也还没到任你一个司机来欺负的份!” 杨眺说话的声音太大了,正好让从楼道经过的馆长伊浅秋听见了。伊浅秋停下步子,怔了那么一会儿,脸上表情起伏着。想走开,脚步又像是被什么困住。半天,她探进半个身子,冲杨眺说:“今天我外面有会,馆里没啥事吧?” 屋子里的两人都没想到伊浅秋会在外面,吓得脸都白了。杨眺慌忙说:“没啥事,一切都正常呢。” 彭帅想说什么,伊浅秋抢先开了口:“你也在啊,怎么,没给你办公室,还是杨主任这里有啥牵挂的,你放不下心?” 伊浅秋丢下这句,走了。 彭帅楞在那里,脸上是一层厚厚的灰色。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5章 看见发小 小÷说c网 】,♂小÷说c网 】, 星期二的早上,邓一川起得很早,五点多钟他就睡不着了。 邓一川的父母来了,跟他挤在租住的屋子里,昨晚一家人聊到半夜。邓一川没敢告诉父母自己现在的真实境况,只说是换了单位,到博物馆上班,不过是暂时性的,他信誓旦旦跟父母保证,早晚还是会回到政府那边去的。 父亲邓光胜也没有一心想着让他回到市政府,对一个农民来说,见儿子这次没被整掉,又能到博物馆上班,还跟以前那样拿到皇粮,就已满足得不行。 “哪都一样,哪里也是端公家碗,博物馆这种单位,都是文化人,相处起来还容易些。”父亲笑着安慰。 母亲温月娥也说:“哪上班不重要,有工资领就行。你二叔父家的三才,说是前些日子又跳了什么槽,没工资领了,几个人跑火车站发传单呢。你说说,念了一肚子书,爹妈的钱也花了,最后竟跑去发传单,多愁人啊。” 母亲说的是邓一川二叔的儿子邓一舟。一舟跟邓一川一样,上的也是名牌大学,毕业后没回海东,跑去深圳,进了一家民企。这样的择业,在父母亲眼里,就是胡闹。能端上公家碗,能在政府里谋张桌子,这才是父母他们眼里最有出息的事。 所以父母谈起几个叔叔家的孩子,不由自主就会流露出同情,认为这些孩子都没邓一川和邓一简兄妹争脸。 邓一川当然不能这么认为,一舟小他好几岁,现在的年轻人择业观念已经跟他们很不一样,争着考公务员的少了,进外企民企的多了,尤其到一线城市寻求发展机会,更成了他们的方向。 这些问题邓一川无法跟父母讲明白,只能是父母说什么,他听什么,只要父母觉得高兴就行。 父母这次来,主要两件事。一是母亲温月娥长年胃不好,吃东西不消化,人也很消瘦,这次来要到市医院做个检查。头一天邓一川已经跟医院联系了,消化内科汪主任是这方面的专家,以前邓一川常陪叶芝去找他。叶芝胃也不好,经常性吃药。可是现在她已不在人世。 想起这事,邓一川的心情一下就不好了,陈原女儿陈默至今还没联系上,叶芝的尸体仍然放在殡仪馆。没有人去过问,也没人敢过问,大家都在等陈原的调查结果。 邓一川呢,自从被晋平原敲打过后,这方面,花的心思真是少了。最近一段时间,他都不敢跟范鑫生他们联系。当然,范鑫生自从到了公安局,也很少跟他联系。 关键时刻,大家做事都很谨慎。 最近对陈原的调查好像陷入了僵局。之前传得很猛的三江集团女老总江上敏跟陈原的诸多不法事实又被推翻,说是江上敏通过内部关系,给省里主要领导写了一封长信,详细叙述了三江集团这些年的发展历程,其中谈到了吉东对三江的扶持。 但江上敏拒不承认三江集团跟陈原有什么不法交易,更不承认自己跟陈原私生活上有什么交际,外界传说的她做陈原情人纯属瞎猜测,典型的抹黑行为。有人借这个搞污名化,想搞倒陈原,也给她泼脏水。 江上敏同时还向省里反映,陈原事件调查中,有人有意引导她,捏造或虚构三江向陈原行贿的事实,还答应只要她交待出五百万以上的行贿事实,就答应三江集团在金龙峡的项目通过验收。 三江集团在金龙峡的项目是陈原一手抓的,金龙湾也是陈原跟书记田中和意见最相左争论最为激烈的地方之一。 江上敏一反供,形势又变得扑朔迷离。省里目前什么态也不表,仍然让纪委在查。但有消息说,三江另外两个项目已经在开始放行。 邓一川仿佛从这上面看到一线希望,但他不能太乐观。毕竟对陈原的指控不只是跟三江一家,还有其他几家大集团。只要坐实一件,陈原出来的可能性就为零。 他现在急的是叶芝的后事,尸体放在那里终归不是个事,可陈默一日不出现,他就一点办法都没。总不能他跑去给叶芝办所谓的后事吧。 邓一川现在一天也没闲着,天天通过关系寻找陈默,可陈默这次玩失踪玩得太顽固。也有一种说法是陈默不敢回来,怕一回来就被相关部门带走。毕竟她是陈原女儿,陈原做了什么,她不可能一点都不知道。 算了,这些事还是背着父母慢慢来吧,不能再给父母添负担了。 父母来吉州找他第二件事,就是想孩子了。母亲温月娥哭了半晚上,说就算他跟章小萱不过了,那也得把露露带来让她见一面啊。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露露这件事上,邓一川的确没办法劝母亲,奶奶想孙女是很正常的事,他只能让母亲流眼泪。 吃过早饭,邓一川没敢先去上班,他得把父母领到医院,交给汪主任。 汪主任老早就候在医院里,依然跟以前一样,不减半点热情,还是那么认真那么客气,这让邓一川深深感动。 邓一川将父母交待给汪主任,自己不敢陪着做完检查,怕耽误了清扫办公室。汪主任很理解他,一再让他放心,以前怎么查,现在还会怎么查。说完,叫来一个女护士,让她带着邓一川母亲排队去了。 邓一川这才放心地离开医院,按时间,他是不会迟到的,此时离馆里上班还有一个多小时。 出了医院,邓一川伸手拦车,他想打车去馆里。就在这时候,邓一川蓦地看见一个人,他的一个发小卢愕。 跟邓一川关系非常好的发小有两个,一个叫范伍健,另一个就是卢愕。 卢愕没上过大学,高中毕业后就到社会上闯荡。邓一川担任陈原秘书后,卢愕找他,说自己开了家装璜公司,想让邓一川介绍生意。那时候邓一川春风得意,资源多得用不完。但凡朋友求来的事,能帮则帮,不能帮也想方设法要搭个桥什么的。 因为是发小,邓一川对卢愕的事很上心,先后帮卢愕介绍成不少生意,最大的生意,就是让卢愕做地产商曾国富的下线。只要曾国富的工程需要装修队,邓一川必拉卢愕进去。 卢愕因此挣了不少钱。那个时节,卢愕常常拉着邓一川和范伍健去江边吃烤鱼喝啤酒,有时候章小萱也跟着去,甚至丈母娘叶绿也跟着去凑热闹。 卢愕有老婆,还有个女朋友。说是朋友,其实就是他的女票,叫苗飞飞,一个苗条到让人尖叫的女孩,看到她,你会本能地想起舞蹈家杨丽萍。 是卢愕从云南带来的。 卢愕非常喜欢云南的彩石,那些年大把赚钱的时候,三天两头往云南跑。跑来跑去,就带来一个苗族女子苗飞飞。据说苗飞飞家就是做彩石的,她父亲是云南一家采石场的老板。 这事卢愕老婆江明燕当然不知道,也不能让知道。出于兄弟间的情谊,邓一川和范伍健老是帮卢愕打掩护。当然,卢愕也会给他们好处。比如哪儿发现了味道更加精美的烤鱼,卢愕就会叫上车子,拉大家一起去吃。还比如卢愕每跟苗飞飞去一次云南,不管彩石生意做成做不成,总要跟邓一川和范伍健带几块石头回来做礼物。 邓一川家阳台上,到现在还放着卢愕送他的彩石。当然,那房子现在不是他家了,是前丈人章永森和潘美莲的家。邓一川还交待过潘美莲,替他好好照顾那些彩石,不要当废物扔掉。 总之,那是一段十分让人怀念的日子。他们的友谊随着三人事业的上升,突飞猛进地增长。随着三人手里的钱数增长,越发地变得喧嚣。 两个发小都有外号,范伍健平时到了他们嘴里,就简单地称“五子”,如果惹恼了他们,就立马成了“贱人”。卢愕呢,平常被他们简化,称作“卢二”。 两个发小以前管邓一川叫“川子”,后来邓一川风光了,他们觉得叫“川子”有损邓一川身份,改口叫他“川王”。 这一个“王”字,怕是寄托着他们对邓一川的期望,也寄托着发小们那共同的愿望。 希望邓一川有朝一日真的能成为“王”。 时过境迁,这才多少时间,一切就都烟消云散。 邓一川进去后,别人不来看他,他能理解也想得通。但这两人一次也不去看他,到现在他都想不通。 而且,从沈丹还有章永森嘴里,他总是感觉着,老婆章小萱的失踪,跟两发小有关。 邓一川一直找寻他们,但就是没找到。今天看见,邓一川当然不肯放过。 邓一川喊了一声“卢二”,就往卢二那边去。卢二本来没发现邓一川,他也刚从医院出来,扭头一看大声喊他的是邓一川,一下慌了,跋腿就跑。跑几步,正好一辆出租车过来,卢愕伸手拦下,钻进车子就让司机快开。 卢二不跑邓一川心里还没啥太多想法,这一跑,邓一川立刻意识到,沈丹还有章永森含沙射影的那些话,不是空穴来风,这里面一定有啥文章。 邓一川追几步,见卢愕打了车,也伸手拦车,等他拦到车时,卢愕的车子已经跑出很远。 邓一川让司机追,司机扭头看他一眼,似乎有些怀疑。邓一川说我是警察,执行任务,前面那辆车子里是小偷,偷了一位老大爷救命的钱,快追。 司机也是个很有正义感的人,一听小偷偷了大爷救命钱,也不管邓一川是真警察还是假警察,骂了句“该死的臭虫”,一脚油门就追了上去。 他们一直追到了岷江二号码头。 邓一川明明见卢二从码头西广场那边下了车,可就是找不到人影。他在码头上来来回回找了好几遍,除了一大堆晨起锻炼的人,什么也没找到。 等他回到博物馆,杨眺的声音已经响彻在楼道里。 “到现在了还不来,才上几天班,谁惯的这毛病,想上就上,不想上就走人,给政府那边打电话,这样的人我们根本管不了!” 邓一川下意识地看看表,九点零五分,比上班时间晚了半个小时又五分钟。比他平日到博物馆的时间,晚了一个小时还多。 伊浅秋也在楼道里,手里提个黑色的包,像是要出去开会。 这段时间伊浅秋一直在开会。省里文物管理部门组织了专家小组,前来吉东验收几个项目。 杨眺添油加醋地说:“就让他负责了一周卫生,他就叫苦连天,还说馆里故意整他。我看他是真不想在馆里干下去的,这样的人我们真心不能要。” 邓一川冒着满头大汗,气喘吁吁来到伊浅秋面前,检讨道:“对不起伊馆长,今早有点事,我来晚了。” “一句对不起就把事情说过去了?”杨眺横堵在他面前,就跟班主任老师堵在门口,不让迟到的学生进门一样,满是谴责地说:“卫生可以不打扫,也没敢让你长期打扫,这不,今天早上的卫生全是我打扫掉的,我可明说了,这不是跟谁过不去,打扫卫生嘛,本来就是办公室人员的事,我杨眺可从没觉得有啥羞耻。当然你是当过大秘书的,可能自觉高人一等,不能干这些有失脸面的事。但按时上下班,这总不是单独冲着谁吧,不相信你在政府办时,也敢随意这样迟到?” 邓一川不相信杨眺会去打扫卫生,刚才拐过楼道口时,他看见请假的两个女工回来了,杨眺明显是在撒谎。 “对不起杨主任,我不该迟到,今天确实是我的原因,以后保证不再犯。”邓一川知道,这个时候只有检讨,别无他路。市长许怀远上任后,对各单位的劳动纪律抓得特别严,市里还专门成立了督查组,到各单位查迟到早退以及脱岗等,一经发现,纪委就会发通报点名批评。 他不想因为这事而让纪委点名。因为这事一旦传扬出去,没人相信他是因事迟到,都会说他是消极怠工,闹思想情绪。 “跟我检讨没用,有什么想法,可以向馆长反映,要是觉得办公室这种地方委屈了你,也可以申请去别的部门。好了,我要忙去了,你进去跟馆长说吧。”杨眺这才让开道。 邓一川硬着头皮进了办公室,等着挨伊浅秋的训。 伊浅秋的目光在他身上扫了几扫,又在杨眺这边同样扫了几扫。像是没听懂他俩的对话,等杨眺说完,她才道:“等等,杨主任,你半天说什么,邓秘书打扫卫生?” 杨眺转过脸来:“对啊,这几天负责楼上清洁的40c50人员不在,办公室又没多余的人,我就让” “胡闹!”伊浅秋猛地喝了一声,不等杨眺说完,就发起火来:“让他打扫卫生,这是谁安排你的?” 杨眺脸一下红了,神情也不安起来。邓一川这才知道,这根本不是伊浅秋的主意,损他的竟是这个自以为是的女人。 “我现在马上去开会,没时间了。眺你给我听好了,这事你得给我一个说法!” 然后看住邓一川:“你也是,让你打扫你就打扫啊,真是。” 说完这句,伊浅秋走了。看上去真是时间来不及。楼道里只剩了杨眺和邓一川。邓一川看着杨眺这女人,忽然有些搞不懂似的,嘴唇嗫啜着,想说什么,半天却一个字也不吐,掉头离开了。 杨眺追过来,想跟他做解释。邓一川没理,杨眺只好无趣地收回步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6章 奇妙的对话 小÷说c网 】,♂小÷说c网 】, 邓一川原以为,让他打扫卫生的事,伊浅秋一定会有个说法。 可是没有。省里的专家小组走了已经好几天,伊浅秋也正常在馆里上班。但那件事,好像没发生过一样。 伊浅秋也不给邓一川安排具体工作,只是让杨眺在楼上收拾出一间办公室。杨眺大约觉得让邓一川打扫卫生,过了,这次收拾办公室,很给力。所有配置都是新的,就连电脑,都是她亲自去店里挑的。 邓一川却有点如坠雾里,不给他安排具体工作,却要给他这样一间体面的办公室。伊浅秋到底跟他卖什么关子? 白天闲着没事,邓一川就在上班时间去找吉老夫子聊天。 邓一川发现,原来跟他无话不谈的吉老夫子,现在见了他,要么冷道道的,借故手头事一大堆,不爱理他。要么就跟邓一川诉苦,说这活没法干了,想提早退休。 这天邓一川又跟吉老夫子在一起,杨眺敲响了门,冲邓一川说:“馆长找你。” 跟杨眺回到楼上,伊浅秋阴着个脸,半天不说话。杨眺站了一阵,知道该离开了,识趣地退了出去。 “关上门。”伊浅秋跟邓一川说。 邓一川过去关上门,回头看住伊浅秋。 “调你到馆里来,是不是就让你整天串门?” 邓一川不明白伊浅秋火从哪来,不给他安排工作,反倒怪他整天串门。 “那我做什么?”他反问伊浅秋。 “做什么?这问题别人问出来,我伊浅秋还能理解,没想你大秘书也这么问。你以前是不是也这样工作的?” 邓一川当然说不是。 伊浅秋笑了一声:“以前不这样,现在这样,是不是真的觉得,来博物馆亏了你,打算就这么混下去?” 邓一川一开始还忍着,心想伊浅秋说几句,把心里不明不白的火发一下就好了。没想伊浅秋越说越刻薄,他还击了一句:“请问伊馆长,我该怎样?” 没想这句出去,伊浅秋火更大了。猛地站起身,直视住他:“邓一川你别忘了,是谁让你到博物馆来的,你这样对得起那些对你有期望的人吗?” 如果伊浅秋是说不能用这样的口气跟她讲话,或者跟杨眺一样,让邓一川不想再拿自己当过去的秘书,邓一川或许也不奇怪。可伊浅秋没这样说,她提到了那些对邓一川有期望的人。 邓一川一下就怔住了。怪怪地看住伊浅秋,好像这女人是他第一次认识。 过了好长一会,伊浅秋叹了一声:“算了,最近我心情不好,也不能把啥火都发你身上。你是不是觉得,杨主任让你打扫卫生,我没站出来替你说话,心里不平衡?” 邓一川越发猜不透眼前这女人,打扫卫生这间事,他早忘了。如果一个人老是被那些不该记不值得记的琐事困住,耿耿于怀,这人基本就废了。 “我不会那么没出息。”邓一川如实道。 “那就好。”伊浅秋抓过杯子,喝了一口。邓一川习惯性地要接过杯子给她续水,伊浅秋说以后别这样,我不习惯。 邓一川伸出去的手就僵在了那里。 伊浅秋给杯子加满水,见邓一川还楞在那里,说:“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博物馆并非世外桃源,不是所有的事我这个馆长都能做主,而且她让你打扫卫生,我压根不知道。那几天我有多忙,邓秘书你应该是了解的。” 邓一川心里一动,伊浅秋这是要做什么?无论说话的口气,还是内容,都不在他预想的范围内。他不得不调整自己的思路了。 “我知道的,这事真没关系,也希望馆长不要再提它。” “好,我就知道邓秘书非同一般。但有件事我不明白,来馆里也有一周多了,为什么不主动找我,不跟我讲一讲心里有什么想法?” “找你?”邓一川又是一楞,今天的伊浅秋,可是怪招连连,邓一川有点接应不过来。 “是啊,你是政府大秘,不跟别人一样。你不谈自己想法,不谈你那些抱负,我怎么安排你工作?” 原来这样! 邓一川想了想说:“我邓一川到哪儿,都服从惯了。我干工作只有一个信条,只要领导交付的,会尽心尽力干好,保证不出任何问题。至于主动找领导要待遇,挑三拣四挑肥拣瘦,这样的事我还不会。” 伊浅秋针锋相对道:“且不说你这话有多少真的成分,就算是真的,我全信,那请问邓秘书,你的主观能动性呢,挑战意识呢,我可听说,你是一个主动性远远大于被动性的人。” 伊浅秋居然用了请问两个字,而且总是称邓一川秘书。邓一川想说点不好听的,都难。而且也没理由说不好听的,伊浅秋今天的态度,可跟传说中的完全不一样。 邓一川几乎要用看住外星人一样的目光看住伊浅秋了。 伊浅秋也没就这事再说下去,抬起手腕看看表,下班时间快要到了,说:“你到馆里来,也没给你接风,如果邓秘书今天没啥要紧事,晚上就算给你接风吧。地点我已订好,人数不多,就我跟你,怎么样?” 然后回过目光,颇有意味地看住邓一川。 邓一川知道,这饭他不能拒绝,也相信,伊浅秋刻意安排这顿饭,而且点明只有他俩,一定是还有什么话没说完。于是笑道:“那我先谢谢馆长,我有点小事,处理完就过去。” “去吧。”伊浅秋竟用非常柔软的声音跟他说。 邓一川果然没猜错,接风不过是个噱头,借着这个小饭局,伊浅秋超乎意料地,跟邓一川讲了几个故事。 她没讲别的,甚至没提为何要跑到上面把邓一川要来。所有敏感问题她都没提,而是讲了邓一川最最想不到的几件事。 故事的主人公,一个是馆长伊浅秋,一个,竟然是邓一川最最敬佩并试图重新拜到门下的老师吉老夫子。 这顿饭改变了邓一川对伊浅秋的看法,或者说,让邓一川脑子里那些关于伊浅秋的诸多传说,发生了颠覆。 伊浅秋到底是怎样一个女人呢? 回到家很久,邓一川还像是陷在迷宫里,走不出来。 伊浅秋说,她是一个自卑跟自信混杂在一起的女人,知道自己低,没什么文化,能到馆长这位置,没几个人服气。尤其副馆长吉老夫子,仗着自己才高八斗,更是不将她放眼里,表面上对她装老实,背后,不知损了她多少。 有次她去楼上,本来是上一个业务骨干那里坐坐,沟通联络一下感情。当馆长,没有业务骨干抬桥真的不行,都说这年头官好当,只要上面有人,一切都不是问题。可伊浅秋深深觉得,这在纯粹的行政单位可以,毕竟行政单位就是发号施令,就是下红头文件,然后要求别人执行。 博物馆是业务单位,业务单位当一把手,最头痛的就是跟业务骨干的关系。业务骨干们往往是些不守官场规矩的人,而且老是想着跟领导干,这是伊浅秋掌握的常态,更是各单位普遍存在的现状。 没哪个业务单位的领导不为所谓的业务骨干伤脑筋,这些人,说轻了不顶用,说重了他跟你对着干。伊浅秋刚当上馆长,馆里立刻形成两派,一派自然是跟着她的,比如杨眺他们。一派是老人手,以业务骨干为主,全都围着吉老夫子转。 伊浅秋曾经是想搞好跟吉老夫子的关系的,她还跟上面夸下海口,说别人治不服吉老夫子,她伊浅秋保证能让吉老夫子服服帖帖。 田中和当时不太相信,开玩笑问她:“办法呢,吉老夫子可不是寻常人,他眼里只有学问,从不把权力当回事。他对我们这些人,心里只有一个字,恨。” 伊浅秋想了想说:“越是看似对权力不服气的人,内心里越是对权力敬畏,甭看老夫子狂野惯了,那是没遇上让他服帖的人。不出三个月,我保证让他规规矩矩,身上一根刺都不再有。” 田中和认为她夸海口,说自古以来,没哪个当权者能将臭知识分子驯得服贴,软了不行,硬了同样不行。不让他们说话,社会没活力。让他们说话,社会就会乱。 田中和还说,看看现在,也是这样啊。尤其有了网络,在网络上发各种负能量,给政府找事的,哪个不是所谓的知识分子?这些人读了点书,以为就能治国了,以为就掌握了世界真理。他们哪里知道,他们那点水平,连乡野村夫的智慧都不如。可你想让他们醒过来,难。 田中和让伊浅秋不要太乐观。说吉文斗这种人,愚顽透顶。想对付他们,没有点铁手腕还真不行。 伊浅秋没拿田中和的话当话,她以为以她的能耐,驯服一个吉老夫子绰绰有余。 哪知伊浅秋碰了钉子,碰得还很惨。 一开始伊浅秋并不像现在这样,冲谁都发火。她采取了跟前任完全不同的策略,就是对吉老夫子给予充分的尊重。凡事都跟吉老夫子商量,只要吉老夫子提出的意见,她都接受,并力求能按吉老夫子说的去办。也就是说,伊浅秋刚担任馆长时,凡事自己是不表态的,都让吉老夫子表。吉老夫子说怎么着,她就怎么着。 在生活上她也给了吉老夫子很大的关心,无微不至谈不上,但也做到了嘘寒问暖,温情倍至。吉老夫子爱喝茶,她就叮嘱办公室,每月给吉老夫子买两斤好茶。吉老夫子有熬夜看书写文章的习惯,她就让办公室买最好的台灯给吉老夫子,还帮吉老夫子买了矫正颈椎c腰椎的枕头和按摩器。 吉老夫子陪着爱人去老家,她让司机去送,还叮嘱司机,多买点水果。总之,她能想到的,全想到了。政策范围内允许的,她也尽力照顾到了。 每逢过节,伊浅秋还代表单位,也代表自己,去吉老夫子家里慰问,跟吉老夫子的夫人聊聊天,说说话,聪络一下感情。 对了,她还送了吉文斗夫人不少礼呢。 结果呢,吉老夫子不但不领情,反而以为她怕他,想收买他。 有那么一阵子,伊浅秋发现自己在馆里说话不灵,一件事安排下去,没人动。上面要检查馆里工作,她急得心里冒火,可吉老夫子那一帮人,一个个全摆出看笑话让她出丑的模样,冷眼旁观。 市里创建文明城市,文明办前来检查馆里卫生,她这条线上的人都能认真清理,将办公室打扫得干净整洁。到了吉老夫子等人的办公室,天啊,比平时还要脏乱差好几倍。上面点名批评,吉老夫子居然说,他们搞学问的,最烦这些形式主义。还当面批评文明办的检查人员,说专业人员不搞专业,天天跑去打扫卫生啊? 最终博物馆在全市机关单位卫生评比中,倒数第一,吃了黄牌。伊浅秋在大会上做了检讨。 惯的,全是惯的。 伊浅秋终于明白,这些人是给不得颜色的。田中和跟她讲:“你犯了一个原则性错误,对待这些小知识分子,千万不能给脸,他们天生是跟权力唱对台戏的,不跟权力作对,他们内心压根不舒服。收拾他们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们尝到权力的痛,尝到权力的硬,你不把他们的骨头打断,他们就不知道你的份量有多重。” 伊浅秋深表赞同。她也算是领教到什么叫臭知识分子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7章 伊浅秋的另一面 小÷说c网 】,♂小÷说c网 】, 发现自己被吉老夫子架空,伊浅秋突然改变策略,再也不给吉老夫子一点好颜色。她发誓,再也不做一个温和c亲民的馆长,她要用权力来驯服一切。 为了迅速扭转局面,伊浅秋在馆里推出一整套制度,最严厉也最刻薄但又最简单的一条,就是抓纪律抓考勤,将工资奖金跟考勤挂钩,美其名曰抓机关作风建设。 这是伊浅秋精心研究老夫子一干人后推出的一项整治措施。 才当了一年馆长的伊浅秋没学别的部门一把手那样,出台或推行什么高大上的举措,也没照搬市里某些单位的成功经验。她跟别人有一不样的思路,在伊浅秋看来,改革举措不是越新鲜越好,也不是名堂越响亮越好。凡事要讲究对症下药,你有什么病,就得什么方式治。把病识真,把药用灵,然后一针打下去,问题就能迎刃而解。 吉老夫子还有他那些手下,跟她对着干,最大的资本是啥?是才干,是学问,是专业知识。如果你在这方面做文章,只有死路一条,怎么做都在他们的掌心里。是人就有缺点,尤其这些知识分子,真要挑起来,一身的坏毛病。 他们最大的问题出在哪里?自由散漫,不服管教,不守纪律。 就是一个按时上下班,他们也做不到。 你做不到什么,我就偏让你做什么。 伊浅秋将杨眺叫来,叮嘱一番,几天后杨眺拿出一个博物馆职工上下班打卡制度。楼口花几千块钱装了一个打卡机,馆里工作人员,每天早上八点二十五分以前,必须打卡。中午不可早退,十二点整要打一次卡。下午同样。 每月有三次以上不打卡者,扣发当月全部奖金。超过三次以上者,按严重违犯劳动纪律处理,不但停发当月工资,扣除全部奖金,还要将名单上报主管部门。早退同样,分三次和三次以上。迟到早退一次的,每次罚款五十,两次的,罚款一百。 一开始谁也没当回事,伊浅秋让杨眺暗中跟自己这拨人提了醒,要他们无论如何遵守这项规章制度。结果一个月下来,她这边的人一个也没违犯,老吉这边的,没一个做到了的,最轻的一位也是五次没打卡。老吉更甚,居然一月只打了五次卡。 制度定下就得落实,不打折扣地去落实,才能达到整治的效果。 这点上不得不承认伊浅秋是个狠角色。月末统计结果出来,她让办公室和财务严格对照制度,做了一张详细的处罚表,然后将这张表贴到楼口。 老吉这帮人还是没当回事,以为她就是做做样子,闹点小政绩啥的。可等发工资那天,看见自己工资卡上的钱数跟前几个月不一样了,才慌了,都跑去问老吉,到底怎么回事?老吉更懵,他那个月的工资数为零。 甭看他们都是知识分子,知识分子在钱的态度上,比退休老太太还较真。于是大家来围攻伊浅秋,伊浅秋看着一张张义愤填膺的脸,并没慌。这个时候就是考验她的时候,她将杨眺叫来,让杨眺给大家做解释。杨眺解释到一半,老吉下面一个业务骨干叫起来,说他们不听这些,他们就想知道,谁有资格扣他们工资? “制度。”伊浅秋冷冷地说。 “制度,啥制度?”那人摆出一副二货的架势,这个时候他居然忘了自己是所谓的知识分子,专业人员,一点也不注意自己的形象。 “博物馆职工考勤打卡制度。”伊浅秋仍然不温不火地说。 “这制度管工资什么事,我们是专业人员,专业人员有专业人员的作息规律,请你们尊重专业。” 他讲的非常霸气,好像专业两个字,就能压倒一切,就该得到所有人的膜拜。 “制度面前人人平等。”伊浅秋仍然没恼,保持了足够的克制。 “什么狗屁制度,还不都是你整人那一套。”那人口里吐着白沫说。 伊浅秋最反感的,一是不讲理,二是说脏话。她怎么也是演员啊,演员也算是有修养的。 一个有修养的人,何况还是漂亮的女人,怎么能能得进脏话呢? 她猛地起身,一双眼睛瞬间收走全部的温柔与清澈,往里面灌进了愤怒。 “目无组织目无纪律,连正常的上下班都做不到,还口口声声强调自己是专业人员。哪条规定说,专业人员可以不守纪律了?” 伊浅秋没把目光对住说话的这位,而是犀利地对在老夫子脸上。擒贼先擒王,敲上要震虎。虎都震住了,还怕几个猴子? 伊浅秋确实是把老吉震住了。连续推行两个月后,老吉他们上下班比谁都老实。外出有事,就低着头拿着假条来到伊浅秋办公室请假。伊浅秋高兴了,就签个“准”字,不高兴了,随便找条理由,老吉他们就不能外出。 避重就轻,永远不要在对方的优势上下手,专打对方最薄弱的环节,这样才能打得既痛又省力。 打卡制度算是把老吉他们的嚣张气焰灭了一半,这些人变得相对老实了。但伊浅秋不相信他们就此会服气。她天天再想,还有什么更好的办法让他们彻底缴械呢? 终于有一天,伊浅秋发现了一件事。 知识分子真是有很多不良习气的,越是正常人能做到的地方,他们越是做不到。就比如上厕所这件事,是人类最基本的文明吧。你进了厕所,就要把大小便弄到该弄的地方,然后用水冲洗掉。保持公共卫生应该是现代人最基本的一项素质吧? 可这帮人做不到。 伊浅秋也是无意中从清洁工梅雪丽嘴里听到的。 梅雪丽说:“这帮人啊,看着一个个斯斯文文,都戴着眼镜,做起事来却连码头上的装卸工都不如呢。” 伊浅秋问梅雪丽怎么了?梅雪丽一开始不肯说,她不是一个爱搬弄是非的人,被伊浅秋问急了,梅雪丽也就装不住。再说她也的确不能忍受了,天天去清扫卫生间,天天要处理一大摊脏物,有时恶心得她能在里面吐半天。 这么点小事,怎么做起来就如此难呢? 梅雪丽含着泪把事情讲了。伊浅秋默默一想,啥也没说。 第二天她让杨眺通知两名清洁工,让她们去社区参加学习。正好社区办了一个班,联合培训各单位的“40”“50”人员。梅雪丽和另一个愉快地去了,因为伊浅秋答应,她们去学习,馆里还要给她们发点补贴。如果学习成绩优秀,就奖励她们。 两名清洁工走了,卫生就没人打扫了。伊浅秋让杨眺写了一个通知,分发到各部门。从明天开始,馆里工作人员不论馆长还是副馆长,轮流打扫卫生。还让杨眺把任务分细,一组两个人,周几到周几,哪几组负责楼道,哪几组负责厕所。同时制定了验收标准,一c二c三c四c五,写得很清楚。一项得几分,打扫成啥样得满分,哪儿不好扣几分。 这些分数全部纳入职工考核范围,同样跟工资挂钩。 吉老夫子看完,呵呵一笑,道:“天天不务正业,变着花样搞形式,我倒要看看,伊馆长这次打扫不打扫。” 结果第二天,老吉还在办公室,杨眺请他来了,说今天是第一天,伊馆长一个人负责两个厕所,已经将厕所清理完了,要吉副馆长带几个人去验收。 老吉将信将疑,当新鲜一样随口叫了两个人,就去看卫生间。结果他走进男厕所时,伊浅秋正蹲在地上,用手清理地漏。 伊浅秋着一身工装,蓝帆布的,头发裹在一顶帽子里,嘴上戴着口罩。手上是一双做家务用的那种塑胶手套。 看见老吉几个进来,伊浅秋什么也没说,仍就蹲在那里专心地清理着。老吉看看几个蹲坑,里面清理的干干净净,马桶白亮干净,跟新的一样。卫生间窗台上,还破例地多了几盆鲜花。老吉一眼认出,有两盆是伊浅秋办公室的。 看着伊浅秋不卑不亢专心致志蹲在那里掏地漏,老吉心里一震,想说点什么,却又说不出来。最后,不声不响地出来了。 其他几个人也跟着他,一脸灰蒙地走了出来。 接下来,就该轮到其他人打扫厕所了。没想到的是,这一次,不管是跟着伊浅秋的,还是跟着老吉的,都无法学伊浅秋那样,认认真真地在厕所里蹲上半天,全都应付似的,进去拿水管稀里哗啦一冲完事。杨眺更是做不到。轮到她打扫厕所的时候,杨眺跑去跟司机彭帅商量,想拿一条烟做好处,让彭帅替她把这脏活儿给干了。 彭帅说凭什么啊,馆长都能干得,你一个办公室主任,咋就干不得? 说归说,最终还是抗不了杨眺的软磨硬缠,在两条中华烟的诱惑下,替杨眺打扫了次厕所卫生。 没想这事让伊浅秋知道了,伊浅秋提前没跟杨眺通任何气,直接让杨眺通知大家开会。 大家很快聚齐在会议室,老吉那帮人以为又要整他们了,个个摩拳擦掌,想在会上对伊浅秋来个猛烈反击。说啥话他们都想好了,他们是国家公职人员,是专业人才,馆长整天不抓业务,尽搞一些歪门邪道整人,这样下去博物馆就不叫博物馆,而要改叫清洁工培训馆了。 伊浅秋在会上却没对老吉这帮人说任何话,她问了大家一个问题:“制度这东西,能不能代人执行?” 意思就是说,制度规定我们每个人必须要去做的,就因为我们不喜欢做或不愿意做,花钱雇别人去做,这合理吗? 杨眺脸一下红了,当时她还不相信这话是冲着她说的,以为伊浅秋抓到了别人,虽然脸红但也没多担心。可听到后来,才知道馆里找人代替打扫卫生的,就她一个。 杨眺接受不了了,没想到伊浅秋会拿她当靶子。心里道,好啊,伊浅秋,我对你忠心耿耿,明着是你的办公室主任,实际上就是你养的一条狗。你让咬东我不敢咬西,你让整老吉我不敢整老王,临到头来,你整不过他们,反过来整我。 杨眺气乎乎地坐那里,嘴鼓得老高。虽然对伊浅秋有十二个不满,但又不敢发作出来。 杨眺也有杨眺的难处。没错,她是常务副市长王华伟的小姨子,王华伟对她一直都不错。如果不是这个姐夫,她现在指不定还在哪打工呢。可就因姐夫对她太好了,惹得姐姐杨睶醋意大发。 这事也不能怪姐姐,怪就怪她做事太不小心,本来暗中的事,结果做到了明处,让姐姐抓了现行。这下好了,姐妹俩的关系差点崩溃,姐姐将她轰出了家门,警告再也不要到她家一步。姐姐跟王华伟的儿子c她的外甥王军更是拿她当仇人一样,骂起她来那个恶毒,什么顺口来什么,有些话根本听不下去。 总之,王华伟这层关系是指靠不住了。几双眼睛盯着呢,她现在也不敢跟王华伟乱联系。王华伟呢,之前拿她当宝贝,这也答应那也答应,自从事情败露,避她都来不及。 像她这种女人,一旦没了靠山,活起来就很难。而且这些事一样不拉地全让伊浅秋知道了,伊浅秋表面上啥也不说,但在内心,不知嘲讽了她多少。 所以,她现在也只能可怜巴巴听伊浅秋指派,要是连伊浅秋都不罩着她,怕是博物馆这个办公室主任,她也当不了。 杨眺将心底的不满压下去,抬起一双眼睛,有点可怜地看住伊浅秋。 伊浅秋这天倒也没撒破脸,说:“这事发生在谁身上,我希望谁能引起注意,我讲四个字,下不为例。下次如果有同样的事发生,别怪我不客气。” 讲完,抓起包先离开了会场。 杨眺紧绷着的心轻松下来,对伊浅秋能手下留情,没戳破皮,还是很感激的。可感激了一会,就又不感激了。 不管怎么,伊浅秋是在敲打她,这让她很不舒服。也感觉着,伊浅秋有点抛开她的意思。 这件事最终还是让伊浅秋强行给贯彻下去了。第二次轮到杨眺打扫时,杨眺纵是心里有一万个不情愿不舒服,还是强忍着把厕所清理了干净。 两件事后,老吉那帮人就被整蔫了,再也不敢跟伊浅秋作对。因为凭他们的脑子,真是想不到伊浅秋还会生出什么损主意来折腾他们。 老吉更蔫。 老吉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他而起,连带着让大家受罪。干了一辈子学问的老吉其实很清楚,在博物馆这种地方,根本没啥学问。所谓的学问,不过是用来自欺欺人的一种蒙骗。他搞过学问吗,搞出什么了? 很多时候,老吉会这样问自己。问来问去,就问出一个结论,让外行领导内行,是权力玩得最智慧最聪明也最无奈的一个游戏。 当然,老吉的服软,还有很多原因。邓一川后来才知道,老吉因为专业成果不够,关键是出书少。目前出版一本专业著作,谈何容易,尤其吉东这样的小地方,有没有成果是一回事,能不能把成果按评定职称的要求出版成专著,又是另一回事。 这条不够,老吉就一直晋升不了高职。是伊浅秋替他想办法,连续出了两本书,并跑省里要来高职指标,这才将老吉梦想了多年的高职解决掉。 老吉目前是研究馆员。 了解到这些,邓一川突然就对伊浅秋另眼相看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8章 熟悉工作 小÷说c网 】,♂小÷说c网 】, 邓一川并没急着向伊浅秋申请工作,一来对博物馆工作缺乏了解,他需要一段时间去熟悉。二来,纪委副书记苏芩又找他,让他把三江集团入驻金龙湾的前后经过写一下,苏芩已经知道,跟三江集团的联系,陈原是交他负责的。苏芩说:“有些事,需要你以当事人的身份向组织说明,尤其金龙湾一c二号地块,当时怎么拿的,跟政府后来出台的政策为啥发生冲突。出让金前后差别可不是小数目。 邓一川如实地将自己想法告诉了伊浅秋,包括苏芩让他写情况说明这事,也没隐瞒。这跟他博物馆之前的想法可是大相径庭。 伊浅秋笑着说:“这样也好,马上让你着手具体工作,也不切实际。毕竟博物馆一大摊子事,工作千头万序,是谁也得有个熟悉过程。这样吧,就按你的想法,先熟悉熟悉。需要什么资料,就找办公室要,我跟杨主任安顿一下。” 邓一川正要说好,伊浅秋又道:“我这里也有一些资料,是我来博物馆后自己搜集整理的,还有一些是心得笔记,邓秘书要是觉得有用,到时也可一并拿去。” 邓一川马上说:“当然需要啊,馆长整理的,肯定不一样。” 伊浅秋说:“你也别恭维我,我这底子没法跟你比,我是硬赶着鸭子上架,不学由不得。邓秘书是哲学系高材生,又在政府当那么长时间秘书,上手肯定比我快。加上有你老师当后盾,用不了那么费劲。我这边的先放着,等邓秘书熟悉得差不多了,再给你,行吗?” 伊浅秋问话的态度很诚恳,语气十分自然,邓一川一点感觉不到生硬,就像两个老熟人在商量一件事。 邓一川好生奇怪,那个传说中的伊浅秋好像不存在,而面前的这个伊馆长,一点也不招人讨厌。 邓一川怕被表象迷惑,快快地将这种好感压了下去。 伊浅秋也算懂事,并没就第二项工作多问什么,看来她对组织规矩,还是很懂的。 汇报完,邓一川要离开了。伊浅秋忽然喊住他,犹豫了好长一会,才道:“邓秘书,有件事想问问你,但又不知能不能提?” 邓一川回赠给她一个信任的笑:“有什么不能问的呢,只要我能回答的,保证不留一个字。” “真的?”伊浅秋脸上闪出一层喜悦。 邓一川说:“当然真的。” “那,我就真问了。其实那天晚上跟你吃饭,就想问问的,能告诉我,市长出事前,有没有跟你提到过我?” 邓一川心里暗暗一惊,伊浅秋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但他努力着没让惊讶露在脸上,用很轻松的口气说:“这个还真让馆长失望,市长对这一块,谈的很少,因为有分管领导嘛,所以” “哦,你不用说了。”伊浅秋脸上那层光暗下去,看来这个问题对她还是很重要。邓一川吃不透伊浅秋心思,也不敢在这种敏感事上多嘴。“要是没事,我就回去找资料了。” 伊浅秋像是极不舍地道:“那,邓秘书先回吧。” 邓一川用差不多一天时间,完成了苏芩交给他的工作。 金龙湾开发,在吉东一直就存在争议。三江最早拿地的时候,是以工业用地名目拿的,当时吉东工业用地的价格还未上调。而且这个时期,江上敏跟陈原还不怎么熟,三江在吉东的经营活动,基本依靠的是柳建枫。 三江当时要上的项目是调味品厂,该项目是三江跟台湾一家企业合资兴建的,总投资按当时申报的是8个多亿,分一c二期工程。项目用地拿地后,厂子也确实破土动工,开始兴建。但中间不知怎么,台资退出,项目成了三江一家投资。 再后来,金龙湾园区到底要建成什么,在市里引起争议。争议的原因有两个,一是眼见着三江拿了地,百发地产和四海地产都急了,也都跑来拿地。 这两家又没工业项目,市里就开始争议,想把金龙湾改成工商业混合开发区。这事前后争议两年多,最终形成统一意见,三江的调味品厂继续兴趣,后期拿到地的百发集团和四海实业按各自申报的项目启动工程。一家是大型江边游乐园,一家是度假村,说穿了就是地产。 这中间就有地价问题。三江拿地早,项目又没变更,地价自然比百发跟四海低许多。 当时陈原主持会议,专门就此问题研究过。并且形成纪要,下发到各部门。遵从不同时期,不同用途不同地价原则。三江不再补交。 这事所以引发争议,是有原因的。当时金龙湾一没路二没基础建设,市里就跟三江签订协议,由三江修路,搞好金龙湾前期基础建设,也就是三通一平,包括引水工程。这些工程合起来造价高于地价,于是就出现后来市里再给三江追加一块地,也就是六号地的事。 看守所的时候,调查组副组长贺复京就多次问过邓一川,陈原为什么要给三江再多补一块地?邓一川的回答是,这事他不清楚,具体可以问土地部门。 邓一川在写给苏芩的材料里,仍然坚持这样一种说法。所有的工程都是经市里多家部门审计过的,工程投入也是几方确认了的。后面追加的六号地块,价格跟百发集团和四海实业地价是同一水准,是否存在贪腐问题,也不是他一个秘书说了算,还望有关部门层层查实。 写完材料,已到下班时间。邓一川打电话请示苏芩,是马上给过去还是明天也可以?苏芩说她在外面,让邓一川明天抽空送去便行。顺道还夸了两句邓一川,说邓一川办事就是干净利落。 下班打完卡,邓一川看见了吉老夫子。跟吉老夫子一道下楼来打卡的,是博物馆学研究所副所长宋希平,邓一川大学校友,当年海大读文物与博物馆学专业的,毕业后分到吉东博物馆,一直在宁所手下干。 宁所跟伊浅秋吵翻,去了深圳后,宋希平以为自己机会来了,可以由副所长提升为所长。谁知伊浅秋见不得他,宋希平上上下下的活动,也拉着老吉一起去为他游说,可是不管说到哪,要想官升一级,还得伊浅秋这边开口。 伊浅秋在馆里,最见不得的就是宋希平,她说,一看见宋希平那快要绝迹了的秃头,她的内心立马就变得一片荒凉。宋希平的头发的确很少,读书读没的,三十多岁人,看脸相,跟老吉差不多。从两个耳朵边精心扶起来的几缕长发,要担负起护卫整个头部的重要任务,实在是力不从心。那两缕儿头发也因营养不足,总给人脏不兮兮的感觉。 也不是说伊浅秋嫌弃,就是邓一川看了,也十分难受。加上宋希平不爱讲究个人卫生,抽烟又很猛,还没到人跟前,也是滚滚的烟味,一开口,被烟熏得又黄又黑的牙齿又露出来。邓一川也很急,老是想,这老宋,不长头发没有办法,洗洗牙讲究一下口腔卫生,再把自己收拾得干净一些,总不至于太费力吧? 可有些事,对宋希平他们来说就是很难。他们习惯拿这个当不修边幅,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还将其标榜为自己的个性。 这方面邓一川跟他们完全不同。邓一川始终觉得,一个人的精神状态,包括着衣打扮,都体现着修养,同时也是对自己职业的尊重。他在穿衣方面从不乱来,看似中规中矩,白衬衫蓝裤子,秋冬便是西装革覆。什么休闲服啊牛仔裤啊,运动鞋啊,从不往单位穿。 而宋希平他们却是抓起什么穿什么,今天的宋希平,居然穿一条极廉价的中裤来上班,脚上竟然踏着拖鞋。 邓一川最见不得男人穿中短裤,家里这样穿还行,穿到单位上,实在不可思议。 他想离开,老吉叫了他一声。 老吉这段日子极少跟他说话,他打扫厕所卫生时,在厕所里跟老吉遇上过,老吉一句话也不讲,凝起眼神看他一会儿,厕所也不上,出去了。 有次他正在专心地拖楼道,身后响来沙沙的脚步声,邓一川没回头,没想走来的是老吉。邓一川以为老吉要跟他谈点什么,停下手中的活,等。老吉什么也没说,看他一会儿,叹一声气,掉转身子进办公室去了。 他知道老吉对他有想法,或者说,对他现在的处境,老吉也很有些无奈。但邓一川不想加重老吉的负担,他相信,这一切只是暂时,不会成为永远。对未来,他还是充满美好的向往。 “什么事?”听见老吉叫,邓一川回过身来问。 “也没什么事,你师母晚上烧鱼,让你回家吃。”老吉的话很短,说完,就从邓一川身边走了过去。好像怕谁看见似的。 邓一川没想到老吉会这么怕事,心里有丝不快,但也没多想,只道:“谢谢老师,还有师母,我下午约了朋友,改天再去看望师母吧。” 老吉脚步顿了顿,扭过半个身子,看着邓一川道:“你师母是专门为你烧的,她知道你最近没地方吃饭,到处打游击。” 邓一川面露愧色说:“实在对不住,今天真是约了朋友,改天,改天我一定去。” 说完,不等老吉生气,就想快步走过去。邓一川很怕这种尴尬,解决尴尬的最好办法就是尽快从尴尬中逃走。 宋希平从身后道:“邓秘书你不能这样,你不能逃避。” “逃避什么?”邓一川回转过身,问宋希平。 “难道不是逃避吗,姓伊的报复你,我们都看在眼里,你应该勇敢地站出来,做反击,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一切都顺着她。” “对不起,没人打击我,我现在很好。老师,我真的有事,先走一步。” 邓一川不想跟宋希平再说什么,这种人,离开一点还是好。走出没几步,就听宋希平说:“看见了吧,他现在就像缩头乌龟,这种人,您老还是别抱指望了吧。” 邓一川心里爆了声粗,恶毒地诅咒了一句宋希平,加快脚步,溜出了大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9章 邓一川心里也有怕 小÷说c网 】,♂小÷说c网 】, 出了门,正好有出租车过来,邓一川伸手拦下,看都没再看宋希平和老吉一眼,钻进车子就说:“二号码头。” 邓一川最近一直在找卢愕。 卢愕身上有很多事,不找到此人,他不放心。 码头上跟往常一样,起先人不多,邓一川把各摊各点都找过来了,就是不见卢愕的影。邓一川又问了几个人,都说不清楚,没见过这人。 除了二号码头,卢愕还能去哪呢?邓一川一时茫然。 依他对卢愕的判断,卢愕现在处于穷困潦倒的阶段。他那个装璜公司,本来经营得很不错,仅是邓一川为他介绍的生意,就足以让卢愕发家。可卢愕这小子,有几个坏毛病。一是喜欢显摆,沉不住气。每次只要挣到钱,必要大肆铺张一番。农民身上的坏习气,一点没改。 二是玩石头玩上了瘾。那东西是无底洞,有多少钱也不够往里砸。 一度时间,邓一川怀疑,苗飞飞是个套,或者叫诱饵,专门下给卢愕这种人的。 卢愕跟邓一川不同,邓一川毕竟有颗好脑袋,也毕竟接受过良好的教育,再怎么也是海大的高材生啊。对世间万象,看得准也看得清。卢愕则不同,一直在底层摸打滚爬,这种人最见不得成功,一旦小有成功,马上就会飘飘然,好像自己多牛气一样。 还有一点,面对女色,卢愕不只是经不住诱惑,而是拿这个来张扬。这从他带来苗飞飞后的那种飘劲就能看得出,好像有了苗飞飞,他卢愕立刻变成了成功人士,变成了大老板。身边带个漂亮女子,身价马上翻了几番一样。 邓一川为此劝了不知多少遍,卢愕非但听不进去,还认为邓一川是嫉妒。 有次他跟邓一川说:“你是不是见不得我好,我稍好点,你就不服气是不?嫉妒我跟飞飞啊,行,下次去云南,也给你带一个。” 听听什么话?邓一川气得差点拿巴掌掴他。 邓一川一心想让卢愕将装璜这行做大,江上敏也答应邓一川,尽力帮卢愕忙。人家也的确帮了,只要江上敏的项目,装璜都让卢愕做。可卢愕心思根本不在业务上,做事粗粗拉拉,毛手毛脚,而且偷工减料。几次差点把工程做砸。 若不是江上敏发现得早,怕就会造成巨大损失。 有次江上敏实在恼火了,在工地上打电话给邓一川,让邓一川亲自过去看。 “你介绍的什么朋友啊,还发小呢,我看就一不务正业的混子。” 那次是个大工程,总造价高达三千多万。这样大的生意,卢愕竟然不上心,只派了两个副经理去现场,自己带着苗飞飞去新疆玩。邓一川看到现场,只扫了两眼,就知道这工程坚决不能让卢愕做了,挣不到钱是小事,弄出事故来,会殃及一大批人。 他跟江上敏赔了一堆情,最后果断地让江上敏把工程发包给别人。 卢愕回来后竟说:“你什么意思啊,到嘴的肥肉不吃,还要让给别人,你有病是不?” 听听,他还说邓一川有病。 邓一川越想越烦燥,当初就不应该跟这样的人搅一起,弄得现在钱也没挣到,啰嗦事一大堆。 邓一川更怕的,万一调查组查到线索,顺着装璜这条线上找到卢愕,那可就要出大问题了。卢愕这种人,怕是被带去没三分钟,有的没的就能全说出来。 别的都还好说,包括卢愕装璜公司里入股,都有办法解释清。当初也不是用他真名入的股,用的是乡下他一表弟的名字。他怕的事有两样,一是江上敏曾用走帐的形式,在装璜公司走过两笔钱,一笔到了陈默手里,一笔邓一川也不知道转给了谁。但肯定是比陈原位置更显赫的。 二是有两个项目,是以卢愕的装璜公司竟的标,工程最终却转给一家叫瑞达集团的大公司。卢愕从中提了百分之一点五的成。这事是陈原嘱咐的。邓一川后来了解过瑞达,这是一家无论资质还是规模以及经营业绩都远超卢愕公司十倍甚至百倍的企业,在吉东甚至海东省也很有些名头,但他不清楚对方为什么要通过这种手法拿得工程? 当时陈原只交待他一句:“我欠瑞达一份情,这次就算是还个人情吧。” 让陈原欠下人情的公司,绝非一般公司。陈原亲自张办,更显这家公司不一般。 邓一川不敢打听,悄无声息按陈原交待的办了。 看守所期间,调查组问起过这事,提到过这家叫瑞达的公司,邓一川说自己不认识这家公司,也从未帮这家公司在吉东拿过工程。 “真不认识?”当时副组长c第二监察室副主任贺复京这样问了他一句。 邓一川很淡定地道:“不认识。” 贺复京阴阴笑了笑,给了邓一川一句话:“行,这事我不再多问,如果以后查证,你邓一川跟这家公司有染,那可别怪我没提前警示过你。” 再后来,贺复京真就不再提这事,一次也没问起过瑞达。 邓一川觉得这是个坑,弄不好还会将他陷进去。所以他急着找到卢愕,就是想给卢愕丢下死话,敢把这事说出去,他邓一川会亲手灭掉他! 事跟事不一样,有些事看似很大,但最终什么波澜也掀不起,那叫虚惊一场。有些事看似无关紧要,但最终会成为埋葬掉你的墓穴。 特殊之事,就该用特殊手段。哪怕是你最好的兄弟,这种事上也绝不能糊涂! 邓一川咬了咬牙,决定再找下去。 天黑了下来,吃过晚饭的人们陆续来到码头,开始了他们的散步生活。二号码头过去就是吉州城最热闹的地方,现在也还是。虽然码头多年失修,有点破旧了,但它的人气,始终未减。 不只是本地居民爱到这里散步,吹吹江风,看看江景。很多外地游客,更是拿这里当观光的地方。不大工夫,码头上就挤满了人,挪动一下步子都很难了。 邓一川还是不肯放弃,挤在人群里,目光四下乱窜,渴望能从乱糟糟的人堆里一眼望见卢愕。但失望得很,半个多小时过去了,他还是一无所获。 也许卢愕不在这里混,那天早上可能是追太急了,卢愕仓皇而逃,选择从这里坐船逃往外地? 邓一川正瞎想着,忽然听见一声喊:“一川,邓秘书。” 是个女人的声音,好熟悉。邓一川寻声望去,却找不见喊他的人。正要往栏杆那边挪,一个女人挤过来,跟他面对面站在了一起。 “果然是你啊,邓秘书,我还当再也见不到你呢。” 这什么话啊,怎么就再也见不到呢?邓一川心里一阵别扭,目光却迎住了站他面前的女人。 是江明燕,卢愕的老婆。 一年不见,江明燕看上去瘦了,憔悴了不少。以前圆嘟嘟一张脸,粉里透着红,红里透着粉。一双大眼扑闪扑闪的,总给人一种没长大的感觉。他们在一起开玩笑,老说卢愕这小子,一手好功夫,骗了个未成年少女当老婆。 其实要说,江明燕比卢愕还要大一岁呢。她也是龟山人,跟邓一川是同一个镇子的,上初中时还同过学。邓一川后来考上了县一中,就到县城去读书了。江明燕因为考得不好,加上那年她父亲病了,家里没了劳动力,于是含着眼泪辍了学。 再后来,江明燕父亲死了,是她姑姑把她带到了县城。开始在餐馆里端盘子,后来姑姑把她介绍进一家服装厂,江明燕心灵手巧,很快成了厂里业务骨干。卢愕那阵子在县城捣鼓小生意,就是从别处批发点鱼啊虾的,给各餐馆推销。 县城不大,两人不见面不可能。按卢愕的说法,再次碰到江明燕后,他发现江明燕完全不像过去读书的样子,成熟c大气,遇事有主见,而且为人很仗义。 卢愕说的是,他有时候批了水产,一下两下推销不出去,就冰冻起来慢慢销。当时他在城北小市场是租了一间小铺面的,卢愕上餐馆推销,市场这边就没人照看,他又雇不起人,江明燕就主动应承下来,一下班就跑到市场,帮卢愕吆喝。 江明燕真是有做生意的天赋,同样的水产,卢愕吆喝半天,楞是一条也卖不掉。江明燕只要站在门口,还没亮开嗓子喊呢,客户就进来了。 江明燕帮卢愕卖掉了好些水产,还在水产市场得到一个美称:水产皇后。 这得益于她那张娃娃脸,憨厚c朴实,能给人绝对的信任感。还有,那时候江明燕正处于发育期,胸脯虽然不大,但鼓鼓的,那种结实能隔着衣服就看出来。说白了,那是女人一生中最美的时期。 就是现在,江明燕的身材也跟苗条什么的不沾边,也不能按城里人的叫法说是丰腴。 她是典型的乡下的结实,浑身散发着健康的味道,飘着生活的芳香。加上在服装厂上班,懂得打扮自己。就这样一个土生土长的农家女孩,用纯朴的笑还有甜甜的嘴巴,楞是把别人感动了。 当然,更打动人的,是她舍得力气。乡下人就这点好,总觉得自己啥也缺,就是不缺力气。干起活来,从不惜力,什么脏啊腥啊臭啊,在她眼里全不是个事。碰到装卸搬运,不等卢愕说话,袖子一绾,大汉一般就干了起来。 市场里都是靠苦力挣钱的人,看见这么白净的姑娘干起活来比小伙子还勇猛,又踏实又勤快,没有不喜欢的。 水产皇后的美名就这么叫响起来。 这个美名不是夸赞她有多美多漂亮,而是夸她能干,是持家过日子的好手。 卢愕后来要给江明燕钱,江明燕说啥也不要。她说:“我是甘心情愿帮你的,又不是给你打工。” 卢愕开始并没有娶江明燕的心,卢愕心野着呢,总幻想有一天挣了大钱,进城,说个洋媳妇。但是有一年卢愕做水产赔了,他心太狠,见生意好,就贷款发了几十吨货,结果那一年批发水产的太多,烂了街道,后来简直都成了灾。那一批水产只卖出去三分之一不到,其他都拉到城外倒掉了。 一夜回到解放前,卢愕把辛苦几年挣下的钱,一分不剩全赔掉了。 卢愕变得一蹶不振,整日浑浑沉沉。要么拿烂酒把自己灌成一堆破泥,要么双目无神像个孤魂野鬼整日游荡在街上。 有一伙人打起了他的主意。这些人常年在市场里做文章,谁赚了谁赔了一清二楚。他们要做的事,就是将这些小老板拉进。赚了的要拉,赔了的更要拉。因为赔了的拉起来更容易。 某一天,就在卢愕跟几个卖水产的小伙子去打牌时,江明燕把他叫住了。说:“你要是现在就气馁,跟那几个不着调的混日子,你这辈子就完了,绝不会翻起身来。” 卢愕问江明燕怎么翻身,江明燕说:“水产是做不成了,这行竞争太残酷,人家本钱大,关系也多,你竞争不过。如果你听我的,我给你介绍一个新生意。” 这生意就是装璜。 江明燕服装厂一个小姐妹,哥哥是做装璜的。江明燕平时闲了,就跟小姐妹喧,喧着喧着,就对装璜有了兴趣。 那时候的装璜其实不叫装璜,就是给人家做广告牌,做简单的灯箱,还有店牌。江明燕认为卢愕有文化,头脑也好使,这活一学就会。于是带着卢愕,让他先去做帮手,就给小姐妹的哥哥当制作工。 卢愕的装璜公司,就是从这里起步的。 再后来,江明燕也不在服装厂干了,服装业发展很快,竞争到了白热火程度,她所在的小厂,不用人家挤也存在不住了。她跟卢愕一起,在装璜店里干。 干着干着,两人就谈到了婚姻。卢愕坚称,是江明燕先提出的,江明燕追他,让他喘不过气,稀里糊涂就娶了她。 这种话邓一川不信,就算信了也毫无意义。邓一川心里,认定这辈子卢愕要是不遇上江明燕,他的一生就是纯粹扯蛋的一生。什么开公司挣大钱,养女票,不打光棍就是万幸。 时过境迁,岁月残忍,人间很多事是讲不清的。 邓一川怔怔地看着眼前的江明燕,什么也不用问,仅从江明燕脸上,就能看出生活给了她什么。 一个好好的女人被卢愕这臭虫毁了。 “一川,你在这里干什么啊,这可不是你来的地方。”一阵不自在后,江明燕开了口。 “还能干什么,找你家那位呗,前几天早上我在这里看见过他。”邓一川实话实说,他不想在江明燕前有啥隐瞒。 “我家那位,你真见着他了?” “是,那天早上他打出租,我跟在后面,他在前面广场那儿下了车,然后就找不到了。” “畜牲,看他能入了地,我挖地三尺也得把他掘出来。”江明燕忽然就骂开了。 她的骂声太大,吸引了不少人,以为是跟邓一川吵架呢。邓一川见势不好,忙拉她一把:“走,找个地方细说。”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祝大家情人节快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0章 惊破天的事 小÷说c网 】,♂小÷说c网 】, 二号码头斜对过,岷江大道复兴巷,是吉州有名的酒吧巷。大大小小的酒吧c咖啡屋布满其间。 邓一川带着江明燕,穿过马路,来到一家叫“往事”的酒吧。 过马路时江明燕问了一句:“你老婆呢?” 邓一川说:“跑了。” 江明燕大约没猜到,邓一川老婆会跑掉。更没想邓一川说起这事来,如此轻松,一时语塞。不过她看邓一川的目光,还是跟往日一样充满着膜拜。 是的,在江明燕心里,邓一川就是神,大神。是他们这辈子的福星。 “这女人,向来不知珍惜你。”过了马路,江明燕终于吐出一句。 进了酒吧,邓一川征求江明燕意见,坐哪?江明燕说随便,我听你的。 这话好像以前就说过无数遍。给他们张罗生意的时候,不管遇上啥事,江明燕都这态度,都会说一句:“我听你的,你说咋来就咋来。” 邓一川知道,江明燕这里,他是完全可以信任的。这信任一半来自于对他们的帮助,另一半,来自于他和江明燕相同的人生经历。 没经历的人,看问题总是幼稚可笑。被生活捶打过洗礼过,在生活的浪里扎过猛子呛过水的人,看世界的态度,还有认识问题的能力,总是那么相近。 两人找个相对僻静的地方坐下,邓一川问江明燕想喝什么?江明燕说喝啥都行,喝啥都没心情。 邓一川劝:“不管发生什么,对生活还是要有信心。” “我没你那么有能耐,也没你那么超脱,我是女人。”江明燕愁云漫上脸说。 “女人怎么了,女人更要活得豁达一些。”邓一川笑着道,声音里明显有一种装出来的不在乎。 事实上邓一川也不想再沉重,他发现前段日子自己活得太过于暮气沉沉,消极中带着胆怯,畏惧着带着怀疑,反正都是负能量。甭说跟当秘书时比,就连在文联工作时的那个状态都没了。 而他还不到三十岁,一个三十岁的男人,正是血气最旺,进取心最强,对生活也是最最热爱的时候。一场变故将他挫败成这样,实在不该。 人应该越挫越勇,胆应该越练越大,邓一川想改变自己,尽快从这种半死不活的状态中突围出来。 他刚才那样跟江明燕说话,也是怕自己身上的沉重气影响到江明燕。在他印象里,江明燕虽然不大爱说话,但始终是一个对生活充满希望鼓荡着热情的女人,身上永远散发着一股不倦的热烈气息,这种气息说简单点就是为生活奔,为未来谋,哪怕处境再艰难,现实多不堪,在江明燕脸上,都很难看到哀愁和忧郁,她对生活总是热情高涨,乐观的劲头就好像她天天能拣到大元宝一样。 邓一川不由得想起,最初她跟卢愕创业的时候,江明燕像男人一样扛着梯子,哼着流行歌曲,攀上爬下,将那些笨重的铝合金门牌还有霓虹灯箱悬挂在人家商铺上方的镜头。那时候大家都叫她女汉子,她也乐意当女汉子。 可此时,看着江明燕,邓一川心里却是一阵苦。 当年勃勃向上爱说爱笑的江明燕,脸上除了愁云,再就是茫然,再也觅不到过去那种风采。 她的脸变得又黑又瘦,眼角四周甚至起了密密的皱纹。此刻那些皱纹如蚯蚓一下漫过邓一川的心,让邓一川一下就把自己的不幸给忘掉了。 邓一川用手掌拍拍沙发,说了声:“坐吧燕子。” 燕子是他们对江明燕的昵称,邓一川此时叫出来,感觉竟有点潮湿。 江明燕听话地坐下,邓一川唤来服务生,点了两杯咖啡,又要了几样小吃。 “没想到啊,我们会在码头上见面。”邓一川说。 “我也没想到呢,看见你,都不敢认呢。站远处看大半天,确定没认错,才走过去。”江明燕老老实实说。 “你跑码头上做啥?” “还能做啥,跟你一样,找卢二。”江明燕没叫卢愕,直接叫成了卢二,语气怒怒的,要炸。 “你也知道他在二号码头?” “我是听别人说起,他最近常在码头上混,跟一个叫蝎子的年轻人。” “蝎子?”邓一川眉头蹙了一下。二号码头混世界的人,李逹都熟悉,但在看守所,黑旋风李逹并没跟他提起过这人。 莫非码头的江湖又变了? “叫罗什么蝎,是个混子,就是干黑社会的,卢二想跟着他收保护费。”江明燕说。 “什么,他也想收保护费?”邓一川惊讶极了。 “混不下去了,没了你,他狗屁都不是。一分钱赚不回来,天天让讨债的追着满世界躲。就想混到黑社会,以黑吃黑。” “钱呢,装璜做得不是挺好的吗,怎么眨眼又没了钱?” “让范家贱人骗了。” “范伍健?” “除了他还能有谁?当然,还有你那个丈母娘。” “管叶绿什么事?” “事情多呢,以前有你,就觉得他们都是好人,可哪知道,你丈母娘也不是个善人啊。计谋深的,三哄两骗,等我察觉时,卢二这杂种就把好几百万亏了进去。” “亏,不是说骗嘛,怎么又说亏?”邓一川直感觉让江明燕给说乱了,思路怎么转都跟不上。卢愕的钱怎么能让他丈母娘骗掉呢? 江明燕叹了一声,拿出纸巾抹了把泪。邓一川居然没发现她眼里有了泪水,女人一流泪,男人就短路。邓一川慌在了那里。 “让我怎么跟你说呢,总之,你这两个发小,还有你老婆和丈母娘,都不是东西,有些事脏得我都说不出口。” 江明燕这样一说,邓一川似乎有点明白过来。心里猛地疼了几下。 以前大家在一起,不管是卢愕还是另一个发小范伍健,都拿他丈母娘和老婆当宝,见了面,总是变着法子奉承,哄她们开心。他因事外出不在吉州的时候,章小萱和叶绿也常常会跟卢愕c范伍健搅在一起。 尤其范伍健,对他丈母娘,嘴那个甜,比亲妈还亲。 以前他不是没怀疑过,真的有过。尤其章小萱一见着范伍健,马上两眼发光,他心里,就有不妙的念头冒出来。 还有,丈母娘叶绿对范伍健的态度,也总是让他怪怪的。 但那念头瞬间就被他掐灭,怀疑谁也不能怀疑自家兄弟啊,那样做,还是人吗? 可此时 见他尴尬,江明燕说:“没事,这都是以前的事了,提不提无所谓。我现在找他,就是想把我妈的救命钱要回来。” “救命钱?”邓一川不明白江明燕话里内容。 江明燕苦笑一声,说:“知道那天早上你为啥能在医院碰上他吗?” 邓一川摇头。江明燕这才告诉邓一川,卢愕去医院,是骗钱的。江明燕也好久没见着卢愕了,她母亲病了,住院,卢愕突然跑来。江明燕还以为他良心发现,知道陪陪老人了。加上那些天她太累了,就给了他卡,让他去交住院费。谁知他竟拿着卡跑! “这混蛋,不,浑球!”邓一川气得骂起来,又问江明燕卡上多少钱,卢愕取走没? 江明燕含着泪说:“一共六万多,是我妈的养命钱,全让他取走了。” “那你怎么不去报警?” 江明燕苦苦地笑了一声,捧起咖啡,没喝,只是放鼻子前闻了闻,放下道:“你让我怎么告,他现在人不人鬼不鬼的,成那样,我心里好受?” 邓一川忽就无话。 两人又干坐一会,似是找不到可以说的话。其实是太多的事堵在嘴边,一时不知咋说,只好用沉默来代替。 就在这时,邓一川手机猛地响了。是老丈人章永森打来的。邓一川没接。电话很快又叫响,很烦人。邓一川估计是章永森从外面回来了,这阵子他真像个外调员,不停地往外跑,说不找回叶绿母女他心不甘。 “接吧,别耽误事。”江明燕说。 邓一川接起,电话那头章永森显得很急:“一川你哪,马上到家里来,有急事儿。” “什么事?”邓一川问。 “电话说不清,很急,你马上赶过来。” 邓一川看着江明燕,一副不好意思的表情。 江明燕说:“有事就回吧,这种地方我也不习惯,很少来呢。” 邓一川跟江明燕赔了几句不是,要了江明燕手机号,说改天有空再找她。就急着打车往水岸花园赶。 章永森果然刚从外面回来,进门还不到一小时。潘美莲正给他做饭呢。 “有啥事,这么急地把我催来?”邓一川边坐边问。 “大事。”章永森闷腾腾道。 说着抓过一酒杯,给邓一川满了一杯。潘美莲菜也端上来了,还怪邓一川不来家里吃饭。 “是不是哪些招待不周啊,一次门也不登?”潘美莲说。 邓一川冲潘美莲笑笑,心里道,他不在,我老往你这跑,成什么了? “来,先干了这杯。”章永森心事很烦重的样子,潘美莲跟邓一川说话,他也没反应,好像心里装着石头一样。 邓一川道:“说事吧,酒我就不喝了,身体不允许。” “不允许这杯也得端上,不喝这杯,我说不出。” 一听章永森这样说,邓一川就知道定是不好的事,抓过酒杯跟章永森碰了一下。 刚把酒喝下去,章永森就说:“我找到她们娘俩了,一川啊,这娘俩干的事,我都没法跟你提。还有你那个发小,简直!” “范伍健?”邓一川脱口就问。 章永森回过目光,吃惊地瞪住他:“一川你都知道了?” 话到这份上,邓一川还能怎么说?果然让江明燕说准了!一把抓过酒瓶,又倒满一杯。潘美莲吓得脸色发白,浑身发抖。想拦邓一川,又没敢拦,傻傻地看着他俩。 邓一川连着喝了三大杯,胃里已经火辣辣的,心里痛得要出血。眼泪几乎要狂奔而出。但他忍着,不想让章永森和潘美莲看到他的狼狈样。 他在心里一遍遍恶叫,范伍健,你个狗娘养的,这种事你都做得出来! 想想这些年,他为范伍健付出的,还有对这个杂种的信任,关心,邓一川就觉自己是个傻蛋,全世界最无知也最无能的傻瓜。 他身边怎么就尽是这种人呢? 难过了一阵,邓一川抬起头来。故作轻松地冲章永森说:“没事,真心没事。该发生的迟早会发生,谁也逃不掉。” “可我没想到会是这样!”章永森重腾腾说。 “那你想要哪样?”邓一川自嘲地说。又抓起酒杯,不自己斟了一杯。 潘美莲被他的样子吓坏了,也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是夺过他的酒杯说:“一川你就别喝了,酒多伤身体。” 邓一川苦笑一声:“我这身体,还怕伤吗?” “到底怎么了,你们两有什么瞒着我?”潘美莲将目光转向章永森。 “我那贱女儿,跟着范伍健跑了,还有她那不要脸的娘。” “什么?”潘美莲惊得大叫起来。 “不会吧,这怎么可能?她放着一川不要,跟一个不务正业的跑了?”潘美莲连着表示想不通。 “那小子不是无业,他玩骗术,在这边搞传销,知道房子钱去哪了吗,还有叶绿拿她姐的五十万,都让他拉去搞了传销。”章永森恨恨道。 “天啊。”潘美莲吓的声音都变形了。“五十万,房价,一萱真是疯了。” “没错,她是疯了。”章永森接着道,“她现在不但被姓范的迷的神魂颠倒,自己也成了神经病,把自己想成了股神,想成了那个什么股神巴啥特。” “巴菲特。”邓一川居然还有心情接话,还有心情说出巴菲特的名。 “对,就这个名。她不承认自己赔了钱,楞说是投资,将来十倍百倍地赚回来。” “疯了。”潘美莲道。 “疯的不是她一个,她,那个范伍健,还有叶绿,全都魔上身,一句人话也不讲。” “他们现在在哪,你咋不让她回来?”潘美莲焦急地说。 “回来?他们现在在做发财梦,在广西一个州,搞什么填海造田工程,说是这个工程只要成功了,他们就是世界级的富翁。” 完了。听到这,邓一川就知道,一切都完了,一点补救的可能都没了。 人要是被恶魔缠上,真是没救的。 “一川,咋办?”过了很久,章永森问。 “还能咋办,离婚呗。”邓一川居然平静了下来,声音里一点发怒的意思都没了。 就这么一忽儿的工夫,他似乎把啥也想通想透了,不再让自己纠结不再让自己痛了。 “我不是问这个,离肯定是要离,我是问,房子钱还有叶芝那五十万,咋办。指望她们,可是一点没戏啊。” “就当是我给她的离婚费吧,叶芝阿姨的钱我来还。”邓一川思考一会,道。 “一川你能这样想就好,我就怕你想不过,做出什么傻事来。”一听邓一川不在乎钱了,章永森心情也放松下来,他还怕邓一川揪住这房子不放手呢。 “我女儿呢,小露呢,你见到她没?” “见到了,他们把小露送到一家私立幼儿园。孩子倒没事,啥也不知道,白白胖胖,养的也好。” 邓一川揪着的心放下。他已想好,办完离婚手续,他会不惜一切代价将小露要回来。 这事就说到这,章永森还想说,邓一川叫了停。说不想再听这两个女人,一句也不想。章永森就把话原吞了回去。 邓一川本以为,章永森就带来了这样一件新闻,哪知缓了一会章永森又说:“回来的途中,我在省城见到了叶芝女儿陈默。” “陈默?”邓一川突然站起来,反应比前面章永森提到章小萱和范伍健更强烈。 “她哪也没去,就躲在省城。” “那她怎么不回来,难道不知道阿姨已经不在了吗?” “知道。”章永森说着话,头垂下去,脸上也是一副悲苦表情。 “那她”邓一川不知怎么问了。 章永森连着喝下几杯,说:“一川你也别怪她,我感觉她也有说不出的苦衷,事情或许不像我们想的那样。” “那是哪样?”邓一川几乎要疯。 章永森忽然像个人生导师一样,给邓一川上起课来:“一川啊,你也不年轻了,遇事不要老那么急,不要只站在你立场上去想。不是陈默不回来,是她能回来吗,一川你想过这事儿没,好好用脑子想。” 就这一句,邓一川忽然明白,陈默一定是遇上更不堪的事的。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过年了,祝大家狗年旺旺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1章 紧着去省城 小÷说c网 】,♂小÷说c网 】, 第二天一早,邓一川便往省城赶。 坐上车后,邓一川忽然想起,应该跟伊浅秋打个电话,至少要请假。也不管此刻伊浅秋起没起床,方便不,拿起电话就拨了出去。 “是邓秘书啊,这么早?”伊浅秋很快接通,非常柔和地问过来一句。 邓一川说:“伊馆长,我这边出了点急事,得去省城一趟,估计这两天不能来上班,想跟您请假。” 他刻意用了您。 “这样啊?”伊浅秋像是很意外,顿住。邓一川心扑扑跳,就怕伊浅秋不同意。没想很快伊浅秋就说:“是啥事,方便跟我说吗,要不要我帮忙,或者找辆车子送你去省城?” 邓一川真没想到伊浅秋会这么客气,态度这样好,一时感动:“不用了,我坐大巴去,谢谢馆长能准我假,具体啥事,馆长您就别问了,等我办好回来再跟馆长细说。” “这样啊?”伊浅秋又这样了一声,忽然又问,“邓秘书你到底怎么了,嗓子怎么有点嘶哑,不会是生病了吧?” 这女人心真细,这都能听出来。 邓一川心里动了一下。昨夜整夜未眠,喝了酒又有点着凉,早上醒来嗓子分外难受。邓一川现在也是拼了,为了见陈默,什么也顾不上了。冲伊浅秋说:“没事,有点小感冒吧,不碍事的,谢谢馆长关心。” 伊浅秋那边突然没话了。过了好长,伊浅秋才道:“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要知道保护自己。”说完,挂了电话。 这话让邓一川摸不着头脑,保护,她咋用了这样一个词?是指他感冒还是? 大巴在路上出了点事,直到上午十点,才到达省城海州。邓一川一刻也不敢停留,急着就往大学城那边赶。 陈默住址还有电话是章永森给他的。在他们苦找陈默的那段日子,陈默住在海州新区东方城江都花园,那个花园邓一川知道,甚至称得上熟悉。邓一川还瞒着沈丹几个去江都花园找过两次。两次都无功而返,楼上灯黑着,摁门铃也没反应。他在楼下花园前守过七个多小时,不见陈默下来。问过保安,保安说,好长时间没见23楼住户出现了。 邓一川便以为,陈默不在那里。可昨晚章永森告诉他,叶芝出事后,陈默哪也没去,就在江都花园。她把自己关在黑暗里,靠方便面和苹果充饥,不敢下楼也不敢开灯。为安全起见,竟然连门铃的线也掐断了。 是沈丹母亲古风发现了她。陈默目前住在古风家原来的房子里。大学城这边的房子是古风学校上班时分的,后来在市区中心地带换了大的,这套一直空着。古风不缺钱,自然也不会把房子租出去。没想这次派上了用场。 打车到大学城,邓一川很快找到章永森告诉他的春阳小区。他在楼下给陈默发了条短信,告诉她已经到了。这也是章永森告诉他的。 章永森说:“这次她会见你,估计是她也扛不住了。” 短信很快回过来,陈默告诉他门禁号,让他直接上楼。 邓一川的心松下来,不管怎么,陈默愿意见他了,这让他透过一口气来。 几分钟后,邓一川敲响了那扇门。门上还贴着去年的春联,一看就是古风的字迹。 陈默打开门,四眼相忘,邓一川震住了。 他几乎不敢相信,此时此刻,站他面前的这个面子是陈原宝贝女儿陈默。 陈默在他记忆里,一直是胖乎乎非常富态的那种。过去她还自嘲过自己身体,说这辈子休想瘦了,也懒得去瘦。邓一川也开玩笑说,胖是一种特权,是身份和阶层的象征。记得他还问过一句:“你见过建筑工地上农民工有发福的吗?” 当年陈默不待见章小萱,除了性格原因外,也还有一条,就是章小萱总爱有意无意在陈默面前炫耀一下她的身材,还假惺惺说,我要是有你这么多肉肉就好了,瞧我这瘦的,皮包骨头嘛,穿衣服都撑不起来。 女人间的刻薄往往都是琐碎且又恶毒的,她们会在任何时候,任何场景,借助随便一样事物就把这种尖刻和冷毒散发出来。 以前的陈默身材虽说不是一流,但肤色红润c光滑,泛着太阳的光泽。哪怕是她熬夜作画,或者伤心了喝酒抽烟,也不伤皮肤。那张脸始终白里透红,不用任何化妆品,就能将健康亮色呈现出来。 而此时的陈默,人整整瘦了有一圈,宽大的睡衣罩她身上,感觉就像冬天街边裹在枯树上的防冻套子。脸色青黑,毫无汹涌,眼角四周惊人地泛出一酡一酡的雀斑。整个人看上去苍凉c枯败,仿佛轻轻一指头,就能将她倒掉。 “陈默”邓一川喊了一声,说不下去了。泪毫无节操地从他眼眶里奔出来,就要奔腾而下。想想一年来发生的诸多不幸,再想想这一年承受的煎熬,他忽然有种抱住陈默的冲动。 陈默面无表情,并没有像邓一川路上想的那样抱住他痛哭。她有点无力地瞅了邓一川一眼,转过身去。 邓一川走进屋子。屋子里光线好暗,老房子布局不好,又是东向,前面又起了高楼,光线被挡得死死的。不然,古风也不会抛弃不住了。 窗帘居然也是拉上的,整个屋子死气沉沉,感觉走进了古墓里。 邓一川走过去,唰一声拉开窗帘。没想陈默惊恐地喊了一声:“不要。” 邓一川回过身子,见陈默立在客厅里,脸上一派肃杀之色。 “默默你怎么了,大白天的干嘛怕拉开窗帘?” “不要。”陈默像是才从睡眠状态醒过来,突然奔过去,合上了窗帘。 “把它打开,这样阴暗的屋子怎么住,很伤身体的。”邓一川说着,固执地又拉开了窗帘。 陈默突然就发作了:“邓一川,我不是叫你来欺负我的,把窗帘给我拉上,我不要见阳光!”见邓一川还怔着,陈默一把推开邓一川,仿佛用尽全力,又将窗帘拉了过去。 窗帘合上的一瞬,一缕阳光泄进来,打在陈默憔悴的脸上。邓一川清晰地看见,陈默打了个哆,身子像是遭电击一般,猛烈地抖了几抖。她的脸越发难看,由青紫变成了暗灰,然后慢慢瘆白,一点血色也没了。仿佛脸上的血液让不慎泄进来的阳光吞吸了。 “默默你怎么了?”邓一川吓得一把扶住她。陈默仍在抖,她的肩膀,还有手,突然间变得冰凉。两只眼睛里更是流露出恐怖。 “陈默,陈默你怎么了?”邓一川吓得嘴都干了 “水,给我一杯水。”陈默挣扎着说。 “好,默默你坐下,来,我扶你到沙发上,我马上去倒水。” 邓一川将陈默搀扶到沙发上,跑去厨房找水。厨房乱得简直不堪目睹。水池里泡满了碗筷,肯定超过十天没洗了,都有发霉的味道。操作台更是积满了杂物,吃了一半的苹果,饮料瓶,甚至一双臭袜子也掺在里边。 这哪是陈默生活的地方啊,以前的陈默看似大大咧咧,对生活不讲究,但在卫生方面十分挑剔,邓一川一度时期还怀疑她有洁癖。就连叶芝阿姨地么讲究的人,她都嫌弃。 邓一川胡乱拨拉一下,拿水冲了下水壶,接了一点水。可找不到烧水的家伙。转来转去,最后在墙角下找到了水壶底座。 水壶放上去,邓一川又跑过来看陈默。陈默脸色依旧没有血色,整个人像是虚脱一般,活如恐怖片中的女鬼。 一个念头跳出来,吓得邓一川木在了那里。她不会染上那个吧? “水。”陈默又叫了一声,声音越发显得无力。邓一川又跑过去,催命一样在心里催水快点烧开。头一低,看见了一瓶喝得剩下一小半的矿泉水,也不管啥时喝剩的,抓起就往陈默这边来。 一口水喝下去,陈默像是透过气来。眼珠子也动开了,人也有了点活色。强撑着往起坐了坐,道:“吓着你了吧一川,不好意思啊,我这身体。” “你身体到底怎么了?” “没事,晚上睡不着觉,听不得响声,也见不得阳光。我歇一会就好,你自己照顾一下自己吧。” 陈默想冲邓一川笑一下,可她挤不出笑来,仿佛已经没有力气再笑。 等水烧开,邓一川从柜子里翻腾出一些茶叶,给陈默沏了杯茶。就急着开始清洗厨房。等他将厨房收拾干净,到客厅一看,陈默竟窝在沙发上睡着了。 邓一川没敢惊醒她,就站在黑乎乎的客厅里,仔细而又心痛地看着她。过去那个骄傲,不可一世,见了他极少有好话,说什么也透着优越感的市长女儿,此刻就像一只可怜的病猫,有气无力地蜷缩在沙发一角。邓一川想,她应该多少天都没好好吃上一顿了吧,心里突然间就对古风有了意见。既然能将她接到这里,怎么不可能照顾得更好一点呢? 正想着,手机叫响,一看是沈丹打来的。邓一川略一犹豫,接了起来。 沈丹问邓一川是不是在海州,邓一川是。 “我就知道你会去看她。”沈丹说。 邓一川突然就来了气:“沈丹你告诉我,是不是你提前就知道陈默在你妈这儿?” 陈默不友好地冷笑一声:“知道能咋,不知道又能咋,她现在怎么样?” 邓一川失控了,看来沈丹真的早他知道陈默的消息:“沈丹你真能做啊,这大的事你都不告诉我。” 沈丹也来了气:“邓一川你别狗咬吕洞宾,我压根不知道她被我妈带到了那里。我妈做事你难道不知道,她会告诉我?她刚才打电话给我,问你是不是去了海州?” 邓一川虽然不太信,但也没在这事上揪住不放,也没时间揪住不放。如实告诉沈丹,他在他们大学城这边的房子里,顺口说,陈默情况非常不好。 “不好的还在后面呢,等会我妈会给你打电话,详细情况她会跟你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2章 跟古风见面 小÷说c网 】,♂小÷说c网 】, 邓一川见到古风,已是第二天下午四点。 这期间他已帮着将古风这边的屋子收拾干净,又到超市买了鱼啊虾的。 陈默吃饭还行。邓一川为她做了两顿饭。所以没去餐厅买现成的,是邓一川收拾完厨房想一并将卧室也收拾一下时,发现陈默睡觉的那间屋子同样乱得离谱,目不忍睹。一大堆脏衣服没洗,臭袜子扔的四处都是。更可气的,邓一川才发现陈默酗酒,卧室里竟然有好几个空酒瓶。 还好,他担心的那种物品没找到,也不见针管什么的,这让邓一川心里稍稍踏实了些。 说实话,这些年邓一川最怕的,就是陈默染上这个。陈默那个圈子,啥人都有。在邓一川心里,那些自命不凡离经叛道的艺术家们,更多时候就是各类稀奇古怪病菌的携带者和传播者。 邓一川自己虽然也搞过文学,但他非常看不起那些玩艺术的。 当然,不包括古风和沈子鱼这种真正的艺术家。 “知道她为什么同意让你来吗?” 在离大学城不远的一家咖啡馆,古风阿姨问。 邓一川摇头。 邓一川还真是想不通,陈默咋对他突然改变了态度,包括对章永森,以前陈默最讨厌最看不起的,就是她这个不着调的姨父。 “她怕自己活不多长时间了,说别的人可以不见,但你,她想见一面。”古风很平静地说。 邓一川刚刚触摸到咖啡杯上的手猛地缩回:“阿姨您说什么,陈默她” “你先别紧张,这里面事情多,我得一样一样讲给你。”古风这段时间也老了许多,眼角边添了不少皱纹,整个人气色也非常不好。精神状远不如以前。今天她连头发都没怎么收拾,以前你可在她身上找不到一点点瑕疵。跟女儿沈丹比起来,各方面都要严谨得多。 “小默身体应该没啥大问题,我带她去医院检查过。本来要让她住院,但她怕光,更怕见陌生人。我呢,最近实在忙得脱不开身,没法天天陪着她。再者” “再者什么?”邓一川真心急了。 “她有时候发作起来,非常厉害,也非常揪心,我真不忍心看。毕竟是个孩子啊。”古风叹,又道,“本想找个护工照顾她的,但情况你也知道,她现在处境危险,不敢走漏风声。” “什么,走漏风声?”邓一川还从没想到这层。 古风怀疑地看了邓一川一眼,捧起咖啡喝一口:“一川不是我说你,想想这一家对你,你也不该什么也不往心上去。” 邓一川马上为自己辩解:“阿姨你误会了,我邓一川绝不是那样的人。只是你说的走漏风声,我还真没明白。” “没明白的事还很多,一川你以后慢慢明白吧。” 古风脸上浮出一层失望,不过很快就又消失,对邓一川,她心里还是有点底数的,只是邓一川刚才问出的话,刺激了她。她告诉邓一川,自从陈原出事,陈默这边就没消停过。 “没错,她是对父母有意见,也恨过他们,包括我,她以前也恨。但出了这样大的事,她不能一点事理都不明。我也是见到她后才知道的,这一年多,她受的苦,不敢想啊。”古风眼里有了泪,嗓子也哽咽起来。 邓一川这才知道,陈原出事后,陈默先是赌气不理,但赌气是她把事情想太简单了,以为进去几天原就可以出来,仍然可以当市长。等意识到不是那么回事时,她开始为父亲奔走。 邓一川长长地哦了一声,这些情况他不晓得,还以为 “但是不幸得很,她被人骗了。有人大包大揽说,可以帮她将陈原的问题摆平,傻丫头居然信了,居然就拿钱给那人。这丫头,智商不够用啊,竟然一而再再而三地让人家骗。” 古风眼看要哭出声来,两只眼睛红红的,泪珠在眼眶里面直打转。 “是哪个骗的他,她脑子一向够用啊?”邓一川问。 古风拿纸巾擦拭了下眼睛,说:“这个你先别问,反正早晚会知道的,这人跟陈原这件事关系也不是太大,还是说正事吧。” 古风不说,邓一川也不敢追问,但他相信这人绝对跟陈默的圈子有关。 古风又告诉邓一川,陈默受骗后,不敢将实情告诉母亲叶芝。叶芝呢,这个时候也绝不许女儿去吉东,不管女儿问啥,她都一句话,让陈默照顾好自己,千万不能到吉东去,更不能乱托人为父亲奔走。 “叶芝阿姨是这样的人。”邓一川说。 “她以为自己是钢,能扛过来,可哪知” 这下,古风终于忍不住,动起了悲声。邓一川眼里的泪也下来了,一个人的磨难,竟牵动了这么多人的心。 “陈默哪敢安心待在海州啊,背着叶芝,她去了吉东,脚步刚到,就遭人绑架。” “绑架?”邓一川吓得失声喊出来,居然忘了这是咖啡馆,公共场所。他的声音惹得不少人探出好奇和不满的目光朝这边看。 古风忙伸手拽他坐下,示意他不要再乱出声。 古风接着道:“这伙人将她绑架到一家酒店,倒也没怎么欺负她,只是恐吓。说陈原贪了不少,她要是不想让自己的父亲终身坐牢,就老老实实听他们的。这伙人将窗帘严严地合上,一点光都不透,也不开灯,就那样轮番吓她。你说说,她能不害怕么?” 邓一川心里不知打出多少个寒战,他感叹对这个世界了解太少,更悔恨过去的岁月里对陈默认识太粗糙。老觉得陈默在他面前有优势,是一个活在大树的庇荫下可以为所欲为的女人。 他哪知道,这个世界上没有一个人是真正强大的。所谓的强大,不过是世界投放给我们的虚影,一种幻觉,一种假象。 那些久长地活在大树底下的人,一旦大树倒掉,世界甭说再有阴凉,怕是连她自由呼吸的地方都找不到。 别说陈默现在畏光,想想,就算是他,在那样一种情势下,也不能不怕啊。每个人其实都是虚弱的,只不过有时候我们错以为自己强大而已。 邓一川连着唏嘘几声,目光无力地又回到了古风身上。 “这丫头平日看着有主意,胆子也大,真到了这种时候,心就乱得找不到地方放了。他们说什么她都信,本来父女关系就有疙瘩,这下好了,她真以为父亲是个大贪官,干下了十恶不赦的事。她怕啊,不怕怎么可能?换上你我,照样怕。她想听他们的,息事宁人,只要父亲不蹲大狱。可这伙人还不甘心,竟然一川,你真是想不到,他们有多恶。” 古风讲不下去了,讲这些,对她无疑又是一种煎熬。 “不,我能想得到。”邓一川似乎提前知道要发生什么了。他在里面一年多的时间啊,会发生什么,他怎么能不清楚? 平息一会,古风问:“一川你知道照片那事吧,就是陈原跟那个江什么的?” “江上敏,三江老总。” “这女人简直就是个祸害!”古风突然将气撒在了江上敏身上。 邓一川知道古风把问题想偏了。女人的逻辑,总是把不幸错怪在无辜者身上。他很想为江上敏辩上几句,他早就知道陈默恨着江上敏,恨得咬牙切齿。陈默恨着一切跟她父亲有来往的女人,甚至包括她母亲叶芝。 这也是叶芝不管怎么努力,都搞不好跟女儿关系的深层原因。 陈默缺父爱啊—— 这事是陈原断断续续透露给他的。 陈原在基层工作时受过处分,那是在龟山的时候,被发配到林区干了一年。那年陈默才五岁,在林区吃了不少苦。陈原一到林区,就两三个月不回来。那时候哪有现在这样的交通,再者一个受了处分的人,是不敢轻易回到镇子上的。 镇子上住着她们母女,红杉镇当时是基层林场所在地,除了一些退休的林区工人外,就是林场里那些大大小小的领导还有他们的家属。陈默受尽了白眼,更是受过不少欺负。有件事陈原一直没能讲出来,几次话到嘴边,又都咽了回去。是邓一川有次去镇子上调研时听到的。 陈默除受欺负外,还遭遇过性侵。才五岁啊。对方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光棍,好吃懒做,虽然没得逞,但也着实吓坏了她。是一位老头救了她,将她带到家里,安慰她。 这也是陈默恋老的原因。 陈默第一位男友,说是男友,其实也是她的膜拜对象。这人是省里一位颇有知名度的山水派画家,也算得上陈默老师。姓秦,叫秦万石。大家都叫他万石。有家,有地位。他陈默被他迷惑,跟他稀里糊涂有三年之久,为他怀过孕,也坠过胎。 那个时候邓一川还在文联,陈原也还在副市长位子上。但关于陈默的传闻,却是接连不断。开始说,陈原夫妇怒了,找到省里去,要跟秦万石玩命。但秦万石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理都不理陈原。他懒洋洋地丢给陈原一句话,别来找我,有本事把你女儿带回去。 陈默死活不回来。她是中央美院毕业的,读的不是美术,是美术史论。本可以进研究院什么的,可她偏是迷上绘画,扬言一定要当一名画家。 邓一川知道,其实都是这些老画家秦万石迷惑的,说她有天赋,还说她是个奇才,不从事绘画艺术可惜了。 一个才毕业不久的年轻人,知道天赋是什么,又知道艺术的坎坷在哪里?那些老画家们说了,她就信,就误以为自己是天才。事实证明,陈默在绘画方面,真是天资平平,就跟他在文学创作方面一样。看似有点才,但那都是小才,根本不值一提。 陈默跟老画家又保持了一年不明不白的关系,散了。散的原因不是陈默清醒了,没有。陈默这一生怕都清醒不过来。很多事其实打小时就注定了,命运在你身体里注入了什么,这辈子你就注定要遭遇到什么。是老画家的老婆找到了陈默,语重心长跟她谈了几次。陈默这才知道,她所膜拜的对象,其实就一艺术骗子,按他老婆的说法,叫老垃圾。不但骗名,还骗女人,尤其青春靓丽个性豪迈的女孩子。 跟他同时保持那种关系的女人多达五c六位,清一色是他弟子。 这些艺术家啊。 陈原当了市长,邓一川到陈原身边后,陈默相对安静了一年,惹的事也不那么多了。那个时候的陈原也意识到问题出在哪里,其实就是他一生奔工作,奔前程,忽略了女儿,欠下陈默很多。 陈原开始疯狂地弥补,只要陈默提出,不管多难,他都竭力去满足。 很多事邓一川都是亲眼目睹的。比如江都花园那套房子,就是那时陈原给陈默买的。陈默想出国留学,学绘画,陈原马上托人帮她办手续。手续都办好了,陈默突然又不去了。 不去的原因是她又恋爱了。 还好,这次陈默没恋老。跟她恋爱的也是一位画家,跟老画家秦万石一个画院,四十岁,离过两次婚。这人叫祁晋,父亲曾是省里一名大领导,几年前退了下来。坊界都说他是花花公子,陈默偏不信,她说她被祁晋那一头长发还有低沉的男中音迷住了。 陈默的这次恋爱同样遭到陈原和叶芝的反对,相比叶芝,陈原说不的声音更坚决。邓一川也是在陈默跟父母的争吵中才知道,这个叫祁晋的,真是一个人渣。陈原反对的理由并不是他离过两次婚,年龄也大陈默许多,关键是陈原从省里不少人口中得知,这家伙嗜赌如命,且有严重的家暴倾向。他两个老婆,都是他打走的。后面这个据说还打成了严重的脑震荡。 “你就是从此不认我这个父亲,我也坚决不许你嫁给这样一个危险分子,你这是拿生命开玩笑,懂不?” “不懂!”陈默极其冰冷的说。 陈原让邓一川劝陈默,就是从那时开始的。陈原没想到,他那么努力地想唤回她的爱,最终竟落个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3章 读不懂的陈默 小÷说c网 】,♂小÷说c网 】, 邓一川一阵乱想,他总感觉,陈默哪儿出了问题。这些年,她的生活总是让他们读不懂。有时他觉得,陈默温柔体贴,又上进,是个让人放心的乖乖女。可这样的感觉还没维系上几天,马上又变成一头驯不服的狮子,见人就吼见人就咬。 他自己,这方面感受真是很深。想想陈默曾经对他的讽刺c挖苦c嘲笑还有各种蔑视,他都不明白自己为啥还能坚持对她好? 尤其叶芝将章小萱带到家里,介绍他们认识后,陈默对他,几乎就要恨到咬牙切齿了。每次一见面,陈默总是阴阳怪气问:“最近上床上得厉害了吧,我看你快要被她吸干了。” 或者:“那个贱人还在装吧,她可真能装啊?”然后快快又说,“不对,不是她能装,是你这双眼睛太有问题,我看看,你到底有多少度啊,怎么连那么明显的贪婪和奸诈都看不出来?” 说着,还伸出手,要往他眼睛上去。 邓一川有时候真叫她逼得没办法。 最尴尬的有两次,一次是他马上要跟章小萱结婚了,婚礼前一天,他拿着请柬去请陈原夫妇,想不到陈默也回来了,是跟古风夫妇一同回到吉东的。古风夫妇住在酒店,陈原跟叶芝去陪。陈默一人在家。 那晚发生的一切,至今仍然让邓一川刻骨难忘,每想起一次,全身就要颤抖一次。 陈默先是将那张精致的请柬接过去,当工艺品一样左看右看。看着看着,忽然道:“我怎么看着这是一张死亡通知书啊?”然后曝出一片冷笑来。 邓一川心里猛地打个哆:“小默你别乱说,你这口气我很不习惯。” “你习惯什么,啊,习惯什么?”陈默突然叫起来,“是不是习惯她的骚,还有她们母女假惺惺把你捧上天的样子?邓一川,我提醒你,你真敢娶了这荡妇,将来你只有跳楼一条路。” 邓一川那天也有点来气,血往上冲。他可以容忍陈默鄙视自己,但不能怂恿她说话无边不际。 “跳不跳楼是我的事,不用你这样关心,也不用你这样诅咒。陈默,嘴巴长好一点,对自己有好处。” 说完,邓一川放下请柬,转身往外走。 “等等。”陈默喊了一声,走过来,继续有声有色,还用手抓住邓一川:“告诉我,那个婊子哪点好,用什么手段把你迷住了?” 陈默真是太过分了。 “恶心!”邓一川一把打开她的手,果断往外走。后面响来陈默尖利的叫声:“邓一川你个浑球,敢骂我恶心,脑袋进水了啊,我看你病的真是不轻!?” 邓一川知道惹不起,只能躲。哪知陈默一把抱住他,疯了似地说:“今天我就让你验证验证,我陈默有多恶心。” 天啊,她竟然 那个晚上是邓一川此生的噩梦,但也是 另一次,是在婚后。大约一年多吧,都有小露了。邓一川带着他们母子去陈原家,叶芝打电话让去的。陈默那段时间极少回吉东,她怀了孕,据说是那个叫祁晋的画家的孩子。叶芝和陈原坚决不许她有,陈默不听,执意要把孩子生下来。 这事气坏了叶芝,在叶芝还有古风等人的联合说教下,陈默终于去了上海,将孩子堕掉。此事给他们一家埋下了导火索,时不时地,家里就要爆发一场战争。 那个时期的陈默要多变异有多变异,毫无理由地发火,脾气暴躁到惊人,瞬间就能排山倒海。她的身体也因堕胎而憔悴,据说下面流血不止。叶芝疼在心里,但又无能为力。她去过省城,想认真地照顾她一段日子。陈默竟将母亲赶了回来,据说是因为一碗鸡汤引发了战争。 叶芝担心陈默因堕胎流下什么病,刻意带了几只土鸡到省城,炖汤给她喝。陈默非但不领情,反而跟母亲有了姐妹间那种仇恨。她的话既尖刻有恶毒,完全没有边界,嘴里来啥骂啥,什么恶毒就将什么拣起来。 她甚至把五岁时候的事提出来,说早知道这样,还不如那时成全了那个光棍,让他把自己干烂干死算了。 叶芝哪能听得了这些话,起先她还好言相劝,让陈默不要这样悲观。陈默呵呵笑笑,说叶芝说话像妓女的口气,明明把事做了,还非要在她这里落下好。 “落下好?”叶芝不明就里地问。 “你不就想看我像一枝花一样败掉吗,我现在这样了,这下你心满意足了,你个恶毒的女人。” 她骂叶芝是恶毒的女人,有次甚至顺口甩出一句婊子。这话把叶芝的心要伤烂了。叶芝刚要说,她为了这个家,为了陈默,付出了多少这样无用的话。陈默又抢先一步给了她更猛的轰炸:“你不会是因自己得不到满足,就变着法子折磨我摧残我吧?” 叶芝被这话吓住了,吃惊地瞪住陈默:“默默你说什么,你知道站你面前的是你母亲吗?” “母亲?”陈默哼出一声,一点也不收敛地又道:“那他算什么,他身边那些女人又算什么?别以为你们的事我不懂,收起来吧,在我面前演什么戏,恶心。” 叶芝脸都黄了,吓得一把抱住她:“默默你别这样,你这样我害怕,知道吗,我害怕。” “滚开!”陈默用了最恶毒的词,一把推开叶芝:“回去告诉他,别让我再撞见他跟别的女人在一起。” 这句话折磨了叶芝差不多半年,几乎要把叶芝摧垮了。那个时候也是陈原跟江上敏之间绯闻刚刚传起的时候。这股绯言不知来自何处,但来势凶猛,几乎成了官场中人私下场合必要提及的话题。 那段时间同样也是叶芝最黑暗的日子。 邓一川撞见过好多次,叶芝独坐在空荡荡的屋子里落泪。 有次他去帮陈原拿衬衣,看见叶芝眼睛红肿,一定是刚哭过。尝试着安慰:“叶阿姨,外面这些话,您就当耳边风,千万别信,更不能拿这个折磨自己。” 叶芝猛地抓住他的手:“一川你告诉我,他在外面到底有多少女人?” 邓一川坚定地摇摇头,冲叶芝道:“阿姨,你应该信我,市长他真不是那样的人。” “那那个江上敏怎么回事,已经不止一个人在我面前说她了。” 邓一川自己也搞不懂,真心讲,陈原跟江上敏见面的机会真不多,而且都是在外人眼皮下,怎么可能呢?别的领导外面有没有地方他不敢说,陈原真是没有。 “算了,问这些也是难为你,知道你跟他是一条线上的。”叶芝颓丧地放开他,脸上是一副苍白的神情。 再后来,陈原坚持按时回家了。不是那种必去不可的应酬,一律拒绝参加。好几次省里来了人,指明让他陪,他都以身体有病为由推开了。 叶芝脸上的气色暖和了过来。 那晚他带着一家去叶芝家吃饭,是陈原夫妇共同邀请的。邓一川没想到的是,陈默正好也回来了。陈原笑着跟他说:“我请了几次,才把她请过来。她有段时间没吃她妈包的饺子了。” 邓一川看着坐在花边的陈默,有点不相信。 陈默那天跟往日大不相同,不但对叶芝亲热,对他态度也是反常的好。中间,还刻意走到章小萱面前,夸她:“你皮肤越来越好了啊,都有了活色。” 邓一川心里一紧,生怕章小萱被激得说出什么过激话来。 章小萱那天倒是乖,对陈默的话装听不懂,但也话里含说:“一川给我买了进口的化妆品,效果真心不错。” “是么?”陈默掉转身,望住邓一川。 邓一川被两个女人间斗智斗勇的戏儿逗乐了,说:“干嘛呀你们这是,快准备吃饺子。” “一川你跟我来,我有话先跟你说。”陈默丢下章小萱,非拉邓一川进了书房。 “邓一川你真有钱啊,买进口化妆品。”刚才还满面春风的陈默,进了书房,马上就变了样子。 “甭听她胡说,我什么时候给她买过化妆品。”邓一川没当回事,顺手拿起陈原书架上一本书,乱翻起来。 陈默一把夺掉书:“带着你老婆孩子来给我上眼药,是不是?” 邓一川骇一跳,陈默声音太大,他怕外面听着。忙说:“小默你别闹了,是市长和阿姨叫我们过来吃饭的,你要这么想,我带她们回去。” 正说着,书房门被轻轻推开,探进章小萱阴险的脸来:“说什么俏俏话呢,还要把门关上?” 章小萱的样子惹恼了陈默,她不再装了,冲章小萱叫:“我跟一川说什么关你什么事,出去!” “我要不出去呢?”章小萱也较上劲了,走过来,抓住邓一川胳膊:“这是我丈夫,他走哪我也要跟着,是不是啊一川?” 陈默气得嘴都歪了,憋半天,骂了句:“恶心!”甩手走了出去。 吃饭时发生了件事,小露太闹,叶芝阿姨要抱,她在怀里又哭又叫。邓一川就将小露从叶芝怀里接过来,一边逗小露一边说:“小露听话,小露不哭,小露是爸爸的乖宝宝。走,我们外面看花去,让奶奶和阿姨好好吃饺子。”章小萱见状,走过来,要过孩子,“一川你坐下吃吧,我带她去玩玩具。” 看着两个人哄小露的样子,陈默突然炸了:“显摆什么,不就有个孩子嘛,跑我家显摆来了。滚,都给我滚!”说着,一把掀把桌子,饺子撒了一地。 往事一层层涌来,陈默像一只蝴蝶,乱舞在邓一川心中。忽然清晰,忽而模糊。邓一川真是有点搞不清这个女子。可不管怎么,陈默眼前这处境,令他担忧。 “可也不能让她在那样一个环境里啊。”邓一川眼前又浮出厨房还有卧室凌乱的那一幕幕,浮出陈默那张憔悴不堪的脸,心里说不出有多痛。 “那你还说让她去处理叶芝后事,她现在这样,能去吗?”古风反问。 邓一川心里检讨着自己。他也是太急了,那天给陈默做了饭,开始陈默死活不吃,僵了的虫子一样蜷缩在沙发上,目光也是呆滞的。邓一川耐心劝,后来强行将她抱到餐桌边,递给她筷子。不知是饭菜的香味吸引了她,还是她本来就饿极了,陈默竟然没再拒绝,而是大口吃起来。 吃过饭后,陈默的气色好了许多,人也有力量了。邓一川心里惦着叶芝,就说:“默默你不能这样消沉,阿姨尸骨未寒,你收拾一下,跟我去吉东,必须跟他们问个明白。” 谁知他这一句,又把陈默的病给吓出来了。已经活泛起来的陈默,突然将碗一推,跑到沙发上,重又缩起身子:“不,不,邓一川你哪也别叫我去,快把灯关掉,我听见外面有声音,他们来了,他们来了啊——” 这之后,邓一川再怎么说,都无济于事了。 陈默那张脸,再也没恢复过来。他非但没能鼓励起陈默回吉东的信心,反而让陈默更惧怕吉东两个字。 邓一川向古风阿姨道歉,说他也是太性急,过于鲁莽了。 “你急,别人不急,以后做事沉稳点。”古风这次没顺着他,而是带着批评的口吻道。 又说:“现在不是急的时候,得让默默去医院,她有严重的心理障碍。叶芝已经不在了,人死不能复活,就算有多少隐秘,也只能等以后再去揭。万一默默再有个三长两短,我可真跟他们交待不过去啊。” 这话吓着了邓一川。其实从见到陈默第一眼,类似的想法还有感觉他也有了,只是不敢明确说出来。 此时经古风阿姨一说,邓一川心里那份担忧,就像被证实了一样。他不得不确信,陈默精神上出了问题,现在她的心理问题更严重。 “那我联系上海这边的医院?”邓一川情急地说。 “不行,上海不能去,要是能去,我早陪她去了。我妹在上海,可以帮助照顾。”古风摇头。 “为什么?” “邓一川你是真傻还是故意装啊,难道你真不知道默默对上海敏感?”古风被邓一川惹气,大声斥责起来。 邓一川委屈道:“阿姨你怎么老是不信我,她有什么事,全都瞒着我,上海为啥不能去,我还真不知道。” “堕胎!”古风重重道。 邓一川哦了一声,脑子里还是迷糊。陈默堕胎他知道,当时他还当过帮凶,替叶芝阿姨劝过她。但他想不明白的是,堕过胎,就不能去上海了吗? 莫非陈默跟上海,还有什么隐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4章 古风不得不说 小÷说c网 】,♂小÷说c网 】, 古风长长地叹了一声。这些天的接触,让古风明白过一个事实。陈原家很多事,包括陈默的诸多遭遇,邓一川并不知情。 古风总以为,邓一川什么也知道,为此还对这个年轻人有很多不好的想法。以为他在装,他在逃避,或者他只顾着自己前程,只顾着在人们面前表现他对陈原的忠,而对陈默的遭遇c陈默的苦酸不管不问。 现在看来,是她错了。 邓一川不是装,这小子看来很多事还真不知道。 古风难住了,到底要不要告诉他呢? 告诉吧,陈默那边说不过去。每每提起这些,陈默就哽咽着嗓子,像有千万的苦道不出来,也一再强调,不能把这些说给邓一川。 “我就是心里苦,就是想跟阿姨你说说心里话,他那边,我才不想让知道呢。”陈默的话又在古风耳边响起来。这丫头,真能撑啊,啥都埋在自己肚子里。 古风还没见过城府有她这样深的,换自己女儿沈丹,早炸了,不知把邓一川的头打爆了几次。 不告诉吧,邓一川这样傻傻的,啥都弄不到调上,真也不是个事。古风现在真是替陈默担忧啊,这担忧甚至远远超过了叶芝带给她的悲痛。人死不能复生,这点古风想得通。可默默还年轻啊,这样下去,她这一生真就毁了。 陈默的情况要比邓一川看到的严重得多。 邓一川这次见到的陈默,已经是她精心照顾下恢复过来的陈默。古风都不敢去想,她刚见到陈默时的情景,太可怕,太烧心了。哪是一个市长的女儿,跟精神病院已经疯了的孩子没啥两样。 说句严重的吧,她不但畏光,连衣服都不愿穿,甚至都不会穿了!仅是让她学会穿衣服,学会遮住自己,古风就费了不少心思。 更何况别的! 这孩子,到底受了多少伤啊。那帮可恶的人,究竟对她做了什么? 不行,这些都得找回来!古风心里恨恨想。古风现在忙着做另一件事,就是查清是哪些坏蛋把陈默害成了这样。不是熊百发儿子熊天龙,也不是王华伟儿子王军。这两个孽畜是指使手下对陈默恐吓威胁过,还差点把陈默那个掉。但陈默真正的伤不是来自这里,而是来自省城另一股力量。 眼下古风已经查得有点头绪了。这也是这段时间没精力照顾陈默,让陈默再遭那些罪的原由。但要真正把祸根挖出来,把他们加害陈默的理由找到,并非易事,古风眼下遇到了很多难点,但她不会放弃。指不定,寻着这线索,还能挖出更深的东西。古风相信,叶芝的不幸离去,并非孤立,肯定跟陈默被加害有关联。她决计继续为之奔走。 这样以来,陈默的照顾就有问题。古风真是顾不上啊。老头子沈子鱼又咬住另一件不放,不肯腾出手来帮她。她这才征求默默意见,急着将邓一川叫到海州来。 古风原来想的是,让邓一川带陈默先去北京看病,必须去。什么也没身体重要,何况陈默不只是身体的问题,是心理,非常可怕。医生她已联系好,是她高中同学,目前在协和医院当专家。她呢,腾出精力来,集中时间去挖祸根。这样两边都不耽搁,等她把这条线挖清楚,默默的精神也恢复得差不多,到那时,古风决定玩一场大的。 没有白做的恶,古风虽然接触网络不多,但她还是非常相信那句网络语: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 她不相信乌云永远能遮蔽得了太阳。 一切的黑暗都是暂时的,权力虽然可以左右一切,但权力也有终结的时候,那就是正义。这个世界,没有什么比正义更有力量,也没有哪一样东西最终能逃得开正义的惩罚。 我们所以怀疑正义,是因为我们心中正义的份量不足。或者我们在正义的同时,也觎觊着其它。古风不,古风这辈子,就活出了一个字:正。 要让邓一川陪陈默治病,就得让邓一川知道真相。还得让邓一川清楚,眼下重要的不是查叶芝的死因,也不是急着将陈原洗白洗清,甚至官复原职。这种可能性为零,古风早就不报希望。 作为叶芝最亲密的伙伴,最最知心的闺蜜,古风甚至提前给陈原定了性,他是出不来的。 这不是说陈原有多贪多恶,更不是说陈原罪大恶极。而是河。河出了问题,你想让河里的鱼清白,做梦啊。 古风曾经站在朋友角度,不止一次提醒陈原,入行入错了。凭他的智商还有能力,做什么不行,干嘛非要走仕途?陈原听不进去,陈原这方面太自信了。他的自信不只是表现在从政理念上,更是在他的特立独行他的独善其身上。 如果说前者可以促他做成一些事,后者则最终会毁掉他。 独善其身?哼。古风冷冷一笑。这个世界上还有独善其身的人吗,或者,世界还容许你独善其身,善得了吗? 陈原的悲剧其实不是他个人的悲剧,而是一大批人的悲剧。更是理想和信念这两个词的悲剧。上帝需要整个世界都脏掉时,你偏要擦干净自己的双手,你这不是找死吗? 至于罪名,等着吧,这东西从来不缺。 有时候,人不是因罪而入狱。而是因需要因情势因别人容不得你而入狱。陈原触碰了不该触碰的,差一点就捅出大马蜂窝。他甚至不听普天成劝阻,在条件极不成熟时擅自做出决定,去碰一些红线。他跟田中和王华伟作对倒也罢了,竟然敢 唉,一想这些,古风心里就疼,要烂掉。感觉有什么东西在尖利地撕她的心。她是为陈原惋惜啊。一个最终没能在政治上成熟起来的人,一个被自己误了进而又误了别人的人。 现在不只是田中和王华伟恨他,焦急地等他出事,看他重重摔倒再也翻不起身的那一幕。怕是连当初推荐且运作了他的普天成,也恨不得将他扔进牢房。因为他瞒着所有人做的那些个事,那一串串诡异的举动,几乎要害掉普天成。至少是将普天成精心布下的一盘大棋给毁了,打乱了普天成计划不说,差点将普天成最隐秘的目的暴露于众人眼下。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古风耳边忽然响起去见普天成时普天成恶恨恨吐出的一句话。 得,古风不是万能的,拯救不了这么多人。 她要做的是,就算陈原因罪入狱,陈原查到一半的事,也不能中止,更不能废掉。她必须将这些线索理出来,交给该交的人。 那些该得到到清算或惩罚的人,必须清算,必须惩罚。 这么一想,古风心里坚定了。她唤了一声:“川啊——”然后拉过邓一川手,简明扼要跟他讲起陈默的情况来。 邓一川惊了。 古风才开口说话,邓一川就惊掉了下巴。他压根没想到,曾经跟他非常亲密外人眼里几乎就是一家的陈原叶芝还有陈默,竟然有那么多事隐瞒着他。 尤其陈默,简直令他不敢想象。他开始怀疑,过去骂他污辱他挖苦他的那个陈默,是真陈默吗? 古风只是挑了重点的告诉邓一川。她说,陈默一共打过两次胎,为两个压根不值的男人打的。 第一个,邓一川知道,就是省里那个足可以做陈默父亲的老艺术家秦万石。 按古风的说法,秦万石就是个老混蛋,老骗子,老流氓,老淫棍。也不知陈默看上他哪一点,稀里糊涂就跟老混蛋睡一起了,半年后陈默怀了孕,并没告诉叶芝。叶芝至死也不知道女儿曾还为这个男人堕过胎。 是秦万石让陈默打的胎。秦万石说,他正在竞争一个什么艺术学会的副会长,这事要是传出去,对他当选这个副会长很不利,要陈默必须把孩子拿到。 “要多少钱,你只管开口。”老混蛋居然拿这样的口吻对陈默讲。 “我是为钱?”陈默也惊住了。 秦万石可能觉得自己太直白了,又道:“我知道你不是为了钱,但这个世界上,很多事只有钱能解决。说吧,要多少?” “你混蛋!”陈默忽然就怒了。 秦万石淡淡一笑:“混蛋不混蛋咱暂且不论,咱只论打胎。” 陈默这个时候才知道,自己遇上混蛋了。记忆中秦万石那些甜言蜜语,那些山盟海誓,在秦万石这淡淡一笑里,化成了污泥。她努力着将自己困了很久的双腿从污泥里拔出来,第一次用不含爱情的目光看住秦万石,叹道:“想不到啊秦万石。” “请称呼我秦老。”秦万石到这个时候,还不忘拿一层虚伪裹住自己。 “秦老?老混蛋还是老流氓,或者老无赖?”陈默也开始用辛辣的口吻对付这个一脸厚皮的老男人。 “老艺术家。”秦万石显得非常一本正经。 “这层皮你披的太久了吧,要不要我替你把它扒下来?”陈默忽然道。 秦万石骇了一跳,白着脸问:“你要干什么,可不许胡来?” 陈默哈哈笑着说:“我什么也不干,就想把这孩子生下来,生到你这个老艺术家面前。” “你?” “哈哈,怕了吧,你不是什么也不怕吗,不是要竞选副会长吗,我把孩子生下来,你可能就直接当会长了。” “别,别,别。”秦万石这才知道陈默没开玩笑,脸上血色一点也没了,打着结巴说:“默默,看在我们相爱一场的份上,你就听我一句,先把这孩子打了,容我竞选完,再抽时间把家里清理一下,我们再谈以后的事。” “以后,你觉得还有以后?” “没以后也行,但这次,你要给我面子。” “好,我给你面子。”陈默属于那种看不清时,一头会栽进泥里。一旦看清,马上说会抽身出来的女人。也就是人们常说的杀伐果断。 一听陈默要给面子,秦万石不那么紧张了。本来他还打算拿跟老婆离婚啊,先跟单位辞职啊等等理由稳一稳陈默,现在看不用这么麻烦。说的也是,他秦万石玩过的女人又不是一个两个,怀过孕的也绝非陈默一人,哪次不是顺顺当当给处理了。 可一等陈默开口,秦万石的脸立刻就绿了。 陈默说,孩子她可以拿掉,但她提了两个条件。 一,两百万,少一个子儿免谈,不痛快拿钱,她就让秦万石栽她手上。如果秦万石想试试她有多大能耐,她欢迎,只要他不怕孩子哪一天藏不住了,真给他生到办公室去。 二,让秦万石老婆陪她去堕胎,去上海。打完胎,还得侍候她半月。 秦万石急着喊停,手一摆道:“陈默你太狠了,一个孩子值两百万吗,二十万,多了没有。至于第二条,想也甭想。” 陈默也干脆,多余话没讲,只道一句:“好,我啥也不想了,拜。” 然后就走了。 这次胎最终还是打了,钱一分没少,真的两百万。而且是秦万石老婆主动找上门,边认错边给她数钱,然后又陪她去上海的。 人就怕权衡。在各种利益面前,任何人都会算计。不要说什么是不可饶恕的,那是假话,是一些没遇事的人臆想出来的。真有了事,任何人首先想到的,就是权衡。 权衡就是花最大的代价买来最低也是最基本的那个保障。 这场交易中,秦万石明着看损失了两百万,但他保住了名声,也保住了继续骗女孩子的机会。钱对他来说,向来不是什么,几张画而已。 搞艺术的怎么能将钱看那么重呢?他这样跟自己老婆说。 秦万石老婆损失了脸面,损失了一个女人的尊严,但她守住了名分。钱对她同样不是问题,只要秦万石不跟她离婚,她就不会为钱发愁。一个艺术家还缺钱吗? 细算起来,这场交易中,输最惨的还是陈默。 两百万算什么,不过是陈默气急后的疯狂,一种报复一种要挟。人家真拿来了,陈默突然又觉可笑。她拿近五年的青春,拿花一样的身体,玉一样的贞洁,陪她睡了五年。换来一堆纸币。 陈默真想把它烧了。转念一想,何苦来,就当自己做了五年的妓,挣来的羞耻钱。这么一想,陈默居然通了,居然不再恨自己了。 对,她恨的是自己,而不是老色鬼老无赖秦万石。 第二次打胎,古风竟说是为了他。 这真是把邓一川吓坏了。他瞪大眼睛跟古风说:“古风阿姨你搞错了吧,我跟她,跟她,真的是清白的啊。” 古风苦笑一声,不说破。这更令邓一川不安了。他跟陈默虽然有过那么一夜,但天地良心,那个晚上除陈默发疯地抱住他,抽了风似地狂吻他,咬他捶他甚至用脚踢他外,他们之间,真的没发生什么啊。实质性的更没有。 邓了,陈默是想解开他衣服,边嘲笑边拿粗话野话激他,一边边问邓一川你还是男人吗,是男人,就来,就上了我。你不是答应市长要帮我要拯救我吗,我现在需要你拯救,需要你扒光,邓一川你敢不? 不敢! 邓一川虽然吓得魂飞魄散,但还是知道自己不敢。 “你个没种的,你充什么英雄,玩什么英雄救美,这点事你都不敢,还能干什么?”陈默再次扑过来,两只抓向他的手更用劲,抓得邓一川肩胛都要出血,心更要出血了。 陈默说出的话一句比一句刺耳一句比一句恶毒,两只拳头擂鼓一样擂着他。擂到后来,猛地推开他:“邓一川,你就一条狗,整天跟在我爸后面,讨好他奉承他。你这阴险小人,早晚要得报应。” “我没奉承他没讨好他,没有!”邓一川急了,大声吼。 “还说没有,你背着他做的那些事,当我不知?哪天逼急了我,我把一切都说出去。” 邓一川脑子里轰一声,陈默这是说什么啊,他什么时候背着陈原做出格事了? 见他抱着头不吭声,陈默又说:“怕了是不是,做贼心虚是不是。邓一川你给我小心点,再敢欺负我,我让你不得好死。” 邓一川嘴都要干了,这是哪跟哪啊,他什么时候欺负陈默了。使劲吞了一口唾沫道:“小默你冷静点,我邓一川做事,对得住任何人。我从没瞒着市长做过一件见不得人的事,更没有过伤害你的一点点动机。” “没有,哈哈,邓一川你真会说啊。你暗中拉皮箱,让姓江的女人接近我爸,拉我爸下水,你从她那里拿好处。还有你跟那个助理眉来眼去,甭以为我不清楚,我只是装瞎,装瞎你懂不懂?”说着,又扑上来,擂他几拳。 “小默你说什么,我拉皮条拿好处,我跟司雪眉来眼去?小默你想象力真丰富啊。” “哼,想象力丰富?那你告诉我,深圳的房子怎么回事,吉东天景园两套房又怎么回事,还要我把所有都讲出来吗,包括香港银行的存款!别以为你做得妙,瞒得了别人,想瞒我陈默,你还嫩了点。” 陈默话还没说完,邓一川就瘫了,虚汗浸了一身。 天啊,陈默疯了,这丫头真是疯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5章 谁都有秘密 小÷说c网 】,♂小÷说c网 】, 那晚陈默打他骂他包括差点扒光衣服,都没吓倒邓一川,但陈默说出的房子还有香港银行存款,快要将邓一川魂都吓没了。 记得当时,他猛地扑过去,一下用手掌捂住了陈默嘴。 “不许你胡说!”他大叫一声。 陈默看他面无血色的样子,竟然笑了:“哈哈,邓一川,你不是不害怕吗,不是觉得自己做得很巧妙吗?” “不许胡说!”他又叫一声。 陈默岔开话题:“行,不让我说可以,但你答应我一条,必须对我好!” “我答应!”答应我,邓一川又觉不对劲,转而问陈默,“难道我对你不好,还要多好?” 陈默凄凉地一笑:“邓一川你这也叫好,天下有你这样好的?” 邓一川真是有苦道不出啊。 看守所的时候,调查组副组长贺复京几次问他,到底跟三江集团老总江上敏有多少黑幕交易?邓一川一口咬定没有。贺复京嘿嘿笑笑:“就算你没有,陈原呢,你怎么保证陈原也没有?” 这话让邓一川紧起的心又放下,心里想,贺复京们看似胸有成竹,其实是虚的,并没掌握到什么真凭实据,怪不得对他期望这么浓厚。原来还是想从他这里打开缺口。 梦想去吧,他在心里说。 就在贺复京非常难受的当儿,邓一川又说:“贺组长,三江不是陈原市长引来的,三江集团在吉东拿地,也都不是通过市长陈原,而是另有人在。如果你们执意想知道是谁帮了江上敏,我可以提供线索,只要你们依线索去查,一定可以有收获的。” 那一刻,邓一川已经做好准备,要是贺复京继续就这话题问下去,他可以把柳建枫许多事交待出来。关于柳建枫跟三江的诸多交易,江上敏之前毫无保留地告诉过他。他还在一个笔记本上一笔笔记录下来。当时并不知道记录下来有什么用,完全凭一种敏感。 没想,这东西还真有用上的时候。 贺复京尴尬地笑笑,不接话,其实也是接不了话。 邓一川从贺复京不明朗的笑里看到一种东西,他想知道更多内幕,但又怕知道。 其实他们这些人,不管是贺复京,还是陈原,抑或他邓一川,在这种涉及到他人秘密的事件上,都有一种共同的心态。一是想知道更多,想搞清所有细节,但又怕搞清。二呢,他们始终在权衡,始终在比较。在官场,并不是你知道的越多越好,比如此时的贺复京,其实就很害怕邓一川将不该说的说出来。那样不但对陈原一案毫无帮助,而且会引出太多新的麻烦。 贺复京咳嗽一声,装作喝水,用打哑谜的方式将邓一川布的这个陷阱躲了过去。 邓一川也不想多事,他并不是想把其他人拉进来,搅浑这潭水,远还没到时候。将来有一天,他绝对会这么做,但现在不可以。现在他只想平息事件,只想用这种方式保护自己,进而也保护陈原。 想到这,邓一川又说:“市长跟江老板接触,只是三江经营中遇到了许多问题,江上敏多次找市政府反映,为了让招商引资深入人心,也为了让外来企业能安心在吉东发展,市长才为三江排忧解难的。” 他的这番话说的干净有力,而且很符合吉东现实。 贺复京败下阵来,他最怕邓一川咬别人,这次调查,他知道必须坚持一个原则,就是绝不扩大,不延伸,只限于调查陈原,绝不能把火烧到别人头上。那可是野火,一旦烧起来,他贺复京根本控制不了。 那么到时候,他这个调查组副组长,就不是邀功的问题了,而是失职,渎职,甚至 贺复京心里恨着邓一川,嘴上却不甘心地又问:“房子呢,我怎么听说,不只是陈原在三亚有房,你邓大秘书,也跟着沾光。以你的工资收入,能在三亚买得起房?” 贺复京一说三亚,邓一川心里就更镇定了。对方充其量也就是听到一些传闻,捕风捉影而已,要说离事实,还差十万八千里。 邓一川能在里面度过那么长时间,最终让贺复京一无所获,不得不放他出来。这一天的谈话甚是重要。尤其三亚两个字,可以说是贺复京最大的败笔。 有谁会在那种地方要房啊,甭说他邓一川,就算陈原,这辈子怕也没想过在那里搞一套房子。 可见,有什么说对地方是多么的重要。 可陈默说出了深圳还有吉东天景园,这就让邓一川大为震惊。他原以为,他做的有些事,如铁桶一般无一点缝隙。甭说是陈默,就连叶芝,也被他严严地瞒住了。 这样做并不是他想背叛陈原,不,恰恰是为了陈原的安全。 不让家人知道,这是官场中人安全至上的第一原则。邓一川替陈原很好地坚持了这个原则。 但他决然没有想到,自己想了那么多办法,动了那么多脑筋才构筑起来的安全屏障,还是让陈默给穿破了。 邓一川懊恼万分。也不得对陈默再生警惕。这之后,他跟陈默接触的次数明显少下来,就算是陈原托他,吩咐他陪着陈默,邓一川也会找各种理由推开。 那也是陈默比较特殊的一段日子。 经历了老色鬼老无赖秦万石后,陈默对画家已经了无兴趣,也知道自己不是那块料。她不想在这个圈子里混了,想找个相对干净的地方把自己裹起来,给自己一段时间疗伤。 陈默辞别省城,回到了吉东。本来想,在吉东找份工作,安安静静过日子,过一种相对寂寞相对平淡但也不再混乱的日子。 陈原却不同意她回吉东。 这个时候正是父亲陈原飞黄腾达坐上市长位子的时候。 陈原认为,女儿回到吉东,会招来不少口舌,会让人们以为是他当了市长,急着让女儿回来沾光捞好处。 二呢,也是怕陈默在他眼皮下惹事,给他弄出各种各样的麻烦来。所以陈原暗示邓一川,给陈默做做工作,如果觉得省画院那种地方不适合她,他可以另行给她找单位。 当时陈原动过念头的单位有两个,一是省人民银行。陈原有个同学在行里作副行长,一心想为陈原办点事。陈原将女儿情况做了介绍,副行长当场就表达,说行里正缺少这样的人才呢。 抛开作画,若论工作能力还有学识,陈默也真是不敢让人小瞧的。毕竟她读过大学,而且也是名校,而且还在学校争取到过奖学金。 第二家单位,是省美术馆,这可太对陈默专业了。但陈默对这些都毫无兴趣,她就一个想法,回到吉东,离开海州这个让她伤心的地方。 古风说,陈原拒不同意让女儿回吉东,是他这辈子犯的又一个错误,等于又将想回到他怀抱的女儿给拒开了。加上邓一川那段时间有意冷着她,这就注定了陈默再次拿自己惩罚自己。 陈默第二次打胎,是为了祁晋。而跟祁晋的关系,也正是从那个时候开始。 “这也是你逼的。”古风这样跟邓一川说。 “怎么是我逼的?”邓一川觉得古风这样将责任推开他,很冤枉他。 “一点都不冤。”古风平静地说。 “怎么不冤?”邓一川反问。 古风冷冷一笑,问:“告诉我,那段时间是不是你跟章小萱在恋爱?” “对啊。”那段日子的记忆很清晰,邓一川根本不需要去细想,脱口就说。 “知道小默为啥恨你恨得这样深吗?” 邓一川摇头。 “为你,也为章小萱。” “关章小萱什么事,她们两个又接触不多?” 古风看着邓一川,真是不好再说什么了。她都将话说到这份上了,邓一川还是明白不过来。唉,都说这人聪明,一点就透,古风却觉得邓一川某些方面接近白痴。 想了想,古风佯装生气说:“邓一川,你还想让我把话说多明白,怪不得一提起你,默默就摇头,恨死你的样子,现在连我都有些恨你了。” “为什么?” “天下哪有那么多为什么,难道你真不懂女人?默默她是女人,她不只是你领导的女儿,更是一个独立的有血有肉的女人。邓一川,你枉费了她一片心。” “啊————” “小默她爱你,爱你你知道不?” 这句话,古风几乎是吼出来的。她的人整个因这句话而变得气愤起来,她从座位上站起来,一双脚不停地走动,却又不知往哪儿去。她一边走一边使劲地捏着拳头,好像一双手里含满了愤怒,随时想找个地方发泄出去。 “都说你聪明,都说你悟性好。这些人眼睛怎么长的?你这样的人,这样没心没肺,点明了都不开窍,我就不明白,默默怎么会喜欢上你,怎么会那么痴迷地爱上你?为了这爱,她忍了多少?她跟章小萱闹,她冲你丈母娘叶绿耍小姐脾气,说各种各样的怪话风凉话。甚至还跟她亲生母亲大闹一场,就为了叶芝把小萱介绍给你,你居然,你居然” 叶芝走动的步子越来越快,像被什么附了体,停不下来。她的脸忽而红忽而紫,猛又变得铁青。像是有多股气流在她体内奔腾。胸脯也一鼓一鼓,仿佛胸腔里有太多的失望和恨憾要喷出来。 最后,她一屁股原又瘫座位上:“邓一川,是你把她一步步推到了今天,你这罪人!” “不!”邓一川狂叫一声,然后像个突然泄尽了气的皮球,软塌下来。他的思维已经被古风彻底掏空,整个灵魂也被惊得找不到去处。心里边一遍遍吼:“不,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他不相信这是真的,坚决不信。 他蹲在地上,像是从很深很深的河里打捞上来一样。他将过去岁月里跟陈默的一幕幕过电影般又想了一遍,可是他看到的仍然是挖苦c讥讽c没完没了的嘲笑还有鄙视。 他找遍了所有地方,仍然未能找到一点点爱。 可古风明明白白告诉他,陈默是深爱他的。 深爱他的啊! 荒唐,扯淡,没有一点逻辑。 生活怎么能这样恶毒,怎么能这样跟他开玩笑? “不——”他又叫了一声。仰起头,扯开干哑的喉咙,忽然号啕了起来。 “陈默——” 良久,他这样叫了一声。 看着他撕心裂肺的样子,古风一双老浊的眼里,也是禁不住泪流纵横。 这一对冤家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6章 看不懂的爱 小÷说c网 】,♂小÷说c网 】, 古风说的没错,陈默的确是深爱上了邓一川。 只不过,她的这份爱,艰涩c隐晦,没人能看得懂。 就连陈默自己,也常常怀疑。 陈默压根搞不清什么时候对邓一川有那份感觉的,记忆中,对父亲这个秘书,开始是觉得是好玩,一个小跟屁虫。父亲走到哪,他跟到哪。父亲早上上班,还没出门呢,他便早早候在楼下。 刚等父亲打开门,他的两只手便急着伸过来,接过父亲手里那发旧的公文包还有水杯。要是偶尔一次父亲忘了端水杯,他会一手提着公文包一手推门,小鬼似的钻进门来,冲屋子里左右望望,睡见杯子,忙忙走过去拿起。还要用手试一试,里面有没有水,是不是热的。 陈默在艺术单位,很少看到这种情况。艺术单位那些人,基本没啥规矩,也反感这些规矩。在他们眼里,只有艺术没有领导,加上单位领导又多是没有专业的人,所以陈默从参加工作起,就不知道该对领导尊重。别联手给领导出难题,将领导整得过分难堪就已不错。 现在好,西洋镜在她家里出现了。见有人像小兵侍候首长一样侍候着父亲,陈默的好奇心在小胸脯里涨得满满的,一双眼睛骨碌碌转在邓一川身上。 这样的镜头看多了,陈默心生纳闷,实在想不通,邓一川心里怎么想的,年纪轻轻一个人,看着也有头有脸,眉清目秀,聪明劲儿不在她之下,既不傻也不丑,还是海大高材生,学的又是她心里至高无上的哲学,怎么就情愿奴才一样跟着父亲呢? 后来陈默懂了,不只是邓一川,但凡他们那种单位的,个个都这样。 相比那些点头哈腰,见了领导恨不得摇尾乞怜的,邓一川还算有点骨头。至少见了父亲,他的腰是直的,没学她看到的那些个部局长,还有县区领导,一个个太监似的,见了她爸,恨不得将腰弓成九十度。 不管怎么,陈默对邓一川真实的印象是十分不好的。陈默野惯了,也觉得现在的年轻人应该跟她一样,有一种独立精神,至少不能为一个饭碗丢掉人格丢掉尊严。 “我们为自由而战,我们为理想而活。我们生下来,就为了心中那份光明。”陈默记起一首诗。上大学时写的,还在美院艺术节是高声朗诵过。当时她在台上深情朗诵的样子可是迷倒了不少男同胞的,当天晚上,她就收到三封情书。其中一封还有这样的句子:啊,你是漫漫黑夜里一盏灯,照亮了我迷茫的心。 还照亮呢,陈默才不想做电灯泡。于是毫不客气将那封信撕了,还给送她情诗的男人起了一个外号:北岛次二郞。意思是男生这种无病呻吟的情诗离她心目中的大诗人北岛差了不止一个档次。 很多个时候,陈默都在想,对这个来自穷乡僻壤的苦二代贫二代,是什么时候开始有感觉的呢? 在陈默最苦的日子里,她记起了两件事。一是某次她从省里回去,父亲正好在书房跟邓一川谈话,跟父亲打完招呼,顺手拉上书房门,陈默就忙着找零食吃。然后抱着电脑,坐沙发上打游戏。打着打着,突然听父亲跟邓一川吵了起来。父亲声音很大,像是发很大的火。 陈默忍不住,踮着脚尖轻轻到书房门口,她倒要听听,这个在吉东口碑很不错的邓一川,怎么激怒了父亲? 听半天,陈默才知道,父亲并不是被邓一川激怒的,而是被常务副市长王华伟激怒的。关于父亲跟常务副市长王华伟之间的矛盾,陈默一清二楚。早在父亲还不是市长的时候,二人之间,就像有深仇大恨一样。父亲击败排名在前的王华伟,出人意料地担任吉东市长,简直让王华伟要爆炸。 父亲担任市长第一天,就跟王华伟吵过一架,那天父亲回来,心情非常不好。甚至将火气撒她身上。 陈默听了会,原来是父亲一心想筹建清阳文化研究中心,想拿吉东历史文化名人c明代大学士陈清阳做活吉东的文化旅游产业。陈清阳在吉东留下一些古居,吉东最有名的古街古街,就是因陈清阳得名的。而陈清阳告老还乡后,并不在吉州城生活,他在吉州区下面的清阳镇一个叫棣水村的村子里过完了余生。 父亲担任市长后,在围绕吉东走什么路,以哪个产业为主等跟王华伟和田中和意见大不相同。田王二人仍然主张大兴房地产,尤其田中和,力主要将清阳街扒掉,还指派地产商吕四海,拿了一个清阳古街改建方案。陈默对那个文案不感兴趣,但父亲天天在家唠叨,她也就略知一二了。 总体讲,就是父亲是想将清阳古街保护下来,并将清阳古街跟清阳镇总体规划,充分得用棣棠村得天独厚的人文资源和幽静如世外桃源的自然环境,打造清阳文化,以清阳文化为载体,盘活吉东旅游资源,再对几大码头进行整修,全力发展吉东旅游业。 他的这个方案遭到王华伟和田中和的联手反对。田中和说:“旅游不是一天两天能见效的,现在吉东需要豪情,需要大干快上,需要各项经济指标翻番。”还说,“不是我田中和等不起,是吉东老百姓等不起。再等,我们就会成为全省倒数第一,到那个时候,我们怎么跟省委省府交待,怎么跟全吉东的老百姓交待?” 话说的很冠冕堂皇,但陈默知道,田中和就是看上清阳古街和棣棠村了,吕四海还有熊百发两人各谋一片,一个想将清阳古街改造成明清一条街,加上护城河那一块,联片后就能打造成吉东最奢华的商业购物区,还有美食一条街。而熊百发则想将棣棠村整体收购,开发高档别墅区。 说穿了,这两块地方,都是吉东的黄金地段,是开发商们垂涎已久的两大块肥肉。父亲却偏偏不跟他们同心,楞是不让地产商打两块地的主意。这便激怒了田中和了王华伟。 田中和跟王华伟那个时候还没跟父亲彻底撕破脸,但王华伟仗着做过多年的常务副市长,在吉东树大根深,就唆使下面各部门,联手跟陈原作对。要么不听指挥,要么嘴上说动,实际却不动。能推的推,能拖的拖,不能推不能拖的,就找各种借口各种理由讲难处。要么就跟陈原来最狠的一手,要钱。 有钱,就动。没钱,啥也动不了。 说白了,就是架空陈原,让陈原指挥不灵。 父亲发完火,陈默本想走开,忽然间又心血来潮,想听听邓一川怎么劝父亲? 邓一川听完父亲的牢骚,仍然用秘书那种像是征求又像是建议的语调说:“现在这个局面,的确对市长很不利。但指望一下两下搞好跟华伟市长这边的关系,我觉得也不现实。他这人,不但固执,而且容易记仇,容易把个人情绪带进工作里。加上有书记那边支持他,所以他对市长,就有些有恃无恐。” “他有恃无恐不是一天两天了,谁当市长他都这样。前任市长不正是让他这样排挤走的么?”陈原气乎乎地说。 “市长倒也用不着生太大气,依我看,现在我们应该分开下两棋。一盘,争取省里的支持,有些想法,可以先让省里高层感兴趣,然后再让省里压下来,到那个时候,华伟市长不听也由不得他。二呢,得从下面抓起。市长您对下面太严了,把一大批想跟说真话的人都吓跑了。不是他们不想干,而是有人不让他们干。这个时候市长就应该对他们亲和一点,跟他们打感情牌,争取把下面的人抓到手上,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行啊。这傻小子还有两下子。陈默听到这,兴趣忽然就浓了起来。以前她是从没听过邓一川谈工作的,心想就他,能谈出点啥?没想那天邓一川一席话,让她有耳目一新的感觉。 她便大着胆继续偷听下去。 没想父亲对邓一川的话,态度却是大为不同。父亲说:“下面这帮人,都让他们惯坏了,你对他们越好,他们越觉你软,越不把你放眼里。” 邓一川站起身,给父亲杯子里添满水,站父亲身边说:“市长说的对,下面这些人,毛病是不少,也的确不是一天两天形成的。所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但问题在于,组织人事归书记那边管,我们又不能把下面这批人全撤换掉。只能走迂回战术,一个个争取,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我想下面想干事的人还是很多。关键就是市长您得改变一下态度,市长太过严厉,反而让下面想接近您的人不敢接近,再让他们背后一拉拢,全又跑他们那边去了。” 站在外面的陈默真心替父亲急。她虽然不闻政治,表面上对父亲这个官,也不大放在眼里。但看着父亲迟迟打不开工作局面,也急。人家邓一川说的对啊,你整天脸拉得比二尺还长,哪个敢接近? 可父亲说:“想让我陈原改变,门都没。我就一条,强推,推不下去也要推。实在不行,我就如实将情况反映上去,请求省里更换书记。” “这”邓一川不敢说下去了。 那天邓一川虽然就说了这么多,但这些话,让从来不关心政治的陈默对他有了新看法。陈默第一次发现,这个看似跟屁虫一样的小秘书,脑子里还是有点政治智慧的。 还有一次,父亲随手将一份材料递给她,说让她学学。陈默无聊地打开,材料是邓一川写的,一看就是按父亲的思路对清阳古街还有棣棠村的一些建设性构想。 从来不看这类材料的陈默,居然被邓一川那份材料迷住了。这家伙细究起来,果真不简单啊。材料里谈到的,既有高瞻远瞩的一些战略构想,更有操作性极强的细节和措施,竟把陈默看得也激情勃勃起来。 事实证明,如果当初父亲听了邓一川的,按邓一川说的这种战术走,父亲在吉东的工作,不会那么不顺利。父亲的结局,也不会是这样。 说白了,父亲是被自己的固执害的。他太高看自己了。 曲高和寡。陈默给父亲四个字。 打那天起,陈默对邓一川,不再像以前那样蛮横无理了。偶尔见了面,甚至还期望邓一川能坐下来,多跟他谈谈。 但这个傻子,一到了她面前,马上就变得笨拙。那张在父亲面前敢言敢说的嘴,到她这儿,就只剩了传达圣旨一个功能。这也是市长叮嘱的,那也是市长交待过的。好像他跑来,就一个目的,当他们父女间的传话筒。 尤其是他还代父亲教训她,要她在感情方面,说穿了就是私生活方面,检点一些。 呸。你有什么资格找我说这些?刚刚有点的好感,又让愚蠢的邓一川给弄尽了。陈默简单要恨死这头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7章 什么是恋爱,你懂么? 小÷说c网 】,♂小÷说c网 】, 古风的叙述有点混乱而无序,有时候甚至前言不搭后语,很多时间和地点都搞错了。 但有一样东西是真的,那就是,陈默完全被自己搞乱了。 她搞不清对邓一川生出的这种感觉到底是爱还是别的,她跟古风说,那个阶段她很痛苦,她不知道自己是谁,在哪里。她感觉一切都颠倒了,她怎么会喜欢上邓一川呢,不可能的。 陈默亲口告诉古风,她最看不上的,是邓一川身上的那种农民气息。比如到她家,不敢堂堂正正坐沙发,总是在客厅边上一小方登上坐下,而且身子永远坐不踏实,就像一根绷紧了的发条,老想着弹起来。她知道邓一川是在随时准备为父亲和她一家人服务。但她不觉得这是一种优点,她认为人可以活得理直气壮一些,没必要把察言观色这种东西当作生存本事。 古风笑而不语。 陈默说多了,她会冷冷地回上一句:“你可以那么想,但邓一川不能。” “为什么不能?”古风大声问。 “因为你是市长女儿,他不是,他得活下去,而且也想活得好一点。” “想活好一点就可以不要尊严啊,知道吗,更多时候我看他像一条走狗。” “是,走狗,但生活中有几个人可以不是走狗?”古风这样回答,说完又问:“尊严是什么,你以为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可以要那东西吗?” 陈默被问住了,但又不服输,她道:“我不管,我就要他有。” “不讲理。” 对,不讲理。说到现在,邓一川认为,古风这三个简单的字,将陈默的性格给完全总结出来了。 “我要是她,我也可以不讲理。”邓一川这样跟古风说。 古风不让邓一川打断她。 “你别插话,我怕你把我思路打乱。知道不,我说的这些,并不全是她告诉我的,更多,是我判断和分析出来的。你一搅,我自己就乱了。” “分析?”邓一川吃了一惊,他以为这些话,都是陈默亲口告诉过古风的。 古风说怎么可能,她们两个在一起时间并不多,陈默也不想把所有细节都告诉她。她只是凭借着女人的细腻,还有女人对爱的独有的感受,去帮邓一川分析,判断。 “我必须把她搞清楚,不然,救不了她。”古风后来说。 邓一川就不敢再插话,竖起耳朵听着。可听来听去,他还是如坠雾云中,古风无非是想证明一点,陈默是爱他的,曾经是想嫁给他的。可他对陈默的爱毫无知觉。或者知道了装不知道。尤其他娶了章小萱,更加伤害了陈默。 这是陈默第二次爱上画家祁晋并怀孕的直接理由。 邓一川暗暗叫了一声,天啊,他竟成了罪魁祸首。 古风说,如果陈默第一次打了胎,跟那个叫秦万石的老色鬼分手后,陈原同意她回到吉东,一家人生活在一起,结果可能会是另一番样子。 可自私的陈原,嘴上时时说为了女儿好,其实内心里一点没把女儿当回事。而且叶芝这件事上也是帮凶。叶芝也不同意陈默回到吉东。她的理由虽然跟陈原不一样,说是吉东没啥发展前途,宁可送陈默去北京去上海这样的大城市,也不要让陈默窝囊在吉东这种小地方。 “他们只想到了自己,或者只想到了陈默以后的发展,但忽略了最不该忽略的一样东西,那就是默默开始关注你了。你知道的,默默到现在都没恋爱过,虽然跟两个男人有过那种关系,而且都怀了孕,但那不叫恋爱,不叫。我是女人,我太懂女人。她那是糟践自己。但对你,她却是动了心啊。女人对一个男人动心,你知道是什么滋味吗?” 邓一川摇头,说不知道。 古风说:“你当然不知道,因为你也没恋爱过。” 邓一川一楞,刚要张口否认,古风又说:“别打岔,你那不叫恋爱,你对小萱动过心吗,你有过那种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焦灼感急迫感吗?” 邓一川又说没有。 古风说:“不用你说我也知道,你娶章小萱,压根就不是为了爱情。而是” 古风看着邓一川,没将话讲完。生怕后面的话伤着邓一川。可邓一川想搞清楚,问:“是什么?” 古风一生气,就说:“你是为了讨好叶芝,进而讨好陈原。” 邓一川忽然就不说话了,脸也沉下来。心里反复响出一个声音,是吗,真的是吗? 古风倒是利落,道:“一川你不用想了,你是怎样一个人,别人或许了解不透,但想瞒我,难。政治婚姻,你想借助婚姻改变自己,给自己一个大靠山。本来你可以走得更好些,直接娶了默默,但你太过自卑,不敢,所以退而求其次。” 邓一川心里轰一声。古风把别人从没讲出来的话讲了出来,这样直白,这样冷酷,给他一点脸面也不留。 这个问题邓一川也想过许久,反复问自己,当初怎么会看上章小萱,怎么会那么容易答应叶芝?是她漂亮吗,性感吗,都不是。答案就在心里,但他一直说不出口。没想,现在古风残酷地把这一事实道了出来。 邓一川感觉有种被古风击穿的味道。 古风见他头垂得更低,整个人变了样。又道:“一川你也别多想,这事我能理解你,婚姻不都是因爱才有的,很多人眼里,它其实更接近交易。你做的没错,错在你选错了人。” 邓一川被古风说的越发羞愧,他这婚姻,真是败得一塌糊涂,他都不知道该给自己怎么交待。 古风又换了话头,继续说起了陈默。 邓一川这才知道,陈默变成现在这样,他的确罪不可怒。 陈默起初是看不起邓一川的,不只是嫌他在父亲面前太卑微,太没自己。更嫌他身上那股没脱干净的农民味。包括他几天穿同一件衬衣,一双皮鞋穿一个多月还不换。在陈默看来,男人的清爽比什么都重要。一个爱干净的男人,才知道爱生活,才知道疼爱女人。 后来陈默才知道,邓一川还有一个妹妹,正在读大学,他的工资要用来交妹妹邓一简学费。还要养活乡下的父母,救济穷亲戚。这点上陈默就原谅了邓一川。 随后陈默又发现,邓一川乱交友。尤其他视为宝贝的两个发小,卢愕跟范伍健,都是什么样的人啊,可他还捧在手心里当宝贝。一而再再而三地通过父亲陈原,给这两人找生意拉关系。陈默依据这个,就断定邓一川这辈子完了,不可能有大出息。 但是陈默真想忘掉邓一川,却有点难。这很令她惊讶,陈默什么时候对男人有过重视啊,包括跟她睡了两年之久的秦万石,那也只是睡而已。要说心里有他,狗屁,怎么可能? 陈默才不会傻到把自己捆绑在哪个男人身上呢。她对男人的看法就是,这是一群世界上最脏的动物,他们表面上个个光彩,嘴里也全是冠冕堂皇的漂亮话,但内骨子里,却一个个自私,虚伪透顶,根本不可托付终生。她跟秦万石睡觉,完全不带感情色彩。一来是秦万石这老男人,有点才,陈默喜欢他的画,也喜欢听他谈画。二来嘛,是秦万石老婆老是拿怪模怪样的眼神看她,好像随时随刻,她就会从这女人手里抢走秦万石。 陈默是那种你不怀疑我,我能跟你掏心窝子,你越怀疑我,我越让你难受的女人。她主动偎身给秦万石,就因有天晚上她找秦万石学画,是在画室里,秦万石还没开始讲呢,他老婆突然闯进来,还带了两个老女人。一看那架势,陈默就知道,这女人干啥来了。 好啊,抓奸抓我陈默头上了。陈默一激动,就冲秦万石老婆说了句不该说的话:“你是不是觉得,你男人长的是金枪,是个女人就想让他上?” 这话差点噎住了秦万石老婆。不过这女人也不是个善茬,奸没抓成,让她颇有些失望,陈默又拿这样恶毒的话来损她,女人也怒了,冲陈默骂了声婊子。这两个字骂的真不应该。 陈默是谁啊,且不说她是市长陈原的女儿,就凭她长相,她的才华,能让人骂成是婊子? “好吧,既然你喜欢让我当婊子,我就当一次给你看。”陈默说着,竟当秦万石老婆面,走向秦万石,将自己丰满无比的身子软软往秦万石身上一靠,还说了句怪话:“亲,你现在就告诉她几个,我在你身子底下有多骚,有多浪,也好让她几个知道,女人应该是啥样的。” 这话差点没把秦老头吓死。 秦万石一把推开她:“小默你干啥,在我面前你规矩点,我可不是那种人。” 秦万石不说这句,一切可能还不会发生。秦万石一说这句,两人之间的孽缘就注定就要结下了。 “怎么,敢作不敢承认啊,你趴在我身上的时候咋不这么说?” “秦万石,你” 秦万石老婆哪能受得了这些,也不管真假,忽地扑过去,一双干瘪的长满了老人斑的枯手像老鹰爪子一样展开,奋力无比地就朝秦万里那张苍老的脸上抓过去。 陈默哈哈笑着,拿起自己的坤包,扬长而去。 秦万里那次真是被抓惨了,不只是他老婆抓,老婆叫去的两个同伴也扑上来,一齐抓。抓得秦万里两个月都没能出得了门。 陈默觉得好玩,好玩极了。为了补偿,她就扒光自己,让秦万石睡了一次。 怕是没人相信,陈默跟秦万石,只有那一次。秦万石以为得手了,隔三间五就叫她,陈默笑说:“是不是脸上又痒了,又想让抓?” 秦万石就吓得把话头收了回去。 至于陈原和叶芝说的,陈默跟这个老男人鬼混许久,那是陈默为了气父母,故意在他们面前表演的。 可就那一次,也让陈默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陈默哪能想到,老家伙枪法那么中,一次就给把孽造下了。 她还以为,秦万石这个年龄的男人,早没那功能了呢。 至于后来再跟那个叫祁晋的中年男人,则是因了邓一川和章小萱。 邓一川犯了两个错误。一是不该漠视陈默内心的变化。二是不该跟章小萱谈这场荒唐的恋爱,更不该结婚。 那个时候,陈默内心里已经对邓一川有了一种好奇,一种暗暗的依赖。她瞒着邓一川,还偷偷看过邓一川早期文联工作时发表过的那此散文和小说呢。虽然写得也算烂,但陈默还是咬着牙看完了。看完后还得出这样一个结论,这男人有点小才,要是开发好,说不定也能结出个大果来。 可哪知,她还没来及开发呢,别人已经踏足而来。 这人要换别的女人,陈默或许还会采取些措施。比如设法阻止啊,比如蛮横地搅局啊,总之,只要她想阻挠,邓一川就不可能跟别的女人恋什么爱,更甭谈结婚。 但这个女人是章小萱。 天啊,是章小萱。 已经让陈默有点小动心的男人邓一川,竟然找了这样一个低俗不堪的女人来恶心她,陈默哪能忍受。 她连阻挠的兴趣都没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8章 不简单的章小萱 小÷说c网 】,♂小÷说c网 】, 陈默向来坚信,你的朋友圈是什么样的人,你就是什么样的人。尽管她的圈子中也不乏人渣,但人渣跟人渣是不同的。有些人虽然某些方面渣,但在别的方面,还很有过人之处,更有让人值得借鉴值得学习的地方。 比如老色鬼兼老混蛋秦万石,男女关系上确实很烂,拿女人不当女人,只当泄欲工具。但他有才啊。你可以说他人品掉到西海大峡谷底了,但他的才品c画品,却能攀到喜马拉雅顶上去。 陈默跟老家伙有那么一晚,也不是只为了报复,坦率讲,对老家伙的才情还有画情,她真是膜拜的。 可章小萱这女人,却是一渣到底,渣到没一点让人觉得还行的地方。 陈默并不是认识邓一川或者对邓一川有那种隐隐约约的感觉后才反感章小萱的,而是打小就有。 小时候,陈默家的日子并不好过,尤其父亲犯错误,被贬到林场去那一年,她们娘俩的生活甚至称得上贫困交加。母亲虽然当老师,有一份工资,但她姥姥姥爷还活着,姥姥又常年有病。所以母亲叶芝一大半的薪水,就花在两位老人身上了。 而章永森家的情况却恰恰相反,在陈默跟母亲人生最为暗淡也最是捉襟见肘的时候,章永森家的日子却非常了得。章小萱比陈默小一岁多一点。记忆中,叶绿每次带着章小萱来她家,章小萱总要拿很多好吃的好玩的馋她,却又不给她。 那个时候的陈默小,不懂事,并不知道别人的东西不能要。有时被章小萱诱惑极了,她会蛮横无理地一把抢夺过来,不管三七二十一,是吃的先丢进嘴里,是玩的先痛痛快快玩儿上一场。 导致的结果就是被母亲狠狠教训一顿。因为这种时候,章小萱会扯上她小母猪般的粗野嗓子,发出被整个世界蹂躙了的声音。哪有那么夸张啊,顶多也就一块糖果,或者一个塑料小玩具,至于小小年纪就把嗓子扯成中年女人的? 后来陈默才知道,章小萱是故意。 这女人的心计打小就有,比如她会变着法子讨叶芝的好,让叶芝觉得她永远是个乖乖女,反而对自己女儿地远给不了那么好的评价。 还比如,她特别会在人多的时候表演自己,按现在的说法就叫作秀。大人们在一起时,总爱夸谁家孩子聪明,谁家孩子会背唐诗宋词。陈默打小烦这些,就算会背,也永远不会在大人面前像只鹦鹅一样拿笨拙的舌头去讨巧。 章小萱却不。记忆中章小萱小时最爱做的事,就是在若干家长面前表演了。什么鹅c鹅c鹅,曲项向天歌,白毛浮绿水,红掌拨清波。什么白日依山尽,黄河入海流等。大人们在对章小萱的夸赞里,免不了要对陈默流露出一些遗憾。而她母亲叶芝,为此会整夜睡不着。叶芝想不通的是,自己女儿咋就没有妹妹女儿那样简本聪明呢,论付出的心血,叶芝认为是妹妹叶绿的好几倍。 当然,小时候的事,就算再过分,也不可能在陈默心上留下那样深的痕迹,更不可能成为她厌恶憎恨一个人的理由。 真正讨厌章小萱,是在她上了大学,并对人生有了基本性体验以后。 陈默认为,章小萱身上最渣的,就是这女人太过虚伪,太过阴险。她的虚伪和阴险有时到了让人恐怖的程度。 还有,这女人虚荣心太强。女人适当有点虚荣心,是好事,可以让女人活得更有女人味。但虚荣心变得没有节制,永远也填不满时,女人就贱了。 章小萱事事跟她攀比,但凡比不过的地方,就暗中造谣。比如考大学,章小萱合计下来三百分都没拿到,陈默却轻松地上了中央美院。章小萱不说自己不用功,逢人便说,人家是领导干部家子女,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啥也不用操心,哪像她啊,整天还得为学费发愁。 她发过愁吗? 单是母亲叶芝背着陈原和她给到叶绿母女手里的钱,就足够维持她们娘俩的生活了。其实她是一进入中学,就跟男生谈恋爱。陈默性格烈,长得也似乎没她那么水灵,加上陈默中学时期从不用化妆品,更不会穿什么时尚衣服。 章小萱学习上服不过她,就在化妆c穿着等方面跟她决高低。到后来,就以有多少男生向她献殷勤多少男生给她拿书包买零食,甚至为她打架,来压倒陈默。 有件事陈默一直没跟母亲叶芝讲过,当然也不可能跟姨妈叶绿去讲。章小萱高一的时候就流过产,流完产后还失学三个月。那段日子她父亲章永森跟母亲叶绿正在打离婚,闹得非常厉害,谁也顾不上她。后来是校长找到陈原,悄悄告诉陈原,陈原瞒着叶芝,才又把章小萱弄进学校的。 至于后来她到公园卖门票,为了换个好岗位,跟公园管理处主任发生的那些事,陈默真是懒得提。 可就是这样一个女人,听到她怀了孕后竟跑母亲叶芝面前,大为惊讶地说:“天呀,默默怎么能这样,做女人是要讲清白的啊,她还没结婚,男朋友都没谈,这要是传出去,以后还怎么活?” 听听,这就是她在叶芝面前说过的话! 陈默坚信,母亲叶芝有些事上所以对她那么苛刻那么狠,不能说跟章小萱背后教唆没啥关系。 世间最亲的姐妹,其实也是最大的敌人。这是陈默快要三十岁时才明白过来的事。活教材就是母亲叶芝跟小姨叶绿。表 面看,俩姊妹那个亲热,那个团结,但暗中,却是一生中最最较劲的人。 叶芝断然不许自己女儿在任何一点上输给叶绿的女儿。不论修养c学识还是谈吐,就连最细小的地方,生活中那些细枝末叶的事,叶芝都不许女儿输给章小萱。比如陈默脸上比章小萱脸上多出一颗痣,母亲叶芝就会表现得非常心烦,转不少弯花很多小心思要帮陈默把这颗痣拿掉。 母亲其实是输不起的。这点,也是很久以后陈默才知道。 但那个时候,她没有这样理解母亲,甚至都有点不懂母亲。总觉得母亲对叶绿还有侄女章小萱关心得有点离谱。 有段时间,陈默看得出,母亲是想把她介绍给邓一川,为些还连着给她和邓一川创造机会。陈默心里只有好笑。 怎么可能呢,让她跟一个呆板教条c没有情趣,只知道规矩,说话做事都要看她父亲眼色,甚至在母亲叶芝和她面前都不敢大声讲话的男人在一起,母亲安的什么心? 陈默心目中的男人,不但要有才,更要有血性,更要有诗意。懂得生活且会生活,她才不要跟一个唯唯诺诺浑身上下除了服从什么也找不到的男人恋什么爱呢。 所以父亲坚决反对并用绝对的权威将母亲本不该动的错误念头给灭掉时,她心里是痛快的,还是觉得父亲懂她。 可陈默决然没有想到,当母亲将章小萱带到家,并郑重其事介绍给邓一川时,她的心竟意外地产生了疼痛。那是从没有过的。长这么大,她的心什么时候疼过? 就算小时候父亲不在身边,将她和母亲丢在那个小镇上,母女俩常常被生活逼得没有活路时,她的心也不是疼,只是茫然,只是无助,只是一种有父亲而不得见不得依靠的孤独感。 这种感觉跟疼是不一样的。 可当她看到章小萱在邓一川面前卖弄风骚,邓一川一双涉世未深的眼睛快要被狐狸一般的章小萱迷住时,她竟破天荒地有了失重感。 开始她觉得那不是爱情,怎么可能呢,纯粹笑话嘛。可是慢慢,问题就严重了。 人其实是不懂爱情的,甭看我们讨论起爱情来,说的一个比一个美妙,一个比一个在行,但太多的人,当爱情悄然来临时,却连最基本的感觉都没有。 陈默就是这样。她哪里想得到这他妈就是爱情,爱情这龟孙子还有这种扯淡的方式? “滚犊子。”她骂了一句。继续看母亲像推销处理品一样卖力地把章小萱推销给邓一川。 直到有一天,在她家楼下,她看到章小萱像只欢快的小野鸡,一只手搂着邓一川腰,另只手吊在邓一川膀子上,两人叽叽喳喳走过她身边。跟她擦身而过的时候,章小萱像是突然发现她,眼里的火苗一跳:“默默啊,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吃冰激凌?” 陈默心里咯噔一声。 那一刻她的心忽然就疼了,她能听到心的某个地方被撞断的声音,很脆,很尖利。她本来想冲章小萱那张故意渗满了幸福的脸上涂一层不屑。可话出口却变成:“邓一川你这是干什么,秀恩爱也轮不到跑我家秀啊?” 邓一川那天的脸上掠过一道白,陈默看得很清楚,真的是白。陈默本来以为,邓一川会迅速将章小萱挽着的胳膊抽出来,讪讪地跟她解释句什么。可没有。邓一川竟然伸过一只手,握在章小萱白的有几分苍凉的右手上:“小萱想吃冰激凌,我带她到那边去买。” “我吐。”陈默草草地丢下这句,以为在章小萱面前占了上风,可当她仓惶逃进自己屋子时,竟发现自己眼里有了止不住的酸泪。 是酸泪。 那一刻,陈默突然明白,她其实是很在乎邓一川这王八蛋的。那么在乎。可邓一川这王八蛋,竟然带着章小萱去吃冰激凌! 爱情来得那样措手不及,以至于让她根本看不清颜色。她在心里一遍遍否认着,这不是爱情,绝不是。可她没想到,越是这样否定,那种叫做爱情的东西竟越是顽固,以至于最后她不得不痛彻心扉地骂出:“邓一川你这是作死啊。” 章小萱像是吃透了她心思,那段时间,章小萱还有叶绿有事没事来她家。仿佛两家关系很亲密似的。来了,叶绿缠着母亲叶芝,不停地夸邓一川,说陈原对他这好那好,他在陈原面前多乖多积极。章小萱倒是不夸,但她常常拿出一些小玩意,说这是一川送我的。这项链是一川买的,这玉佩是一川海州开会时有人送的。 更可气的,章小萱在她家洗澡,她以为卫生间没人,推门进去,章小萱赤裸着身子,说:“我没用你家沐浴液,一川叮嘱我,女人要对自己细心一点。他托朋友从韩国买了两套化妆品,说这牌子的沐浴液最适合我了。” 说着话,也不管她脸变成了啥样,竟然裸着身子走过来,贴近她:“默默你摸摸,我的皮肤是不是比以前滑了?”陈默那个恶心啊,恨不能一把撕住她两颗不知羞耻的奶子,将章小萱扔出她家卫生间去。 陈默正恶心着呢,章小萱又说:“默默你瞧瞧我的胸,比以前坚挺了许多呢,我看着都羞。唉,这个一川啊,就像个贪嘴的孩子” 陈默眼前一黑,直觉着自己被章小萱这个心机婊给击倒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9章 邓一川听不下去了 小÷说c网 】,♂小÷说c网 】, 古风阿姨说的这一切,几乎将邓一川颠覆。 邓一川在心里一遍遍说,不可能,这绝不可能! 怎么会呢?默默居然爱他!这简直就是天方夜谭嘛。 邓一川就算把过去的事儿全翻遍,也不可能从中找一丝爱的痕迹。还是那句老话,记忆中的陈默,除了挖苦他讽刺他,变着法子戏耍他,哪有一点点爱的表示? 可古风阿姨说,这就是爱。 “你不懂的,一川你真的不懂女人,尤其不懂默默这样的孩子。” 邓一川几乎要崩溃了,这样的女人,天下哪个男人能懂? 都说女人是简单的,有时候她们一个眼神,便能让你读懂她们的心。又都说女人是世上最最复杂的,你跟她过了一辈子,也未必能走到她心里去。 邓一川承认,他当秘书行,了解女人,真还差大半截。 但事已至此,了解了又能如何?莫非他跟陈默,还能回到原先去? 古风阿姨又道出一件事,极为残酷的一件事,邓一川几乎就撑不住了。 陈默被人暗算过! 她失去了成为母亲的那个功能! 古风阿姨说,起初她也不知道,陈默一直不肯跟她讲,这孩子把这么大的悲苦压在心里,就是不肯讲出来。直到这次,她将陈默接回自己家旧房子,多次追问下,陈默才断断续续告诉了她。 罪魁祸首居然是秦万石老婆! 不只是陈默没想到,就连古风,也觉不可思议。 一个女人,一个有家有孩子的女人,上了年纪的女人,怎么能那么狠呢? “还记得第一次默默去上海打胎吗?”古风问邓一川。 邓一川点头,表示知道。 “问题就出在那次。”古风说。 陈默自以为自己很辣,给老混蛋秦万石提出了一个苛刻条件,让他老婆陪她去上海堕胎。陈默想,秦万石就算再不近人情,也不会答应这条件,他老婆更不会。没想,秦万石老婆竟然非常痛快地答应了。就像母亲带着自己女儿,去做一件很贴心的事。 一路上,秦万石老婆确也做到了贴心。不管陈默提啥要求,她都尽心尽力去满足,没有一句怨言,也不说一句过分话。这个老女人用一种非常克制非常友好的方式,麻痹了陈默。让陈默有一种得胜似的喜悦感。 你男人造的孽,要你来偿还。 陈默当时就这么想的。每每看见秦万石老婆在她各种各样刁难下仍然面露温和笑容,一点都不动怒的样子,陈默还想,这女人真是废物一个啊,用这种手段来挽救婚姻,有意思吗? 当她跟着秦万石老婆来到医院,躺在手术床上时,心里并没多少痛苦,反倒有一种报复的快感。她让秦万石老婆给她脱内裤,帮她换纸巾,秦万石老婆都一一照做了。到后来,她被这女人的耐心还有大度折服,心里甚至同情起她来。 从上海回来,陈默的确实现了自己诺言。她曾答应秦万石,只要他老婆陪她去堕胎,他们之间就两清,她再也不可能纠缠他,不跟他有任何的瓜葛。 陈默离开省城,一心想回到吉东,就是为了彻底地忘掉这个男人。 这中间她压根不知道老女人在上海跟她动了什么手脚。 直到二次怀孕,是跟那个叫祁晋的男人。在母亲还有古风的一再劝说下,二次去了上海。在另一家医院,她一个人去的,古风当时要陪她,陈默坚决不肯,她没有理由折腾古风,孩子又不是沈子鱼怀给她的。她本想旧法炮制,可姓祁的不老婆,他把两任老婆都离了。陈默找不到出气筒,只能一个人去。 第二次躺上手术台时,戴眼镜的医生认真给她做了检查,然后惊讶地说:“真想不到你还能怀孕。” 陈默一骨碌翻起身,问戴眼镜的女医生这话什么意思? 女医生推了下眼镜,说:“我检查过你的子宫壁,你以前刮过宫吧?” 陈默大大方方地承认,刮过。 “你遇到了一个狠毒的医生。”女医生说。 “什么意思?”陈默还是不理解。 女医生认真望住她,看了很久,才说:“她差点给你做了绝育手术,这是我见过的最残忍的一例,她把你子宫壁刮得几乎要穿裂了,很明显,她是不想让你再怀孕。” “啊?”陈默惊得从手术床上跳下来,细问到底怎么回事? 戴眼镜的女医生不耐烦地说:“还能怎么回事,她用精妙的刀子,将你做母亲的权力一层层剥掉。这家伙刀法真好,居然没穿破,这是我见过的最妙的刀术,可惜用错了地方。” 然后又问:“你还想刮么?” 陈默说你能不能讲得更清楚点? 女医生说可以:“我建议这次你别做了,这是你最后一次做母亲的机会,要是今天我一刀下去,你这辈子都不可能再怀孕。” “啊?” 二次堕胎,陈默的确是做过一番激烈思想斗争的。得知第一次那位看着敦厚的中年女医生在秦万石老婆授意下,在她身上做了手脚,将她成为母亲的权力剥夺掉时,她才知道什么是狠。 跟秦万石老婆比起来,她算什么狠啊,她那点小伎俩,几乎要成了人家的笑话。戴眼镜的女医生再三劝她,保住这孩子,这将是她最后一次机会。不管换了怎样的医生来,摘掉这个孩子,再让她有怀孕的可能,纯粹是笑话。 “认真考虑一下,毕竟你还很年轻。”女医生又说。 陈默在手术床上哭得稀里哗啦,她压根不想要这个孩子,她压根就没喜欢过姓祁的那个臭男人,所以跟他上床,完全是报复母亲,没想到,最后报复之剑,还在落在了她身上。 那一刻陈默想,如果孩子是邓一川的,她会毫不犹豫地提起裤子走出手术室,离开可恶的上海回到吉东,回到邓一川身边。 可邓一川在哪? 陈默告诉古风,那天她先走出了手术室,戴眼镜的女医生真是菩萨心肠,让她考虑好再来找她。陈默不知怎么考虑,这事她肯定不能讲给母亲叶芝,一想母亲逼她打胎的那张脸,还有在叶绿和章小萱面前那种殷勤的样子,她就想拿手术刀把自己捅死。 自然也不能告诉古风,那个时候陈默认定,古风是叶芝的帮凶,是联手想掐死她的人。 思来想去,只能将电话打给邓一川。陈默甚至想,要是邓一川稍稍流露出那么一点意思,她马上就从冰冷的上海飞到吉东去。她再也不挖苦邓一川了,再也不讽刺他,她要明明白白告诉他:“邓一川,你娶了我吧,不要再在别的女人身上瞎耽误工夫了。” 她甚至虚妄地不合实际地想,假如邓一川不太在乎,她要把肚子里这个孩子生下来。她才不管是谁怀给她的呢,她就拿他当跟邓一川的孩子。 她此生不能没有孩子,不能! 那个冬天,上海实在是太阴冷了。陈默是拨通了邓一川电话,在她的一片期盼中,邓一川说话了:“默默你做完了是吧,休息两天,回来吧,以后别再任性了,别再惹市长和阿姨生气,他们为你,不知多少心呢。默默你要理解父母,不能老由着性子” “我靠!”陈默曝了句粗。那一刻,陈默恨不得将电话砸掉。邓一川你什么东西啊,除了替他们说教,你还会什么?我由着性子,我折腾他们? 那又是谁来折腾我呢? 那个电话最终成了陈默决定打掉孩子的理由。二次躺上手术台的时候,陈默的心死了,真的死了。 那个曾经在她心里挣扎来挣扎去的邓一川,也彻底死了! 邓一川的心在一点点碎掉。他看见,大片大片的血。渗开在往事里,了渗开在他c章小萱还有陈默三个人之间。 “不,不是这样!”未等古风讲完,邓一川就大叫。 真的不是这样,不是! 可到底是哪样呢? 邓一川无法回答。 邓一川离开古风,再次回到大学城古风那个已显破旧的家里。 陈默昏昏欲睡。邓一川扑过去,一把抓住陈默,心里大喊了一声:“默默!” 陈默睁开惺忪的眼睛,有点陌生地看住邓一川。 “你谁啊?”她无力地问了一声。 “我是一川,邓一川啊。”邓一川大声回答。 “邓一川,笑话,你跑来做什么?” 见陈默神思又变得恍惚,邓一川不管不顾地抱起她:“陈默,我要你好起来,要你回到以前的样子,默默,你听得到吗?” “放下我。”陈默挣扎着说了一声。 邓一川放下陈默,跑过去就拉开窗帘:“默默你不要怕,今天起,我陪在你身边,我哪也不去,陪着你好吗?” 一道强烈的光从窗户里泄进来,打在陈默脸上。刚才还能认出邓一川的陈默突然变脸:“别打开,别打开,我不要他们从窗户里飞进来。” 邓一川听不进去,仍就固执地往开里拉窗帘,光线比刚才强烈了许多,不只是沙发上,就连地板上,茶几上,还有电视柜边上的那盆已经枯萎了的花上,也洒满了阳光。 突然,陈默扑过去,照中邓一川的手就咬了一口:“你个骗子,你个流氓,干嘛要打开窗户?”一边骂,一边惊恐万分地合上窗帘。 等邓一川发现又不对劲时,陈默已缩在窗户一角,整个身子哆嗦着。嘴里不停地说:“不,我不要看见他们,他们想害死我爸,想杀死我妈,我要爸妈好好的,我手里什么证据也没有,爸爸什么也没交给我,真的没。我要离开吉东,离开海州,我啥也不知道,啥也不知道,你们不要逼我了。” 邓一川走过去,想尝试着抱住她,让她不要再恐惧。陈默一双眼睛忽然露出凶光:“你别过来,你过来我就跳下去。”说着,真的扒住窗户,做出要跳的姿势。 邓一川吓坏了。他不知道陈默是在装还是真的变成了这样。他的心拿刀子绞着,一边唤着陈默的名字,一边想劝她到卧室去。陈默见他想靠近,猛地抓起花盆里一把剪子,冲他大吼:“你走开,从我眼前消失,我不要你来管我,不要!” 邓一川吓傻了。他相信陈默不是装的。古风说的对,陈默现在是一会清醒一会犯病。清醒时,一双眼睛呆呆地看着邓一川,像是在研究他是谁。一旦犯起病来,马上就又变得疯疯癫癫。要么说有人要杀她,要么就喊,她啥也不知道,陈原啥也没交给她,求他们放过她,还有放过她母亲。 虽然邓一川不知道,陈默失踪的这段时间,究竟发生过什么,但从陈默反复无常的表现看,这段日子,她定是经历了不堪经历的。 而且邓一川坚信,陈原进去之前,一定有什么重要的东西交给陈默。而对方,正是奔这个而来。 邓一川告诉古风,他决计留在省城,一定要想办法医好陈默。 “不能去上海,我就带她去北京。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她这样,撒手不管。”他这样跟古风说。 古风欣慰地说:“一川你总算明白了过来,默默现在需要你,你不能丢下她不管。” 邓一川坚定地说:“放心吧阿姨,就算我工作不要,也不会不管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0章 伊浅秋坚决不同意 小÷说c网 】,♂小÷说c网 】, 伊浅秋连着给邓一川打了几通电话,催促邓一川回去。 “一川,你抓紧回来,国家文物局要对吉东博物馆申报国家二级博物馆做评定验收,这工作你知道的,头绪很多,省里市里都很重视,我们得抓紧对馆里的工作做一次复查,还要跟北京来的专家做交流” 伊浅秋话还没说完,邓一川就挂了电话,他正在给陈默煨汤。陈默又感冒了,咳嗽不停,身体也在发烧。每每听到陈默剧烈的咳嗽声,他心里就山摇地动,哪还有心思听伊浅秋说这些。 他跟伊浅秋就一句话,他有事走不开,要请假。 伊浅秋说一川你不能这样,你刚来博物馆,就连着请假,别人怎么看? 邓一川说爱咋看咋看,他现在管不了那么多。 伊浅秋一再问:“一川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邓一川苦笑一声,说没事。 伊浅秋不信,又问陈默怎么样了?邓一川居然说:“她变成现在这样,不正是你想看到的吗?” 伊浅秋一楞,紧着又说:“一川你别这样说,我知道她在你心里位置很重,可一川你要想想,你现在的处境还有身份,有什么事咱回来再商量,好不?” “身份?”邓一川冷冷一笑,没再多说什么,又将电话挂了。 伊浅秋等了两天,仍不见邓一川回去。打电话他又不接,一急,竟给追到省城来了。 伊浅秋居然知道陈默住在什么地方,径直就找到了大学城这边。邓一川感觉这事有点奇怪,不解地盯住伊浅秋,想问个明白。 伊浅秋笑了笑,道:“看什么看,难道只许你来省城,别人不许来?” “这事没那么简单吧,省城谁都可以来,但馆长怎么知道陈默住在这边呢?” 伊浅秋脸色动了动,有些事邓一川的确不知道,暂时也不能让他知道。人知道的越多,其实越不好,这是伊浅秋涉足官场后越来越明白过来的一个道理。可惜明白过来后,已经晚了。 她现在就陷在这困境中,脱不出来。 伊浅秋避开这话头,问:“陈默好点没?” 邓一川却不依不饶,又问:“告诉我,怎么知道陈默在这儿?” “一川你别固执,世界这么小,想找个人还不简单?”说话间,她的头歪了一下,扮个怪相,眼角扬起一 邓一川发现,离开了吉东,离开博物馆,伊浅秋身上那层官味不见了,样子显出几分可爱。 但他真是没心顾及这些,仍然有点不放心地将疑问扫在伊浅秋脸上。 伊浅秋说:“得,一川你疑心也别太重,陈默变成这样,大家心里都不好受,我这次来,一是催你回去,二来,也想看看她。” “这不可以。”邓一川坚硬地拒绝,同时又道,“你也别拿馆长的身份来压我,我真回不去。” 伊浅秋不说什么了,有点尴尬地看住邓一川。 两人是在小区外,马路边。伊浅秋抬起眼来,四下瞅了瞅:“怎么,就站着说话啊,不让我上楼可以,总得找个地方请我喝杯咖啡吧?” 伊浅秋话说得很自然,邓一川也听不出有什么陷阱。这段时间他的神经一直绷着,看谁都觉得有问题。 都是陈默闹的。对了,古风已经联系好北京一家医院,主治医生跟古风还有点关系。邓一川决定明天就动身,为方便照顾,古风委托那位主治医,又找了一位护工。邓一川已经跟那位护工通过电话了,对方让邓一川不要太担心,她会尽力的。 因为念着这些事,邓一川就有些分神,对伊浅秋也是东一句西一句的。伊浅秋感觉到了,说:“我知道你不欢迎我,但我还是要说,一川,你必须回吉东。” “我说了不回,你干嘛这样逼着我?”邓一川忽然就恼了,声音很大,惊得过路人都朝这边看。 伊浅秋脸红了一下,正好看见不远处有一家咖啡店,就道:“先别吵,我们先去那边,我口渴了,要点饮料,边喝边聊。” “没心情。”邓一川的态度仍然很生硬。 伊浅秋有点没辙,僵在那里。过了一会,她又道:“一川你太是任性了,这样下去不好。什么时候,我们都要分得清主次,知道啥是重啥是轻。” “你什么意思,你是说陈默的病不重要?” “我没这么说,是你自己想多了。”伊浅秋尽量控制着自己。 “那你干嘛逼我回去,我明确告诉你,这份工作我不要了。谢谢你还能关心一下陈默,如果你真为她好,就请回吧。” 伊浅秋没想到邓一川会这样,有几分陌生地看住他:“一川你这是干什么,跟我耍横有用吗?” “我没跟你耍横,也没资格跟你耍横,我只是脱不开身,单位的事,你看着办。能请假就给我请一月假,请不了,就按规定处理吧。” “你在威胁我?”伊浅秋脸上那层和气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她在办公室带惯了的那种威严。 你还别说,伊浅秋一变脸,还真让人有几分怕。邓一川别扭地扭过脸去,他怕自己在那层威严下改变主意。 伊浅秋一本正经道:“你别觉得只有你一个人在关心陈默,在你还不知道她去向的时候,很多人都在帮她,不然,你看到的陈默比现在更糟糕。一川我再讲一遍,现在不是任性的时候,陈默病是要看,具体谁去照顾,我们可以商量,但你不能不回吉东,你知道吉东那边有多少事在等着你做吗?” 邓一川没听明白伊浅秋的话,仍然带着情绪道:“博物馆通得过通不过验收是你馆长的事,别拿这个来压我。” “一川你脑子里灌了混凝土啊,怎么就听不明白我说的话?”伊浅秋急了,说话间她的胸脯一鼓一鼓,脸上也是青一片紫一片的。 邓一川还是不听劝,伊浅秋没办法了,心一狠道:“看来我伊浅秋拿你没办法,但一川你不至于眼中连首长都没有吧,要不要我打电话给首长,让他跟你讲?” “首长?”邓一川忽就怔住,紧着又问:“哪个首长?” 伊浅秋没好气地道:“你认识几个首长,实话告诉你吧,我刚从秘书长那边出来,陈默住这里,也是秘书长告诉我的。” “什么?”邓一川完全惊在了那里。 伊浅秋怎么会跟首长有关系呢,还刚从首长那边回来,这太离谱了吧? 伊浅秋知道他不信,也不做过多解释,抬着看了一眼咖啡馆,道:“去那边,站大街上吵架算什么事。” 说完,脚步先邓一川朝街对面咖啡店去了。 看着伊浅秋背影,邓一川脑子里再次画过一个问号。这女人真的跟首长有联系,怎么可能呢,她是田中和的情人啊,这事首长不可能不知道。 可是,看伊浅秋那种笃定的样子,邓一川又觉得伊浅秋不可能骗他。再说了,伊浅秋好歹也是正处级干部,在官场里也不是一天两天,普天成是啥人,她能不知道。胆再大,也不敢拿这级别的首长开玩笑啊? 揣着一肚子的疑问,邓一川最终还是将脚步跟了上来。因是下午三点多钟,咖啡馆里有些冷清,除了远远有一对恋人在喁喁私语外,没别的人。伊浅秋已经在靠墙那边找个座位坐了下来,邓一川走过去,满是狐疑地盯住她看。 “看够了没,看够了就请坐下。”伊浅秋跟服务生点完单,见邓一川还在怪模怪样看她,用冷冰冰的腔调说。 邓一川看着伊浅秋,说来也是怪怪的,就这么一会儿工夫,邓一川竟然觉得,伊浅秋没那么可恨了,反倒显出那么一点亲切感来。 有时候,我们对一个人的看法并不是完整的,因为带了这样那样的成见,我们会将一种并不可靠的经验投放到对方身上,进而得出一种不客观甚至不真实的结论。 还在给陈原当秘书时,邓一川就一再提醒自己,不只是看问题要客观,要多换角度,力求进入事物的本真。看人也一样。当秘书的,多的时候是领导的另一只眼。你这只眼把人或事看偏看差了,领导也会跟着做出错误的判断。 邓一川想,或许对伊浅秋,他就带了太多的成见和先入为主。 至少从他进博物馆这段时间,他的感觉是,伊浅秋并没之前想的那么可怕。但邓一川也提醒自己,现在是特殊时期,同样不能对伊浅秋太放心,该有的警惕和防备必须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1章 邓一川终于被说服 小÷说c网 】,♂小÷说c网 】, 邓一川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心情,坦然地在伊浅秋对面坐下。 他以为伊浅秋要跟他说说首长,告诉他是怎么跟首长搭上关系的。官场中人,但凡有这了这层关系,都恨不得大家都知道。有些人甚至无中生有,将假的说成真的。 以前吉东就有个干部,跟王华伟秘书田瞳一样,也姓田。这家伙本来跟省里那位姓田的要员没一点关系,但田中和到吉东后,他通过很多关系,跑到田中和那里,编出一个假的家谱,说他爷爷跟省里那位要员是叔伯兄弟,姓田的首长去他老家调研,还让他爷爷陪了两天,走时,跟他父亲留下一个电话,说以后有事就去找他。 然后又说,前一年姓田的首长患病住院,他和他妈到省城照顾了一周,姓田的首长要他安心在基层工作,说只有把基层工作经验夯实了,以后才能面对各类问题。 这话说的田中和一惊一惊的,姓田的首长老家也确在那边,前一年也真的生病住过院,当时田中和去医院探望,人家还不让进呢。田中和不敢怀疑,没多久,就将此人提拔为县教育局副局长。结果仅仅一年,他就出事了。借基层教师调动,每往县城调一个,收五到十万。提拔一个小学校长,收三到五万。一年下来,竟敛了一百多万。 事出之后,田中和还暗示县里,要慎重处理,不要给省里首长造成负面影响。这话最终被田瞳听到,田瞳跑了一趟省城,回来后跟田中和讲,他哪是什么叔伯亲戚啊,差得远,省里田首长根本就不认得他。 这下好,田中和大怒,责令县里严肃处理,这家伙被调查了三个多月,最后核实一百二十六万,钱一分没少退了出来,公职被开除,入狱五年。 邓一川想,伊浅秋这点政治自觉性还有。便抱着颇为好奇的态度,想听伊浅秋咋说。 伊浅秋却像是把刚才外面说过的话忘了,只字不提首长。服务生端来咖啡,伊浅秋轻抿一口,跟邓一川讲起了国家文物局对吉东博物馆的评级验收来。 邓一川硬着头皮听了一会,不耐烦了,道:“这事跟我没多大关系,一来我才进去,前期工作都是你们做的,就算上面要验收,细化工作也得你们来做。二呢,我现在这样子,也无法回去跟你参加什么验收。” “你必须回去。”伊浅秋的话说得很硬,不容讨价还价那川。 邓一川臭脾气又被激了上来,反问道:“我要是不回去呢?” 伊浅秋一双好看的柳叶眉皱了皱,笑了笑:“我不相信曾经堂堂市长的秘书,这点组织纪律性都不讲。就算你不为博物馆验收着想,有件事,邓秘书不会不感兴趣吧?” “什么事?” 伊浅秋挺起胸脯,往正里坐了坐,脸上表情也肃穆起来。 “如果我没记错,市长还没出事前,好像交待过邓秘书一件事,让邓秘书来馆里查过追加投资的事。” 邓一川心里一愕。他真是搞不懂伊浅秋了,竟然连这事也提了起来。 博物馆修建过程中,曾三次更改预算,投资一次比一次追加的高。第二次追加报告提交到市长办公会上,陈原压住没批,之后,就让邓一川跟审计局的人一道进驻博物馆,逐项审核。 当时邓一川他们确也查出一些问题,虽然是些细枝末节,不足以说明什么,但他相信,只要顺着这些线索查下去,一定会查出巧立名目多重报批等诸多黑幕。 而且在调查过程中,博物馆发生了一件事,参与工程建设并在里面担当重要角色的博物馆会计夏青河跳楼死了。 夏青河的死在当时激起了一场轩然大波,各种传说都有,有人说是被同伙逼死的。有人说调查组盯上了夏青河,夏青河做为会计,兼项目资金主管,监守自盗,私吞了不少项目资金。谣言一时四起,陷些将吉东带进一场漩涡里。 围绕着夏青河的死,陈原跟该项目第一负责人c常务副市长王华伟之间的矛盾也公开化,王华伟甚至拿让博物馆停工来要挟陈原。负责工程施工的百发集团也以不再垫资为借口,真就停了工。熊百发天天跑到陈原办公室,抱着一堆票据,要求陈原尽快把百发集团垫的资给付了。 各种较量下,陈原不得不让步。因为该项目是省里重点文化建设工程,在国家文物口,也是挂了号的。让工程中途停工,陈原也担不起这责。 更关键的,夏青河一死,很多线索就断了,再想查,就很难。 僵了将近一月,审计调查组最后退出,为平息事态,各方联手,给夏青河跳楼给出了新说法。夏青河搞婚外情,被妻子发现,一时胆小想不开,跳楼死了。 但邓一川相信,事情绝非这么简单。他还清晰地记得,当时他陪审计局一干人进驻博物馆,伊浅秋这张脸,就从没晴过。 也正是那次,伊浅秋给邓一川留下很强硬很男人的印象。 记得当时他这样跟陈原说:“田书记没用错人啊,那个伊浅秋,看着文静,脸一阴,就很有点女强人味道了。” “是吗?”陈原这么问了一句。 这阵一听伊浅秋提这事,邓一川心头早已熄灭的那团火扑又着了起来,夏青河这个名字也在他脑子里响起来。再次问:“验收管投资什么事,难道?” 伊浅秋将目光对他脸上,用一种罕见的口气说:“目前谁也说不准,但我想,这就是首长让你到博物馆的另一层缘由吧。” 又是首长! 邓一川绝非脑子不开窍之人,伊浅秋已经将话讲到这份上,不管他对她有多少成见,也不管曾经对她有多怀疑,这人时候,他的脑子还是清醒过来。 “好吧。”他这样说了一句。手刚放到咖啡杯上,又道:“可是” 伊浅秋这次接话很快:“还是陈默是不是,一川你想过没,就算你去,你一个大男人,怎么照顾?” “我请了护工。” “护工?”伊浅秋明显对这样的安排不满,她道,“我虽然没见到小默,但我知道她的问题不出在身体上,而是精神受到了伤害,内心有了恐惧。现在将她直接送医院,怕不是上策,我在北京有个关系,他是有名的心理医生。如果你不介意,我可以请他来帮忙。” “这当然是再好不过了,小默的问题的确出在心理上,那些伤害她的人,到现在还逍遥法外,一想这个,我就恨不得亲手剐了他们。” 一谈起陈默,邓一川就又控制不住了。这些日子,他已断断续续从陈默口中听到一些事,陈默虽然讲的不连贯,但从她间歇性的发作中,邓一川终于听清两个名字。既不是他想到的熊天龙,也不是王华伟儿子王军,而是已经调走的原纪委书记柳建枫的司机袁杰。 另一个,就更让邓一川震惊,有天晚上他去给陈默盖被子,陈默忽然被惊醒,猛地一把推开他,喊了声:“田瞳你想干什么?” 邓一川一惊,正要安抚她呢,陈默迷迷惑惑中扑向他,连推带踢,大声喊:“姓田的你不得好死,你这死变态,恶棍!” 邓一川原以为,陈原出事后,恐吓或威逼邓一川的,应该是熊百发儿子还有王军那伙人,没想到,竟然是堂堂常务副市长的秘书田瞳! 这一天,在这家多少显得空荡的咖啡馆里,伊浅秋终于说服了邓一川。邓一川不再固执,而是说:“我回吉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2章 伊浅秋到底要向他表白什么? 小÷说c网 】,♂小÷说c网 】, 刚回到吉东,章永森电话就来了。 邓一川起初不想接,陈默的事没处理好,他心情非常抑郁,跟谁都不想说话。无奈章永森一个接一个打,不屈不挠的。见他不接,又让潘美莲打。邓一川不接不行了。 “一川你咋回事,怎么不接我们电话?”潘美莲一改平时温温柔柔的样子,电话刚接通,就训起邓一川来。 邓一川还从没挨过潘美莲训,一时有些不适应。嘟囔着说:“啥事也没,心情不好,不想接。” “心情不好就连电话也不接,拿我们出气啊?”潘美莲的口气还是很厉。 邓一川说没有。 潘美莲又抱怨一句,说:“知道你从省城回来了,我和你爸做好了饺子,快点过来吃。” 爸?他们老拿章永森当他爸。邓一川却一点“爸”的感觉都没。 “我忙,要去单位,你们自己吃。”邓一川说着,目光往伊浅秋脸上去。 省城回来的一路,伊浅秋一直拿话开导他,但这些话一句也没走进邓一川心里。 有时候,别人的安慰真是没有用的。凡事都得你自己扛过去,别人说再好,事情还摆在那里,还要你去面对。 伊浅秋大约也感觉到了,后来索性一句话也不讲,要么闭目沉思,要么就佯装看车窗外的风景。 这阵见邓一川看她,伊浅秋开口说话了:“你这个新丈母娘,对你还挺关心的嘛。” 邓一川不大爱开这种玩笑,本来想怼伊浅秋一句,又觉一路冷了人家,再怼,就有点过分。改口道:“她不是我丈母娘,她只是跟章永森搭伙过日子的女人。” 没想伊浅秋却叹了起来:“女人不容易啊,在她这年龄,有人愿意搭伴过日子,也是件幸事。” 邓一川正要说点啥,伊浅秋突然又问:“哎,一川,你了解你新丈母娘不,我咋听说,她头一个老公,很混世魔王的,叫刘什么来着,好像也关了大牢。女人要是第一次嫁错,一辈子基本就毁了。” 邓一川脑子里立刻又浮出一张脸来,是潘美莲原来老公刘大路。不过他没就这问题回答伊浅秋,而是出其不意问了伊浅秋一句:“那馆长你呢?” 这一句问的,一下就将伊浅秋噎住了,脸憋得通红,胸脯也乱起伏,像是受了辱似的。 邓一川心里升起一丝不安,他也不是故意要取笑伊浅秋,只是不想伊浅秋在他面前提潘美莲和章永森。 伊浅秋憋了一会儿,吐了一句:“一川如果你对这些感兴趣,找个时间,我可以讲给你,我伊浅秋这里没有秘密。” 这什么意思?邓一川忽地就楞住了。 伊浅秋倒是很平静,刚才的不适感转眼间消失得无影无踪,整个人看上去既坦然又美丽。 哦,美丽。邓一川还是第一次打心里发出这种赞美。不由地,就多朝伊浅秋脸上看了看,目光滑落到伊浅秋已经不再起伏的胸上,似乎被灼烫了一下,马上又离开。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往事,纵是再不堪,也无法抹去,还是保持一颗平常心,发生的就是发生的,没什么羞耻。”伊浅秋像诵诗一般,此刻的她,真像是沐浴在一种光辉里。 邓一川不得不叹服,伊浅秋扭转局面的能耐真是强大。纵是再不堪的话题,也无法将她逼到无言以对的尴尬。 得跟着她学啊,邓一川心里说。 伊浅秋让邓一川先去章永森那里。 “人家做了饺子,一番好心呢,你不去说不过去。还有,去了跟他认真谈谈陈默,老章这人不错,过去我跟他有过一点接触,他不像别人说的那么横,热心着呢,而且人家还是陈默的小姨父,论关系,比你还近。” 邓一川竟然被伊浅秋这番话给说转了心,点头道:“那我先去他那儿,工作的事,只能明天到办公室再谈。” 说着,邓一川就要下车。伊浅秋突然叫:“一川你等等。” 邓一川扭头看住伊浅秋,等她往下说,伊浅秋却收住了话头,目光看住车外,一声不吭。 邓一川不明白她要做哪样,重又回到车子里。 伊浅秋坐在驾驶座上,双手扶着方向盘,像是很痛苦的样子。邓一川有点紧张,关心地问了一句:“伊馆长你没事吧?” 伊浅秋摇摇头,强做欢笑地笑了笑:“我能有什么事,我就是觉得这一路,没跟你把话讲完。” “这不以后还有时间嘛,只要馆长乐意讲,我邓一川一定洗耳恭听。” “一川你又拿我开涮了。”伊浅秋的声音有点嘶哑,感觉她整个人陷在什么里,想拔出身来却又无力。邓一川心里一阵嘀咕,不敢再以玩笑的口吻,而是认认真真看住了他这位女领导。 伊浅秋纠结了一会,故作洒脱地甩甩头:“得,你是不拿我当朋友的,这一路,等于我一个人唱戏,你还是回吧,不然饺子都凉了。” 邓一川感觉伊浅秋在向他表白什么,可她能表白什么呢?想想一路上伊浅秋讲的,不外乎是工作上的事,顶多也就提了提馆里老夫子他们,并没涉及到多少个人的东西。他是想了解伊浅秋,也想解剖开她。看看她迷人的外表下,到底藏着一颗怎样的心灵?还有吉东那么多关于她的传说,以及绯闻,有多少是真,又有多少掺了水分? “饺子凉了可以不吃,馆长的教诲要是不听,可就没了机会。”邓一川想把话说得郑重点,出口以后仍然是一副戏谑的口气。 这不怪他,就算这一路伊浅秋一直跟他掏心窝子,他也不敢斗胆把信任给她。 伊浅秋又是一笑:“一川你不亏是当过秘书的,你这心理素质,果真不一般。” “哪啊,馆长这是讽刺我呢吧。说吧,还有什么话,一并讲出来,不讲出来我还走不了。” “真要我讲?”伊浅秋忽然像个小女孩一样歪过头来,眼神里也跳起几串火苗儿。 邓一川心里一动,他最怕这个。 “讲吧,我洗耳恭听。”邓一川故作镇静地说了句,往直里坐了坐身子。 伊浅秋却说:“其实也没啥讲的,就一句话,希望你别拿我当外人,行不?” 邓一川难住了,想不出该怎么回答。不拿她当外人,那拿她当什么呢? 伊浅秋自嘲地笑了笑,好像也不在乎邓一川给不给她答案,又道:“不管怎么,我还是要谢谢你。难得你心里还能惦着工作,还拿我当馆长看。我伊浅秋在博物馆干了快六年了,从没像今天这样开心过。这都是因为邓秘书你,说出来怕你不信,你来博物馆,我忽然感觉不再那么孤单了。” 说完,伊浅秋颓然垂下头去,像是把心头一个重重的负担抛了出来。 车子里的空气猝然僵住,邓一川也没想到这种时候伊浅秋会说这个,一时窘了起来。心里七上八下。感觉伊浅秋是在有意跟他抛一个绣球,但他到底接还是不接呢? 不接,怕伊浅秋眼里那串火苗会熄掉,那么他打开伊浅秋心灵,窥探她全部的计划就可能泡汤。接吧,又觉太仓促了些,他还没做好任何准备呢。 过了一会,他用调侃的口气道:“馆长可别对我太抱希望,我这人做秘书还行,做别的,怕是烂泥扶不上墙。” 伊浅秋果然被这句话伤着了,抬起脸来:“一川你这话就说得太假了,甭说我伊浅秋不信,怕是你自己都不信呢。得,今天算我多嘴,你抓紧回吧,我也急着到政府去,领导还等着我汇报工作呢。” 伊浅秋这样一说,邓一川就回旋的余地都没。心里恨自己,关键时候怎么老就讲不好话。略一犹豫,终还是走下车来。 坐在车里的伊浅秋,脸上表情起伏着,心底更是泛着朵朵浪花。 她真是有一肚子话要跟邓一川讲啊,可她知道,邓一川对她充满着警惕与防范,根本就没想拿她当朋友看。 她不知道接下来会跟邓一川处得怎样,但她知道,邓一川是一根稻草。这根稻草要是抓好了,她伊浅秋或许还有救。这稻草要是抓不住,那她的未来,真可就不敢想。 她的心忽然间就黑暗一片。 这个世界上,真是没人能读懂伊浅秋,就连她自己,多的时候都觉是陌生的。 但伊浅秋不想沉沦,真的不想。 发动车子的一刻,一股清凉的泪涌出来,湿了伊浅秋的脸。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3章 章永森帮了大忙 小÷说c网 】,♂小÷说c网 】, 一盘热腾腾的饺子摆餐桌上。桌子上的凉菜吃了一半,两只酒杯一只已经让章永森喝空了。 很显然,章永森没等到邓一川,提前已经吃过喝过了。 听见敲门声,潘美莲一跃从沙发上弹了起来,边去开门边冲沙发上抽烟的章永森说:“一川来了。” 章永森哼了一声,没起。 打开门,果真是邓一川。潘美莲整个人都活跃起来:“电话打完都半天了,一川你不会是堵在了路上吧?” 邓一川本还犯愁,怎么跟他们解释,总不能说跟伊浅秋又在车子里磨叽了半天吧?这下好,潘美莲帮他把谎编圆了,就道:“这交通堵的,简直能气炸人。” 潘美莲也不辨真伪,接话道:“就是,现在有钱人真多,大街上小车快要装不下了,路还是老路,不堵才怪。”又道,“也不知市长咋当的,有那么多钱修高楼大夏,就不知道把路扩一下?” “你以为扩路容易啊,说话不腰痛。”沙发上的章永森插过话来,又冲邓一川说,“十分钟不到的路,你能走一个多小时。” “这不堵车嘛。”邓一川冲章永森说一句,换了拖鞋,就往餐桌那边去。 这一路折腾的,邓一川是真饿了,一闻见饺子味,肚子越发叫唤。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坐下就吃。看着他狼吞虎咽的样子,潘美莲有一种成就感,不停地在边上说:“瞧瞧,我就知道这一趟没好好吃饭了,说的也是,想吃,没人做呢。”又将灶台上摆的一碟卤猪皮端了过来。这菜本来是准备下让他爷俩下酒的,现在不用了,章永森喝的已经差不多了。 卤猪皮的味道真香,且耐嚼。邓一川很少吃这个,以前总觉得猪皮是不干净的,没想经潘美莲的手卤制出来,竟成了人间美味。忍不住就夸:“手艺真心不错啊,从没想到猪皮能做出这味,嚼起来这么有劲道。” 潘美莲闪着好看的眸子说:“好吃就多吃点。”她就怕自己的手艺不合邓一川味口呢。这是一个心肠很好但又缺乏自信的女人,自从跟了章永森,日子一天比一天好,她打内心里高兴。她喜欢跟邓一川在一起,哪怕什么话也不说,就看着他朝气蓬勃的样子,或者听他说说官场那些趣事儿,满足她的好奇心。以前她对这些可从不知晓呢。自从住进水岸花园,她的见识越来越广,常常会跑到楼下去,有意地掺在那些家属里面,听她们说各种各样的稀奇事。对了,前几天她还大着胆跟到对面五楼一家去呢。 带她去的是五楼的女主人,一个比她大不了几岁的居家妇女。老公是市人社局副局长。潘美莲不知道人社局是干什么的,女主人跟她讲了一些人社局的事,她一句也没记住,就知道人家家里啥都有,啥都好,铺的盖的用的,没一样不让她惊奇。她在五楼那家留恋得不想出来,可女主人说,小区里比她家强的海了去了,她这算什么呀,中等水平都算不上。 这话把潘美莲吓的,如果这家都算不得中等,那她跟章永森这日子,简直就不叫日子了。 不过潘美莲并不自卑,她是一个容易满足的女人。不管怎么说,现在这日子,比以前跟着那混帐男人好多了。 对了,卤猪皮就是她跟女主人学的。潘美莲压根没想到,当官的竟也爱吃这个。以前她以为,这东西只有他们这些下里巴人吃,没想当官的居然也好这一口。 潘美莲也不知自己学到了没有女主人的手艺,所以不大放心。这阵见邓一川如此贪相,会心地笑了。 她暗暗想,以后要多去楼下,多跟当官的太太们接触,多从她们手里学些厨艺。 吃过,邓一川回到了沙发这边。潘美莲忙着收拾碗筷去了。章永森点了一支烟,正儿八经地看住邓一川。 “她的样子你都看到了吧?” 邓一川本不想跟章永森聊这些,他想吃过就走。章永森问,又不能不回答。就道:“看到了,不能提。” 邓一川垂下了头。一想陈默,他的心就要烂掉。 “听古风说,你想陪她去北京看病?”章永森问。 “不看怎么办,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她毁掉?”邓一川也抓起一支烟,不过没点,拿在手里拈来拈去。 “你不能去。”章永森闷腾腾地给了他这么一句。 “为什么?”邓一川还从没听章永森用如此郑重的口气跟他说过话。记忆中他们两个要么没话可说,要么就都是互相应付那种。他烦章永森,章永森好像也对他不感冒。加上以前有丈母娘叶绿从中教唆,他心目中的章永森就是一个十恶不赦的臭男人,一个混蛋。 但此刻,他感觉章永森没那么讨厌了。 其实自从叶芝出事后,邓一川对章永森的看法就变了,这阵更是有一种新鲜的感觉涌出,内心里突然觉得章永森是一个可以信任可以依赖的长辈。 邓一川现在真是需要一些可以依赖的人,甚至包括伊浅秋在内。 对不起,他又想起了伊浅秋。想起了她欲说还休的姿态,还有那双濛濛的眼睛。 “急着叫你来,就是商量这事。”章永森道。 “怎么商量,我现在工作腾不开身,小默又没其他亲人可照顾。” “怎么没有,我不算?”章永森忽然问。 “你?”邓一川错愕地拿眼瞪住章永森,他似乎从没拿章永森当过小默的亲人。这阵听章永森一讲,还真有点反应不过来。 章永森叹气道:“你们都不拿我当亲人,我章永森也从没跟你们计较,但现在不同。一川你刚换了工作,新单位这边肯定不会像以前陈原那样对你。就算单位能给你准假,你想想,眼下这时候,你能走得开?真要走了,陈原可就连一个为他奔走的人都没了。还有你阿姨叶芝,还躺在太平间呢。这些事我章永森都帮不上忙,但默默这边我能帮。” “你是说?”邓一川心里忽然涌上一股热。 “一川你别犯难了,我跟你爸已经商量好,北京我们去。一来我们闲着,身体也还行,照顾病人不成问题。二来呢,怎么着我也是女的,给默默洗啊擦的总比你方便不是?” 说话的是潘美莲,她已洗完了锅。围裙还系在身上,一边拿围裙擦手,一边喜滋滋地插话道。 邓一川心头猛一悦,怎么把他二位给忘了啊。“不过”他嘀咕了一句,目光避开二位,心里想,默默这边会同意吗? “是担心默默不乐意吧?”章永森看出了他的心思,说,“这个你不必担心,默默对我,没你那么多想法。这孩子经历了这些事后,懂事多了。要不然,我从广西那边回来,她也不会见我。” “就是嘛,默默也不是小孩子了,关键时候,她还是知道谁对她亲。”潘美莲又插一句。 邓一川也觉章永森说的有理,默默真要是学以前那样对章永森有那么深的成见,是不会跟章永森见那一面的,也就没有他去海州见默默这一说。 思考一会,他道:“这事还得跟古风阿姨商量,不过你们能替我分担,真是感激。” “感激的话就不要说了,古风这边呢,我也跟她通了电话。要说她去最合适,但她留在海州还有更要紧的事做。这事就交给我们吧,明天我们就动身。” “这” 不知是感激还是别的,看着章永森跟潘美莲这么慷慨这么大度,尤其章永森,竟然不跟他计较以前那些事,邓一川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什么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4章 出现奇迹 小÷说c网 】,♂小÷说c网 】, 章永森和潘美莲的确帮了邓一川大忙,第二天邓一川就听说,他们赶到了省城海州。古风一开始还有点担心,生怕陈默这对新组合的夫妻,会大发雷霆。没料她陪着二位到旧房子去,看见章永森,陈默竟主动唤了声叔。 她不叫章永森姨父,而是叫叔。 古风开始还觉奇怪,后来才明白,这些年来,陈默的恨点一直在她小姨叶绿这边,对章永森,陈默却有一种天生的亲切感。 再问下去,才知道陈默很小的时候,就爱跟章永森玩。那时陈原老是不在家,母亲叶芝又忙,常常是先要批改完学生作业,才会有时间跟她讲故事。小小的陈默就常常被母亲锁在小房间里,连个玩具也没,就那么呆呆地一坐好几个小时。 后来这事被章永森知道了,章永森说怎么可以这样,小孩子绝不可以一个人锁在黑房子里,万一出事怎么办?叶绿说她没时间陪她玩,不锁怎么办?章永森你不陪我陪,抱起陈默就往他家去。 那时候叶绿刚刚嫁过去,章小萱还没出生。见男人抱来姐姐的女儿,叶绿也不是多烦,只要章永森不花钱给陈默就行。 章永森对小默,还真是好。只要一闲下来,就去叶芝家接小默,那时候因为没有玩具,为了让小默开心,章永森就爬在床上,当马让小默骑。他蒙上眼睛,在两间窄小的屋子里跟小默玩捉迷藏。屋子里玩腻了,就带小默去树林,摘各种各样的小花,编出一个又一个花篮。花篮玩腻了,就学鸟叫给小默听。 对了,章永森学鸟叫可有一绝,像极了。 陈默对章永森的依赖,也许打那时就有,可惜后来两家关系恶化,加上章小萱的出现,使得陈默对章永森,再也不那么亲了。 时光一去这么多年,真没想到有些东西还能复活起来。 看到陈默跟章永森亲,古风揪着的心也放了下来。 陈默见了章永森,突然不那么怕光了。她指着潘美莲问:“她是谁?” 章永森大大方方说:“是我新娶的老婆,今天带来,就是让默默帮我参谋一下,怎么样?” 陈默信以为真,认真地盯着潘美莲看了看,说:“嗯,不错,比叶绿强,她很崇拜你吧?” 一句话讲的,章永森不好意思起来,摸了把头说:“崇拜谈不上,不过不像你小姨那样,老骂我没本事。” “少说她是我小姨,她跟我家一点关系也没。” “好,好,不说,一点关系也没,咱说现在,说现在。”章永森拉过潘美莲,让她离小默近一点。 陈默又盯着潘美莲看了看,道:“你眼睛上那颗痣真好看。” 潘美莲左眼上边真的有一颗痣,有人说这种痣克夫,也有人说长这样痣的女人骨头都骚,潘美莲不知哪个真,但认真想一想,也不觉得自己骚。现在听小默说这痣好看,是美人痣,潘美莲会心地笑了。 “你笑起来真好看。”小默主动伸过手,要跟潘美莲握。潘美莲受宠若惊,这可是市长千金啊,忙在衣服上蹭了蹭手,就像握住一件宝贝一样握住了小默瘦小的手。 小默的手冰凉冰凉的,跟死人手差不多,吓得潘美莲差点喊出声来。幸亏章永森制止得及时,她把话强行咽了下去。 接下来,章永森就让潘美莲烧热水,说要给小默洗澡。陈默居然没反对,等热水烧好,乖乖地跟着潘美莲去洗澡了。 古风有点想不通地说:“行啊章厂长,我们都办不到的事,让你给办到了。” 章永森讪讪笑笑。古风认识他的时候,他还在那家国有厂子里当厂长呢。古风这样叫他,章永森也不觉得是挖苦,厚着脸皮说:“我这人大用派不上,小用嘛,有时还行。” “先别得瑟,把她交给你,我还真不放心,等下我得跟你老婆好好交待交待。” “你就放心吧,这世界上怕没人更懂小默,我知道她的病在哪。”章永森满有把握地说。 “真知道?”古风本来对章永森这话不屑,想他是在吹牛,但一想小默奇怪的变化,不甘心地又道,“那你说说,她病根在哪?” “这孩子打小就缺少疼爱,一个人能撑到今天,不容易。你们看似都在关心,都在为她好,可她要的不是这种好。” “她要哪种?”古风没想到章永森一个大老粗,还能说出这样一番话,兴趣给激了上来。 “她要的是知心的那种,你们给不了,你们的爱太强势。不过现在更要紧的是给她安全感,你没见她眼睛么,看见啥也躲,很飘忽,证明她被什么吓着了,吓得还不是一般。这事交给我吧,先让我慢慢打开她的心,知道她在怕什么,再想怎么帮她把心病除掉。” 古风听着在理,就道:“那就劳你费心了,拜托。” 章永森一听不高兴了:“这什么话,你们都对她亲,就我不亲啊。” 正说着,卫生间里突然传来一声尖叫。叫声同时把章永森和古风吓住了,古风急忙奔过去,紧张地问:“出什么事了?” 里面没有回话,只有哗哗的水声。过了一会,突然曝出一片子笑来。 真的是笑。陈默的笑。 原来是潘美莲拿热水撩小默,撩着撩着,竟把小默给逗乐了。 天啊,小默终于笑了。门外的古风长长舒口气,彻底松下心来。 人间的事,真是荒诞。有时候我们会被一些问题逼进死胡同,感觉无解,棘手得没有一点办法。我们苦恼,我们绝望,我们恨不得将头撞墙上。可有一天我们突然发现,这问题解决起来一点不麻烦。就跟一堆线绳乱绕在一起,我们一心想抽出那个线头时,怎么也理不顺打不开。突然一天,你不经心地一提线头,线头自己却开了。 怪。 古风回过身来,看住章永森。之前总觉得这个男人粗俗c肮脏,没有一点文化。也从没拿正眼看过。此时古风却想,每个人来到这个世界上,总有他来的理由。有时候在我们心里肮脏的人,在另一颗心里,他却异样的干净。 哦,干净。 古风默默转过身去,她是第一次为自己害羞。章永森说得对,她们的爱太强硬,太霸道,看似是为他人着想,一切为了别人好,其实骨子里,还是爱着她们自己。 怪不得这么长时间,她打不开默默心头那把锁。 邓一川听到消息,真是开心极了。他真是没想到,事情会有这么好的转机。电话里他反复感谢章永森,反把章永森弄得很不好意思。 “一川你感谢我什么啊,都是一家人,遇事心想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能帮上小默,我也很开心。一川你就安心工作吧,这边事有我和你阿姨呢,你就不要于分心了。” 邓一川听了,真是感动。对章永森还有潘美莲,生出从没有过的好感。他发誓,以后一定要对章永森好,再也不像以前那样抱成见了。以前怪自己太年轻,很多事看不清也辩不明,完全就凭意气用事。现在经历了这么多,他终于能知道谁是好人谁是可以依赖的人了。 古风也非常开心,她在电话里说:“一川真是想不到啊,小默竟跟他亲,这事我一下两下还真接受不了呢,不过没关系,看到小默脸上露开笑容的样子,一川你不知道我有多高兴。这丫头好久没笑过了,我还真怕她这辈子再也不会笑呢,这下不怕了,真不怕了。” 谁说生活没有奇迹,有时候奇迹真还就在我们身边。 章永森和潘美莲很快带陈默去了北京,古风介绍的那个心理专家也来电了,告诉邓一川,默默问题不大,只要让她在一个新的环境里完全放松下来,脑子里不再出现那些幻觉,不再受刺激,她的心理是能治愈的。 上天保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5章 一头雾水 小÷说c网 】,♂小÷说c网 】, 邓一川要全身心地投入工作了。 他也知道,自己这阵子有点乱了方向。叶芝的死还有陈默的病把他搞乱了,以至于让他差点忘掉自己的身份还有职责。 伊浅秋有句话讲得对,人在什么时候,都不能忘掉根本。我们有可能遇到这样那样的问题,有些甚至很棘手,但再棘手的事,都先要冷静,只要冷静下来,就会想到解决的办法。 人切忌冲动。 冲动是魔鬼。想想看,多少人多少事,毁在了冲动上。 谈到动情处,伊浅秋还说:“一川你前途无量,切不可因小失大,更不可意气用事,否则,会让那些关心你的人失望。” 邓一川也不敢问关心他的人是谁,但他知道,这里面肯定有首长普天成。 一想普天成,邓一川心里那个愿望便又强烈起来。是的,他不能让首长失望,不能让首长一片苦心化作乌有。 他必须振作,必须抖擞起精神来,干出一番样子。 这点上,他真是感谢伊浅秋,能在关键时候拉住他,不让他乱掉方向。 伊浅秋要的却不是这感激,而是让他实实在在地做事。 伊浅秋现在很急,几乎要被验收一事给逼疯了。 不仅是伊浅秋急,上面催得更急。 常务副市长王华伟三天两头就将伊浅秋叫去,让她无论如何要把评审验收工作做好,绝不可出乱子。市委田中和书记,对评审工作也分外重视,已经主持召开两次专门会议,要求市政府成立专门班子,认真对待此次验收。 邓一川真没想到,博物馆评审验收能引得吉东方面如此重视。这在以前他是不敢想象的。以前他老觉得,不管哪个验收,说白了就是走过场,人家把啥都摆那放那了,你来一帮人,走马观花地看一遍,翻翻资料听听汇报,能不通过吗? 就算发现问题,那又能咋?哪项工作没问题,哪有工作没漏洞? 重要的不是你有没有漏洞,而是态度,而是提前的沟通,或者叫公关。 各方这样怕,邓一川还想,是不是田中和王华伟包括伊浅秋他们,没把公关工作做好? 就是看看地方的接待是否热情,够不够格,对验收小组重视程度如何。还有就是地方这边提前一些工作做到位没。每年市里有那么多项目要经各级验收,有几项没通过? 伊浅秋说,之前她跟着王华伟还有秘书长王维民,去过省里,也去过北京,该见的专家都见了,该做的工作也都做了。但最近反馈过来的消息,好像上面不太满意。 “之前满口答应我们的人,现在说起这事来也吞吞吐吐。还有,最近听说,专家组要换人,我们之前活动过的两个专家都被换掉了,补充进的会是什么人物,现在也不清楚,好像纪律很来,我怀疑这中间肯定出了什么问题?” “这样啊?”邓一川也感觉这事有点蹊跷。 但不管怎么,工作该怎么准备还得怎么准备。邓一川让伊浅秋别太急,一急就乱,任何工作都这样。 伊浅秋嘴上说不乱,但还是乱。 有天晚上,凌晨一点多钟了,邓一川睡得正香,伊浅秋竟把电话打了进来。 “一川,我睡不着。” 邓一川一股子气,睡不着就可以随便吵醒别人啊。气归气,也不敢乱发出来,硬着头皮应承道:“馆长这晚了不睡,不会是又愁验收的事吧?” “你还说呢,到现在你都不答应帮我,不把工作接受下来,我这心里,没底啊。” 又说这个! 邓一川虽然嘴上没明确答应,但在心里,已经尝试着进入角色了。不然这几天,也不会疯狂补课。 但他还是不想把话说太直白,毕竟他也在怀疑,就算他参与进去,能起到什么作用呢。能不能验收,又不是他能决定了的。 伊浅秋不甘心,火急火燎说:“不行,一川你明天得催催老吉,馆藏文物的修复还有展览是验收重点,这个要是做不好,一切就都完了。文物这一块我真是不熟悉,都由老吉操心呢,他现在一撂挑子,这不是杀我吗?”伊浅秋啰里啰嗦说。 邓一川脑子还没彻底醒过来,也没反应过这事有多重要,漫不经心地道:“不就是文物修复嘛,完了让他们把过去的台账整理一下不就行了,反正每修一件,馆里肯定都有台账的。” 不知是邓一川说起了台账还是啥原因,伊浅秋忽然就又不说了。 过了一会,又重复说,她睡不着,心里很急。 邓一川心说,睡不着跟我说有什么用啊,把人家瞌睡惊扰掉,难不成要陪着你失眠? 可等他真的介入到工作当中,就知道伊浅秋的急并不是没有道理,包括市里几位重要领导,对验收工作表现出如此急迫的态度,也都是有原因的。 博物馆管理混乱,不只是工程建设上有一堆问题,文物管理方面,更是漏洞百出。 邓一川这才知道,伊浅秋所以不让他去北京陪陈默,是拉他来救火! 可他能救得了么? 更让邓一川吃惊的是,此项工作一年前就在准备,馆里是由老夫子吉文斗牵头,副所长宋希民几个主要负责。 可验收在即,老夫子吉文斗突然撂挑子,从医院搞来好几张病情诊断书,说自己的肝脏c肺c心血管都出了问题,长期熬夜熬的,他需要休息。 邓一川一听惊了:“请病假,没听说老师身体有问题啊?” 伊浅秋哼了一声:“他哪是什么有病,摆明了就是想让我出丑,让吉东出丑。” “老师不会这样吧,这是博物馆评审,又不是个人评审。” “一川有些事我说了怕你不信,你这位老师,心眼比女人还小。我真不知道啥地方得罪了他,反正就是搞不好跟他的关系。一川我都不好意思说,我这个馆长,对别人可能有这样的不是,对你老师,天地良心,没一件事对不住。可他呢?想想这些年他给我出的各种难题,我都不敢拿他当知识分子看。知识分子讲什么来着,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他是不管穷富,眼睛只盯着自己,甭说兼济什么天下,就连这小小的博物馆,心里也容不下。” 伊浅秋一气说了很多,邓一川却觉得她这些话太有些过。 “怎么可能呢,馆长一定是有偏见,老师绝不是这样的人。” 邓一川自然不会相信吉文斗是一个会使绊子的人,老师纵是有这样那样的不是,但对自己的事业,以及承载他事业的博物馆,绝不可能有二心。博物馆能评审为国家二级,也是他一生的心愿啊。 伊浅秋如此诋毁老师,不得不让邓一川再次警惕,她到底想做什么,这么快就想挑拨他跟老师的关系? “一川,你真是被他蒙骗了,你这老师,表面上装作知识分子,内骨子里却充满着算计。口口声声说他与世无争,一心只为了学问,可他哪一样没争?” 伊浅秋越说越激动,一点不顾及邓一川的感受。邓一川不想听她继续贬低自己的老师,道:“我邓一川涉世不深,虽然知道人们痛恨权力,但也不是每个人都以痛恨为理由,去做跟自己心愿相背的事。老师是专家,他一生的心血都熬在了博物馆上,现在博物馆终于可以升二级了,他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撂挑子?” 伊浅秋猛地收住话头,她可能是太过激动,也或许,她在心里拿邓一川当自己的人,只想把内心的不快还有委屈道给他。没想邓一川压根不拿她当自己人,脸上一阵窘,一时竟显得尴尬起来。 尴尬了一阵,还是放不下验收的事,又道:“一川,不管怎么说,这次你得帮我,评审要是过不去,我伊浅秋丢官事小,对吉东,可就失去了一次机会。” 丢官? 这两个字无意间触动了邓一川某根神经。是啊,不管是以前当秘书还是后来进看守所,包括市里决定让他到博物馆,对眼前这个女人,邓一川心里除了厌恶,再就是不屑。靠身体上位,这不只是他一个人对她的评价,怕是全吉东的人都这么看她。 想想,在吉东,有多少人盼着她栽跟斗,盼着她出事。现在伊浅秋说要他帮她,他到底是帮还是不帮呢? 邓一川忽然间就给难住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6章 灵感突袭 小÷说c网 】,♂小÷说c网 】, 邓一川最终还是接受了工作。 没办法,伊浅秋逼得太紧,不接手实在说不过去。 邓一川以为伊浅秋是让他从头做起,还再三强调,他对博物馆工作一点不熟悉,基本流程都不知道,光熟悉这个,就得一月多时间。 接手才知道,人家伊浅秋根本不是这意思。 “一川,基础性工作我们准备了一年多,差不多都弄好了。等下我让眺把所有资料给你搬来。让你主持此项工作,不是让你从头做,天下没有这样干工作的。我是考虑到,你在政府干了那么多年,经的多知道的也多,经验肯定比我们这些井底之蛙要丰富。让你着手,就一个目的,替我们把把关。” “怎么把?”邓一川还是觉得无从下手。验收资料十几大撂,复印机都搞坏了好几台。 “就是从你的角度看看,专家还有上面领导能挑出什么刺来,哪个地方还显薄弱,哪几块有可能被人家问出新问题,一一给我们指出来,我们把这些方面再完善。”伊浅秋说。 “让我提前当评审?”邓一川拧起了眉头。 “基本是这意思,一川你不是见过的领导多吗,陪过的验收组也多,专家也好领导也罢,你知道他们的口味。” “口味?” “对啊,这事对我是第一次,对博物馆,也是新媳妇上轿,虽然我们按上面规定一一准备了,但难保里面没有漏洞。你就先替我们当回专家,以你的经验给我们号号脉,这样快捷,而且我相信,以你的眼光,肯定能发现我们发现不了的问题。” 原来这样! 细想一会,邓一川还是觉得不靠谱,他看过博物馆验收和评审细则,大小二十多条,涉及到五大块三十多个面。制度建设啥的都好说,这些东西都是文字性的,文字是过关了,上面也不会给你挑问题。 难点有几个:一是藏品管理,二级要求藏品资源与本馆的宗旨c使命相符,形成相对完整的体系。这里面弹性就大了,怎么才算是相符,相符到啥程度。二是藏品数量一万件以上,珍贵文物一千件以上,这个也能达到要求,数量没问题,问题很可能会出在展品布置上。因为博物馆重建后,一直纠结在投资规模和内外装修上,而对博物馆最重要也最本质的,就是怎样才能更好地将基础建设与藏品展示结合起来,考虑的很少。 说白了,大家心思不在这一块,都围着投资转了。 还有,邓一川虽还没细看资料,心中却早在纠结一个问题,藏品真的帐物相符吗?他可是早就听说,这些年,围绕一些馆藏品,动各种念头的人都有。很难保证重建和搬迁过程中,个别珍贵文物没有流失。 伊浅秋虽然一直回避这问题,但从她的急切或焦虑看,怕是她真正担忧的地方在这里。 当然,这些话邓一川现在不会讲出来,毕竟没有真凭实据,以前那些传闻,都是当秘书时无意中听来的,虽然敏感,但毕竟只是传闻。 想到这,邓一川脑子里突然闪出一道光,对呀,何不趁这次机会,将这些弄实呢? 这可是求之不得的机会啊—— 这想法把他吓了一跳,感觉自己有那么点卑鄙。 可转念一想,他现在所有的努力,不就是解救陈原吗?就算解救不了陈原,能借助这项工作将田c王二人的不法行为查实,能将证据拿到手,不也给揭开吉东的盖子提供了一条新的路子么? 这么想着,邓一川兴奋起来。脑子里蓦又跳出另一个问题:普天成和晋平原合起手将他下派到博物馆,是不是也有这个意图,让他借助博物馆,查到一些别人不便查到的问题? 对,应该是这样! 邓一川忽然就开窍了,原来如此!都怪当时自己过于冲动,没悟到这层。 生姜还是老的辣啊。 邓一川不得不又佩服起普天成来。陈原出事,普天成不可能不知道是谁下的套,更不可能就这么忍了。公开跟对方撕,不是普天成的作风。普天成喜欢布局,喜欢做一盘很大的局。这局往往会从最不起眼的地方做起,对方不知觉间,就被他引进局里。等他摊牌的那一天,对方就绝无回天之力了。 再想想,如果真要揭开吉东盖子,真要将吉东这个由田c王二人结成的铁箍阵砸开,从哪里下手最容易? 邓一川以前想过工业园区,想过土地出让,还想过涉黑,比如二号码头啥的。 现在明白,这些都不可能成为普天成下手的地方。一是太过明显,二来呢,吉东现在是田中和跟王华伟的地盘,他们的眼线四处都是,一张网布得密密的,你根本撕不开口子。 必须找一个最薄弱也最不人察觉的地方,而且这地方,在田c王二人的心里,还是他们的地盘。只有他们认为最保险的地方,下起手来才不被他们察觉。 这地方在哪? 当然是博物馆啊。 从项目查,动静太大,还没出手呢,对方的阻击就来了。再者陈原刚进去,问题正在调查呢,你突然再搅浑水,要查别人,动机啥的太过明显,也不符合普天成的做事风格。 天呀,博物馆!邓一川几乎要大叫了,弄半天,猫腻全在这里。再想想出看守所那天,普天成车里跟他讲的那些话,句句含着深意。想想晋平原不避众嫌,亲自护送他到博物馆,当时以为晋平原是念着陈原旧情,现在看根本不是。 晋平原是用另一种方式提醒他,博物馆有文章可做。 笨。自己真笨。竟然这么长时间,没把这一层悟出来。 邓一川正高兴着呢,忽然又想,这也不大可能啊。 查博物馆,就必须伊浅秋配合,普天成和晋平原怎么知道伊浅秋会配合呢,难道? 他不敢想下去,真的不敢。如果真是这样,那吉东可就有大戏可看了。 从对方情人身上下手,这招,太妙,太狠了。可是,这也太有戏剧感了啊,这么做,有把握吗? 邓一川不由得又将心思回到伊浅秋这边。 从他到博物馆这段时间看,伊浅秋的确跟以前不一样。尤其最近这段日子,伊浅秋看似是拉他负责验收工作,但传递出的信号,却是变着法子跟他亲近,向他示好。他一次次想起那天从省里回来伊浅秋车里那眼神,还有半夜给他打电话时声音里那奇怪味儿,都是有所暗示的啊。甚至伊浅秋对他的称呼,虽然都是“一川”,可“一川”跟“一川”分明不一样。 具体怎么不一样,邓一川说不出来,但每次听了,都觉那声音怪怪的。那不是领导对下属说话的态度,也不是普通男女间那种。怎么说呢,邓一川总感觉里面有一种暧昧,也有一种急切的东西在里面。 难道,伊浅秋跟普天成还有晋平原,早就有过接触,达成了某种默契,伊浅秋要掉头要转向? 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7章 决定冒险 小÷说c网 】,♂小÷说c网 】, 邓一川不敢确定,但又不忍立刻否定。世间任何事都有可能。伊浅秋是田中和情人不假,这个博物馆长,也的确是她拿身体换来的。可田中和并不珍惜伊浅秋,尤其去年到现在,田中和的心思完全在另一个女人:二号码头管委会主任谢燕飞身上。谢燕飞虽然是田中和后来才得手的,但这女人自从跟田中和有了那层关系,在任何场合都流露出优越感,毫不避讳。 谢燕飞虽说年龄上并不比伊浅秋占优势,两人差不多,漂亮程度也不会在伊浅秋之上,论身材论脸蛋,两人几乎不分上下,要说伊浅秋文化修养还比她要好出许多,至少懂得内敛,懂得装。谢燕飞却像是一朵怒放的花,恨不得将花香开遍整个吉东,恨不得让全吉东都知道,她搭上了田中和这驾车。 据田中和身边人讲,自从有了谢燕飞,田中和对伊浅秋,就淡了,好久都不找她一次。谢燕飞也不许他找。为了将田中和彻底拴在自己身边,谢燕飞甚至 伊浅秋莫非是因了这个? 又一想不可能。 女人尽管是酸性动物,但哪种醋该吃哪种不该吃,伊浅秋们还是分得清。因为她们一开始就知道,田中和这种男人是大家的,不是她一个人能占有得了的。这不是婚姻状态所决定的,某种程度上还是权力,是权力让他们有了太多的优越感,也是权力让他们有了获得无数的可能。 占有权力和亲近权力,既是精彩的,同样也是危险的。这里面的辩证关系,别人不懂,伊浅秋不会不懂。她不可能傻到想着自己一个人拥有田中和,同样也不可能傻到去跟别的女人抢田中和。她们不过是一道菜,连一件衣服都算不上。 都说女人是男人身上衣服,穿旧了不想穿了,就扔。可伊浅秋知道,像她这种女人,衣服的资格都没。衣服在身上,还能穿久一样,还能让男人穿出另一种风格来。她是菜,就一道菜。男人吃腻了某样,想换换口味了,正好撞上她。 没哪个男人会长时间去吃一道菜,哪怕这菜是佳肴,是山珍是美味。 而且现在的男人嘴多叼啊,吃了大餐,马上换野味,野味还没吃几顿呢,又想起了飞禽。 权力不但能改变男人的心理,更能改变男人的视觉和味觉。 度,一切都在度。一个女人如果掌握不好这种度,是很危险的。 尤其像她们这些女人,本来就是人家一时兴起,玩上手的,玩了后给你点好处,或者满足一下你的小小愿望,如果你野心太大,想把男人完完全全控制在手里,只有死路一条。 这样的例子听过已不止一起,太多了。 权力需要你占有你时,会强行扒下你的裤子。权力一旦不需要你,马上就会像手纸一样将你丢弃。 再者,伊浅秋这女人,跟别的女人最不一样的地方,她不贱。 贱其实是区分女人跟女人最世俗但也最准确的一个标准。 邓一川虽然不知道田中和是怎么把伊浅秋搞到手的,但他坚决不相信是伊浅秋主动。伊浅秋跟谢燕飞完全不同,如果说谢燕飞裤带松,那么伊浅秋就是一个裤带很紧的女人。是绝对不会主动解开让男人得手的。 不贱的女人,就不会做出贱事。 死皮赖脸地缠着一个男人,是女人贱中之贱。 否定了这个,邓一川又迷惑了。既然不是因为吃醋,那又是什么呢? 邓一川想了一夜,还是没想清楚。 他决计不想了。 邓一川决计冒险。 不管是不是他判断的这样,他都要改变对伊浅秋的态度。第一,不再对伊浅秋抱过去那种成见,不再拿她当田中和王华伟的人。第二,只要伊浅秋主动,他就表现得要积极。第三,他要充分利用博物馆评审验收这个机会,更加主动地去接近伊浅秋,把伊浅秋这个谜解开,把博物馆这个谜解开。第四,那就是拿证据了。 一想证据,邓一川立马就兴奋得不成。 当然,邓一川也想到了另一层,万一他判断错了呢,万一不是这么回事呢?这事既不能跑去跟晋平原求证,更不能到普天成这边问个清楚。所有的一切,都要靠他自己去分析去观察去思考去判断。如果伊浅秋只是想拉拢他,或者利用他,那又咋办? 这事错不得。错了,无法跟晋平原普天成交待,就连老夫子他们,都对不起。错了,他邓一川可就再也没了前程这一说。因为普天成是不会容忍他犯这种错误的,绝不会。 但邓一川不能再等。一来没时间,这种事就算等下去,也没人告诉你答案。二来,邓一川向来也不是个优柔寡断的人。如果那样,他到不了陈原跟前,也不会被普天成这样的人物欣赏或看中。他的果断还有冒险精神,早在替首长普天成摆平表妹那件事上就表现出来。跟着陈原的这些年,更是表现得突出。 就算是在看守所,没有这份果断和冒险,他也出不来,怕是早就成全了副组长贺复京,跟前秘书肖俊臣和司机老李一样,早把陈原给出卖了。 我必须冒险。他又一次跟自己这么说。如果冒错,那就让命运惩罚我吧,我邓一川愿意认这个罚。如果冒对,邓一川嘿嘿笑了笑,对不起了,我将毫不客气地在吉东掀起一场风暴,我倒要看看,在吉东,谁才是真正的贪官! 一旦决定,邓一川马上付诸行动。 他让办公室杨眺把馆里提前准备的验收资料还有一大撂表格抱来,看着这一大堆的资料,如果换以前,邓一川真的会犯愁,单是看完,怕也不是一月两月能完成的事。 但现在,邓一川一点痛苦的表情也没有。相反,觉得这些东西就是证据,就是他要打开吉东盖子原始材料,里面藏着钥匙,他只要认真细心地埋下头去,将那把钥匙找到。 邓一川已经理出思路,决计放过所有专业性的东西,只在两个大块做努力。一是场馆建设投资这一块,就算查不清后来不断追加的资金去了哪,但也至少要掌握清一件事,钱是怎么花的,后来补立的几个项,到底在项目建设中存在与否? 二,就是馆存藏品。 邓一川忆起一件事来,这事发手很早了,大约是在博物馆第一次追加投资时,由于会上陈原执意不肯通过追加立项,惹得王华伟很不高兴。后来王华伟把省财政厅一名副厅长抬出来,给陈原施加压力,迫于副厅长面子,还有多种考虑,陈原不得不点了头。 会议一结束,陈原就在办公室骂开了。那次的话邓一川是一句不拉地记下了。 “什么追加投资,明摆着就是巧立名目,套国家的钱,肥自己的腰包。什么钱也敢拿,什么钱也想拿,他们胃口真是越来越大。” 陈原骂得如此直接,着实令邓一川冒汗。怕门外有人,他还佯装倒垃圾几次打开门朝外巴望呢。 陈原那天真也是气疯了,越骂越激动,越骂越是控制不住,后来竟说:“现在我才清楚,他们早就谋划好了。将一个演员放到如此专业的位子上,而排挤开真正懂行的人,不就是为了方便他们监守自盗?” 当时邓一川并不真正清楚陈原说的他们指谁,以为是负责工程建设的熊百发。包工头玩文物,附庸风雅,这类事听得真是多了。何况熊百发每年都要给更有权力的人进贡,这些人味口越来越刁,保不准就暗示搞几件藏品什么的。 现在邓一川清楚了,陈原当时说的他们,并不是指熊百发,而是王华伟还有田中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8章 感觉变了 小÷说c网 】,♂小÷说c网 】, 一连数日,邓一川都埋头在资料堆里。 说来也是奇怪,原以为,这些跟他专业不沾边的资料到他手里,会有陌生感排斥感。玩文字的人有个怪癖,就是最怕遇到自己不感兴趣的。比如以前当秘书,只要涉及到市里的发展战略发展思路,邓一川写起文章来,就非常痛快,才思奔涌。可有时候免不了有其他一些材料,比如陈原要在一些企业奠基仪式上讲话,还要就市里落实中央或省里某项精神所做的汇报或总结,写起来就非常烦人。 说穿了,邓一川还是习惯写那样有独立见解或创造性的材料。而对一切僵死的教条的,过于虚过于空的,都抱有排斥心。 这次不同,这些材料一到了他手里,马上便引来他兴趣,看得津津有味。 邓一川都奇怪,自己怎么会对博物馆学也感兴趣呢? 后来他明白,让他生出兴趣的,并不是真正的博物馆学,而是隐藏在这一堆资料里的黑幕。 见他如此卖命,早上老早就上班,来了就一头钻进办公室,除上厕所,几乎办公室门都没出。伊浅秋打心里高兴。她会不期然地敲响邓一川办公室门,先说句:“没打扰到你吧?”然后在邓一川对面坐下。脸上是欣欣然的表情。她并不问邓一川看出什么了没,而是用内疚或不安的声音说:“把你拉进来,让你受这份罪,真是心不安吧。” 听着她这般客气,邓一川会温情地笑笑,用半是玩笑半是认真的口吻道:“都是干工作,哪有累不累的。再说了,馆长如此器重我,我当然要珍惜这个机会嘛。” 听他总是左一声馆长右一声馆长,伊浅秋十分不自在地说:“一川跟你商量个事,以后别老是馆长馆长的,别人叫我,我还多少自在些,毕竟在这个位子上,你一个大秘书这样叫,我浑身不自在啊。” 邓一川确也看出了她的不自在,但他装糊涂,继续说:“不叫馆长叫什么,叫大了,你还没当上。叫小了,让人说我邓一川目无领导,这罪名我可担不起。” “哪,没人这样说你呢,再说了,要说领导,你才是我领导呢,怎么着你也是吉东第一大秘。” 伊浅秋又提起了往事。邓一川心里一暗,郑重道:“哪壶不开偏提哪壶,馆长这是让我安心工作呢,还是让我陷在旧事里伤感呢?” 伊浅秋一听急了:“一川你千万别陷,我这是叫习惯了,总觉得让你干这些,有点委屈你了。” “好啊,那你让杨主任把这一堆资料原抱回去,再通过关系把我调进市政府呢。” 邓一川本来也是说着玩的,没想伊浅秋却当了真:“一川你就坚定信心吧,总有一天,你会重新回去的。别人不信,我伊浅秋信。” 这话让邓一川一楞,忍不住就问:“为什么?” 伊浅秋说:“什么也不为,就凭我伊浅秋对你的信心。” “呃?”邓一川搞不明白信心两个字怎么解,用目光探究。 伊浅秋迎着他的目光说:“外面关于你和市长的传言很多,但我只信一条,干实事的人,大家最终会看得清。” 这句话勾起了邓一川许多心事,脸色也暗淡下来,过半天,黯然地叹了口气,道:“可这些有什么用呢,这个世界并不是为真正干事的人畅开大门的,有时候留给他们的反是死路一条。” “一川你没必要灰心,还是要坚信,时间能证明一切。” 邓一川不想就这个沉重的话题再说下去,不管伊浅秋出于何种动机,他都不想再让过去的事干扰自己。他现在有了新目标,必须孤注一掷的投入进去。 摇了下头,装作轻松地道:“好吧,听馆长的,以积极的心态迎接未来。” “好啦,不占用你时间了,给你添杯水吧。”说着,伊浅秋拿起邓一川喝残了的茶杯,去卫生间倒了,洗干净杯子,又重新为邓一川换了茶叶,然后盛满热水,递了过来。低下头,很有蛊惑性地又说一句:“加油,等你给我们提出好建议呢。” 伊浅秋走了,邓一川脑子里却有些乱,这女人,古里怪里的,到底为了哪样? 不知是受伊浅秋启发,还是杨眺也听着了什么。自从邓一川接受了新工作,杨眺对他态度也是大转变。这些天往他这边来的频率也高了许多。每次来都有漂亮的借口,要么问邓一川还需要什么资料不,要么就是拿一盒新茶叶,说邓秘书辛苦,知道邓秘书有茶瘾,专门去茶叶店挑了一种。 伊浅秋的热情邓一川敢接受,杨眺的却不敢。邓一川跟杨眺说,他什么也不缺,谢谢杨主任关心。 杨眺听着话似乎不那么好听,自讨无趣地走开了。 但过一天又来,这次拿的不是茶叶,是咖啡。说喝咖啡提神,写材料的人,不有咖啡怎么行呢?还特意从她办公室拿来一套咖啡杯,折腾半天,给邓一川冲了一杯香喷喷的咖啡。 邓一川就有几分不安了。两个女人轮番向他献殷勤,究竟是好事,还是另有目的? 这天他看材料看到将近下午七点,楼上人走得差不多了,邓一川累了一天,有些坚持不住。收起资料,出了办公室,边走边想晚上吃什么。 一个人的日子,还真心不好过。 尤其一日三餐吃什么,非常伤脑筋。 经过伊浅秋办公室时,见门半畅着,伊浅秋也没走。邓一川强迫自己不往里面看,装作无视地走了过去。步子刚错过门,里面响来声音。 “一川嘛,等等。” 你无视她,她不无视你,而且开着门等。 邓一川没法子,只能将脚步送进去。 “累坏了吧,我这里有提神的,快喝一杯。”说着,捧过一杯子,也不管邓一川喜欢不喜欢,就要递给他。 邓一川扫了一眼,见桌上有新拆开的包装,是什么营养液。想笑,又笑不出来。他现在成重点保护对象了,两女人轮流给他补给他提神。 “资料看得差不多了吧,发现什么没,也不见你提出来?”伊浅秋说。 伊浅秋每次问话的时候,目光不是直视在邓一川脸上,而是软软地从侧面看过来。 人的目光是有硬度的。那些大领导大首长为什么会让人怕,会让人生畏,就是因为目光太硬。比如普天成,纵是随意看你一眼,也会让你感觉到一股寒意,不自禁地打出战来。 那目光是在岁月中历练出来的,是在官场中日积月累看人看出来的。 伊浅秋的目光其实已经有了这种硬度,只不过,跟邓一川单独相处时,她在刻意地回避着这种硬度。尽可能地让目光不是领导的目光,而是女人的目光。 哦,女人的目光。 邓一川第一次有了这种想法。他的心动了几动。他也是在这一刻才发现,自己竟然有点迷恋这种目光。 伊浅秋还有一个习惯性动作,问话的同时会随意地撩一下自己头发。轻轻一撩,然后迅速地又将手放回原处。 这个动作一点刻意的意思都没,自然c流畅,含着某种韵味,但却非常的撩人。 邓一川不得不承认,伊浅秋除了高冷c傲慢,还有特别妩媚的一面。说的也是,她是伊浅秋啊,怎么可能没有妩媚呢? 以前对她有太深的成见,内心的敌视将这种感觉全排斥了。 而此刻,邓一川心里升腾出另一种东西。这种东西很强烈,但又很矛盾。他想将目光挪开,但又挪不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9章 晚霞真好啊 小÷说c网 】,♂小÷说c网 】, 伊浅秋像块磁铁,莫名其妙就将邓一川的目光吸住了。 邓一川不仅看得仔细,而且挺享受。 说的也是,不管怎么,在吉东,伊浅秋也是排得上号的大美女。演员出身,当年在台上,可是迷倒一大片人的。 到现在,不管是身材还是脸蛋,都不输给任何人。而且又多了一种官派。官派这东西,放一些人身上,是病,怎么看怎么不舒服,但将它拿捏好了,浑然天成地发挥出来,那就又是另一道风景。 不是每一个官都遭人讨厌的,有时候让我们肃然起敬的,恰恰是这种浑然天成的官派。 况且她的美不只是在外表。邓一川越来越发现,这女人有一种深刻,有一种看不透的力量。 奇怪,这么快就赞美起她来了? 邓一川有些理解不了自己。 “干嘛呢一川,眼神怪怪的,问你那么多,怎么一句也不回答?”伊浅秋笑了一下,脸上依旧暖暖的,一点看不出有啥不适感。倒像是乐意让邓一川这样审视。 邓一川脸兀地一红,意识到自己走了神。略略有些慌乱,但很快镇定住了。毕竟他也是知道怎么调整自己的人,跟着笑了一下,道:“没这么快,得个过程,你知道的,毕竟我不是这个专业的,很多东西对我太陌生,边看边查资料呢。” “这样啊——” 伊浅秋的脸色就开始变化。邓一川这样回答,很显然不在她的预期内。她不会傻到听不出邓一川这是在说假话。 伊浅秋觉得自己已经拿出了足够的诚意,同样期待着邓一川也用坦诚来对她。 可邓一川没有,这就让伊浅秋心里很不是味。 “一川”她欲言又止地又唤了一遍邓一川名字,却没继续就这话题往下说。目光从邓一川脸上挪开,往窗外去。 这时候天色已经有点晚,黄昏不知啥时已将窗外染得一片金黄,耀眼得很,也炫丽得很。太阳不遗余力将它的余晖喷泄下来,给大地镀上一层光芒。 “吉东还是很漂亮啊,有点雄伟。”伊浅秋说。 “谁说不是呢?”邓一川自然地接上了这话,也将目光探出去,还真被这晚霞给震住了。 “一川你在说谎。”伊浅秋突然又说。 邓一川瞬间就不自在起来。 人是骗不了自己的。有些人能将谎言说的比真话还从容,那是经过长期训练了的。邓一川不行,这方面他还真是弱项,有时一句谎说出来,别人怕还没听出呢,自己先就心虚,何况此时是在伊浅秋面前。 “馆长——”邓一川也叫了一声。 “先别说,还是看晚霞吧。”伊浅秋制止住邓一川,真就非常投入地看了起来。 邓一川心里就越发不安了。 要说邓一川什么也发现,那是假。验收资料确实有问题,工程建设投资这一块,有两项工程纯属子虚乌有,但吉老夫子把它写进去了,而且在文字和技术上没做任何处理,赤裸裸地就摆在了那里。 邓一川不明白,吉老夫子是故意,还是真糊涂? 就算吉老夫子糊涂,伊浅秋作为馆长,这么容易的问题不会看不出来。 心里又多出一个疑问,伊浅秋是真心让他找问题,还是借着验收给他提供问题? 如果是后者,伊浅秋这棋可就下得动作有点大。凭空多出的两项建设资金高达一千二百万元,也就是说,有人虚报冒领,借博物馆扩建,拿走了一千多万。 而这一千多万,跟当初他当秘书时,市长陈原在会议上提出质疑的那三笔并不是一回事。那三项至少有图纸,有补充设计报告,以及相关部门提交的认定书。 而这两项,纯粹就是杜撰,凭空捏造。 还有更让他惊讶的,馆藏文物实物跟报表不符,登记表中有的十二件珍贵文物,登记表中忽而有忽而又没了。就是说,有的表格中有,有的表格中却没。邓一川到馆里实际看过,十二件中,不见实物的有五件,这是典型的舞弊。实物到底去了哪呢?邓一川也没查到送到外地展览什么的。莫非这些宝贝早已被人拿走? 拿走为什么又要在表格上出现? 还有七件,东西倒是在,但依邓一川不太专业的眼光,还是一眼就发现了问题,都是仿造品,也就是赝品。 这个瞒不了邓一川,邓一川老家龟山,就是当年出土文物最多的。普天成最为珍爱的那尊陶,就出土在龟山。据考证,是龟山董家官窑烧制的稀罕物。 伴随着文物走私,龟山后来出现一个地下产业,就是文物复制产业。老家有一批匠人,专做这活儿。邓一川去过现场,真是火得不行。 他家村子里就有一家,师傅还是他一个亲戚,早年当民办老师,后来没转正,玩起了这个。一玩还玩出了名堂,成了周边很有名气的“大师”。 现在这个产业已经不是地下,而是公开化了,甚至地方政府开始扶持,把它当作一个文化产业来抓。这样就让文物造假活跃起来。邓一川这位亲戚,一时成了名人,各地慕名前来找他的人,或老板或文物贩子,骆驿不绝。 陈原还没出事前,此人专程赶到吉东,要请邓一川喝酒。 邓一川有个习惯,只要是老家来的,必须见,而且他自己作东,不让对方花一分钱。 那天邓一川也是在燕子楼请这位“大师”的,按辈分,邓一川管此人叫“七叔”。叔侄俩喝了半斤过点白酒,“七叔”话多起来,说话的神态也带了几分神秘。后来他拿出一件宝贝,让邓一川鉴赏。 邓一川不懂文物,也懒得懂。他一向坚持,人不能懂太多,但凡想懂太多的人,最终啥也懂不了。 所以他虽涉猎的多,但真正用心的,不多,就一件事:当好秘书。 那天“七叔”借着酒劲,跟他讲了很多,邓一川也是第一次知道,这行里学问还真不少。最后“七叔”说,这件“宝贝”是专门拿来送给市长的。“七叔”还说,他早闻市里领导都好这个,特意挑了一件,孝敬给市长。 对,“七叔”那天用了孝敬这个词。邓一川听着着实别扭,但一听“七叔”说的那么自然,就知道,这类话”七叔“常说。 这年头,每个人都是戏精。邓一川知道”七叔“送这个的目的,无非就是能让陈原记住,龟山县有他这么一个人物,是”大师“。他想借市长的嘴来宣传自己。 邓一川当然不会把”宝贝“送给陈原。虽然他辨别不出真伪,但有一点他非常清醒,那就是真正的”宝贝“,不可能这么轻易送给人。 好东西都是要派上大用场的。 因了这位”七叔“,邓一川对吉东的文物,以及文物市场,就多了一层了解。没想到这些东西,现在派上了用场。 但这些问题他真能讲出来吗? 而且,伊浅秋真的是想听到这些问题? 不可能的。 官场很多事,是非常玄妙的。有时候领导追着你问真相,其实不是想知道真相,而是要你告诉它没有真相。 领导真有那么傻,你能一眼看出的问题,领导会看不出? 邓一川记起一样事,是在当秘书不久,大约两个多月吧。陈原带他去吉东县调研“三农”问题。吉东走了两天看了两天,听了几场汇报,也收了一堆的汇报材料。邓一川晚上没事干,就将吉东汇报材料翻来复去地看,看着看着,发现问题了。 先是数字对不上号,扶贫对象数字有大有小,几份材料出入非常厉害。接着是扶贫款的发放,同样有大有小。甚至出现前一份材料发放数字大,到了后期材料,数字竟然变小了。再回想起现场看的,听的,这里面问题就更多了。 第二天吃早饭时,没加思考就把晚上看的想的告诉了陈原,他以为这是替市长操心呢,怕市长被下面骗。没想陈原听着听着,突地扔下筷子,声音很重,把另一桌上吃早餐的农业口几位领导都吓着了。 陈原没吃完就走了出去,邓一川以为这下吉东县长有好果子吃了,陈原肯定会重新召集会议,问个明白。 谁知接下来的调研,陈原只字不提数字的事,好像这事他压根不知道。直到调研结束,邓一川期待的事都没有发生。吉东三农工作非但没挨批,反而在离开时的总结会上,得到了陈原一通表扬。 这事像个疙瘩,一直搁在邓一川心里,无法解开。直等又跟了陈原半年,邓一川自己才悟了过来。很多事你是不能说明白的,官场需要打一些哑谜。领导需要,下面也需要,工作同样需要。 你以为下面作的那些假领导看不出来?笑话。那领导这位子真是白干了。看出来而不说,或者点而不破,这是一门艺术。 官场不能没有假,完全实打实地来,那就不叫官场了,换谁也没法干。这假谁造,当然不能由领导造。下面造了假,一半是为了下面,另一半,是为了上面。因为上面需要这份假。你不分青红皂白将这些假捅破,下面搁不住,领导同样搁不住。领导不接你的招,你已经把假点破了,等于领导知道了而不为。领导接了你的招,就得问下面罪,可下面真有罪吗? 有罪吗? 如果大家都玩真的,这戏根本就没法往下唱。 所以把假玩成真,玩得大家心照不宣,玩得大家都信,这才是艺术,这才是官场! 打那以后,邓一川聪明了。陪陈原下去,或者受陈原指派单独下去,不管看到什么,都先搁在心里,反复掂量,反复斟酌,还要听陈原话音,哪些事陈原想听到真的,哪些事陈原想听到假的。听真的怎么说,听假的又怎么说,说到什么份,捅到什么程度,这都是要拿秤秤的,一丝一毫都错不得。 错了,责任就不在下面,而在你。 此刻,同样的疑惑又摆在了邓一川面前。伊浅秋为什么要把这一堆资料交给他看,往好里说是伊浅秋对他信任,可伊浅秋为什么要对他信任?往不好里说,伊浅秋在交给他难题,或者想借他的手,把炮点起来。 那么伊浅秋要炸谁,为什么要炸,万一炸不到呢,一切的罪过不在伊浅秋,而是他这个点炮者身上! 还有一点,也是他到现在都搞不明白的,伊浅秋为什么要对他好,好到接近暧昧的地步,好到已经让他动心的地步。这一切到底是因为什么? 他到博物馆来,是做好了挨伊浅秋整的准备的,伊浅秋到现在都不整他,不但不整不但不报复,反而越发对他客气越发跟他亲近,难道她吃错药了? 这些问题没搞明白前,邓一川什么也不能说。 沉默是解决一切难题最有效的办法。 “晚霞真好啊。” 这话他能说! 邓一川往伊浅秋那边靠了靠,也是装作非常投入地感叹了一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0章 恍然明白 小÷说c网 】,♂小÷说c网 】, 这一天的伊浅秋好像有心事,这是后来邓一川才意识到的。 开始邓一川还在反复斟酌反复纠结,验收资料里藏了这么多问题,他要不要马上讲给伊浅秋?讲吧,这问题一大堆,且都很敏感,反一触到不该触的雷区怎么办?或者伊浅秋将计就计,给他一句:“既然你发现了,那就请你拿出解决方案来。”那不是自己把自己往刀案上放吗? 不讲,将来验收时查出来,验收不过去,伊浅秋更有说的。她可以把责任完全推到他邓一川身上,说材料主要由他来审核,由他来把关,他连这么重大的问题都没发现,岂不是压根就没把心放工作上?如果再重一点,给他扣顶帽子,说他是故意,那他不就全完了? 这不是没有可能。 在他还没有彻底把伊浅秋搞清,不完全吃透她心思前,对任何事,都不能轻易为之,必须慎而又慎。 后来他发现,伊浅秋的注意力根本不在验收资料上。跟他提验收资料,不过是一种开场白。紧跟着,伊浅秋就叹起气来。 “你怎么了?”邓一川做出非常关心的意思,小心翼翼问伊浅秋。 伊浅秋先是说没事,最近就是心乱,乱得她不知从哪说起。说着,她狠狠地拿双手搓了把脸。在她撩起额前头发的一瞬,邓一川兀地看到一缕白发。心中顿时惊异,伊浅秋都有白发了。 她才多大啊,也就三十八c九不到四十岁吧,居然 每个人都不容易。邓一川心里突地又冒出这句话,感觉自己始终揣着敌意对待她,有点不厚道。不管怎么说,她也是个女人,一个女人在这虎狼成群的丛林里,想要做成点事,该是多么的不容易。 这个念头一冒出,便再也压不下去。邓一川突然就又想到伊浅秋这段日子对他的好来,想到车子里她望着他,那种欲言又止不忍他离去的样子。还想到她,偶尔在他面前流露出那么一点点真性情,顺势再带上点女人的小矫情。 女人不是冲每个男人都矫情的。有些女人的矫情是廉价品,见男人就释放,但那种矫情一看就是假的,做作得厉害。有些女人却不,她们的矫情是奢侈品,只在自己喜欢的男人面前偶尔露一下。 伊浅秋这种女人,矫情就更是奢侈品中的奢侈品,她的一个眼神,一声娇嗔,甚至一声叹,那都是值得人深思的。 一个在套子里装久了的女人,是不会轻易流露出真性情的。这点邓一川非常明白。 邓一川不能不说,这段时间,伊浅秋对他是好的。这种好真的找不出一丝做作的成分。 人其实是不能对别人好的,尤其邓一川这种男人,别人稍稍对他好一点,他就感动得不行,就想回报,就想 邓一川忍不住了,他觉得自己不能太无情,不能太装。材料里的事,虽然不能直白的提出来,但他还是想婉转地提醒伊浅秋一下。 于是他就简单地谈了谈这段时间自己看资料的一些感想。比如他说,原来以为,博物馆工作简单,没想看了资料,才知道也是千头万绪,专业性要求强不说,重点还有风险。 他把风险两个字故意说的很重,想借机看看伊浅秋有什么反应。 伊浅秋什么反应也没,她好像沉在另一桩事里。刚才脸上殷殷的那股神情也没了,换成了一脸的阴郁。 邓一川收住话头,感觉今天的伊浅秋心不在焉,叫他来,根本不是谈工作。那她又想谈什么呢? 邓一川还怔着,伊浅秋忽然说:“一川,今天田书记又找我了。” 什么?田中和找她? 邓一川心里一骇,伊浅秋这话让他甚是诧异。伊浅秋怎么能跟他提田中和,这事太不可思议了。 莫非她以为,她跟田中和那些沸沸扬扬的事,他不知道?抑或,她又想拿田中和来压他? 邓一川一时想不明白,只能模棱两可地看住伊浅秋。 “本来这事我不想跟你提,可思来想去,我还是想跟你认真谈一谈。”伊浅秋倒像是不太在意邓一川做出什么反应,自顾自地往下说。 “哦。”邓一川机械地哦了一声,脑子里仍然布满好奇。 “知不知道田书记找我谈什么?”伊浅秋忽然压低声音问。 邓一川不知怎么回答,干笑了两声,应付似地说:“那都是你们大领导间的事,我一个平头百姓,从哪知道。再说我也不能知道,对不?” “一川你耍滑头,你根本没拿我当朋友。”伊浅秋说,话里明显带着失望。 “朋友?”邓一川重复一遍,笑了:“你是馆长,我邓一川是带罪之身,拿你当朋友,这事我怎么听着有点像逗我?” 邓一川以为自己回答得很妙,没想伊浅秋听完,带着更加伤感的声音说:“一川你不用这么搪塞我,今天请你来,是跟你讲正事的,如果你一直用这样的口气敷衍我搪塞我,那我就要犹豫,这些话要不要讲给你了。” 邓一川被伊浅秋的态度惑住了,她到底要跟自己说什么?他略作调整,说:“我没搪塞你,搪塞也不是我的风格,我只是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资格跟他人做朋友。再说朋友这个词,早已被人们玩坏了。那些天天嚷着拿你做朋友的,关键时候,却是向你出手最重的人。吃一堑长一智,我邓一川不能连这点记性都不长。” “一川你还是忘不掉过去,干嘛老要强调过去呢?再说一个人的过去能证明什么,难道过去有问题的人,就不能让他拥有未来了,何况你过去也没做什么啊,对不?” “谢谢馆长。” “一川你也别谢我,我知道你讲的不是真话,我更知道你怎么看我。在你心里,很有可能把我当敌人,甚至怨恨到博物馆来,以为是我伊浅秋做手脚,把你调到了博物馆。这些我都不跟你解释,也无法解释。但有一点请你务必记牢,你以怎样的目光看待世界,世界就以怎样的目光看待你。如果你心里老是装着戒备,装着怀疑,那么你接触到的每一个人,看到的每一样事,就都是有危险的。这样久了,你连一样东西都不敢信。很难想象,对什么也不敢信的人,怎么做事,还怎么成长,怎么重登他的辉煌?” 邓一川感觉要被伊浅秋击懵击垮了。伊浅秋这些话,分明是对他讲的。句句砸中他的心窝。 “干嘛跟我讲这些?”他不得不认真对待起跟伊浅秋的这次谈话来。 “因为我做了那么多努力,想缓解跟你的关系,可是到今天,你还是对我充满着各种敌视。”伊浅秋忽然加重了语气,同时她脸上的表情也越发阴郁了。 “我没有。”邓一川狡辩道。 “没有?”伊浅秋冷冷一笑,又道,“有没有你自己去想,总之,我是把态度亮这儿了。现在咱谈正事。” 这女人,风格说变就变,刚才还像是沉在什么痛苦里醒不过神,眨眼,就又变得非常干练非常果决了。 这才是她能成为领导的缘故。邓一川暗暗为伊浅秋送上一份默认或肯定,转而盯住她的脸,认真听起来。他知道,伊浅秋这种状态一出来,就证明她已从纠结中摆脱了出来。 能做大事的人,必是不会久长地陷于某种纠结里的人。这点,邓一川早有认识。陈原是,眼前的伊浅秋是,就连田中和,也是。当然,普天成更是。想想当年普天成,在那样一团乱麻中,都能很快走向镇定,走向果决,邓一川就越发觉得,自己身上这种东西太缺。 得认真跟他们学啊。他在心里说。 “田书记对我让你参与到验收工作中,很不满。”伊浅秋忽然打开了话头,“他认为我这是胡闹,说博物馆那么多人,干嘛让你参与进来?” 邓一川没想到是这事,心里涌上一层不悦:“不是他让我来博物馆的吗,这么快就要否定了?” “一川你不能这态度,你明白不,让你参与到验收工作中,我冒了多大的险,你就不能明白点我的苦心?” 伊浅秋突然火了。 邓一川被她搞得一楞一楞,接不上话,只好作哑。 “是的,你从看守所出来,田书记是跟我提过,想把你从市府调出来,安排到基层单位去。我呢,也断定你不可能再在市政府留下,就跟他多次说,把你调给我,田书记后来也同意了。这些事也许你早已听到,也有人说,是我跟田书记合起来,想整你。我想,这大约就是你至今不敢对我信任的原由吧?” 邓一川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只是吃惊地盯住伊浅秋。她的这番话,还有说话的态度以及气势,都让邓一川有一种被颠覆被摧毁的感觉。 他认识她吗,我真的认识吗? 邓一川脑子里连着响起这样的声音。 伊浅秋也像是豁了出去。事实上,这样的谈话对伊浅秋来说,也是非常的不易。一个人是很难将自己的心向另一个人畅开的,因为你永远不知道畅开后等待你的是什么?嘲笑,冷漠,抑或是你爱咋就咋的那种无所谓,不管这里面的哪一种,对伊浅秋来说都是致命的。 伊浅秋今天就一个想法,必须让邓一川知道她是怎样一个人,必须让邓一川也跟她亮出一个明确的态度来。 因为伊浅秋没时间等了。之前伊浅秋还觉得自己有时间,她也想让邓一川慢慢改变对她的看法,从工作中重新认识她,感受她,她觉得这样效果可能更好一些。但是田中和把她叫去,跟她摊了牌,伊浅秋就知道,她没时间再等下去。 她必须抢先一步,让邓一川明白为啥让他来博物馆,为啥又要让他参与到验收工作中。只有邓一川自己清清楚楚意识到了,她的下一步才能走下去。她也才有必要在田中和那边,为邓一川周旋。 “一川,我直截了当说吧,田书记不同意你参与到博物馆评定验收工作当中,为此还冲我发了火,要我立即改正这个错误决定。否则,他就通知组织部门,重新给你找单位。对了,也不用找,听田书记意思,很可能要将你重新调回到文联。” “什么?”邓一川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他为什么不让我参加进来?” “这事说来话长,就算我现在说了,你也未必信。总之,田书记现在态度很不好,他一直要求让徐学里负责此项工作,我呢,找各种借口推。” “徐学里?”邓一川又是一愕。看来自己怀疑的没错,博物馆验收,确实藏着不少猫腻,有人怕这次验收会将掩盖许久的问题查出来,有人更希望通过这次验收能将博物馆这个地雷彻底埋过去,再也不要让人提及。 想到这,他突然有点明白过伊浅秋为啥这么急。有人不想让他参与进来,伊浅秋却变着法子让他参与,这不把一切都说明了吗? 那他还犹豫啥,还怀疑啥?怪不得伊浅秋要急,换上他,也会急啊。此时此刻,邓一川再把其他一些事联系起来,包括从省城回来时,伊浅秋提到了普天成。还有他上班那天,晋平原突然来给他助威。这不正说明,他来博物馆,根本不是外界传说的,是田中和跟伊浅秋合起来要整他,而是 邓一川不亏是当过秘书的,就这么一瞬间,他似乎把啥也想清想明白了。刚才还不大在乎的脸上,陡地生出一层对伊浅秋的敬意,心里更是暖流滚滚。 “伊馆长——” 他叫了一声。 伊浅秋敏锐地捕捉到了邓一川神情的变化,这变化让她放下重负来,脸上也生出一层欣慰。正要张口说话,突然听见办公室外面有动静,好像有人在偷听。 “谁?”伊浅秋冷不丁问出一声,同时脚步麻利地走过去,未等外面的人做出反应,啪地打开了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1章 原来是她 小÷说c网 】,♂小÷说c网 】, 杨眺被伊浅秋的样子吓坏了。 伊浅秋猛地拉开门,杨眺未及躲避,耳朵还贴在门缝上。 “杨主任,是你?”伊浅秋也被惊住了。她还想,这么晚不回家,跑来偷听她谈话的,应该是司机彭帅,或者是徐学里,但她怎么也没想到,竟是她的办公室主任杨眺。 杨眺一脸的不自然,面部表情尴尬着,一边伸手捋自己头发一边遮掩说:“我回来拿个包,见这边灯亮着,以为馆长你没关灯呢。” 伊浅秋死死地盯着杨眺,没说话。杨眺监督她,已经不止一次两次,这让她很接受不了。如果说馆里吉老夫子还有徐学里他们对她有意见有看法,她能理解,甚至冲她下点黑手,她也能接受。 人活在世上,就是在矛盾中挣扎的。有人的地方就有矛盾,就有各种龌龊。但眼前满嘴撒谎的是杨眺啊,她还能说什么? 伊浅秋怒怒地站了一会,极力将心中的愤慨压下去,她打算这次还是放过杨眺。尤其当着邓一川面,不想让杨眺太难堪。 “你回吧。”她似乎无力地吐了这么一句,杨眺如得大赦,慌慌张张就往自己办公室去了。 伊浅秋正要转身关门,邓一川已经站在了她身边。 “馆长等我几分钟。”说完,邓一川追着杨眺而去。 “杨主任你在监听什么?”邓一川追进去,劈头就问。 杨眺刚缓过一口气,没想邓一川给追来了,慌张着脸说:“我哪有监听,邓秘书你别乱说。” “我乱说?”杨眺想合上门,不想这声音传到伊浅秋耳朵里。邓一川偏是不让她合。两人站门前僵上了。 “把话讲清楚!”邓一川一点也不像刚来博物馆报到时的样子。他的目光是骇人的,口气更是骇人。 “讲清什么,先让我关上门啊。”杨眺想拿开邓一川手,但邓一川的手牢牢地把在门框上,杨眺努力了几下都没成功。 “咱明人不做暗事,今天就畅开门讲。”邓一川说。 杨眺来气了,伊浅秋训她能接受,邓一川如此对她,杨眺就受不了。 “邓秘书你想干嘛?!”杨眺厉声叫了一声。 “我想干嘛,我是来问你,这黑灯瞎火的,你那么费劲,到底想听到什么?”邓一川也故意抬高了声音。 天确实已经黑了下来,外面已是万家灯火。楼道里因为没开灯,黑乎乎的。整幢楼显得阴森可怕。 “我说了我是回来拿包,干嘛不相信?”杨眺仍在狡辩。 邓一川嘿嘿一笑:“你当我是一岁小孩啊,回来拿包,你有多少包?拿包你到你办公室直接拿不就得了,干嘛做贼一样把耳朵贴馆长办公室门上?” “我没有!”此时的杨眺除了耍赖,似乎没有更好的办法。 “没有?我告诉你杨眺,你这不是一次两次了,你扒在馆长门上听,也扒我办公室门上听,我只是念你是女同志,不想让你太难堪。可今天你必须得说清楚,你到底想听什么?” “我没有,没有,就是没有,你血口喷人!” 如果杨眺只是狡赖,不要说血口喷人四个字,邓一川还打算放她一马,给她敲个警种也就够了。但血口喷人四个字,激怒邓一川了。邓一川这辈子最恨的,就是血口喷人。他在看守所的时候,每每听到副组长贺复京带着暗示性地想让他给陈原栽赃,他的心里就激响起这四个字。 “说,你到底想监听到什么?”邓一川已经有点失控,感觉心里长期积压的东西被激活。 是啊,自陈原出事,自他被贺复京他们带走,他邓一川就变得人不人鬼不鬼,说话做事没了底气,见谁都战战惊惊,笑脸相陪。 他原以为,这个世界会因他的改变而对他友好一些,没想他越是这样,这世界越是张狂,以至于连杨眺这样的女人都敢在他面前耍棍耍泼了。邓一川决定,打今天起,再也不让着谁奉承着谁了。这一年多的憋屈日子,他过够了。 “杨眺我明着告诉你,你不就是想抓奸嘛,不就是想看到我和馆长做那些见不得人的事吗,可对不起,我们让你失望了。” 邓一川此语,不仅把杨眺吓得面无土色,就连另一间办公室生闷气的伊浅秋,也听得心惊肉跳起来。 天啊,他说什么。什么抓奸,这是哪跟哪啊?伊浅秋无端地脸就红了,很红。 这边杨眺更是像被点了穴一样,大瞪着双眼,想否认,但又张不开嘴。 邓一川绝不是信口胡来,他这样说是有依据的。有天他下班晚了,大约快七点了,路过杨眺办公室,听见里面有人说话。邓一川本来是没有偷听别人谈话这种坏毛病的,但他刚走到杨眺办公室门前,就听里面说起了他。 “咱们馆长现在可是跟邓一川打得火热啊,一天没了邓一川,她就魂不守舍似的。”说这话的是馆里司机彭帅。邓一川现在已经对彭帅的声音很熟了,也知道彭帅有事没事就爱往杨眺这儿凑。 这两人这么晚不回家,躲办公室里瞎议论他,邓一川倒想听听,他们能说出些啥? 彭帅说完,就听杨眺附和:“谁说不是呢,自打姓邓的到咱博物馆,馆长整个人都不像了,你没见她现在特爱打扮吗,以前可不是这样。还有,前天我去她办公室,见她偷偷往身上喷香水呢,很名贵的香水。上班时间,喷香水给谁闻啊?” “邓一川呗,还能是谁?保证不是我和你。”彭帅说。 杨眺好像轻擂了彭帅一拳:“去你的,我才不想闻呢,是你想闻闻不到吧,让人家甩了吧?” 站在门外的邓一川心里猛一跳,这话什么意思,什么叫甩了?难不成伊浅秋跟这位司机? 就听彭帅说:“不就一口破锅,让多少人用旧了的一口破锅,有什么稀奇的?” “是呀,锅是破,可就这样一口破锅,还让有些人望尘莫及呢。这下怕是滋味就更不好受了,人家有了邓秘书,那可是曾经的吉东第一秘啊。”杨眺火上浇油地道。 “哼!”就听得彭帅猛地将拳头砸桌子上,接下来彭帅讲的话,就让邓一川不敢再听下去了。 彭帅说:“你也别只顾着看热闹,把眼睛给我擦亮点,盯紧他俩,只要拿到他俩一起乱来的证据,我保证让她死得很难堪。至于姓邓的吗,前面的事还没了完,再闹出这样一档子绯闻,甭说博物馆,估计留在吉东城里的可能都没了。” 当时邓一川心想,他跟姓彭的无怨无仇,姓彭的干嘛要加害他? 里面又说话了,杨眺用很轻浮的声音问:“我干嘛要答应你,抓她两个的奸,对我有啥好处?” “好处?”邓一川听见里面一阵动静,好像是姓彭的把杨眺怎么了。果然就听到杨眺叫出一声:“你弄疼我了。”邓一川想走开,杨眺紧跟着又说,“我可不是公共厕所,以后对我规矩点,别在别人身上捞不到好处,就跑我这里找刺激,本小姐不喜欢。” 哦,原来是姓彭的在杨眺身上找刺激。邓一川又记起刚来博物馆报到那天看见的那一幕。算是心里有了底,这三人的关系应该是这样:彭帅的心在伊浅秋这里,伊浅秋不买姓彭的帐,姓彭的至今得不了手,偶尔跑杨眺这边找点乐子。 挨了杨眺的训,姓彭的好像规矩了些,两人之间再没啥肢体上的动作了。过了一会,邓一川听姓彭的说道:“跟我要好处肯定没有,但你别忘了,老大把咱俩放这里的目的。我可告诉你,老大最近对我们很不满,我已经挨过好几次训了。你我再不加把劲,怕是老大真要采取动作呢。我倒是小事,大不了换个地方开车,干的还是侍候人的差事。你呢,没了这个办公室主任,看你到时候咋整?” 老大?邓一川心里咯噔一声。姓彭的这话什么意思,难不成他们两个还有老大? 邓一川想走也走不开了,彭帅的话一下勾起他的欲望,屏声息气,想听接下去他们说什么? 就听杨眺带着情绪说:“我才不要替你们干这些肮脏事呢,左一声老大右一声老大,他拿我当什么了,一块抹布,用完就扔!” “不干,不干怕是由不得你吧?”姓彭的阴阴笑了笑。好像又伸手捏了杨眺一把。杨眺骂一声:“脏手拿开!”又道,“咋,还想威胁我啊?” “不是我威胁,我干嘛威胁你,是你那侄子,你要有种,就去跟他说。”姓彭的阴阴笑了笑。放肆地伸出手,在杨眺起伏不停的胸上狠狠捏了一把。 “死人,弄疼我了,你不能轻点啊。跟他说就说,当我怕他,爷俩都不是好东西。” “行啊,改天找个地方,开家宾馆,我保证温柔地待你。不过现在嘛,咱还得说正事,听着,老大发现姓伊的对他不忠,可能要出卖他。老大要是倒了,你我都没好果子吃。轻者咱得回原单位去,重呢,后果怕是你也能想得出来。监狱那地方可不是谁都能待的。你侄子说了,一定得把姓伊的盯死了,她要是真敢跟对老大三心二意,真敢把不该讲的讲出去,尤其讲给邓一川那小子,咱就得先把她” 后面的话姓彭的没说,邓一川听见杨眺受惊讶地叫了一声:“你想咋,那种事我可不敢做,让我盯着他们行,做别的,休想!” 邓一川一听这口气,就知道杨眺心虚了,姓彭的一番话,把她吓住了。 姓彭的又说:“放心,那些事不会让你做,到时老大自有安排,咱现在就是盯紧她,看她跟邓一川那小子到底搞什么鬼?对了,我听你侄子说,姓伊的前段日子去省城见过那人,她要是真向那人倒戈,麻烦可就大了。” “哪个人?”杨眺紧跟着问出一句。 “我也不清楚,但听你侄子那口气,好像那人官很大,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普天成吧。” “啊,她跑去见普天成,不可能吧?” “现在的事很难说,啥可能啥不可能,别忘了,陈原的事还没结论,谁输谁赢现在还很难说。” “那又管我什么事?”杨眺故作不屑地道了一句。 姓彭的冷冷一笑:“你先别嘴硬,咱老大真要倒了,甭说你摆不了现在这个谱,怕到时候,你比邓一川老婆还惨。” “啊,管邓一川老婆啥事,彭帅你到底是干啥的,咋啥都知道?” 那天邓一川听到这,不敢再听了,也没法听。 彭帅提到了他老婆,还说他老婆很惨,他忽然就感觉问题很严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2章 邓一川有自己的想法 小÷说c网 】,♂小÷说c网 】, 邓一川将杨眺堵在办公室,连声质问,着实吓坏了杨眺。 杨眺胡乱支吾一阵,终也不敢把实话说出来。 邓一川也没想逼着她这么快的把实话说出来。他就是想警告杨眺,别太拿鸡蛋不当鸡蛋,逼急了,鸡蛋也是敢碰石头的。 当然,邓一川还有另一种想法,他是想借此机会,让伊浅秋明白,她身边也有内鬼。同时呢,邓一川想控制杨眺。因为只有控制了杨眺,他才能知道,那天彭帅没讲完的话是什么,他老婆章小萱到底怎么了? 邓一川已经很少想起章小萱了,如果不是那天无意中偷听到杨眺和彭帅的对话,他几乎就将这个女人给忘了。 对了,章小萱派人来找过他。是在章永森跟潘美莲带陈默去北京看病的一天。 那天从超市买了些日用品,邓一川回到那幢破旧的出租楼下,就看到一个衣冠楚楚的男人站在那里。 男人西装毕挺,居然还打着领带。天这么热,他居然穿得这么正规。 邓一川怪怪地看了男人两眼,往前走。 “你是邓一川?” 男人突然冲他打招呼。邓一川回过身,问:“你是?” “我知道你现在住这幢楼上,天太热,要不我们上楼谈?” 男人居然也知道天热,他扯了扯衣领,想让自己脖子松活些。邓一川看见,十一点的大日头下,男人头上冒着汗。心里一同情,道:“好吧,请跟我来。” 邓一川租的是顶楼,这楼应该算吉州市里有些年成的楼了,是吉州红旗制造厂家属楼。红旗制造厂早已成了老古董,相信没几个人还知道。楼上住的当然也非厂里人。这些房子都是卖来卖去,不知倒了多少手的。 邓一川的房东是个菜农,跟他父亲差不多年纪。现在人家住在马路对面的外滩一号,那可是吉州最牛的高档小区之一。 “这楼是有些年成了啊。”跟在身后的西装男人边吃力地爬楼边说。 “应该是或者九零年修的。”邓一川附和。同时揣摩男人的身份,以及找他的原因。 等爬到顶楼,男人已经累得不成样子,不停地拿手擦汗:“这天,真要吃人。”男人说。 “天是吃不掉人的,出点汗有好处,至少健身。” 男人看了看自己身体,说:“我这身体不赖啊,一点赘肉也没。” “没赘肉不等于健康,缺乏锻炼。”邓一川拿出钥匙开门。 进屋后,男人先做起自我介绍:“我叫刘晓渡,律师,是你爱人章小萱让我来找你的。” 律师?邓一川怪怪地盯着男人,章小萱找律师做什么? “她在哪?”盯了一会,邓一川问。 “对不起,这个我不能告诉你,我跟她是签了保密合约的。” “这也保密?”邓一川跟律师打交道很少,对他们这一行基本算是不懂。但他觉得事情不是保密不保密,是章小萱压根就不想让他知道她在哪。 “当然,既然签了合约,我就得遵守约定,不好意思啊。”律师态度倒是很好,邓一川也不好跟他计较。不管怎么,这个世界上总算有人给他带来了章小萱的信息。 “我女儿呢,她把我女儿怎么样了?”自从看守所出来,他还是第一次碰见知道章小萱情况的人,邓一川有点激动,急着想知道女儿小露的情况。 “这个你放心,小宝宝挺乖的,小露既是你女儿,也是我当事人女儿。我当事人呢,也没你想的那么可怕,虽然跟你没了感情,但她对女儿还是很好的。” 刘晓渡左一声当事人,右一声当事人,叫得邓一川很不舒服。邓一川忍着。忍现在是他最大的特点,也是他战胜一切的法宝。 “没了感情,这是她亲口跟你说的?”邓一川问。 “这个你就不用怀疑了,她要不亲口跟我讲,我哪知道这世界上还有个邓一川,又哪里知道你们是在那样一种情形下结的婚?”刘晓渡笑呵呵地说。 “哪样一种情形?”邓一川紧跟着问。 “据我当事人说,当初你欺骗了她,你本来要跟另一个女人结婚,可那人发现你心术不正,你结婚的原因根本不是爱她,而是贪恋她父亲权力,你把结婚当作靠近权力的一种方式。当然,这点我能理解,男人嘛,能靠婚姻走近权力,也是上策。可我当事人不这么想,她跟我讲,当时她完全不知情,以为你是真的喜欢她,谁知结婚后你本性暴露,你的心根本不在她身上,还在原来那个女人身上。” “胡扯!”邓一川叫了起来,他万万没想到,章一萱居然血口喷人,说出这等没影的话来。 “别激动嘛,大家都是成年人,既然发现上当了,我当事人就想把自己拯救出来,所以派我来跟你谈。” “她无耻,她自己做了那么多不道德的事,她咋不提。” “这样就没意思了不是,你这人脾气就是不好,怪不得我当事人说,再跟你过下去,她害怕你会杀了她。” “我现在就想杀了她!”邓一川猛地站起。 “别激动,别激动嘛,你有家暴倾向我知道,但也不能在我面前野蛮啊,我是律师,你这些情况,将来我都会提供给法院的。当然,是在协商离婚不成的前提下。” “离,我现在就离!”邓一川不想跟刘晓渡谈下去了,什么狗屁律师,简直就是黑白不分是非不明,他怀疑眼前这个男人就是拐走章小萱的同伙,他们合计好了来算计他。 “这样的情绪不利于谈嘛,感情不合,就好离好散,别闹得跟大仇人一样。你干下那么荒唐的事,我当事人都能原谅你,她说你几句,你就受不了啦,男人要大度点。”刘晓渡居然语重心长地教育起邓一川来。 邓一川简直气得要吐血,章小萱太欺负人了,将他财产和女儿拐走不说,还这样埋汰他。他简直不敢想象,跟这样一个女人,居然过了五年! “我做下啥荒唐事了,啊,我做什么荒唐事了,为这了个家,我把啥都忍了,没让她受一点委屈,她居然说出这种话来,她还有没良心?” 这世界上,最不靠谱的就是良心。如果你因为良心两个字去爱一个人,多半是会吃亏的。 果然,刘晓渡说:“咱谈法律,谈事实,不谈良心好不好?” “什么是事实,你倒是说呀?”邓一川感觉自己快要失去理智了。 刘晓渡却一点不慌,就当看节目一样。见邓一川被他折腾得差不多,才慢悠悠地道:“陈默堕胎的事你知道吧,这怎么解释?” “陈默?”邓一川蓦地哑巴了,刘晓渡怎么又跟他提起了陈默? 见邓一川不说话,刘晓渡脸上掠过一丝阴笑:“一川老弟,捅到痛处了吧,所以说啊,做人还是不要太夸张。当然,你以前是市长秘书,吉东大红人,这么点事,对你来说不算过分。可我当事人就不同,她出身名门,父亲是企业家,母亲呢,虽说没多少文化,但在吉东也是有头有脸的人。有些事你做得太过分了,她们怎么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3章 邓一川把离婚协议签了 小÷说c网 】,♂小÷说c网 】, “你混蛋!”一直保持缄默的邓一川突然冲刘晓渡吼了一声。刘晓渡刚捧起杯子喝了一口水,邓一川这一声太猛了,一下就呛住了他,憋着嗓子半天说不着话,那张跟女人一样白净的脸此刻胀得通红。 刘晓渡拼命咳嗽几声,放下杯子又说:“邓一川你干嘛呢,有理不在声高,我们做律师的,啥样的人没见过,有些吼得比你还凶,最终怎么样,还不得乖乖听我们的。” “听你们的,你想咋样?” “不是我想咋样,是我当事人要跟你离婚,配合一点呢,咱们就谈谈条件,怎么痛快怎么签。不配合呢,也不怪你,我就只好走法律程序。当然了,你当过市长秘书,也知道法律是怎么一回事,以你现在的境况,我敢保证,真要走法律程序,可能啥也捞不到。” “她都把我房子卖了,家搬光了,我还能捞到啥?” “房子对你来说算个啥,你跟陈原六年多时间,陈原在市长位子上干了一届还多,难道你就只有一套房子?” “你――”邓一川这下知道律师的厉害了。他坐下来,不再那么激动。激动是大忌,人在任何时候,都不能做情绪的奴隶,可人又不能不做情绪的奴隶。 “我今天来呢,只是跟你碰碰面,告诉你我当事人的几点主张。你要听得进去,咱就谈,你要觉得有分歧,也可以把你的意见表达出来。” “离婚休想!”邓一川突然甩出这么一句。 刘晓渡有些犯怔,不过也只是怔了那么一会儿,他道:“这个我早就料到了,你现在这种处境,大秘书头衔没了,地位没了,要是老婆再离婚,你是有些惨,不答应离婚我能理解。不过我还想多说一句,我当事人能跟你维系这么多年,也不容易啊,作为男人,咱得考虑一下女人的感受是不?“ “考虑她感受,她是有感受的人?” “这话就说得离谱了,怎么不是呢,据我所知,这些年,她过得可真不容易。你想想,你先是跟陈默,追求陈默不成,然后降一格再追求我当事人。我当事人呢,受她大姨所骗,又被你的秘书身份迷惑,糊里糊涂就跟了你。结果你又不珍惜,又跟你原先的死党,一个叫沈丹的女人明来暗去,你想想,哪个女人能受得了这些?” “沈丹,她居然连沈丹都栽脏。天啊,她可以去写小说了。” “脏不脏只有你和沈丹知道,我当事人呢,也不愿提及这些,她就想告诉你,过去的事她不想多追究,只要你在离婚一事上痛快点,多给她点补偿,她就把位子让开,以后啊,你可就是自由人了,甭说沈丹,就算王丹李丹,你都可以去找。” “无耻!” 那天邓一川痛痛快快跟刘晓渡签了离婚协议。本来不想签的,章小萱跟范伍健这一对贱人,瞒着他做了那么多恶心事,他还没问个所以然呢,章小萱竟然恬不知耻派个律师来跟他谈,他邓一川难道就这么认了? 不可能! 但也偏是那天,章永森从北京打来电话,说陈默的情况时好时坏,好的时候呢,能听进医生的话,也能配合治疗。但配合着配合着,突然就又不配合了,不但不配合,还闹。 邓一川问怎么个不配合?章永森叹口气说:“还能怎么不配合,骂你呗,也骂我家小萱,骂你们一对不要脸的,还骂我前老婆,说她是老不要脸的。” 邓一川听了,哭也不是笑也不是。他能想到陈默发疯的样子,一定是又疯又不讲理,心里止不住就为章永森和潘美莲担忧起来。心想这一趟,真是太难为他俩了。 没想章永森说:“一川啊,讲句不当讲的,这孩子心里有你。我是过来人,明白她的心思。你考虑考虑吧,那边已经那样了,你就别再等了,找个机会把离婚办了。或许你办了离婚,小默这边就有盼头了,好起来就快。” 就这句话,让邓一川突然下了决心,心一横,冲坐在沙发上笑眯眯看着他的刘晓渡说:“协议拿了没,我签!” 刘晓渡当时激动的,他压根没想到,只一趟就能把此事办了,他还做好跟邓一川打持久的准备呢。马上掏出合同,一边夸邓一川杀伐果断,是个能成大事的男人,一边递给邓一川笔,眼巴巴看着邓一川把名字签在了上面。 “滚!”签完字,邓一川毫不客气冲刘晓渡说了个滚字。刘晓渡也不介意,他说的对,当律师的,啥样的情况没遇过。邓一川让他滚,还是好的,遇到心情不顺的,会把刀架在他们脖子上。 别以为律师这口饭好吃,哪行也不容易啊。 邓一川签完离婚协议,纠结了几天,不纠结了。婚姻已死,这点他很明白,签协议不过是为死去的婚姻做了个简单的葬礼。 但现在不一样了,那天无意听到的那句话,让邓一川多出个疑问,在他关进看守所这一年多,章小萱到底有过怎样的境遇,为什么彭帅会用那样的话语来恐吓杨眺? 邓一川甚至害怕,假设因为他,章小萱遭到威胁或者更坏的,那他不加思索地签了那个协议,从法律上终结了这门婚姻,那他是不是太随意? 所以邓一川必须得搞清事实。 “说啊,你到底想偷听到什么,想听什么我现在说给你?”杨眺面红耳赤,邓一川却不依不饶,一个劲地穷追猛打。 杨眺抖索着,不敢看邓一川的脸,她压根没想到邓一川发起火来这么凶,怪不得馆里很多人提起他,都有些惧怕呢,原来一号秘书真不是白当的。 杨眺打算豁出去,她才不可能把彭帅说的那些话告诉邓一川呢。再说她也嫉妒。凭什么啊,她哪点比不上伊浅秋,论年龄,她比伊浅秋小好几岁。论长相,杨眺自信不可能输给伊浅秋。她不止一次跟伊浅秋暗暗比过,伊浅秋是比她丰满一些,但她的胸也不比伊浅秋的小哪去,还更坚挺呢。凭什么大家都追着伊浅秋,就连刚来不久的邓一川,也一心扑她身上。凭什么,难不成就因为她是馆长? 杨眺不愿承认这个现实,或者是不甘心。一想这个,她就恨王华伟。狗日的王华伟,当初啥愿也许给她,可把她玩完了,一脚踹开,好像这世界上就不存在她这个人。伊浅秋能当馆长,凭啥,还不是凭让人睡?可她也被人睡了,咋就连个副馆长也轮不上呢? 更可气的,不只是王华伟不拿她当人,就连他那个儿子王军,也不拿她当人看。动不动在她面前吆五喝六,还指使一个开车的来恐吓她,什么玩意吗?当老娘不知道你们父子这些年做了啥,哼,逼急了,啥也说出去,看你还能显摆了几天。 一想说出去,杨眺又怕了。不敢啊,说出去容易,要是扳不倒他们呢,那她岂不是很惨?再说了,姓彭的说的对,王家父子倒了,她怕是连目前这个办公室主任也做不了,弄不好还会 杨眺不敢想下去,一想这些她就要疯,就不知道明天在哪里?思来想去,她还得乖乖听他们父子的,乖乖听彭帅的。 “邓一川,你别逼我了,我啥也没听到啥也没看到,你们爱干嘛干嘛!”杨眺终于憋足了劲,冲邓一川吼了一声。 邓一川正想说什么,就听得伊浅秋那边门很猛地响了一声。扭过目光看,伊浅秋穿戴整齐,提着上下班必提的那个公文包,用力摔上门,走了。 她居然走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4章 又被召见 小÷说c网 】,♂小÷说c网 】, 周一早上,邓一川刚进办公室,屁股还没坐稳,手机响了。 拿起一看,是纪委那边苏芩秘书方亚打来的。邓一川马上接通,冲方亚问了声好。 方亚说:“是一川吗,上午没啥要紧事吧,苏书记让你过来一趟。” 邓一川忙说:“没事,我这班上的,哪有什么事。是现在过去还是等一会?” 方亚听出了他的急,道:“要是现在没事,你就过来吧,苏书记上午十点前正好也没啥约见。” “好的,我马上到。” 接完电话,邓一川并没急着往外走。苏芩一大早叫他,是啥事呢?他心里纳闷,但从方亚语气听,应该不是坏事,而且最近也不应该有啥坏事出现啊。莫非,陈原案有啥新进展了? 一想这个,他的心又难受起来。一直想抽空去探望一下陈原,不管怎么说,陈原是他成长路上的恩人,虽然探视纪律很严,但邓一川之前跟范鑫森私下说过,现在范鑫森已经荣升为公安局副局长,这方面还是能通融一下的。 可拖来拖去,到现在也没去成。邓一川真怕苏芩问起,自己没法交待。 磨蹭一会儿,他还是出了门。经过伊浅秋办公室时,邓一川想应该跟她汇报一戸,遂敲开了门。居然见司机彭帅也在,两人好像在说啥事。 邓一川没吭声,想退步出来。伊浅秋叫住了他:“一川有事?” 邓一川看一眼彭帅,总感觉这人贼眉鼠眼的,不是啥好人。尤其他眼睛里两道总也灭不了的邪光,更让邓一川受不了。邓一川真是不明白,伊浅秋干嘛找这样一位司机,现在能当司机的人多得海了去了,一抓一大把。 但又想,调谁当司机,也不是馆领导说了算的。博物馆这种单位,司机也是吃财政的,虽是工人身份,但也是铁饭碗。便心道,也活该苏芩倒霉。 见他半天不说话,彭帅像是识趣似地说:“邓大秘书是不是有要紧事跟馆长单独谈,那我回避一下?” 一听姓彭的这样阴阳怪气说话,邓一川就知道此人心里的诡计又出来了。坦坦荡荡道:“我就跟馆长汇报一下,用不着谁回避。”然后才冲伊浅秋说:“市委那边方亚秘书打来电话,让我过去一下。” 苏芩哦了一声,旋即又平静地说:“那你去吧。” 出了伊浅秋办公室,又见杨眺鬼鬼祟祟站自个办公室门前,见他出来,马上闪身进去。邓一川心里哀叹一声,博物馆这是啥地方啊,怎么尽摊上这么些人? 到了市委,方亚已在等着他。见他进来,方亚起身道:“来的倒是快。” 邓一川开玩笑道:“方领导召见,我哪敢不快。” 方亚嗔他一声:“就知道贫嘴,快去吧,苏书记等着呢。” 邓一川跟方亚说声等会见,朝苏芩办公室走去。楼道里依然很安静,从那些开着或半开着的门里,邓一川能感觉到伸向他的目光。一个人一旦成为焦点人物,免不了会引来大家探询的目光。好在,跟刚出来那一次比起来,邓一川心里已经镇定了许多。 苏芩果然在等他。见他进来,苏芩主动起身,说了声:“一川来了啊,最近忙坏了吧?” 如果在往常,邓一川会觉得苏芩这句,不过是口头禅,跟下属打招呼的习惯性用语,没啥实质内容。但今天不同,邓一川明显感觉到,苏芩这话是有所指,是针对他最近接手的验收工作。 “还行吧,馆里硬要我接受评审验收工作,虽是前期帮着做资料,但我是外行,需要学习的东西很多,也怕做不好呢。” “一川知道谦虚了,不错,这态度值得赞赏。”苏芩说着话,递过一杯水来。邓一川有点受宠若惊。能让纪委副书记亲自倒水,并不是件简单的事,这里面透着很多信息。 按习惯,应该是方亚带他进来,把倒水什么的工作做完,然后再出去。今天方亚没陪他过来,证明苏芩是有相对隐秘的事要跟他谈。 邓一川端着水杯,心扑扑地跳。 “没事,叫你来,就是随便聊聊。”苏芩大约也是看他不自然,笑着又道。 邓一川的心还是猛烈地跳。苏芩不把话头挑明以前,他想真做到坦然,几乎不可能。好在苏芩很快又说话了。 “一川你别有压力,这次呢,不是代表组织找你,也没什么十分要紧的事,就当是找你私聊吧。前两天查阅一份资料,忽然想起一件事,以前好像也知道一点,但掌握的不是太具体,就想把你叫来,核实一下。一川你知道多少说多少,不知道的呢,就不说。” 苏芩用这样委婉的口气讲一堆,邓一川内心的压力的确退去不少。现在很难有谁跟他这样讲话了,便主动说:“苏书记只管问,我知道的,绝不隐瞒。” “一川你言重了,也没啥隐瞒的,你还记得当秘书时陈原同志跟你安排过一样工作吧,跟博物馆有关。” “哦?”一听博物馆三个字,邓一川本能地又警惕起来。一双眼睛机警地扫在苏芩脸上,苏芩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呢。 事情还是那些老事,陈原在位时,对博物馆的调查一共有两次, 一次是建设过程中不断追加投资。另一次就是建成后西二楼改作他用,被装修成豪华茶社那一次。 第一次,博物馆项目建设中,不断打报告要求追加投资,王华伟在会上反复为博物馆工程建设讲原因,支持追加投资的态度很明朗。几家主要部门的意见也跟王华伟一致,财政局c建委还有项目办等,都同意给博物馆追加投资。 陈原有种被人围攻的感觉,更怕他们联合起来做局。于是暗中派了一个工作组,对博物馆工程建设进行摸底。当时牵头的是审计局一位副局长,还有范鑫森等几个,为确保信息畅通,也为了保证审计过程中不受其他力量左右,陈原将邓一川叫去,暗暗吩咐,让他也参与到调查中。 这一次调查,他们发现三个大问题。一是调查过程中发现项目资金管理混乱。承担工程建设的是熊百发的百发集团,还有一个馆,俗称三号馆,工程投资大约在八千多万,由吕四海的四海集团承建。调查中发现,不管是百发集团还是四海集团,都有拆借项目资金补其它窟窿的事实存在。就是将博物馆项目资金提前支取出来,转作它用。 第二个问题,就是项目资金审批管理异常混乱。按项目资金管理制度,资金拨付应该按工程实际进度,建设方也就是博物馆扩建领导小组要定期对工程进行评审,根据项目建设实际进展情况,和建设进度按合同规定向承建方拨付资金。但实际是拨付资金与项目进展毫无关系,随心所欲乱批乱拨的现象非常严重。 第三个问题,就是陈原持怀疑态度的项目工程资金追加情况。博物馆工程前后一共有过三次资金追加,第一次是追加投资三千二百万,第二次是追加投资六千万,第三次追加四千五百万。三次追加投资,均有几方提出的追加报告,也由建设管理部门和市发改委的认可报告。表面看好似没啥问题,但邓一川他们在调查中发现,三次追加投资,只有第一次是工程变更图纸还有预算报告在前,追加资金在后,后两次都是先追加投资,再补工程图纸和相关资料。可笑的是,第三笔追加资金已经划拨到了熊百发帐上,但他们审核时,还未发现因追加投资所需要的工程设计变更资料。 也就是说,所谓的追加,就是先给钱,再给你补工程图纸,人家一忙,连工程图纸这一块都懒得补了。 就在调查组打算将所查问题整理汇总提交到陈原这里时,博物馆突然发生了一件事,紧跟着,调查组逼迫撤出,这事便搁浅了下来。 “当初怎么查的,你还记得不?”苏芩像是随便聊天一样,问邓一川。 邓一川考虑一会,这事他不能瞒苏芩,再说当时调查也不是他一个人,虽然最后调查不了了之,但相关资料都在。就算他不告诉苏芩,别人也会。于是一五一十就跟苏芩讲了。 讲的过程中,邓一川注意到,苏芩听得非常认真,时不时地还拿起笔,在笔记本上记几句,有时还会在记录的话语后面,重重打上几个问号。 邓一川尽量将问题讲得简单明白,不啰嗦也不故意夸大事实。 讲完,邓一川以为,这些爆料会让苏芩惊得拍案而起,会说出一些他想听的话。没想苏芩沉吟了一会,轻描淡写地说了句:“听着还蛮精彩的,原以为一个小小的博物馆,也没啥故事,听你这么一说,故事还很多嘛,是不是一川?” 邓一川就又不明白了,苏芩这是何意,缘何这样平静? 闷了一会儿,苏芩起身,又给邓一川续了一杯水。邓一川也是渴了,讲了那么多话,嘴有点干,捧起水杯就喝。 “一川跟你了解件事,当时你们去调查,跟夏青河有没有过接触?” 一听夏青河的名字,邓一川差点让水呛住。原来拐半天,苏芩真正的目的在这里! 邓一川没急着回答,他在想,苏芩今天叫他来,真实目的究竟何在? 夏青河这事,可不能随便提及,他在吉东,是非常敏感的一件事。 当时调查为什么紧急叫停,而且叫停后后来为什么没能再展开,问题就出在夏青河身上。 夏青河是博物馆会计,也是博物馆工程扩建项目小组中非常关键的一个人物。博物馆每一分钱,都经过他的手。但就在邓一川他们调查即将结束,加紧整理资料准备上报时,突然传来夏青河跳江死亡的消息。 陈原怎么也不信夏青河会在这个时候跳江而死,正要责令公安部门严查时,有人先一步告诉他,夏青河惹上了丑事,背着老婆在外面乱搞情人,结果被老婆知道,闹出了丑闻。夏青河承受不了,拿酒消愁。喝多了酒去江边散步,结果失足掉入江中。 邓一川还记得当时陈原听完汇报,拍着桌子骂人的情节:“不可能,绝不可能。我敢打赌,老夏这人,说他见钱眼开,贪污公款我信,说他乱搞女人,我陈原绝对不信!”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5章 这才是重点 小÷说c网 】,♂小÷说c网 】, 这天邓一川没回答苏芩。苏芩提这个太突然了,邓一川没法回答。 苏芩也没逼他,而是笑着道:“行啊一川,不方便说呢,咱今天就不说。我也是忽然想起,顺便问问。对了,博物馆评定验收工作快了吧,具体时间定了没?” 邓一川暗自松下一口气,他真怕苏芩追着问题不放。他告诉苏芩,什么时候验收,还没定,但时间不会拖太久。 苏芩说:“这也是一件大事,希望你能好好替他们把把关。” 邓一川正要谦虚,说他能把什么关呢,就一门外汉。苏芩忽然又问:“伊馆长对你不错吧?” 邓一川又是一愕。今天的苏书记到底怎么回事,老是问一些他没有准备的问题。 “不错,对我还是很包容的。”邓一川没说欣赏,也没说信任,而是用了包容。 苏芩接话道:“伊馆长这人呢,要说可圈可点之处很多,一是肯学习,不懂的她会努力去搞懂,演员出身,文化底子又浅,能将馆里工作做到这份上,不容易。二呢,她的包容性的确超强,但凡知识分子多的地方,都不好管。但她还是把博物馆管理得有条不紊。” 邓一川哦了一声,一时不知道怎么接话,今天的苏芩真是变了一个人,说出的话都令邓一川无法接招。不过从她讲话时的神情还有说话用的语气,邓一川感觉苏芩并无恶意,也不像是给他挖坑。 是啊,堂堂纪委副书记,用得着给他一职员挖坑?再说了,他对苏芩的了解也不是一天两天,再怎么着也还有过去的基础在。 想到这,邓一川大着胆说:“可我感觉,她在博物馆好孤独。” “孤独?”苏芩接过话,却不往下说。而是若有所思盯着邓一川看,她的目光不像平时开会讲话时那么威严,也不像前面跟他拉家常时那么柔和。怎么说呢,邓一川感觉苏芩此刻的目光,有点像海水一样漫着他。他想躲,但又躲不了。但被她一直看着,又浑身不自在。 因为那目光里还有一层审视一层追问一层不大确信的意蕴在。 “当然,也可能我感觉错了,毕竟我去了时间不长。”他又补充了一句。 苏芩就将目光从他身上挪开了,继续面对住窗外。过了好长一会,苏芩转过身来,道:“伊馆长的确有她的难言之隐,或许也有太多的不便之处吧。一川我想交给你个任务,这任务只有你我知道,不知你能不能接受?” “书记只管吩咐吧,我也不知道自己现在能做点什么,但只要书记交待的,我一定会尽全力做好,绝不让书记失望。”邓一川适时地表了态。他这态表得自然,让苏芩接受起来很容易,这也是多年当秘书的功夫吧。 有时候态表得太直白太裸露,会让听话者生出虚假c生硬,甚至不相信的错觉。邓一川这话却没,苏芩笑了一声道:“你这段时间,刻意接近一下伊馆长,我总觉着她可能有许多话,不方便跟别人讲,或者讲了别人也不敢信。但我有一种直觉,她会拿你当朋友,会把一些不便告诉别人的事实或真相告诉你。一川你要记住,我们需要真相,明白我的意思不?” 如果话说到这,邓一川还说不明白,那就太不是他邓一川了,也太对不住苏芩对他的这片心了。 至此邓一川才明白,今天苏芩叫他来,这才是重点。 指不定,这也是普天成交待给苏芩的一项任务呢。 一想普天成,邓一川突然感觉心重了许多。最近好像上面没任何动静,陈原案也听不到任何进展。之前还说,三江集团老总江上敏推翻了全部供述,很有可能放出来。但等来等去,到现在也没听到江上敏任何消息。 上周末,范鑫生叫他吃饭。范鑫生情绪好像也很低落,邓一川以为范鑫生有好消息告诉他,谁知范鑫生沮丧地说:“赵间平这杂种,他又反悔了,全部口供他一样不承认,还告我们刑讯逼供。” “啊?”当时邓一川被吓住了。赵间平抓走这也有一段时间了,但关于照片,关于幕后主使袁杰,到现在都听不到消息。邓一川以为案件保密,所以也不敢找范鑫生问,谁知范鑫生给他带来这么一个坏消息。 “遍处是他们的人,到哪都有眼线,案子不好破啊一川。”范鑫生又叫苦道。 “那就没有一点办法了?”邓一川提着心问。 “这条路看来是不通了,赵间平一而再再而三翻供,就证明有人不断向他施加压力。这个关键人证攻不下,就不能对袁杰采取措施。我们也是干着急啊,万一袁杰跑了或是,这条线就断了,那他的主子,可就又能逍遥法外了。” 邓一川这才知道,事情根本没他想的那么容易,不是说给范鑫生提个公安局副局长,把张力勤调过去,就能将案件一举侦破。对方抵抗的能力强着呢。 毕竟,柳建枫执掌公检法不是一天两天,培养起来的亲信,多到让人无法估计。而且这些人也知道,柳建枫一旦翻船,他们一个也休想太平。 现在真是集体抵抗的时候。 邓一川能感觉到范鑫生面对的压力,所以也不敢多嘴,只能陪着范鑫生叹气。 后来范鑫生说:“一川,我们现在想再找一个突破口,两边同时攻,这样既可分解对方的精力,让对方捉襟见肘,顾东顾不了西。同时呢,目标也不能盯在柳建枫一个人身上,让其它蛇也适当惊一惊,最好能引起他们内讧。” 邓一川说这主意不错。但那天他的注意力还有心思全放到叶芝这边了。赵间平攻不下,这条线就往前推进不了,叶芝的死因,就迟迟查不实。对范鑫生说的两头出击,他倒是没多想。后来范鑫生接了个电话,话也没说完,就又急着走了。 此刻他想不通地将这二者想到了一起,莫非范鑫生说的另一个缺口,就是博物馆伊浅秋这边? 如果真是这样,伊浅秋的命运可就 邓一川没敢急着向苏芩表态。他需要一点时间,几分钟也行,他得把苏芩这番话好好消化一下。这番话真是太意外了,但又充分着振奋。他似乎对上面将他调到博物馆,有了一种全新的理解。同时呢,对伊浅秋最近的表现,还有无端对他的亲近,也有了新的感动。 原来双方都在奔同一个目标,只不过以前分歧太大,一时半会,谁也不敢相信谁。 而他,则成了双方之间最好的磨合剂,更成了一块实验石。 想到这,他说:“放心吧苏书记,该怎么做,一川心里明白。我会认真配合伊馆长,把博物馆评审验收工作做好的。” “不只是评审验收一样事,博物馆有许多猫腻没解开,相信你已经感觉到了。还有些死扣,被别人绾死了,我希望你能借评审,把那些线头找出来,理清它。里面或许还有别的新奇的东西,希望你一样也不要放过,发现多少理出多少。至于怎么理,我相信你有办法,你不是还有个老师在博物馆嘛。” “书记是说吉老啊,这人”邓一川没把话说完,他也不知道这种时候怎么评价自己老师了。 苏芩道:“是人就有毛病,我们不谈别人的短处,面对一件事时,我们要看他能帮我们多少,懂不?” “懂。”邓一川其实也没怎么懂,但他没时间犯疑。苏芩书记已经把一切都明了。博物馆有许多猫腻,指的不就是追加投资乱开支这些事吗?被人绾了死扣,不就是当初突然叫停调查吗?至于苏芩讲的其它新奇的东西,除了文物被盗被调包,还能有什么? 看来,上面对这些早就有所知啊。 可是邓一川不明白,既然上面都有所知了,为何不直接调查呢,苏芩可是纪委副书记啊,难道连她也怕? 苏芩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依旧保持着微笑道:“一川你可能心里有想法,是啊,我也同样有想法。但想法归想法,现实归现实。有些事呢,我们大家都明白,但明白不等于能解决掉。吉东的情况你不是不了解,相信你的感受比我更深。我们需要时间,也需要一些契机。” 时间,契机? 邓一川忽然被这两个词震住。 还要苏芩说多明白呢,苏芩能将话说到这份上,已经把十二分的信任给了他! 是啊,现在吉东仍然是田中和一手遮天,陈原出事,田中和跟王华伟的关系更加紧密,两个人越发做到了一个鼻子出气。而博物馆里藏着的问题,没一项不是跟他两人有关系。这时候要查,怎么查,谁来查? 时间,他们真的需要时间。 契机,什么又是契机?邓一川突然醒过神,让他参与到博物馆评审验收,真实目的根本不是协助馆里做评审工作,而是抓住这个契机,将一切未清的东西搞清楚,将一切未明的细节整明白。 怪不得伊浅秋要告诉他,田中和对他参与到这项工作中很生气,已经在动议,要将他调出博物馆,原来症结在这里! 理清这些,邓一川忽然兴奋起来。原来博物馆是个切口,进入口,是打开吉东盖子,掀起吉东另一场风暴的一扇窗口,而他,则是那个掀起风暴的人! 此时此刻,邓一川内心竟然没有一点怕,一丝恐惧或畏难情绪都没。相反,一股从未有过的冲锋陷阵的干劲鼓荡着他,激励着他。是啊,他最痛恨的不就是吉东的腐败吗,最最痛惜的,不就是吉东被田中和c王华伟这样的人一直霸着,清明廉政的空气进不来,到处弄得乌烟瘴气吗? 他跟陈原多年,一直想扭转的,不正是这样的困局? 可惜困局还未扭转,陈原却折戟沉沙,反倒先进去了。而田c王二人,却依然堂而皇之坐在指挥台上,扮演着正大光明的角色! 这才是根本。也才是他在看守所里咬着牙关坚持到底的原因所在。 他不就是想着要看到那些真正该得到惩治的人得到惩治吗,不就是田c王受到处罚的那一天吗,不就是想着为陈原鸣不平替陈原申冤吗? 邓一川这才算是彻底醒悟过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6章 让人生疑 小÷说c网 】,♂小÷说c网 】, 跟纪委副书记苏芩的这次谈话对邓一川来说,真是太重要太及时了。 不只是打消了邓一川心头那层层疑虑,也让他知道了自己眼下这份工作的重要性。 是啊,他得集中精力,迅速而准确地将验收资料中涉及到的那些问题整理汇总出来。 有了这个使命,邓一川上班的积极性突然间高涨,整个人像是变了个样。 每天早晨,邓一川都心情愉快地来到博物馆,看见那些同事,不管关系好不好,也不管以前有没有交际,他都愉快地跟他们打招呼。 就连杨眺和司机彭帅,他也一改之前的态度,主动跟他们友好起来。 这天正好是邓一川值日,也就是按馆里规定打扫卫生。邓一川跟两名清洁工一道干完活,洗了手,哼着一首轻快的曲子从杨眺办公室门前走过去。 彭帅正好在里面,他满怀恶意地盯着邓一川背影看半天,见邓一川进了自个办公室,收回目光跟杨眺说:“这小子中六合彩了还是交桃花运了,怎么最近怪怪的?” 杨眺因为有上次教训,心中虽然也疑惑,但不敢再乱说。只道:“天知道呢,可能是前些天离了婚,单身了,又能光明正大地跟女人热火了吧。” “真的离了?”彭帅双眼一亮,紧着就问。 杨眺有些不满,道:“离了就离了,这有啥真不真的,怎么,眼热了啊,眼热了也离啊,别吃着碗里的,又馋站锅里的。” 杨眺这是故意气彭帅,彭帅有老婆,他老婆不但有姿色也还有点社会地位,是吉东市民政局福彩中心主任,正处级呢。这得益于她有个好老爸。彭帅老丈人是军分区领导,虽说退休了,但余威还在。只是杨眺一直不明白,有那样家庭背景,本人又长那么漂亮,怎么会嫁给彭帅呢? 这世界,让我们想不通的事很多。想不通只是不知道事情的真实原委罢了。每件事都是有原委的,从来没有哪个果子不是树上掉下来的。只是多的时候我们只看到果子而看不到树。 彭帅的老婆叫刘真真,人称“吉东娇娃”。仅从这称呼,你便能感受到她长得有多娇艳。 关于彭帅为什么能娶到刘真真,吉东传着很多个版本。有人说,彭帅之前服役就在吉东军分区,担任过刘真真父亲刘达峰的警卫员。一次执行实弹演习任务,中间发生意外,彭帅舍身救首长,让刘达峰逃过了一劫。他的举动感动了刘达峰小女儿刘真真,刘真真以身报恩,嫁给了父亲的警卫员。 这纯属胡扯,且不说这次实弹演习究竟是不是真的,就算是真,如今报恩的方式很多,根本用不着以身相许。况且警卫舍身保护首长安全也是天职所在,根本用不着如此大动干戈。 还有一说是彭帅担任警卫员时非常有眼色,腿脚又勤快,深得当时的刘部长喜欢。刘部长一生都在部队,对部队非常有感。可他几个孩子没一个在部队的,出于这种情结,部长就想为小女真真选一个部队中的女婿,这才看中了彭帅,他们二人有点像是包办婚姻。 这当然也是胡扯,你是没见过刘真真,见她一面,跟她有过一次交道,你便知道,这是一个非常傲骄也非常霸道的女性,以她的性格,根本不可能接受包办婚嫁。 最靠谱的说法是,刘达峰跟王华伟家一直住在一个大院。王华伟儿子王军跟刘真真算是同一个大院成长起来的。两人甚至有点青梅竹马。高中刚毕业,刘真真就跟王军眉来眼去,有点那种意思了。后来两人分别接受父亲的安排,一个进了公安系统,刘真真到了民政局。民政局跟部队有先天性的联系,刘达峰将女儿安排在民政局,再是自然不过。 刘真真一开始在双拥办,后来又到安置办。安置办就是专门为退役军人做安置工作的。刘真真的仕途就是从安置办起步的。 按说王刘两家也是门当户对,两个小年轻恋爱再是自然不过。遗憾的是,刘达峰跟王华伟两人不合。要说两家的恩怨最早可追溯到王华伟父亲王全功身上,刘达峰是跟王全功结的仇。 官场上结仇是非常容易的一件事,有时你想用一个人,但提到会上,他不同意,坚决反对。这仇就结下了。 还有两人一块去检查工作,一个受到了下面的热情拥戴,一个却遭受了冷遇,这仇同样就又结下了。 还有比如说两人一同去赴宴,身份地位差不多,到底谁坐主座,你坐了他不满意,他坐了你心生不满,这仇仍然还会种下。 总之,官场中的仇都是因小事引起的,不像百姓生活中,没有杀父之仇夺妻之恨,两人的关系搞不到那么僵。 但官场中的仇一旦结下,再想化解,基本不可能。有时两人关系不错,看似也还和气,但走着走着,就走成了死对头。 王华伟跟刘达峰就是死对头,到现在两人见面还是不说话。前些年刘达峰还在位子上的时候,市里开会,免不了要请军分区来主席台坐一坐。刘达峰要么不来,要么来了就气势汹汹,见谁都恨。其实别人都知道,他那恨,是冲着常务副市长王华伟的。 两家关系僵成这样,做为父母,当然不会同意两家孩子恋爱结婚。首先发难的是刘达峰,听说最小的女儿竟然跟王家的小子贼来贼去,就拿出部队首长的威风,恐吓自己女儿,再敢跟贼小子来往,敲断她的腿。 刘真真当然不会相信父亲会敲断她的腿,她是父亲最小的女儿,自出世就被刘达峰宠着,父亲宠她都宠不够呢,怎么会敲断她的腿?所以不管父亲怎么警告,刘真真照样还是跟王军该约会约会该干嘛该干嘛。 这可把刘达峰气坏了,有一天,怒不可遏的刘达峰找到市政府,那时候王华伟还不是常务副市长,排名还有后面。刘达峰已经是军分区副司令,论职务论资历,刘达峰当然要占点上风。刘达峰以为,他去见王华伟,王华伟一定会害怕,一定会赔着笑脸哈巴哈巴跟他赔一大堆不是,然后他再嘲讽一番,丢下一句死话回来,让王家父子梦碎。 谁知人家王华伟根本不理他这茬,他都到王华伟办公室门口了,秘书也已通报了,王华伟不但不出门相迎,反而拿起电话,拨通下面一个号,冲电话里的人就发起火来。 那天王华伟的火发得好大,也好漫长,足足发了半个小时。起先刘达峰还楞着,心想等你把电话打完,你总得出来冲我笑吧?没想人家眼睛朝这边扫都不扫,越骂越来劲,越骂用词越丰富。站在门外的刘达峰忽然明白,自己上当了。王华伟是用这种方式,告诉市政府看热闹的人,看,他刘达峰到我这儿,照样进不了办公室,还得乖乖在门外候着。 刘达峰啥话也没讲,回到了家中。他让跟着他的警卫给刘真真打电话,让刘真真把她男友王军也叫上。刘真真以为父亲要同意了,要提前相女婿了,兴致勃勃就跟王军来了她家。 没想刚一进门,刘达峰就冲两个警卫兵说:“给我拿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7章 这故事好玩 小÷说c网 】,♂小÷说c网 】, 两个警卫训练有素,眨眼工夫就反手将王军拿下了。 “把纸笔给他,让他给我写!”刘达峰又命令一句。两个警卫兵便在刘真真的一片惊讶声中将纸和笔交给王军。 王军哪见过这阵势,进门就被人反捆了胳膊,疼痛不说,那份恐惧,也是显显的啊,毕竟拿下他的不是普通人,是刘达峰! 就在他恐慌万分地企求刘真真救他时,刘达峰开口了:“小子,今天你要识相,就老老实实给我写,从今天起,不得与我女儿来往,不得打电话不得请吃饭,至于你说的谈恋爱结婚,都给我扔一边去。再敢坑害我家女儿,小心我打断你脊梁骨,让你一辈子坐轮椅上。” “我要不听呢?”当时王军还抱着一种心态,以为刘达峰只是吓吓他,不敢来真的。再说也有父亲王华伟给他撑腰,他胆子正着呢。 没想刘达峰说:“那我就告你强奸罪,光天花日,公然跑进司令员家,强奸司令员女儿。怎么样,这罪不轻吧?” 刘达峰说着,阴阴笑了笑。王军不傻,他从刘达峰那老于世故的笑里,看出一种阴谋,也看出一种危险。他知道,刘达峰真能做得出来,真敢把警察叫进家中。这人怎么着也当了一辈子兵啊,这种手段还有作风,地方上的人根本学不来。 “写不写,不写我马上打电话,让公安局长亲自来抓奸?!” 说着,手真的摸到了电话上。这个时候,王军清醒了,刘达峰这是要毁他。老家伙的眼神告诉他,他已经豁了出去,在所不惜了。王军软了,这玩笑开不得。 那天王军就按刘达峰说的,写了一张保证书。刘达峰拿着保证书,跟自己女儿说:“你瞧瞧你瞧瞧,就这样一个孙蛋,你竟然爱得死去活来?真要到战场上,他不是逃兵是什么?要换成革命战争年代,他是第一个叛徒!” 刘达峰的嘲笑虽然没让刘真真对王军生出什么鄙视,但王军这天的软蛋相,还是多少动摇了刘真真。 打那以后,刘真真跟王军真的不再来往了。但这事也给刘达峰自己挖了个大坑。刘真真再也不谈恋爱,更不提什么结婚。 眼看着女儿就要上三十,婚姻问题仍然不能解决。跟她介绍谁,她都一句话:“不见,有本事你把我养老死。” 这个时候的刘达峰才知道,自己犯了一个大错,他要毁掉女儿一生了。 刘达峰不停要找人给女儿做工作,也不停地托人给女儿介绍男朋友。可有了当年那场强行让写保证书,不写保证书就按强奸论处的事,哪个男的敢做刘家女婿? 拖来拖去,刘真真就拖过了三十岁。吉东再也没谁敢给她介绍男朋友,更没哪个未婚青年对刘真真抱有想法。刘达峰急得快要疯了,突然一天,以前给他当过警卫兵后来复员转业到一家国有小厂的彭帅上了他家门。彭帅当然不是上门提婚的,借他十个胆,也不敢生出这想法。彭帅是厂子不行了,眼看要下岗,就来老首长这里碰碰运气,看能不能让老首长发个话,将他调动一下? 这事刘达峰倒是答应的快,毕竟给他当过警卫,有感情嘛,他不能看着连自己的警卫都吃不上饭。彭帅一听事情有着落,双脚一收,啪就给老首长敬了个标准的礼。这一个礼敬的,刘达峰心潮涌动,他仿佛看到了自己年轻时的影子。就在彭帅敬完礼,将要告辞的一瞬,刘达峰忽然问:“小贼,你结婚了没?” 刘达峰还是部队那种习惯,见谁都叫小贼,这样叫亲切,也体现着部队的传统。 彭帅脸一红,非常对不起首长似地说:“没有。” “怎么没有?” “一直忙事业,没顾上谈。” 按说彭帅这话,刘达峰一听就会听出破绽,你一个转业军人,又在小厂子上班,忙什么事业?可刘达峰没听出,或者他根本不在乎有没有破绽,刘达峰只在乎一样事,彭帅还没对象。 “好,好!” 两个好字,刘达峰就在心里把女儿许给彭帅了。 让所有人想不通的是,这次刘真真居然没嫌弃也没反对,居然真就答应嫁给彭帅了。 直到后来,人们才醒悟过来。其实刘真真跟王军一直就没断。虽然王军被刘达峰绑过之后很快结婚了,有老婆了,但他们没断。 刘真真所以一直不结婚,不处新的男朋友,基于两个原因。一是对王军还抱着某种希望,指望有一天他能离婚。二是就算不离婚,能跟她这样下去,也算一件不错的事。但刘真真需要一个掩护,就是形式上的婚姻。可这个人选必须合适。 所谓合适不是要多强,而是根本不能强,不能跟她刘真真匹配! 但之前介绍的,刘真真都觉不行,男的各方面跟她差不多,有些甚至比她还强,这怎么能行呢,她要找的,不是她要爱的,而是一种形式一种名义。她不是不想婚姻,可自从被父亲毁掉跟王军的恋爱后,刘真真就再也不知道要去爱谁,还能爱谁? 比她强的男人绝不能找,不能拿来做掩护,跟她差不多的同样不能找,人家知道后肯定不会原谅她的。 直到遇上彭帅,刘真真笑了,对,就是他了。 世间的事,真是千奇百怪。我们看着很多婚姻不合适,但人家却过得舒服,而不少我们看着郎才女貌分外般配的,却三天一大吵,两天一小吵。所谓生活,各是各的味。 彭帅不是不知道刘真真的意思,也不是不知道自己压根配不上人家刘真真,但他还是娶了。有什么办法呢,这也许就叫各取所需吧。 邓一川对彭帅不熟悉,但刘真真的大名,他绝对听过。刘真真跟王军那些烂事,他更是听过。彭帅自己不可能不知晓,天下没那么笨的男人。 但彭帅能忍,能受。 而且,出乎所有人意料,彭帅跟王军,关系还处得非常不错。有人亲眼见过他们搂着肩膀互称兄弟,当然是在王军酒喝大了的时候。而在王军不喝酒或喝酒少的情况下,彭帅一般是见不到王军的。 有人说,彭帅是靠着王军和刘真真敛财,疯狂地敛财。博物馆西楼当时半个的茶室,据说就是彭帅自己的。可惜陈原干涉,最终没能开成。 也有人说,彭帅只不过是王军旗下小马仔一个。对于这些传闻,邓一川不感兴趣,邓一川现在感兴趣的,是王军还有他父亲王华伟,到底让彭帅监督他什么,难道仅仅只是他和伊浅秋的男女关系? 这无法解释通,毕竟他年龄要小伊浅秋很多,就算他要跟哪个女人发生点故事,也不可能选择伊浅秋?再说王华伟父子都知道伊浅秋跟田中和那层关系,在吉东,只要是跟田中和有那种关系的女人,哪个敢碰? 还有,彭帅为什么要听王华伟父子的?这里面,到底有没有其他内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8章 吉文斗到底要弄哪样 小÷说c网 】,♂小÷说c网 】, 彭帅怀疑也好,杨眺不理解也罢,这些,都没有改变邓一川的态度。 邓一川上班的热情越发高涨。连日来,他都是第一个到单位,以前是伊浅秋和杨眺最早,现在呢,等伊浅秋c杨眺她们走进办公室,邓一川已经很专注地工作了。 邓一川现在有自己的想法,他再也不能拿博物馆这些员工当敌人了,他得拿他们当朋友。不管这些人对他是怎样的看法,何种态度,他就一个心思,一心要搞好跟这些人的关系。 邓一川知道,要想揭开博物馆这个盖子,单靠这些资料是绝绝不可的。很多事藏在资料之外,藏在黑暗中。而这些黑暗,在博物馆员工的心中,却非常清晰。 也就是说,外人不知道的,并非能瞒过博物馆这帮人。这帮人所以不说,应该有两个原因,要么不敢说,要么,就是没地方可说。 愿望很好,但实现起来很难。 邓一川没想到,首先站出来阻止他想破坏掉他这计划的,不是别人,恰恰是他的恩师吉文斗。 吉文斗本来是请了假不上班的,但不知怎么,这几天突然又来了。来了并不干工作,而是找邓一川兴师问罪。已经不止一次将邓一川堵楼道里,带着声讨的口吻向他质问过了:“一川你想干嘛,你这样子我很担心啊?” 邓一川佯装反应不过,笑着跟吉文斗说:“老师觉得我能做什么,就我这水平,除了学习,还能做得了什么?” “学习,你敢说你是在学习?”吉文斗仍然气乎乎的,他是看不惯邓一川跟伊浅秋走得近。不只是跟伊浅秋走得近,连杨眺这边,邓一川也黏黏乎乎的,真搞不清他到底要哪样? 吉文斗认为邓一川现在是没有气节。作为老师,他有责任让邓一川清醒,及时地让邓一川回过头来。 但邓一川不听他的。 邓一川还是搞清楚了吉文斗为啥提前回馆里上班来了。原来是冲他来的。他这边刚尝试着跟伊浅秋还有杨眺几个搞好关系,研究所副所长宋希平就跑老师家告他的状,说不好了,邓一川跟伊浅秋搞一起了。 吉文斗没听明白,问宋希平怎么搞一起了?吉文斗还以为是男女搞一起那种搞。等宋希平把他请假后博物馆里发生的事讲给他,吉文斗就觉他必须来,不能再佯装生病窝家里了。 吉文斗是跑来阻止邓一川的。他不能睁睁睁看着邓一川上当,更不能看着邓一川被伊浅秋拉拢腐蚀。 得知伊浅秋想依靠邓一川,将这次评审验收工作应付过去。吉文斗一开始没当回事,心想这怎么可能?他这个徒弟他还不了解,当秘书是块好料,写诗嘛,也凑合。可让邓一川取代他,担负起验收评审工作,笑话。 邓一川学的是哲学,对博物馆学一窍不通,这样大的任务,怎么能担当得起? 但来了几天,吉文斗感觉不是那么回事。邓一川是不懂,但这小子肯学,也愿意苦下心来学。一个邓一川不可怕,要是邓一川跟伊浅秋真的联合起来,那就可怕了。因为吉文斗很清楚,伊浅秋这些年在博物馆,并不只是当馆长,还有非常隐秘的一点,她也一直在学。吉老夫子有一次去伊浅秋办公室,非常惊讶地发现,伊浅秋居然做了那么多学习笔记! 打那以后,吉老夫子对伊浅秋这女人,就有另一种看法了。 虽然他在心底里还是拿伊浅秋当官场中的花瓶,但他也不得不承认,这花瓶跟其他花瓶,不一样。 虽说现在以伊浅秋学到的那些知识,取代不了他老吉,但应付评审验收,还是可以的。 这令吉文斗不安,再也没法在家里坐住,必须天天来,来了还要天天监督邓一川。 监督了几天,吉文斗就发现,情况似乎对他很不利。 以前呢,因为工作上的事,伊浅秋多少还要对他客气一些。尤其牵扯到专业方面的工作,伊浅秋虽说不高兴,但也会放下身份,主动上楼去征求他意见。他高兴了呢,就跟伊浅秋多说几句。他要是不高兴,就装糊涂,啥也不说,把伊浅秋晾在那里。 可现在,伊浅秋那张脸,几乎天天冷若冰霜。而且,伊浅秋已经很长时间没去楼上,没进他办公室了。 就说评审验收这件事吧,吉文斗自己是有盘算的。一方面,他的确是想给伊浅秋一些难过。自从上面定了今年要评审验收,吉文斗就抱定主意,不论如何,都不能让这次评审过掉,不能过。他就是要拆伊浅秋的台。不仅拆伊浅秋的台,也要拆吉东领导的台。 另一方面,吉文斗想借此机会,向吉东方面,确切说是跟吉东领导要价码。这价码就是,他吉文斗要当博物馆长,而不是伊浅秋! 吉文斗一直想让吉东领导,田中和还有王华伟,甚至包括以前的陈原,知道他在博物馆的份量。可这些人总是不知道他的份量,或者知道了故意装不知道。 这令吉文斗很恼火,也很绝望,他们怎么就不知道他吉文斗的独特性呢,怎么就认识不到他吉文斗是吉东一块宝呢? 难道离开他吉文斗,还能在吉东找到第二个博物馆学方面的人才? 哦,这个不可能。吉文斗对此很自信。 可他们却让伊浅秋当了馆长! 从伊浅秋上任那天起,吉文斗心里这股恨就有了。到今天,这股恨已经燃烧得他不能平静。陈原当市长时,吉文斗不止一次找过陈原,他要陈原出面干涉,要陈原帮博物馆拨乱反正。陈原嘴上答应着,说不会对博物馆的事不管。可他怎么管了,到头来还不是伊浅秋稳稳地坐在馆长位子上? 吉文斗自此得出一个结论,官僚的话不能信。亏他当时还听上陈原的话,帮他们查西楼乱装修乱经营。现在想想,吉文斗就有些后悔,不该听信陈原的,也不该信邓一川的。这些官僚嘴上说的永远不是心里想的。你对他们有用时,他们就利用你一把,给你一点好处,一旦把你利用完了,就一脚踹开。至于当初答应过你的,他们早忘到九霄云外。 这一次,吉文斗决计不听任何人的,他要按自己的方式对抗他们,他要让吉东这帮官僚下不了台,他就是想借这次评审验收,让吉东在全国出一次名。 他不相信整不服这帮官僚。 前期做资料时,吉文斗就故意在资料里做好了埋伏。他把自己知道的那些事,比如巧立名目胡乱追回投资,财务管理随心所欲,私设小金库等,都巧妙地藏进了初期资料里。做这个吉文斗还是有点办法的,当然他不会那么直白,直白永远是笨人才选择的方法。 他是用看似实事求是,但在资料中故意留下破绽,前后不衔接,数据不符等粗心和错误来完成的。 当然,最重要的,吉文斗将馆藏文物登记表格与实际不符,里面藏有很多黑幕这件事弄进去了。这是他最最自豪的。 博物馆啥最重要,肯定是文物啊。文物去了哪,怎么会无端出现赝品假品,难道伊浅秋不清楚? 当然,这一块,不是他亲自弄的。吉文斗给自己留了一手。他是借宋希民的手完成的。宋希民对馆藏文物并不十分了解,这正好,就利用宋希民这方面的短处,把包袱埋在了资料里。 现在,吉文斗就等着专家组来,他不相信,他在资料里挖的那些坑,专家组没人能发觉?哈哈,一想这个,吉文斗就十二分地开心。他甚至提前想,等到那一天,博物馆曝出惊天丑闻,伊浅秋她还能继续在馆长位子上? 伊浅秋一旦被上面查处,这个馆长,不是他吉文斗还能是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9章 都在布局 小÷说c网 】,♂小÷说c网 】, 不管老师吉文斗怎么说怎么阻挡,邓一川就一个态度:你说你的,我做我的。 老师的话不是不听,而是通过这段时间的观察与思考,邓一川发现,老师变了,不是以前那个纯粹的老师了。 邓一川并没失望,相反,他却能理解老师。人活着,总是想有所得的,每个人都希望自己的努力能得到社会的认可,这方面,都是的确没有错。 是啊,伊浅秋能当这个馆长,老师为什么不能? 那天老师硬拉着他,说师母又为他炖了鱼。邓一川不能不去。再说他也想尽力维系好跟老师的关系。要想彻底揭开博物馆这口盖子,将那些丑恶一一揭露出来,离了老师的帮忙,还真不行。 邓一川愉快地去了。师母看到他,先是一阵数落,说现在邓一川离他们远了,再也不像以前那样亲。邓一川说哪啊,他是没脸来见师母。 “来老师家,啥有脸没脸的,只要想来,天天来便是。”师母嘴上虽然埋怨,人还是很热情。给他弄了不少好吃的菜,其中最让邓一川赞不绝口的,还是她的清炖鱼。 吃饭中间,师母也跟着老师一起发牢骚,除了指责当下的社会风气,对博物馆的情况,也是意见很大。尤其谈到老师这些年遭遇到的不公,师母言语间就透出对伊浅秋对王华伟以及田中和等人的愤慨。 邓一川听了,并不接话,只是笑。师母讲半天,不见他响应,纳闷了,问他笑啥? 邓一川说,还能笑啥,笑你跟我老师越来越像,眼里总看到的是黑暗,就看不到一点儿光明。 师母说:“还光明呢,你老师辛辛苦苦一辈子,任劳任怨,最终得到啥了,还不是受他们摆布。” 邓一川说:“得到了很多啊,专著一本连着一本,高级职称也评了,副馆长待遇也有了,还要啥?” 师母不屑地说:“副馆长是多大个官,还不照样得听他们的,在馆里一点说话权也没。馆里怎么搞,还不由着那女人?” “女人?咱不提女人,不提。吃鱼,吃鱼,我今天就想吃师母你炖的鱼。” 师母见他故意岔开话题,就是不接她的话,不满地说:“鱼有你的吃,可你也不能只知道吃,我问你,他们把你抓进去折腾了一年多,查到真凭实据了吗,既然没查到,就得有个说法!” 邓一川暗叫一声不好,师母又把话头扯到了他身上,遂装伤心地说:“今天不谈这些,不谈。我好不容易把这些忘掉,只想认真干好现在的工作,不再想以前。” 师母叹了一声,目光无奈地朝老师脸上望去。 邓一川知道他们夫妻在唱双簧,但不点破。现在他得学会扮演不同角色,不仅不能点破,以后说不定还要跟他们合着唱。 鱼吃了,师母的牢骚也听了,但对老师提出的那些非分要求,比如让他立即向伊浅秋提出,不再参与评审工作。把资料全抱回给伊浅秋,再也染指这事等。邓一川却当耳旁风。 邓一川现在已经知道,资料里这些漏洞,是老师故意埋的。宋希民副所长也跟他暗示过。但他不能跟着老师的节奏走。老师也好,宋希民也罢,他们无外乎是想拿自己的专业知识做要挟,能达到个人的目的。 但他不能,他有另外的使命在。 伊浅秋很是感激邓一川。吉文斗突然来上班,伊浅秋就感觉没有好事。果然见他跟宋希民几个联合起来,又搞小动作。伊浅秋还担心,邓一川被他们动摇,被他们蛊惑。 几天后见吉文斗又气乎乎地原回家养病去了,伊浅秋这才松下口气,知道吉的计谋没得逞。 这天她来到邓一川办公室,见邓一川头埋在资料堆里,一副专注样。忽然不忍心地说:“一川啊,把你硬拉进来,还让你得罪不该得罪的人,想想真是对不住。” 邓一川笑说:“伊馆你就别跟我说这些了,咱都是明白人。有些话呢,我了不知道咋讲,但我心里清楚。我邓一川就这性格,凡事只要认准,谁也阻拦不住。伊馆你就放心吧。” 一番话说的,伊浅秋心里忽然涌上浓浓的暖意。 伊浅秋其实是一直想找机会,跟邓一川深谈一次的,包括当初如何将计就计,把邓一川要进博物馆,既让田中和跟田瞳高兴,以为她在按他们的步骤行事,又确保邓一川没被整得更惨,没被直接下派到更基层。 还有这堆资料,伊浅秋当然不会发现不了问题,更不会不知道这是老夫子挖的坑。那样就太小看她了。她是装糊涂,佯装自己对专业不懂,专业人员怎么弄的她就怎么往上报。其实内心里,她也恨不得把博物馆这些年发生的这些事全都抖出去。 她拉邓一川进来,就一个目的。她知道邓一川不甘心,不只是对陈原不甘心,而是对整个吉东不甘心。更知道邓一川跟省里那位首长,也就是普天成的关系。 伊浅秋曾经也动过念头,甚至就博物馆这些事,主动找过陈原也找过普天成。遗憾的是,他们不相信她。尤其陈原,对她成见简直大得怕人。 伊浅秋是没有办法,她必须走曲线,必须利用普天成信得过的人,来把博物馆这盖子揭开。 这人便是邓一川。 但这些话,她目前还不能讲给邓一川。即或讲了,邓一川也未必会信。因为谁都知道,她是田中和的人。 一想这个,伊浅秋的心就暗了,凉了。眼泪也止不住地要往下掉。 都知道她给田中和献身,依靠田中和得好处,可谁知道,她在田中和这里受的辱受的气。她真是受够了,再也不想受了。 伊浅秋想,如果真有那么一天,邓一川想听,她一定会毫无保留地讲给他,绝不隐瞒任何一点。就算是那些最难启齿的事,她也会如初地讲出来。 这些年她已经把啥也想通想透了,与其这样不清不白地活着,倒不如痛快地撕开自己,让世界看看她伊浅秋究竟是怎样一个人。 可邓一川会听么? 每每到这个时候,伊浅秋又犹豫。类似的犹豫她在陈原面前有过,在普天成面前也有过。 是的,普天成找过她。不止一次。邓一川从看守所出来前几日,她突然接到一个神秘电话,电话是市政府办公室主任晋平原打来的。晋平原说要她准备一下,跟他去见一个人。但没明说是谁。 等她跟着晋平原进了宾馆房间,看到等着见她的是省委秘书长普天成时,她呆了,有种被雷击到的惊愕。 那天她以为,恶运要降临到她上了,田中和等人种的恶,怕是要她来承担。没想普天成说了句:“请你来,是有件事想委托。”等后来听到,普天成说邓一川出来后,有可能面临的几种境遇,也希望她能看在邓一川是个人才的份上,暂时先让邓一川到博物馆,做点力所能及的工作这番话时,更是惊得不敢相信。人家可是省委常委啊,居然专门来跟说这事。 再后来她便明白,让邓一川到博物馆,是普天成精心布的一盘棋。普天成嘴上说是让邓一川先有个单位去,做点力所能及的工作,但她坚信,内心里秘书长绝不是这样想的。 在没有任何人提示的情况下,她终于悟到,这盘棋的目的,就是在不为人知尤其是不被田中和等人察觉的情况下,让邓一川拿到相关证据。 虽然她还不知道普天成为什么要找她为什么要信任她,为什么又要将这么重大的任务托付给她,但她高兴,由衷地高兴。而且也知道,这事绝对不能办砸,不能出一丝一毫的差错。 否则,她这一生,怕是连自救的机会都没了。 上次邓一川因为陈默,突然不回来上班,楞是要去北京陪陈默看病。她急了,又不能将真话讲给邓一川,迫不得已,连夜去了省城,求见了普天成。普天成听完,多的话没讲,只道:“他现在是你的职工,怎么让他上班,应该是你这个馆长的事,如果你连一个员工都管理不好,你这个馆长怎么当的,可就真要好好想想了。” 该死的邓一川,又把她架在了火炉上。还好,最终邓一川还是没去北京,她又算是度过了一关。 现在,她要度的,怕是最难的一关。能不能把问题查清查实,能不能将这出戏演好,不只是对她很重要,对吉东,更重要。 当然,对眼前的邓一川,也同样重要。 从某种意义上说,她跟邓一川,现在是捆绑在一起的。 想到这层,她的脸兀自一红,一层羞涩漫上脸来。 邓一川看见了她神情的变化,故意道:“馆长有好事啊,看你兴奋的。” “还能有啥好事,有大秘书帮我,想想都激动。”伊浅秋现在也不避讳了。 那天杨眺偷听她跟邓一川谈话,起先她很愤怒,恨不得追进门去狠狠地搧杨眺几个耳光。 想想这些年她对杨眺的各种好各种照顾,她就觉全馆的人冲她下黑手,杨眺也不该。没想到现在是最亲近的人反而成了最危险的人。 后来邓一川追进去,出乎意料地教训了一通杨眺。当时她那个解气啊,就感觉自己身边忽然有了人。当你受到委屈受到欺凌时,世界不再全是冷冰冰的,有人肯站出来替你出气,替你撑腰替你说话,那是多么温暖的一幕,又是多久都不曾有过的一幕。 那天她怕自己失态,忽然间说出什么,趁邓一川还在训斥杨眺,装作生气地离开了。 其实自那天起,邓一川三个字,对她就有了另外一种意思。 这个世界上,女人是需要别人关怀的。男人可以一个人去奋斗,女人却无法做到。可这么多年,伊浅秋真正体会到的,却是另一番滋味。 她从来都是一个人。 一个孤单的人,一个心无着落的人。 那些假模假样要关心她的人,包括田中和王华伟,其实都不是真正关心她,而是在垂涎她的姿色,贪婪她的身体。一旦目的得逞,在她身上蹂躏够了发泄够了,他们的本性便也露了出来。 尤其田中和。 而现在,伊浅秋忽然就觉不再孤单不再那么害怕了。 “走,今天早点下班,我请你吃鱼去。”伊浅秋一激动,突然就冒出这么一句。 邓一川看着她,笑了起来:“行啊,馆长请客,不吃白不吃。”说完,起身收拾东西。 其实这个时候也差不多到点了,两人说笑着朝楼下去。 他们没想到,背后还是有目光。 杨眺一直忧伤地站着,听见动静,忙往门里站了站,可又忍不住,重新将目光探出来。 那目光一直追随着二人,直到他们拐过楼梯口消失。 这天杨眺是一个人。彭帅没来扰她。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如此在意邓一川跟伊浅秋在一起?想到后来,兀自叹一声气。自嘲地笑笑,我跟她争什么啊,人家再怎么着也是一馆之长,甭说上面还有姓田的,就算没有,那也不是她能酸得起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0章 顺藤摸瓜 小÷说c网 】,♂小÷说c网 】, 邓一川在馆里越来越变得热情也越来越变得随和。 他的随和真是改变了博物馆的格局,之前避着不跟他说话的,主动来他办公室,跟他拉起家常了。拉着拉着,就会冷不丁跟他说起一些事。有的以前对他很冷漠很不屑,把他划入“落架凤凰”那一系列,认为他不过是遭了贬,来博物馆接受惩罚的,现在又觉得不是那么回事,看邓一川做事做得风生水起,便也悄悄地凑过来,想跟他掏几句心窝子。 人都是好事的,这是人性中最最基本的一面。表面上看似人们一个个麻木,对某些敏感话题避而不提,甚至摆出一副高冷一副与己无关高高挂起的样子,其实呢,一个个揣着一颗忐忑不安的心,都在寻找机会,只要觉得是个机会,马上就会贴上来,跟你窃窃私语。 邓一川已经听到了不少事。 比如说,他也是最近才知道,市委书记田中和夫人吴南平是个文物谜,她对馆里这些宝贝爱得不得了,见了就走不动路。夫人吴南平以前有事没事就往馆里跑,跟馆里很多人都熟,跟老夫从吉文斗,关系也很是不错。 有人告诉邓一川,老夫子评高职的事,吴南平还帮着奔走过呢,老夫子出的两本专著,都是吴南平帮着给拉的赞助。 这点,老师吉文斗从没跟邓一川提起,师母颜歌,也从未在邓一川面前提过吴南平。 馆里的人还告诉邓一川,夫人吴南平来馆里,从不找伊浅秋。要么让老夫子吉文斗陪着她,要么就让以前的副馆长孙学儒陪他。 邓一川查了馆里的会议纪录还有相关文件,前副馆长孙学儒在馆里正是负责文物这一块,他也是吉东名副其实的文物专家。可惜两年前,也就是陈原二次责成相关部门查西楼乱装修的时候,患肝病离世了。 孙学儒去世后,文物这一块,就由吉老夫子接管。但馆里的人告诉他,自打孙学儒离世,田中和夫人吴南平再也没来过馆里。 还有一件事,竟然是杨眺告诉他的。 邓一川真没想到,杨眺也会加入到向他“倾吐”的行列里。 这天杨眺走进他办公室,先是不着边际地聊了一阵,然后拿出一张照片问:“认识这个人吗?” 邓一川瞅一眼,照片上一共两个男人,是在馆里照的,背景是陈列展示中心那堵墙。其中一个邓一川认的,就是已经故去的原副馆长孙学儒孙老。另一位看上去很年轻,也就四十来岁,穿着打扮很新潮,一看就有派头。 “谁?”邓一川不认识这人,扭头问杨眺。 “他就是大名鼎鼎的吴老板吴南宏啊。”杨眺夸张地说。 吴南宏?邓一川猛地记起,书记夫人吴南平有个弟弟,但这人不在吉东,据说是在南方,财发的很大。此人不只是脑瓜子好使,胆子也大,能量更是大得出奇。有人甚至说,田中和所以能到吉东当一把手,跟这人有一定关系。 这些都是秘书们一起八卦时他听到的。 但他没想到,吴南宏居然来过博物馆,居然还跟孙老合过影。 邓一川还在乱想,杨眺又拿出一张照片递给他,让他看看照片上是谁? 邓一川只一眼,就惊了。 照片也是两个人的合影,地点同样在陈列馆那堵背景墙前。照片上那个眼睛总是眯成一条缝的人不正是他“七叔”邓光乾么? “这个眯眯眼好像跟你有点关系吧?”杨眺话里有话说。 “你什么意思,不,我七叔怎么跟他合影?”邓一川有点语无伦次。 杨眺像是在卖关子:“这我就不知道了,我也是整理以前档案,无意中发现还有这几张照片的,想把它扔了,又觉得可能对你有用,所以就拿给你看。” “把照片给我。”邓一川来不及细问,他相信杨眺绝不是随意拿来给他的,这女人肯定还知道什么,考虑到现在跟杨眺关系还不是太那个,有些事也不能跟杨眺细问,就想先把这几张照片留下。 不料杨眺说:“凭什么要给你,给了你我有什么好处?” 邓一川一下哑巴。是啊,他能给杨眺什么好处? 正失望呢,又听杨眺说:“拿来就是给你的,瞧瞧你,还大秘书呢,这点玩笑都开不起。”说完,将照片留下,匆匆走了。 邓一川觉得这女人真怪,但最近馆里的人都有点怪,包括老师吉老夫子,还有那个徐学里,老是偷偷摸摸跑他办公室前,来了又不进敲门进去,鬼鬼祟祟站半天又走了。 邓一川想,有可能他已经触动了某根神经。 邓一川一边兴奋,一边又暗暗告诫自己,切不可高兴过早,越是这种时候,自己越要谨慎。 邓一川觉得有必要去趟老家,见见这个“七叔”。遂以家中父母有急事为由,跟馆里请了假,就往龟山去。 邓一川的家在龟山县旺水镇一个叫旺村的小山村里。邓一川一回去,父母可是高兴坏了,尤其母亲温月娥,不停地问小孙女咋样了,啥时带回老家来? 为了省事,也为了不让父母太担忧,邓一川没告诉父母已经跟章小萱办离婚,只说是章小萱跟丈母娘叶绿带小露去了海南那边。母亲追问他为啥要去海南?邓一川撒谎说:“我现在这样,不能让她们留在吉东受别人白眼,先让她们去海南,那边我都安排好了,等这边啥都平稳了,再让她们回来。” 母亲就哭。母亲不知道海南到底有多远,但肯定比省城海州要远。一想跟小孙女隔这么远,母亲心里就不是滋味。 邓一川又跟父亲说了点别的事,当天晚上就住在父母这里。 第二天上午,邓一川去见“七叔”。 “七叔”家现在真是不能跟以前比了,以前只是跟他家一样的旧瓦房,掩在树木丛中,一边靠着山,一边临着田。现在不一样了,“七叔”家起了新楼房,邓一川数了数,居然五层。 这得多少钱啊?邓一川一边走一边替“七叔”家算着,心里默念出的数字吓了他一大跳。还没见“七叔”,但他似乎已经替“七叔”把来钱的路想明白了。 那个叫吴南宏的男人,才是“七叔”的大恩人,也才是把“七叔”推到“大师”位子上的人。 邓一川现在甚至不用去怀疑,自己这位“七叔”,其实一直在跟书记夫人的弟弟吴南宏吴老板做着生意! 邓一川今天来,就是想证实这点。 要是这点证实了,其他一切就都清楚了。 “七叔”不在,出门迎接他的是“七婶”。“七婶”好像并不知道邓一川进过看守所的事,更不知道邓一川仕途出了问题。见是他,马上兴奋,大声地喊着是川啊,我们邓家的官来了,市长大秘书。 邓一川听的脸红心跳,目光忙往四处瞅了瞅,幸好村子里人不多,没人知道他回来,也没人跑来围观看热闹。邓一川心才踏实了些。 “七婶”迎他进了屋,着实热情。一边训道他多久都没来过老家了,来了也不到她屋里坐坐。一边又说婶知道你忙,跟着市长能不忙吗? 自从“七叔”成了大师,“七婶”的境界也高了许多。村子里怕是没有其他妇女比她更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也没有哪个人知道市长是谁书记又是谁。就连邓一川母亲温月娥,让她说出书记田中和的名字,怕也很难。 但这些“七婶”都晓得,不仅晓得,还知道田书记的老婆喜欢什么,还说王华伟市长的老婆就没田书记老婆有雅兴,对她家这些宝,一样也不感兴趣。 这话印证了邓一川的猜想。 邓一川本来就已判断出,博物馆那些失踪或被“替换”的文物,都进了夫人吴南平的腰包,也许有一些被她弟弟吴南宏“拿”走了。而目前摆在架子上的,就出自“七叔”之手。 田中和在博物馆里,只是让夫人还有小舅子图了这些“宝贝”。为公平起见,田中和对博物馆工程追加投资之事采取默认态度,而追回投资这一块,利益全被王华伟父子拿走! 这叫各取所需! 他的死对头,秘书田瞳当然也不会白忙活,肯定也跟着王军几个,从博物馆拿走不少好处。 屋里坐了一会,邓一川提出去“七叔”的工作地看看,为了让“七婶”能更加兴奋,邓一川故意说:“好久没来了,也不知七叔现在创作出了什么宝贝,我得看看,回去好跟领导交待。” 一听领导两个字,“七婶”兴奋了,马上说:“婶这就带你去,也不是婶自夸,你七叔现在的手艺可是越来越精了,吴老板刚刚拿走一批,说放在香港那边,没人能辨出真假呢。” 邓一川才知道,“七叔”是跟着吴南宏去了香港。 “七婶”一边如数家珍地将那些宝贝指给邓一川看,说这是哪家订做的,那些已被哪家订走,钱都付了,就差来提货。邓一川看着这个巨大的工作室,心里一遍遍惊呼。 他还从没想到,老家的文物市场已经发展到这么厉害。七叔家也学城里那样,楼下有很大的地下室。“七叔”将整个地下室做了他的工作室,里面有好几堵墙一样的博古架,上面全摆满了“文物”。 这些“文物”单靠肉眼,根本辨别不出真伪,也就是说,老家龟山的这个产业,已经很有水准了。 这一天,“七婶”真是让邓一川开了眼。邓一川暗叹,以前真是对这行关注太少,懂的也太少。他甚至觉得,就连“七婶”现在的专业知识,也比他强。 这里不只复制着龟山和吉东出土的那些“文物”,就连著名的马家窑彩陶,“七叔”竟也能复制出来。 邓一川不能不惊叹“七叔”的厉害。想想马家窑什么地方啊,那可是仰韶文化的代表,那里出土的彩陶都是距今有五千七百多年的新时代晚期的宝贝,马家窑陶器大多出土在黄河上游甘肃c青海一带,甘肃跟吉东有多远,“七叔”竟边那边的陶都能仿制,邓一川真是不敢想象! 后来邓一川在一个博古架前停下了。虽然“七婶”没向他介绍这五件是什么,但邓一川一眼就认出,这五件,就是眼下馆里架子上缺的那五件! 邓一川问“七婶”,这五件是啥时做的?“七婶”开始说不记得了,这么多宝贝,她哪一一记得清?后来她冲那些宝贝巴望了一眼,说:“大概是前年做的吧,听你七叔说,好像是你们姓孙的馆长不在了,钱没付,东西就让你七叔扣下了。” 邓一川忽地明白,所有的文物,其实都是吴南平姐弟通过原副馆长孙学儒“拿”走的,真的拿走,然后再掏钱让“七叔”做一批“真的”出来,给馆里补上。而之前他在馆里看到的那空的地方,原本该把这五件摆放上去。只因孙学儒突然去世,没人跟“七叔”付钱了,“七叔”才将它们扣留在了这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1章 紧急求见苏芩 小÷说c网 】,♂小÷说c网 】, 老家龟山旺村的发现让邓一川既兴奋又紧张,还在回来的路上,他便打电话给苏芩,想马上见到她。 邓一川觉得,这问题太大了,已经超出了他要调查的范围,相信就算是苏芩听了,也会惊住。 电话打半天,不接。邓一川心想苏书记一定是不方便。挂了不久,苏芩发来短信,说正在开会,完了要陪田书记去广怀下乡。问邓一川什么事? 邓一川想了想,斟酌半天词句,回过去短信:事情紧急,且有点棘手,想紧着跟书记您汇报。 苏芩很快又回过来,说晚上等她电话。 这一天邓一川过的有些忐忑,心一直悬着放不下。伊浅秋也不在馆里,说是陪常务副市长王华伟下基层了。 直到晚上九点,电话突然响了。邓一川刚吃过晚饭,在街上转悠呢,一看是苏芩书记打来的,马上接起。 苏芩问他在哪?邓一川说刚吃过,街上瞎蹓跶呢。苏芩问你不是有事找我谈吗?邓一川马上屏住息,轻声对苏芩讲:“苏书记,我查出问题了,想当面跟您汇报。” 苏芩那边默了默,道:“要不一川你上我家来吧,我刚进家门。” 邓一川心里咯噔一声,上领导家啊?又一想人家书记都说了,让他去家里,总不能由着他提地方吧? 苏芩家不在水岸花园住,当年水岸花园修楼,本来都有领导的,但苏芩嫌市区太闹,没要。其实是不想跟领导们挤在一块。她住在二号码头东边不远的江岸丽景。 正好有出租过来,邓一川伸手拦下,报了小区名,就往江边赶去。 苏芩家住高层,十六楼。乘上电梯的时候,邓一川还有几分忐忑,心想两手空空来领导家,合适不? 以前这里他是来过,一次是跟方亚一起来接苏芩开会,他上楼帮苏芩拎包。还有一次是从基层下乡回来,车里带了点土产品,陈原让他顺道给苏芩送一点。那时他是市长秘书,去谁家也不会想这个问题。可现在他是一般干部了,上领导家门,就有几分不自在。 但再回去准备礼品就有些来不及,而且邓一川也从不知道去领导家带什么礼品才合适。以前只是帮陈原收礼品,逢年过节的时候,甚至觉得礼品泛滥成灾。还暗自嘲笑那些送礼品的人,到底是送给市长还是送给他们这些秘书? 因为很多礼品市长都让他们拿走了。 章小萱的坏毛病就是那个时候惯的。后来邓一川多了个心眼,不再将礼品带回家,要么顺手给跟他关系好的小秘书,要么就给了范伍健或者是卢愕。 对了,记得有次礼品太多,实在送不了人,他还让卢愕妻子江明燕拿去卖呢。 奇怪,怎么又想起这些事了? 电梯很快到了16楼,邓一川整理了下心情,才伸手摁响门铃。 苏芩开了门,非常亲和地站他面前。邓一川又是暗暗一惊,苏芩可能是刚刚褪了装,居然装着家居服给他开门。 这还是他头一次看见苏书记着家居服,忽然感觉有点不大自在。 苏芩笑着说:“快进吧,家里有点乱,来不及整理了呢。” 邓一川走进屋子,苏芩家乱倒是不乱,但有几分冷清。 客厅的沙发,看上去像是好久都没坐人了,一张白布单子盖住了靠窗那边的双人沙发,不知什么原因,竟然也没拿掉。阳台上倒是养着不少的花,但一看就是没时间养护,既没施肥也没修剪,给人一种营养不良的感觉。 电视柜什么的都感觉好久没擦了,虽然上面没有什么尘土,但看着就是家的气氛不浓。 苏芩问邓一川喝什么?邓一川苏书记您坐,我来吧。 说着便打开热水器。苏芩真是刚进门,换下的衣服还堆在床上,都没来及整理。邓一川瞥了一眼卧室,慌忙又将目光避开。看见苏芩的水杯在餐桌上,就先倒了里面的残茶。 领导家去久了,甚至就能猜出啥在哪里放。也不用多问,径直打开冷藏柜,取了茶叶。苏芩喜欢雀舌,冬天的时候,爱喝大红袍,尤其武夷山的。 这是早就知道的。当秘书,不能只知道自己跟的领导喜欢什么,还要知道同级别其他领导的嗜好。尤其跟你的领导来往密切的,那你得更熟悉。有时候你要做到侍候他们比侍候你的领导更上手更熟练。 邓一川做这些的时候,苏芩并没阻拦。事实上领导当到苏芩这级别,真的已经懒得自己动手了。苏芩本来是有保姆的,一个月前,她跟保姆闹了不愉快,解雇了。本以为少了保姆,她照样行。事实证明,她还真的不行。 苏芩一直盯着邓一川看。等邓一川泡了茶,她说:“行啊,一川,基本功还在。” 邓一川听得有些莫名其妙。但很快就明白过来,苏芩是说他到博物馆后,还没把当秘书时那一套忘掉。 邓一川也给自己泡了一杯龙井。苏芩拍拍沙发,让他坐。邓一川没坐沙发上,拿把小凳子,坐在了苏芩对面。 什么时候,你都要知道自己跟领导的距离。领导客气是一码事,你知道自己的位置又是另一码事。如果你不识眼色,领导拍拍沙发,你就真坐在沙发上,领导虽然嘴上不说什么,但心里,绝对会对你摇头的。 苏芩果然没坚持。 “这么急的找我,发现什么了?”苏芩问的很轻松,邓一川却一点也轻松不了。这一天,他的心思都被“七叔”家看到的那五件文物困住。他一是想急着把自己这个判断告诉苏芩,另来也怕万一被“七叔”知道,将那五件文物藏匿或者毁了咋办? 于是苏芩刚问完,他便马上将这些天的思考还有怀疑讲了出来。 苏芩脸上的神情变化着,她也没想到,邓一川赶来,是跟她报告这些。 过了好长一会,她问:“一川你能确定,那五件文物就是馆里缺失的?” 邓一川说:“这个我完全可以确定,这些天我认真对照过图片,并就缺失的这五件,做了不少功课。”说着,他拿出手机。将他在馆里翻拍的照片还有“七叔”家偷拍的照片一一指给苏芩看。 苏芩仔细比照一番,肯定了邓一川的判断。 “那就对了,按时间节点,应该能对得上号,你七叔也不是一次就能把所有文物复制出来的,肯定是分批次完成,收了钱,再拿到馆里。这五件至今留在你七叔家,也不仅是钱没到位的问题,更多的怕是孙馆长一去世,你七叔也不知道这批货该交给谁。” “对,我记起来了,那段时间,我七叔反复找我,一来是想跟陈原市长搭上关系,二来,他多次让我把老师请出来,说他仰慕吉老师,想跟他成为朋友,拜师也行。” “你约没?” “没,一则我感觉七叔这人太不真诚,二来,我知道老师的性格,他不喜欢结交这些自以为不凡的所谓乡野名士。” “不是不喜欢,你老师还是怕。其实你老师是啥也知情的,但他不敢说出来,怕跟你七叔扯上关系,自己也会跟孙学儒那样被卷进去。这点上,你老师还算是明白的。” 邓一川承认苏芩分析得对。 这段时间,邓一川对老师吉文斗还有师母颜歌也做过一些分析。他不承认老师是坏人。老师还有师母是有一些贪心,做人哪有没贪心的,大家都是人,谁也不比谁高尚到哪去。但他们的贪心在尺度以内。越过尺度的事,他们不敢,尤其老师,一辈子做学问,怎么着也还是个知识分子,没到贪得无厌那程度。 这五件文物所以没及时拿到馆里,肯定是老师接管文物这一块后,故意回避,不给“七叔”机会。邓一川据此断定,老师跟七叔之间,并没达成什么交易。跟吴南宏吴老板,更是没有啥交易。不然这五件文物早就堂而皇之地摆进博物馆了。 正因为断定老师没染指文物这一块,邓一川才敢把这些如实报告给苏芩。 但接下来怎么办?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2章 原来是让他当“卧底” 小÷说c网 】,♂小÷说c网 】, “怎么办?” 苏芩问了一句,然后笑起来。 “一川啊,不瞒你说,博物馆的问题,有关方面注意到已经很久了。借扩建之名,大肆侵吞工程款,虚报冒领,中饱私囊,这事不止一次在会上提到过。纪委接到的相关举报也多。难点在于,一是涉案人身份特殊,权力干扰过大。二呢,很多事都是限于听说或者怀疑,缺乏真凭实据,纪委也不敢贸然出手。一川你是秘书,应该知道,反腐败最大的难度,不是案件本身不好查,而是来自于权力的阻挠。但我们也不能以这个为理由,放任不管。让你去博物馆,我们也是反复考虑了的。当然,田书记那边,一开始也是想让去博物馆,但他让你去的理由,跟我们让你去的理由不一样,目的也不一样,我这么说你明白不?” 这是苏芩第一次跟邓一川公开谈这件事,邓一川忽然间就有点热血沸腾,忍不住说:“苏书记的意思,是派我去当卧底?” 苏芩又笑了。 邓一川记忆中,苏芩很少笑,尤其谈工作的时候。她虽算不得多么严肃,但那张脸,终还是经常绷着的。邓一川在吉东这么多年,跟苏芩的接触也不能算少,甚至,有些接触,算得上是很私人很近距离的。苏芩给他的印象,是亲切和蔼,但又深沉庄重。像今天这样笑,邓一川还是头一次见。 “苏书记您笑什么?” “一川啊,我笑你到现在才明白过来。”苏芩的声音原又亲和起来。 “啊?”邓一川被苏芩这话弄楞了。这什么意思,敢情他们是合着来骗他。 “你不用吃惊,这不是我苏芩的主意,当然,也不是哪一个人的主意,也算是集体的智慧吧。” 集体智慧?邓一川越法摸不着底了。 苏芩端起水杯,喝了口水。又道:“一川你先别紧张,容我把话慢慢说完。正是因为博物馆太复杂,相关方面才迟迟动不了手。正好呢,你经历了那么一场挫折,也算是机缘巧合吧,就想把你派到博物馆,让你深入进去,把问题吃透。只有吃透问题,掌握到足够证据,或者是查清来龙去脉,我们才好做出决定。” “原来这样。”邓一川好像被什么东西击中,头重重地垂了下去。内心像是被什么堵住了,疙里疙瘩的。说不出是高兴还是难过,总之不大舒服。 苏芩再次笑笑,道:“很感谢你这阶段的工作,战果不小嘛,文物的事,你的分析应该是对的。根据相关方面掌握的情况,吴南宏并不是什么企业家,就一文物贩子。他来吉东,就是冲着馆里那些宝贝。而且相关方面也已查到,馆里丢失的十二件文物,有四件已经被贩卖到黑市上。文物缉查部门已经将其追缴回来,但考虑到还有八件没有着落,所以呢,也没通知博物馆。但这案子必须查下去,那些文物必须一件不拉地追回来。” “他们胆真大啊。”邓一川被苏芩说的这些骇住了,没想到还真有人敢这么做。 “比这胆大的还有。”苏芩重重道。“一川你不是查出博物馆工程除当时陈市长发现的那几笔外,还有三项虚假工程吗。我们怀疑,这三项工程,跟你七叔有关。” “跟他有关?他又不干工程,怎么跟他扯上关系了?” “这三项根本就不是什么工程,性质跟当初陈市长查的那几项完全不一样,这三项纯粹就是编个名目,目的是为了钱。” “钱,难道他们倒文物,自己连本钱都不出?” “正是你说的这样,这帮人简直到了利令智昏的地步。他们不但要把珍贵的文物拿走,就连买假文物的钱,也不想出,而是直接以虚报工程名目,从国家资金中支取。” “怪不得呢。”邓一川算是清楚了。可他一算帐,又感觉不大对。他“七叔”邓光乾不像是挣了一千多万的样子。就算他现在看上去有钱了,但也绝不会有那么多。 他用困惑的眼神看住苏芩,想从苏芩这里得到答案。苏芩此时已恢复了她往日的样子,脸上神情不只是凝重,甚至带了几分杀气。 “他们的贪婪是超过你想象的,这一千多万,自然不会全进了你七叔腰包,顶多给你七叔三分之一就了不得了,其他的,应该让他们拿到你老家那个文物市场订购赝品了。” “哦——”邓一川长长哦了一声,说:“怪不得我老家那个市场这些年这么活跃,原来是他们在拉动。” “你说的对,这个吴南宏,是龟山假文物市场的大客户之一,另外还有两名,相关部门也正在查。” “为什么不采取措施,还有等他们猖狂到什么时候?”邓一川突然带着不满的情绪问。 “我苏芩是想采取措施,一年前陈市长也想采取措施,但是他们手眼通天,我们还没动,消息就到了他们耳朵里。这个吴南宏,已经一年多没来过吉东了。加上孙学儒突然死亡,很多线索自动就断了。” “那可以查帐啊,我就不信,一千多万从博物馆转走,会不留一点痕迹?” 苏芩冷冷一笑:“博物馆的帐不是没有查过,难道你忘了当初陈市长派你们进去?可夏会计在关键时刻溺水身亡,很多帐目也蹊跷地不见了。” “你是说,夏青河的死跟这些有关?”邓一川突地醒过神来,怪不得前段日子在他面前提起了项目工程领导小组成员c会计夏青河。 苏芩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难道你觉得没有关系?” 邓一川被问得哑巴了。 过了一会,苏芩又提起一件事:“一川你还记得不,陈市长让你们进驻博物馆前,吉东还发生过一件离奇事。” “哪一件?”邓一川感觉脑子有些不够用。 “孙学儒女儿你应该知道吧,还记得两年前那场破格提拔不?” 邓一川脑子里哗地一亮,这事怎么能不知道呢? 博物馆副馆长孙学儒只有一个女儿,叫孙骊。原来只是市教育局一名科长,并不为大家熟知。但在两年前,教育局调整班子,孙骊像一匹黑马一样杀出来,楞是被提拔为局党组成员c副局长。她丈夫在吉州区,也是同一年,前后相差不到一个月,被突然提拔到吉东工业园区管委会副主任位子上。 按说一个干部的提升引不起啥风波,每年要提的干部那么多,但孙骊情况特殊她在教育局招生办担任副主任,事涉一起招生泄题事件,刚刚受了处分。还在处分期又突然被提拔到副局长位子上,就引得舆论哗然。而且夫妻俩相差一个多月连着被提拔,这里面,就不能说没有文章了。 记得当时陈原开完常委会,回来就拍桌子。陈原其他话邓一川没记住,但有一句,邓一川记得很深。 陈原当时愤怒地道:“上哪儿找家天下,我看吉东现在就是家天下。” 再后来,吉东又传起另一股风,说孙骊被提拔前,田书记连着在晚上召见她。有人甚至还说,孙骊丈夫这次戴的不是红项子,而是绿顶子。 “我明白了,原来一切都是交易。”邓一川最后冲苏芩重重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3章 各有心事 小÷说c网 】,♂小÷说c网 】, 话头一旦拉开,就很难再控制住。 想想,苏芩也是很长时间没跟别人细致地聊天了。更别说这种带着半私人性质的聊天。 官场中人,看似一个个风光鲜艳,走哪里都被人前呼后拥包围着c热闹着,但真正能跟你掏心窝子聊天的,却不多,有时候甚至少到零。 没人敢掏啊,这年头,谁敢轻易将心事打开,谁又敢对他人不设防。 陈原在位的时候,苏芩还觉有个说话的地方。什么事想不通了,或者心里有堵了,到陈原那儿坐坐,简单聊上几句,让陈原指点指点,或者帮忙出个主意啥的,虽然解决不掉实际问题,但至少心理上好受些。至少感觉着这世界她不是那么的孤单,有话还能有个地方去说。 陈原出事,整个吉东的空气都变了。他们一个个表现得神经兮兮,见了面,顶多点点头,多连半个字也不敢说。有时明明有话想问问对方,或者就某项工作想互换一下意见,但一考虑对方站的队,或者跟的人,心里就会自动跳出提示,算了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别出这种风头的好。 可人都是有倾诉欲望的,那么多的事压在心上,不找人说说,不向别人吐一吐,搁心里会压出问题的啊。 尤其苏芩这种情况。在单位她是副职,真心找她反映工作的人并不多。因为很多工作到了她这里,并不能给出最后的答复,顶多也就是:“行,我知道了,这事呢,我先考虑考虑,完了向书记汇报,看书记怎么个意见。”或者:“最终还得由书记来拍板。” 这里的书记当然不是指市委田中和书记,而是她的顶头上司巩良碚。 可巩良碚偏是一个遇事不肯轻易表态,听完汇报极少当场拍板的人。要么他会说:“这事还是先放一放吧,你看眼下这状况,我们也不好动是不是?”要么:“现在情况复杂,没吃透问题以前,我们还是少做结论,放放看,再让事情清澈一些,这样我们就会少犯一些错误。” 不想犯错误的领导永远不是一个好领导。这是苏芩从政多年的经验。 一个人想不想干事,能不能干成事,不只是取决于他的水平,更多时候,是取决于他的态度。 巩良碚太求稳了,一个过于求稳的领导,干工作的冲劲就会比别人逊色许多。一个人如果老害怕犯错误,那你就别指望他创新了。 因为往前冲的每一步,都是成绩和错误的可能性各占一半。也可以说,官员两只脚,一只脚踩着成绩,一只脚踩着错误。一只脚踩着天堂,另只脚踩着地狱。掉得下去掉不下去,哪天掉下去,谁都提前无法判断。 最好的办法就是,我尽量不做。不做就永远不犯错误,这是铁律。 巩良碚可以求稳,她苏芩不可以。一来巩良碚五十五岁,这年龄在官场,也就基础无望了,再往上冲,顶多也就混个级别,官升一级去享享清福。想着再到实职上,那已很难。莫不如还是就现在这个位子守着,至少有权,至少是地方大员。 苏芩却不可以,年龄上讲,她四十二岁,对于女人来说,这年龄的确有点残酷,早已不是风华正黛。一个四十岁的女人,还跟谁风华去,人家二十多岁的女孩子都天天叫喊老了呢,因为十七八岁的小丫头们现在崛起得很多,十五c六岁的已经在虎视眈眈。 但在仕途上,她还有得一拼。而且这一拼,留给她的时间也不多了。如果两三年内不能把头上这个副字取掉,那她这辈子,也就基本完蛋。混好了能在吉东政协谋个副职,坐坐主席台,露露脸出出镜。混得不好,随便找个位置把你拨拉过去,这辈子基本就告终了。 要是顶头上司是个积极进取抱有野心的人,苏芩往上走的可能性还大一点。偏巧顶头上司巩良碚又是一个屁股坐在哪里,动都懒得动的人,你让苏芩咋办?巩良碚屁股底下坐死的不只是他自己的前程,更有她苏芩的未来啊。 苏芩不甘心。 陈原在位时,她跟陈原表达过这方面的意愿。陈原呢,也流露出对她的同情。暗示她可以想想别的位子。所以得知省里有可能动一动柳建枫时,她的心思马上就转到了政法委。谁知上天不保她,省里派来了赵天舒,一个她不敬重都不行的人,人家资历在那里,工作能力也在那里。 单是他既跟过普天成又跟过省委书记宋瀚林这两条,就甩她苏芩十三条街啊。 苏芩往上走一步的路又给彻底封死了。 但苏芩不甘心,无法甘心也不能甘心。 怎么办?思来想去,苏芩想出一个办法,变被动为主动,变消极为积极。顶头上司巩良碚不想变,不想进,她就变着法子逼他变,逼他进。 巩良碚信奉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坐在位子上却不管位子上该管的事,她苏芩就管,管出一些事情来,看他巩良碚还敢稳稳地坐着? 将目光盯向博物馆,从博物馆这个不起眼的地方查起,是苏芩苦思冥想后找到的一条路径。再大的石头,总得有一个支点把它撬动起来。哪怕是一湖水,也得先找个地方掘开口子,然后让它动起来。 动就有办法。动就能看到漩涡,能看到黑洞。 没想,她的这个思路得到了新来的政法委书记赵天舒的赞同。苏芩真是没想到,陈原进去后,她还能在吉东重新找到一个人。 这人就是赵天舒。 而且奇怪的是,自打赵天舒来了吉东,顶头上司巩良碚也忽然变了个人,屁股不那么沉了,说话也不那么慢悠悠了无生气了,有天竟然把她叫去,破天荒地跟她谈起了陈原。 其中有句话,深深地触动了苏芩。“陈原的问题归问题,他犯了罪,有法律管着。但他做的事不能停,他发现的那些问题不能掩盖,还得有人继续查下去。” 这话信息量大啊。 苏芩的劲头,猛又被巩良碚这话给带起来了。 今天她把邓一川叫到家里,就是想告诉邓一川,他们做的事,绝不是孤立的,吉东这潭水,到了该搅动的时候了。 “一川啊,现在已经跟你交底了,相信对下一步的工作,还有你所担的重任,你应该有了新的认识。我呢,此时也不是代表哪一级组织,更不是代表纪委,就是一大姐姐的身份,想跟你多聊几句。” “不管怎么说,你是从市政府下去的,又担任过陈原市长的秘书,不管是我,还是组织,对你还是充满期待的。工作当中,一要大胆,要放得开,不要缩手缩脚,要彻底从阴影中摆脱出来,一句话,对自己要有信心。具体工作上嘛,我觉得你还有两点要改进。一呢,不能把自己孤立开,一定要坚持联系群众,要永远相信事实就在群众当中。博物馆人才济济,是知识分子聚集的地方,跟知识分子打交道,对你应该是强项。要善于联系他们,尤其你老师这样的人,他们有时候会被眼前一点小利益所诱,取舍上会做出不正确的选择,你呢,就要多下功夫,多跟他们交心,要真正走到他们心里去,成为他们可以依赖可以依靠的人。” 这些话听得邓一川心潮澎湃,自打陈原出事,他被带进去后,就再也没人这样跟他说话了。按说这时候他该立马表态,向苏芩做出各种保证。可邓一川却说:“苏书记您真是高抬一川了,我怕担不起这重任,让书记您失望。” 苏芩没理邓一川这茬,信心满满地道:“一川你行,别人不了解你,难道我苏芩还不了解?” 苏芩脸上燃起一道火,真的是火。她开始给邓一川鼓劲打气,听着就像是导师在给学生指点人生。不只是工作态度和工作方法,甚至连具体工作细节,也开始给邓一川教了。 这天他们谈到很晚。一个谈的起劲,一个听的入味。两人都不觉得累,也不觉得饿。茶喝淡了三遍,仍然有点无法尽兴。 等邓一川走出苏芩家门时,时间已到了晚上十一点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4章 谈了两个人 小÷说c网 】,♂小÷说c网 】, 跟苏芩的谈话不只是鼓舞了邓一川,也让邓一川知道,博物馆这口盖子,揭起来远没他想的那么容易。苏芩除告诉他利好的一面外,也告诉他,有人已经对他们的行动有所察觉,正在歇尽全力地想办法加固这口盖子。 “时间,现在对我们最重要的就是时间,要跟对方赛跑,抢在对方把一切洗干净前拿到证据,打开缺口。”苏芩那晚说。 “另一个,就是设法瓦解他们的联盟,让他们内部先撕起来。” 苏芩重点谈了两个人,一个是他老师吉文斗。苏芩说:“你老师这个人,原则是有,但就是自我保护意识太重。如果让他知道这事有风险,他一定不会干。” “我老师是个文化人,对政治这一套,他不大看得懂,也懒得花精力去看。”邓一川说。 “不,一川你并不真正懂他。据我观察,吉文斗其实是很有政治野心的,当然他目标定的并不高,说白了就是把头上那个副字取掉,想让伊浅秋给他腾位子。” “是,他跟我谈过这些。记得第一次陈市长让我们进去时,他信心很大,老往我们跟前跑,来了,有意无意总要给我们透露一些信息。当初所以能查得那么快那么准,跟我老师关系还是很大的,他门儿清,知道他们在哪里做了假。但这次不一样,他变得很消极。”邓一川说。 “这很好理解,以前陈原是市长,在你老师眼里,市长的能量就足够大了,只要市长想做的事,不可能做不成。但后来他看到了失败,这对他信心打击很重,也让他越发变得摇摆不定。再者,你老师犯了一个致命错误,他把一切罪原全归结到了伊浅秋身上,认为这一切都是伊浅秋所为,他看不到伊浅秋后面的力量。” “对,我试探着跟他聊过几次,他对伊馆长,仇挺大的,一方面认为如果不是伊馆长,他现在就是博物馆长了,是伊浅秋抢了他位子。二呢,他在伊浅秋面前有一种专业优势,以为自己有学问有水平,就不该让伊浅秋管着。伊馆长一给他安排活儿,他心里就不舒服。” “是,这是大多数专业人员的问题,总认为他们被外行领导了。换个男领导他们还能勉强接受,偏巧伊浅秋又是女的,更让他受不了。” “连我师母也这么认为,骨子里他们看不起女领导。” “一川你不会也看不起我吧?”苏芩打趣道。 邓一川忙说:“不会,怎么会呢,苏书记您千万别这么想。” “没事,我跟你开玩笑呢。”打趣几句,苏芩又说:“仅仅是看不起倒还好说,关键在于,你老师他们,会把问题想简单,意识不到事情的复杂性。” 邓一川想了想说:“这个就别难为他们了,不瞒书记您说,我现在都觉得眼花缭乱,看不清哪是哪,何况老师这样的老古董。” “可他不该跟伊浅秋太对立啊。”苏芩叹道。 从苏芩这声叹里,邓一川似乎感觉到,苏芩对伊浅秋并没那么反感,甚至隐隐有几分同情。于是大着胆问:“我想听听书记对伊馆长的看法。” 苏芩没马上接话,沉吟一会,反问邓一川:“你呢,你到馆里也有一段时间了,尤其最近,听说她对你还是不错,有点信任你重用你的意思。你怎么看她?” 领导把话头反甩给你,你不能再给甩回去,邓一川硬着头皮回答:“以前我对她成见很深,尤其听说要把我调到她那儿,上吊的心都有,心想到了这人手下,哪还有出头之日啊。甭说受重用,别把我整死就是万福。但这段时间的接触,我觉得她没外界传的那么邪乎,吉东是把她彻底妖魔化了。” “哦,怎么个妖魔化?”苏芩来了兴趣。 邓一川这阵也不怕苏芩了,真还有种朋友间聊天互相交换意见的那份感觉,于是道:“第一,我觉得外界说她是靠田书记上去的,这个不大准确,她自己肯学习,也努力,工作能力不输给其他人。她绝不是靠睡觉睡上去的,至少目前不是。第二,馆里有人把她形容成母老虎,说她仗着上面有人,在馆里专断独行,大搞一言堂,甚至弄些整人的名堂。这个纯粹是别有用心,恶意向她泼脏水。” 邓一川又跟苏芩讲了打扫卫生那件事,苏芩听了,说:“行啊一川,遇事还算冷静,不跟风,有自己的头脑。” 然后接着道:“其实呢,我对伊浅秋这人也不算太了解,毕竟接触的少。但我有个直觉,她心里有苦,也有怕。苦呢,大约是她后悔跟了某人,靠着别人上位毕竟不是光彩事,尤其女人,一旦传开,这辈子基本就完了,你被贴上了标签,到哪都有人戳你脊梁骨,说像靠睡觉睡上来的。” “怕呢,是她想脱开,但又无力脱开。她找过陈原,这我知道,陈原跟我提过,但也没具体说啥,更没摊开了说。陈原有点烦她,陈原的性格我们都了解,说事喜欢直接,不喜欢藏着掖着,更不喜欢让人探底。后来呢,听说她又找到省里,见了秘书长。虽然不知道秘书长对她的看法,但我想跟陈原差不多,不会马上信任她,因为到现在为止,她实质上也没做出什么。” “一川有一天你感觉出没,她总在利用别人,想靠别人把博物馆的盖子打开,想借助别人的手把事情抖开,同时也洗掉她身上蒙着的那层羞。以前是吉文斗,但吉文斗跟她一样怕事,所以她没得逞。现在嘛,就是你一川了。” “啊,她是在利用我?”邓一川忽然茫然。 “也不能全说是利用,我觉得吧,她是拿你做试探,因为到现在她还对你没底,既不承认你的仕途就此中结,也不敢对你太抱希望,大约就这么个状态。” “这我有些接受不了。”邓一川如实道。他在心里已经很倾向伊浅秋了,突然听到苏芩这么分析,真是一下接受不了。 “接受不了不要紧,慢慢你就会清楚是怎么回事。但伊浅秋这个人本质不坏,对她,你要掌握三点。一是不要设防,用你的坦诚打动她。二是想尽办法打消她的疑虑,同时也不要让她再抱侥幸。三呢,这点很重要,要让她完全地站出来。因为她是一个结,所有的线都牵在她这里,那些伸向博物馆的黑手,没一个能绕过她。只要她站出来,所有的谜都自然开了。” 邓一川听着虽然兴奋,可也有忧虑:“这很难啊,让她站出来揭黑幕,那不等于是揭她自己吗,她会因此把自己也搭进去。” 苏芩微微一皱眉,旋即又舒展开,道:“这倒不会,她虽然是事件的中心,但也只能算个中心。据我们调查,她本人,这里面一点好处没得。她对钱没感觉,或者说,她要的不是钱。” “这样啊?”邓一川被这个结论怔住了。过一会脸上又露出了开心,难道他要的,不正是这样的结果么? 谈完了吉文斗,也谈完了伊浅秋。苏芩就是不谈另一个女人杨眺,似乎在苏芩这里,杨眺还不够份。 不过邓一川不甘心,主动把杨眺也给提了出来,再怎么着,这女人也跟王华伟有点关系,而且老是跟那个叫彭帅的鬼鬼祟祟,好像在合谋着什么。邓一川想把她也整明白点。 不料苏芩笑说:“杨眺啊,这人我就不发表什么看法了,就当是作业,留给你。” “作业?” “是啊,你是当过大秘书的,不会连她也应对不了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5章 两张电影票 小÷说c网 】,♂小÷说c网 】, 邓一川现在对谁都不抱敌视了,敌视其实是工作中最无能最消极的一种方法,我们往往因搞不好某种关系,或者惧怕某种关系,就去敌视它。 敌视说穿了还是一种逃避。一种故作气势的逃避。有时候我们说恨某某,内心里其实还是怕他。 不敢正视的东西,就有惧怕的成分在里面。 邓一川不但变得亲切随和,而且越来越敢于主动。主动的结果,是他获得了充分的自信,仿佛,当秘书时那个邓一川原又回来了。 邓一川这才知道,苏芩大姐是用另一种方法来激励他,帮他彻底打掉因调查而蒙罩在心灵上的阴影。 对了,邓一川现在管苏芩叫大姐。是苏芩让他这样称呼的。当然是在私下。公共场合尤其是在机关,邓一川仍然恭恭敬敬称呼苏芩为苏书记。 在官场,如何称呼领导绝对算得上一门学问。就算他们这帮秘书,称呼起各自领导来也是有区别的。田中和的秘书宋喆不管是在公开场合还是在私下,都称田中和为老板。王华伟秘书田瞳有时称王华伟为老板,有时也称老大。个别时候呢,也管王华伟叫掌柜的。比如在酒桌上,田瞳提起王华伟,就左一声我们家掌柜的,右一声我家掌柜的,偶尔还说是我家王掌柜。 邓一川对陈原,却一直坚称市长。不管是私下还是公共场合,就是现在,陈原虽然还在里面,但只要跟别人谈起陈原,他仍然是以市长来称呼。 苏芩情况是有点不一样。一来她不是邓一川直接领导,苏芩跟邓一川的关系,也是因市长陈原建立起来的,所以在苏芩面前,邓一川就显得相对随便一些。但这随便也是有度的,不像田瞳,除了对田中和王华伟,称呼起其他领导的,都是想叫什么就叫什么。什么你家那位啊,你家陈掌柜啊,总给人不严肃不敬重的错觉。 另一方面,邓一川跟苏芩间,还是有秘密的。这秘密邓一川早就忘了,或者装作忘。但苏芩一直藏在心里。 那晚他们聊完了别人,苏芩差点又将话题扯到这事上。要不是邓一川故意拿话岔开,可能他们又要把那件事翻出来。 有些事是不能翻的,过去了就一定让它过去。邓一川始终坚持一个原则,有可能让别人难堪的事,绝对不再提。尤其让领导难堪的事,更不能提。 领导是不能难堪的。 这是官场最基本的原则。 自信的重新建立让邓一川感觉到上班是件很美好的事,再也没有硬着头皮那种感觉了。他每天愉快地来愉快地去,跟谁也能开玩笑而且总是能将玩笑开得恰如其分。 这可真是门功夫。 这天邓一川弄了两张电影票,其实也不是弄,是沈丹给的。 沈丹本来买了票要跟他一道去看,进电影院也是沈丹的日常工作之一,搞艺术的嘛,时不时要去洗一下脑,找找灵感什么的。结果票都弄好了沈丹又临时有事,要去棣棠村,让邓一川随便拉个人去看。 沈丹最近对棣棠村着了魔,天天往那跑。听她的说法,是要在棣棠村搞投资,要建一个“棣棠公社”。 这事沈丹以前跟邓一川提过,就在他被调派到博物馆后,沈丹还坚持让他请长假,或者直接辞职,跟她一道去弄“棣棠公社”。 怎么可能呢。邓一川当时笑笑,沈丹是永远不会懂他的,尤其不懂他的野心,不懂他的抱负。这是他们俩人最大的区别。 沈丹太随性了,把自己过得跟诗一样,看似洒脱,不受任何东西的约束,想怎么来就怎么来,给人一种活出个性的错觉。 但邓一川总认为,那不是洒脱也不是个性,而是对自己的不负责。 邓一川曾经跟沈丹讲过一个例子,是拿水说事。他说水是世界上最随心所欲的物质,你拿一盆水倒地上,你看它就是想怎么流就怎么流,想往哪钻就直接钻进去找不见了。但这个世界何以有那么多江河湖海? 沈丹回答不出,说:“我哪知道啊,反正我就想按自己性子活。” 邓一川友好地讲给沈丹:“收敛住性子,看似随性中坚持着不随性,这才有了河流有了湖泊。” 沈丹听不懂,说这些东西太深奥了,又怪邓一川老拿哲学思路给她挖坑,迟早有一天会把她坑死。 邓一川说这不叫哲学,或者说是最最朴素的哲学。 沈丹争不过他,道:“你按你的哲学活,我按我的随性走,我就不信我沈丹成不了江河。” 邓一川不敢说沈丹成不了,每个人成就自己的方式不同,没必要把大家统一起来。但她觉得沈丹这样很危险,水如果太随心所欲,那就被大地吞吸掉了,根本成就不了自己。 水要做的事,就是在流动过程中确保不被干渴的大地吞噬干净。 得汇成河啊。汇成河才能证明水的存在。 他要做的事,就是在前行过程中不要让自己的脚步被别人乱掉。 让别人乱掉,那就不再是你邓一川了啊。 每个人活在世上都有自己独特的使命,而他邓一川的使命,就是要成为最好的秘书。 而当秘书最根本的一条,就是要收敛住自己的性子。不能按自己的方式活,必须按领导的方式去活。 按沈丹这样,什么时候都强调自己的性子,以自己的好恶来决定行事准则,他怕是连一天都混不下去。 得,不想沈丹了。反正现在他们交际一天天少了。苏芩也不止一次提醒,离那个女人远点,她会带坏你。 邓一川怕的倒不是带坏,天下没哪个人是被别人带坏的,那是自己坏。他是怕怕跟沈丹走得太近,沈丹身上那种自由主义的东西会给他带来灭顶之灾。 上次找普天成就是例子。 还有,苏芩婉转地提醒他:“你跟她不同,一来人家是搞艺术的,天生反叛。二来人家有背景,出了事有人撑着,你呢?” 这话一下点醒了邓一川。是,人家是沈子鱼的女儿,沈墨池的孙女,他呢,算老几? 这个世界上,有靠山的人跟没靠山的人出牌完全是不一样的套路。如果你只看到人家出牌的方式却看不清人家的靠山,一味地去学人家怎么出牌,你就离死不远了。 拿着票回到楼上,邓一川碰见了杨眺。杨眺笑吟吟的,像是站在楼道等他。邓一川心里一动,顺手将票给了杨眺,说杨眺你找人看吧,这电影据说很是不错。 给了票,邓一川回到办公室,一头埋进了资料堆里。最近他在资料里又发现不少猫腻,这些猫腻需要他一一去找人核实。 六点半,邓一川收拾起资料,走出办公室,见杨眺一个人站楼道里。 楼道有些黑,这时候楼道的光线已经不大好了,杨眺站在那里,孤零零的,让人有几分害怕。邓一川走过去,问杨眺怎么还没回? 杨眺嘴巴动了几动,说:“邓秘书,那电影真的好看?” 邓一川想也没想就道:“当然好看啊,不好人家干嘛送票给我?” “那邓秘书,我跟你一块去看吧,我先请你吃饭,吃完一同去。” “跟我?”邓一川忽然感觉这是个计,又一想,票是他给的,要说计也是他设的计,跟人家杨眺没啥关系。 “不合适吧?”他说了句挺有意味的话。 “这有啥不合适,不就一场电影嘛,再说我叫了半天人,一个也没叫人。现在没人喜欢去电影院了。”杨眺说这么多,无非就是给自己找个理由,也给邓一川找几块砖垫垫底。 “我看这行,反正我也是一个人,有美女陪着,何乐而不为?”邓一川脸上起了坏笑。 杨眺脸蓦地红了,嗲着声音说:“邓秘书太会说话了,人家可不是美女,都快成黄脸婆了。” “不黄,不黄,早着呢。”邓一川一边继续着坏笑,一边目光往四下瞅。 还好,楼道里静静的,馆里的人早都下班了。 杨眺一听他答应,马上变得像只小鸟。这女人最大的好处,其实是单纯。 “那你等一下啊,我拿了包咱就先去吃饭。想吃什么呢,快说,今天我请大秘书。” 邓一川还从没见过杨眺这么快乐,心想自己还是有点魅力的。一时有些得意,故意带着为难说:“杨主任请客,当然要吃大餐了,想想我都好久没吃大餐了。” “真的呀?”杨眺已经把包拿了,边锁门边煞有介事地问。 邓一川故意耸耸肩,说:“还煮的呢,我像说假话的人吗,现在谁还请我吃大餐呢,对吧?” 杨眺居然就老实地说:“说的倒也是,不像以前你当大秘书,走吧,今天我请你。” 就冲这句话,邓一川就赌定,杨眺这女人心计其实不重,就是虚荣一点。可天下哪个女人不虚荣呢? 下了楼,杨眺要开车,邓一川问你技术咋样啊,我可最怕女司机了? 杨眺笑说:“要不你来开,早就听说邓大秘书车技一流。” 邓一川心里笑了笑,人要是恭维起别人来,能把人肉麻死。杨眺从哪听说他的车技啊。他是有驾照,但很少开。陈原最反对他开车,不是陈原怕他技术不行,而是陈原坚持一个观点,你是做什么的,就把什么做好。不是你的熟悉事,就别逞能。 “还是你来开吧,我怕我开了,你不敢坐。” “敢坐。”没想杨眺会紧跟着来上这么一句。说话间,钥匙已经到了邓一川手里。邓一川不好再推,打开车门,熟练地发动了车子。 “去哪?”他扭头问杨眺。他绝无宰杨眺的心思,吃饭这种事,邓一川向来主张越简单越好。再说时间也没宽裕的,八点正电影开场。 “去燕子楼?”杨眺征求他的意见。 一听燕子楼三个字,邓一川立马摇头:“去不得,去不得,杨主任你还是饶了我吧,随便找家街边店,应付一下就行。” 杨眺却不同意,争取到这个机会,令她非常愉快:“要是嫌燕子楼不好,那就去江边,二号码头那有一家新开的葛家私房菜,非常不错。” 那地方邓一川知道,没去过。一听杨眺这口气,就知道去了已不止一次。心想人跟人就是不一样。当个办公室主任,就能第一时间吃到吉东美食。 有时候吃饭根本不是吃饭,而是吃一种身份,吃一种地位,吃一种人生的成就感。 这点邓一川有深刻感受。那么多人往大饭店奔,并不是因为大饭店菜品真就有多好,而是大家奔的那个“大”字。 大是一种象征,一种心结。 也是一种奔头。 “好!”想到这,邓一川愉快地应了一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6章 还真有点不自然 小÷说c网 】,♂小÷说c网 】, 邓一川原本以为,跟杨眺不过也就是吃顿饭,接着再去看一场电影,没啥大不了的。可真的跟着杨眺来到了葛家私房菜,才发现远不是那样一回事。 他竟然会不自然! 想想,他也好久没跟女人单独坐一起了。沈丹那算不得,他们是哥们,任何时候都可以坐一起,可以骂可以打,互相攻击互相吹捧都不是问题。 再就是那次码头上遇到江明燕,他请江明燕喝过咖啡。 可江明燕能跟杨眺比吗? 不能的。江明燕怎么着也是大熟人,卢愕老婆,跟他有一种亲人的感觉在里面。 可杨眺呢?一个整过他的女人,一个有点小势利的女人。 更可怕的,杨眺这张嘴。 世界上有一种女人,她们就是话多,绝对的话痨子。跟你在一起,一刻也不停,拼命地跟你说,压根不考虑你爱听不爱听,更不考虑这种场合,该不该由她来唱主角? 邓一川恰恰相反。做了几年秘书,他最能管住的,就是自己的嘴。最知道的,就是当秘书的,这世上永远没有你的主场。到哪,你都是陪衬。多的时候,连陪衬都算不上。因为陪衬至少是坐在主角边上的,至少也算是核心团队中一员。但秘书永远是不能把自己当作核心中一员的。 领导们在桌上谈论事情的时候,他们得适时走开。 就算不走开,就算你也能坐到桌子上,但是,全程你只有听的份,只有照顾别人的份,永远没有参与进去讨论什么的资格。 所以久了,邓一川们就养成一种习惯,任何场合下,嘴巴都是闭着的。不只是嘴巴,就连耳朵,也得闭着。因为有些话秘书是不能听到的,就算人家当着你面讲出来,你也必须做到闻而未闻。 现在知道田瞳他们为什么一有机会就组织个场子,放肆地喝放肆地叫唤吗?憋的! 每个人都是想有存在感的。秘书做久了,你就成了空气,成了不存在的一个物件。虽然大家都在高看你,也虽然下面的人会像捧着首长一样捧着你,但那份捧,你是不敢受用的。 所以一有机会,当秘书的就会自己组织个场子,这个场子里,他就成了中心,就成了被大家吹捧的主角。就成了领导和首长的另一个化身。 可邓一川没这个嗜好。当秘书几年,他还从没组织过类似的场子。开始呢,有人叫他,他还乐意到这种场子里去找找感觉,后来让陈原知道,狠批了一顿,加上邓一川也不觉得那种场子真能找出什么成就感存在感,所以再也不去。 不去的结果,就是养成了到哪他也喜欢静的性格。 能不说话尽量不说,能少说则务必不要多说。他想的吃饭,就是两人选择一个安静的地方,点几样合胃口的小菜,有话则说几句,没话则静静地吃。 可杨眺完全不是这样啊。 一走进餐厅,她就不停地说这说那。先是跟邓一川讲这家私房菜的来历,讲姓葛的历史以及葛老板的创业史,好像她给葛家当过秘书。等领班带他们走进小包房,马上又向邓一川讲起这家餐厅的装修风格。什么怀古啊,中国风啊,请的是哪里的设计师啊,那些装饰品从哪里弄来啊,感觉她从头到尾参与过这家餐厅的设计。 “老板是你家亲戚?”邓一川问了一句。 “哪啊,我要是有这么一个亲戚,那可就牛了。看看,他家用的餐具,这在吉州城是找不到的呢。还有茶具,你瞅瞅,一川你虽然当过大秘书,跟陈原吃过不少地方,但我敢打赌,你绝对没见过这样别致而又有意义的茶具是不?” “不就一喝茶的物件吗,有啥意义?”邓一川已经不耐烦了,已经后悔轻易答应了这女人。 可杨眺一点自知之明都没,仍然火辣辣地道:“这话邓大秘书你可就说错了,要论茶,我喝的没你多,但要论茶具,你得听姐的。” 听,她都拿自己当姐了。 邓一川只好笑。多的时候,笑是化解双方尴尬的最佳方式,也是排解自己不开心的一种方式。 你在餐桌上看见别人冲你笑,千万别以为别人是对你有兴趣,或许人家是无奈呢。 好不容易把这家餐厅讲完了,邓一川心想这下该安静一点了吧,杨眺突然转过话头,又跟邓一川讲起她对菜的研究来。 上一道菜她讲一道,道道她都有体会,道道对她来说,都是一个话题。 邓一川心里那个苦哇,他还从没遇上这样把自己太当回事的女人呢。 讲着讲着,杨眺忽然抬起头:“邓秘书你咋不吃?”再低头看看自己前面一堆鸡骨头鱼骨头,脸居然不红地又道:“菜品不合你胃口啊,我吃着挺好的呢,你看我吃了这么多。” 邓一川又笑了笑,将碟子往她面前推了推:“那就多吃点。” 这天从头尾,邓一川都有一种不适感。这对于邓一川,也是一种全新的体验。以前还从没有过。邓一川才知道,人跟人之间的不舒服,多的时候不是因为熟还是不熟。他跟伊浅秋也不算太熟,但一起就没这种非常大的不适感。伊浅秋同样话不多,邓一川反倒希望她能话多点。 跟苏芩秘书方亚,同样是这种感觉。 但跟杨眺,邓一川就一个愿望,希望她能闭嘴。后来才发现,光闭嘴还不行。不适感并不是杨眺话太多,而是看哪也不舒服。比如今天她的打扮,还有她说话时总是要扮出一份嫩相,声音也装嫩,说话的姿势c表情,都刻意往嫩里去。时不时地,还要软嗲嗲撒一声娇。 偷偷又涂了一遍口红的嘴巴还会崩出:“邓秘书你坏,坏死了都”这样瞬间让人毛骨悚然的话来。 但邓一川都忍着。 得忍啊。 他是带着目的带着功利来接近杨眺的。当你有求于人家时,你就得学会忍耐人家,这是做人做事的基本道理。如果连人家一点怪癖你都受不了,还指望人家帮你,凭什么? 等到了影院,两人真的并肩坐在一起,邓一川才发现,真正的不安开始了。想想,邓一川这生,还没跟哪个女人单独进过影剧院呢,甚至都不知道现在的影院会是这样。 一眼的奢华! 他记忆中的影剧院,还是那种空空荡荡的大厅,椅子是简陋的,设施也是简陋的,观众坐在离台很远的地方,盯着一个大幕帐子。 跟着杨眺走进来,才发现时代早就变了。脚下是柔软的地毯,四边墙上贴满了画报,大厅里不但有真皮沙发,还有各色玩具。邓一川就看见一对年轻的父母带着孩子在玩那个“抓娃娃机”,漂亮的妈妈好不容易抓到了一个,一家人哇地就乐开了。 有人安静地玩着手机,有人坐在那里喝咖啡。爆米花的香味弥散在看上去豪华的接待大厅里,时尚男女们一对对的,喁喁私语。 感觉这像是到了另一个世界,一个非常温馨非常暖和的世界。 杨眺似乎猜中了他意思,走过去买了一桶爆米花,奶油味的。邓一川真的爱吃这东西,这东西好像能极大地填掉他小时的饥饿感。杨眺又要了两杯咖啡,说是到里面喝。 等进了里面,才知道现在的影院是一个厅一个厅的,每个厅播放的影片还不一样。他们在三号厅。往里走时,邓一川突然感觉到胆怯,好似被时代甩远了,好似他已成为步履蹒跚的老人,无法在这个飞速变化的时代迈步了。 杨眺体贴地伸出手来,牵着他,一步步往里走去。 等到了座位上,才发现前来观影的人并不多,四下望了望,加上他们俩也就十来个人吧。心里又想,十来个人就享受这么一场电影,也算是一种奢侈啊。 正瞎想着,杨眺突然把头歪过来,他还没任何准备,杨眺就把头靠在了他身上。 邓一川身子发出一片颤抖,身上冷汗涮就下来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7章 电影院里的梦幻感 小÷说c网 】,♂小÷说c网 】, 这场电影看的让邓一川心惊胆战。 电影其实没啥意思,现在的电影,有啥意思呢。 如果是爱情片,看看男女主人公浪漫唯美的爱情,或许还能让邓一川爱情枯竭的心里泛起一波波涟漪,打动他感染他。 邓一川并不是一个对女性毫不感兴趣的人,他还年轻得很,内心更是丰富多彩。身边这么多美女,不是说对他一点诱惑都没,有。个别时候,那种诱惑非常强烈,都有点抵抗不住。 但他必须抵抗。 人跟人是不同的,并不是所有的男人都能把对女性那种渴望那份热盼强烈地表达出来。担任秘书后,邓一川首先逼迫自己做到的,就是忍痛割掉性格中许多跟秘书两个字不符合的东西。比如做秘书的,必须沉稳,不能到哪也一惊一乍,要遇事不惊,临危不乱。就算是平常,也要显出四平八稳,心中有数的样子。 以前在文联,看谁不顺眼,邓一川就会毫无顾忌地直接说出来,才不去考虑说出的话会不会得罪谁,会不会造成什么不良后果。他甚至懒得想这些。 但是当了秘书后,他变了。每说一句话,每吐一个字,都要斟酌了再斟酌。能吃稳的,就说。吃不稳的,就用打哈哈的方式应付过去。 能讲半句的,绝不讲一句。能用眼神传递的,绝不用语言。能用沉默表达出去的态度,绝不开口说一个字。 对秘书来说,这就是基本功。因为你讲的每一句话,别人都不会当成你讲的,而会当成领导讲的。陈原反复跟他讲,当秘书,三个方面必须管好。一是嘴巴,必须牢靠。陈原有次还说,秘书的嘴巴不是往外讲的,而是往里咽的。这里,便是肚子,便是心。 也就是说,不管你听到什么看到什么,都不能乱讲出去。要一一把他们咽到肚子里,装作什么也没听到什么也没看到。 不管别人问什么,也不管你知道还是不知道,都要装哑巴。哑巴是秘书的最高境界。 第二个就是眼睛。秘书是要机灵,一双眼睛就紧盯着周边不放。但在个别时候,你又必须把眼睛藏起来。 秘书整天围着领导转,你所遇的每一件事,都不是小事。有些看似是小事,但却藏着大秘密大风暴。领导身边整天要来人,今天见这个明天见那个。有些人你看见只能当没看见。有些人你压根就不能看见,你得提前回避。 第三,就是好奇心。 做人都有好奇心,但当了秘书,你的好奇心就必须收敛。不但收敛住自己的好奇心,对别人的好奇心也要抱有警惕。因为找你打听事情的人很多,从你嘴里探口风的人更多。 有些会议还没开,但结果做秘书的已经知道了。尤其遇到基层干部提拔,部门班子变动时,虽然最终结果要等常委会议讨论才能定下来。但提前,每个领导都有每个领导的提携对象,每个位子领导都提前会有人选。这些事,领导能瞒得了下面,但绝对瞒不了秘书。所以,替领导守住这个秘密,就是秘书的份内职责。 这样的训练久了,做秘书的,真就有点铜墙铁壁c刀枪不入的味道了。 当然,也有另外。比如田瞳几个,但那是另一回事,邓一川从来就没想过,要做成田瞳那样的秘书。 对女人也是如此。 陈原有句经典话,说做秘书,不只是要管住上面,更要管住下面。双管齐下,才能成就一个秘书。 这话后来才知道,不是陈原说的,而是省里首长普天成还在吉东的时候就说的。陈原只是在邓一川面前重复强调而已。 此话有多重理解。往大的方面讲,所谓管住上面,就是做秘书的,要时刻提醒自己的领导,要当成领导的警醒器,不能让领导犯糊涂错误。对应的,管住下面,就是要替领导约束住下面的人。 另一重理解,就是针对自己。管住上面,就是管住你的脑子和嘴巴耳朵。管住下面,自然就是管住你的双腿,不可以乱走动,不可以乱越界。 再往深里延伸,那就是指男女方面。 男女方面的错误,犯不起。 一个人可以毁在其他方面,但绝不可以毁在男女作风问题上。这话千真万确是陈原讲的。 离婚后的邓一川,并不是彻底变成了一个清心寡欲者。内心里,依然坚信着爱情。对男女之间那种朦朦胧胧的情感,也怀有渴望。毕竟他才刚刚三十岁,正是一个体力心力都最旺盛的时候。说不想这些,假。 但他不能乱想。 尤其现在这种时候,一切都还未知,前景仍未明朗。对所有暧昧,所有诱惑,他既抱有警惕也抱有必须的排斥。 可是今天,杨眺出乎意料地跟他亲热,看她那样子,简直就缠绵得不行。 此刻的杨眺,早已不是把头依靠在他肩上,而是半个身子偎过来。一双手牢牢地抓住邓一川胳膊,生怕邓一川要逃走一样。 邓一川心里怦怦乱跳,身子竟也莫名其妙地跟着热起来。脑子里竟意外地想起一些事,想起很久很久以前,他跟一女同学进影院的场景。他跟那位女同学虽然没有任何故事,但两人亲密地坐在影院舒服的椅子上看一部自己喜欢的电影,偶尔还要交流几句,那种感受,真是很美好。 邓一川想抽出胳膊,影院里人虽是不多,但他也怕被人看到。杨眺显然不愿意,邓一川刚尝试着动了一下,杨眺也上更加有力地抓牢了他。 同时,她把半边脸贴过来,贴在了邓一川胸膛上。 一股热气传来,开始蒸腾着邓一川。杨眺不知用了什么香水,不浓,但是正因为不浓,那种淡淡的,若有若无的清香,却让邓一川有了一种迷幻的感觉。似乎是被带到了一个遥远而陌生的地方,这地方充满着向往,充满着一个个未知。 对任何一个人来说,未知才是最最诱人的。 接下来,邓一川从屏幕上把目光收回,低头看了一眼杨眺。杨眺那头长发真美啊,柔软c黑亮,此刻那黑密的长发在他胸前散开,有一些垂落在他腿上,更多的,则软软地铺开在他视线里。 奇怪,邓一川此刻竟没了一点讨厌的意思,甚至想伸出手,轻轻抚摸一下。他果然伸了手,只可惜,快要触及到黑色的长发上时,他又胆怯地收了回来。 微闭着双眼看似很享受的杨眺居然发现了邓一川这个小动作,她轻轻动了一下身体,伸出一只手,软软地握住了邓一川那只伸过来又缩回去的手。 接着,她把邓一川的手轻捏着放到了自己头发上。 邓一川身上一阵痉挛,触电般的。 他不只是闻到了杨眺头发里散发出的那股清香,还嗅到了更加复杂更加迷惑人的味道。 这味道来自杨眺的身体。 甚至,他还隐隐约约感觉到了她身体的柔软。两团热乎乎的东西贴在他胸膛前,让他既怕又渴望。 天啊,渴望。 邓一川脸红了。心跳在急剧加速。他想躲开,真的想。可是,可是他的身体竟不由自主地,又往杨眺这边暗暗挤了挤。真的是挤。 邓一川一阵晕眩。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真是新鲜极了。想想,自打他被隔离调查,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样跟女人近距离接触了。女人两个字,几乎对他陌生起来。 而此刻,他跟一个并不十分熟络的女人,一个有着几分姿色,身材依然错落有致,高处高,低处低,曲线毕露,韵味十足的女人在一起。他不能不浮想联翩,不能不一点反应都没。 哦,反应。 邓一川忽然感觉,自己的身体正在朝跟理性截然相反的方向去,某个部位已经不可遏止地发生着变化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8章 真的很荒诞 小÷说c网 】,♂小÷说c网 】, 扑鼻的香气,柔软感,还有身体轻触时发出的那种细微的美妙的颤动。 这一切,本质上说,都是由杨眺的身体引起的。 女人的身体本身就贮存了各种香气,她们是世界上最大的香料库,而且这种香料库有一个可怕的特征:那就是永不重复。 邓一川想起了妻子章小萱身上的香味,虽然他恨章小萱,也不再是夫妻,但他仍然难以否认,章小萱的身体是香的,是永远充满着诱惑的。 紧跟着又是陈默。奇怪,怎么在这一刻,会想起陈默来呢?陈默还在北京住院,虽然北京那边传来的消息一次比一次好,但这只是对陈默健康的利好消息。而此刻,他竟然想到了陈默身上的香味。 仔细一想,他跟陈默真是没有啥身体上的接触,一次也没。记忆最深的,也就是他去陈原家,陈默洗完澡,穿着洁白的浴袍从浴室出来,跟他招呼都不打,就高傲地去自己卧室。 他的记忆中,除写满陈默对他的冷傲和不屑外,似乎真没写下其他。但此刻,他居然恍恍惚惚地记起了白色浴袍下里散发出的那种百合般的幽香了。 犹如深山野谷里飘出的那种芳香,带着雨后山野清新的味道,还带着百草的芬芳。 邓一川深吸了一口。 吸进去才明白,吸到的并不是记忆中的那香味,而是眼前杨眺身上实实在在的那味儿。 嗯,果然是杨眺的味。 邓一川此刻已经完全不讨厌杨眺了。其实人对人态度的变化,有时也就一瞬间的事。我们喜欢一个人,或是讨厌一个人,并不都由内心决定。内心是需要时间的,需要沉淀。更多时候,我们的意念会在瞬间改变我们内心已有的那些顽固想法。 比如此刻。 邓一川伸出手,毫不犹豫地抚在了黑色的浪花上。呃,真的是浪花。此刻杨眺铺散在他胸前还有腿上的那缕缕长发,已在他内心里幻化成一片黑色的浪涛,甚至还有波涛在汹涌。 人真是奇怪,有时候我们根本搞不清自己喜欢谁,或者恨谁。尤其异性。一个在心里被我们诅咒了无数遍,恨不得早死的女人,突然一刹那,又会以截然相反的态度留在我们心里。 有时被我们深深爱着,疼惜着的女人,瞬间又会因一个细小的变化,让我们生出此生最大的厌恶感。 谁能说得清楚呢。能说得清楚的,是我们深思熟虑过的。而生活大多时候,是来不及细思的,它以突兀的方式打开我们内心的另一扇门,让我们看到另一个陌生的自己。 也享受另一种陌生的体验。 她美吗?邓一川忽然问自己。当他的手抚在杨眺黑亮的秀发上时,他忽然问自己,这个女人美么,值得自己动心吗,哪怕就一秒,或者更短? 女人的美大致分两种,一种是天然地放在那里,不论你是谁,也不管你是男是女,面对那种美,你无法不赞叹,这种女人是美。比如梦露,比如缺了一条胳膊的维纳斯。还比如那些被我们疯狂追逐的影视明星。 还有一种女人,起初你可能觉得她一般般,既不属于天生丽质,也不具备诱人的风采。但是等你跟她接触多了,随着了解的深入,你会发现她身上那些轻易不被发现的可爱地方。比如一个投足,一声叹息,甚至一个抱怨,都含着解读不透的风情。跟前一种女人比起来,男人更多的喜欢后者。 套用一句俗话,也就是说,有些女人的美是天生的,与生俱来。有些则需要你去发现。 而发现的美,才是生活的真美。 杨眺显然不是上面两种的任何一种。 那她又属于哪种呢? 想了半天,邓一川忽然想到一个词,一个完全跟眼前景物不相衬的词,不,是两个。 一个叫同病相怜。一个叫惺惺相惜。 说白了,就一种意思。他跟杨眺其实是一类人。 天呀,邓一川被自己这种瞎想吓了一跳。来博物馆前,他是断然不可能将自己跟眼前这女人划入同类的,他那么恨她,厌恶她。就算到了博物馆,杨眺开始时对他的态度,让他打扫卫生时的那种尖刻那种女人的毒辣,当时给了他多少痛苦啊。怎么才短短的一个多月,竟然就变了这态度呢? 是王华伟! 邓一川承认,以前将杨眺划入到“讨厌”的范围,并不是来自杨眺这个女人自身有多可恶,而是来自王华伟。 如果杨眺不是杨睶的妹妹,不是王华伟小姨子。还如果杨眺跟王华伟,没那些传闻,或许,他看待杨眺的态度就会大不一样。 这点也是邓一川跟苏芩有过几次交流,明确了上面把他派到博物馆来的真实用意和目的后,开始尝试着做的一种新的努力。他得改变对馆里人的看法,不只是伊浅秋,也包括他的都是吉老夫子,当然也包括杨眺,还有跟她诡诡计计到现在也搞不清到底什么关系的司机彭帅。甚至还包括他不怎么待见的博物馆学研究所副所长宋希民几个。 要去利用一个人,或者说跟某人达成某种关系,去办某件事,就必须先了解这个人。 这是三十岁的邓一川在人生路上吃了不少苦头后总结出的一个教训。 很多人看似很熟悉,好像对他无所不知,但关键时候,我们对他的判断却出现致命的错误。以至于我们那么信任的人,最后竟成了伤害我们最重的人。比如他的发小,深受过他帮助的贱人范伍健。 还有一些人,我们自以为了解不多,或者接触甚少,感觉也不怎么美好,甚至有几分反感,但在特定时候,却会给我们想不到的帮助。 说具体点,就是他曾经的岳丈章永森。 邓一川现在不想再这样了,至少要对接下来有可能合作的人,他得有个基本的了解,当然,最好能深入。 杨眺就是其中之一。 “想什么呢?”一声轻问打断了邓一川的遐思,邓一川听出是偎在他肩膀上的杨眺。于是笑了一下:“什么也没想。” “我才不信,是讨厌我了吧?”杨眺抬起头,眼神迷离地看住邓一川。 “瞎说,干嘛讨厌你?”邓一川胡乱搪塞道。 “我能感觉出,女人是骗不了的,你后悔来电影院,后悔跟我看这场电影。”杨眺又说,她的样子有点一本正经。说话间她还伸手捋了下头发,她的脸蛋红扑扑的,尽管影院里光线很暗,邓一川还是捕捉到了那团红。 “别乱说,安心看电影吧。”邓一川害怕此时杨眺的目光,更害怕此刻她说话的这种软软的语气。 “看电影,你看了吗,你的心思根本就不在电影上。”杨眺又说。 “那在什么地方?”邓一川害怕暧昧,但又无可避免地用暧昧的语气问了一句。 “在我身上。”杨眺竟然直接说。 邓一川蓦地一怔,下意识地就往座位这边坐了坐,拉开了点跟杨眺的距离。千万不能让她乱想啊,就算他此刻有点错乱,也决不表示他已经喜欢上这个女人。 不可能! “一川你甭怕,我知道我是谁,我也绝没啥非分之想。我说这话的意思是,今晚你一直在后悔,我知道你讨厌我,甚至恨我,但我想不明白,我真的就那么令人憎恨吗?” 杨眺这样一问,邓一川竟然无言了。沉默半晌,言不由衷地说:“哪跟哪啊,看个电影有这么复杂?” “你在逃避。”杨眺说。 “我没。”邓一川仍然硬撑着。 “邓秘书你甭骗我,我也不想逼着你承认什么,我只是想告诉你,今晚我好开心。知道不,这辈子还从没有哪个男人陪我进过电影院,我珍惜这份感受。” “啊?”邓一川被“从没”两个字骇住了。在他心里,杨眺肯定是经常步入这种场合,什么夜总会啊迪吧啊,对她更是轻车熟路,没想杨眺竟然用了“从没”两个字。 “不可能吧?”邓一川没敢问出声,但心里,却反复响着这个声音。目光不由地,又在杨眺脸上多走了几个来回。 杨眺似乎已从刚才那种半是迷醉半是飘离的梦幻中醒了过来,此时的她,倒显得比邓一川笃定。 “我知道,邓秘书你一定在想,我是在说谎。我也纳闷,今晚怎么对你这么着迷呢。也许我们都太孤单了吧,你说是不?” “孤单?”邓一川又被杨眺这个词给懵住。今晚的杨眺,可是连着给他放炸弹。她怎么会孤单呢,她不是有老公不是有罩着她的王华伟吗?而且,邓一川相信,除了王华伟,杨眺身边还会有其他男人。 在他心里,杨眺绝不是一个甘于寂寞的女人。 杨眺却冷冷地一笑,道:“看来邓秘书也是官僚主义者,不懂得草民的疾苦。”她用草民自嘲了一句,然后平山,径直道:“说吧,需要我帮什么忙,你不会平白无故陪我看电影的。” “啊?” “啊什么,从你给电影票的那一刻,我就知道,邓秘书是有事要求着我了。不瞒邓秘书,最初我也是想过拒绝的,正如你对我的看法,我和邓秘书不是一路人。但我知道,邓秘书现在做的是一件大事,正事,这件事我杨眺绝对做不到,但我想做。考虑再三,还是决定帮邓秘书这个忙。” 邓一川简直惊到无以复加的程度。他何止是看错看轻了杨眺,杨眺此话一出,等于他对这个人就是一无所知! 他太自以为是了,居然就 没等他吃惊完,杨眺就说:“快点回答我啊,免得我又反悔。” 杨眺的样子不像是开玩笑,玩笑也不会开到这程度。邓一川忽然有点手足无措,不知怎么应对。 杨眺轻声一笑:“别拿我当傻子,你们当秘书的,太把自己当人精了,知道不,我最烦你们看别人那眼神,好像全世界就你们是清醒的,明睿的,别人都是行尸走肉。” “没这么严重吧?”邓一川机械地应付一句,但又觉这句应付的那么没水平。转而换了另一种语气。 这个时候,他要再装傻,那就不是在试探杨眺,而是在污辱杨眺了。人家都把话说得这么明朗这么直白这么利落,他还有什么理由不直接? 于是他坐正身子,很像回事地说:“是的,我需要你。” 杨眺脸上神情动了动,看似有了种轻松,邓一川正要高兴,杨眺又说:“但我有条件!” 这话说得很重,声音也有点高,离他们不远处的一对小情侣听到了,扭过目光来看他们。 邓一川压低声音问:“什么条件?” “不可骗我,更不可拿我当工具。” “这”邓一川不敢在痛快地答应,这话份量有些重。 “邓秘书如果犯难,就当我没说,这电影也没必要再看下去了。”说着,杨眺真的起身,做离开状。 邓一川急了,一把拉住杨眺:“杨主任你先坐下。” “别叫我主任,受不了,我也不是什么主任。”杨眺硬梗梗道。 “那,杨女士,不,杨眺同志,你请坐下行不?” “我不是同志。”杨眺仍就端个脸,似乎对邓一川这种脱口而出的玩笑话不感兴趣。邓一川没招了,牙一咬心一横,道:“杨眺姐,这总行了吧,请你坐下。” 杨眺转过身来,似乎得到了胜利,脸上飞过一丝俏皮:“我比你大,早就该叫我姐。快叫,再叫我一声姐。” 邓一川没叫。杨眺佯装生气,逼问道:“叫不,不叫我真走了?” 邓一川还是头次看见杨眺跟他玩撒娇。以前章小萱也这样过,老是娇里娇气故意威胁他,但他真心不喜欢这样。可是今天,不知什么原因,邓一川却妥协了。 “姐——”他叫了一声。 杨眺身子一软,无力地倒在了椅子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9章 这事挺戏剧化的 小÷说c网 】,♂小÷说c网 】, 跟杨眺一场电影,居然就化解了他们之间的紧张对峙关系。 邓一川真是没想到,那么复杂那么纠结的问题,让杨眺几句话,就说得一点也不复杂了。 这事挺戏剧化的。 痛快啊。之前他还反复地想,怎么才能把杨眺这层关系利用起来。哦,真的是利用。邓一川并不觉得利用是个多么卑鄙的词,相反,学哲学的他始终认定,人与人的一切关系,都暗含着利用。世间绝无清澈到什么目的都没有的交往,世间更无纯粹到什么也不图的关系。 人与人,说白了就是互相利用互相弥补。兄弟之间,父子之间,甚至夫妻,看似是爱,是亲情是友谊,但是,每一种甜美的关系之下,都有利用与被利用的事实存在。 人是因为某种利益奔你去的,这利益如果正好符合你的利益需要,两人之间的关系很快就形成了。利益如果产生冲突,激发矛盾,关系便会出现裂痕,甚至崩溃。 女人需要男人的关心与爱,所以才能向男人释放爱情。 父母需要用儿女来寄托自己的感情,延续自己的梦想,所以才有了世世延续。 上下级之前,就更不用说。 我们所以不敢承认这种利用关系,是我们被一些空洞的c虚伪的道德感捆绑着,认为提了利用两个字,立马就变得庸俗,变得狭隘,变得无情无义。恰恰相反,在邓一川看来,世间一切关系,只有建立在互相有用的前提下,才变得牢靠,变得有实际意义。 也才能变得让人好评价。 比如一切商业关系,都是在讲究互相盈利的前提下。没人会傻到不为赚钱而跟你签订什么合同,更没人傻到在商业中还只顾及你的利益而不讲他的得失。 商业如此,其他更是如此,只不过我们的传统文化中,偏重做人的情和义,而忽略了利这个最讲规则也最平等的砝码。 我们试图用情和义去规范和约束人类的一切关系,但在人类所有关系中,靠情和义来维系的,除了血缘关系,其他,真是少了又少。 当然,讲究利益,并不是完全漠视或不讲情义,只是让情义这种比较虚的东西尽可能地淡出我们的现实生活,而让那些更好界定更好评价的价值体系进入到我们的生活中,来规范我们的行为。 邓一川现在真是好激动。本来他还为如何搞好跟杨眺的关系犯愁,甚至觉得,跟杨眺结成某种联盟,根本不可能。 没想一场电影,这个难题被杨眺给解决了。杨眺没用多少废话,三言两语,直截了当就把话挑开了。 邓一川为之错愕。 “谢谢你啊杨主任。”邓一川说。 “还叫杨主任,没长记性呢?”杨眺嗔了一句,娇羞的脸上仍然泛着红云。 这个时候他们已经离开电影院。电影结束后,邓一川本想跟杨眺分手,回自己住处。没想杨眺美目流盼地望住他,用非常好听的声音说:“就这么走了,不多说会话?” 邓一川当然想。他还不知道杨眺是从哪里知道他来博物馆的目的,这可是机密,没有一定的关系,杨眺不可能将这些打听清。 但杨眺不告诉他这些。邓一川是问了,杨眺只是淡淡一笑,回问他:“问这个有意思吗?” 邓一川也觉得没意思。有些事你是永远搞不清的,这个世界上,每个人有每个人的隐秘,每个人更有每个人的渠道。不要以为你做的事可以密不透风,这个世界早已没有了墙。 你在窥探着别人,别人照样在窥探你。世界四处布满眼睛,每一束目光都像探照灯一样直达你的幽深之处。 得,什么也不问了,只要她情愿帮自己,能跟他站在一条线上,就是自己的联盟。 邓一川心情愉快起来。 事情变得这样顺利,真是令他意想不到。 “说吧,想去哪?”他大方地问杨眺。 “听听这口气,你就不能对女士客气婉转一点?”杨眺歪过脖子,半是娇嗔半是认真地挑衅他。 “我接受批评,这方面我的确做得不那么好,以后力争改。”邓一川很虚心地说。 “怪不得老婆要离你而去,你啥都好,就是缺点绅士风度。”杨眺说。 邓一川脸一红,心里也像是被蛇猛咬了一口。杨眺怎么能在这个时候提章小萱?不揭别人伤疤,不戳别人痛点,这是人际交往的基本规则啊。 杨眺显然不管这些,像是成心要刺激邓一川。继续道:“哎,一川,很想知道你的爱情故事,啥时有空了跟姐讲讲?” 杨眺不但自称姐,也将对邓一川的称呼由邓秘书改成了一川。 邓一川没觉不适应,相反,这样一个夜晚,听到有人直呼他名,反而有种亲切。 “一场唏嘘,不值一提。”邓一川也不想太跟杨眺计较,反正离婚已是事实,别人拿这个也刺激不了他。 “一川你一表人才,又有着大好前程,我就想不通,她怎么能舍得呢?”杨眺仍像是意犹未尽。 邓一川不想谈这个,有点潦草地说:“不存在舍得舍不得,人与人之间是讲缘分的,也许是我们缘分尽了吧,也许一开始就是个错误。” “这观点我同意。”杨眺痛快地接话。 邓一川心里又是一怵,杨眺对他了解的不少啊。他诧异地盯着她,真想不出她还知道什么? 杨眺却抿嘴一笑:“没事,姐跟你开玩笑呢,姐对这种八卦不感兴趣。” “那就好。”邓一川心里又释然起来。往前走了几步,忽然想起一件事,就是曾经在杨眺办公室门前听到的司机彭帅威胁过杨眺的那句话,貌似那句话里含着章小萱什么秘密。 “对了,有件事不知当问不当问,你跟彭帅很熟?” 杨眺微微一怔,眉毛挑起来:“怎么问这个?” 邓一川说:“忽然想起他来了,感觉也是一个有意思的人。” “他有意思?一川你有没有搞错,这样的男人有意思?”杨眺停下步子,怪怪地看住他。 邓一川心里苦笑一声。看来这话题问的不是时候,笑了一声,道:“行,不提就不提。几点了,要不要我先送你回去?” “你就那么急着要打发开我?”杨眺佯装不满地道了一声,又说:“不想回家,找个地方坐坐吧,跟你还有话讲呢。” 不远处就是吉东最繁华的夜市一条街,两人目光同时看过去,彼此又朝对方脸上望一眼。邓一川说:“行,请你吃夜宵。” “不吃,怕胖,请我喝咖啡吧。” “这晚喝咖啡,不想睡觉了?” “不想,反正一个人,躺床上也睡不着。” 这话就有几分暧昧,听着人心里痒痒的。邓一川并不清楚“一个人”的含义。杨眺有丈夫,她丈夫叫屠新刚,好像是名交警。 对杨眺的婚姻,邓一川还真没打听过。他现在还不习惯毫无节操地去打听人家的隐私,这方面他还是有一些禁忌。 两人说着话,来到夜市一条街。杨眺看见一小酒吧,门脸被一家烤肉店遮着,但门牌上的字很亮:对岸酒吧。也不征求邓一川意见,自顾自先走了进去。 邓一川在门口略一犹豫,步子也跟了进去。 可是他们绝没想到,这个时候,他们被一双眼睛盯上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0章 双面人 小÷说c网 】,♂小÷说c网 】, 这个晚上对邓一川来说,非常重要。这是事后很多天,邓一川才真正意识到的。 相比影院里那个双目含情,缠缠绵绵,手握柔情,浑身柔软的杨眺,走进酒吧后的杨眺,就完全是另一个人了。 进去后杨眺直接要了个小包间,服务生问他们喝啥,邓一川说来两杯咖啡,外加几个果盘。杨眺摆摆手说:“不要咖啡,来一瓶威士忌,不加苏打水,要康师傅冰绿茶。” 杨眺这番话,吓得邓一川脸都绿了。威士忌是烈酒,以前晚上加班加累了,他们一帮秘书会跑到酒吧,用这玩意找刺激。邓一川吃过威士忌的亏,被放倒过两次。后来他便牢牢记住,不管什么时候,都不去碰这玩意。 “怎么,邓秘书怕了?”杨眺突然又恢复了对他原来的称呼,说话口气也有些硬。邓一川一楞,搞不清楚这女人犯啥病,忽冷忽热,让人受不了。 等服务生捧上酒品还有冰绿茶,更惊讶的一幕出现。杨眺一边拿过已经开启了酒瓶,一边握着杯子,非常熟练地勾兑起来。 她的手法之熟练,动作之利落,看得邓一川有点眼花缭乱。 行啊,老手。 一想这个词,邓一川心里突然生出一种不好的感觉。他对女人喝酒抽烟,向来接受不了。以前跟着陈原,也遇到过不少这样的女人,看人家热热闹闹,非常放得开也非常尽兴,但他心里就是别扭。 现在虽说是杨眺,那种不舒服的感觉还是很强烈。 “邓秘书不会认为我是淑女吧,眼神让人受不了,要是看不习惯,你就背过身去。” 说话间杨眺已调好了酒,递给邓一川一杯。邓一川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杨眺见他不那么痛快,话中带话说:“怎么,邓秘书是嫌我手脏?” 这话说的,邓一川差点出冷汗。今天的杨眺真是冰火两重天,变着法子折腾他。 邓一川男人的血性被激起来了,一把接过杯子,谁怕谁啊。 没想杨眺却没挑战他的意思,也没跟他碰杯,自顾自喝了一口,说了声味道还行。坐了下来。 邓一川也只好将屁股搁沙发上。 “邓秘书我想跟你谈点事。”杨眺说话的神情非常一本正经。 “什么事?”邓一川不大自然地附和着。 “博物馆的事。” “哦?”邓一川没想到杨眺会如此直接,心里有些惊愕。 “但在谈之前,你得先告诉我,你们有把握吗?” “什么把握?” 邓一川本来也问的是一句正常话,没想却激怒了杨眺。 “邓秘书你到底有没有诚心,我现在拿你当朋友,如果你继续拿你当秘书,对啥事都爱说不说,我们就只管喝酒。喝完各走各的,明天我还是杨眺,你呢,照样是吉东大秘书。” “别这么说。”邓一川心里有点羞愧。他承认,他们这些人,对别人防范惯了。说话自然养成一种习惯,老是觉得自己聪明,老是觉得自己讲的话不留痕迹,让对方摸不着头脑也抓不到把柄。 可是有时候,这种小聪明会误事。比如现在,就惹恼了杨眺。 “那行,我再信你一次。邓秘书你一定是惊讶,你到博物馆做什么,我为什么知道?坦率讲,你刚来的时候,我也不明白,也听田瞳几个的,想对你下黑手,整整你,帮他们出出气。” “田瞳?”邓一川惊得眼珠子都要出来了。他一直犯惑,自己跟杨眺无怨无仇,没任何过节,就算自己遭贬,也轮不到杨眺来惩罚。 原来背后还是田瞳这小人! “姓田的,这跟你没完!”邓一川恨恨道。 “别打断我,听我把话说完。”杨眺又喝了一口酒,接着道:“我跟田瞳的关系,想必邓秘书你也知道,我也不想遮遮掩掩,反正自己做的丑事,自己承担便是,也用不着往脸上涂啥粉。起初整你,一是田瞳他们逼我这样做,二来呢,我也看不惯你那种作派,秘书了不起啊,眼睛高高的,不拿别人当人看。人家不需要你的时候,还不照样一脚把你踹开!” 杨眺说的虽然是气话,这话还是狠狠地戳痛了邓一川。 邓一川感觉自己正被杨眺撕开,那层罩在脸上的光鲜被扒开,露出血淋淋的口子。 杨眺越说越激动,最后道了实话:“你来博物馆的真实目的,不是别人告诉我的,正是田瞳。你在背后搞他们小动作,想查到很多人在博物馆捞取好处的罪证,他们恨得咬牙切齿,已经在着手对付你了。” “怎么对付?”邓一川本能地追问出一句。 杨眺垂下头,平息了一会儿,道:“具体怎么对付,他们不会跟我说,但听他们口气,好像有两条对策。一是以前你给陈原当秘书,他们不信你一分也没拿,说的也是,连我都不信,你会那么干净。眼下他们正在四处查呢。我想要是他们拿到这方面证据,博物馆你肯定待不下去了,该去哪里,你自己清楚。” 邓一川心里接连打出几个冷战,这帮人果然不安宁。嘴上却装作无所谓,硬撑着又问:“另外一条呢?” “这条不说你也应该感觉到了,他们说你跟伊馆长有那种事,干柴烈火,不燃才怪,他们想抓到你跟伊馆长乱搞男女关系的证据,借这个搞臭你。” “伊馆长?”邓一川心里就不只是气愤了,怪不得他跟伊浅秋说事,外面会有人偷听,原来如此! 可他又疑惑,当时外面偷听的不正是杨眺么?杨眺现在跟他讲这些,又为了什么? “不错,我是被他们逼迫着,做了一些不该做的事。也怪我,太傻了,老是对他们抱有希望,不敢跟他们撕破脸,担心惹翻了他们自己没好果子吃。现在我想通了,这帮人面兽心的东西,嘴上一套一套,说的动听,做起事来,一个比一个狠,比毒蝎子还毒。” “你是说,田瞳他们?”邓一川试探着问。 “他算一个,不过这杂种更多的是蔫坏,那双眼睛老是色眯眯的,总想着揩油,想想都让人恶心。但论起狠来,还比不过王家父子。” “你是说,王华伟和儿子王军?” “除了他们这对禽兽,还能有谁?” 杨眺说着话,脸突然阴沉下来。 禽兽?邓一川的心也跟着阴沉。 这晚,邓一川才知道,杨眺这一生,其实是毁在王华伟身上的。 杨眺一连喝了两杯威士忌,脸红到了脖子根,但她一点不觉难为情。借着酒劲,就将自己此生的不幸与难堪道给了他。 杨眺最开始的家庭,还算是幸福。她长得好,家庭出身也算不错,虽然中学时期没好好读书,未能考上大学,但也靠着父亲的关系,早早参加了工作。 她跟丈夫屠新刚是中学时期就好上的,典型的早恋。屠新刚一米八二,长得很帅。中学时就是学校篮球队员。那个时期的吉东一中篮球场上,常常会看见杨眺的影子,只要有球赛,杨眺一准会逃课,跑去给屠新刚加油。 杨眺本来学习还可以,都是因为屠新刚,才没考上大学的。但她不后悔。甚至有段时间,杨眺认为这辈子跟屠新刚恋爱,能嫁给屠新刚,是最幸福的事。 变故发生在王华伟当上副县长以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1章 王华伟的目光 小÷说c网 】,♂小÷说c网 】, 那个时期杨眺跟屠新刚已经结婚,两人没急着要孩子,想多享受一下二人世界。 但是王华伟有事没事就给杨眺打电话,嘴上说是关心,其实呢,是藏了心机的。这心机杨眺懂。 早在还没结婚前,王华伟就对她图谋不轨。借着看她父母,跟姐姐杨睶来娘家,嘴上说是看望岳父母,一双眼睛却老是滴溜滴溜在她身上转。 杨眺比姐姐杨睶小差不多十岁,她是母亲做了绝育手术后又不慎怀孕生下的,也算是上天给杨家的一个惊喜。这个惊喜一开始的确是让父母当宝贝的。可是随着姐姐嫁了王华伟,父母对杨眺的态度就变了。 王家在吉东,算得上背景深厚。王华伟父亲王权功,早在很多年前就是吉东下面一个县的县长。吉东还没撤地设市前,王权功又当了吉东地区的副专员,然后是专员c地委书记,后来调省里,担任过省人大副主任,算是副部级干部。这在吉东这样的小地方,有这样的背景,就很厉害了。 王华伟能一路顺风,官至吉东常务副市长,不能不说跟这没有关系。 所以姐姐杨睶能嫁给王华伟,对杨家来说,是很了不起的。鲤鱼跃龙门,替家族争光啊。父母还有那些亲戚,都认为姐姐杨睶干了一件了不起的事。相反,对杨眺,那就是另一说了。 那个时候王华伟只要到杨家来,就能受到至高无上的待遇。父母脸上那个笑,不只是能开出花来,简直就是花海一片。母亲对她这个被人尊称为县长的女婿,更是态度好到发贱。只要王华伟来,母亲不只是跑前跑后,恨不得将家里所有宝贝拿出来,一一供王华伟品尝。她的声音不断地响在她们那间并不大的客厅里。 “眺,快去洗水果给你姐夫吃。” “眺,看看水开了没,把杯子烫洗几遍,茶叶在柜子里,我昨天刚买的,给你姐夫上茶。” 或者就是:“眺,你姐夫的西装有点绉,快拿去给熨一下。” 母亲对王华伟示好的方式,一是自己无节制地发贱,将所有对男人的恭维堆在脸上,尽管母亲的脸已布满了折子,但她情愿在这个当了副县长的女婿面前将所有的沟壑笑得更深一些。 二就是不断地唤杨眺做这做那,不让杨眺有一刻的悠闲。似乎她唤杨眺的次数越多,杨眺动作的频率越高,杨家对王华伟的礼遇就越好。 而这中间,母亲是决然不许大女儿杨睶“辛苦”一下的。甭说择菜洗碗之类的活,就连清理一下烟灰缸这样的小事,母亲都不许杨睶沾手。 “快放下,这哪是你做的,眺,快来,说了多少遍,烟灰缸要勤清理,你咋就记不住。” 听听,母亲简直就将杨眺当成了家里的仆人,而姐姐杨睶,俨然享受着皇后娘娘的待遇。 杨眺在家里为接待这对贵人忙得团团转的时候,坐在沙发上的王华伟,一双眼睛就骨碌碌转在她身上。 杨眺未嫁人以前,身材是极其好的。虽然她姐姐杨睶也是标准的美人,要胸有胸,要屁股有屁股,但跟杨眺比起来,还是逊色了一些。 这跟年轻似乎没太大关系,杨眺从来就不承认当初是因为她比姐姐杨睶年轻,而吸引了王华伟的目光。而是她身体里那股野性。 要论发育,杨眺还比不上姐姐。姐姐的胸比她大。姐妹俩关系还好的时候,也常拿这个开玩笑。记得有次一起洗澡,姐姐看着她两个小馒头似的胸说:“眺你营养不良吧,你那地方怎么就发酵不起来呢?”说着话,还故意拿双手捧起自己菠萝一般的两个大圆球,非常炫耀地晃一下。 杨眺知道姐姐的心思,女人之间永远是有些小心计的,哪怕是亲姊妹,甚至母女,这方面的嫉妒或是炫耀也在所难免。亲情再浓,也掩饰不了女人的本性。女人本性就是善妒,谁也不想把惊艳的目光让给别人。 但杨眺一点不自卑。她坚信,女人不是靠大来取胜的。大有什么用呢,篮球够大吧,但也不是每个男人都爱去摸篮球。核桃小吧,但太多的男人总喜欢手里把玩一对小核桃。 有型,还要有手感。这方面杨眺真是有点无师自通。她一向认为,女人的身材绝不是简单的胖与瘦,也不是大与小,而是有型与无型,型好与型差。错落有致,暗藏风景,起起伏伏,藏沟露锋,那才是最妙的。 何况她的也小不到哪里去,相比姐姐缺少形状的大,她那对宝贝,才叫真宝贝。坚挺c结实,充满着弹性。而且它的两个宝贝距离稍稍有点远,像两个独立的小山包,雄纠纠气昂昂地挺在那里,中间也不是那种平川似的无景而看,而是一道暗藏风景的沟谷。 哦,沟谷。 杨眺认为,没有沟谷,再险的山也缺了奇美。没了沟谷,山便没有了想象力。 对,想象力。女人的美永远不能太过直白,不能一下子就展览在男人面前。要充满想象,要让男人用想象去挖掘你,去完成你。 相比姐姐,杨眺的身体更显含蓄。含蓄中又暗藏着张力,暗藏着一个个险,一个个未知,一个个期待。 而这期待,才是她引以为豪的东西。 王华伟偶尔会跟进厨房,或者阳台,装作关心她似的跟她说上几句话。有时呢,还佯装要帮她干点活的样子。比如她在阳台上给花浇水,王华伟就会假惺惺地要抢过她手中水壶,说自己来浇。 其实这都是借口,他就是跑来跟她搭讪的。杨眺还能感觉出,王华伟跟她说话的当儿,总是有意无意地要轻碰到她身体。那种若有若无若明若暗的触碰,看似不含任何心机,杨眺心里,却跟明镜一样。 王华伟在吃她豆腐呢。 或者,在试探她的心思。 可恶的男人,靠着权力,把她一家的爱还有赞美都夺了过去。现在又来动她的心思了。 那个时候的杨眺,还是不敢把王华伟怎么的。明知道王华伟一双眼睛贼溜溜地在她身上滑来滑去,也知道王华伟频频来她家的目的,并不是孝敬老人,也不是为了炫耀他那个副县长,而是在她身上。 但她不能把他怎么样。 人都是很现实的,谁也脱不了俗。杨眺虽然也有一份工作,但毕竟是工人身份,不论工作性质还是工作环境,跟那些趾高气扬的机关干部比起来,还是差了太多。再说她爱上的屠新刚,更是出身平民。屠的父母都是化工厂工人,住也在化工厂那破旧杂乱的大院里。每次去屠新刚家,杨眺总有种说不出的沦落感。 好在爱情鼓舞着他,让她将这些不平衡忘在了脑后。 但爱情并不是万能的,有时候,杨眺也会动摇,也会意外地生出一些不切实的想法。当然,她倒不是想跟屠新刚分手,杨眺想的是,用什么办法才能让王华伟在她身上既谋不到实质性内容,又能帮她和屠新刚调换一下工作? 想来想去,除了让王华伟在她身上沾点便宜,似乎再没别的更好的途径。 那就沾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2章 你想咋样 小÷说c网 】,♂小÷说c网 】, 杨眺的确逃不开俗。 天下谁能逃得开俗这个字呢? 面对王华伟,相当长的日子里杨眺其实是没有办法的。因为人家的地位在那里,实力更在那里。 这个世界上,你可以不承认别人的才学,或者不承认他的人品,但你绝不能不承认人家的实力。 她知道,父母还有亲戚对姐姐的恭维还有高看并不是平白无故的。自从姐姐嫁了王华伟,她们一家,包括那些亲戚,都已得到了不少好处。有的儿女被招了工提了干,有做生意的,拿到了银行贷款。有家孩子没地方上学,也是姐姐帮忙跟校长说的,那可是吉东最好的小学。 这些都不算。王华伟已经不止一次跟她说,想把她调出吉东化工厂。 “厂里上班太苦了,还要上晚班,你一个女孩子,怎么能受得了?” 杨眺当时听了心里非常感动,毕竟是自己姐夫啊。可话出口很久,杨眺还是在化工厂车间,整天脏得跟墓葬里挖出来的一样。王华伟就是不出实力。 有天晚上,王华伟跟姐姐又来了。姐姐杨睶喝醉了酒,说是陪市里一个领导的家属,不喝不行。进来就倒在床上。王华伟借故给姐姐倒开水,故意声音很大的问杨眺烧水壶在哪?杨眺不能不出来,她拿着烧水壶在水龙头上接水的时候,猛然感觉有东西顶在了她身后,回过头一看,原来是王华伟! 他借着酒劲,佯装站立不稳,将身子蹭在了她后面。 杨眺心里一股恶心,想骂,又怕惹出不必要的事来,只好忍着。王华伟那次也没过分,慌里慌张在她背后动作了几下,假装头晕,往姐姐睡觉的卧室里去了。临走还说:“喝多了,真喝多了,站都站不住啦,得躺一会。” 类似的故事就这样反反复复发生着,但都是小故事,一次大故事也没。 杨眺拿定主意,绝不让王华伟得逞,但也不揭穿他。只当什么也不知道。王华伟想占她便宜了,就装作没有察觉的让他占一下,但只许小便宜,比如蹭一下,两人错身的时候故意在她胸脯上挤一下挨一下。再过分了,杨眺就会拿眼狠狠瞪他一下。 王华伟呢,也好像不急着来实的一样,似乎他也喜欢这种若有若无c似梦似幻的游戏。当然,答应杨眺的事,他也一直没办。 两个人就这样僵着。似乎都揣着一个目的,但又不明确说出来。 杨眺继续在化工厂上班,王华伟呢,由副县长一步步升到了常务副县长,官一天比一天,来杨眺的次数,也一月比一月少。 说来也怪,王华伟来的勤,杨眺会烦,会厌恶。王华伟好久不来,又觉少了点什么。 有次母亲跟她认真谈起了婚姻,父母是坚决不同意她嫁给屠新刚的,理由就一条,她不能嫁的比姐姐差。 “我们杨家的闺女,可不是一般人家娶得起的。”这是母亲经常挂嘴边的一句话。甚至多次讲到了屠新刚面前。 “你姐夫新换了秘书,大学生,文采很好,年纪跟你差不多大,人也长得帅。”那次母亲是跟她谈相亲的事。父母因为从没承认过她跟屠新刚的关系,所以在父母这里,她一直是未婚也未对象,自然就有理由不停地给她张罗对象。 “不去!”杨眺提前一句,封住了母亲的口。 “我们的话你不听,你姐夫的话也不听啊,他可是常务副县长,莫非他也想害你不是?”母亲每每提起王华伟来,总是一脸的骄傲。什么时候都不忘将王华伟这个女婿的职务完整地说出来。 “害不害你咋知道,他安什么心,只有他自己知道。”杨眺跟母亲说。 母亲听了半天,没听明白。也似乎是明白了一点,但故意装不明白。仍然还是逼着她去找姐夫。去他家或者他办公室。 有一天,杨眺就去了。不是去见所谓的秘书,而是车间主任因为她做坏了一个模具,扣罚了她半月工资,还在全车间人面前点了她的名。杨眺受不了,心想这点事总不至于要她付出什么代价吧,于是就找到了王华伟办公室。 她是不会去王华伟家的。不只是王华伟家人多,关键是不想见姐姐。 姐姐杨睶不爱再来娘家的原因,并不是儿子王军要上学,也不是姐姐有多忙。是姐姐早就对她有意见。 王华伟那双眼睛出卖了他。顺带着,也让姐姐把她当成了敌人。 她懒得解释,而且让姐姐吃这种没根据的醋,她竟然有几分开心。 姐姐这几年的风光真是让她受不了,那种嫁给王华伟就当嫁进了后宫一样的自豪感还有在家人面前高高在上c目空一切的“皇后”样儿,更是让杨眺受够了。 凭什么啊?有时候会出其不意地吼出这么一声。 当然,是在她一人的时候。 那次去王华伟办公室,不堪的一幕终于上演了。王华伟一个人在办公室,开始时他还假模假样装正经,等杨眺把事情讲完,他略微思考一会,脸上带着讪笑问:“给你们车间主任说,我有什么好处呢?” 杨眺知道他的心思,也故意道:“姐夫想要什么好处,我现在是个工资都挣不全的人,可给不了姐夫啥好处。” “不,你有。”王华伟站在板桌后,目光恣意地掠过来,放肆地盯在她隆起的胸上。 杨眺知道,自己那里的风景是跟姐姐完全不一样的,姐姐的是高耸,是饱满,是霸气,汹涌澎湃,看上去气势很足,但却有点大到无形,大到让人产生畏惧。 任何东西,都不能对人产生压力。包括美,包括女人的身体。 身体一旦有了气势,美的部分就会消弱。杨眺虽然没研究过什么美学,但凭借天资聪慧,对人生,尤其对男人女人,还是很有点感触的。 跟姐姐的相反,她的虽然没姐姐的那么壮观,没那么霸气,但非常有型。那对宝物犹如隔山相望的两只鹿,永远地高翘着头,一个渴望一个,表现出急于见面的迫切感。甚至能让人透过衣服,感觉到那种急迫来,感觉到那种动感来。 对,动感。女人如果少了动感,所有的美都就是僵死的。 这动,既包括人坐立的姿势,步态,看人的眼神,一颦一笑。更包括身体各个器官的协调性,互动性。这方面杨眺就要胜出姐姐许多。 所以她站在板桌对面,离王华伟五c六步远的地方,身子侧着,腿一前一后,适当留着差距。这样王华伟看到的就更多是她侧面。她的胸脯单从前面看,似乎并不怎么惹眼。如果变个角度从侧面看,那就相当有风景了。 王华伟看得眼都直了。虽然没把口水流下来,但杨眺敢保证,那天的王华伟,是拼命地控制着唾液的,不然哈拉子会流一桌子。 杨眺那天并无诚心逗王华伟的意思,没那个心情。她是习惯了那样,任何时候,任何场合,她都注重着自己的站姿,注重着身体每一个细节的表现。她认为女人的魅力或者是诱惑,一半来自于上帝的恩赐,另一半,则需要自己精心去揣摩精心去表现。 杨眺不想把父母赐给她的这么一副好架子毁掉。那么长的腿,那么细那么柔软的腰,滚圆且微微上翘的美臀,这些,都是她赢得世界的宝物。她想让自己表现得更好一点。 可是出事了。不知是酒精的作用,还是杨眺吊胃口吊久了,吊得王华伟不耐烦了。本来一直坐在板桌后强装正经的王华伟突然从椅子后面走过来,还未等杨眺明白过他要做什么,王华伟霸道而且强硬地就搂住了她。 杨眺先是闻到一股酒气,她用力一推,想将王华伟推开。可王华伟哪是她能推得开的。权力不但是春药,不但能让男人在女人面前变成兽,权力更可以让男人在特定的时候变得霸道无比,因为权力给人的,首先就是有恃无恐,就是我想咋样就可咋样。 王华伟用力过猛,把杨眺弄疼了。杨眺有点生气地在他肩上咬了一口,同时怒恨恨骂了一句:“这算什么啊,放开我!” 杨眺千万没想到,她咬王华伟的那一口,不但没咬醒王华伟,反而刺激了他。 此后很久,杨眺才知道,人是有怪癖的。有些人的怪癖能说,有些人的则绝不能说。 比如王华伟。 这也是此后杨眺发誓不再对王华伟抱有希望,坚决不让他得逞的另一个原由。 但那天,王华伟差点就得逞。 他都已经把杨眺撂倒在沙发上了,气喘吁吁地就要压过来。如果不是板桌上突然响起的电话声,那天的杨眺,可能就要提前成为王华伟口中一道菜。 王华伟最终还是给杨眺所在的化工厂打了招呼,杨眺也得以从车间逃离出来,进了厂里机关。 但有了那次,王华伟突然对杨眺冷漠。他照样去杨眺家,去之后也照样像以前那样热情地跟她父母寒暄,讲一些官场里的趣事给充满好奇的岳母听,以赢得岳母更多的仰视。 对杨眺,王华伟却突然冷淡。自那天后,王华伟再也没追进过厨房。杨眺在厨房为他们的到来忙碌时,他装作冷酷地坐在沙发上,有时一只手还要搂着老婆杨睶的腰。目光也断然不再朝厨房看一眼。 就算他老婆不在,家里只剩下杨眺跟他时,也不像以前没话找话地搭讪,而是装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这样子反而让杨眺受不了。因为工作的小调动,杨眺觉得欠了他什么。如果他还能一如既往地骚扰她,在她身上找点小便宜,杨眺就觉得自己换一份轻闲的工作是理所当然的。 可王华伟替她办成了事,却不再对她有任何企图,言语上的挑逗都省了,这就是杨眺很吃不准,甚至有几分失落。 有时杨眺会拿着水杯,呆呆在站在厨房角落里,一双耳朵好像在企盼某种脚步声。但没有,自那天之后,这样的小戏分一场也没了。 王华伟像是完全变了个人。 但是杨眺发现,王华伟对她男朋友屠新刚的敌视却越来越重,偶尔家人聊起屠新刚,聊起杨眺的未来时,王华伟嘴里崩出的词,越来越恶毒。 直到有一天,屠新刚告诉她,说他一年前从分销商手里拿回扣的事被厂里查了出来,厂里可能要开除他,弄不好还要让他去坐牢。杨眺才猛地醒悟,这一切,很可能就是王华伟在背后操纵! “你想咋样?”终于,杨眺忍不住地逼问王华伟。 “我想咋样?”王华伟一点不在乎地盯住她,用一种吃定了她的口气说,“我的心思你明白得很,但我不急,也不会主动,我等。” “等个毛线!”杨眺怒不可遏地说。 “先别这么嘴硬,我倒要看看,到时候是谁打脸。”王华伟说完,大笑着扬长而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3章 如愿以偿 小÷说c网 】,♂小÷说c网 】, 事情还真让王华伟给说中了。 酒吧里,杨眺捧着酒杯,一边痛哭一边告诉邓一川,她是败给生活的。 “你根本想不到前面等着你的是什么,有时候我们信心满满,自以为多大的艰难都可以度过去,所有的不堪都可以一笑而过,但真到了那一步,除了低头,再没别的办法。” 杨眺这番话,深深地刺穿了邓一川的心。 威士忌在他体内翻滚,暴烈的酒精刺激得他喉咙都发出丝丝的痛。 邓一川本来是不喝的,但杨眺的话,勾起了他对生活的诸多联想,他想到了自己的以前,想到了跟章小萱的婚姻,以及婚姻中疲惫不堪的自己。 甚至,想到了发小范伍健戴给他的这顶绿帽子。 是啊,有时候我们信心满满,觉得什么也不成问题,其实那是我们无知。 无知者无畏。这话虽然扎心,但却是真理。 这个晚上,在吉东这条热闹的街上,在酒吧包间里,邓一川算是又让杨眺上了生动的一课。 杨眺最终还是没逃得过王华伟的魔掌,就像珍藏了很久的一瓶酒,一瓶佳酿,珍藏只是为了让嗜酒者等待得更久长一样,但绝不会让嗜酒者断掉念想。 “命运不济啊——”杨眺这句话说的很悲伤。 按杨眺所说,一开始她是抱着坚决不让王华伟得逞的目光,在跟王华伟玩一种猫戏老鼠的游戏。奇怪的是,王华伟竟也乐意陪她玩。 杨眺很快跟屠新刚结婚了。结婚后的杨眺,过得虽不十分幸福,但也算是美满如意。至少,那个时候的屠新刚是真心爱她的。由于她跟屠新刚什么积蓄也没,屠新刚父母更是啥也帮不了他们。两人商定,婚后暂不要孩子,要努力打拼,等有了一定积累后再考虑孩子的事。 两个人也为生活定了一些小目标。屠新刚在化工厂销售部门,干销售员。杨眺本想再找王华伟给厂里说说,提拔屠新刚当个副科长什么的,或者给他个分公司经理,这样就能挣得多一点。屠新刚不缺能力,但这个世界上,光有能力是远远不够的。还需要人脉,需要平台,需要机遇。 屠新刚坚决不同意。 结婚第一天,屠新刚就跟杨眺约法三章。 第一,年头节下不跟姐姐杨睶他们一起回娘家,免得受人家白眼,要错开。这点杨眺同意了,她也是越来越不待见姐姐杨睶。 第二,凡事不求王华伟,绝不容许杨眺瞒着他去找王华伟。 “那人是狼,一双眼睛幽幽的,发着蓝光。”这是屠新刚的原话。杨眺当然清楚,王华伟老是对她动手动脚,有时甚至当着屠新刚面,屠新刚不会连这点也看不出来。 她也点头答应了。还让屠新刚放心,这辈子也不会求王华伟。 第三,也是最最关键的一条,杨眺不能对物质着迷,钱要省着花,他们要从节俭开始,日子要精打细算。 屠新刚说这条的目的,是他想单干。先在厂里干几年,打个基础,然后就跳出来,自己组建个公司。杨眺当时也信了,居然听得心花怒放。 但时间久了杨眺才明白,屠新刚不过是痴人说梦。一来他赚钱能力真是太差了,差到有时候连杨眺都发急。别的销售员趁着厂子好的时候,一年能赚好几十万。屠新刚竟连任务指标都完不成,更别提什么提成和奖金了。 二来,也是杨眺过了好长时间才明白,屠新刚居然嫌她花钱大手大脚。天啊,杨眺自以为花钱已经很省了,一件衣服穿几年,别的女人一到夏天,裙子天天换着穿,啥时尚抢着买啥,生怕买晚了,让其他女人觉得跟风。 可杨眺呢,眼巴巴看着大街上女人花枝招展,自己却囊中羞涩,不得不翻出几年前的裙子接着穿。 这还不算,最让杨眺受不了的,是屠新刚平常的那种算计。他真是能把一分钱当两分花啊。厂子里姐妹喜欢打平伙,也就是今天的aa制,小姐妹们聚一起,吃顿简单餐,说说话,八卦一下。屠新刚就说她乱花钱,家里做一顿饭才多少钱,凑一回份子,够他俩一周的生活费了。 这些都是小问题,念在爱情的份上,杨眺都忍了。可是杨眺万万没想到,屠新刚竟然! 事情发生在他们婚后第二年,屠新刚外出,到四川跑销售。突然有一天,杨眺接到四川一派出所电话,让她拿五千块钱去领人。杨眺问为什么,对方不告知具体原因,只是要求她去快点。 杨眺去了才知道,公安方面扫黄,在一家发廊,抓到了正要的屠新刚。 杨眺的天空就是那一天塌掉的。她是向公安交了钱,交完就转身走人,跟屠新刚面也没见。等屠新刚回来,杨眺就一句话:离婚。 但是离婚哪有那么容易。杨眺后来才明白,嫁人这种事,千万不能感情用事。一步错,步步皆错。能干大事的人,对待婚姻也是大态度。只会做小事,做起小事来还斤斤计较的人,在婚姻中更是小到让人发笑。 杨眺端着酒杯,果然笑了起来。 “邓秘书你笑我吧,我的生活真是一地鸡毛,把这样的不堪讲给你,我自己都脸红。”杨眺又呷了一口威士忌。 邓一川劝杨眺少喝点,可杨眺听不进去。一瓶喝光后,邓一川说啥也不让服务生开了,杨眺不行,说她今晚就想喝个痛快。 “放心吧,不用你买单,一瓶酒钱我杨眺还是掏得起。”杨眺阴阳怪气说了一句,脸一横,冲服务生道:“再开一瓶!” 邓一川便也不阻拦,人有时候真是需要醉一场的。平时我们一个个把自己绷得很紧,四处装腔作势,见人都捧假脸。甭看一个个都意气奋发,好像风光得不得了。其实每个人心中,都积压说很多无处可诉无人可听的委屈与难过。 杨眺说的对,我们的生活,其实都是一地鸡毛。 杨眺最终被王华伟上手,是因化工厂倒闭。 好好经营着的厂子,说不行就不行,一场改制风刮来,杨眺两口子就被列到了下岗名单中。 那段日子,很少喝酒的屠新刚天天抱着个酒瓶,以酒消愁。嫖妓事件虽然没离掉婚,但两人的感情确彻底玩完了。这门婚姻,在长达两年多的时间里,近乎形同虚设。杨眺起先还要个孩子,自打事件后,她的心死了。 确定自己被列入下岗名单后,杨眺就想,不能再跟王华伟继续僵持下去了。一来,她需要工作,不可以这么早就被分流到社会。到社会上去,她啥也不会,就连目前这可怜的日子都维系不了。 二来,杨眺不年轻了。 杨眺终于意识到,自己不年轻了。 跟王华伟打了长达七年之久的哑谜,杨眺终于不敢打了。她得趁自己还残留着点姿色,得把工作问题解决掉。 这次杨眺没征求屠新刚意见,已经用不着征求了。她在心里给屠新刚算计着天数,一旦工作问题落实掉,他们的婚姻也就理所当然该终结了。 杨眺如愿以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4章 听得胆战心惊 小÷说c网 】,♂小÷说c网 】, 杨眺告诉邓一川,她并不认为当初是王华伟强行占有了她,不,她有主动的成分在里面。 杨眺恨的是,此后的王华伟,竟然在她面前变成了头野兽,不只是拿她当玩物,还将她 “我傻啊,我以为那么多年,多多少少他会心里有我。有了那次后,我还在心里充满期待。是的,开始他是说话算数的,说要把我调进政府部门,果真就调到了博物馆,为此我还很感激他。毕竟,没让我经受下岗之苦,也给我争到了面子。厂里那么多女工,最终调到政府部门的,除田书记老婆的侄女外,再就一个我。” “可是,可是”接下来,杨眺却有点说不下去了。话在她嘴里使劲打转,好似很痛苦,但就是吐不出来。 于是就又拼命喝酒。 最后,两瓶威士忌的威力下,杨眺才断断续续把她跟王华伟之间的恩怨讲清楚。 “但是这以后,我的苦难就来了。开始是他拿我当玩物,三天两头就让我去找他。他让下面的人开好酒店,然后通知我。到了酒店,他像头疯牛,急猴猴地就往我身上扑。有次我在楼梯上崴了脚,进房间后脚脖子都红肿起来。他不管,连水都不给我倒一口,就要扒光我衣服,感觉他几十年没碰过女人。可我知道,他身边有不少女人,我不过其中一个。” “他折腾起女人来,简直没完没了,好像精力比小伙子还旺盛。有时一次要两次,有时三次。他吃药,后来我才知道,他们这些人都吃药,为了证明他们能干。” “那一年多,感觉我就是他的泄欲工具,可我忍,毕竟我刚到博物馆,人生地不熟,加上工人出身,馆里没几个人能看得起。所以还得依靠他。他呢,啥也答应,我说要进办公室,他就把我调整到办公室,我说想当个副主任,他就打招呼,帮我转干,还把我硬性地提拔起来。但是” “但是什么?”邓一川完全被她的故事震住了。杨眺如此畅开心扉,毫不避讳也毫无保留地把这些讲出来,真是令他大吃一惊。 当然,他更惊的,还是故事里的王华伟。 他没想到,能在这样一个夜晚,在一个被他视作对手的女人嘴里,如此逼真如此惊骇地听到王华伟这些事。 “他他变态!”杨眺咬着嘴唇半天,终于说。 “呃——”邓一川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还在陈原没出事前,他似乎听陈原提起过一次。好像是陈原跟省里来的一位领导在办公室密谈,他在外面听候命令。当时外界对王华伟的传闻很多,有说他马上要调到省里去,也有说他要到另一个市担任市长。但省里来的那位厅级领导,似乎对王华伟不感冒,就跟陈原开玩笑说起了王华伟一些不便别人知道的趣事。 其中就有王华伟私生活方面一些怪癖。 “他不只是吃药,还喜欢被人抓咬。你要是一咬他,他立马就能兴奋得嗷嗷大叫。刚开始我不知道,被他缠得久了,或者有时不想跟他那个,他非要,抱着不丢手,就咬他。后来才知道,越咬他越不放手,越咬他越疯。再后来,你不咬他,他就使劲揍你,用皮带抽,用鞋底打脸,总局,就是逼着你咬,咬他的肩,咬他的背,还要” 世界大了,真是什么人也有啊。要不是听杨眺亲口说这些,邓一川是打死也不敢相信,堂堂常务副市长,竟然有这嗜好。 “比这更启不开口的还有呢。他不知从哪里找来一张影碟,上面全是外国佬玩的那些花样,什么3p啊,捆绑啊,虐啊。看着就让人恶心,可他却迷恋得不行,还非逼着我跟他一同体验。” 讲到这,杨眺闭上了眼,好像讲出这些,熬尽了她的体能,她必须休息一下。 又好像,她突然被过去不堪的往事困事,不忍心再去触碰那一道道痛。 邓一川不敢再追问了,追问也没多大意思。他对这方面的事,兴趣真不是多大。 两人沉默着坐了一会,杨眺似乎好受了一些,强打起精神又道:“我以为我们一直会这样下去,纵是他这样,我依然对他抱着希望,倒不是说要他多么爱我,至少能在吉东保护我,或多或少疼爱我,给我一点希望。但是很快,他玩腻了我,当他身边有了更年轻更新鲜的女孩时,他对我的厌烦就非常明显地挂在脸上了。” 女人都是傻的,男人都是无耻的。邓一川并不会对这种结局有什么吃惊,但凡这种关系,最终的结局无非就是如此。男的另寻新欢,女的横遭抛弃,没一点新意。 邓一川惊讶的是后面。 一,这晚杨眺告诉他,对她彻底腻了后,王华伟并没有马上抛开她,而是变了一个方式,他让杨眺做礼物,跟他见领导,见那些他想见也必须见的人,然后尝试着把杨眺送出去,当礼物一样送出去。 杨眺哪肯啊。 所以她就为这个跟王华伟彻底翻了脸。 翻脸的第二个原因,是她姐姐。 据杨眺说,王华伟早就不跟她姐有那种事了。还在对她没得手前,王华伟跟姐姐杨睶,就已经分居。 只不过为了某种利益,这事一直瞒着,没让外人知道罢了。 但姐姐把一切罪过都怪在了她身上。 姐姐杨睶坚定地认为,是她这个妖精毁了她的幸福生活。 “甭以为我不知,杨眺,你那点小心计,能瞒得了我。当初你跟他,在家里偷偷摸摸,眉来眼去,还在厨房诡诡计计,以为我不知?原想你结了婚,跟了屠新刚,会收起你的心,没想” 姐姐吞吐半天,狠狠地咒了她一句:“没想狗改不了吃屎,你天生就是一个贱货。不,烂货!” 天啊,她在姐姐眼里,竟然是烂货一枚。 比咒骂更可怕的,姐姐竟然暗底里抓奸,而且还真把她跟王华伟堵在了宾馆里! 这事邓一川还是头一次听说,可见当时的王华伟,还是采取了一定措施的,不然,这样大的丑事,很可能会传得路人皆知。 杨眺说,那次被抓完全是个意外。那天她真不是去跟王华伟约会的,不是。是她意外地怀了孕,医院检查确定了。一时拿不定主意,急着跑去跟王华伟商量的。 谁知王华伟一听,就大叫起来:“你什么意思,拿这事来逼我还是?”缓了一会又骂:“天知道你怀的是谁的,杨眺,别用这招来威胁我,我见多了,你还是直接说,要钱还是要别的,少他妈在面前提孩子。” 杨眺万没想到,王华伟是这态度。他竟然说出这种令她伤心绝望的话,竟然怀疑杨眺跟别的男人怀了孕。 杨眺那次是死心了,也后悔来找王华伟。就在她转身想离开时,王华伟突地抱住他:“就这么走了,不够意思吧?” “你想咋?”杨眺突然感觉自己不认识这个人,一眼惊慌地看住抱住她的王华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5章 戏外有戏 小÷说c网 】,♂小÷说c网 】, 王华伟一边用力地抱住杨眺,一边阴阳怪气道:“想咋,莫非你还不了解我?今天你激起我的不满了,我这个人,讲究有仇必报。你还是乖乖留下来,让我报完仇再走。” 说着,一把将杨眺撂倒床上。 他的劲真大啊,撂杨眺就跟撂一个小孩子一样。 杨眺被摔痛了,一骨碌从床上翻起身:“王华伟你太狠了,有你这样待人家的吗?” 王华伟阴笑着走过来,杨眺发现,王华伟一双眼睛很怕人,闪着幽幽的绿光。她打着哆嗦说:“王华伟你可不能胡来,这是酒店,不是你家。” 王华伟居然说:“你还想着我家啊,行啊,改天你到家里,只要你姐不反对,我就留你过夜。” “呸,无耻。”再怎么着,杨眺还是有底线的。她跟王华伟这样,心里其实是觉得挺对不住姐姐的,所以有时姐姐恶毒地骂她,咒她被车撞被农民工强奸,她都能接受。 毕竟,她干了件不光彩的事啊。 可王华伟不这么想。王华伟压根没拿她什么宝,就是一件泄欲工具,怎么痛快就想怎么玩。 他扑过去,重重地压住杨眺,恶气十足地说:“想给我背锅,你这路数也太老套了,今天要不让你尝尝我的狠,估计改天你还能做出更离谱的事来。” 王华伟说着话,用力一扯,就扯下了杨眺裤子。杨眺还在拼上命地挣扎,就感觉下体里被狠狠捅进了什么。 天啊,这畜牲,他竟随身带着那种恶心的东西。 也就在这时候,门突然被撞开,杨眺还没来及从王华伟身子底下翻起身,就见姐姐闯了进来。 关于那天捉奸的事,杨眺并没细讲,邓一川也不好多问。杨眺只是说,活该她倒霉,其实姐姐不是去抓她的,而是去抓市档案局一女的,谁知那天档案局那女的临时有事,没按时到酒店,反而让她给撞上了。 怪不得王华伟手里有那物件呢,原来是这样。 这事的确闹得不大,姐姐杨睶一看抓到的是他俩个,当时也楞住了。半天才扑过来,撕住她,要把她的脸撕烂。 杨眺奋力推开姐姐,慌不择路地跑出了宾馆。 但是后面发生的事却让杨眺苦笑不得。 姐姐竟然打电话叫来了杨眺丈夫屠新刚。 屠新刚虽说对此事早就心里扑扑的,但真的听闻,还是表现出不可接受的怒气。那天他差点把那家酒店给砸了,如果不是王华伟当机立断叫来几个保安,架狗一样把他架出去,估计他就把祸闯大了。 可他不甘心,第一天没闹出个大事,第二天他竟跑到市政府,跑进王华伟办公室,想狠狠地羞辱一下王华伟,想把王华伟这件丑事儿扬到明处,吵到市政府的人都听见。 王华伟哪能由得了他? 屠新刚真是太高估自己了,以为他一闯进去,王华伟就会服软,就会吓得屁滚尿流。不管他提什么要求,王华伟都会答应。 一个化工厂的销售员,哪里知道人家副市长的胆略还有办法。 王华伟见他闯进来,跟秘书田瞳使个眼色。田瞳多机灵啊,一把抱住屠新刚,装作亲热地就拉屠新刚去了他办公室。还说有话好好说,多大点事,吵开了对谁都不好。与其撕破脸,不如来点实在的。 屠新刚一听心动了,是啊,撕破脸对他有啥好处,他跑来,不就是要实惠的吗? 于是经过一番谈判,王华伟答应把下了岗的屠新刚调到交警队去,让他做一名交警。前提是,他必须马上跟杨眺离婚。 屠新刚想做个交警,做梦都想,但让他跟杨眺离婚,他死活不干。 哼,想得美。离了,可不就由着你们了。当我傻啊? 再说了,屠新刚下岗了,不再是以前的屠销售员,厂里不但扣掉了他的安置费,还将之前跑销售时一笔笔呆死烂帐记到了他头上。等于他为厂里跑了十年销售,一点积蓄没弄下,还背了一身的债。 以他现在的能力还有物质基础,离了杨眺,他找谁去啊?于是他嘴上应着,实际上却敢跟杨眺提离婚的事。王华伟早就吃准了他这点,他是把屠新刚调到了交警队,但只是临时工,辅警,没有编制也没有屠新刚向往的那么高的工资。屠新刚不干了,二次跑到市政府找王华伟,结果王华伟叫来了儿子王军,王军挤个眼色,让手下两个兄弟将屠新刚架了出去。 那次屠新刚结结实实挨了一顿打,打得他三天没下来床。 再以后,屠新刚老实了,知道王华伟父子惹不起。 但他惹杨眺! 杨眺到现在也没跟屠新刚离掉婚。 起先是杨眺想离,屠新刚不同意。他佯装忏悔,扑通一声跪在杨眺面前。 “眺啊,这事我不怪你,真的不怪,我知道不是你主动,都是王华伟。是他逼你的,对吧?” 杨眺懒得回答。 “眺啊,是我不好,是我没本事,养不了你,才让你对他抱希望的,对不?” 杨眺厌恶地扭过头去。 半天,她听见一个声音,像是在问自己:“真的是这样吗,真是这样吗?” 没人回答她。 一股泪水流下来,染湿了她的脸,也让杨眺的心,成一片。 杨眺搞不清,是谁将她的生活变成了这样,王华伟,她,还是屠新刚? 想到后来,杨眺终于明白,这都是她的命。活该她要遭遇这些人,活该她要遭遇这样的生活。 杨眺不提离婚了,突然间她懒得折腾了。折腾来折腾去,生活还不照样在原地转圈。貌似是有改变了,可仔细一琢磨,什么也没变。她还在原地打转。 但是对屠新刚,她是一点热情也没了。屠新刚有时候馋了,非要那个。杨眺厌恶至极地推开他,什么也不说,就是牢牢守住自己,不让屠新刚有任何得逞的可能。 “你这个婊子!”屠新刚终于忍不住,骂出了实话。 杨眺哈哈笑了,她就知道屠新刚不会装很久,早晚要骂出这句来。骂出好啊,现在有那么多人骂她是婊子。姐姐骂,侄子王军也骂,王华伟也把这个词赏给她,现在终于沦上屠新刚了。 杨眺认真地看住屠新刚,说了句让屠新刚五雷轰顶气绝肠断的话。 “屠新刚,我就一婊子,今生今世,我是不跟你离婚了,懒得离,但你休想再碰我一指头。我杨眺这身体,虽然贱,但也轮不上你一个嫖过娼的来糟蹋。” 打那天起,杨眺离开原来他们那个家,搬到了新居处。 新居然是她拿积蓄买的,不够的部分,找几个闺蜜借。还好,这个世界并没完全抛开她,她还有几个能依靠住的闺蜜。 屠新刚傻眼了。如意算盘全部落空。 屠新刚不想离婚的原由,一是只要婚不离,杨眺就是他老婆,王华伟只要敢碰,他就有理由去闹,去问王华伟要好处。就算王华伟不碰,他也可以拿以前碰过的事去要挟王华伟,让他把自己变成一个正式警。 还有一条,只要这层关系存在着,屠新刚就可以到杨睶那里走动。他现在跟王华伟老婆杨睶成了同病相怜的人,两人常在一起,算计着怎么报复。 杨睶手里有钱,只要把杨睶哄开心了,屠新刚的日子不愁问题。 但是没想到,这事儿终于让王华伟儿子王军发现了。王军怒不可遏,他是断然接受不了母亲跟这样一个大赖皮搅和在一起。 屠新刚又挨了一顿暴揍,据说打得跪在地上求饶。 然后,他在交警队那份临时工作,没了。这次踢他饭碗的,不是王华伟,而是儿子王军。 再后来,屠新刚琢磨着要办一个驾校,可他又把问题想简单了。这个时候的王军,已成为交警支队很牛的一员,大大小小的驾校,都归他管了。屠新刚想在他手里讨碗饭吃,门都没。 杨眺告诉邓一川,屠新刚折腾半天,也没折腾出个驾校,险些又欠下一屁股债。后来他就跟当初厂里几个销售员合伙干生意,据说是赚了一笔。但最终,还是分道扬镳。现在,他给一个姓曹的老板收帐。 “他有了孩子。”杨眺忽然说。 邓一川耳膜都被这话惊鼓了起来。 “孩子?”他紧问一句。 杨眺呵呵一笑。这个时候的杨眺,早已不激动,威士忌的酒力,也似乎慢慢失去。她不但变得清醒,而且有了一股邓一川从未见过的坚定,抑或叫残忍。 “想不到吧,是我姐成全的。” 邓一川才知道,杨暙报复杨眺的心一直没停过。见杨眺跟屠新刚把日子过成这样,杨睶好过瘾。“才啊,你小婊子也有今天。”杨睶愤愤地诅咒妹妹。 杨睶还不甘心,她知道屠新刚不是个安分的男生,她还想用更狠的手段报复妹妹。于是一来二去,就将一个外号小桃红的女人介绍给了屠新刚。 小桃红也是离过婚的,不过她的婚史很短暂。男人因打架斗欧砍死了人,进去了。她一个人在吉州城漂着。杨暙是在一家美发屋认识小桃红的,那个时候的小桃红在美发屋当学徒,想学一门手艺养活自己。她给杨睶洗过头,洗的还算舒服。杨睶就说:“学这个啥时能挣到钱啊,不如找个男人养着。” 于是就让屠新刚去养小桃红。 屠新刚哪能养得了小桃红,养自己还困难呢。杨睶就出主意说:“养不了就去找你老婆啊,人家现在是博物馆干部,还当着科长,难不成你连找她的本事都没?” 屠新刚果真就来找杨眺。隔三间五就来。来了就强行要跟杨眺行夫妻之事,杨眺要不答应,就得拿钱给他。不然,他就追到博物馆来。 “这畜牲,他敲了我不少。他现在完全没脸了,我还真拿他没一点办法。”杨眺说。 邓一川也想不出办法。 杨眺讲的这些,让他忽然想起许多人来。比如之前的岳丈章永森,还比如到现在也找不到的发小卢愕。他们都是一路人。 故事终于讲完了。这个晚上,在这家酒吧,依靠着两瓶威士忌,还有若干瓶绿茶,杨眺算是将自己彻底打开了一次。 讲完之后,杨眺忽然痛快。可是痛快了没几分钟,她就痛哭流涕了。 “邓秘书你笑我吧,怕是你从没听过这样不堪的人。” 邓一川说:“我不笑,真的不笑。我只是感叹,命运戏弄起人来,怎么这样无底线。” “底线?”杨眺冷冷笑了一声。 又过了一会,邓一川忽然问:“为什么要讲给我这些?” 是啊,为什么要讲给他这些? 一个是不能轻易向另一个人打开心扉的,虽然打开的是你心扉,但别人听到的却是自己的忧伤与不幸。而且听了,心就重,就会长久地轻松不起来。 我们不可将自己的不幸与难堪轻易赠予别人,那对别人不公平。 杨眺被这话问住了,闷半天,仰起脸说:“除了你,我能告诉谁,你觉得我还能跟谁讲这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6章 被人拦住 小÷说c网 】,♂小÷说c网 】, 人是需要一些倾诉对象的。 每个人心中都压着那么多事,装着那么多忧伤,有时候我们可怜到,满世界竟然找不到一个人去倾吐。 可人不能不倾吐,否则会憋死。 杨眺是轻松了,吐完之后,似乎有了从没有过的轻松。她站起身,做了几个扩胸动作,舒展了下腰身。 邓一川呆呆的,他是被杨眺的故事彻底震撼住了。以至于杨眺扩胸时,露出了曼妙的细腰,那一片美丽的肚皮白,他都没看进眼里。 “好啦,讲完啦,我们该回去了。”杨眺说变就变,刚才还一脸苦闷,沉重得要死。转眼,又跟没事人似的。 这女人会变脸术啊。 邓一川由衷地叹。 但是他的心情却一点也不好了。不只是听了杨眺这曲曲折折沟沟坎坎的故事,关键是,杨眺的话触动了他,忽然觉得他也是一个不会经营人生的人。 一个人连自己的人生都经营不好,还能做成什么? 邓一川心里一片暗。 杨眺却完全从刚才的痛苦中摆脱了出来,还真应了她的话,有些事,说出来就轻松了。她就是想找人倾吐一下,至于为什么找邓一川,为什么能在邓一川面前说这么痛快这么流畅,她自己也想不通。 也许,这也是一种缘分。 杨眺叫来了服务生,要买单。邓一川不让,非要自己买。杨眺说这哪行,说好我请你的。邓一川说让女生请客,多没面子。杨眺说就咱俩喝个小酒,还要什么面子? 邓一川还是不行,非要自己来。两人推着让着,手就碰在了一起。杨眺的手指温软湿滑,且修长,碰在他手上,有一种过电的感觉。邓一川脸一红,心也乱跳起来。 杨眺看见了,装不知,仍就顽固地将邓一川的手拿开,从钱包里拿出一撂钱,递给服务生。脸上却不自然地飞过一团红,心里麻麻的,感觉挺有意味。 结了帐,两人走出酒吧。 夜的确深了,可外面仍然热闹一片,车辆声此起彼伏,迷离的灯光将整条街照亮。邓一川有点不适应,在门口略微停顿一下,问杨眺怎么回去? 杨眺说当然开车啊,我送你。 邓一川说不行,都喝那么多酒,还怎么开车? 杨眺倒也痛快,说:“那就把车放下,打车回去。” 两人正要叫车,突然一个影子横在他们面前。邓一川听见对方说:“怎么,这就回去啊,二人世界不是挺好的吗?” 说话的是彭帅。 邓一川跟杨眺同时吃了一惊。 “是你啊?”邓一川结巴着跟彭帅打招呼。 “怎么,不该是我?”彭帅一双眼睛里含着说不出的那种恶意,在邓一川脸上盯了盯,又转到杨眺脸上。 杨眺让他看得不自在:“看我做什么,有什么可看的?” “怎么,怕见人啊,是不是被人撞见了挺难为情的?”彭帅的口气越发阴损,说话间,还伸出手来,在杨眺酥软的香肩上轻拍了一下。 “你想干嘛,我跟邓秘书喝个酒,有啥难为情的?” 杨眺往后退几步,下意识地往邓一川身后躲。 彭帅步步紧逼,一双眼睛仍就古怪而又霸道地盯在杨眺脸上:“我什么也不想做,就想请二位再喝几杯。” “对不起,我没时间,请让步,我们要回去了。”邓一川知道,在这种地方,遇上彭帅绝不是偶然,指不定,他们进去时,人家就已盯着了。 还好,他们只是喝了酒,只是说了半晚上的话,不然,这阵的邓一川,还真心虚呢。 “不够意思吧大秘书,你看我都发出邀请了,怎么着也得赏个脸不是?”彭帅嬉皮着脸,看上去像个流氓。 邓一川目光迅速向四周扫了一圈,没发现彭帅有同伙。 邓一川的判断是对的。他跟杨眺一前一后走进这家酒吧时,正好就让彭帅给看见了。彭帅所以没在第一时间过来骚扰他们,是不方便。彭帅这天也带着人,是一妖冶女子。他那些狗痞介绍认识的。当时彭帅是想搂着妖冶女子到这边来,说实话,邓一川跟杨眺这么快进酒吧,他还是有些吃惊的。但那女子不想上这边。女子有平时爱去的酒吧,彭帅既想知道邓一川跟杨眺在一起干什么,又不肯浪费掉跟妖冶女子独处的机会。 于是他们进了隔壁一家。也是活该今天邓一川要倒霉,彭帅刚刚送走妖冶女子,差不多都忘了他们了,转过身来一看,却见他跟杨眺站酒吧门前。 这时的彭帅就有几分坏意,当然也有几分醉意。彭帅垂涎杨眺的美色很久了,但一直得不了手。这令他耿耿于怀。虽然办公室里偶尔也能揩几下油,但杨眺这女人反复无常,不好驾驭。彭帅至今没得到手,挨了不少臭骂,有次差点还让杨眺赏了耳光。 彭帅不甘心啊。在他眼里,杨眺就是一水性杨花女人,人见人上那种。以前有王华伟,他不敢动心。现在彭帅知道,王华伟对杨眺早没兴趣了,恨不得一脚踹死。不只是王华伟,就连王军,也恨不得一脚把他这个小姨踩死。 有次王军还冲他说:“真想不到你能看上那货,行啊,只要你想上,就把她赏给你吧。” 听听,王军都大方到要把杨眺赏给他了。 可杨眺这势力女人,竟然不拿他当回事。一想这些,彭帅就恨得牙痒。 邓一川才来几天,这女人竟然就投怀送抱了。在单位她还装得跟邓一川是大仇人,他差点都信了,没想到了夜晚,她竟又骚骚的跟着邓一川进酒吧。 彭帅猛地记起王军跟他说过的话来,要他对邓一川盯紧点,尤其在馆里,跟谁接触,跟谁走得近,务必要盯牢。一周前还特意跟他说,看看邓一川跟伊浅秋搞什么鬼。暗示可以抓抓奸什么的。 邓一川跟伊浅秋的奸没抓到,跟杨眺的,却让彭帅给撞上了。 虽然只是进酒吧,可进完酒吧之后呢? “怎么,这是要开房的节奏啊?”彭帅也不想拐来拐去,再说他也不会那一套,他就喜欢这么开门见山,这么肆无忌惮。 “你说什么?”邓一川突地盯住彭帅,彭帅如此放肆,还真是出乎他意料。 “我说什么你听不懂啊,大半夜的,喝成这样子,你俩能干什么好事?”彭帅一双眼睛使劲盯着杨眺鼓起的胸,喝了酒的杨眺,真的越发性格。看得他心里痒痒。 “你再说一遍!”邓一川突然怒了。 邓一川没法不怒。他本身就极其讨厌男人在女人面前逞威,对那些不懂得尊重女人,不知道尊重女人的男人,尤其憎恨。尤其彭帅这种既没文化又缺教养的,看见都烦c都恨。 在博物馆,要说他最见不得谁,怕就是这个一脸邪恶的彭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7章 一通教训 小÷说c网 】,♂小÷说c网 】, 看守所出来后,邓一川真是忍得太多。原来他以为,忍可以化解一些矛盾,可以让自己危险的处境变得相对好一点。但事实证明,当你在逆境中,越是对外界忍让,外界就越觉得你可以欺负,就越不拿你当回事。 邓一川并不是想让谁拿他当回事,或者是想回到原来当秘书时的那种风光。不,本质上他对那种风光也很烦,他知道那些由假的东西,比如奉承比如阿谀比如不讲节制的极尽讨好,对人生都是一剂毒药,别人喂你越多,你的人生便越是虚妄。 邓一川现在不想忍了,尤其今晚杨眺告诉他的一切,更是让他明白,有时候忍其实是对自己的一种欺凌,是自己对自己的扼杀。狮子如果一直不咬人,那它就会失去狮子的威风。老虎如果一直不咆哮,那它就会失去老虎的意义。 如果连彭帅这样的垃圾都敢对他指手画脚,想说啥就说啥,那他以后还怎么树立形象,怎么赢得馆里上下的支持与敬重? 这可是他能否在馆里站稳脚跟c能否将博物馆铁一般的盖子揭开的关键! 今晚也不知咋的,邓一川突然对杨眺有了一种深深的同情,一种怜惜。人家畅开心扉将那么多的秘密那么多的痛说给他,难道仅仅就是让他听听? 不,生为男人,他不想看到哪个女人受伤,更不想看到那些邪恶无耻的人,在女人面前肆无忌惮。 说话间,他伸出手,毫不犹豫地揽住了杨眺的肩。 他的这个动作让杨眺着实吃惊,但是很快,杨眺就像懂了他似的把整个身体依过来,染满酒精的脸抵在了他怀里。 邓一川能清晰地感觉杨眺身体发出的细微的颤动,隔着薄薄的衣衫,甚至感觉到杨眺的身体在慢慢发烫,在向他的手心传递着信任的温度。 “不错不错,真恩爱啊,动作太迅速,这么快就搞到了一起,恭贺恭贺。” 彭帅故意抬高声音,那声音里有明显的嫉妒,还有一股子不服气。 “请让步,我们要离开。”邓一川克制着自己,他不想主动惹事,对方如果一定要惹事,他也决计奉陪了。 “我要是不让呢?”彭帅狂妄地笑出了声,他真是没拿邓一川当回事。在他看来,邓一川不就一落水的狗,凭什么对他凶啊。 看着邓一川搂杨眺搂得那样亲,彭帅眼里的血都要出来了。 妈的,老子谋了多长时间都没谋到手,这小子居然这么快就整得火热了。 彭帅又瞅了一眼杨眺,今晚的杨眺身材真是火辣啊,脸蛋红扑扑的,就像燃着情,看得他越发血脉贲张,丢不下手。 “邓一川你可以走,但得把杨眺留下。”彭帅厚颜无耻地道。 “凭什么?”杨眺从邓一川身后探出头来,怒怒地问了一句。 “就凭你今晚这贱样,得陪我喝几杯。”彭帅哈哈笑着说。 这个“贱”字狠狠地刺激了邓一川。是的,以前他也觉得杨眺贱,贱到令他鄙视,贱到令他咬牙切齿。今晚则不同了,此时的杨眺不但不贱,反而有种温暖,在感动着他,鼓舞着他。 他想,如果今晚连杨眺都保护不了,那他就甭做什么男人了。 “你再说一遍。”他又继续着刚才的话。 “贱,怎么了,不贱怎么这么快就到你怀里了?” 话还未落地,邓一川猛地抡起拳头,照准彭帅那张脸就甩了过去。 彭帅重重地挨了一下。这一拳真是把他打懵了也打傻了。 “一川你?”杨眺也吓得喊出了声。 邓一川一不做二不休,趁着酒劲,结实地又来了第二下,并说:“第一拳是教会你,以后要学会做人。第二拳教你,要懂得尊重女人!” 彭帅哪想到邓一川会跟他动块的,捂着腮帮子往后退了几步说:“你敢打我,邓一川你敢打我?” 邓一川以为彭帅马上会反扑,都已做好了防范的准备。真没想到他是一个孬种。看来彭帅在馆里那种威风,不过是摆摆样子。这男人原来是个没有骨头的软蛋,遂不屑地哼了声。 “邓一川你敢打我,你他妈的敢打我,你等着!” 彭帅往后倒退几步,掏出电话,开始叫人了。 杨眺有些怕,一双手下意识地抓紧邓一川,嘴里说:“一川,他真会叫人来的,咱们快走。” “甭怕,今晚我倒要看看,他有多大能耐。” 这话突然就给杨眺吃了定心丸。杨眺心里不只是感动了,简直有热烈的炉火要燃起来。想想这么多年,哪个男人替她出过头撑过腰?她所遇到的男人,个个都是王八蛋,除了贪恋她的身子,在她身上撒野。她真有事时,一个个都躲得远远的。 尤其现在,那些曾经垂涎过贪恋她的男人,都视她为瘟疫。 没想今晚邓一川为她挺身而出! “一川”杨眺的嘴唇发起软来。其实她也是一个见不得好的人,别人一旦对她好,她马上就变得感动,就不知道该怎么感激人家。 此刻,杨眺的酒也差不多醒过来,看着彭帅打电话叫人,她想拉邓一川赶快走。但另一个心里,她又舍不得走。她真想看看,邓一川会怎样教训彭帅这个恶人。 杨眺对彭帅早就忍够了,平时所以敢怒不敢言,是因两个原因。这两个原因她还没来及跟邓一川说,也还在犹豫,到底要不要告诉邓一川? 一是彭帅是王华伟和王军的人。王华伟把彭帅弄到博物馆,表面是给伊浅秋当司机,其实是让彭帅监督伊浅秋。王华伟虽然知道伊浅秋跟田中和的关系,但对伊浅秋还是不放心。 据说,开始时王华伟他们对伊浅秋是很放心的,都拿她当自己人。但从博物馆被陈原派人查帐那时,王华伟就对伊浅秋起了疑心。尤其会计夏青河死亡那件事,更让王华伟觉得,有人在背叛他们。 田中和也是因为这个,突然把伊浅秋打进冷宫的。外界都说,田中和是因为了有了二号码头谢燕飞这个新欢,才抛弃伊浅秋的。杨眺他们却知道,不是那么回事,是夏青河跳楼那件事,引起了田中和的怀疑。 这些话,都是平日杨眺从彭帅还有田瞳他们私下议论时听到的。 二是彭帅这烂货毫无底线,早些年他是跟着熊百发儿子熊天龙的,是熊天龙手下的小跟班,后来不知怎么,被王军给看中,王军就通过他老子,将彭帅弄进了博物馆。 这男人就一个特点:烂。 啥烂事都能做得出来,啥事越没底线,他做起来越带劲。 杨眺想,王家父子所以能看上他,也就是因为这个烂吧。 “一川,他真叫来人了,怎么办?”杨眺一眼看见,一辆车子开过来,从车里跳下四c五个人来,都是那种一眼望过去便知道啥货的年轻人。光头,穿马甲,嘴里全都叼着烟。 邓一川心里一咯噔。嘴上说不怕,心里还是扑扑起来。毕竟打架这种事,他还从没遇过。此时再想走,已经来不及了。 彭帅一看他叫的人来了,立时就变得很有底气。收起电话,转头盯住邓一川。邓一川瞅了眼身后,发现门口立着一根铁杠子。心说,就是它了。今晚如果真有一场血仗,那就是他最好的武器。 彭帅眼露凶光,不可一世地朝邓一川这边走了两步,就在他伸手想将杨眺拽过去的一瞬,一只手突然扭住了他胳膊。 邓一川同时听到,有人扯着嗓子喊了他一声:“邓一川,原来你在这里!” 喊话的竟然是沈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8章 热闹成一团 小÷说c网 】,♂小÷说c网 】, 沈丹话到人到。 起开始,沈丹并没看清邓一川旁边是谁,只看见邓一川跟一个长相粗野的男人在动手,好像是打了起来。又一看,男人居然是博物馆司机彭帅,沈丹心想邓一川要吃亏了,彭帅啥人,吉东城有名的“中年死狗”,以前熊百发手下就已恶名昭著的“老混子”。后来死心塌地跟了王军,尽干些鸡零狗碎上不了台面的事。 沈丹紧忙冲张力勤说:“快去拦开,他怎么能跟这种人在一起。” 跑上前去一把扭住彭帅胳膊的,正是张力勤。 彭帅只觉得胳膊要断了,扭过头来就要骂,一见是警察张力勤,脸上慌忙就堆上笑:“是张队啊,你也跑来凑热闹了?” 张力勤松开彭帅胳膊,见刚才车上下来的那几个小子朝邓一川走来,就知不是好事。迎上去,指住带头的小胖子说:“大半夜的,想干什么?” 小胖子见是张力勤,知道这家伙是个狠角,下手不但狠重,抓到里面还往死里打。 小胖子以前带人在二号码头滋事,片儿警根本拿他没办法,知道他有后台,就算抓了,前脚进去后脚就有人把他保出来。可有次他在张力勤手里栽了。那晚上张力勤本来是办其他案,好像有个嫌犯逃了,他们就满世界撒网。张力勤刚从船上下来,走上码头,就见他跟李逹的手下打成一片。 几个值勤警站得远远的,看热闹一般指着他们,却没人敢走上来制止。 张力勤看不惯,几步走过来,也学刚才扭住彭帅胳膊那样扭住他。 那时候小胖子还不认识这个大个子警察,也不知道张力勤有拼命三朗这个雅号。一脚就朝张力勤裆下踢去。 这是小胖子的绝活,小胖子所以在江湖上有名,完全靠的就是他这螳螂腿。小时候他跟着爷爷练过,一双腿摔起来犹如两根棍,不但灵活,而且恶毒。常常是在别人意想不到的时候突然一腿使过去,而且照准裆部。轻者立马会哎哟呻唤倒下,双手捂裆,汗流如注。 重者,你就进医院吧,弄不好这辈子还会残疾,男人那点事都办不成。 小胖子那天使的就是螳螂腿,他以为这招张力勤躲不过去。哪知人家见他腿起,立马扭转他胳膊一个秒转。那可是真正的秒转啊,身手不敏捷手上劲儿不大者根本就转不了。 可张力勤一双大手如同铁钳,这家伙手劲真大啊,小胖子直觉得胳膊快要被扭断了。就这,为躲他那一脚,张力勤竟然像耍陀螺一样将他活生生提悬转了一圈。这样他飞起的那一狠脚就踹在了张力勤后面的空气里,一点杀伤力都没了。 可是他的胳膊却惨了。小胖子分明听到空气里传来格吧格吧的声音,那是他胳膊断裂的声音。 那次他在医院里躺了一个半月,出来后以为没事了,谁知张力勤等着他。当时张力勤就说,拧断他胳膊,先给他治病,然后亲手送他送进看守所。 “是是张队啊,大晚上的,您还来值勤?” 小胖子满脸是笑,从口袋里掏出烟,双手给张力勤敬。 “还想断一次胳膊是不?”张力勤没接烟,扫一眼他后面那些喽罗。 “哪敢,哪敢,我们是来喝酒的,喝酒的。”小胖子边说边给使眼色。彭帅一见小胖子软成这样,就知道今晚报仇没望了。一边搓着胳膊一边冲邓一川说:“行啊,都知道喊警察来护你了,等着。” “你说什么?”张力勤忽地转过脸来。 彭帅吓得脸都变了色。 甭看他平日狠,装的。彭帅所以跟着这帮人混,一是坏,脑子里经常有别人想不出的坏点子,有些堪称坏到极致。二是腿脚勤快,哈巴狗儿一样,别人指到哪,他能咬到哪。论狠,他还差得远。 “都给我回去,今晚这酒都别喝了。”张力勤制止了事态,冲小胖子说。 “听张队的,一定听张队的,我们这就回。”小胖子说着,朝几个小喽啰一挥手,散了。 “好啊邓一川,到处找不到你,竟然跑到酒吧喝酒了。”沈丹这才气乎乎说。话没说完,突然看见杨眺双手挽着邓一川胳膊,小脸儿酡红,就知道邓一川这半晚上的是跟谁在一起了。 “邓一川你不要脸!”沈丹扑过去,不容分说就撞了邓一川一头。邓一川一个趔趄,险些被她一头撞倒。 杨眺看不惯,边扶邓一川边说:“沈丹你干嘛啊,有话不能好好说?” “跟你说个头!”沈丹吼着,一把推开杨眺搀着邓一川的双手。“脏!”她骂了一句,又道,“要点脸行不,卖骚卖到这地方了。” “沈丹你乱说什么!”张力勤听不下去了,连忙制止。 沈丹哪顾得上这些。这个晚上,她找邓一川都找疯了,打电话先是不接,后来连续提示不在服务区。她把能找的人电话都打了过来。后来实在没有办法,这才想起张力勤。正好张力勤也已加完班,沈丹说邓一川失踪了,张力勤说别开玩笑,怎么会失踪呢? 沈丹说我找了他五个小时,到现在连个影子都没找到。 张力勤不信,试着给邓一川打电话,果真打不通。这才有点担心地跟沈丹四处找起来。他们本来是不到酒吧一条街来的,但中间遇到了文联一哥们,他告诉沈丹,邓一川在酒吧喝酒呢。 沈丹以为邓一川是跟文联那帮人喝,所以路上她还没怎么生气。这阵一看,竟然是跟杨眺。 “邓一川,你”沈丹用手指着邓一川,却骂不出话来。她真想不出该用什么样的方式来发泄这晚心头的怒火。指了一阵,突然指向杨眺:“行啊杨眺,知道挪窝了,知道找嫩的了,你诱惑力真不小。” 这话就有点过分了。别人听不懂,杨眺难道还听不懂? 什么挪窝,不就是说她在王华伟那边不得势了,又跑来找邓一川?找嫩的就更明显,杨眺是比邓一川大一点,但杨眺从来没觉得自己老啊。 再说了,沈丹也是女人,难道她不知道女人最怕别人揭这个? “沈丹你嘴巴干净点,还轮不到你来指责谁。” “干净,你这样的人居然也知道干净。邓一川,马上开房间,给我洗澡去!” “沈丹!”邓一川不能不站出来了,两个女人吵成这样,让路人还以为是为他争风吃醋呢。弄不好,还会想成原配抓小三的奸。 “邓一川你真恶心,饥渴了是不,受不了是不,受不了你说啊,世界上女人没死绝,花多少钱我沈丹都给你找,但就不兴你碰这样肮脏的女人!” 沈丹早就对杨眺充满着鄙视一方面是她从不觉得杨眺好看。文联的时候,常听一帮男人背底里夸杨眺,说杨眺长的好看,身材尤其性感。沈丹就骂这些男人瞎了眼睛。 杨眺真的好看吗?沈丹对女人有自己独立的审美的,向来认为,女人好不好看,关键不在长相,更不在身材够不够暴露,如果那样,她沈丹就天天穿低胸装,保证惊瞎男人们的猪眼。 女人的美,要么天生丽质,干净剔透,不染任何杂质。可这样的女人太长,尤其这样一个欲流滚滚的恶俗世界,想养出一位清新脱俗,如空谷幽灵的女人,不可能。 要么,就靠后天的修炼,靠气质。腹有诗书气自华,沈丹最欣赏的诗句莫过于这句。 女人是用知识武装起来的,女人的颜不是来自于化妆,不是浓妆重抹,而是内心的厚实。只有灵魂经过洗练了的女人,才配得上谈漂亮。 沈丹眼里,杨眺这样的女人,就是头猪,一个毫无素养的婊子。她觉得但凡跟王华伟那样的男人睡觉的,就是猪。不论他给你多少好处。 沈丹宁肯邓一川跟伊浅秋搞在一起,也不愿邓一川会饥不择食地选择杨眺。 这是自取其辱啊。 可邓一川居然跟这样的女人进酒吧,还如此亲热地搂着胳膊。 “哟,真是乌鸦站在煤堆上,沈丹你有多干净,还不照样为了一套房,跟人家睡。” 杨眺这天也是太得意了,大约刚才邓一川在彭帅面前护着她,让她有了一种内心上的优势,竟然不加思考就把沈丹的一个痛点戳中了。 这下麻烦大了。 沈丹这女人,一向是我行我素惯了,她对眼的,怎么说她都不生气。不对眼的,哪怕多看她一眼,她都要炸。 杨眺吓得乖乖溜走,她还说不定不放过邓一川呢。杨眺居然跟她顶嘴,居然,居然把她最不耻的一件丑事给捅了出来。 沈丹的确陪别人睡过,而且确实用陪睡换来一套房子! 要说这套房子跟邓一川还有点关系。 沈丹刚出名那会,为了筹措画展,需要拉一些赞助,就找邓一川帮忙。邓一川给她介绍了鑫隆地产的老板钟兴隆,一个典型的暴发户。 赞助是拉来了,但钟兴隆非要沈丹陪睡。换别人肯定要遭骂,说不定还要拿颜料来泼,奇怪的是沈丹居然答应了。 沈丹这女人,你压根不能按正常人去理想。很多时候,她做事的原则还有对事情的态度令人瞠目结舌。不然,她在吉东的名气也不会这么大。 都说,沈丹的名气并不来自她的画,一半,来自她的父母还有那个宝贝爷爷。另一半,就来自她文化人的张扬,放浪不羁。 跟姓钟的睡完之后她就说,再拿一套房来,不拿就把钟兴隆裸露着的丑陋身子还有他在床上的各种丑态挂得满大街都是。 原来跟钟兴隆行过美事之后,钟兴隆倒头死睡过去,沈丹竟提起画笔,以钟兴隆为模特,画了几张裸画。再加上行好事时,沈丹的摄像机是打开的,这个钟兴隆绝对没想到。 钟兴隆只好就范,又给了她一套房。 现在这套房还在。沈丹曾将它改造成一个非常有特色的地方,美其名叫“狗洞”。专门供前来吉东的背包客尤其是爱好摄影和绘画的“摄友”们落脚,里面全是免费。平常有几个志愿者管理。因为临江,沈丹又在门口挂了两个灯笼,夜行者远远就能看见。 以前那里非常热闹,网络上更是有名,常有背包客或是搞艺术的慕名而来,还将这里称作他们的旅途之家c温馨客栈。后来让公安关了,说里面有污七八糟的东西。 “狗洞”虽然关了,房子却还在沈丹手里。 邓一川刚出来,没地方住。沈丹不止一次说:“到狗洞去住吧,我找人把它收拾干净,尽量给你弄温馨点。” 后来她真让人重新将房子粉刷一番,还买了家具。可邓一川就是不去住。 为这,两人还狠狠地吵过几次。是在沈丹知道邓一川从已从水岸花园中搬出来,到棚户区租了一套房后。沈丹骂邓一川是嫌弃她,认定是因那房子是她睡来的,才不去住。 邓一川说不是。反复解释他就是不想连累任何人,自己的难关自己闯。沈丹臭骂他:“闯个毛线!”一怒之下将钥匙扔进了湖中。 到现在,重新装修过的那房,都没进去过人。 关于这套房,以及沈丹陪钟兴隆睡觉这件非常意外的事,外人听了肯定觉得脏,但沈丹从不这样想,也不向任何人解释。她做事向来遵从自己的心愿,自己认为值得做或乐意做的,就做了,既不后悔也不学祥林嫂那样唠叨。自己不乐意不想做的,刀架在脖子上也不肯。 但有一点,不容别人评价。更不容别人带着嘲讽的口吻挖苦她讥讽她。 她可以挖苦别人,恶毒地嘲笑别人,但别人说她两句三句,她就受不了。 这便是沈丹活着的特权。 杨眺还在得意,以为还击得沈丹无嘴可辨。谁知刚迈过头,沈丹尖利的手指就冲她抠过来了。杨眺顿觉得脸上一阵猛疼,妈呀一声,拿手里坤包去护脸。可是晚了,她的嘴角露出了一道血口子。 “我撕烂你这张臭嘴!” 沈丹恶毒的声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9章 差点收不了场 小÷说c网 】,♂小÷说c网 】, 沈丹这晚的确是过分了。 她将杨眺嘴角一块皮都撕下来了。若不是邓一川眼疾手快,怕是这晚,她就能给杨眺毁掉容。 两人差点闹到派出所去。警察是来了,杨眺打的“110”,一见张力勤在场,两个警察也不好说啥,将沈丹叫在一边,严厉批评起来。 一见警察,沈丹就乖起来。她跟警察说,她跟杨眺是朋友,两个本来开玩笑,可杨眺喝了酒,说了她不爱听的话。她本是吓唬一下杨眺,没想失手了。 “这样啊。”办案的男警察认得沈丹,也知道沈丹在吉东整出的那个名堂。就劝沈丹以后别太任性,让沈丹跟杨眺道个歉。 “道歉就不必要了吧,警察同志,你说我俩平时那么好的关系,就因这点小事,就把你二位大半夜的麻烦来,实在不好意思啊。我保证以后不再犯,二位警察小弟就请回吧。” 邓一川拉着杨眺在另一边做工作,好说歹说,才将杨眺的火平息下去。不过杨眺坚持要沈丹当着警察面给她道歉,并负责她治疗的医药费。 邓一川知道沈丹脾气,这个歉沈丹肯定是不道的。沈丹啥人啊,能给杨眺道歉?逼急了,还不知她又扑过来闹出什么事呢。 “杨主任你就给我一次面子吧,沈丹她野惯了,今天这事,全怪我。这样吧,明天我就陪你去医院,医药费我来出,营养费啥的,也都由我出。道歉这事嘛,我看就省了,免得再闹出啥动静来,我们今晚可就都成红人了。” 杨眺心里气着,你出,凭啥让你出,明显是护着姓沈的吧,哼!可邓一川最后一句话,她还是听进去了。今晚这事已经惊动警察,若要再碰上个好事的,添点油加点醋,还不知传播成啥呢。说她和沈丹公开抢邓一川,或者直接就传播成沈丹带人来抓她跟邓一川的奸,那她这脸,可真就没地儿放了。 心里虽然不服气,嘴上还是饶过了沈丹。 “行,邓秘书,我也就全看你的面子,若不是你邓秘书,我是绝对不会饶过她的。” 这边压下去,那边有警察谈话。邓一川心里算是踏实了些。 这中间,张力勤走过来,贴着他耳朵,压低声音说:“跟她说完了没,说完了借一步跟你说件事。” 邓一川本来就惊讶,张力勤怎么跟沈丹在一起,这阵听张力勤说话有几分神秘,心里就更加不安。又安慰几句杨眺,跟着张力勤往人少的地方去了。 “怎么回事?”张力勤问。 “什么怎么回事?” “电话呀,沈丹打了你半晚上,我也打了,就是打不通。” 邓一川将信将疑地掏出手机,一看,糟糕,手机什么时候没电了,处在关闭状态。 “停电停的真是时候啊。”张力勤阴阳怪气道了一声。 “有什么急事吗?”邓一川也不敢斗嘴了,沈丹今晚的表现已经让他知道,她有十万火急的事。 “事情很急,这地儿不能说,人太多,先把你那位送上车,我们找个地方单独说。 邓一川嗯了一句,忽又觉张力勤这话有点歪:“怎么说话呢,力勤你也这么想,啥叫我那位?” 张力勤没争,怪怪地瞪他一眼:“快去吧,事情真的很急。” 杨眺执意要让邓一川送,说她这样一张脸,怎么回去?邓一川好说歹说,才把她哄到车上,又掏出一把零票给了司机,算是提前付了车费。杨眺心里还是有些不满,其实她是嫉妒沈丹。邓一川不送她去,肯定是担心沈丹会吃更大的醋。 车子走了,两个警察也走了。张力勤跟沈丹走过来,沈丹这个时候还没忘气上一句邓一川。 “猪眼光,那么烂的女人你都要。” “行了,都少说两句,快找地方说正事。”张力勤打个圆场。 三个人来到沈丹家,这个时候去外面,实在不方便,再说他们要说的事,也真不方便在外面谈。 沈丹表情仍不见好,说话仍有点耿耿于怀。但也知道烧水沏茶。她这人其实就这脾气,炸得快好得也快,此时说点气话,无非是找找心理平衡。 女人嘛,永远要在话头上占上风。 张力勤却一点开玩笑的兴头也没了。见沈丹在厨房里磨蹭着不过来,就问:“沈丹,是你告诉大秘书呢还是我来说?” 沈丹一边弄得水杯吧吧响,一边甩过话来:“你是警察,你告诉他吧,让他听听,这一晚上他玩消失应不应该。” 张力勤坐下,面色沉重道:“一川,沈丹找到那人了。” “啥人?”邓一川不明白地问。 “还能啥人,你不会忘掉那辆大卡车吧,就是上次你和沈丹去蓓蕾中学找林潇苏,回来时差点把你和沈丹逼进江里的那位。” “什么?”邓一川差点跳起来。 他怎么能忘掉!沿江公路那场惊魂,是他这一生遇到的最恐怖的一次。之后,他们通过各种关系去找肇事者,后来查到卡车是本市一家叫宏伟驾校的教练车,可宏伟驾校说,那辆教练车他们早就卖了,驾校方面也确实拿出卖车的手续。但关于新车主,能查到的信息却极其有限。 加上他们又提供不出交通肇事的证据,甚至无法报案,这事也只能叫停。 “快说,他是谁?”邓一川有些发急。 “屠新刚,就是今晚跟你酒吧喝酒的杨眺的丈夫。” “什么?” “这下知道沈丹为什么发那大的火了吧?”张力勤的脸依然阴郁着,说实话,这个消息也震住了他。 “不可能!”邓一川突然叫了一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为什么不可能?”张力勤有点生气。如果不是看在邓一川过去的身份上,他可能就发火了。杨眺男人害他们,他却跟杨眺大半夜的进酒吧,还那么亲密。 这段时间,张力勤过的也很不爽,本来以为成立了专案组,他也被抽了进去,就可以大显身手,查清许多疑点。 事实远不是这样。 一开始还行,不管是他,还是新提拔的副局长范鑫生,个个摩拳擦掌,以为大干一场的机会来了。那段日子,他们也确实查出了一些问题,一是围绕二号码头的建设还有二号码头的涉黑。二是博物馆会计夏青河的死。 因为他们知道,吉东的问题看似布满遍地,但突出性的,就集中在几处。一是涉黑,有足够的证据表明,常务副市长王华伟的儿子王军和熊百发儿子熊天龙c女儿熊天凤,常年结党营私,苦心经营,已成为吉东最大的黑社会。而吉东所有利益的输出,都少不了这个涉黑组织参与。 查清查实这个涉黑组织,等于就把吉东的病灶找到了。只要把这病灶打开,所有的肮脏就都呈现出来。 单是一个二号码头,出了多少事啊。那些混混们貌似抢的是二号码头强收保护费的权力,实则不然。他们每个人后面,都有一股势力支撑。说白了,他们要抢的,是二号码头的经营权垄断权。 自从谢燕飞被意外地提拔,担任二号码头管委会主任后,二号码头就怪事不断。 跟邓一川一起关在看完所五号监室的李逹,当初是以打架斗殴,寻衅滋事抓进去的,但通过张力勤们的调查,发现李逹身上,牵着一个命案。这命案如果再深挖下去,就更让人震惊。 在吉东,有人专门利用未成年少女搞利益输出。蓓蕾中学是这样,二号码头也是这样。 犯罪团伙将目光盯向那些未成年少女,用各种非常手段,或利诱,或胁迫,最终就是将这些未成年少女控制起来,提供给需要的人。进而为他们换得各种利益。 张力勤已经查到,当初迫使李逹动手的,不是两个团伙在争霸,而是李逹为营救一个少女。 到目前为止,这个涉事少女还没找到,只查到她叫苏不烦,十六周岁,事发前她在二号码头帮父亲摆摊,被几个小流氓盯上。那天晚上,几个小流氓想强行绑架她,正好被李逹撞到。李逹为救少女,才跟小流氓们火拼。最终小流氓们没事,李逹却被关了进去。 张力勤还查出,当天晚上,带着小流氓们去抢苏不烦的,竟是邓一川发小卢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00章 节外生枝 小÷说c网 】,♂小÷说c网 】, 夏青河案同样。 专案组成立后,先是明确了几个方向,重点划定了几个有争议的案件。其中一个,就是博物馆扩建领导小组成员c会计夏青河的死。 夏青河怎么死的,到现在众说纷纭。当时警方给出的结论是,夏青河涉嫌,并被人暗中录了像。夏青河一来害怕事情暴露,无脸见人,尤其无脸见自己的妻子和女儿,心理失控,从楼上跳了下去。二呢,当时有关方面查到,博物馆有小金库,小金库私藏的现金数目大到惊人。陈原派人入驻博物馆,开始查帐后,夏青河一直惶惶不安,生怕小金库的事败露。 但是范鑫生和张力勤都知道,这些说法都不可靠,至少,不是事情的全部真相。 尤其范鑫生,当年他是被陈原点名派驻博物馆的,博物馆藏着什么猫腻,小金库的资金来自何处,又有谁具体掌控,应该说他比谁都清楚。 陈原当时为什么要盯着博物馆,为什么要先从博物馆查起,也是很有讲究的。 现在看来,陈原绝不是因为伊浅秋被提拔了起来,更不是因为伊浅秋跟田中和有那样一层关系。不,不是。 所有的人都被这个蒙骗了,包括当时的范鑫生还有市里很多人,甚至苏芩她们。都以为伊浅秋靠身体上位后,成了田中和身边红人,自然也就成了他们捞取好处最可靠的不是。 独独陈原,发现不是这样。伊浅秋不过是田中和安插在那边的一个眼线,一个工具。博物馆真正意义上的操控者,根本不是伊浅秋,而是田中和自己。 伊浅秋完全被利用,怕是她自己,都没想到这一层。 陈原派驻审计调查组去查博物馆,一是冲着博物馆混乱的账目,和不断追回的资金。二是冲着文物。 博物馆丢失的文物,才是陈原真正的目的。 而这一切,背后有一个人,就是跟博物馆一度合作紧密的文物商吴南宏。田中和老婆吴南平的弟弟! 上次调查中就发现,博物馆藏文物的丢失,或者是被盗,并不是在伊浅秋手上发生的,而是上一任馆长孙学儒任期内的事。 小金库也不是伊浅秋建立起来的,同样来自于前馆长孙学儒。 可笑的是,孙学儒胆子太小。小金库的钱来自两个渠道,一是文物倒卖“赚”来的。二是孙学儒在任时,博物馆内部成立过一个地下机构,专门给文物贩子制作假文物。 孙学儒没敢花这笔钱,一文未动地将这些钱放在了小金库里。掌管小金库的,就是会计夏青河。 博物馆为什么要扩建,一是因为上面有这个政策,正好让吉东抓住了机会。更重要的,也是不为外人所知的,就是借扩建隐藏或洗白孙学儒这一任上这些不法之事。 所以说,将伊浅秋调进博物馆,其实是帮着个别人洗白,帮着将前任手上这些违法乱纪的事掩盖掉。 更加让人想不到的,伊浅秋到任后,并不知道博物馆还有小金库,更不清楚库里还藏有那么多现金。这些现金居然在她上任后,又被人分期分批以各种名义转走! 这中间,浑水摸鱼拿到不少好处的,竟然就有王华伟秘书田瞳。 上次也正是查到这,上面突然叫停。紧接着夏青河出事,调查组逼迫退出。 这段时间,范鑫生和张力勤都有一种感觉,陈原出事,很可能不是因项目,也不是因为那些大地产商,比如曾国富或者是三江地产的江上敏,真正的原因,怕就是博物馆。 陈原触碰到了一个不该触碰的禁区! 或者说,他捅到了一个非常隐秘也非常可怕的“禁区”。 这年头,如果某个官员只涉及到项目贪腐,只涉及到吃拿卡要,只涉及到索贿受贿,哪怕是以权谋私,或许还有“洗脱”的可能。但是涉及到文物这样敏感的事,那可就 范鑫生和张力勤发誓,这次一定要将中途叫停的博物馆案查个水落石出。而查博物馆案,最好的入口不是查项目追加,不是查工程,恰恰是从夏青河死亡一案入手。 但是遗憾的是,跟上次一样,就在他们重新将夏青河一案的卷宗调出来,巡着卷宗找到当时办案的诸多疑点时,风向突然又发生变化。 对这次风向的突变,张力勤真是无语极了。 不知是他职务太低,获得信息的渠道有限,还是他洞察世态把握走向的能力太弱,总之,这次变故不仅来得突兀而且更加暴风雨。 到现在,张力勤们的侦查不仅全部被叫停,怕是专案组,也会马上解散。 整个一看不懂啊。 张力勤深深地叹出口气。 前天晚上,新提拔的副局长的范鑫生还跟他说,他很可能要被调走了,离开吉东,去另一个市担任公安局副局长。当时张力勤还非常诧异地说:“你走了,这边咋办?” 范鑫生无奈地冲他笑笑,告诉他一个恐怖的事实。 吉东的班子可能要大换血,不只是公安局,就连纪委苏芩副书记,也可能要离开吉东,被安排到省里一个非常赋闲的单位去养老。 “风向不对啊力勤,怎么感觉最近又刮起了阴风,而且很大。”范鑫生忧心忡忡道。 阴风两个字,狠狠地攫住了张力勤的心。 纵是在这样一个背景下,张力勤也没消减掉自己的斗志。他跟范鑫生不同,范鑫生是领导阶层,看问题更爱从领导角度去想。他不,他就一警察,办案是他的天职。 他始终坚信一个真理,恶是藏不住的。警察的职责,就是将那些深藏着的恶扒出来,坚定地给予惩处。 所以当沈丹告诉他,意外地查到恶意制造车祸的卡车司机时,他的劲头一下就又来了。 如果不是考虑到屠新刚身份特殊,怕是他已经在抓捕的路上。 听完张力勤的话,邓一川也呆了。他是想到了有人报复,但没想到报复者会是杨眺老公。这怎么可能!这让他好长一会,都缓不过神经来。 “刺痛你了是不,把你一场美梦给搅碎了是不?”沈丹火上浇油道。 邓一川厌恶地瞪了一眼沈丹,没跟她争。这种时候如果为这些不值争论的事争论,那他就不是邓一川了。 “力勤你觉得,屠新刚背后是谁?” 张力勤道:“这个还说不定,吉东的黑势力非常复杂,单是二号码头,就好几股呢。按说屠新刚是不可能跟王军他们搅一起的,毕竟他老婆是杨眺,他跟王家父子有仇。他被踢出交警队,也是王军一手干的。屠新刚为王军和熊家父子卖命的可能性不大。” “这可说不定,所谓此一时彼一时也,他老婆被人睡了是事实,但这个世界上,也不排除拿绿帽子换取利益的人,你们别把姓屠的想太好了。”沈丹接话道。 “就算他想拿这个事换利益,可王家父子不给他啊,就他一个屠新刚,能敲诈得了王家父子?”张力勤仍然想不明白地说。 “不是敲诈,是投靠。”沈丹道。 “你是说屠新刚情愿给王军当马仔,这怎么可能,夺妻之恨啊。”邓一川觉得沈丹纯属瞎说。 “别拿你那套衡量别人,他要是有你这境界,就不是今天这样了。还有一件事没告诉你们,屠新刚在外面有女人,而且有一个两岁多的孩子。他得生活,得养家糊口。” “什么?” 邓一川和张力勤同时惊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01章 一石激起千层浪 小÷说c网 】,♂小÷说c网 】, 屠新刚居然真的外面有女人! 这不是沈丹告诉邓一川的,而是杨眺亲口说出的。 那晚之后,邓一川似乎觉得没法再见杨眺。可第二天上午,大约十点半钟的样子,杨眺敲开了邓一川办公室门。 邓一川有点怵,以为杨眺是来找他算帐的,赤白着脸不敢先说话。 “干嘛那样看着我,不认识?”杨眺摘下口罩,冲邓一川笑了一下。 邓一川发现,昨天晚上被沈丹抓破的嘴角,还是一片狰狞,杨眺涂了红药水,越发让嘴巴那一块看上去恐怖。 “我我,对不起啊昨晚。”邓一川想道歉,话噎在嘴里又吐不出。 “不关你事,怪我,不知道她那么看重你。”杨眺说着话,在邓一川对面坐下。 邓一川一听杨眺又把事情想歪了,想解释,但办公室里说这些,似乎不大合适,只是简单说了句:“我跟她只是同事,而且是以前的。当然,她对我帮助很大。” “知道。”杨眺的话很简单。 邓一川却觉得简单并不是件好事。尴尬了一会,他把话题转开:“要不要去医院看看,我可以陪你去。” “真的能陪我去?”杨眺忽然仰起脸来。 邓一川又被杨眺眼神吓住:“当然,毕竟这伤是因为我,再说你这么爱美,万一留下疤呢,那可真就是暴殄天物了?” “那我就告她毁容。”杨眺胸脯一挺,很当回事地说。 “别,别,有话好好说,大家都是朋友,互相伤害不大好吧?”邓一川紧张得说话都不那么流畅了。 “你怕了?” “怕了,这世界已经够乱的了,为没意义的事闹来闹去,不但伤和气,而且太浪费精力。” 邓一川这句倒是实话,他不是一个好事的人。以前当秘书,他最怕也最烦的,就是一堆秘书有事没事凑在一起,要么喝得酩酊大醉,要么吹牛吹到死。后来他索性不去那种场合了。为这,田瞳还有田中和秘书李向东不知说了邓一川多少坏话。一度时期,他两个还想在秘书中将邓一川完全孤立起来呢。 “想不到邓大秘书也有怕的啊。”杨眺忽然咯咯笑起来。这一笑,邓一川轻松下来,知道杨眺并没太生他的气,于是又关心了一句,问杨眺到底要不要紧? 杨眺这才说了实话,一大早她去过医院了。医生以为是夫妻吵架,被丈夫抓的。还帮她骂了一顿丈夫,说天下哪有这种男人。 “估计不会留下疤的,这大夫治疗这种抓痕很有经验,我也是朋友推荐去的。” “哦,那就好,要是留下疤,我就成千古罪人了。”一听真没事,邓一川说话也就随意起来。随后他又道:“等忙过这阵子,我让沈丹跟你道歉,昨晚的确是她不对。” 一听让沈丹道歉,杨眺连作惊吓状:“别,别,这姑奶奶我招惹不起,人家在吉东是个人物,这次就当吃哑巴亏了。不过这亏是为邓大秘书吃,我愿意。” 杨眺说着话,眼神荡了一下。 这一眼荡的,邓一川也有点惊鸿。 不过杨眺很快就进入正经,将登子往前挪了挪,压低声音道:“今晚我还想单独请你,不过你放心,这是最后一次,也绝不会让沈丹撞上。” “请我?”邓一川闪出一脸的警惕。 “邓秘书甭多想,我杨眺以前有过不自重,但自从认清男人后,我也不再犯傻了。今晚是有更加重要的事情想跟邓秘书谈。” “这样啊?”邓一川反应有些慢,不过最终他还是应了下来。 到了下午六点,快要下班了,邓一川还没接到杨眺电话,短信也没。以为杨眺把上午说的话忘了。心想忘了也好,不管怎么,跟杨眺还是不能走得太近。昨晚这事已经给他敲了警钟。 正怔想着,伊浅秋推门进来了,没敲门,直接推门而进。 邓一川忙说:“馆长啊,还没下班?” “想什么呢,感觉你有些走神。”伊浅秋一边说,一边朝桌上厚厚的一堆资料看了看。验收在即,邓一川工作的进度,关乎到博物馆整体工作的进度。伊浅秋刚从老夫子办公室下来,老夫子的态度依然让她心冷。她知道,在馆里依靠老夫子,已是不可能了。吉文斗现在除了盼着她栽跟斗,或者被调走,似乎跟她多连一句话都不讲。 不讲就不讲吧。有些人永远跟你成不了朋友,有些人看似是对手,但只要你不给他机会,他连作对手的机会都没。 伊浅秋想不通跟老夫子算哪种关系,但对老夫子的失望,是无法改写了。 “没事,我就随便过来看看。”伊浅秋说是随便,却将半个屁股放在了上午杨眺坐过的那把凳子上。 不知怎么的,邓一川心里就咯噔了一声。 楼道里已经响起人们下班的脚步声。邓一川听见宋希民几个嘻嘻哈哈的声音。宋希民前两天找过他,稀奇古怪地给了他一句:“识时务者为俊杰啊,邓秘书就是邓秘书,什么时候都能找到方向。不像我等,一生糊里糊涂的,从不知道把自己交给谁。” 这话听上去像是赞扬,实则含满了挖苦。意思是,他现在卖身求荣,又成伊浅秋的红人了。 “馆长是问验收材料的事吧,我还正想着最近找机会向您汇报呢。”也不知为什么,邓一川说话的态度,突然又变得谦恭起来。 伊浅秋笑笑:“我来不是为了工作,工作的事哪天谈都行,也相信一川你能干好。我就是过来提醒你一句,一川,咱都安静点好不,现在是咱俩惹不起事的时候。” 安静? 邓一川顿时明白,昨晚的事,没瞒过伊浅秋,她啥都知道了。 说不定有人添油加醋,在她面前不知铺垫成啥程度。 换以前,邓一川可能就要怒,就要澄清。但此刻,看着脸上无比庄重的伊浅秋,邓一川意识到自己错了。不管怎么,事情都因他而起,伊浅秋说的对,现在这节骨眼,不是他惹事的时候。 “放心吧馆长,以后这种事绝不会发生。” 伊浅秋也没再多说话,又看了一眼邓一川,这一眼看的非常特别,看得邓一川竟有些不知所措。就在邓一川企图问点什么时,伊浅秋起身离开了。 她想说什么啊?邓一川心里布满了疑惑。他分明觉得,伊浅秋今天找他,是有重要事情要说的,可她为什么不说又走了,难道,就因为昨夜他跟杨眺在酒吧惹了事? 正怔想着,手机蜂鸣了一声,是杨眺发来的短信,告诉他晚饭订的酒店及包厢。 还去吗? 邓一川不得不考虑。 就在这时,手里电话又叫响。邓一川以为是杨眺打过来的,不想接,但手机顽固地响着。抬起手腕一看,天呀,是方亚打来的。 “是方秘书啊,还没下班?”邓一川马上摆出小心翼翼的架势。 “一川你怎么回事,打半天不接?”方亚听上去有点急。 “刚才出去了,手机在办公室。”邓一川撒了谎。 方亚也顾不上听他解释,紧着又道:“一川你马上到这边来,苏书记正发火呢。” 苏书记找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02章 火从何来? 小÷说c网 】,♂小÷说c网 】, 邓一川再也顾不上跟杨眺的饭局了,接完方亚电话,马上就往市委这边赶。 到了楼上,方亚等在办公室。看见他,方亚好像也显得不高兴,一张脸端着。邓一川忙问:“方秘书,书记找我什么事?” “好事。”方亚没好气地丢过来一句,然后就又不说话了。 邓一川就想,什么事惹得她们都对他态度这样生冷呢,难道还是杨眺? 邓一川判断得没错,苏芩找他,还真就是因为杨眺。 邓一川跟着方亚进去后,苏芩这边刚走了人。从苏芩脸上判断,她是刚发过火的。刚才在方亚办公室,邓一川没看清走掉的是谁,当然也不敢问。站在那里,毕恭毕敬的样子,等苏芩说话。 苏芩没急着说,而是将前面来人喝过的茶杯收捡起来,投进了垃圾筒。方亚想替她做,被苏芩挡回去了:“这阵再没其他事,小方你可以回家了,我跟邓秘书有几句话,要单独聊聊。” 一听苏芩说话的语气还有腔调,邓一川就想,今天没好果子吃。 方亚当然也知道,今天的邓一川,就是来找骂的。出门的时候,用怪怪的眼神瞅一眼邓一川。 邓一川熟悉那眼神,那是秘书间经常用来交流的眼神。一个挨过批,要走了,看着下一个进来的,就用这种眼神提醒,小心啊,老板吃了枪子呢。 老板经常吃枪子。所以他们这些当秘书的,挨训挨批就是家常事。 但现在邓一川不是秘书身份了,对方亚这个眼神,就有些胆战。 “行啊,一川,长本事了。”邓一川还未从方亚那眼神中抽回神,就听苏芩道。 “苏书记,我”邓一川低下头,装出一副任打任骂的样子。 “你什么你,跟你提过多少次了,要管住自己,要永远知道自己的身份,知道你是做什么的,可你呢?” 这训挨得劈头劈脸,而且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是不是不当秘书就可以为所欲为了,是不是觉得到了博物馆那种地方,就不受纪律约束不受各种管束了,啊?”苏芩一改往日对他和蔼有加的样子,就像炮筒子,噼里啪啦就训将起来。 邓一川心里直喊冤,他啥时有这样的想法,哪一刻又放松了对自己的约束?再说了,这样训他,倒是说明白啊,到底他哪里犯错了? 可苏芩楞是不往明白里讲,就这样左一个是不是右一个是不是,连着质问了邓一川多句。 邓一川心想,发吧发吧,火发够你总要说个所以然吧。依然没。苏芩训了邓一川足足有十分钟,好似已对邓一川彻底绝望一样。训到中间,桌上坐机响了,苏芩抓起,那边好像是办公室主任晋平原。苏芩说了声是老晋啊,然后就捂住话筒,扭过头跟邓一川说:“我这阵有事,你先回去吧,等哪天你把问题想清楚了再来找我。” 邓一川不想走,他心里委屈,这算什么事儿。快下班的人,叫来就是为了一顿批,可也得说清批的理由嘛。 可苏芩又冲他“嗯”了一声,手指指电话,邓一川就清楚,不走不行了,人家有私密事要谈,只好怀着满腹的不解还有委屈,往外走。 出了门,见方亚办公室门开着,邓一川本想去问问方亚,苏书记发火的理由到底是什么,又一想刚才方亚见他时的态度,哼,不问了。 于是就步子迈过,很快走到了楼梯口。 没想方亚追出来,这时候办公楼里人已很少,方亚几步迈他跟前,带着很大的情绪说:“就这么回去?” 邓一川也没好气地说:“不这么回去还等着领赏?” “哟,脾气还不小啊,是不是觉得冤,觉得冤就别干。” “我干什么了?”邓一川猛就抬高了声音。 这时候楼梯上下来了人,不幸得很,是邓一川最怕见的市长许怀远秘书史晓光。 史晓光是来市委这边拿材料的,没想能在这碰到邓一川,脸上表情有些激动,主动打起了招呼:“邓秘书啊,啥风把你给吹来了?” “野风!”邓一川把对苏芩和方亚的火气撒到了史晓光身上。 史晓光不明就里,以为邓一川跟方亚闹气了,就道:“方亚你把我们大秘书怎么了,可不兴欺负他。” “我敢欺负他,借我十二个胆也不敢。人家是动作太猛,把腰闪了。” 这什么话! 邓一川气得简直要搧方亚耳光了,领导批评他倒也罢了,方亚也火上浇油,还让不让人活了? 邓一川气鼓鼓地下了楼 史晓光似乎听出些名堂来,紧追几步撇开了方亚。快要出楼门时,史晓光说:“是不是挨苏书记批了?” 邓一川点点头,脸上仍然是很无辜的样子。 “她刚挨了一号的批,你就理解点吧。一号把我老板也训了,最近他好像不对劲,火气大得很。” “是吗?”邓一川步子慢下来。两人并了肩。 “昨天还骂华伟市长的娘呢,据说情形像是打架。” “不会吧,他俩?”邓一川非常诧愕。 史晓光声音压得更低,生怕楼里有其他耳朵:“最近形势怪怪的,兄弟你要谨慎点啊。” “我又怎么了,晓光你说,难道我还不低调,还不谨慎?” 史晓光没回答他,而是道:“你跟杨眺的事我听说了,我家老板也很不理解,还问我,邓一川怎么回事,怎么又跟杨眺搅合在了一起,还问你是不是有这个嗜好?” 邓一川听得心都要跳出来了,两个女人深夜掐个架,闹得市委c市政府全都知道了,这也太神奇了吧?还有,市长许怀远这话什么意思,啥叫他有这个嗜好?” 史晓光这天也不保留,他曾答应要请邓一川吃饭,结果一直忙着没工夫,可能心里觉得对不起邓一川吧,此时就想多说几句。 “前阵子你跟伊馆长打得火热,我老板就问过,一川,该不会真的掉进温柔乡了吧,那边可全是美人啊。” 史晓光又说几句,邓一川却完全呆住了。这叫什么事啊,他的一举一动,居然全在各位领导的眼里,而且能产生如此丰富的联想。 “晓光你觉得我是那样的人吗,再说了,就她们,也值得我”邓一川没把话说完,一来是前面过来了人,不能再说。二来,也不想贬低谁,只是想跟史晓光表明一种态度。 等人走开,史晓光道:“我能理解,这方面要说你定力是最强的,换上田二,不知演出多少风流事来呢。不过一川我也纳闷,为什么你在那边做点事,这两边就传得如此汹涌呢,不正常啊。” 田二就是田瞳,因为给常务副市长当秘书,理所当然就在市府秘书中排行老二。加上他那人品,大家就都叫他田二。 史晓光这一席话,不能不让邓一川多思。这段时间他埋头于验收资料,埋头于理清博物馆那些关系,却让人传成他艳遇连连,掉进了温柔乡。 “一川你想想,是不是身边有啥人,专门给你制造谣言?” “你是说博物馆?” “肯定啊,别人哪能一双眼睛整天盯着你?” 邓一川马上就想,宋希平,老夫子?不会啊,就算这些人对他有意见,也不会捏造出这样恶毒的谣言,再说了,他们哪有能耐把谣言传到领导耳朵里? “一川你没得罪徐学里吧?”史晓光忽然问。 他?邓一川哗地明白过来。对啊,咋把这人给忘了。从进博物馆第一天起,徐学里就阴阳怪气损他,邓一川只想着躲开他,跟姓徐的拉开距离。没想他是拉开了,可徐学里不拉开。 “我听说,他还使劲地在田书记那边跑,想把被陈市长抹掉的帽子重新戴上。” 明白了,原来真正的祸端在这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03章 偏向虎山行 小÷说c网 】,♂小÷说c网 】, 跟史晓光没说几句话就分开了。毕竟是在市委这边,来来去去的人很多。前市长秘书跟现任市长秘书叽叽咕咕,没事别人都能给你传出事来。 不为自己想,邓一川也得为人家晓光同志想。不能害人家。现在秘书当中,还就史晓光拿他当朋友,有啥消息能及时传给他,要是害得晓光连秘书也做不成了,那他可就损失惨重。 跟史晓光分了手,刚走出市委大院,电话就猛烈地响起来。 是杨眺。邓一川犹豫着,到底要不要接?杨眺肯定已经到了约定好的地方,是放杨眺鸽子呢,还是? 苏芩那张脸又显出来,此时的邓一川,已经明白了苏芩火从何来,可他仍然想不通,跟杨眺搞好关系,从杨眺这边拿到一些有关博物馆的线索,不也是当初苏芩给他的主意吗,怎么? 电话还在响。邓一川已经压断一次了,杨眺又顽固地打过来。看来杨眺今晚是很想见他的。 邓一川犹豫一会,终于做出决定。去! 他们都反对他跟杨眺接触,他却偏偏要接触,他倒要看看,跟杨眺再吃一顿饭,天会不会塌下来。 一辆出租停下来,邓一川不再犹豫地坐上去,冲司机说了酒店地址。 到了地方,杨眺苦坐着,桌上菜已布齐,杨眺的面色好像不大好。 “对不起,下班又遇到一些事,脱不开身。”邓一川解释。 杨眺坐着没动,也不见有开心的样子,依旧闷着个脸。 “怎么,生气了?”邓一川带着讨好的语气问。 “我哪敢生气,是跟馆长在一起吧。”杨眺眉毛挑了一下,说话酸酸的。 邓一川老老实实说:“下班前馆长是找了我,但没说啥事,不到十分钟就走了。好像有啥心事,也不便问。” “连这都观察出来了啊,怪不得都说邓大秘书心细,那今天是我不对了,你应该留下来好安慰安慰人家?” 杨眺这话就让邓一川不爽了。女人是爱吃醋,但也要看啥人啥场合。 “什么意思?”邓一川也拉了脸。 杨眺好像有点怕,屁股动了动,又冲门外喊了声服务员,让给邓一川泡茶。然后才说:“没啥意思,你跟领导谈事儿,我当然不能打扰了。” 邓一川心想,今天这是咋了,从下班开始,接二连三遇上的都是训他的人。难不成今天是“受气节”?又一想,不能给杨眺惯这脾气,甭说他俩之间没什么,就算真有什么,他也很烦女人动不动耍这种小性子。 “这饭还让人吃不吃了,你不会也是摆着鸿门宴吧?” 邓一川一严肃,杨眺马上脸色就缓和过来。 “谁说不让你吃了,不吃点这么多菜干嘛,人家等差不多两个小时,闹点小情绪不可以啊。” “不可以。”邓一川依旧铁着脸说。他已想好,如果杨眺真拿他们当那种关系,在他面前乱玩女人的小聪明小嫉妒,这饭他铁定不吃了。 杨眺不亏是会来事的女人,本来她也是故意闹闹,以引起邓一川对她的重视。一看这招不好使,邓一川真来气了,马上转过态度来。堆起一脸的笑:“哎呀,人家跟你开玩笑嘛,还真生气了啊,快喝茶,先解解渴,再看看我点的菜可不可以,不喜欢哪个,重新点。” 邓一川看着一桌的菜,都这么丰盛了,他对吃饭没啥太多的要求。再说了,今天他来,并不是为这顿饭,而是他感觉,杨眺有啥重要的话跟他讲。 气氛缓和后,两人有说有笑的开始吃。这家饭店的菜品真心不错,尤其烧的鲈鱼,味道鲜嫩,色泽特别正。白水豆腐也很不错,看似简单,但绝对的正宗,而且入口便知道,用料十分讲究。 邓一川边吃边对几个特别有名的菜做了点评,杨眺惊讶地抬起脸来:“看来你对菜品还蛮有研究的啊。” 邓一川说:“研究谈不上,吃多了,自然就知道哪家做的正宗,哪家是冒充的。” “哦,都是以前跟着陈原吃的吧。” 换平日,杨眺这话可能就会勾起邓一川诸多联想,甚至让他不痛快。今天不同,邓一川大大方方说:“跟市长吃的机会并不多,很多时候,我们秘书是不上主桌的,跟工作人员一起,瞎凑合一顿。就算到了基层,人家客气,也能坐主桌上去。但你得随时照顾领导,现在逢宴必有酒,逢酒就有人醉。秘书的职责,既让领导喝开心,还不能让领导多喝,你以为当秘书就是吃啊吃的?” “人家又没当过秘书,哪知道那么多,就觉得跟在领导后面,那个威风,多少人羡慕。” 说着,真就一脸羡慕地看起邓一川来。那目光,那神情,好像邓一川现在还是一号大秘一样。 邓一川被杨眺这种既老实又笨拙的表情给逗乐了。坦率讲,通过这段时间的接触,他发现,杨眺本质上并不是一个坏女人,内心也有善良在。只是她的经历,还有偶尔时候动作或语言上的不得体,让人误以为她轻佻。 这也怪不得她。人的修炼一方面来自学习,接受过的教育,杨眺毕竟没上过大学,估计高中也没好好读,不是跟那个姓屠的早变了么。这就让她先天性的有了短板。加上开始工作,又在工厂。 邓一川倒不是看不起工厂的工人,但看起归一回事,事实又是另一回事。 不管是国企还是民企,工人的素质确实不是很高。人素质的提高,跟所处的圈子c环境都有关系。你在哪种环境里长大,身上不可避免地要留下那个环境的印记。 杨眺处处争强好胜,老想着要占上风,这便是工厂文化在她身上的显明体现。 工厂人太多了,尤其女工,那么多的人,你想要出人头地,引来大家的注目与重视,的确很难。但工厂里女工又很难靠知识或者个人才华从人堆里杀出来。她们习惯的方式无非就是靠化妆靠漂亮靠争夺男人的眼球来达到她们想要的那个高度。 说白了,都是环境害的。 她们胜出的方式太简单,也太低级,这就容易让别人将她们划入俗的范畴。她们自身又意识不到这种俗,有时候反而当一种优势不加节制地发挥出来,结果适得其反。 但这些人有个共同的特点,就是简单。没官场里众生那么复杂,也没官场里斗法那么凶狠。跟这些人在一起,如果你不嫌她俗,反而更好打交道。 比如眼前的杨眺,说白了她就那几招,目的并不是害你,而是想引起你的重视。她吃伊浅秋的醋,也不是真吃,就是觉得邓一川对伊浅秋好了,对她不好,或者不近不亲,心里受不了。 说一千道一万,都是不自信害的。 女人越是不自信,这方面表现就越厉害,越是爱争爱抢。可自信又不是一天两天练成的,得有实力。 饭很快吃完。一桌的菜剩了一大半。邓一川说太浪费,杨眺却说,她开心。邓一川自然知道,这开心来自哪里,但他没说。 有些东西你不能表白,该装糊涂的时候必须装糊涂。因为你一表白,就会给别人错觉。 邓一川很怕这种错觉。 尤其对杨眺这种婚姻中有不堪有伤害的女人,她们真是经不住这种错觉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04章 说了实话 小÷说c网 】,♂小÷说c网 】, 这天晚上,杨眺终于跟邓一川道了实话。 她丈夫屠新刚在外面有女人。 事发是在三年前,杨眺刚被提拔为博物馆办公室主任不久。 因为姐姐杨睶抓奸的事,将杨眺和王华伟的关系晒在了明处。屠新刚开始叫喊着要离婚,但又狮子大开口,不但房子归他,还要杨眺拿二百万的损失费。杨眺说你疯了,二百万,我哪来那么多钱? “没钱,你都让姓王的睡了,还没钱?” 在屠新刚看来,王华伟就是棵摇钱树,只要能攀上王华伟,他就有花不完的钱。 这也是他后来突然又不离婚的原因。 一场轰轰烈烈的离婚丑剧谢幕后,杨眺跟屠新刚是彻底分居了。杨眺从原来那个家搬了出来。王华伟起先大包大揽,说房子的问题他来解决。后来王华伟确也解决了,从熊百发手里弄了一套八十平的房子,暂时让杨眺住。。 可杨眺住进去没几天,姐姐杨睶带着外甥王军杀将了过来。又是一场惊天动地的厮杀。厮杀的结果,杨眺乖乖滚了出来,连新置办的生活用具锅啊盆的都没来及拿。 杨眺最后自己租了一套,就在邓一川现在租的地方不远。 谈起这些,杨眺说:“感觉就像一场恶梦。” 更加恶梦的是,屠新刚对她的骚扰还有搜刮开始了。 屠新刚一口咬定,他从交警队被除名,都是杨眺惹的祸。如果她不跟王华伟上床,不东窗事发,他那份工作干得好好的,怎么会丢? 要眺知道吵不过他,索性大包大揽地承认:“是啊,是我弄丢的,你想咋样?” “咋样?”屠新刚恶恨恨地看住杨眺,“得赔我损失!” 屠新刚说到做到。此后长达三年的时间里,屠新刚隔段时间就来,来了就强行对她无礼,不管白天还是黑夜,兽性上来了就强行摁住想那个。杨眺哪还有兴趣啊,看见屠新刚她就烦。屠新刚不管。他说:“法律上你还是我老婆,还有陪我睡觉的义务。” 于是借着法律的名,直接将杨眺放倒,在杨眺身上恣意地来上一回。 提起裤子,屠新刚就开始谈钱。好比二号码头收保护费的,不给他就不走。不仅不走,还见啥砸啥。杨眺受不了,为息事宁人,起先她也一千两千的给,但给着给着,屠新刚上瘾了。 有次屠新刚又闯进她租的屋子,进门就要行事。杨眺那几天正是生理期,加上又感冒,头重得抬不起来。屠新刚哪管这些,三下两下就将杨眺扒光了。杨眺喊着我下面来着呢啊。屠新刚嘿嘿笑笑,来就来,我还没在来的时候那个过呢。 于是在一片血污中,屠新刚又狠狠地发泄了一回。床单被子全弄脏了,杨眺大骂屠新刚不是人。屠新刚说:“我早就不是人了,是你让我变成兽的。” 那次杨眺没给屠新刚钱,一来她刚刚买了保险,真的没钱。二来,屠新刚开口就要五万,说杨眺和王华伟合着把他气出了病,他得找家疗养院休养去。 一听要五万,杨眺说:“屠新刚你疯了,你以为我是赚钱机器啊。” 屠新刚呵呵笑着:“你当然是赚钱机器,裤子一脱,双腿一叉,钱不就滚滚而来?” 那次屠新刚没搜到钱,他把屋里屋外翻了个遍,没找到一张卡也没找到一分现金,最后一狠心,将杨眺新买的一个包拿走了。 再后来,杨眺就听说,屠新刚养了一个女人,女人姓朱,是棣棠村的,叫朱玲。 起先杨眺以为是好事,屠新刚在外面有了新的女人,就不会再欺负她了。没想到的是,屠新刚对她的欺负变本加厉。他需要从杨眺这里拿钱,去养朱玲。还需要更多的钱,给朱玲开店。 杨眺这才知道,从她跟王华伟上床那一刻,她便掉进了地狱,而且看上去永世不得翻身。 等屠新刚跟朱玲有了孩子,杨眺的日子就越发苦。 “没有人知道我这些年是怎么熬过来的,都以为我杨眺靠着王华伟,要啥有啥,可他们哪里知道,我不但从他那里啥也得不到,还要听他指使,陪那些老家伙们睡觉。” “啊?”这话把邓一川吓住了。王华伟让杨眺陪睡,听上去有点天方夜谭啊。 杨眺这才告诉邓一川,这种事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起开始,杨眺对王华伟还心存幻想,想着自己也还年轻,早晚有一天,王华伟还会把心回到她身上。所以对王华伟提出的这些过分要求,虽然反感,但也半推半就执行了。 执行了几次,杨眺忽然觉得不对劲,这样算啥啊?于是她跑去问王华伟,王华伟给了她一句话,杨眺不只是心凉,死的心都有了。 王华伟说:“还在我面前装纯洁啊,杨眺,你不纯洁了,一个下岗工人的老婆,能派上这大的用场,你还是偷着乐吧。” 下岗工人的老婆,偷着乐?王华伟拿她当什么了?杨眺越想越气,越想越糊涂,最终,她明白了,王华伟眼里,她就一鸡,一个人尽可睡的婊子! 邓一川听得更傻。王华伟不拿女人当人看,这不奇怪,坊间传得比这更过分更厉害的也有。可杨眺是他小姨子啊,是他儿子王军的小姨! 他怎么忍心? 杨眺接着告诉邓一川一件事,差点把邓一川三观给毁掉! 这事就发生在最近几天,那天快下班时,杨眺忽然接到王华伟秘书田瞳电话,说华伟市长晚上有个接待,请省博物馆两位领导吃饭,让杨眺抓紧收拾一下,赶到酒店去。 如果是别人打电话,杨眺可能会怀疑。如果王华伟是宴请别人,比如省里某个领导,杨眺或许也会怀疑,甚至不去。但王华伟宴请的是省博物馆领导,杨眺的直接上级,杨眺心动了。 何况田瞳在电话里多了一句:“今天来的两位可都是省里专家,身份地位特殊着呢,他们随便一句话,你的职称啊啥的全都解决了,再让专家呼吁一下,你的副馆长位子,可就铁定了。” 人都有妄想的时候,纵是杨眺这样的人,也是一肚子的妄想。 杨眺一直想解决职称,在博物馆,没有职称很难活下去。可她之前只解决了初级,中级到现在都没评上。杨眺还有一个梦想,夜里睡不着的时候,或者看到伊浅秋呼风唤雨c八面威风的时候,她脑子里会突然冒出这样一个想法:凭什么她能当馆长,而我不能,哪怕当个副馆长也好啊。 田瞳这个电话充满了暗示,也在突然间带给杨眺许多希望。杨眺精心打扮一番,去了。 到了酒店才发现,压根就没王华伟让她陪领导这档子事。 包厢里是坐了一桌人,为首者是她这辈子最不想见但又没法不见的王军,她的外甥。王军边上,坐着交警队副支队长,还有车管所长两人。另一边,坐着熊氏兄妹。地产商熊百发的儿子熊天龙和妹妹熊天凤,两兄妹一个比一个胖,尤其熊天凤,胖得都很难看出她是女人了。 然后就是田瞳几个。 显然,这桌饭是王军张罗的。杨眺站在包房门口,步子有些怯。说白了,她还真有点怕王军,在他面前心虚得很。人嘛,毕竟是做不得亏心事的。做了,一辈子都难走出阴影。 王军看见她,没直接说道,而是冲熊男胖子递了个眼神。熊天龙马上起身,大呼小叫道:“哎呀,天仙妹妹来了啊,快请。” 在吉东,人们曾将王华伟妻子c王军他妈称作天仙。杨睶年轻时真是有几分姿色的,天仙这个称号,其实不是嫁给王华伟才有的,早在杨睶还待字闺中时,人们就这样叫她了。 那时候的杨睶,真嫩,真好看,叫天仙一点不过分。 可惜现在的天仙不天仙了,一朵花过早的枯萎,紧接着又凋零。这一切,都是因为王华伟。 但人们为了讨好王华伟,也为了哄杨睶开心,继续唤她天仙。 杨眺自然就是天仙妹妹了。 熊胖子故作热情的大呼小叫中,杨眺硬着头皮走进去,脸上也逼迫着挤出一些笑来,还主动冲上座的王军问了声好。 王军这天倒没怎么难为她,但也没叫她姨,而是用那惯有的玩世界的口吻说:“我们家二美女来了,大家欢迎一下。” 于是一桌的人就鼓起掌来。熊天凤艰难地挪动了下臃肿的身子,冲杨眺说:“是叫姨呢,还是叫姐呢,这么年轻,还是叫姐吧。” 王军就说:“随便你,想叫姐她就是姐,叫姨呢,我也不反对。” 熊天凤佯装亲热地抓过杨眺已经发热的手,拉她坐身边:“那我姐也不叫,叫美女,大美女。”然后又夸张地说:“等下他们喝酒,你把保持身材的秘诀告诉我,等我瘦下身来,让他们也眼馋一下。” “减什么减,女人还是肉感一点好,没见过唐朝美女吗,那可个个都赛过你啊。”田瞳说着话,故作亲热地在熊天凤圆嘟嘟的肩上拍打了两下,拍的熊天凤脸上马上开出两朵桃花来。 饭局在热热闹闹的气氛中拉开了。杨眺起先很不适应,但毕竟也是经见过一些场面的,自己调整了一下,也就自然多了。不过这中间她一直不明白,王军跟这些人吃饭,拉她来做什么,还让田瞳打着王华伟旗号。 没人告诉她,大家只顾着喝酒,说荤话讲段子。他们讲的段子一个比一个黄,一个比一个露骨,似乎段子是最好的调味品。 杨眺起先不习惯,且不说她跟王军是实际上的大小辈,单是熊家亲兄妹都在,讲那种段子,她就觉怪怪的。 可熊天凤完全不在乎,她比这帮男人讲的还凶,还野蛮。杨眺跟熊天凤接触并不多,一起吃饭的机会更少。这顿饭下来,杨眺才彻底明白过一个道理。 人是怎么胖起来的。 被大家唤作小妹的熊天凤吃起来不但狠猛,而且味口好到惊人。她哪来那么大饭量啊,坐她边上,杨眺看都看饱了。 直到饭菜结束,他们一个个醉酗酗的摇摆着要走时,杨眺才知道这天王军叫她来的目的。 “那屋里还有桌人,等下你跟田秘书过去,替我张罗一下,有个客人,今晚就交给你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05章 居然是他! 小÷说c网 】,♂小÷说c网 】, 王军让杨眺陪的,居然是卢愕! 纵然杨眺想象力再惊人,纵然杨眺在王家父子眼里再廉价再不是东西,也决然想不到,王军是让她陪卢愕。 而且不只是陪酒,是陪 杨眺那晚也喝了点酒,虽然她一直警惕,不敢喝,便奈住这一帮人的怂恿,尤其边上是熊天凤,不仅能吃,更能喝。杨眺大约估了下,熊天凤这晚至少喝了一斤白的。 跟着田瞳到了另一包间,杨眺才发现,这屋里确实还安排了一桌。不过档次嘛,跟刚才那桌就差远了。 杨眺惊讶地发现,她老公屠新刚的堂哥c外号叫彪子的屠新彪也在场。屠新彪旁边,竟然坐的是邓一川发小卢愕。 按说看到这两人,杨眺就应该毫不犹豫地走开。可是杨眺竟然奇奇怪怪跟在田瞳后面,走了进去。 这桌坐上首的,是几个警察,有交警也有刑侦的。最显眼的,就是当年负责调查博物馆会计夏青河死亡一案的吉东刑二队警察陈善。杨眺也是落座不久后才知道,陈善现在已是刑二队副队长,升官了。 也许是陈善的出现,让杨眺想起一些事,也许不是,总之,这天杨眺是跟了进去。 这边喝的时间并不长,他们进去时,人家已经喝到了下半场。杨眺老公的堂哥c宏伟驾校的校长屠新彪早已爬在桌子上,头都抬不起来。他边上的卢愕虽然没倒下,但也只是两只眼睛呆呆地盯着她,想动,又动不了。盯了一会,头一歪,也醉了过去。 警察们倒是对她客气,毕竟对不明底细的人来说,只知道她跟王华伟有裙带关系,并不知道王华伟已经腻了她,所以不敢对她太造次。 田瞳一看屠新彪和卢愕都歪着头倒下了,就笑说:“怎么喝的啊,这点酒量还敢上桌,这一个个狼狈的。” 然后头一扭,冲杨眺说:“杨主任搭把手,我们把这两醉汉抬出去,别让他们在这里出丑。” 说是抬两个,田瞳却抓住了卢愕胳膊。杨眺只好搭手。卢愕喝的跟死猪一样,又沉又重。桌上的警察想过来帮忙,田瞳不让,让他们安心喝,他和杨主任就够了。 这时候杨眺都没觉得有啥不对劲。脑子里一点警戒都没。 事实上如果她稍微用心想一想,就能想出不正常来。一,田瞳是王华伟秘书,在吉东呼风唤雨的人。酒桌上他向来是老大,王军都给他几分面子,这桌的警察就更不能不当回事,哪能眼睁睁看着田瞳去搀扶一个毫不起眼的小混子卢愕? 二,田瞳说是把醉汉抬出去,让别处献丑去。出了包房,却直接摁了15楼。这家酒店杨眺并不是太熟,12楼到18楼,是客房部。田瞳直接将卢愕往客房部搀,证明一切都是提前谋划好的。 当时杨眺就一个想法,人家田大秘书都能搀一个醉鬼,她能不搀? 于是跟田瞳一道,费了不少周折,将卢愕弄到了15楼。 房门居然是开着的,田瞳没用卡,一推,房间门就开了。 进去后,田瞳就像扔垃圾一样一把将卢愕扔到了床上。杨眺累得气都接不上,也很厌烦地说:“喝这么多干嘛,沉死了。” 田瞳用手指弹了弹衣服上染上的脏物,然后就用一双半醉半醒的眼睛看住了她。 那晚杨眺以为,是田瞳要强行占她便宜。这样的事以前发生过,还有王华伟对她不脑腻歪的时候,田瞳那双眼里总是冒着邪恶的火焰。看她的眼神不只是痴,还火热。作为过来人,杨眺太懂那眼神。 田瞳也强行抱住过她,还把手伸进她衣服里,差点扯下她里面的罩罩。有一次,还将满是酒气的嘴巴拱到她脸上,企图强吻她。可不知是田瞳心里对她和王华伟那层关系有敬畏,还是田瞳嫌她比他大几岁。总之,快要到关键时候,田瞳突然就放了手。 她都觉得田瞳要得逞了,田瞳忽然自己又给放弃。 那种感觉很不好受,甚至糟透了。 这样以来,她跟田瞳之间,到现在也还是什么也没发生。偶尔的,田瞳会拿一些话语挑逗她,甚至还会伸手在她饱满的胸部捏一下,但是,实质性的,再也没了。 这晚杨眺还想,田瞳借卢愕名义,将她在不明真相中骗至楼上,会不会? 可就在她半是防范半是疑惑地等待田瞳出手时,田瞳突然收回了那痴痴的目光。说:“这人今晚就交给你杨主任了,记住,这是华伟市长的意思,也是你外甥军少爷的意思。他今晚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直接去跟他们父子交待。” 说完这句,田瞳再次掸掸身上的灰,掉过身,走了。 门“啪”的一响。重重地合上了。 杨眺大傻在那里。 他们父子的意思?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不堪的是,田瞳前脚刚走,房间门一响,床上原本死猪一样卧着的卢愕竟然醒了。不只是醒了,像是突然中了魔一样,一骨碌翻起身,不容分说就将杨眺抱住了。 “我想死你了,大美人,今晚总算把你给弄来了。” 卢愕喷着满足的酒气,一边说着胡话一边就手脚并用,在她身上狂乱摸起来。 “干啥呀你,哪有这样的!”杨眺受了惊吓,一边奋力推开卢愕一边斥责。 “干你呀,还能干啥。”卢愕毫不怯场,两只手像两只老虎的爪子,在她胸前乱抓一气。感觉像八辈子没见着女人。 “放开我!”杨眺怒了一声。她都搞不清这是咋回事,就被平日她连正眼都不瞧一眼的一个农民工给抱住了。 卢愕哪肯放开她。这家伙根本就没喝醉,全是装的,演戏给她看。此时房间只剩了他跟杨眺,他哪肯住手。 他一边胡乱地摸着,一边梦呓一样发出叫声:“哦,想死我了,宝贝,知道我多想你吗,第一次见你时,就被你这身段还有这嫩嫩的脸蛋给迷住了。这些年我为他们出生入死,担那么多惊受那么多怕,命都差点要搭上,不就是为了宝贝你吗?” 说着,一张臭嘴硬贴上来,在她被酒精醺的酡红的脸蛋上狠狠嘬了一口。 这是哪跟哪啊,杨眺不只是一头雾水,感觉就跟做梦一样。人家居然说的跟真的一样。她挣扎着扭过头,以免卢愕臭哄哄的嘴巴再拱她脸上。 “放开我,找死啊!”杨眺又叫一声,同时用双手抓卢愕,尝试着用脚踹开卢愕。 可卢愕劲太大了。农民工啊,当年搞过装修的,劲儿能不大? 杨眺根本就甩不开他。 卢愕反倒像是受了刺激。杨眺越挣扎,他越兴奋,一边大叫着宝贝,一边手脚并用。竟然很快就撕破杨眺衣服,手入了进去,杨眺妈呀一声,她的胸部被卢愕抓得生疼。 “把手拿出来!” “我就不,我要好好享受一番。他们答应我的,总算兑现了。” “你说什么,谁答应你的?”杨眺连惊带吓,脑子里更是混乱一片。 卢愕却顾不上回答她了,这家伙像是尝到了甜头,动作越发凶猛,眼看着,他就要将杨眺扒个精光。杨眺知道自己上当了,又一次被人利用,而且这次竟然是将她安排给一个农民工,一个骗子! “去死吧!”杨眺用尽了全身力气,同时膝盖猛地弯起,重重顶到了卢愕裆部。 卢愕没想到杨眺会来这一手,他以为啥都是安排好了,杨眺会像只乖乖猫,软软地躺成一滩水,供他享受。哪知杨眺会这样狠毒。 “臭婊子,你想废了我啊。”卢愕痛得弯下了腰,双手捂住裆,痛苦地叫了一声。 杨眺抓紧理理头发,整整衣衫。这孙子,十八辈子没见过女人,瞧瞧,把她衣服弄成啥样了。 杨眺气不过,重重又踹了卢愕一脚:“猪,你是头猪!” 卢愕猛地翻起来,眼里这次不是懵懵的那种光,而是狼一样的绿光:“妈的,臭婊子,你装什么装,不就是人家用烂了的一颗臭白菜么?” “那也轮不到你用!”杨眺大吼。 卢愕阴阴一笑:“我还就不信,整不服你了。”说着又扑过来,这次竟然学女人一样用上了牙。 这晚如果不是那只花瓶,杨眺估计是逃不出的。情急中杨眺看见房间柜子上摆着一个花瓶,想也没想,一把抱起,就冲卢愕头上砸了下去。 卢愕一声惨叫,抓着杨眺的双手松开了。 杨眺顾不上许多,打开房间门就冲了出来。 她跑到电梯前,死命地摁电梯。该死的电梯,竟然没反应。杨眺朝房间看去,生怕卢愕追出来。 电梯迟迟不来,杨眺不敢等了。推开安全门,跌跌撞撞就往楼下跑。边跑心里边骂,卢猪头你该死,你他妈也敢对我抱想法啊,也不撒泡尿看看,你算什么东西。 又骂王军,狗娘养的,你爹玩够了玩腻了,把我送人。现在轮到你这小杂种,也敢把老娘送人了。 然后又骂田瞳,没胆的怂包,有种你来啊,你他妈算什么东西! 跑到十楼时,杨眺跑不动了,气接不上。听听后面没啥动静,心想那一花瓶砸下去,姓卢的这只猪今晚是动不了。又担心会不会砸死,出了人命可不好玩啊。 但一想刚才卢愕那粗鲁不堪的样子,心说,去死吧,这种东西死一个少一个。 想着想着,一个问题突然跳到杨眺脑子里,姓王的为啥要将她送给卢愕? 卢愕不就一农民工,后来虽说当过什么装修公司老板,可那也叫老板? 卢愕到底给他们干了什么?凭什么一个市长的儿子还要这样讨好他,或者奖赏他? 这里面,到底有没有别的勾当? 猛地又想起跟卢愕一样在桌上醉倒的屠新彪,想起今晚跟屠新彪一桌喝酒的那些面孔。 尤其想起那个叫陈善的警察,想起屠新彪的驾校,杨眺清楚了。 她天呀一声,瘫在了楼梯上。 杨眺抓起电话,就要给邓一川打。她知道她该把一切真相告诉邓一川了。他们这样对她,哪还拿她当人看。今晚打了卢愕,王家父子一定饶不过她。她必须把实情告诉邓一川,不能再装肚子里卖傻了。 她还没把号码拨出去,电话来了。先是田瞳,杨眺没接,狠狠的摁了。 接着是王军。 然后是王华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06章 秘密 小÷说c网 】,♂小÷说c网 】, 杨眺的确是藏着秘密的。 杨眺告诉邓一川的第一个秘密,卢愕早就是王军手下的一个小混混了。 杨眺说,卢愕被王军他们盯上,大约是开装满公司并经邓一川介绍,在三江集团江上敏手里拿到分包工程后。为了让卢愕能死心塌地给他们卖命,王军指使手下,引诱卢愕乱投资乱合资,最后又因投资方向不对,让卢愕赔光这些年赚的所有钱。 这还不算,王军还派人到卢愕的工地捣乱,各种干扰,逼迫着卢愕装潢生意做不成了。后来他们又引诱卢愕去赌,连坑带骗,让卢愕输了不少钱。大约五百多万吧,这都是在借的高利贷。 此后,卢愕就被讨债的追得满世界转,家都不敢回,有时竟睡在码头那边的山洞里。 如此几个回合,卢愕就被王军折腾成一条狗,一条服帖的狗,不得不听命于王军还有熊天龙了。 可是王军并不拿卢愕真的当回事,其实他就是利用卢愕。需要他时,唤狗一样将卢愕唤来,安排他一件事。这事要是办好了呢,就给他一笔钱,或者找几个女人让卢愕爽一爽。要是办砸,卢愕的好日子就到了,王军挤个眼神出去,就有人追着要卢愕的命。 杨眺告诉邓一川的第二个秘密,王军和熊天龙曾经授意卢愕,跟踪过三江老总江上敏和市长陈原,当时还想让卢愕拍下他们在一起亲热的照片呢,结果卢愕没拍到,还白白赚了一台相机,王军扬言要砍掉卢愕一只手。后来卢愕乖乖把相机钱还给了王军。 “拍照?” 这事简直太超出邓一川想象力了。本能地,他就想到那张照片,就是陈原跟江上敏那张艳照。 不会啊?邓一川转而又想。前政法委书记柳建枫拿到老师叶芝面前的那张艳照,不是那个叫赵间平的保安兼电脑专家拍的吗,怎么又扯上了卢愕? 杨眺见他大瞪着眼睛,说:“这事我也是听他们说的,起开始,想着抓陈原跟江上敏把柄的,是王华伟父子。后来卢愕没把这事做成,还引起了江上敏警觉,他们就又想其他办法。至于你说的那张照片,纯属意外,那个叫赵间平的,原本是想拍柳建枫跟江上敏,没想阴差阳错,竟给拍到了陈原。这事正中他们下怀,p都不用p了。” 杨眺这样一解释,邓一川也觉得逻辑上通。看来出此毒招狠招的远不只柳建枫一个。 但他还是觉得杨眺的话不大可信,凭卢愕这点能耐,怎么能混到江上敏身边呢?江上敏心气多高傲啊,她能看上一个小小的卢愕? 杨眺阴阴一笑,道:“这就要问你邓大秘书了,要说这事,还是你牵的线啊。” “我牵的线?”邓一川楞住了。 杨眺又笑一声,道:“别忘了,姓卢的是怎么才拿到三江集团那些工程的,又是怎么才跟江上敏接上的头。” 杨眺这样一说,邓一川明白了。但他还是不信,江上敏是谁啊,会让卢愕这样一个小混子挟持? “别太自信,你们这些人,总是把自己看得很高明,总以为你们不会犯错误。其实有时候,你们犯的那些个错误,既幼稚又滑稽,甚至还愚蠢。” 杨眺说,江上敏的确是看不起一个卢愕的,但中间有邓一川啊,有陈原啊。邓一川介绍来的人,江上敏当然得高看几眼,当然得客气。 卢愕呢,在江上敏面前,开始装的很好,装得也很懂规矩很有礼貌。有时候甚至会表现出些男人的绅士风度,比如工程没做好,江上敏刚提点意见,他马上就表示,重新返工。还比如遇到三江资金紧张,他宁肯自己四处找钱,也不向江上敏提工钱的事。 等取得了江上敏信任,卢愕本性就暴露了出来。 原来如此! 这事上自己真是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啊。邓一川又开始自责。 “行了,你还是少自责吧。哪个人都有犯糊涂的时候,再说了,卢愕变成这样,也不全怪你,当时你那么忙,哪知道他会背着你干这些勾当。” 一句话,说的邓一川心里好受了些,不过对自己这个发小,他却再也原谅不了。 “卢愕!”邓一川牙齿都快要咬碎了,卢愕这杂碎,竟给人当帮凶,竟助纣为虐! “他在哪?”冷不丁地,邓一川就问。 杨眺像是早有防范,缓缓摇摇头,说她也不知道。 “到底在哪?”邓一川突然冲杨眺吼了起来。 “干嘛呀,冲我凶什么凶?”杨眺受不了邓一川这态度。其实她更受不了的,是王军父子还有田瞳这祸害不拿她当人。 今天所以她把这些讲出来,一是堵心里太久了,不吐不痛快。二来,那天她没陪卢愕睡觉,还把卢愕脑袋砸烂,让王华伟和王军大发雷霆。 这些日子,各种威胁朝她扑来。先是她男人找到她,这次屠新刚竟然不是找她来要钱的,也不是跑来在她身上发泄的。屠新刚进门就说:“你闯大祸了,知道不?” 杨眺从没听见过屠新刚用这种关切的口吻跟她说过话,没有。尽管她跟屠新刚是自由恋爱的,但年轻时她根本不懂,什么样的男人才算得上好男人。等到发现时,就已晚了。 杨眺为什么最终能倒在姐夫王华伟怀里,这不能不说是一个理由。姐夫王华伟太懂得体贴女人,太懂得跟女人说好话了。如果他想占有你,那他可以提前将世界上所有的好话说给你听。 女人总是傻。女人也总是吃过n次亏后才能明白,男人这个物件是十分难懂的。 但这天的屠新刚,突然用关心她的口吻说起了话。 “闯大祸了,他们不会放过你,也不会放过我,别怪我没提醒你,要么去向他们认错,让他们原谅你。以后或许还会罩着你,要么” 你二个要么是什么,屠新刚说不出来,估计他还没想好。 杨眺很是冷淡地回他一句:“我的事自有考虑,你还是管好自己吧。” 原以为这话会让屠新刚怒,没想屠新刚没怒,反过来问她:“怎么,我的事你也知道了?” 这话把杨眺问住了。, 杨眺结舌了几下,屠新刚说:“这帮杂种,我真是瞎了眼,敢信他们。” 说完,匆匆收拾起放在家里还没拿走的那些衣服。 屠新刚的反应还有张惶让杨眺不得不起了疑,难道他跟这帮人也有来往? 那天屠新刚取上衣服就走了,临走时还莫忘做一回好人,感觉他良心突然回来了。屠新刚说:“反正我是不敢再在吉东待下去了,念在多年夫妻的份上,跟你提个醒,少惹他们,惹不过的,这帮杂种做事太狠了。” 说完,提上衣服袋子,慌慌张张地走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07章 信息量太大 小÷说c网 】,♂小÷说c网 】, 屠新刚真的躲了起来,带着来自棣棠村的那个女人朱玲。 杨眺越想越不对劲,正好熊胖子给她打电话,杨眺就大着胆儿去了。 去了才知道,有些事比她预想的更可怕。 一是,杨眺那天用花瓶砸破了卢愕的头,等于是救了卢愕。 王军是想把她赏给卢愕,以显得他说话算数。但卢愕高兴得太早了,原来他们是设下计的。 那天如果杨眺不是一花瓶砸破卢愕的头,不是趁机逃了出来,而是让卢愕得逞,卢愕这阵怕就已经在看守所里了。 这条计设的很毒,杨眺依然是他们手里道具。只要那晚卢愕把杨眺那个了,估计到一半,警察就会破门而入。不是抓嫖妓,杨眺不是妓。也不是抓卖淫,所谓的卖淫是一方不认得一方,双方只是金钱和肉体的互换。 可杨眺认得卢愕,卢愕也识得杨眺。警察不便把这顶帽子扣卢愕头上。再说了,卖淫嫖顶多罚五千关半月,他们要的不是这个结果。 他们想让卢愕进去,彻底进去。 是强奸! 这点他们早就设计好了,只要卢愕把杨眺扒光,只要有实质性的那么一下,早就候在外面的几个小警察会破门而入,然后卢愕被制服。接下来的事,就由不得卢愕了,剧本他们都早已写好。不管卢愕承不承认,结局都就那样了。 而杨眺这边,也根本由不得她自己,只能老老实实配合他们,按他们写好的剧本念。 这话听得邓一川后背都冷,忽然间又为卢愕庆幸起来。 第二,杨眺也是那天跟熊胖子谈判完后,才彻底死了心。熊胖子指给她两条路,一是按他们设计好的,再次诱卢愕出来,故伎重演。反正他们赌定,卢愕是忘不掉杨眺的。杨眺一听肺都要炸了,当场就把熊胖子骂了回去。 熊胖子嗬嗬一笑,见杨眺不配合,接着指出了第二条。 “如果你看不上卢愕,那就换人,邓一川吧,怎么样?” 杨眺说到这,忽然顿住,眼睛一动不动地看住邓一川。 邓一川大脑快要短路了。一来他不明白,这帮人干嘛非要给卢愕来顶强奸的罪名,非要把卢愕关进去?二来,当然就是杨眺说出的这番话了,他们对他? “想不到吧,他们连你也盯上了。”杨眺盯半天,道。 想不到的更多。 杨眺后来告诉邓一川,屠新刚为什么要跑,他们为什么又非要给卢愕一个罪名? 这帮人开始断后了,开始打扫战场! 那天开着大卡车差点把邓一川和沈丹撞进江里的,就是屠新刚。 至于屠新刚为什么要做这,什么时候跟这帮人混一起的,杨眺真是不知道。 车是他堂哥屠新彪的。那辆大卡车根本就是宏伟驾校的,没卖,所谓的卖,是出事后有人故意弄出的一个说法。所有的卖车手续,都是后来补的。而在事发当天,这辆车的车主,还是宏伟驾校! 杨眺又说一句话,邓一川差点惊掉下巴。 “那天车上还有一人,你发小卢愕,他们怕屠新刚下不了手,不敢来真的,让卢愕坐驾驶室里盯着他。” 天啊。邓一川头里轰隆一声,眼前冒出一大团金星来。 他的发小坐在驾驶室,逼着另一个人开大卡车把他往江里逼! 什么叫意想不到,这才是。什么又叫狠,邓一川算是真正领教了。他还见过比这更狠的吗,没,真没! 杨眺也是豁出去了,她知道,说一件也是说,说两件也是说。只要把这些秘密告诉邓一川,她在王家父子那里就一点回头的余地也没有了。 杨眺也没打算回头。回不去的。如果能回去,她宁肯回到以前,回到跟屠新刚过他们小日子的那个时候。 可这只是一种妄想啊。 屠新刚跑了,屠新刚为什么跑,还不是王军c熊天龙一伙知道他们做的恶藏不住了,要暴露了,才开始慌手慌脚,想把卢愕还有屠新刚除掉。 除掉?杨眺整个身子颤了几下,自己会不会某天也被他们除掉? 不!她叫了一声。她必须抓住点什么,她这辈子一直想抓,可抓来抓去,到现在手里除抓到一系列的堪c羞辱,真正能帮她救她的,却一样也没抓到。 杨眺不由得又将目光看在邓一川脸上。 此时的杨眺,那双眼睛竟然是那么的焦灼c急切,仿佛两股火焰,扑扑地就往邓一川身上跳。 杨眺这次是真急啊—— 其实从邓一川到博物馆第一天,杨眺就知道,邓一川并不是被贬来的,更不是老夫子还有宋希平他们所说,是田中和将邓一川发配到博物馆让伊浅秋折磨来的。 田中和上当了,王华伟父子也上当了。至于老夫子还有宋希平他们,则是纯粹的智商不够。那个恶心的徐学里,简直愚蠢死了。天天有事没事往她办公室跑,来了就说,他要坐看邓一川笑话,要看邓一川怎么被玩死。 天下竟还有这样的蠢货,怪不得他的文化局长要被拿掉。 对了,徐学里现在不往她这跑了,她不附和,也不跟他一样蠢。虽然有时候她也会跟徐学里谈谈邓一川,但他们的看法越来越大相径庭,以至于徐学里对她失望。 徐学里现在往清洁工梅雪丽那里跑,一天跑几次。等着吧,迟早会跑出事。烂人!杨眺这样评价。 在关于邓一川的问题上,杨眺是清醒的。一开始她就清醒,虽然她也做过欺负邓一川的事,但那是没有办法,有人逼她做,她不能不装装样子。但是邓一川为什么要来博物馆,为什么要到伊浅秋手下,她真的知道内幕! 是伊浅秋给田中和下的套! 想不到吧,伊浅秋会给田中和下套。别人眼里,伊浅秋可是田中和的情人啊,是死心塌地跟着田中和的人。就连田中和,也肯定这么认为,不然,他不会那么积极那么热衷地要把邓一川这个前秘书“下放”到博物馆,下放到伊浅秋手下。 但杨眺知道,这次田中和上当了。伊浅秋是借着田的意思,趁势将不被人们看好的邓一川要到了博物馆。伊浅秋另有目的。这目的杨眺虽然目前还看不懂,但杨眺知道另一个秘密。 伊浅秋跟省里那个非常神秘的秘书长普天成接触过。邓一川从看守所出来前一天,普天成到吉东,没让任何人知道,却单独约见了伊浅秋! 那天杨眺以为看错了人,还暗暗跟踪了好久,最后确信,没错,伊浅秋跑到一家不起眼的酒店,见的就是普天成! 伊浅秋是借这事向省里要员普天成示好,或者可以直接说,邓一川到博物馆,就是普天成的意思。 那可是普天成啊,省委书记宋瀚林的心腹兼智囊,一个靠政治智慧出名的人,一个被海东省上下公认为官场教父的人! 杨眺就不能不多想,不能不把目光投向邓一川。 她本来就是一个靠别人活着的人。这个世界上有两种人,一是能靠自己本事与能力活下去且活得好的人,一种是本事和能力都有限不得不依附于他人才得活得好一点的人。 杨眺承认自己是后者。 以前她靠王华伟,以后呢? 那就只有邓一川了。 杨眺一狠心,又说出了另一件事,会计夏青河的死,也跟卢愕有关! 详细情况她真的不知道,但她听到过田瞳还有王军几个的议论。夏青河绝不是死于内疚,这里面有更大的阴谋。 邓一川彻底呆住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08章 情况突变 小÷说c网 】,♂小÷说c网 】, 邓一川的心比以前重了许多。 杨眺一席话,几乎要颠覆掉他的世界观。他对自己简直要恨死了。 他这生中,就精心维护了两个发小的关系,当秘书的时候,尽其所能,全力照顾着他们。可事实呢,一个拐走了他老婆和丈母娘,一个,却暗中向他多次捅刀子。 他都有点怀疑自己的人生了,到底是发小的错,还是他的错? 不管怎么,邓一川当务之急,是必须找到卢愕! 如果杨眺说的是真,那么卢愕不但掌握着王军c熊天龙诸多秘密,更可怕的是,卢愕生命有危险。 邓一川一开始还想瞒着苏芩,想找到卢愕,问个差不多后再向苏芩汇报。可他哪能找到卢愕啊。这小子前几天还在吉州城,还佯装醉酒地想占有杨眺,突然间,就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多方渠道找不到,邓一川担忧了,甚至瞎想,该不会让那伙人下了黑手吧? 这种可能不是说没有。按杨眺所说,对方一定是听到了什么消息,想赶在对他们正式调查前,将能灭的证据一并灭掉。能砍断的线索迅速砍断。 张力勤这边也传来不好的消息。跟沈丹吵完架第二天,张力勤就不管不顾地全力寻找屠新刚。但结果一样,屠新刚消失了。不只是屠新刚,就连宏伟驾校老板屠新彪也找不到人了。 张力勤跟邓一川是在他租的楼下见的面,张力勤说,他们连着扑了屠新刚三次,可三次都扑空了。 “估计他是被安排外逃了,出国的可能也说不定。” “那就去机场查啊,坐飞机总有记录的吧?”邓一川焦急地说。 “傻啊一川,你以为他们会让屠新刚坐飞机,他们没那么傻,也没那么大方。能安排偷渡就已经不错了。我还担心,他们会不会借偷渡之名,把姓屠的那个掉。” “偷渡,不至于吧?”邓一川还抱着一线希望说。 “记得那个小保安赵间平吧,柳建枫秘书余杰的那个死党。” 邓一川说:“我忘性没那么大,记得。” 张力勤说:“这小子也跑了,绝对偷渡。” “什么,他人不是在你们手里吗?” “早放了。”张力勤看上去满不在乎地说。 “放了,连他也能放,你们是干什么的?” “你说我们是干什么的,抓坏人放坏人呗。”张力勤自嘲一句后,又道,“不是我们想放,上面压力太大,新来的政法委赵书记顶不住,先让放出去,再找个理由抓进来。没想放出去第二天,就逃开了我们视线。后来查明,是有人安排先走陆路,然后再转水路,去了香港。” 邓一川听得血管都要裂开,一个小小的赵间平,就值得他们如此冒险,如此花代价,卢愕和屠新刚,就更难说了。 “没事,怎么偷渡出去的,还能怎么抓回来。放心好了,已经派人去香港了。”张力勤这句话,多少给了邓一川一些安慰。 但另一个心里却又想,目前形势真的不大对劲啊,难道对方嗅着了啥气味,开始反扑开始用极端手段毁证灭据? 不能再等下去,跟张力勤分手后,邓一川果断拨通秘书方亚手机,跟方亚说,他想见苏书记,必须立刻见。 方亚告诉邓一川,苏书记这几天很忙,安排不了。 “不行,我真的有重要事,哪怕三c五分钟也行,汇报完我就离开。” 方亚说:“一川你怎么回事,领导是真忙,你没当过秘书啊?” 一听这样,邓一川急了,近乎带着求方亚的口吻说:“方秘书你就帮帮忙吧,事情真的很紧急,不能再等下去。” 方亚依然坚定地说:“再急也没用,书记这里哪有小事,不是我不帮忙,而是书记这边真的有特殊情况,一川你就理解点吧。” 怎么会这样? 特殊情况,苏书记会有什么特殊情况呢? 邓一川没时间多想,果断地就将电话打到苏芩手机上。先是不接,再打,关机了。 邓一川一下变得没了主意。 晚上七点,苏芩突然发来短信,解释说,这几天忙得分不开身,问邓一川有什么事? 邓一川火速回过去短信,说我这边了解到一大堆新的事,十万火急,必须向书记汇报。 他想“十万火急”四个字一定会引起苏书记重视,没想短信回过去,好半天都没回应。邓一川都等得有些失望了,手机又蜂鸣一声。是苏芩回过来的可是条短信只有三个字:暂不议。 邓一川的那种懵,就如同脑子里让人灌了混凝土。 苏芩这是啥意思啊?先是毫无来由地训他批他,然后又借故工作繁忙生硬地拒绝他。难道真对他失望了? 也不至于啊,就因他跟杨眺进了一次酒吧,苏芩就会这样?这也解释不通呢。 得,不考虑这么多了,就算全世界没人再理他,没人再做他的后盾,邓一川这次的脚步,也绝不会停下。 必须找到卢愕! 他再次跟自己狠狠说。 调整了一会,邓一川说,是该去见她了,不管这事有多尴尬,现在也得去正视了。 邓一川原打算是不去惊扰她的,他知道,她的处境已是非常的不好,如果再让她知道这些,那会很残酷。 可现在没有办法,除了她,邓一川似乎再找不到第二个有价值的渠道了。哪怕这事再残酷,他也得去做。 于是掏出电话,狠着心打了过去。 电话响半天,接了,传来一个女声:“是一川吗,我是明燕。” 邓一川找的就是卢愕妻子江明燕。 自上次在酒吧一条街匆匆见过一面后,他跟江明燕再也没联系过。不是他不想联系,一来是真忙,忙到你压根没时间去跟谁联系一下。二来,也是更重要的,是他不敢去面对那个被生活快要压垮的女人。 上次虽然遇面时间短,但江明燕给他留下的印象,非常深刻。尤其她的叹气声,一脸的无奈与生活染上的苍凉,举手投足间那谨慎而又没有底气的样子,更让邓一川觉得,这是一个被生活严重摧毁的女人。 是啊,嫁给卢愕这样的男人,再能干的女人,最终也会被毁掉。 而邓一川多么不想看到一个女人被男人毁掉。 记忆中的江明燕,要么还是上初中时那清秀的样子。要么就是在水产市场泼泼辣辣无所畏惧的女汉子形象。不管女汉子是褒她还是损她,那时的江明燕,至少让人能看到生活的希望,能看到往好里奔的那种满满的劲头。 可是多年过来了,不但什么也没奔成,反倒像一朵过早枯萎的花,凋零得不成样子。 不知是自己现在处境不好,还是邓一川生来就见不得那些不如意的人,总之,对那些被生活涮下来的人,他有些情感上的怯场。总觉得碰那些人,就像是碰他自己的痛,碰他自己的哀,碰他自己的不幸。 如果江明燕依然将小生意做的风生水起,依然活得洒洒脱脱c朝气蓬勃,怕是他早就见过多次了。 可是现在的江明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09章 江明燕 小÷说c网 】,♂小÷说c网 】, 江明燕跟卢愕住在吉州郊区郭家湾家具市场北侧一居民区内,他们的住处邓一川去过,还是在当秘书的时候,有次夜里跟省里来的几个处长喝大了,邓一川兴奋,突然想见见发小,就打电话给卢愕。卢愕说他都已经睡了,邓一川说天还这么早,你睡个啥睡,起床,我马上过来。 那时候常常这样,白天不知夜的黑。 别人喝多了爱往夜总会这种地方跑,邓一川呢,跟领导或是企业上的人喝多了,就想见见老朋友,见见乡党。 邓一川打车直奔郭家湾,一路上他还反复斟酌,见了江明燕怎么说话,既要把事情说清楚还不能给江明燕太多压力。压力太大,她会受不起的。尤其不能提卢愕坐大卡上把他往江里逼这档子事,他相信,这样的场面江明燕同样接受不了。 到了郭家湾,邓一川按照记忆中的方向摸过去。他记得卢愕家是十三幢四单元六楼。咚咚咚爬半天爬上去后,半天敲门,居然出来一个穿睡衣的中年女人,问他找谁? 邓一川说我找卢愕,不对,我找江明燕,这是她家啊? 睡衣女人很怀疑地朝他瞅了几眼,一声未吭,恶恨恨地关了门。 重重的关门声把邓一川吓一跳。抬起头仔细辨认半天,没错啊,上次来时他还认真记下了楼层。于是又敲,半天没人回应。邓一川就放开嗓子朝里喊了起来。 江明燕三个字还没出口,突地从门里闯出一莽汉,赤着上身,出来就骂:“喊魂啊,大半夜的你敲啥子敲,再敲我一头撞死你。” 哎唷,这男人吃了火药。他那一嗓子吓得邓一川赶忙往后挪了几步,眼睛就朝他头看,这男人果然长个铁头,一家伙要真撞过来,邓一川怕会被撞成肉饼。 他逃了下来。 现在的人火气都大,三句不是好话,就跟你捅刀子。 邓一川只能再打电话。一听他找到郭家湾这边,江明燕妈呀一声。“一川我以为你知道我搬家了,那边早不住了,我住在马家嘴。” “马家嘴?”邓一川差点哭了。 马家嘴跟郭家湾差不多两个方向。等他再次打车赶到马家嘴这边的富民花园时,时间已过去了一个多钟头。 夜幕下,昏黄的路灯边,一个黑影儿站在那里。邓一川迎过去,唤了声明燕。 “你真笨啊。”江明燕在黑夜里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路灯下她的脸显得好看。尽管仍然有生活的惨白留在上面,但她露出的笑容完好地遮掩了那份惨白。 “我记得跟你说过的。”往小区里走时,江明燕说。 “没,铁定没。”邓一川觉得自己的记忆力不容怀疑。 “没说就没说,大晚上的害你跑这多的冤枉路,过意不去呢。”江明燕说着话,头往他这边歪了下。邓一川仿佛又看见,那双记忆里的清澈眼睛。 到了楼上,江明燕才告诉邓一川。郭家湾那边的房子早就卖了,卢愕卖的。当时她不同意,但挡不住。卢愕迷上了一门生意,非常的痴狂,说等以后赚了大钱,买大别墅给她住。 大别墅自然没住成,卖房的钱也赔没了。江明燕就一个人搬过来,租了这边的房子。 房子确实小,大约三十平不到,只能装下一个人。邓一川一来,就显出拥挤了。 “啥生意?”他问江明燕。 “先坐,坐下慢慢说。”江明燕穿一条洗得发白的牛仔裤,上身着一件宽松的衬衫。衣服虽然破旧,但让她穿出来,却显得那么的洒脱,十二的好看。 邓一川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浇了水,沏了茶,江明燕问邓一川,怎么这晚了给她打电话? 邓一川实话实说,他在找卢愕。 江明燕忽然无语。默默地坐下,头垂了很低。半天,轻声道:“找不到的,他早就成了个影子,不想见他时,他会从墙缝里突然跳出来,把你气个半死。有事找他,满世界你连他半个信儿都听不到。” “你们”邓一川犹豫着问。 江明燕抬起头,顺手捋捋垂到耳际的头发:“我们啥呢,跟你一样,说离没离,说过吧,老久没在一起了。除他缺钱的时候,才想到还有个我。其他时间,我在他那里,风都算不上。” “不会吧?”虽然邓一川也想到过诸多,江明燕这样说,还是令他意外。 “不会啥呢,上次见面不是跟你说了么,他抢走了我妈六万块救命钱,自那以后,只来过一次,也是要钱的。我在这边开了个便民超市,一间店,卖点零碎还有蔬菜啥的,也能凑合着过日子。可他闹来闹去,没法开了,上次来过之后,就盘了出去。再没见过他,我妈不在了,他都不来。” “伯母不在了?”邓一川把自己吓一跳。上次见面说是她妈病了,在医院。他以为早医好出院了呢,哪知 “没救下,走掉了。”江明燕回答得很淡然。 淡然有两种情况,一是强大的人从来不把生活中的苦难与挫折当回事,不论遇到什么,都能笑而面对。 一种嘛,大约就是江明燕这样。经的多了,习惯了,不再拿苦难当个事了。 “对不起,我真不知道。”邓一川说。 “有啥对不起的,害死我妈的又不是你,当然,也不能说是他,本身病就难治,要是那些钱不被他拿走,或许还能多活几个月。” 邓一川没敢细问老人得的啥病,啥时走的。只亏自己,怎么着江明燕也是他在吉东算得上关系近的一个人,抛开卢愕这坏种,他跟江明燕之间,并无任何矛盾。何况初中还同过学,何况这些年,他一直佩服江明燕身上那股劲。 可是,她母亲走了,他居然不知道,居然一点忙也没帮。 有时候我们觉得自己活得很了不起,人上人,处处风光,时时得瑟。但细一想,这些风光还有得瑟,有几样落到我们的亲人还有朋友身上呢? 可当我们一旦落魄,欠朋友欠亲人的,就永远也再还不上。 唏嘘一阵,邓一川心里不那么难受了。就问起了江明燕目前的生活。 江明燕说:“妈也没了,店也盘了,店在,虽然赚不了几个钱,但也能养着我,再说有事儿做,不那么急。现在啥也没了,也不知道做啥,真的不知道。” 说话间,脸上那种茫然那种无奈又恢复了出来。 看了让人心疼。 “唉——”邓一川重重叹出一声,他就怕这个,可偏偏就有这个。一时之间,也不知拿什么话安慰江明燕。安慰有时候其实很空洞乏力,因为没人是靠着几句安慰话活下去的,人们需要的是实实在在的帮助。 “没事,这阵也是心情不好,过了这段日子,再瞅瞅,看啥能做,就先做起来,反正不会饿下的,你呢?” 一句话反把邓一川问得不知所云。关于他,该怎么向她说呢?想了想,也是用极尽简短的语言:“还凑合吧,就是有点忙。” “你一向都忙,公家的人,不忙哪能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10章 不归路 小÷说c网 】,♂小÷说c网 】, 这个晚上,邓一川跟江明燕聊的还算是好。 起先,两人都有些放不开,又像是被某些事压着,喘不过气那种。后来江明燕打破了僵局:“一川你说吧,我知道这么晚找来,一定有非常要紧的事,你直说,是不是我家卢愕又惹了大事?” 这个时候她还用我家卢愕这样的称呼,但说到后来,她就再也不用了。 邓一川先是挑了些不太重的说给江明燕,还婉转地表明了自己的担心。说卢愕这样下去,让他非常担忧。 江明燕说:“一川你担忧什么啊,你在他身上花了多少心,帮了我们多少,可他呢,竟然跟着那些没良心的害你。” 一个害字,一下就把天窗那层纸给捅破。原来卢愕干的那些事,江明燕全都知道,压根就不用邓一川瞒,事实上也瞒不了。 “一川啊,还记得咱俩在二号码头遇面的那次吗,那天我就想跟你说,可我说不出口啊,他不是人,天下哪有这样的人。他干的那些事,让我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 江明燕忽然忏悔起来。 邓一川忙安慰:“不管你的事,明燕,他是他,你是你,这点我分得清,我只是不明白,以前的他不是这样的,怎么后来?” 的确,这是邓一川一直想不通的一件事,也是到现在,他还对卢愕抱有幻想的一个原因。在他心里,卢愕真的不是一个恶人,他跟邓一川另一个发小范伍健真还不同。范伍健骨子里有恶的一面,起开始就不是什么好人,这点邓一川看得清。卢愕不,邓一川印象里,卢愕不只是不恶,还是一个挺上进的人。可卢愕后来变成这样,邓一川真是理解不了也接受不了。 “你还说呢,不只是你接受不了,熟悉他的人,都接受不了呢。我是他妻子,公道说,他是比范伍健好许多,不然我也不会嫁他。要说他变成这样,一是遇人不淑,二呢,贪心惹的祸。” 江明燕总结道。 “遇人不淑,除了我,他还遇了啥人?”邓一川问。 “还能有谁,范伍健呗,还有你那个岳母。要不是最初钱被范伍健和你岳母合计着骗掉,我们的日子,也不会到今天。” 江明燕说着话,眼里又有了眼泪。本来她发誓再也不为卢愕掉一滴眼泪,不为日子掉一滴眼泪,可不知咋的,一提日子两个字,她还是没忍住。 兴许,今天是在邓一川面前吧。也不知咋的,每次见到邓一川,江明燕心里就暖,就有一种见到哥哥或娘家人的感觉。就想跟他多说话,就想跟他多掏掏心窝子。 这都是岁月种在她心里的暖。邓一川对他们,帮助真是大啊。 范伍健和太母娘叶绿合伙坑卢愕两口子的事,邓一川了解个大概,是在他跟他们俩个打得火热的那段日子。邓一川利用市长秘书的身份,一是介绍卢愕两口子干装潢,为前线装潢公司揽了不少生意。二是将范伍健从他一开始上班的那个县里弄过来,介绍到市里几家企业干过,还到曾国富手底下干过一段时间的副总。 不知是范伍健那张嘴太过会说,还是天生就招女人喜欢。反正那个时候,章小萱还有他岳母叶绿,天天说范伍健的好话,把范伍健夸成一朵花。而对卢愕还有他妻子江明燕,说辞就不那么友好了。 到现在邓一川才知道,范伍健这小子,采用的是苦肉计,值得割肉。 倒不是这小子真的拿刀割自己的肉,他是舍得在叶绿和章小萱身上花钱。每每领了工资,或者挣了外块,他不是存起来,而是请叶绿和章小萱下馆子,逛商场。买各种礼物讨好这对母女。他那张嘴也真是甜,说他范伍健有今天,全仰仗着发小邓一川。邓一川当秘书,忙,不能陪他们逛街,不能带他们到酒店饱口福,他就替邓一川把这些做了。 有时喝多了,还说,我跟一川是生死之交,一川的事就是我范伍健的事,一川的岳母就是我范伍健的岳母。说着话,还真“妈”长“妈”短叫了起来。叫得叶绿那个美啊,简直心花怒放。 这浑蛋,就是嘴上功夫厉害,只差没说,邓一川老婆就是他范伍健的老婆了。不过现在,他用事实做到了这一点。 靠着穷大方,也靠着一张嘴,范伍健赢得了叶绿母女的信任,然后他就利用叶绿,给卢愕下了一个套。 一次就骗掉了卢愕八十多万。 八十多万啊。那个时候,八十多万能在吉州城买三套房! 范伍健跟人搞传销,他们的传销并不是传统那一种,不是拉你入伙,搞什么阶梯式金字塔之类,也不是把你关起来,天天洗脑,然后让你发展下线。更不是卖那种言过其实的床垫啊,保健床啊之类。 他们玩大的,直接编造一个工程,说的天花乱坠。然后拉你入股,说几年后,你入一万,就能拿到十五万。入十万,就能拿到二百多万。 邓一川在后来吉东有关部门查处的一起利用传销大规模搞非法集资,进行诈骗的大案中得知,范伍健当时加入的,是一个填海造山工程,号称亚洲第一填海工程。 卢愕的八十多万,就是骗到了这工程上。 这八十多万被骗后,卢愕的人生轨迹,就彻底发生了转变。 说的也是,毕竟不是八千八万,八十多万,那可是卢愕夫妇辛苦多年挣得的全部家当啊。 卢愕打那时起,就抱定一个信念,再也不信任何人,亲爹娘老子也不信。他要以牙还牙,以血还血。就是说,怎么骗掉的,他要怎么再骗回来。 卢愕虽说还在做装潢,但他的心思,显然不在这上面了。他开始乱交人,跟各色各样的人来往。他说他是在寻找机会,只有在乱交中,才能发现那个他需要的人。 这期间,卢愕认识了外号“彪子”的开驾校的屠新彪。 卢愕的不归路开始了。 按江明燕的说法,卢愕认识屠新彪后,并没马上干什么非法的事。他们这帮人计策很高明,认识你后,先要给你点小恩小惠,让你相信,他们是诚心待你了,也让你相信,跟着他们你会赚到意想不到的钱。 屠新彪让卢愕赚到的第一笔钱,是带着卢愕跑了一趟云南,赌了一回石头。来回不到半月,去时屠新彪带着二百多万,结果一块石头被屠新彪赌中,净赚了三百多万,一次分给卢愕三十万。 三十万啊,回来那天,卢愕像是捡了金元宝,足足在江明燕身上折腾了两个多小时。连着那个了三次还不行,还说想要。 江明燕说,一块石头赌的,把你也赌成坚若磐石了。 当时江明燕还是带着玩笑的口吻,毕竟能赚来三十万,弥补一下骗掉的损失,也是件令人开心的事。虽然卢愕那晚把她折腾得快要散架了,可心里还是高兴。 可江明燕哪里知道,赌石根本就是个骗局,是屠新彪一伙人自编自演的一场假戏,专门诱惑卢愕的。三十万不过是他们喂给卢愕的鱼饵,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他们真正的目的,是拉卢愕倒卖文物! 天啊,文物。邓一川暗叫一声,这才是真正的不归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11章 不敢相信 小÷说c网 】,♂小÷说c网 】, 邓一川真是不敢相信,卢愕会碰文物。 可这是事实。 江明燕说,起开始他也不信,直到有天,半夜时分,卢愕偷偷摸摸溜进屋子。他以为卢愕是去跟人赌的,佯装生气地不理他。半天不见卢愕进卧室,倒是听见贮藏室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老鼠在咬着什么。她悄悄起床,披上衣服,蹑手蹑脚走到贮藏室那边,见卢愕弯着身子,正在鬼鬼祟祟藏着什么。 “你在干什么?” 江明燕一声问,吓得卢愕猛地直起腰来,有脸惊慌地说:“是你啊,吓死我了。” 江明燕见卢愕手里还抱着一个泥罐,像尿壶。她对这些东西一无所知,就问:“大半夜的,你抱个尿壶做什么?” 卢愕“嘘”了一声,将泥罐放开,凑近她耳朵:“什么尿壶,不懂别瞎说,钱!” 当“钱”这个字出现时,江明燕就知道,卢愕要疯了。 正常的人,哪会拿那种东西当宝贝。就算江明燕啥也不懂,但她毕竟也是生在龟山长在龟山。龟山出来的人,对那些东西有种天生的熟。司空见惯嘛。她一眼就能认出是龟山那些没名堂的人在土窑里烧出来的东西,卢愕竟然当宝贝,还断定这东西将来能让他们享上荣华富贵。 打那天起,卢愕开始早出晚归,有时神龙见首不见尾,出门一月半月没个信。 也是打那天起,江明燕真正的苦日子到来了。 卢愕参与文物买卖,完全是受屠新彪的蛊惑。自那次跟着屠新彪去了一趟云南,分得三十万块,卢愕对屠新彪,就佩服得五体投地。但凡屠新彪说的话,他都信。但凡屠新彪说要做的买卖,卢愕就算砸锅卖铁,也要凑了钱入股。 起开始,屠新彪带着他玩小的,弄几个明清的陶罐啊,皇家用过的盆啊壶啊陶器啊,也让卢愕小赚了一笔。等一步步把卢愕的胃口吊起来,屠新彪就带着卢愕玩起了大的。 他们在郭家湾那套房,就是那个时候卖的。屠新彪说,有笔大买卖,跟广州那边一个很有背景的大老板合手干,他们这边把货收购了,走专线,交到广州老板手里,先付百分之三十,等广州老板把货运出去,运到香港或法国,一次结清。 那个大老板,后来证实就是曾经跟前任博物馆长孙学儒关系不错的吴南宏。只是那个时间,屠新彪并没告诉卢愕老板姓吴,而是说,他们是跟一个姓祁的大老板做生意。 屠新彪拉着卢愕几个,一共凑了据说三百多万,货是屠新彪从吉东地下文物市场收来的,收货的渠道屠新彪并没告诉卢愕,说这事得保密。卢愕那时候可以说是对屠新彪言听计从,根本就不会想太多。 货收齐后,分两批走。第一批由屠新彪跟另一个合伙人负责押运,具体路线卢愕也不知道。卢愕的任务是,跟那个叫蝎子的在省城海州一家酒店陪跟他们合作的文物大师,也就是邓一川七叔邓光乾喝茶。 说是喝茶,其实就是变相看住七叔。因为这批货是七叔引进的。要等到广州那边的祁老板验完货,确定没假,这边才可以让邓光乾自由。 半月后,屠新彪打来电话,说货验过了,一切安好,让卢愕他们好好款待七叔,以后还跟七叔有进一步的合作呢。 第二批货,是卢愕跟蝎子负责运往广州,屠新彪负责陪七叔喝茶。路线是屠新彪给的,接头人也是屠新彪告诉卢愕的。屠新彪说,等这趟走过去,货安全到了祁老板手里,他们就可以分第一笔钱了。并跟卢愕竖了三个指头。 “三百万?”卢愕兴奋地叫。 “你太没胆了,重新猜。”屠新彪非常得意地说。 “三三”卢愕猜了几次,都不敢把那个千字说出来。屠新彪狠狠的擂了卢愕一拳,说你小子太没想象力了,跟着你彪哥干,会让你只挣百位数? “三千万?”卢愕兴奋的都快抽筋了。三千万啊,长这么大都没见过那么多钱。他马上在心里算,分得这三千万,他该怎么花? 算着算着,他哭出声了。妈呀,三千万,这数字太不敢想了。 卢愕他们很快上了路。屠新彪换了一个地方,“陪”七叔喝茶去了。 这一次,卢愕他们栽了。 他们刚一上路,还没走出一百公里,连江都没过,离省城还有五c六十公里呢,就被文物稽查大队截获了。 带队的是稽查大队大队长娄继伟。 江明燕告诉邓一川,那一次,卢愕他们栽得很惨。让人家人脏俱获,想抵赖都不能。本来娄大队是要把卢愕和蝎子一并往公安局交的,后来是屠新彪四处找人活动,这事才私了掉。 货被悉数没收,卢愕和蝎子各被罚款一百六十万。限定三日内交钱。要是交不上钱,三天后案子就移交公安部门。 屠新彪找上门来,让江明燕拿钱。江明燕起初说她哪有钱,家里全部的钱都让卢局折腾光了,房款也被拿去凑了份子。 屠新彪说:“想想办法,抓紧想想办法,要是凑不出钱,交不了罚款,人就要进去。贩卖文物跟贩毒差不多的罪,弄不好是要这个的。”屠新彪拿手在脖子里比划了一下,意思是要掉脑袋的。 江明燕当时真是难住了,眼睁着不管吧,万一真把人交出去,坐牢是肯定的。这辈子能不能出来,两难说。管吧,她真是没一分钱。 在屠新彪的一再逼迫下,江明燕只能把事情跟母亲说了,母亲一听这样,吓坏了,把她一辈子省吃俭用攒下的十万块钱给江明燕。说:“拿去吧,就这么多了,能救了他,算他命好。救不了,你这个做妻子的,也尽了力,以后用不着后悔。” 江明燕拿着母亲那十万,心那个重呀。真没想到,母亲养她一辈子,非但没享上她一天福,到临终,还要把自个的养老钱和棺材本全搭上。 屠新彪第三次来找她要钱的时候,江明燕多了个心眼,只给了屠新彪三万。旧她东借西凑,就凑了这么多,再连一分也凑不到了。 屠新彪急急地把钱抢过去,就是他抢钱的这个动作,让江明燕起了疑。 再后来,江明燕打听到,屠新彪果真是玩个了套,骗局! 文物是假的,往广东送也是假的,就连稽查大队,也是假的。 大队长娄继伟是真的,但稽查文物,往公安局交人,是假的。 他们是一伙的! 有人专门利用屠新彪,在社会上网络卢愕这样幻想发财的人,先给点甜头,让他们相信跟着屠新彪,是能发大财的。等把胃口彻底吊上来,然后集资,几十万几百万的集。集了资,从下面收购文物。 然后说广东有人要货,然后再演一番戏,让卢愕他们相信,第一批货物果真是送出去了。其实货物根本没送到广州,而是进入另一个更加隐秘的通道。这个通道究竟由谁来掌控,江明燕就无法打听了。 等卢愕他们负责运送时,娄继伟就带人出现了,然后以文物稽查的名义将文物截获。其实这些文物又经娄继伟们的手,安全运到了那个秘密通道。但是他们为卢愕还有蝎子这种人布下了局。 以坐牢来恐吓,不但不分给他们一分钱,还说要抓他们,让家里人出钱救他们。 这些都还不算,更可怕的,是他们据此就抓到了卢愕的把柄,以在文物稽查大队那里落下案底为由,严格控制了他们。等于是既骗了钱,又控制了人。 还要让卢愕几个永远落下人情,让他们还永远也还不清的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12章 江明燕捋了三条 小÷说c网 】,♂小÷说c网 】, “可恨!”邓一川听到这,听不下去了。 但是江明燕却显得平静,刚开始说时,她还哭哭啼啼,非常悲伤的样子。说到动情处,整个人都有种要撕裂的样子。看上去非常令人心痛,也非常令人同情。 说到后来,悲伤一点一点地褪去,愤怒也慢慢从脸上消失。好似这一通诉说,又将她从苦难中救出。 其实对生活的变故,对丈夫给她带来的一次又一次灭顶之灾,江明燕真的是习惯了。不只是习惯,反而她从这些苦难和不堪里,学会了一样东西,那就坚强。 是的,人是不能老抱怨命运的。以前江明燕想不通,但凡遇到过不去的坎,总要抱怨这辈子是没嫁好,看错了人。心想,如果不是嫁给卢愕,如果不是摊上这么一个男人,她的人生不会这样。 现在江明燕不这么想了。能怪谁呢,她跟卢愕是自由恋爱的。嫁给卢愕,没人逼她。父亲没逼母亲同样没逼。如果说嫁错,那也是她的错。是她看走了眼,是她没能将卢愕身上浮夸c虚妄的一面看到。 可世上哪个人能看到? 人是一步步变的,每个人的人生,都充满着变数。就连邓一川这样优秀的男人,读了那么多书,有着那么好的,不也一样有摔跤的可能,有栽跟斗的经历吗? 何况她跟卢愕! 从某一个早上,江明燕开始不再抱怨自己,也不再憎恨卢愕。她把自己的人生从头到尾捋了一遍,捋清了三样东西。 一,嫁人没错,嫁给卢愕也没错。错的是,两人一块生活后,他们只顾着低头挣钱,没顾着抬头看路。路很重要。路更不是一下两下就能看清的。坦率讲,卢愕本质上并不是一个多恶的人,他的短板或是缺陷有两个方面。一是没文化,对很多事很多人解不开。有些事放在有文化的人身上,可能就不会发生。比如捣弄文物,你搁邓一川身上,它会发生吗?所以,说穿了,是他们的眼界太窄,思想太窄,没看透,也没看懂,稀里糊涂就上了当。 二,发财梦太切,见是钱就想挣,只要听着是挣钱的事,就想参与。说穿了,是心出了问题。 跌了这么多跤,吃了这多的苦头,也尝了这么多的酸楚,江明燕终于懂得,人活在世上,必须明白一样事。就是要知道你是谁,你的心有多大,是广阔不审狭窄,能装得下什么? 就说挣钱这事儿吧,得先想清楚,这钱该不该你挣,能不能挣到? 看着大家都在挣钱,也看着大把大把的钱揣进了别人口袋。于是就想,这钱我也能挣,别人能揣进去,我照样也能。 错!什么人挣什么钱,或者说谁挣谁的钱。 你是哪个层面的,你有哪些本事,你就挣哪种钱。你要在低处,高处的钱就别巴望,想也甭想。那不是你的。人家轻松能挣到的,你换上命都可能挣不到。人家动动嘴皮就能几万几十万甚至几百万的来,你就算把命搭上,一分也不归你。 钱有钱的路,人有人的路。 你非要不自量力,非要去跟人家抢不属于你河里的钱,那就是你的“心”出了问题。 人都说愿随心来,是你有一颗什么样的心,才能生出什么样的愿。可他们反了,是愿比心高,愿比心强。愿逼着心,心追着愿。 不出事才怪。 除了挣钱这事,问题还出在结交人上。起开始,他们就犯了一个错误,哪些人是你能交的,哪些不能。哪些人你能交到心,哪些人只能交到面。个别人你连面都交不了。 他们没明白过这个理。乱交,不选择地交。或者,真正该交的,他们没用心去交,比如邓一川。不该交的,反倒当宝贝一样交。比如范伍健,比如后来的屠新彪,还有王军c熊天龙等等。 人家给个馅饼,他们就当面包。人家纸上画个饼,他们就蠢蠢心动。 也是吃了不少亏,让卢愕一次次赔个精光后,江明燕才开始去想这个问题。骗子为什么总是盯上他们?不管是发小范伍健,还是屠新彪,为什么都把不干净的手伸向了他们?说白了,还是他们有问题。太急,太被钱这个字左右。结果,反被钱害了。 三,也是最最关键的。这事跟卢愕无关,只跟她自己有关。 她太下不下狠了。 她本来是一个能下得下狠的人,结果在跟卢愕的这门婚姻上,一错再错,反把自己最拿手的那个“狠”字给丢了。 或者说,她太对卢愕抱希望了。 依她的性格,发现不合适时,她会当机立断地把两人之间这门错误的婚姻砍断,让自己先行逃离出来。 结果没。 她不是没想过这事,想过,还不止一次。每当卢愕把她逼到绝路上,把这门婚姻逼到绝路上,她都在想,要不要离,要不要分开? 可是转念之间,她又把这心给收了回去。 不是她恋着卢愕什么,早就不恋了。而是她总想着给卢愕一个机会,结果一次次的,就因她不果断,就因她不狠,反而把卢愕害了,也把自己逼成了现在这样。 有些人是给不得机会了。你给了他机会,他未必珍惜,反过来还把你一次次拉下水,让你下决心的机会都没了。 谈完这些,江明燕终于说:“这些事,我也只是跟一川你说说,今天说完之后,它就再也不会在我脑子里了,更不会压在我心上。我江明燕已经是被他折磨得死过几回的人了,我不会愚蠢到再把命押他身上。清楚了,我现在是彻底清楚了,他是他,我是我。好在我们还没生孩子,没有摆脱不开的那个纠结,这也算是上天恩赐我的吧,没让我最终连脚都跋不出。 邓一川听到这,似乎把他们的过往还有结果全听清楚了。其实这样的结果,在邓一川来看,也是一种必然。江明燕犯的错误,他邓一川何尝没犯? 甚至犯的比江明燕更厉害更严重。他们两个,这方面真是有一拼啊。 不过邓一川还是问了一句:“离了?” 江明燕呵呵一笑,她真的笑了。这个时候的江明燕,气色完全转了过来,说话间已全然没了那股怨那股恨,更没了被不堪压住的那份无力。 不,她完全从那种不堪里逃了出来。听见邓一川问她离婚没,她说:“没。他现在连面都不照,怎么离?就算我提了,他也不会痛快地答应。你了解他的,他现在这个处境,命都保不住,哪还能顾得上婚姻?我呢,也想通了,不费那个周折了。从心里把他剔除掉就行。至于离不离,不就一张纸的事吗。那张纸对我来说,不那么重要。重要的是我能不能下得了这狠心?“ “一川你是了解我的人,事情想不明白前,我可能糊涂,一次又一次地糊涂,一次又一次地犯错,一次又一次地往同一个坑里跳。一旦想清楚,我江明燕也是能下得了狠的人。我说不过了,就是天王老子说过来,也不过。就是刀架在脖子上,也没人能逼着我跟他再过一天。” 邓一川信,真的信。 他自己就是过来人,有啥不信的呢? 江明燕今天这番话,不只是在说江明燕自己,简直就是在说他。 想想自己这些年的不堪,想想自己这些年的优柔寡断,想想他给过章小萱的一次次希望,一次次机会,这些话,哪是江明燕说的,简直就是从他肚子里道出来的! “行吧,明燕你能想通,能想这么深,我真的替你欣慰。”邓一川由衷道。来时,他还真怕有些问题面对不了呢,没想到,江明燕如此开通。 “放心吧,我江明燕还没脆弱到那份上,一川你只管按你的路子去办,这事上我绝不拦你,也绝不向你求情。但有一点,别要他的命。他有错,也有罪,但还罪不至死。” 这句话,真是把邓一川震住。这哪是一个做小生意的女人说的? 邓一川不得不对江明燕刮目相看了。 生活真是能教会人太多太多。 “看啥看,瞅瞅你那眼神,有这样看一个女人的吗?”江明燕忽然带着娇气道。 邓一川脸兀地红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13章 邓一川也捋了三条 小÷说c网 】,♂小÷说c网 】, 跟江明燕这个晚上推心置腹的谈话,不只是让邓一川看到了初中同学江明燕的另一面,也让邓一川对人生两个字,有了更多的感慨。 他从江明燕身上,看到了另一种力量,这种力量激励着他,感染着他。他将赞许的目光送给江明燕时,内心里同时也在跟自己说:“邓一川,这个晚上你没白来,她身上有很多你学习的东西,不只是对婚姻的态度,还有她的达观c不偏激件事认准后绝不回头的坚定。以及她的不动摇不徘徊,都是你要学习的。” 最后离开时,邓一川诚挚在跟江明燕说了声谢谢,反把江明燕弄得不好意思。在这之前,说对不起的一直是江明燕。她替卢愕向邓一川忏悔,并说了不下十个对不起。后来她还很有信心地说:“一川你放心,他做的那些对不住你的事,我江明燕日后还你。只要我江明燕还活着,只要我江明燕还在这个世界上,我就把他欠你的,一一还你。” 江明燕还提起了那笔钱。 就是介绍卢愕跟江明燕的前线装潢在三江集团干分包时,有天卢愕来找他,说手头资金紧张,周转不开,问邓一川有没有闲钱,借他周转一段日子,给工人们先支付点工资。 当时三江这边资金也很紧张,陈原协调几次,都没能协商通银行的关系。所以卢愕这些工程,都是垫资做的。 邓一川几乎没犹豫,就借给卢愕三十万。说这也不是他的钱,是他一个同学托他给侄子跑工作的,钱暂时放在他这里。卢愕拿了钱,非常感激地说:“放心吧一川,等这个难关过掉,三江那边资金一到,我第一时间还你。” 但卢愕到现在也没还。 邓一川后来跟卢愕提过一次,是在陈原快要出事前,同学侄子的事明显是办不成了,他得抓紧把钱退还人家。卢愕这小子,竟然说:“一川你还记得那钱啊,就凭你一号秘书的地位,安排个把人还需要送钱?要不这样吧,这钱你就当入了股,等公司发展壮大后,你就可以名正言顺拿分红了。” 邓一川一听语气,就知道卢愕是不想还他这钱了。后来他跟江上敏也提起此事,江上敏倒一点不急,道:“没事,到时我在他那边的工程款里,扣下三十万。” 三江跟前线装潢结算时,江上敏真这么做了,卢愕大为不满,跑来跟他讲:“一川你什么意思,发小之间哪有这样做的,就算让江老板这边扣钱,你也得跟我打声招呼是不是,这算啥啊,让江老板以为,我卢愕就是个骗子,连你邓大秘书的钱都骗。” 后来卢愕又跟他商量,说能不能这样,这三十万呢,继续借他周转,让邓一川利用一号大秘的影响力,去跟另一个发小范伍健要。 “姓范的手里,可不止只欠我三十万,多,一川你要是能想办法把这钱要到,一半归你。” 这件事给邓一川提了醒,对卢愕的防范,就是那时开始的。 邓一川没告诉江明燕,三十万已经还了。 他不说有不说的理由,一是那笔钱江上敏虽然替他还了,卢愕却不认帐,卢愕后来还拿着工程结算合同,数次找江上敏要钱。一口咬定他借邓一川的归他借邓一川的,三江工程款归三江工程款,两者不能往一起搅。如果硬搅,他就找有关部门说理去。卢愕这厮,能说出就能做出,邓一川得防他一手。 另者,邓一川还怕卢愕把这笔钱的由来说出去,虽然三十万他没送给任何人,但卢愕当时知道这笔钱的真实用途。要是让那些抓他把柄的人知道这事,再借题发挥,是可以做出另外一篇文章的。 加上现在江上敏还在里面,对三江的调查至今仍然处于严格保密状态,江上敏跟陈原之间最终能查出什么,又能核实什么,还是未知数。 邓一川得多留几个心。 而这些事,尤其中间这么多曲曲折折,邓一川不想让江明燕知道。 不是他信不过江明燕,而是他不能再给江明燕增加任何负担。 对钱的事,邓一川最后笑说:“大家都是朋友,就别为这几个钱提来提去了,提多了伤害感情。” 江明燕却坚持着说:“不,他借别人的钱,我可以不还,事实上他也瞒着我,不让我知道,但借你这笔,是跟我说了的,当时确实也是给公司救了急,我必须得还你。” 江明燕这态度,这认真劲,真是打动了邓一川。 邓一川心想,这女人真是让卢愕毁了。如果不是嫁给卢愕这样一个败家子,单凭江明燕身上那股子吃苦劲,还有过人的胆略,应该是能做出点事的。 她虽然文化程度不高,读的书不多,但她的见识,对市场的判断,还有敏感度,都是一流的。尤其不服输的这股子劲,正是眼下企业人所缺的。 邓一川已经想好,等风波彻底平息,如果他还有二次翻身的机会,一定找机会给江明燕搭个桥,不能让生活把她埋没掉。 虽然这晚没能从江明燕这里得到卢愕的任何消息,但这晚绝不能说是白来。跟江明燕的这番深谈,还是帮着邓一川理清了许多事。 他也学江明燕那样,捋了三条。 一,卢愕参与了文物买卖,而且是跟屠新彪还有邓一川七叔搅在一起,这中间还扯出一个新人:市文物稽查大队大队长娄继伟。这线索很重要。要想查清吉东文物案,查清博物馆一系列阴谋,娄继伟是个重要的突破口。邓一川为此很是兴奋。 二,卢愕并没有完全投靠王军和熊天龙。之前邓一川对卢愕的判断是错误的,以为卢愕死心塌地跟了王军。经江明燕这一说,他得出新的结论。卢愕跟王军跟熊天龙,包括跟屠新彪等,都是一种互相利用的关系。卢愕被这伙人设了套,拿到了把柄,然后利用这把柄数次要挟他,替这伙人办事。 但在卢愕心里,他是视王军等人为仇家的,甚至是不共戴天的。这很好,邓一川就怕卢愕深陷进去,成为那个团伙的一员。只要卢愕心里对王军一伙有恨,就有办法救赎。至少把卢愕利用好了,还能帮他们办成大事。 三,卢愕的人身自由并没有被王军一伙限制。这点同样令邓一川兴奋。他就怕卢愕被他们控制住,甚至关键时候灭口。这点现在不能不考虑。但据江明燕说,卢愕狡猾得很,这方面他一直很小心很谨慎。他替他们干活,都是靠中间人联系,而极少直接从王军和熊天龙那里领受任务。中间人有的时候是那个叫蝎子的,有时候就是屠新彪。而他的去处,谁也不知道。 他像个幽灵,飘在这个城市的上空。又像是狡兔,不断地东躲西藏,从不让王军等人掌握到他的真实行踪。 邓一川据此判断,卢愕并没离开吉东。以卢愕的性格,是不会轻易跑出去的。再说跑出去他也没办法活。他现在可是弹尽粮绝,身无分文。况且他总觉得在鼓荡,有他发大财的机会。 捋清这三点,邓一川心里有数了。要想找到卢愕,还得在吉州城撒网。尤其二号码头一带,是卢愕经常出入的地方。 他得随时出来找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14章 世事若梦 小÷说c网 】,♂小÷说c网 】, 二号码头还是一如既往的热闹。 尤其到了晚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卖小吃卖土特产还有卖小玩具的,混杂在人迹中,拖着挺有味的长长的余音,叫卖着各种小玩意。那吉州腔很浓的余音,仿佛给二号码头注入了特殊的灵魂,让人觉得二号码头上走一圈,是那么的有味。 有消息说,市里关于二号码头的扩建方案终于批了下来,完全就是之前熊百发和吕四海提出的那个方案,陈原当时主张的以二号码头为中心,建设新的吉州江上大旅游圈的计划被彻底摒弃。据说在论证会上,有专家还就当时陈原主张的那个方案大放厥词。 真是此一时彼一时也。 官场的事,说荒诞它还真就荒诞,你在位子上时,一切听你的,你不管说对说错,哪怕说得极其荒唐,都有人在下面喝彩,说正确无比。可是一旦你离开位子,甭说是进了看守所或者监狱,就是正常的调动,你还没走,你所干的一切,就马上有人跳出来否定。 跟二号码头相对应的,清阳古街也要拆了。吕四海的工程队已经将整条古街围了起来,十几辆推土车还有抓土机挖掘机排放在那里,随时听命。 一提这条街,邓一川心里就是一片灰暗。忧伤得很。 这条街是吉州城唯一有点价值的古街,这些年,这条街像一块肥肉,不知诱惑了多少人。当年若不是陈原竭力反对并阻止,怕是整条古街早已烟飞灰灭,成为历史。 这街的保护,要说跟沈丹一家也有着关系。 沈丹爷爷沈一舟祖上是赫赫有名的资本家,开着一家船厂。有史料表明,吉州岷江二号码头以前就是她家的。 沈一舟父亲也就是沈丹曾祖父,建国后是吃了枪子的,就毙在二号码头下边的石岗子那里。 沈丹爷爷给沈丹留下一套古宅子,就在“清阳”街上。 那年市里突然搞开发,吕四光拿出一沓图纸,将古城墙还有清阳街以及城墙下的护城河一并画在了图中,美其名“吉东古城”。 无数事实证明,但凡以这种名目开发的,大多不是为了保护古城,而是为了破坏。 但这些只是老百姓的观点,上面却不这么认为。 一阵争议后,吕四光对吉州古城的开发算是拉开了序幕。 第一件事就是谈拆迁,谈赔偿。 沈丹爷爷留下的那套古宅就列在拆迁范围之内,吕四光开出的补偿价是三十万。一听这价,沈丹差点没把眼珠子给惊出来。 三十万,这价他也敢开?沈丹当时这么跟邓一川说。 邓一川自然知道,清阳街是清朝大学士陈清阳告老还乡后修的,跟清阳镇如出一脉。吉州人为了纪念他,就将这条古街叫作清扬街。 整条清扬街上,除了大学士那六进的古宅子,就剩沈丹爷爷沈一舟这宅子值点钱了。 那一年,围绕着清阳街到底要不要拆了重修,是保护其原有风貌还是扒了再建一条新的清扬街,吉州区还有吉东市展开了一场大争论,争论的结果,就是沈丹带头上访。 沈丹不闹则罢,一闹着实惊人。 她并不是学那些普通上访对象,卷着铺盖卷儿,或者拿上行李,到了省府门口,扑通一坐。再或是扯出一张横幅,上面用黑墨水粗粗地写上几个歪歪扭扭的大字。 沈丹不这样。 沈丹永远知道自己是一个画家,就算上访,也用画家的方式。 她先是画了五幅画,将古街的来龙去脉画了个清楚,然后背着这些画,在省城最大的广场将五幅画摆开,然后她在里面练瑜珈。 沈丹学过瑜珈,她的身子很柔软,做出来的动作既流畅又缥缈。给人一种如梦如幻的唯美感。围观者甚众。等围观者到了一定人数,沈丹就开始讲吉州古街的历史,然后就讲吕四光,讲吕四光为嘛看中这条古街,要用怎样的方式毁掉这条古街。 她等于是先把大家带进去,等大家对古街有了神往,突然间再告诉你,古街保不住了。 于是那些被她的画还有她柔软的身体已赢得好感的人们,就自觉充当了沈丹的粉丝,有些甚至变成了铁粉,开始替古街呐喊起来。 这事惊动了省里。 清阳街所以保护下来,最终没拆,邓一川也是功不可没。 沈丹虽然用了奇特的方法,但他们的上访仍然是无效的。其实这不怪她,天下所有的上访几乎都是无效的。 真正有效的,就是找领导说话,让领导干预。 沈丹也是在走投无路的时候才去找邓一川的,她跟邓一川说:“看在我们曾经共患难的份上,帮姐一把,姐不想那个死光光扒掉祖宅,姐想把它完整地留下来。” 被称作死光光的就是开发商吕四光,那个时候清阳街的人都这么叫他。 邓一川觉得这事很严重,就紧着跟陈原做了汇报。当然,邓一川没说沈丹找他,他是从另一个角度跟陈原说的,这角度就是一条真正的古街对一个城市的重要性。 谈这个邓一川真是太在行了,他本是学哲学出身,哲学跟历史学跟文学都有关联,可以说学了哲学,社会学c文学还有心理学诸多内容,都就融会贯通了。 邓一川为此花一周时间,炮制了一篇五万字的雄文,这篇雄文从五大方面十六个小方面阐述了吉东必须保护清阳街的理由。看得陈原热血沸腾。最终陈原走省上,走北京,终于将局面扭转,清阳街得以保存下来。 可现在,陈原进去了,关于清阳古街,就再也没人站出来说话。一个以改造或新建为名的阴谋,就这样堂而皇之地摆在了明处。 真是令人匪夷所思啊。 更不可思议的,一周前邓一川听到消息,在常务副市长多次动议下,岷江路那个广场,就是当年曾国富想把它命名为“国富广场”,后被陈原恶骂一顿,最终被命名为“阳光广场”的那个广场,也保不住了。 工夫不负有心人,熊百发终于如愿以偿,这座广场即将改名为“百发广场”。 人的欲望是永远填不满的一个坑。 每个人都逃不开他的宿命,每个人也都在竭尽全力,想让这个世界多留点自己的印记。 各方传递出来的信息看,田中和还有王华伟,已经牢牢控制了吉东的话语权。没有了陈原的“干扰”和“添乱”,他们就可放开手大干一场。 邓一川蓦地又想起那人,普天成。他原以为,那人是要围着吉东展开一场博弈的。可现在的事实,似乎看不到这方面的动机。那天沈丹打电话向他发火,说棣棠村也保不住了,吕四海天天往棣棠那边跑,张狂得很。 沈丹一心要在棣棠村搞她的“棣棠公社”,邓一川以为这可能是高层的某种暗示,沈丹并不是真心要在那里搞出点什么,而是借助“棣棠公社”,阻止某些人的野心。 现在野心没阻止住,人家变成公开进入了。 邓一川不由地一阵多想,莫非省里高层,依然白热化,还是普天成这边妥协了? 一切都说不定啊。政治的奥妙,就在于你永远不知道最终谁能胜出。不到最后一刻,你真不知道天平往哪边倒。提前明朗化,那不叫博弈。 联想到最近苏芩尤其是范鑫森这边持久的没有消息,甚至跟他都不怎么联系了,邓一川对吉东的局势,就越发担心。 算了,还是抓紧找人吧。自己能做点啥,先做点啥。 他又记起走出看守所那天,普天成训诫他的话:自己要有判断,困难的时候,要沉得住气,提得起神,要有信心。 哦,信心。 邓一川现在几乎就是凭这个信心活着。邪不压正,这话最早是父亲告诉他的,后来在处理普天成跟金嫚那事时,母亲又跟他说过。再后来,跟普天成熟了,普天成也用这四个字来教导他。 邓一川一连几天都在二号码头寻找,可哪里有卢愕的影子? 不过他还是发现了一点二号码头的变化。 二号码头暗中强收保护费的人变了。邓一川对二号码头的情况,还是比较熟。事实是吉州的老百姓,估计没不熟的。在二号码头强收保护费,早已是公开的事实,只不过有关部门装聋作哑,当不知道罢了。 在看守所的时候,跟他一个号子里的外号“黑旋风”的李逹,曾经就是二号码头的“帮主”,老大。李逹后来收手,不干了。码头便又易了主。 看守所的时候,他听李逹讲过码头不少事,也听李逹讲起过现任码头管委会主任谢燕飞。李逹进去,是收手后的他突发善心,再也看不惯那些强夺强取的混子们。结果有一天,为一对父女,确切说是为了那个小女孩苏不烦,打了不该打的人。 这人就是现在码头帮新帮主,坐地老大人称“万少爷”的万金鹏。 吉东有个传言,说万金鹏是吉州区现任人大主任赵多学的私生子。这家伙打小就不学好,虽然万金鹏利用各种关系,给他谋了不少工作,甚至挂靠到熊百发旗下,给他开过一家建筑公司。但他哪是干这个的料。这家伙生下来,就像是吃黑饭的,他对强占码头收取保护费,有着天生的热爱,他太爱这行了。 于是几经周转,通过一系列关系,白的黑的,总算是把码头这一块拿到了他手上。 赵多学是田中和的死党,谢燕飞最早参加工作,以及后来能搭上市委书记田中和,全是靠了他。现在谢燕飞是码头管委会主任,赵多学私生子吃这碗饭,就再也顺理成章不过了。 啥叫资源共享,这就叫。还有比权力资源更大的资源吗,估计世上没有了。 邓一川在码头上看见许多陌生面孔,不用多想,就知道这些是万少爷的人。 邓一川有点失望,码头易主,看来卢愕混迹于其中的可能性没有了。可他能上哪去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15章 都是意外 小÷说c网 】,♂小÷说c网 】, 这天邓一川下班早,伊浅秋不在,杨眺也不在。干完手里的活,看看还有半小时,他想早点去码头候着。 如果再找不到卢愕,他就实在没法向苏芩等交待了。 他打车刚到二号码头,苏芩电话来了,问他下班没? 邓一川没说自己在码头,只道正准备下班。 苏芩说下班后你到码头边上的银都酒店,六楼三个五。 多的话苏芩没说,邓一川自然也不能问。从苏芩语气里,邓一川感觉不是啥好事。因为那语气不是叫他吃饭,倒像有什么紧急事要安排。 邓一川看看表,刚过六点,心想这时候去酒店,有点早。就装作散步地随意溜达。 突然,他的视线里出现两个熟人,一男一女,邓一川确信没认错后,快追几步。“棒子!”他从后面叫了一声。 果然是棒子,就是曾经李逹给他介绍过的那位,帮过他忙。 棒子边上,站着那次放野了骑摩托车载他去矿机厂家属楼找赵间平的女孩野鸡。 “是你啊?”邓一川嘴唇动了动,没敢把野鸡两个字叫出来。 野鸡朝他笑笑,伸过一只手来:“邓大哥这么快就把我忘了啊,野鸡。” 野鸡落落大方地说。 邓一川尴尬地笑笑,他怎么会忘记这姑娘呢,上次那摩托骑的,他一辈子也忘不了。他只是觉得,那名字,实在喊不出口。 “邓大哥怎么也在这里?”棒子一副热心肠。那次之后,邓一川还找过他,是帮李逹找那个叫苏不烦的小女孩。 小女孩一天找不到,李逹的案子就落实不了,因为缺少当事人,人家那边却异口同声说是李逹先对小女孩动手,想占小女孩便宜,他们看不惯,阻止。结果被李逹打伤了三个。 “下班后无聊,随便转转。”邓一川说。 “不会吧?”叫野鸡的女孩扮个鬼脸,不相信地道:“邓大哥是不是也在找人?” 邓一川只好承认,说是来碰碰运气。 野鸡道:“邓大哥你就别浪费时间了,我知道你找谁,肯定是你那个发小卢愕吧,他最近不在吉东,到云南找他的相好苗飞飞去了。” 卢愕去云南找苗飞飞? 邓一川哦了一声,半信半疑地看住野鸡。 野鸡见邓一川眼里充满疑惑,笑了一声:“邓大哥不信我啊,他有笔钱在苗飞飞手里,那可是他的保命钱。” “保命钱?”邓一川还是不敢信。按江明燕的说法,卢愕这几年根本就没赚到什么钱,再说他怎么会把钱交给苗飞飞? “他们的关系很复杂,一两句话跟你讲不清,不过邓大哥还是信我一次,卢愕最近真的不在吉东,他现在是吉东红人,很多人都在找他呢。他要是一出现,码头上的人早知道了,估计你还没看到,他就被人带走了。喏,那边几个,邓大哥看到没,他们天天出来,就是找卢愕的。” 邓一川按野鸡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真见几个行迹可疑的人鬼鬼祟祟在码头上走动。其中一个邓一川认得,就是熊天龙手下那个胖子。 邓一川不能不信野鸡了。心里叹,真不亏是混江湖的啊,不但知道他在找卢愕,居然连他跟卢愕的关系也了解得这么清楚,还知道他们是发小呢。 野鸡咧嘴一笑,她的笑仍然是那么纯真坦然,一点没有江湖的味道。邓一川实在是想不通,这样一个单纯透明而且阳光的女孩子,朝气蓬勃,怎么也会混江湖呢? “你俩在这干什么?”邓一川问。 “我们呀,也是找人。”野鸡说话就是这么痛快,从不藏着掖着,好像在她脑子里,就没有防范二字。 棒子压低声音说:“不瞒邓大哥,我们也是来找人,邓大哥还记得旋风老大怎么进去的吧,最近听说,那丫头的父亲又来摆摊了,我们就想碰碰运气。” “哦?”邓一川长长地哦出一声,苏不烦父亲苏老石又出来摆摊了? 邓一川心里惦着去饭店,不敢跟两位多聊,看了看手机说:“对不住,今天我还有件重要事,要走了,你们要是找到苏不烦,或者她父亲,一定跟我吭个声儿。” “放心吧,一有消息,马上告诉你。”棒子说着,要了邓一川手机号,把自己的手机号也留给了邓一川。 邓一川跟二位告了别,着急地离开码头。刚下台阶,野鸡追了过来,拉住他说:“邓大哥你啥时有空,我有件很重要的事要跟你说。” 邓一川再次看看表,估计苏芩已经到酒店了,心里急,但又被野鸡这句话拖往,忍不住问:“啥重要事,能先透个底不?” 野鸡眼睛眨了几下,又瞅瞅四周,道:“这里说话不方便,不过可以先透个底给你,那个老师,我打听到她在哪了。” “老师?”邓一川再次懵住,野鸡怎么连他找林潇苏的事都知道,心里不禁起疑,这女孩到底什么来头? 野鸡憨憨地笑了一下:“打第一天认识,我就知道邓大哥是好人,跟他们不一样,所以邓大哥的事,我就上了点心。再不说了,邓大哥你一定要记住,闲下来找我。” 说完,野鸡又迈着轻快的步子回去了。 从她的背影看,她就像个女大学生,身材单薄轻盈,走路奔奔跳跳,一副欢快的样子。 她到底是谁啊? 邓一川一时忘了要去饭店的事,怔怔地盯着野鸡背影看半天,不管从哪个角度,他都无法将野鸡跟码头上这些鼠头鼠脑的小混子们联系起来。 这孩子,说不定也有啥来头呢。 十字路口是红灯,邓一川站在斑马线上,注意力不是那么太集中。就在红灯快要结束,抬起腿的一瞬,一辆黑色奥迪飞快地驶过了斑马线。 这辆车车速飞快,差不多有一百迈吧,明显是要抢最后一秒。闯过十字时,差点跟对向右转弯一辆车子撞上,惹得车里司机探出头来骂了一声。站在十字路口的行人也纷纷指责,有人喊,开这么快找死啊。 没想奥迪开过十字,突然一个急刹,司机跳了下来,毫不讲理地就拦住了右转弯那辆车。 “你在骂谁?”奥迪司机指着白色私家车主说。 驾驶白色现代的私家车主也不是个怂包,明显奥迪司机有违规之嫌,若不是他躲避得快,两辆车子肯定会撞上,而奥迪司机还这么嚣张,他也从驾驶座上跳下来,指着奥迪司机鼻子骂:“开辆奥迪了不得啊,知不知道过十字要减速?” 奥迪司机一听还敢有人教训他,不容分说就给了私家车主一拳。 “我让你横!” 明明是他横,还骂人家横。 邓一川走过去,一看惊呆了,车子竟然是市委书记田中和的,打人的司机就是市委一号司机王雷,他有个“雷神”的外号。 书记田中和喜欢坐快车,而且他有个习惯,就是不爱让司机减速。遇见红灯什么的,司机要是停下来,他会很不高兴。 以前田中和用的不是王雷,前后换过好几个司机,都是开车太小心,不招田中和喜欢。直到办公室给他派了王雷,田中和才觉得找准了人。 此时看着王雷气焰嚣张地冲私家车司机动手,邓一川真想上去教训几句。没想私家车主也不是个善主,此人足有一米八五,块头又很大。压根没想到王雷敢打他。一下恼了,伸出粗壮有力的胳膊,竟像提小鸡一样将王雷提了起来。 王雷开车很猛,技术也确实不错,但论打架,哪是人家对手。他瘦得跟猴一样,邓一川还没看清,就见王雷被私家车司机凌空提起,重重摔在了地上。 私家车主一脚踩上去:“我让你凶,开个奥迪牛逼得不行啊,今天我踩死你!” 私家车主的做法赢得了路人一片叫好,人们竟然连马路都忘记过了,纷纷跑过来看热闹,边看边替私家车主竖大拇掉。这中间,有人认出了是市委的官车,虽然牌照不是一号也不是二号,这点上田中和比较有自知之明。以前他坐一号车,后来觉得车牌太显眼,去哪里都惹眼,不方便,于是就将这辆奥迪换了一个不起眼的号。 邓一川一时也让这热闹迷住了,不由多看了几眼。就在他掉头打算离开时,车子里突然下来两个人,立时又惊了他的眼。 一前一后下来的,竟是他七叔邓光乾,还有老夫子吉文斗。 他俩个怎么在一起啊?邓一川不由得脚步又往前移几步,这下他看见了副驾驶上坐着的女人,竟是田中和夫人吴南平。 邓一川一下清楚了,肯定是吴南平拉二位去吃饭。 可是,可是,老师吉文斗怎么会跟吴南平有这交情呢? 邓一川傻在了路边。 吉文斗一出现,邓一川就又把苏芩叫他吃饭的事给忘到了脑后,他倒要看看,今天的老师到底怎么表现? 吉文斗跟邓光乾下了车,邓光乾想帮王雷教训私家车主,吉文斗赶忙拉住,跑上前去跟私家车主说起了好话。 私家车主凶车里下来这么一位,看穿戴还有举止,也不像个有身份的人,更火了。加上路边围观的群众这阵已经起了哄,都叫喊着私家车主揍那瘦猴。 “揍啊,有钱了不起啊,官车了不起啊,闯红灯不说,还敢打人。” 也有人喊着打“110”。 私家车主见有这么多人给他站台,大约也有点兴奋。一边用脚踩住王雷,一边指着老夫子鼻子说:“坐个奥迪就牛成这样,你要坐个飞机呢?” 老夫子弓下腰。老夫子做这种息事宁人的事,还是有一手的。满脸堵笑地给私家车主赔不是,说他们错了,以后改,以后绝不这样。 “以后,你还想以后啊?”私家车主有点得理不饶人的样子。 邓一川瞅一眼车里的吴南平,吴南平黑青着脸,正在打电话。就知道吴南平是在呼叫交警了。 邓一川心想,今天的私家车主,气是出了,人前也露脸了,可接下来,怕就有苦头吃了。 果然不大工夫,就有警车嚣叫着奔这边来。 老夫子一听有警车过来,立马改变了刚才低眉下眼的态度,转而非常高傲地看住私家车主,道:“你这人啊,怎么说呢,给台阶不下,得理不饶人,真应了那句俗话,敬酒不吃吃罚酒。” 邓一川心里暗了一下,快步走过斑马线,朝饭店走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16章 特殊饭局 小÷说c网 】,♂小÷说c网 】, 来到饭店,苏芩已经到了。黑着脸,一声不吭地坐在那里。 邓一川进了包房,苏芩像是没看见一样,脸冷如铁,表情沉重。 坐在苏芩下手的张力勤也是一脸的不安,不过他还是指了指边上位子,示意邓一川坐。 见苏芩脸色如此难看,邓一川也没敢跟她打招呼,像个迟到的小学生,静无声息地坐在了张力勤边上。 服务员给他捧上了茶,问苏芩人到齐没。苏芩没好气地说:“齐了,上菜吧。” 邓一川暗自一惊,这桌连他,加起来四个人。除他们三个外,还有一个叫赵震,公安局副局长。是在上次吉东公安局班子变化时,跟范鑫生一道提起来的。之前是吉州区公安局长。 邓一川跟此人有过几次遇面,但不是太熟。 莫非苏芩只请他们三个吃饭? “一川你晚到了近半小时,这习惯不好,下不为例。”苏芩终于说话了。 邓一川忙起身说:“对不起,苏书记,路上发生了点事,耽搁了。” “别给我解释,解释管用吗?”苏芩突然大了声。邓一川身体抖了几下,吓得没敢再说话。 服务员很快将菜布齐,苏芩并没动筷子,冲服务员说:“你们都出去,把门带上,我有几句话要跟他们讲。” 服务员大约也没见过这阵势,嗯了一声,比赛似地出去了。 看着门被关上,苏芩说:“今天叫你们三个来,不是请吃。因为情况紧急,不便在电话里一个个说,只好把你们叫一起,等一下我还要去省里,所以也没时间跟你们客套。” 边上坐的赵震微微欠了下声,整个人看上去如履薄冰,声音更是轻得不能再轻:“书记您讲吧。” 邓一川心里嘀咕,这都咋回事啊,把他跟赵震叫一起,气氛还弄这么低沉,简直能把人压抑死。 可他还没嘀咕完,更让他恐怖的话就到了。苏芩说:“最近发生了一系列事,有些你们可能听到了,有些估计还没。但我要明确告诉你们,最近形势很不好,吉东出现了有史以来最不可思议的乱局。能说话的说不了话,以前敢发表不同意思的,现在全都噤声。我自己呢,也数次遭到排挤,能不能坚持留在示东,很难说。” 这番话一出,邓一川就知道,今天苏芩绝不是叫他们来吃饭的,一定是上面有了啥紧急情况,迫不得已,她只能利用这个机会。 果然,苏芩喝了口水又道:“把你们三个叫一起,一是你们三个是我苏芩能完全信任的人,你们三个之间,力勤跟一川可能接触多点,相互更加了解,赵震跟你们接触不是太多,但请放心,今天能把大家叫一起,就证明,大家目前是站在一条线上的,说句不中听的,叫同患难共呼吸,明白我的意思不?” 话说这份上,再不明白,就是脑子不够用。 邓一川紧忙点头,目光同时往赵震脸上去。正好赵震也在看他,两人目光相对,旋即又分开,但在心里,就像是彼此交流了一番。 赵震可能跟苏芩接触更多一些,或者说,从领导关系上讲,他们之间级别悬殊不是太大,平时说话就比邓一川跟张力勤相对放得开一些。 他接话道:“书记您就只管吩咐,相信今天来的三位,不用多解释就明白是怎么回事,您只管告诉我们怎么做就行。” 邓一川看了眼张力勤,张力勤也表态道:“赵局说的对,我们都是一心跟着苏书记您的,眼下吉东这情况,我们也只有靠苏书记您了。” 邓一川在想,自己要不要也学他们二位那样,跟苏芩表个态。不料苏芩接话道:“表态就不必了,大家这段时间,其实一直在为一件事做努力,那就是揭开罩在吉东上面的盖子。一川呢,可能做的跟陈原市长这边的事多一些,力勤这段时间一直在查吉东涉黑的事,眼下也有了大的进展。赵局我就不多说了,上次能费那么大周折,将你从区里调市里,就是想借你的勇气和胆识,将几起存在疑惑的案子重新查一遍。可惜到今天,我们的努力都未见效果。不是大家做的不好,而是情况变的太快。” 苏芩这一连串的话,还有包房里这种特殊的气氛,让邓一川有磐石压顶的感觉。本能地,他就将心提了起来。前面在码头上时,他还有肚子饿的感觉,这阵,却全然不知饿是怎么回事了。 他屏住呼吸,认真听起来。 苏芩又说:“现在的情况我简单跟大家交个底,就是对方开始全力反扑,如果对方反扑成功,不只是陈原这边我们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坐牢。对吉东几起明显的大案要案,我们也将无能为力,而这些,我相信各位绝不答应。” 说着,苏芩目光在三人脸上扫了一圈。 三个人心头的那股气,似乎被苏芩鼓了起来,这个时候,他们想到的不再是怕,而是跟苏芩一样焦急,一样愤怒。 因为他们明白,是谁在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又是谁在颠倒黑白蒙混群众。 “现在我们没有往后退的余地,也没有迟疑的时间,接下来我们的处境可能更为艰难,对手给我们制造的障碍会更多,甚至随时都有被调离现岗位,彻底将我们几个跟所查的事实真相分割开来。所以今天我只有一个要求:快。” 原来这样! 邓一川这下才算彻底明白今天这饭局的意义了。苏芩说的对,此刻的他,真是没有什么怕的,相反,全身都有一种冲动,就想迅速而准确地接近真相。 苏芩又说几句,看了下表,再次说时间不多,她得抓紧分工了。 接着苏芩就开始分工。 “一川你这边,暂时先把陈默跟叶芝的事放一放,这两样事,就算再过半年,我们也还来得及插手。叶芝至今躺在太平间,虽然很残酷,但我们没有办法,只能深深地对不起她了。” 邓一川点了下头。苏芩一提叶芝,他的泪差点又掉下来。 “最近你全力找到你发小卢愕,一是要注意保护他,我有一种不好的感觉,有人可能要灭口。所以一川你一定要小心,同时呢,你也要对卢愕的家属,叫什么来着,多留点心。” “江明燕。”邓一川说。 “我的意见,你想个法子,既不能让江明燕出外打工,也不能让她继续住在那里,防止有人利用她,胁迫卢愕。我们不能再让无辜者往里填。” “不会吧,他们连江明燕?”邓一川本来想说,江明燕已经打算跟卢愕离婚,又一想这场合说这个不合适,才这样问了一句。 苏芩回答的很干脆:“没什么不会的,我们必须提前预防。” 江明燕的事就到此为止。苏芩接着说:“除找到卢愕外,博物馆这边也要加快行动,注意少走弯路,不要在不值得的人身上瞎浪费工夫,抓重点,目标仍然锁定两件事,一是夏会计的死,必须查到真相。二是用调包计盗走的文物。这个,你要在伊浅秋身上多做功夫,她可能知道一些内幕,虽然不是太全,但至少能给我们提供思路和方向。她现在还在摇摆,还在观望,这人能不能拿下,就看一川你的了。” 苏芩用如此精短的话将博物馆的玄机点破,不能不让邓一川震惊。看来对博物馆,他们早就做为重点在怀疑,只是从未这样明白地讲给他听。 邓一川同时也明白,派他到博物馆,绝非哪一个人的意思,而是一盘大棋中的一个重要环节。 苏芩只对他说了这么多,然后话头又朝着张力勤这边去了。 “力勤这边任务重一些,但你有这个便利,据我掌握,目前对方对你还不是太重视,正好借这个机会,迅速去查清三样事。一,屠新刚也就是杨眺丈夫目前在哪里,除了制造车祸外,他跟文物贩卖有没有关系,他的背后主谋到底是谁?二,赵间平被放出来后,到底去了哪,我怀疑他根本没有偷渡香港。赵间平这张嘴撬不开,我们对袁杰就没有办法,再拖下去,估计有人会洗白这件事,到那时即或赵间平交待出什么,也晚了好几步。第三,也是重点,找到林潇苏。” 苏芩说到这儿,顿住了,仿佛林潇苏三个字,有千钧之力,压得她喘不过气。 过了好长一会,她才又道:“这事要怪我,是我没看清问题,把机会浪费了。林潇苏一天找不到,我这心,就一天不安。三位你们要清楚,林潇苏虽然只是一名中学教师,但她发现了一个巨大的秘密,不,一个巨大的黑洞。她把这些告诉了她的老师叶芝,叶芝又把这惊骇之事说给了陈原,这才给陈原引来翻船之祸。” “可是到目前为止,我们既找不到那封检举信,也查实不了有关事实。反倒让那些利用未成年少女为自己谋官谋位子的人逍遥法外,非但没降职,反而提升了。一想这些,我就觉得对不住自己现在这职位,对不住那些女孩的父母。” 苏芩的声音变得沉重。虽然她未明确说出是谁,但相信他们三个,都能听得出来。 苏芩说的就是前段时间被调走的柳建枫。 就连邓一川也认定,那次变动,是上面要对柳建枫采取措施了。可是时间过了这么久,非但没听到柳建枫被查处的事,此时苏芩却告诉他们,这人又要高升。 跟张力勤讲完,苏芩这才将话题对住赵震。 “赵局,交待你的事可能有点棘手,但现在没办法,我们再拿不出人,只有靠你了。”苏芩的话听上去很客气。 “说吧,苏书记。”赵震等得有些急切。其实邓一川并不十分了解这个赵震,只知道他跟陈原还有苏芩关系都不错,但也绝不是那种特别亲近特别铁的。陈原还在位子上时,偶尔会提起他。那时赵震还在区公安局。后来发生夏青河案后,陈原还说过这样一句:“我又一次失算了,以为他能掌控住局面,结果弄成这样。” 这个他,应该就是当时的区公安局长赵震。 邓一川也是据此分析,那时起,陈原对赵震,应该就有了失望。所以上次范鑫生意外地调整到公安局,并担任副局长时,邓一川还纳闷,赵震怎么也在提拔之例? 就是现在,邓一川也没完全搞清这里面的逻辑关系,他竖起耳朵,想听苏芩究竟跟赵震安排什么事? 苏芩说:“叫你来,只有一件事,你要全力查清一个人,查清这人跟吉东文物界的联系,要把他这些年所有跟吉东的交易都掌握到手。知道我说的是谁吗?” 赵震似乎微微震了震,口气不大坚定地说:“吴南宏?” 苏芩说:“没错,就是他,有信心吗?” “这”赵震忽然不像刚才那样坚定了,不管是语气还是神色,都流露出为难来。 “我知道你现在处境很艰难,也知道公安局现在是个什么样子,但这件事不能推,也推不掉。我只告诉你,这事不是我安排给你的,而是省里首长亲自布置的。” “首长?”赵震的脸色一下就不一样了。 不只是赵震,邓一川跟张力勤也一样,一听首长两个字,两人马上不由自主地往起里坐了坐,好像普天成就在现场。 不等赵震表达,苏芩就又说:“好了,该交待的,交待完了,暂时事情就这么多,希望你们能了解目前的环境,更能清楚首长对你们的一片信任。我还要连夜赶往省里,就不陪你们了,菜在这里,你们随便吃。” 说完,苏芩提起包,再见也没说,就走了出去。 饭桌上的三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似乎谁都不明白这中间发生了什么,又似乎,谁的心里都清清楚楚,心里却道不出来。 到最后,还是赵震打破了沉默:“得,这一桌的菜,是没法吃了,咱哥仨各回各家吧,任务不等人。” 邓一川很不甘心地起身,他以为张力勤会跟他说点什么。没有,张力勤穿好挂在衣架上的衣服,目光深沉地看了他一眼,抓起包,跟在赵震后面走了。 服务员走进来,看着一桌未动的菜,吃惊地瞪住邓一川:“你们” 邓一川回看服务员一眼,丢下一句:“让工作人员把它吃了吧,我们一筷子未动。” 然后大踏步地离开饭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17章 形势急转直下 小÷说c网 】,♂小÷说c网 】, 苏芩绝不是故弄玄虚,更不是拿这种方式吓唬他们。 形势的确糟得不能再糟。 只不过,邓一川目前处的位置太低,很多事听不到而已。 吉东政坛的火药味,已经浓得不能再浓。以前很多地方是暗火,现在迫不得已,开始起明火了。 接下来的日子,邓一川搞清了两件事。 第一,吉东的斗争公开化白热化了。由于苏芩还有新来的政法委书记赵天舒一心想揭开罩在吉东上面的盖子,执意要为陈原喊冤,并且死死地盯住博物馆不放,惹得田中和大怒。 田中和先后多次去省城,跟省长路波告状,说赵天舒一到吉东,马上跟苏芩结为一气,成心要把吉东搞乱,将吉东局面搅得乌烟瘴气。 田中和甚至跟路波玩起了要挟,请求路波将他调离吉东,说他这个吉东的班长,实在无法当下去了。 常务副市长王华伟也数次到省城,他不找路波,而是利用他家老爷子王功权在省里的影响,专门找省里那些已退或是半退,仍然有一定影响力的老领导们告状。说有人对省里查处陈原不服气,将陈原出事的罪因归到他王华伟头上,这个罪名他王华伟不担,也担不起。 吉东在省里算是非常有影响力的大市,其地位仅次于省会城市海州。多少年来,能去吉东任职,是省里各厅及省委c省府两个大院多少厅级c副厅级干部的梦想。不少干部人在省城,眼睛却一直盯着吉东。 他们就怕吉东太平,吉东事闹得越大,闹得越过分,他们越开心。 因为只有吉东不太平,他们才有去吉东力挽狂澜的机会。 而这些人都觉得,自己有力挽狂澜的能耐。 那些老领导们更是。虽然他们年龄到了,或者已经离开领导岗位,或者即将离开领导岗位。他们是没机会了,但这并不等于他们能甘心,因为他们还有自己的人。 这些年,能在吉东穿插安排进自己的亲信,或者能将跟了自己大半辈子的秘书啊,下属啊扶到吉东某个位子上,更成了他们离任前最大的愿望。 这不只是体现他们心怀下属,更重要的,是证明他们还有足够的能力与话语权。 你有能力,有话语权,才能让下属死心塌地跟着你。对那些老领导来说,太明白这个时候争一把的重要意义了。 王华伟四下一游说,关于吉东不安定的传言,就在省里各部门之间传播开来。本来陈原出事,吉东就已受各方关注,这下好,吉东现班子不团结,互相你搞我,我搞你,搞得热火朝天,搞得书记田中和都要坐不住了,这可咋个是好? 闹来闹去,上面火了。据说这火是省长路波发的,路波第一把火,就烧到了苏芩头上。 路波已经动议,要将苏芩调离吉东。地方都替她找好了,省政府扶贫办公室副主任。 至于为什么田中和跟王华伟这次要把目标定在苏芩身上,大致有两个说法。一是田中和认定,苏芩是陈原死党。早在陈原还在位子上时,两人就诡诡计计,不仅打得火热,而且背底里常搞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陈原出事,最受不了的就是苏芩。于是苏芩借吉东存在这样那样的问题,貌似是要利用她纪委副书记的身份在吉东反腐,实则是为陈原叫屈鸣冤,扰乱市委和省委省府的部署。 二是说,苏芩对上次省里调整吉东班子心存不满,她一直想把头上那个副字取掉,想做一把手。先是说她把目标锁定在市委常委c政法委书记上,以为上面调离开柳建枫,怎么也该轮到她了。不料省里又派来赵天舒,她的梦想破来,于是就上上下下地叫喊,吉东有黑幕,有铁盖子。其实就是借这些说法,吵嚷着跟省里要官。 “不认真做事,成天想着要官,这样的干部,我们还能用吗?”这是省长路波在省里一次小范围会议上猛批苏芩的话。 有了路波这番话,田中和跟王华伟就认定,苏芩离开吉东的日子不远了。于是二人合力,在吉东对苏芩进行了一场合围。 邓一川到这时才明白,那次方亚把他叫去,说苏芩找他,去了后苏芩态度就极为不好。并不是苏芩对他有啥意见,而是那天在会上,她跟王华伟结结实实干了一仗。 邓一川搞清楚的另一件事,上次对吉东班子调整,就是突然调离柳建枫,让赵天舒出任常委兼政法委书记一职,并不是普天成出手的结果。 这点,他领会错了。 派赵天舒下来,竟然是路波提出的。调整吉东公安局班子,也是路波的主意。 路波明知道赵天舒跟普天成关系密切,仍然坚持让赵天舒到下面,并不是他糊涂,恰恰,他下了一步高棋。 路波是想保护柳建枫。 路波似乎已经知道柳建枫在下面的一些所做所为,如果不及时制止,柳建枫很可能会栽在吉东。两次提议,要将柳建枫上调回去,组织部这面就是不表态,省委这边更是不理不睬。不管是秘书长普天成,还是书记宋瀚林,在柳建枫一事上,都采用了听之任之的态度。 路波怀疑这是他们合起来的用的计谋,就是想眼睁睁看着柳建枫栽跟斗。为了能将柳建枫顺利调走,路波不惜拿普天成的人做交换。就是把赵天舒派下来,将柳建枫安全抽回去。 普天成起初是坚决反对的,无奈路波是省长,官职还有话语权,都在他之上,最后也只能点头默认。 但普天成非常清楚,路波此招的深层含义。那就是用他的人,打他的人。 派赵天舒下来做什么,不就是深查彻查陈原吗,不就是借陈原出事,彻底在吉东将陈原的势力清除掉吗? 用你的左手打你的右手,这才叫毒。 这不,赵天舒下来不到两个月,他们又将目标盯在了苏芩身上,开始全力排挤苏芩了。 这在官场,叫拔牙。给你一颗颗拨掉,让你眼睁睁看着,还没有办法阻止。 狠啊。邓一川这才明白,他根本没看懂吉东形势。他错误地以为,调走柳建枫,是上面可能要查柳建枫了。其实人家采取的是缓兵之计,先将柳建枫调离,然后再派人下来清洗战场,将柳建枫那些事打扫干净。 战场真的是能打扫干净的,跟过五年陈原的邓一川,太清楚这方面的政治方略了。 综合起来,邓一川得出几个结论: 第一,苏芩危在旦夕,时刻有被调离吉东的可能。所以苏芩发急,他太能理解了。一旦苏芩真的被调走,吉东会成什么样子,邓一川不敢想象。甭说陈原案翻不了,怕是还会有第二个第三个陈原被带走。 甚至包括他自己! 想到这层,邓一川禁不住在心里连打几个冷战。 第二,截至目前,在吉东问题上,普天成仍然坚持未出手,啥动作都没采取。而是继续观望。 邓一川搞不明白的是,普天成为什么不行动,是他没版可打,还是省里现在他根本没有说话的余地? 不至于这样吧?后来邓一川听到一个非常不好的消息,是省委一把手宋瀚林惹事了,更高层似乎对他很不满,已经有小道消息传出,上面对宋瀚林着手调查了。 怪不得呢。 邓一川再次起了一身冷汗。 由宋瀚林的传闻想到普天成。如果宋瀚林真有啥事,首当其冲受影响的,就是普天成。那么? 不敢想,真的不敢想。 第三,也正是因这个原因,有人抓紧时机,开始洗白吉东了。 最近吉东发生的一系列事,其实就是在洗白。就是将他们干的那些个事一一灭掉证据,断掉线索! 形势相当的不容乐观啊。邓一川连着做了几晚的恶梦。有天晚上他梦见,自己又一次被带进去,这次副组长贺复京问的不再是陈原的事,而是直接问他跟几位地产商还有江上敏有什么交易? 他被这个梦吓醒了。 醒来后他呆呆地坐在床上,又将自己跟陈原的那五年细细想了个遍。每个细节都没放过。尤其他跟三江集团之间,跟江上敏还有助理司雪之间,每一次接触,每一次谈话,地点c场景c人物,包括那些极其隐秘的细节,也都过电影一般过了一遍。 过到后来,邓一川坐不住了,一心想着连夜租车去另一个城市。 他要到某个地方去看看,只有看了,他心里才会踏实。 脚步都已走出房间了,邓一川又强迫着给自己吃了一颗定心丸。 不会的,绝对不会。他不相信那些事会走漏掉风声,更不会相信当初做时会有人盯梢,不会。 他对自己过去的能力,还是非常信任的。 那晚他原又退回到房间,合上门,一个人站在黑夜里,站在出租房空荡荡的客厅里。 后来,他看看表,凌晨四点多,他还是控制不住,掏出手机,试着拨了一个电话。 电话居然没关,通着。很快,对方接通,传来了一个久违的声音。女人的声音! “是一川哥吗?” 邓一川屏住呼吸停了几秒,才道:“是我。” 那边传来一声惊喜声,说:“一川哥,我想你了。” 邓一川不敢接这话,这些年来,每当听到这话,他都不敢接话。 他又顿了一会,才说:“那边,一切都好?” 对方很快说:“都好,就是有点急,有点担心你们。一川哥,你那边呢?” 邓一川也说还行,没啥大问题,都在一步步走着。 对方沉吟一会,不甘心地问:“那,他的事,有着落没?” 邓一川知道这个他是谁,调整了下情绪说:“也还是老样子,没有更坏,但也看不出转好的希望。” 对方就不吭声了。大约这句看不出转好的希望,让对方心里有了悲凉。 邓一川又补偿性地多了一句:“大家还都在努力,都还没放弃。” “哦。”这句话又给对方带来一点希望,那边说话的声音大了点。 他们没敢多聊,简单通报了下两边情况。邓一川确信那边并没有引起别人注意,一切都很安静,心里有点底了。最后又跟对方叮嘱几句,让她先坚持,等这边稍稍转暖,再想办法让她回来。 然后就把电话挂了。 通完这个电话,邓一川心里踏实了。但他再也没有睡意,一直抽烟抽到了天亮。 邓一川有秘密,而且是天大的秘密。 而且是瞒过所有人的秘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18章 不明访客 小÷说c网 】,♂小÷说c网 】, 一切都出乎邓一川意料,但是不管怎么,邓一川不能停下来。他知道,停下来,甭说他这辈子彻底没希望,就连陈原曾经拜托他的那些人,包括他妹妹邓一简,这辈子怕都不再有希望。 路只有一条,那就是按苏芩交待的,不顾一切地往前冲。 冲,或许还有机会。 不冲,则只能等着接受败局。 邓一川决计先按苏芩说的,抓紧安排好江明燕。苏芩说的对,再也不能让无辜者搅进这场风波了。卢愕的问题归卢愕,江明燕没有理由被捎带进去。 邓一川给江明燕打电话,问她在什么地方?江明燕说,刚从超市买了些零碎回家,准备做饭呢。 邓一川说那正好,我上你那里蹭饭去。 江明燕不明就里,热情地说:“一川你能来我家吃饭,太高兴了,不过我家粗茶淡饭,你吃得习惯不?” 邓一川也不想把气氛弄得紧张,开玩笑道:“吃不吃得习惯,看到你做的饭菜就知道了。” 江明燕开心地说:“那好,一川你来吧,我这就准备。” 邓一川赶到时,江明燕已经忙活得差不多。有能力的人就是不一样,半小时不到,已经有四个凉菜摆到了桌上。江明燕系着围裙,正在厨房烧鱼呢。 “这么丰盛啊,你还请了别人?”邓一川一边用手抓起花生米吃,一边问。 江明燕见他连手都不洗,就抓东西呼,娇嗔道:“快洗手去,你可是贵人,怎么也跟老百姓一样。” “我就是老百姓啊,最普通的老百姓。”邓一川故意逗乐道。 “你要是老百姓,我们这些真正的老百姓就没法活了。对了,今天你算是有口福,超市正好有新鲜的松江鲈鱼卖,可贵呢,等下让你尝尝,我炖鱼的水平怎么样?” 邓一川佯装着嗅了一口,说:“不用等下,已经闻到满屋子的香气了。再说了,你的手艺我可是早尝过,说天下第一可能过了,吉东第一,我看没人敢跟你争。” “贫嘴。”江明燕笑着回了一句,专心致志炖鱼去了。邓一川去卫生间洗了手,将外衣挂好。江明燕说茶已泡好,在桌上。邓一川不想喝,就在屋子里四下转悠。 虽是临时租的屋子,但清扫得十分干净。屋里几样简单的家具,也摆放得整齐,且都擦得明亮。 这方面江明燕真可谓过日子的典范。记得两家关系还不错时,邓一川拿江明燕婉转地说过章小萱。说瞅瞅人家那小日子,红红火火的,家里什么时候都干干净净,一尘不染。 章小萱最怕他说这个,不满道:“你是看上你初中同学了啊,行啊,要不我跟卢愕提提,叫他让给你。估计为了巴结你这个大秘书,卢愕情愿做呢。” 章小萱面前,邓一川是绝对不能提别的女人好,夸半句都不行。不然,类似的话就出来了。章小萱说这些,从来没觉得有啥不妥,她那张嘴,不只是将江明燕许过他,沈丹啊,江上敏啊,江上敏助理司雪等等,但凡跟邓一川有接触的女人,只要邓一川提及,她就会来这么一句。 邓一川起先以为她是醋罐子,后来发现不是这样,章小萱纯粹是嫉妒。她倒不是说不许邓一川跟这些女人来往,而是不许邓一川说别的女人好。 这点,绝对是跟了她母亲叶绿。 哦,怎么又想起叶绿来了呢? 站在江明燕新租的家的阳台上,邓一川有片刻的恍惚。昨天晚上,他接到市医院副院长的电话,副院长婉转地问了一些有关陈原的事,然后叹气说:“再这样下去,叶芝的尸体会变坏,医院这边已经没啥耐心和能力再保护了。” 就这一句,弄得邓一川昨晚又是一夜没合眼。后来他打电话给前岳父章永森,问陈默的病情怎么样了?章永森倒是乐观,说一天天见好,丫头有说有笑的,也愿意跟其他病友交流了。邓一川正要高兴呢,潘美莲又打来电话,说是背着章永森跟陈默打的。 潘美莲说:“陈默的病前阵子的确好的快,但最近几天,突然又反常。已经说笑的她,连着好几天不说话了。成天阴着个脸,半夜里还会突然大叫,又要发狂似的。” 听的邓一川头皮又紧了起来,就问医生怎么说? 潘美莲说:“医生也纳闷呢,昨天我还见医生单独找我家老章谈话呢,谈完话出来,老章脸阴的跟要下雨似的,问他他啥也不说,只是一个劲地叹气。一川你有空过来一趟吧,我咋感觉这丫头一阵一阵的,她的心思我们真是琢磨不透呢。” 过去一趟?邓一川哪有时间啊,现在这形势,怕是他连分一下心的机会都越来越少。 不过后来潘美莲告诉她一件事,却让邓一川突地警惕起来。 潘美莲说,她细心想了想,陈默的变化是上周四开始的。上周三有两个人来看过她,说是陈原的老部下,跟陈默也很熟,正好在北京出差,听到陈默在这里住院治疗,就过来探望探望。 “陈原的部下?”邓一川立时心里嘀咕。自陈原出事后,已经很少有人承认是他部下了。这两个是什么人,居然大老远的去看望陈默?陈默去北京治疗,消息是完全封锁了的,除了古风阿姨那里,吉东根本就没有人知道。 这两人从哪里打听到的? 邓一川忙问两人姓什么,是男还是女? 潘美莲说:“都是男的,我是问过他们姓什么,在哪里上班,人家只说是在吉东,多的话问不出来,也不好问,人家是官啊,那派头足的,多看几眼都不敢。” 嘴上说不敢,邓一川相信,潘美莲不知多看了多少眼呢。 潘美莲这辈子这辈子,过不掉的就这个坎。平常只要一提起有职有权甚至没职没权但只要吃公家饭的,语气马上就会不一样,整个人就会变得兴奋。两眼放光,花枝乱颤,就像自己被谁宠爱了一样。 邓一川知道,这是她一个心结。她对“官”这个字,太着迷了。兴许就是她说的那样,家里祖祖辈辈没出过一个吃官饭的,所以一遇上这种人,马上就有了神往。 邓一川甚至能想象到,潘美莲在北京,看到两个煞模煞样的地方官员时那种紧张兴奋劲。她只顾着仰望了,哪还有一丝儿的警惕。 过了一会,潘美莲又说:“这两人对我家老章可热情呢,又是递烟又是说要请吃饭,奉承话说了一堆,对了,还给我家老章两条好烟,软中华。” “他们的东西他也敢收?”邓一川一听这话火了,章永森居然收他们礼品。 潘美莲委屈道:“我让老章别收,可你老丈人这人,没一点骨气,还骂我分不清好人坏人,我知道,他是眼馋软中华。见了两条好烟,姓啥都不知道了。” 邓一川紧着又问两人的长相,有什么特征,说话口音像哪里人。潘美莲凭着记忆吞吞吐吐说了,终归还是没出个所以然。 邓一川断定,陈默病情的反复,肯定跟这两人有关。因为潘美莲说,这两人把陈默叫出去,在病区一张木椅子上说了好长时间的话。陈默回来后,神情就不一样了。 这几天情况越来越差,眼看就又回到刚去北京时的那样子。 这个情况非常值得关注。今天一天,邓一川都在打听,最近市委市府这边,有谁去了北京?打听来打听去,终于打听到,三天前柳建枫的司机袁杰去了北京,说是陪老父亲看病。 看来去找陈默的,一定是袁杰了。 可另一个又是谁?据潘美莲描述,那人约莫四十三c四岁,中等身材,体态略显胖,脸上肉很多,笑起来眼睛就成了一道缝。但那道缝总让人看着不舒服,感觉这人蔫坏蔫坏的。 邓一川几次都要对号入座了,又觉得不可能。 此时,他又想起了那个人,就是曾经在看守所对他总也不甘心的调查组副组长贺复京。 这人就是典型的一副蔫坏相。如果真是他,这事的性质可就非常严重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19章 这顿饭真香 小÷说c网 】,♂小÷说c网 】, 这顿饭吃得真香。 应该算是邓一川从看守所出来后吃的最香也最饱的一次了。 到后来,他都有点撑得站不起来。 江明燕自然没想到,自己的厨艺能得到邓一川如此夸赞。看着邓一川大块大块地夹菜,动作里一点都没了文雅,就跟农民工一样,吃得有些粗野。一边吃一边抬起头来把夸赞的话语送给她,江明燕心里那个兴奋,就像做成了一件什么了不起的事一样。 江明燕手艺是不错,甭看着平常她大咧咧的,不拿自己当女人,那是为了生活。一旦进入女人角色,做起女人的事来,那就完全是另一个样子了。 刚嫁跟卢愕的时候,卢愕天天夸她厨艺。说他吃过了天南海北,那些大菜名菜不过是看起来惊眼,价格不菲,真要论味道,远不及他老婆几样小炒留味呢。 江明燕当然不相信卢愕这种没根没据的话。讥讽他:“你去过多少地方,又进过几家高档酒店,还说吃过了天南海北呢。你知道天南海北是个啥吗?” 一句话揭了卢愕底,卢愕也不羞恼,一本正经说:“我说的全是真,老婆你一定要相信我,等将来赚了大钱,咱也开一家酒店,让咱老婆亲自掌勺。名我都想好了,就叫老婆菜或者独一勺,保证压过那些大酒店。” “好啊,我等你赚大钱的那一天。”江明燕嘴上应付着,心里却忍不住幻想起来。真的,她有过开家酒店的梦想。可这只是个梦想。江明燕知道,梦想这东西,只能吊人胃口,真要实现,不知有多难。 “吃饱了,吃得太结实了,明燕你看看,我都站不起来了。”邓一川终于放下筷子,狠狠地伸了下懒腰,就像过足了瘾似的,起身的样子真有些艰难。 江明燕看着他费力的样子,哧哧笑了起来。 “真是难得啊,大秘书原来吃相也这么贪。以为你吃惯了山珍海味,根本咽不下这些粗糠野菜呢。” “这还粗糠野菜啊,比五星级酒店吃的还要丰盛。”邓一川夸张地说。 “邓秘书你快别羞我了,哪敢跟你吃过的那些比,只要能咽下去,我就开心得不得了。邓秘书想吃,以后就给我电话,我天天给你做。” 说完这句,猛觉不妥,脸一红,扭身进厨房了。 邓一川也被这话撩动了心事,一个女人愿意天天给你做饭,那是什么意味啊。想想跟章小萱结婚那么多年,章小萱给他做过几顿饭啊。而且章小萱做饭潦草,就跟她做事一样,某一天会忘了放盐,饭菜淡的入不了口。然后下一顿又恨不得把家里所有盐都调进去,那咸,那苦,不敢想。 邓一川目光不由自主就往厨房那边去。江明燕在收拾碗筷,开始涮锅。此时的样子完全就是贤妻良母,只是卢愕这浑蛋,却不知珍惜。 想想婚姻这东西,也非常的没有逻辑没有章法。好女人总是让博情郞耽误掉,好丈夫却又让混蛋妻子糟蹋掉。上帝在拉郞配对时,总是会瞎掉一只眼睛。 意识到自己想多了,邓一川狠狠甩了下头,在屋子里来回走了几圈,拿起拖巴,想帮江明燕干点家务。一来是为了消化一下胃里过多的食物,二来嘛,了不能白吃人家,做做样子。 邓一川还没拖呢,惊得江明燕从厨房跑出来,伸着一双湿手:“邓秘书你快放下,这活哪是你做的?” 邓一川故意说:“我咋就做不得?” 江明燕一边夺他手里拖把,一边说:“你是文化人,大秘书,你的手金贵。再说就这巴掌大点地方,我还整天没事呢,哪用得着你来帮忙?” 说着话还真就将拖把夺了过去。 邓一川又被她的话触动,道:“大秘书,那都是以前的事了,现在的我,也就一闲人。” “不会吧?”江明燕忽然犯傻一般看住他,脸上神情也变得紧张。半天,嘴唇动了动说:“一川你别灰心,我江明燕别的人不信,但我信你。” 看着她又急切又深沉的样子,邓一川内心涌上一种感动。这个世界上,并不是每个人都能给你真诚,就算是,真诚跟真诚也是完全不一样的。期待他邓一川东山再起的人并不是没有,有,且多。但他们各抱着各的目的。 抛开那些虚情假意跟他讲面子话的人不说,就算那些对他真心抱着某些期待的,也多是从他们自己的利益出发。因为在过去的那个链条上,靠着他邓一川,这些人的确得过不少好处。他们希望这种美好的生活能够延续。 而真正不带任何个人动机,只是纯粹地希望他能再好的,除了他父母c妹妹,没几个。而眼前的江明燕,邓一川绝对相信是一个。 一个人的人品是从生活中慢慢显露的,越是朴实的东西,越需要你沉淀下心来才能感受到体会到。生活的繁华与虚饰,往往卷起的是那些虚假的浮华,而真情却被淹没在一浪接一浪的矫作之下。 邓一川此刻真是被感动了,倒不是江明燕这么一句简单的话,就让他看到了她的品质,而是多年交往下来的积淀。 有一种感觉其实一直不明晰,但邓一川骗不了自己。说是这些年他在不停地帮发小卢愕,可太多时候,他是看在江明燕份上。这是一种不好承认不敢承认的情感,但它又是那么强烈那么逼真。 真的,邓一川骗不了自己,同时也相信,很多事,江明燕自己是有判断的,肯定也跟他有同样的感受。不然那天晚上,江明燕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跟他说对不起,还非要强调欠他的,一定还他。虽然嘴上说是卢愕欠的,但那不过是托词,是为了某种表达的需要,为了能把某些话大大方方说出来。 屋子里的气氛忽然僵住,有时候气氛就是被突然跳出的一句话而搞乱的。本来热闹的场面,因一句悲凉的话瞬间就把热闹赶走。或者非常流畅的一次交谈,但因某一方面突然崩出一句突兀的话,就将整个谈话的气场给破坏掉。 今天的江明燕倒不是破坏了什么,而是她那句急切地崩出来的,发自内心的担忧与期盼因含着太多的真诚,让邓一川感觉到了,这个世界,不论你到什么境地,都还有温暖在。 温暖c真诚,才是一切的情绪源。 邓一川真是被此时这股情绪给包围了,心头万千思绪展开,滚绞在一起,化不开。 看着江明燕的眼神也有些变了,起时是带着玩笑的,慢慢,便郑重起来,复杂起来,不敢再有丝毫的玩笑与戏谑,更不敢有一丝的不敬与不恭。 事实上他也从来没对江明燕不恭过。怎么会呢? 人跟人之间,是有一种命定联系的,有些人你一辈子守身边,但未必能懂心能走心,有些人虽然永远没有交汇,但心一直在一起。 懂这个字很重要。 一个人懂另一个人,那就是缘分了。如果两个人都懂对方,这个懂,就能融解掉一切。 他们就像两只会心的鸭子,游在水中,虽然从不并过肩,但不论离多远,都能清楚对方的方向,还有水性。 “为什么要信我,能信我什么?”邓一川突然问出这么一句。 江明燕目光一闪,旋即又暗下去,她垂下首,似乎在斟酌,又似乎在给自己鼓劲。 其实更多时候,江明燕看邓一川,还是带着仰望的。不管邓一川怎样待她,她心里,邓一川还真是一尊神。 现在这尊神能在她临时租的屋里吃饭,能这么近地看住她,她的心就暖得一塌糊涂,就狂跳个不止,甚至都不知道怎么跟他对视。 但是她终还是鼓起勇气,冲邓一川说了声:“你不会输,在我心里,一川你永远不会输。” 就这么一句,就把一切都说清楚了。邓一川突然伸出手,不容分说就揽住了她肩头。 江明燕浑身微微一抖,邓一川清晰地感觉到了那细微而又猛烈地颤。 “明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20章 一川你别管我 小÷说c网 】,♂小÷说c网 】, 江明燕以为,邓一川揽住她肩膀的那双手,会慢慢用力,甚至会不加思考地将她拥到怀里。为此她还焦灼着,惧怕着,毕竟,她是卢愕的老婆。虽然她一心想离婚,可到现在婚还没离掉啊。 就算离了,她能跟邓一川亲密吗? 这个问题真是很难回答。作为女人,江明燕不是没想法,不是没有期待。有,且很强烈。 毕竟,今夜搂住她的,是她仰慕已久当神一样供在心里的邓一川啊—— 可是,可是 江明燕连续在心里可是着,但又不知道可是后面是什么? 她自己说不清。有些事,真是说不清的。 她倒不是想拒绝,不是排斥邓一川。不,怎么会排斥呢?能跟邓一川吃顿饭,她都开心成这样,排斥两个字,根本就谈不上。 她是怕啊。 她怕自己配不上邓一川,她怕自己给邓一川带来负担带来不好的影响,怕她现在的处境,会拖住邓一川。 可她又舍不得离开他怀抱,她在心里甚至急切地想等那一幕出现,等待邓一川更坚定更强烈地把她揽过去,再也不要松开。 她甚至希望这个夜晚永恒! 可是没有。邓一川仅仅是揽了一下她,她还没充分感受到他手掌的温度呢,邓一川就又像是冒犯了她一样,慌张地松开了手,并且说:“不好意思明燕,我脑子有点乱。” 笨蛋,谁不乱呢,好像我江明燕是铁打的,水米不进的。 心里怪罪着,嘴上却说:“我能理解,摊上这么多事,不乱才怪。” 这话真不该讲,这样的夜晚,怎么能提起那些恼人的乱事呢,怎么能提起那些毁了他们前程的事呢。江明燕简直要恨死自己,她这张嘴,什么时候才能学得会说话一些? 果然,江明燕这话,一下又将邓一川拉回到现实中。他退回去,坐在沙发上,跟江明燕谈起了正事。 没等邓一川说完,江明燕就摇起了头:“不可能的,一川,我怎么能给你添累呢,你现在这么忙,有那么多的事要做,我不能再给你添乱。” “不是添乱,是现在形势复杂,我得保护你的安全。” “一川你的心我懂,好意我也全能领。但我不能。再说了,你连自己都没处安身,你把我藏哪去?” “会有办法的。”邓一川说。 “有什么办法,把我送回乡下去,那事我不干。我江明燕打来到吉州城第一天,就没再想着再回龟山,哪怕碰得头破血流,我也一定要在吉州站下脚来。” “不是让你回龟山,是让你先躲躲。” “往哪躲?如果有人真要对你下手,你躲哪他也能找到你。再说了,我就一普通妇女,他们冲我下黑手做什么,没道理的。卢愕做的那些事,跟我一点关系也没。他跟他们有什么过节,我也真的不清楚。你清楚的,这些年我跟他,几乎就是各过各的,他做的事,我从来不问。” “我清楚了不顶用,他们不清楚,照样会冲你来横的。”邓一川有点急。 江明燕默住,沉吟片刻,她道:“他们真要这么做,那就让他们来吧,我江明燕也不是怕事的主。想想当年在农贸市场,我啥难没经过,多少人想把我从那个市场撵出去,最后我还是不立住了足?” “不一要的,那些都是善良的经营户,现在这帮人,他们无恶不作!” “一川你真是高看他们了,无恶不作,人在做,天在看。一川你是读过书的,你说说,从古到今,哪个王八蛋长久了,不都是被自己玩死。” 邓一川眼看要哭了,江明燕这脑子,怎么就这么顽固呢。是的,作孽的人,是不长久,但那是从历史角度看。历史是啥,历史眨个眼,几代人就没了。能拿历史来开解自己?不能啊。人一辈子才有多长,几辈子才能组建起一段历史。 但是不管邓一川怎么说,江明燕就是不答应。后来邓一川把她说急了,她反问道:“那你把我带到你租的家里去,可能吗?” 一语噎住了邓一川! 邓一川本来的想法是,让江明燕把这边租的房退了,暂时先离开吉州。去的地方他也想好,要么去省城他妹妹一简那里,生活费暂时由他提供,就给一简做个伴。要么,就送她去北京。 北京那边邓一川也有关系,至少安排个江明燕不成问题。 但不管他提哪样,江明燕就一句,她不会离开吉东,更不会麻烦邓一川。 最后江明燕说:“一川你啥也不说了,现在需要担心的不是我,我就一家庭妇女,谁能傻到跟我过不去。我倒是担心你,想想看,如果你是他们,真正该对付的会是谁?” 这话反把邓一川给问住。想了一会,邓一川说:“我知道他们不会放过我,可我怎么着也是国家干部,他们还不能公开把我怎么样。” “你不是刚才说了,这些人做起事来心狠手辣,啥也不顾吗?” 话题原又让江明燕给退回到原处。 见她如此坚定,如此有主意。邓一川就知道,今晚这趟白来了。苏芩交他的这项任务,他完不成。 就又沉默下来,心里想起了别的主意。 最后,邓一川说:“既然你执意不走,我也不强求你了,知道你也不是一个让人强迫的人。不过打今天起,一定要小心。暂时你先别出去打工了,生活如果有问题,我会帮你。我邓一川虽然目前落魄,但照顾你生活,还是没有问题的。” “真的不用你照顾,就算不出去打工,我也不至于活不下去。”江明燕说。 “那就行。”邓一川脸上表情平静了些,他拿出一张纸,写了一个电话号码,要给江明燕时,又犹豫了一下。 最后还是将那张纸递给江明燕:“这是我另一个手机号,吉东这边没第二个人知道。这部手机我一直在身上,二十四小时开机,也算我一个大秘密。你把手机号记牢,不管啥时,不管啥地方,只要一遇到危险,马上给你打电话,行不?” 江明燕犹豫着不敢接。 江明燕虽然没多少文化,但她的见识并没差到哪里去。况且这些年,做装潢生意,她也经见过一些人。她知道,像邓一川们这样的人,一般都有两部手机,有些甚至有好几部。他们会分不同的人,告诉不同的手机号。留给人号码越多的那部手机,反倒越不重要。 而此刻邓一川给她的这个号,江明燕一定相信是十分重要的,也绝对是邓一川一个大秘密。 邓一川能待她如此,她心里真是十二分的激动。可是,她能要这个号吗? “拿着吧,事情真的比你想象的要坏很多倍,我们得做好最坏的准备。” 邓一川这样说了,江明燕也不能再不拿。她虽然嘴上一再说她无所谓,啥也不怕,但内心,不怕是不可能的。就跟说卢愕一样,虽然嘴上讲,他不会出事,出了事也跟她没关系,但心里,想的绝对不一样。 “一川你也要小心啊。”接过那页纸,江明燕眼里神情就完全不一样了,看在邓一川脸上的目光,更是复杂成一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21章 疲累至极 小÷说c网 】,♂小÷说c网 】, 苏芩从省里回来了。 邓一川接到电话,苏芩让他赶到她家去。 “现在吗?”邓一川抬腕看看手表,此时已是夜里十点。 苏芩说:“就现在过来,有些事我必须跟你谈。”顾不上疲累,打电话给邓一川,让邓一川去她家。 苏芩的声音听上去很累,像是大病一场的感觉。 家?邓一川再次看看表,内心有些突兀。 领导干部,是极少让下属去家里谈事的。除非两种情况,一是已经很熟了,差不多成了一家人。比如他跟陈原。可邓一川跟苏芩,显然还没到这份上。 当然,他们也不能说不熟。至少比起晋平原几个来,邓一川在苏芩这里,还是算得上一张熟脸的。 另一种,是情况紧急,非去不可的事。 邓一川想,情况应该是后者。 他没敢犹豫,换上衣服,下楼打车,就往苏芩家里赶。。 路上他还想,说不定苏芩这次去省里,带回来什么利好消息,急着让他分享。又一想,如果真是这样,苏芩应该高兴啊。可听刚才她讲话的声音,压根不像有高兴的事。 情况可能更糟糕! 到了苏芩家,邓一川傻眼了。苏芩像是刚从省城回来,衣服都还没来及换。上衣斜斜地穿在身上,扣子解开一半,感觉连脱掉它的力气都没。 脚上踩着拖鞋,整个人走路,有气无力的样子。 脸上表情更难看,整张脸灰土土的,一点光泽都没。 苏芩虽然不再年轻,但也绝没到“老”的那份上。她才四十多岁,虽然失去了青春最为美好的岁月,但在政治场,却正是风头正健,全力冲刺的黄金段。加上苏芩平时非常注重个人形象。作为领导,虽然不能化浓妆,但把自己收拾整洁收拾利落,却还是必须的。 何况苏芩在化妆打扮上,是很有一头的。她虽然穿的不是什么名牌,但总是给人简洁干练,大方得体。领导干部嘛,那种“派”还是很有的。 可眼前的苏芩,哪还有她在办公室或者开会时的那种派头,简直就一邋遢妇女。不只是衣服散乱,松松垮垮,就连头发也是凌乱的。 邓一川诧异地在屋里扫了一眼,怀疑苏芩是不是遭遇了那种突发情况? 就是被人侵犯了那种。 没有,家里虽然尘埃多一点,但不像是来过人的样子,更不见有什么搏斗的痕迹。邓一川怪自己,你真是能瞎想啊,怎么着这也是纪委副书记的家,有哪个吃了豹子胆,敢在这里胡来? “苏书记,您这是?”邓一川还从没见过苏芩这样,就连上次那种突发情况,虽然家里吵得一塌糊涂,但苏芩本人却还保持着干净体面的领导形象。 “一川,我快累死了,下午六点跟首长告过别,就坐车往回赶。路上车子又抛了锚,困在服务区一个多小时,不得已又从朋友处调了一辆车,这不,刚刚进门,水都没来及喝一口。” “呃?”邓一川惊讶一声,说了声“知道了”,忙着就去烧开水。 帮苏芩清洗水杯的时候,苏芩已倒在沙发上,轻微地打起了鼾。 她是真累了。 邓一川站在那,怔怔地看着沙发上蜷缩成一团的苏芩。这哪是什么纪委副书记啊,简直就像受了委屈的中年妇女。 站了一会,轻轻地挪着步子,到卧室取了一薄毯子,给苏芩盖上。 苏芩翻了下身,原又睡着了。 邓一川不敢再弄出声响。本来还想沏好茶,帮苏芩简单清理下家里卫生呢。这下好,只能干坐着,等苏芩醒来。 坐着坐着,邓一川的目光就看见了茶几上苏芩的公文包。领导干部都有一个公文包,这跟女人都有一个坤包一样,那是天下女人的标配,出门不带个包,就感觉不是女人一样。 这个公文包本身没什么特别,是在市委市府大院里见惯了那种。黑色,简单,值不了几个钱。但是,因为提它的人不同,公文包的价值就不同。书记c市长公文包里,装的就是一个市的秘密。到了省里,那就是一个省的秘密。 有时候,我们个人的前程,甚至包括某个企业的前程,其实就装在这样一个看似简单的公文包里。 邓一川看见,公文包拉链没合上,可能是苏芩到家后,从里面拿了东西,然后就将包随手扔在了茶几上。 此刻,邓一川看见一档案袋,就是平常见惯的那种。上面贴过一个封口,还有“机密”两个大字在。只是这个档案袋已被启过封,相信那个机密,已经在苏芩脑子里。 能是什么机密呢? 邓一川本能地就瞎想起来。如果苏芩是组织部长,那里面一定就是关于某一个或者某几个人的仕途与前程。苏芩是纪委副书记,虽然前面有个“副”字,但她这个副职跟其他副职还是很不一样的。纪委这边,一把手巩良碚看似是一个话不多,也不大爱动作的领导,其实按照邓一川对他的了解,这人还是一个很有城府的领导。这几年所以低调,并不能怪他工作能力不强,干劲不足,而是吉东的大气候所致。 正因如此,纪委很多事,就落到了苏芩身上。加上巩良碚对苏芩,本来就很信任,也很能放得开手的。所以,苏芩实质上,却起着一把手的作用。 这也是陈原一有事,总爱找她商量,而很少去找巩良碚的原因之一。 邓一川看着公文包里那个启过封的档案档,盯着机密两个字,乱想一阵。 也许那是吉东某个干部或者某个企业家下一步的命运吧。 邓一川刚叹一声,脑子里忽地跳出一个念头,该不会是省里关于陈原的处理意见吧? 想到这,他本能地站了起来,脚步就要往茶几那边去。刚挪动两步,又停下。 不能这么做,就算事关陈原,也决不能这样! 他强迫自己回到了餐桌边,强迫自己坐下,强迫目光不再往那边去。 可当这个念头跳出来后,再想学刚才那样安静地坐关,就已很难。他甚至猜想,按今天苏芩的状态,还有疲惫不堪的样子,苏芩很可能先他一步知道了上面对陈原一事的处理调子。 一定不是什么好的消息。 他的心越发乱了,接下来的时间,邓一川如坐针毡。虽然一再提醒自己目光不要往那边瞅,心思不要往那边惦记,可还是由不住的,就看到了那个公文包,看到了那个已经开启的档案袋。 到底是什么呀,他一次次地问自己。 这时候他不再希望累极了的苏芩再睡着,而是希望她能快速醒来,快速告诉他结果。甚至想故意发出点什么声音,将酣睡着的苏芩给闹醒。 但他又不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22章 跟领导图个啥 就这样苦苦地坐了将近一小时,沙发那边传来声音:“我这是在哪啊?” 邓一川一个激灵坐起,快步来到苏芩面前:“苏书记,这是您的家,您太累,坐到沙发上睡着了。” “怎么会这样?”苏芩很是懊恼的样子,连声怪着自己。邓一川懂苏芩的心理,当领导的,老是怕自己失态,在下属面前出丑。赶忙道:“您舟车劳顿,这么辛苦,能在沙发上眯一会,也是好事。” “这趟真是太累了,关键是在省里,我天天晚上失眠。那滋味,真不好受。”苏芩如实道。又问,“毯子是你给我盖的?” 邓一川嗯了一声,不明白这跟毯子有什么关系,干嘛要问这个? “一川你真体贴,怪不得每个领导提起你,都是一脸的惋惜。” 惋惜?邓一川心一动,难道真有领导提起他,还是苏芩拿这话安慰他? 当下属的,最最幸福的事,怕就是能被领导们经常提起。领导老提你,证明心里有你。邓一川真想就这个话题多问几句,但又怕这种场景下不合适,就强忍了回去。 “苏书记我给您把茶端过来,您一定渴坏了吧?” 说着话,邓一川到厨房那边,替苏芩捧过茶杯。 苏芩真是渴了,不只是渴,还饿。省城没吃晚饭,其实午饭也没吃,原想赶到吉东再吃,谁知车子又抛锚。想想困在服务区那狼狈样,她都想哭。 “一川你能不能弄点吃的,我这肚子”苏芩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 邓一川紧忙说:“怎么,苏书记您没吃饭啊?” 苏芩就又简短地将路上情况讲了一遍。邓一川皱眉道:“苏书记爱吃什么,要不我叫外卖,或者我到外面去提?” 苏芩摇头道:“油腻的东西我吃不下,心里堵。外卖还是别叫了吧,你说这大晚上的,让人家送一趟,多不好意思?” 邓一川听出了苏芩的话音,不是不好意思叫外卖,关键是苏芩不想让不相干的人来她家。 领导干部的住处,也算得上是机密。不是随便哪个人都该知道的,更不是谁也能擅自走进来的。 想了想,邓一川说:“苏书记要是不嫌弃,我就随便弄点,只是我这手艺,连自己都不放心。” 苏芩一听笑了:“一川你干嘛跟我客气,以前你不是老给陈市长弄宵夜吗?” 一句话说的,邓一川想推辞也不敢了。再说他也没推辞的意思,真是怕自己手艺太差,上不了台面。 以前跟着陈原下乡,或是夜里加班晚了,陈原肚子咕咕叫,就让他随便弄点夜宵吃。 当领导的,跟他们不一样。他们加班再晚,都不怕解决不了肚子问题。几个人结伴去街上,喝着啤酒,吃着烤串,那种享受,就像一群从笼子里放出的猴子,跳到了山上,可以由着性子来耍,来放肆,非常的惬意。 但你让领导大半夜的去街上吃烤串,像话吗? 陈原又不像王华伟和田中和那么会享受。 书记田中和要是加班晚了,秘书李向东会打电话给吉东宾馆,不管多晚,吉东宾馆都有值班的厨师与服务员。是秘书李向东特意要求了的。 后来就形成一种习惯,只要田书记加班,宾馆那边就不能歇业。 后来便有花花绿绿的绯闻传出,都是田书记跟宾馆那边服务员的。其中有一个,是宾馆经理亲口讲给邓一川的。想必宾馆经理也是被田书记还有他秘书李向东给折腾得受不了了,就想通过这种方式发泄一下。 说有点晚上,差不多凌晨一点多了,李向东让宾馆那边送几样小菜来,说田书记批了一晚上的文件,饿得前心快要贴后心了。 宾馆就老老实实派服务员送来了菜。 那天送菜的服务员是新来的,田中和没见过,小姑娘长得很水灵,一看就是没咋出过门的。田中和就带着关心的口吻跟人家问长问短。小姑娘第一次见这么大领导,十分紧张,中间给田书记递水杯的时候,手都是抖着的,杯子里的水倾出来,洒了田中和一身。 小姑娘吓坏了,不停地跟田中和说对不起。 田中和笑着说,没关系啊。然后就像一个十分有爱心的长辈,抓着小姑娘手,说以后送餐,千万别紧张。 小姑娘能不紧张吗? 尤其她被田中和抓着手,田中和一只手捏着小姑娘的手,另只手又盖在小姑娘手背上,轻轻地,含着某种寓意地在上面摩挲。 小姑娘整个身体都抖了起来。想把手拿开,又不敢。事实上也抽不出来。田中和那双大手,可有力量呢。 这很好玩。一般说,能给田中和送夜餐的,都是宾馆里有经验的,见过世面的。那天情况特殊,平常送餐的两位,一位回老家结婚去了,一位又不合时宜地得了感冒,请了假。其实是人家懂夜晚送餐是什么套路,不敢来也不想来,就借故有病,推开了。 宾馆经理只好临时抓差,派了这位小姑娘。 宾馆经理也是想,田书记再怎么着,也不可能对这种啥也不懂的小青菜感兴趣吧。 结果田书记那晚味口变了,这种刚出土还未来及洗泥的小萝卜原来也蛮有意思的。 你想想,人要是一种菜吃久了,肯定会腻。 同样,一种类型的女子那个久了,腻也是在所难免的。 人其实这方面很贱的,不管你是什么达官还是富贵,也不管你是草根还是一介百姓。味口方面,还真有点类同。不同的是,达官贵人有机会,平民草根没机会罢了。 对田中和而言,老是见惯了在他面前大大方方训练有素的服务员,就觉这些人成了机器。哪怕服务员们偶尔卖弄一下风情,撒一下娇,也吊不起啥胃口。新来的则不同,紧张c惶乱,加上未染尘世的那张脸,都让人有一种新鲜感。 结果那个晚上,就在田书记办公室的时间,发生了一件不怎么好的事。有人说,那个小姑娘才十八岁,还是处。田中和没想到,这样好的机会让他给碰上了,着实对小姑娘宠得不行。直到这事被谢燕飞听到,谢燕飞跑到宾馆,狠狠训了一通宾馆经理,并将小姑娘一顿臭骂,找个理由打发后才算完事。 也有说小姑娘并没被打发掉,是不在宾馆干了,但她去了更好的地方,让田书记金屋藏娇了起来。 有件事邓一川一直想不通,就是这个“处”字。但他发现,当领导的,尤其大领导,对这事都看得特别重。有段时间,吉东私底下还传过,说田中和跟王华伟,通过各种渠道,专门找“处”。据说破了“处”,官运就会亨通,仕途就会红得一塌糊涂。 蓓蕾中学的事,起因大约就在这里。 所谓“楚王好细腰,宫中多饿死”,天下人就怕领导不喜欢啥。只要领导喜欢,那就会趋之若鹜,变着法子逢迎。 邓一川给苏芩做了一碗面条。冰箱里实在找不出多的东西,苏芩早就是一个人过,平常又不在家做饭。估计就这些简单的东西,挂面啊鸡蛋啊,还是秘书方亚为防万一给准备的。 苏芩倒吃得津津有味,边吃边夸邓一川手艺真不错。 邓一川心说,这哪有手艺啊。他本来想去街上快速买点蔬菜啥的,苏芩坚决不让,说随便弄点啥,凑合一下就行。邓一川也就只能随便凑合了。 吃完,苏芩气色好了许多。她在厨房里踱了一会步,活动了下筋骨。整个人的样子就又回到了上班那状态。 邓一川表面上一脸的不安,心里其实很受活。当下属的,就怕领导跟你保持距离,不拿你当自己人看。甭看他是秘书,但他只是陈原的秘书。也甭看陈原跟苏芩关系不错,但那是以前。现在陈原身陷囹圄,好多人避都来不及呢, 苏芩虽然没避,但邓一川还是不敢保证她能像以前那样对待他。 这下好,苏芩能让他做面条,且吃得这么津津有味,证明,苏芩真没拿他当外人。 跟领导图的啥,有人说跟着领导,当秘书也好当司机也罢,或者当副职,图的是能借助领导的光,为自己多谋好处。图的是领导能一直惦着他,自己将来就有前程。邓一川对此有不一样的看法,他始终认为,跟着领导,图的就是那个”亲“字,那个“近”字。 图的就是领导不拿你当外人,能啥话也跟你讲,啥心也跟你掏。 跟领导到了这份上,还怕没有前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23章 水声哗哗 “谢谢你啊一川,这次去省里,不但挨了几次训,还差点把我这个副书记,丢在了省城。” “啊?”邓一川没明白这个“丢”字的含义,着实慌了一慌。 苏芩说:“他们合计好了让我离开,还专程跑去跟省里主要领导谈,帮我把未来位置都选好了。我要是再不努力一下,估计咱俩这一面都见不上了。” “没这么严重吧?” 邓一川心里一波接一波的。排挤和打压,在官场来说是正常不过的。谁都想一块地盘上,留着自己清一色的人。掺上个把不顺眼或是死盯住你挑事的,的确很不舒服。 “今晚急着叫你来,就是这风波还没过去,我怕万一哪天我被排挤走了,这边总得有个人坚持下去不是?” “不会吧?”邓一川猛地站了起来。 他以为苏书记此次省城之行,一定是化解了危机,没想 “一川你先别紧张,事情最终也许没那么坏,这次去呢,我也见了几位主要领导,虽然没吃到定心丸,但相信吉东的真实情况,他们已经听到了。” 苏芩明显是给邓一川吃定心丸,可邓一川的心,就是定不下来。 要是苏芩真的被排挤走,那吉东,可真就不好说了。 邓一川用吃惊的眼神瞪住苏芩,这时候他太想听到一句肯定话了。 苏芩却不急,一碗简单的面条,让她的体能恢复了不少。脱去外衣,本来要交给邓一川挂衣架上,忽然又放鼻子前嗅了几嗅。 “不行,我得快速冲个澡,怎么满身是汗味。一川你先坐,我失礼一下。” 苏芩说着,起身就往卫生间去。邓一川却傻在了那里。 本来说,出差回来,快速冲个热水澡,也是十分正常的事。根本用不着多想。苏芩又是那么爱干净的女人。一种好的生活习惯保持久了,人就有了强迫症。 邓一川也同样,只要出差回来,第一件事肯定是冲澡。除非没有那个条件。否则就觉浑身不舒服,精神气根本提不起来。 但是苏芩这个时候冲澡,邓一川真是感觉到了浑身不自在。 毕竟她是女人,男女有别,再说此时家里只有他们二位。 邓一川犹豫一会,起身说:“要不,我到外面回避一下?” 一听这话,苏芩像是明白过啥,非但没别扭,反而觉得邓一川很搞笑。 “一川你怎么回事,在我这里还是不自在是不,得,那就不冲了,咱接着说事。”苏芩又回过身来。 “别,别。”邓一川这下不安了。 “要不苏书记,我去给你放热水吧?”邓一川想尽力装出一副淡定的样子,可他哪装得了。身上乱抖不说,起身时差点打翻茶几上的水杯。 “水不用你放,我家没浴缸,水笼头不定你还不熟悉呢。要是不介意,我就快速冲一下,不然说话没精神。要是介意呢”苏芩没往下说,此时的她竟然没了当书记那份威严,倒像是一位和蔼的大姐。 邓一川再扭捏,就真就有上不了台面之嫌疑呢。 当秘书首先要克服的,就是能在领导面前自然大方,但凡牵扯到生活细节,要做到跟家人一样。切不可流露出在生活细节方面的不自然。 记得最早跟陈原时,到了酒店,陈原说洗澡,他就难堪,以至于连放热水这个必须会的功课都忘了。后来还是晋平原批评他,当秘书要做到事无巨细,要充分了解与掌握领导的生活习惯。毕竟市里面只能给领导安排一位秘书,不像省一级,除工作秘书外,还有生活秘书。 打那以后,他跟着陈原出去,就再也不为这些事发怵了。有时陈原在卫生间,电话响了,他能大大方方拿进卫生间,给到马桶上坐着的陈原手里。 还有再到后来,陈原换下的内衣裤,他也能毫不避讳地拿去洗了。 在陈原家里也是如此。能轻松在陈原家卫生间解决问题。偶尔遇上老师叶芝用卫生间,他也能大大方方地跑过去先打开门。有时叶芝洗澡,他也不用躲到书房,该干什么就干什么。 说穿了,在苏芩这里不自在,并不是因为苏芩是女领导,关键还是他现在心态放不开,总觉得自己不再是秘书,没资格为领导服务。 或许苏芩也是拿这种生活细节,来唤回他之前的自信与从容呢。 想到这,邓一川坦然了许多。“那,我给苏书记准备一杯柠檬水吧,我看见冰箱里还有一颗柠檬呢。” “谢谢你。”苏芩大大方方嗯了一声,又道:“书房里有书,要是无聊,你可以先看一会。” 邓一川就去厨房弄柠檬了,等他将柠檬水泡好,苏芩已没了人。卫生间那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这声音再是熟悉不过,他能猜出苏书记在做什么。接着,响起了水的哗哗声。 邓一川长长地吐一口气,感觉自己又闯过了一关。能在苏芩这里大方自如了。 甭小看这一步,很多人怕是穷尽一生的工夫,都闯不过来。之前市委那边就有秘书因这种小事被换掉,干工作跑腿都行,独独在生活细节方面,就是扭不过那个弯,弄得自己紧张,领导更紧张。 邓一川的心渐渐平复,他想他该去书房。苏书记说了,他要不去书房,反而显得不好。 进了书房,邓一川以为自己会平静下来,以为会无视苏书记洗澡这件事。还真就拿起一本书,写王阳明的,像模像样看了起来。可没看上一页,脑子里就又乱了。 这乱,一是卫生间富有想象力的哗哗水声激起的。苏芩虽说年纪比他长,但也绝对大不到哪去。好像是一轮吧,记得有次陈原在场,他们几个论年龄,陈原忽然转身问邓一川哪一年的。邓一川说了,苏芩惊讶了一声,说一川我们是一个属相啊,我正好大你一轮。 另一个,不管咋说,苏芩是女人啊。想想,从陈原出事到现在,邓一川已经久长的时间没碰过女人了。有时他都佩服自己,这样的意志力从哪来?其实不是意志力,是他碰谁去?人一旦栽了跟斗,就觉得满世界都是小瞧你讥讽你的目光,尤其异性,你当秘书时,大家都夸你帅气夸你前途无量。现在你摔了跟斗,那些曾经围着你转的目光,全都跑了。 就算有那样的机会,自己也不敢啊。 何况他在这方面,本来就不是一个开放的人。不像田瞳几个,见到女人就能两眼放光,就马上能想到床。他不行,真的不行。 他总是先想到道德啊,身份啊,以及后果这样的字眼。 当脑子里有诸如此类的想法时,就算是天仙女在你眼前,你也没有那种。 可这阵不一样。那哗哗的水声,他极力想拒绝开,当不存在一样。可是不行,就像一首乐曲,强烈地弹在他心上。更像一双不安分的手,带着诗意地撩在他心上。撩得他坐立不宁,撩得他心神难寂。撩得他浑身血液在贲张,在往某一个地方集中。 瞬间,邓一川脑子就乱了。眼前突然跳出苏芩的影子。这个苏芩跟他平时看到的苏书记完全不一样。平时看见的苏书记,是没有性别的,或者是不容他们想到性别的。只有威严,只有干练。哪怕她冲你笑,那也绝不会想到是女人的笑,而只能当作领导的笑。 可此时,苏芩在他眼前,完全以女人的身份与姿态盛开。 当这个性别角色强烈地出现时,邓一川就不能不承认,苏芩是美丽的。 虽然已上了年纪,但因保养得好,她的脸上还未生皱纹,一丝也没,就连眼角,也很难看到那种四十多岁女人无法避免无法遮挡的细细的鱼尾纹。她的皮肤仍然细腻,脸部饱满却没有坠肉,仍然保持着鲜明的棱角,保持着那种锐气。 而且随着年龄的增加,她脸上更是多出了成熟女人那种坦然与自信,这种自信让那张脸多出了一种成熟,一种风韵。看上去不仅知性,而且有一种豁达和不娇柔的造作,反而更让女人的风韵更加充足,更加迷人。 她的身材一点也没变形。这方面她堪称是典范。一来经常坚持走步,能不坐车尽量不坐。二来,邓一川知道,她在一家健身中心学瑜伽。 人都说,这世界上有两种女人,一种是不练瑜伽的女人,一种是痴迷瑜伽的女人。 苏芩自然属于后者。 瑜伽不只是让她保持了苗条的身材,更重要的,让这种苗条有了柔性,有了动感。加上她从不学杨眺们那样,过分地用肢体语言说话,过分地展示自己身材的妖娆与妩媚。而是习惯用一种内敛的姿态将那美含蓄起来,反倒让这美更具有力量。 还有她两条腿,匀称c健康,充满着弹性。 想着想着,邓一川竟然想到了女人最迷人的那个部位。哦,他把自己吓了一跳。如此放肆地臆想一位女领导,简直就是大逆不道,是犯罪。 他狠狠地抖了一下身子,想把这一切幻想轰出身外。可是难啊。水声依然,像一首没完没了的勾魂曲,更像是世界某个角落对他发出的某种召唤,某种深深的诱惑。 他有些难耐,有些狂躁。忙跑厨房里为自己倒杯水,喝了下去。 那边的水声似乎更响了,就像小时躺在山野上,听到的那种空旷的风声,抑或夜里坐在凉架下,听到的天籁之声。 他的眼前幻化出一具女人美丽的来,起先是妻子章小萱的,很快就变,变成了江上敏。他都不知道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想起三江老总江上敏,兴许是他过陈原跟江上敏那过激的照片吧。 再后来竟想到了卢愕妻子江明燕,毕竟他跟江明燕,有过独处一屋的机会。也有过促膝谈心的那一幕。然后是他出来后在酒店遇到的那个高个子女人,就是熊百发手下当公关部经理的,叫彭江华的那位。 这也不奇怪,毕竟很早很早以前,为了保护陈原,他曾经那么恶毒地对待过彭江华。而彭江华又是吉东公认的大美女。 到最后,就谁也不是了,真真切切的,变成了苏芩。 天啊,他居然一而再再而三地想到这位女领导! 邓一川心里狂跳,感觉自己做了十分可耻大逆不道的事。他在别人面前,可一向是循规蹈矩的啊,怎么今天会这样? 难道真是久长的饥渴,让他对不该有非分之想的女人产生了妄想?抑或是本来就对苏芩藏着什么,只是一直没有机会? 不,他坚决地摇了摇头,他对苏书记永远是敬重的,也一直是仰望的,从没敢在心里对她有一丝一毫的不敬,更别说动什么邪念。 他抓起书,强迫自己沉入到书中,沉入到王阳明的人生起落里,可难啊。书上哪有什么王阳明,全是苏芩! 奇了怪了,就算是苏芩冲澡,就算是他此时跟苏芩共居一室,但毕竟,他们之间有那么多屏障,那么大距离。抛开年龄不说,两人的地位悬殊,身份区别,以及各自的家庭。 哦,家庭! 邓一川终于知道,此时此刻,苏芩的影子为什么在他心中这么强烈,这么有冲击力,一切都归于家庭。 他记起了一件事,这件事一直被他牢牢压在心底,本打算永远都不让它复活,可是这阵,在这撩动人心的哗哗水声中,在充满无限想象的沐浴声中,这件事,又以非常鲜活的姿态跳了出来。 邓一川曾经在这个家里,就在他此时坐着的书房,目睹过一个惊险刺激而又无法言说的场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24章 一件往事 ,最快更新一号大秘最新章节! 苏芩原是有家的,有丈夫有孩子。 苏芩的丈夫叫路海清,以前在部队,后来转入军工企业,然后又到大国企。是集团第一副总兼下面一家合资企业的老总,级别是正厅。 邓一川曾听陈原讲起过,说苏芩人生坎坷,尤其婚姻之路,特别不顺。 苏芩跟路海清曾经有过一个女儿,那是苏芩的魂,苏芩特别爱她。当时苏芩还在吉州区纪委,只是一个副科长。 不幸得很,女儿上小学三年级时,学校组织春游,发生了一件不测,苏芩女儿掉水里淹死了。 那是一场巨大的灾难,可以说改变了苏芩,也让苏芩和路海清的婚姻陷入了危机。 很多人并不知道,男女一旦过了热恋期,感情就变得平淡且乏味起来。恋的时候有多么强烈,平淡起来就有多么可怕。大多数家庭所以还能看似非常相爱的保持着,是因为有孩子这个感情纽带。 婚姻学家追踪过不少家庭,并数次得出结论。婚姻后的男女感情的第二个高潮就是孩子的出生,像一个强大的纽带,又将经历了感情平淡的男女捆绑在了一起。 孩子零到七岁,这中间感情是能够相对热烈的维系的,因为孩子成了他们感情的另一种寄托与宣泄。孩子过了七岁,入了学,感情的又一个危险期就又到来。 因为这个时候,男女情感的寄托与载体又发生了变化。 苏芩跟路海清本来就两地分居,这种感情要想牢牢地维系,需要特别好的自制力。但路海清显然不是一个自制力多好的人,天下男人有的毛病他一样没拉下。而且人家那么早就官至正厅,管着那样大一个企业,手中握有那么多人的生降大权。 人们更多时候是将权力的争夺与硝烟盯在官场上,盯在政府机关。其实对跟政府机关有等同模式的大国企,其权力斗争与权力诱惑一点不亚于政府机关。有时候表现的比政府机关还热闹。 那场突发性灾难不只是夺走了女儿的生命,更重要的,给他们夫妻之间埋下了一个炸弹。 路海清一直以为,孩子是由苏芩带的,他在外面为这个家打拼。孩子出了这样大的事,罪责理所当然就在苏芩身上。 一开始苏芩也这样认为,为此她忏悔得不行,久长的时间里缓不过气,感觉自己犯下了不可饶恕的滔天大罪。 但是有一天,是夫妻二人再次暴发战争,路海清狂怒地用拳脚将苏芩打得鼻清脸肿之后,苏芩忽然想,悲剧为什么只由她一个人承担,难道这场灾难中,丈夫路海清一点罪责都没有? 想想从女儿出生到十岁,他又付出了多少?每年他回家多少天,跟女儿在一起的时间又有多长? 他只说是为这个家奋斗,可他又奋斗来了啥? 当这些问题一古恼儿奔出来时,苏芩就觉自己受不了了,再也不想一个人把这条罪过扛下去了。 她冲路海清嚷:“路海清你给我听好了,这罪名我担够了,不想再担也担不起了,如果你还是个男人,就主动为我担一些,也检讨检讨你自己。” 路海清懵了。路海清的意识里,从跟苏芩认识第一天,到进入恋爱期,苏芩从来都不是大呼小叫的,她像一只小鸟,只会温柔地依赖他。或许也像一只绵羊,只会跟在他后面“咩、咩”地叫。再形象点,她是一团吸水力很强的海绵,不管他有多大火,苏芩都会软软地吸掉。 可是苏芩爆发了。 竟然像狮子一样暴发了。 这让路海清不可思议,简直就像遇到了陌生人。那个一惯对他低眉顺眼什么时候都能容忍他能温柔地待她的苏芩哪去了,怎么瞬间跳出一只母老虎来? 那次的爆发打开了生活的另一个窗口,他们的感情开始决口。 路海清那时候学会的办法是,回来几天,如果苏芩态度好,对他继续温柔,他就在家多呆几天。如果不幸发生战争,他又用拳头平息不下去,他便一怒而去,回他的大国企去了。 而苏芩则转入另一模式,从不关心政治不关心自己前程的她,开始把注意力转移到仕途上,知道为自己奔走了。 就这样过了一年,他们领养了一个女儿。 不为别的,也是为了感情的寄托。 至于苏芩为什么不再自己生,原因可能有两个。一是前一个孩子的不幸逝去几乎烂掉了她的心,她是再也没有勇气去生了。有些事真是不堪再次面对的。另一种说法,自从苏芩变得敢于爆发后,他们之间的默契被打破,两人那方面的生活也变得不和谐。 不管怎么,他们的婚姻还在继续,家还算完整。 加上苏芩又是一个非常爱面子的人,不管家里受了多少委屈,不管路海清怎样待她,那都是她心里的事,一旦穿戴整齐的走出来,展现给外人的,都是一张笑吟吟被幸福浸染的脸。 生活有时候真是有假象的。被假象掩盖着的东西,就像藏在地下的暗水,外人看不见,但它其实暗流汹涌。一旦某一天喷泄出来,非常可怕。 邓一川清楚地记得那个日子,是周末的一天,四月下旬吧,陈原打电话让他把一份文件送到苏芩家,还告诉了他苏芩家的地址。 邓一川拿着文件就急急地去了。 到了苏芩家门口,邓一川貌似听到里面有杂乱的声音,也没多想,举手就敲了门。 门很快打开。邓一川以为苏芩在等他呢,谁知苏芩看着他,脸上非常吃惊地说:“邓秘书怎么是你?” 当时邓一川没反应过来,双手拿着文件递给苏芩。但是紧跟着,他就看见了不对劲。 家里东西摔得满地都是,水杯、烟灰缸,花瓶,碎玻璃片张牙舞爪爬在地上,一片狼籍。 “这是?”邓一川疑惑地迈进步子,话还没问完,就听里面传来路海清的声音:“叫来警察能咋,有种你把市委的人全都叫来,我倒要看看,这事传出去,丢谁的脸?” 看看现场,再听听路海清的声音。邓一川顿时明白了。关键是他一走进屋子,就看见了另一个女人。 一个比苏芩年轻许多,年龄可能在二十岁左右的小女孩瑟瑟坐在地上,两条胳膊抱在胸前,遮挡着她看似骨感但发育空前的胸。 看见他进来,女孩脸上的恐惧退掉一些,一双还嫌幼稚的眼睛可怜巴巴看住他,似乎发出某种求救。 女孩的下身还赤裸着,两条润滑的大腿折叠在一起,中间那个部位用一条毛巾遮着,而女孩的衣服,正在厨房炉盘上燃烧着。 滚滚火焰如同在火盘上跳舞的魔鬼,增加着这个家的凶险气氛。 这种场景,就是再傻的人看了,也能瞬间明白过来。 苏芩抓奸了,逮个正着。只是邓一川不明白的是,苏芩竟然凭女人之力,能将路海清制服在床上,路海清的双手被反捆着,两只脚也用细细的绳子绑在一起。 后来邓一川才明白,那不是苏芩摁的,是路海清自己。 路海清不知啥时,也不知从哪里学来这奇怪的一套,在跟小女孩上床前,先拿绳子摁住了自己。 这不明摆着受死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25章 那一幕非常辣眼 那天的情况是这样的。 陈原并不知道苏芩家发生了什么事,有个文件必须苏芩这边先签字,陈原就打电话给苏芩,苏芩说她在家。陈原也没问苏芩为什么在家,就打电话指示邓一川把文件送去了。 至于苏芩为什么那么快开门,是苏芩抓到奸情后一时不知怎么办,虽然这样的事在她脑子里猜测了无数遍,可真的碰到眼前时,她还是一脸的无奈。指着床上一对奸男,说了几声:“你你们”就不知再怎么说下去了。 客厅里转了几个来回,苏芩想不出一点办法,这方面她经验实在是太少了。甚至都不知道学一般女人那样先扑上去冲小三脸上吐几口或者抓几把。 小女孩倒是吓坏了,一看苏芩出现,先是大叫几声,纵身一跃,从胯下的路海清身上跳开,边找边还冲苏芩说了声:“对不起啊苏阿姨。” 那声苏阿姨狠狠地刺痛了苏芩的心。 那天如果女孩不叫她阿姨,叫她声大姐或者别的什么,或许她也就放过那女孩了。可女孩偏偏叫了声“阿姨”。一看女孩那么嫩的脸,那么细的皮肤,尤其完全暴露在她眼前的那具瓷白的身子,还有一对看上去虽不大但却极惹眼极坚挺,状如鹅卵石般耀眼地开放在她眼前的那对宝物,苏芩心里的火猛就燃了一起。 她扑过去,一把抢过女孩手里衣服:“穿什么穿,你还有脸穿衣服啊。” 女孩被她抢了衣服,吓得哆嗦起来。生怕苏芩学泼妇一样扑过来,撕毁她的脸,或是抓破她的胸,慌忙就用双壁捂住了那对宝物。 这个动作再次刺激了苏芩,她骂道:“年轻了不起啊,年轻就可以这样肆无忌惮。” 骂完又觉这话骂的一点没有水准,无处发泄似地提着女孩衣服四处乱转转着转着,怒气攻心:“我给你烧了。” 她实在是找不到其他报复的方法,或许那一刻她都想不到什么叫报复,只是觉得自己必须做点什么,不然就会疯掉。 抬眼一看,正好就看见厨房里的炉盘,想也没想就走过去,将衣服扔炉盘上,像是打开一个机关一样打开了炉头。 火苗跳起来,屋子里很快有了一股焦味。女孩急了:“那是我刚买的啊,不能烧。”说着要扑过去抢救她衣服。 苏芩鼻子里冷冷哼了一声,转身指住女孩:“给我坐墙边去,再敢放肆,我一刀劈了你!” 说这话时,苏芩手里是没刀的,完全是下意识讲了这么一句。讲完,眼里真就钻一把刀。苏芩像看到救星似的,想也没想一把拿起厨房刀架上的菜刀,冲女孩狠狠地晃了两下:“听到没,乖乖坐墙角,再惹我,我把你剁成肉酱。 女孩本来就怕苏芩,她知道苏芩的身份,也知道苏芩在吉东意味着什么,让苏芩一吓,果真就乖乖坐墙角发抖起了。 苏芩这才想起床上的丈夫,其实她进来时,并没看见路海清是手脚捆绑住的,就看见两具白花花的在床上滚,在她眼前晃。她以为这长的时间,路海清早已穿好衣服,准备出来跟她论战了。没想路海清还在床上。再一细看,苏芩惊了。 她跑出来,一把提起女孩,不由分说就搧了女孩两个耳光,大声质问:“是你摁捆住了他?” 女孩一边躲避一边跪地求饶,说苏阿姨不是我,我哪能捆住他啊,他那么大力气,是他自己捆住自己,我只是帮他拉紧了绳扣。 天啊,还有这样偷情的。 “拉紧绳扣做什么?”苏芩又问。 女孩吓得连连摇头,本来红润一片的脸也变得煞白起来。她是被吓坏了。 “我不知道,苏阿姨我真的不知道,他让我拉,我就拉了,我也不知道他有这嗜好。” “嗜好?”苏芩一下就懵了。 紧跟着苏芩想到的就是,所谓嗜好,绝不是一天两天养成的。那么 苏芩不敢想下去了,再想下去,真就有杀人的心。 当然,杀的绝不会是瑟瑟发抖的小女孩,而是床上期待着她去解开绳扣的路海清。 “畜牲!”苏芩骂了一句,反把自己骂平静了。 既然这样,她就没必要再跟路海清理论了,这件事还是交给警察处理吧。 苏芩就打了“110”,说自己是苏芩,家里出了点事,希望警察马上过来处理一下。 警察一听是纪委的苏书记打电话,哪敢不来。 邓一川敲门,苏芩以为是警察来了,所以才那么利落的开了门。 等邓一川进去,苏芩就有点不自然,好像不是她抓了奸,而是她做了什么没脸见人的事。不停地跟邓一川说:“邓秘书你看看,你看看” 具体让邓一川看什么,苏芩却讲不出。 邓一川也没敢多看,这种场面哪能多看啊。眼睛虽是忍不住地多瞅了几眼小姑娘,心里既疼惜又爱怜,同时又有些气愤。再看床上的路海清,就觉这事太出乎他意料。 他退出来,跟苏芩说:“苏书记您先别生气,既然发生了,就冷静处理。” “冷静,你让我怎么冷静,我已经报了警。” 报警? 这两个字马上让邓一川意识到,这事哪里不对劲,一时又像想不明白。也学苏芩那样在原地转了两个圈,突然就醒过神来。 这事怎么能报警呢? 如果苏芩是一般身份,某个家庭妇女或是工厂女工,报警完全是可以的。可苏芩刚刚提拔为纪委副书记啊,这事要传出去,苏芩以后怎么在官场混? 要说,那天幸亏邓一川去了,幸亏遇到的是邓一川,如果去的是别人,就算是苏芩自己的秘书方亚,这事怕也会传得满吉东人人皆知。 邓一川又问一遍苏芩:“苏书记您真的报了警?” 苏芩不满地叫:“这事有假的吗,今天我倒要看看,他一个副厅级干部,怎么给警察讲?” “不可以!”邓一川当即制止,口气完全不像他自己的。 “什么不可以?”苏芩也是被邓一川跟平日迥然不同的语气给懵住了,紧问一句。 “苏书记我现在来不及跟你细讲,如果你相信我,就请一切听我的,警察马上要来了,我们没时间再犹豫。” 邓一川话说得很急,脸上神情更是焦急,完全被事情击懵的苏芩被邓一川这份急给急出一点清醒来。她退几步,瘫了一般倒在沙发上:“行,邓秘书你看着帮我处理吧。” 苏芩这样一说,邓一川心里就稍稍稳定了些。他再次看了小女孩一眼,这女孩年龄实在太小了,根本就不到当小三的时候,估计跟路海清,也没多久,说不定这是第一次呢。 再想想床上的路海清,虽然做了这样不耻的事,可毕竟也是国有企业的大老总,有身份的人。这事必须捂着,捂不住也得捂。 “你叫什么名字?”他问早已吓得不知所措的女孩。 女孩摇摇头,不肯说。邓一川怒了:“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真想为这事把自己一生搭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26章 非常冷静地处理 女孩仍然摇头,邓一川估计是女孩没听懂他的话,尽量克制住内心的愤怒,用平静的口气说:“如果你不想这事让你爸妈知道,也不想让你同学知道,请你马上回答我的问题,并按我说的做。” 一提爸妈,女孩乖了,使劲冲邓一川点头,边点边偷眼看苏芩。 “放心,她不会拿你怎样,事实上你也不配她把你怎样。”邓一川说。 女孩又使劲点了几下头,不再朝苏芩这边看了。 邓一川又问:“你叫啥,在哪上班,说!” 邓一川的声音突然间拔高起来,透着一股不容拒绝的强烈劲。 女孩抖了一下,喃喃道:“我叫章怡心,中专刚毕业,还没工作。” “跟他怎么认识的?”邓一川又狠了一句,手指着卧室的方向。 女孩当然能懂,直了下身子说:“是跟我大姨参加大姨父同学聚会认识的。” 邓一川一下没听懂,想了想,懂了。 路海清泡了他同学老婆的侄女! 这事太有想象力了! “无稽之谈,这不两代人嘛,你多大,不到二十岁吧?” 女孩脸又红成一片,声音变得跟蚊子似的。“十八了。”她说。 “造孽!” 邓一川本来是骂路海清的,没想这话突然让苏芩又炸了起来。苏芩弹起来,冲进卧室,指着路海清鼻子骂:“行啊,路海清,这么小的你也下得去手,这辈子我真是瞎眼了,不知道你路海清还有这等本事。” “你连同学妹妹的孩子都下得了手,这世上你还有什么做不出的?” “苏芩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吧,我不想辩解,但你得先把我绳子解开。”路海清焦急地说。 “解开?呵呵,你让我解开,你还是等着警察来了替你解吧。”苏芩又回到客厅。 “苏芩你疯了啊,这种事叫警察做什么,还让不让我在社会上混了?” “混你娘个头!”苏芩猛地抓起电视柜上一花瓶,恨恨地摔在了地上。 玻璃碎裂的声音扎在邓一川心上。 邓一川心想,不能这样磨蹭下去了。一把提起女孩,进了另一个卧室。 邓一川打开柜子,随便找了几件苏芩穿过的衣服,扔给女孩:“赶快把它穿上,等下警察来,你不能说实话,只说你是保姆,偷了女主人一条项链,被苏书记发现了,苏书记很生气,明白吗?” 女孩穿衣服的手停下来,傻傻地望住邓一川说:“我没偷项链,真的没偷。” “我知道你没偷!”邓一川气得叫了一声,一抬眼又看见女孩完全裸在他面前的胸,忙又扭过脸去。 “快把衣服穿好!” “衣服这么大,我怎么穿啊?”女孩很委屈地说。 “怎么,还让我这阵上街去给你买合适的啊。”邓一川恨不得给女孩两巴掌。可见女孩面色惨白吓得六神无主的样,又原谅了她。 “快点穿,难道你真想让警察知道你跟一个比你父亲还大岁数的男人偷情,你这辈子还想不想找工作想不想嫁人了?” 这话狠,女孩两眼突地瞪住,傻傻地看住邓一川道:“我错了,我听你的。” 邓一川又强调一句:“不管警察怎么问,你就一句,拿了苏书记项链,其他话多连半句都不能说,明白不?” 女孩点了下头,窸窸窣窣穿起衣服来。 苏芩的衣服的确有点显大,女孩套身上,感觉就跟难民一样。邓一川催促女孩快点,女孩却停下来,问:“项链呢,万一警察问我偷的项链呢?” 想想也是,邓一川略一犹豫,跑出来冲苏芩说:“苏书记还得委屈一下你,把脖子里的项链借我一用。” 苏芩气得要炸:“邓一川你想干嘛,谁让你拿我衣服给她的,这阵又跟我要项链,你什么意思?” 邓一川厚着脸说:“苏书记咱没时间再考虑这些了,您也得记住,等下警察来,你只说一句,她是才来的保姆,没想到会干出这种事。” “我是没想到!”苏芩恨恨说。 “苏书记您把我意思理解反了,不是这事,是说拿了项链。” “我能说谎吗,邓一川我能说谎吗?”苏芩气得嘴唇都抖了起来。 邓一川定了定神,变得不那么慌张了,看住苏芩说:“苏书记,不管您生不生气,今天这事您一定要听我的。您想想,您是书记,这事要传出去,以后您还怎么工作?在吉东,有多少人等着看您笑话?总不能为这样一个小丫头,毁掉您前程对吧?这事不划算!” 愤怒中的苏芩被邓一川点醒,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没说。过了一会,一把将脖子里的项链扯下来,递给邓一川。又多出一句:“不许让她碰!” 邓一川说了声知道。又叮嘱:“等下警察来,您多的话不讲,就让警察问我。” 然后又奔进去,问女孩:“穿好没,记住了,就按我的话说,要乱说一句,不只是你这辈子完蛋,你爹妈也跟着遭殃。” 不知是邓一川的话起了作用,还是女孩这时清醒了些,也知道这事的后果了。使劲冲邓一川点头:“邓叔叔,我一定按你教的说,不过邓叔叔你得答应我一点,这事千万不能告诉我爸,我爸那脾气,要是知道了,肯定会打死我。” 邓一川哭笑不得。 一是女孩居然叫他叔叔,他竟然能给这女孩做叔叔了。 二是女孩这时候想到的居然是她爸打她。看来她爸是经常打她的,如果真是这样,女孩被路海清骗到床上,也不为过了。 不过看着女孩六神无主的样子,他的心又软了。他实在无法将这样一个稚气未脱,看上去跟中学生没啥两样的女孩子跟道德败坏的小三联系到一起。于是道:“你啥也别怕,只要你听我的,按我说的去办,我保证啥事也没有。” 女孩还是不相信,又问:“要是我说偷了项链,警察不会把我抓走吧,那样我可就是小偷了,以后我还怎么见人?” 邓一川心里气得叫:“你是大偷,都偷到书记床上了!” 但他不能这么说。女孩现在需要的是宽心,是鼓励,否则这戏演不下去。 他走过去,轻轻拍了下女孩的肩:“没事,我不会害你,也没人敢把你抓走。今天这关,我得帮你度过去,至于以后嘛,我就不好说了。” “邓叔叔,我再也不敢了,今天你帮了我,以后我啥都听你的。” 女孩眼里突然跳出火苗。 就在这时,门铃响了。邓一川本还想打扫一下现场,满地的玻璃片实在太不雅观了,可他没了时间。 又奔向另一个卧室,指着路海清说:“要是不想把你头上那顶官帽丢掉,你就老老实实待在这屋子,一点声音都不能发出。否则,你就等着丢官挨处分吧。” 路海清脸白了几白,本想央求邓一川先解开绳子,啪的一声门响,邓一川竟将他锁进了屋子。 敲门声很紧,邓一川不敢再耽搁,整理了一下情绪,走过去打开了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27章 让苏芩记一生 那件事处理的,要说也是邓一川此生处理过的比较漂亮的一件事了。 当天来了三个警察,毕竟是书记打的电话,不能不重视。 看着一屋子的狼籍,带头的警察吃了一大惊。邓一川抢在前面,冲警察说:“一件小事,性质虽然可恶,但处理得差不多了。” 邓一川没让警察进屋子,而是将三个人请到了楼下一家咖啡屋。事情经过是咋样的,几乎都是他说了算。 三个警察也知道他的身份,不敢怀疑也不敢多问。邓一川说什么,他们就往笔录上记什么。最后又找叫章怡心的女孩对了口供。 章怡心看到警察,早已吓得面色全无,结结巴巴,一句完整的话都讲不了。还是邓一川替她圆的场。 最后邓一川说:“事情就到这里吧,女孩也别处理了,农村来的,家庭困难,也没见啥世面。再说跟书记还有点亲戚关系,教育一下就行,闹大了,孩子以后不好活人。” 一听邓一川态度这么好,警察当然不便再说什么,简单教训了下章怡心,让她在笔录上签了字,摁了手印,就撤了。 一场轩然大波就让邓一川这么冷处理了。 事后苏芩想起来,那天若不是邓一川去的巧,可能麻烦就大了。反正她是不会冷静到那地步的。 这事压的非常密,包括当天出勤的三个警察,都不知道真相是什么。甭说别人了。 苏芩一直担心邓一川会将这事讲给陈原,但后来的事实证明,陈原对那天晚上发生在她家的事,一无所知。 邓一川口紧到如此程度,不能不让苏芩佩服。他在突发件面前的那份冷静,沉着,还有机智,让苏芩不得不重新审视他。 自此,苏芩对邓一川,就完全是另一种看法了。 邓一川完好地替苏芩保住了面子,没让一件在女人来说,非常羞耻的事传播出去。 人就是这样,有些事捂着,不让人知道,就觉得没有发生一样。到了别人面前,该摆威风还摆威风,该说教照样说教。 相反,如果事情一旦败露,完全曝光在他人面前,等于是底裤被人彻底撕破了,再藏什么就不可能。 外人面前是把什么也保不住了。但苏芩跟邓一川的关系,却变得复杂起来。毕竟这事,从头到尾,邓一川都是清楚了的。 起开始那些日子,苏芩见了邓一川,还有些抬不起头来。再怎么说,她也是堂堂的纪委副书记,吉东政坛上一颗正在升起的星。而且她又那么要强,一看见邓一川,就觉十二分的不堪。 后来苏芩改变了态度。既然已经在邓一川面前没啥隐秘二字可言,索性就裸露到底,把自己坦坦荡荡亮在邓一川面前,不解释不遮掩,也不给自己找任何借口。如果这算是羞耻,那就彻底让自己在他面前羞耻一次。如果是打脸,那就老老实实让打一次。 邓一川对此,却一直装不知道。既不在苏芩面前提,也从不过问后续的发展。就跟什么也没发生一样。 苏芩对邓一川,好感又添了几分。甭看他年龄小,处理起这方面的事来,可真是老道且稳重,而且给她留足了面子。 苏芩跟路海清现在婚也没离,但基本是两地分居。那次事发不久,路海清就去了海南。这以后,就极少回来。 路海清当然知道,苏芩这样的女人是不会轻易提出离婚的。再后来,路海清把养女也接了过去,海南那边他们国企有自己的学校。 至于那个女孩,邓一川后来也打听清楚。的确是在路海清回吉东,跟一帮中学同学聚会,他一个女同学也就是章怡心母亲的姐姐带着章怡心去参加聚会,路海清就起了那种心。这种涉世未深的小女孩,哪是路海清对手,很容易就上了路海清的套。 路海清当时答应,要把章怡心弄到电信去上班。也是邓一川跟电信这面打了招呼,电信才拒绝了章怡心。 章怡心后来去了哪,生活的怎样,就没人知道了。 人们知道的,只是苏芩照样收拾得利利落落,天天风采卓然地来上班。 这个晚上,邓一川坐在书房里,又将几年前那个夜晚,还有那件突然件想了一遍。 苏芩终于冲完澡,裹着浴袍走了出来。 “人呢?”苏芩唤了一声。 邓一川在书房应了声:“我在看书呢,苏书记。” “你还真能看进去啊。”洗过澡之后,苏芩的精神气恢复不少。 披着浴袍出来,跟邓一川说了几句话,原又走进卫生间。 邓一川不能再在书房坐下去了,只好走出来。 “哎呀,冲个热水澡,舒服多了。一川你要不要也去冲一个?热水器水还多呢。我先吹吹头发。”说着,就插上吹风机,忽忽啦啦吹起了头发,边吹边用手撩,露出白皙的脖颈。甚至露出胸前那一大片的白。 邓一川心里跳了几跳,这场面他完全适应不了。目光甚至不敢往苏芩那片看。 苏芩却一点事都没,表现的很镇定,很淡然,半丝不适感都没。 这就让邓一川越发感觉遇到了阵。苏书记还真没拿他当外人啊,看着她依旧风姿绰约该怎么说事还怎么说事的那份从容,邓一川猛就有几分羞愧。 还是自己修炼得不够,抑或,太有点小男人气了。也为自己刚才脑子里一通乱想而羞愧,越发地鄙视自己。这点出息,能成什么大事啊。 苏芩吹干了头发,对着镜子又收拾一番,还不忘涂上唇膏。 “一劳累,皮肤就干。”苏芩扭过头来,见邓一川傻傻地看着她,脸上表情动了动,道:“一川你在女人面前得耐住性子,尤其我这种上了年纪的女人,不把自己整理得清爽些,说话都没了思路。” 邓一川忙说:“苏书记快别这么说,人都一样,您这么赶来赶去,还能有这精神,挺值得我学的。” “是吗?”苏芩歪过头来,好似笑了一下,又好似没。不过她的神情还有语气,倒让邓一川想起了母亲。 一个人心里没了邪,做事就真的不带邪。 这是后来邓一川才意识到的。 “一川你把茶几上那个包拿过来,里面有样东西。”苏芩已经补完妆,整个人焕然一新,除了穿着浴袍,其他真是跟办公室见到的苏芩没啥两样了。 邓一川再次打心里佩服起了苏芩。 同时呢,苏芩能这样,让他心里暖暖的。人跟人什么状态下才最亲,最信任,那就是压根不拿你当外人,什么也不回避你时。 邓一川其实不知道,那次那件事发生后,苏芩就已经拿他当自家人了。 一度时期,苏芩还有个想法,想把邓一川从陈原手下要过来,要么给她当办公室主任,要么就安排到哪个监察室。她还真跟陈原提过呢。陈原笑嘻嘻地说:“挖人挖到我这边了,别人都行,邓一川嘛,明确告诉你,不行。” 苏芩这才将念头收起。 不过这些年,苏芩对邓一川,真是没啥说的。还有一件事,到现在苏芩也没告诉邓一川,那就是他被带去调查,不管贺复京们将邓一川带到哪,关到哪,苏芩这边,都是第一时间有消息的。 包括邓一川在里面谈了啥,认可了啥,又拒绝了什么,苏芩这边,都一清二楚。 可以说,邓一川在陈原这件事上所有的表现,到现在苏芩都打满分。 也正是因为这,有些特别隐秘,按纪律绝不能让第三者知道的事,苏芩都给邓一川开了口子。 包括今天晚上,苏芩把邓一川叫来,也是有重要的消息告诉邓一川。 “那里面有个档案袋,你打开先开,我去换件衣服。”苏芩到卫生间放下吹风机,跟邓一川说了声,就进了卧室。 邓一川火速打开前面他窥探过的那个档案袋,拿出了里面文件。 不看不知道,一看,邓一川惊住了。 档案袋里装的,竟是吉东一干人对苏芩的检举信!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28章 原来如此 苏芩说,那天她急着去省城,就是知道自己已经被人举报了。 “我倒不是怕他们能举报出我什么,我是担心有人会利用举报这种手段,干排除异己的勾当。” 邓一川点头。他也知道最近有很多事对苏芩不利,田中和王华伟他们,肯定不会放过她。而且他还听说,已经调往省里的原政法委书记柳建枫,本来风传要被那个了,结果最近反又很活跃。 柳建枫一直把自己离开吉东的原因归结到苏芩这边,说苏芩上窜下跳,想接任他那个位子,想进常委。 “这招跟当初他们对待陈原一样,在上级对陈原采取措施前,也是不断有告状信检举信传到省里甚至更高层。”苏芩说。 “我不能步陈市长旧辙,不能听任他们把我搞下去。”苏芩抓起茶杯,猛喝了一口。 苏芩接着告诉邓一川,那天在饭店跟他们三个交待完,她连夜去了省城。秘书长普天成等在办公室。 刚一见面,普天成就训起了苏芩:“怎么回事,不想在吉东干了,不想干可以直接找我谈。” 普天成的话很狠,苏芩委屈坏了。但在普天成面前,她又不能将所有委屈道出来,只好说:“不是我不想干,是有人压根不想让我干。” “老是这种话,有没有点新鲜的,如果你行得端立得正,别人怎么都会把注意力集中在你身上?” 苏芩感觉不解释不行了。以前她也跟陈原一样,坚持一个原则,就是凡事不在领导面前解释,哪怕领导批评错,也绝不辩解一句。有则改之,无则加勉。一向是她在官场做人做事奉行的准则。 可那天再要不解释,普天成会将她批得头破血流。于是苏芩就将这段时间的工作,包括暗中对吉东多个方面做的调查,都跟普天成讲了。苏芩原以为,听了这些,普天成会态度好一点,没想听完之后,普天成态度更坏。 “是跑来跟我表功是不是,不要老跟我强调,你做了多少,我要结果,做事有成效吗?” 苏芩吞吐道:“是有一点。” 普天成冷冷一笑:“多少时间了,才有一点,不觉得仅就工作效率看,你苏书记也得检讨吗?” 苏芩一听完了,普天成根本听不进她解释,不管她说什么,普天成就一个字:训。 训到后来,苏芩实在忍不住了。女人嘛,她感觉在吉东如此复杂如此困难的情势下,她坚持跟那伙人拉开界限,坚持从乱麻一样的线索中抽丝剥茧,试图将真相还原出来,已经很尽力很尽力,可普天成却仍然不理解,还用这种态度待她。 女人受了委屈,除过哭鼻子,似乎没别的方式。 苏芩真就在普天成面前委屈地抽泣起来。 没想这一流眼泪,更加惹恼了普天成。啪地将这个档案袋往她面前一掷:“哭,如果哭能顶用,那我带你到瀚林书记面前去哭,或者再高层也行。” 苏芩吓得紧忙抹了把泪,茫然无措地盯住普天成。 “一川,是我们错了。”苏芩忽然说。 这个时候的苏芩,跟邓一川刚进门时看到的,已判若两人。一碗面条加上一个热水澡,不只是让她摆脱了体力上的困倦,重要的,不管她讲话,还是谈及某些敏感问题,原来那清晰的思路又回来了。 “秘书长批评的对,我们不只是错误地领会了他的意图,更不堪的是,我们的脚步太乱。” “脚步太乱?”邓一川一时没听懂,苏芩思维跳动得太快,他有点跟不上。 苏芩接着说:“秘书长是狠狠批评了我,当时接受不了,可经他一点明,就觉得他的批评完全是对的。” “怎么批评?”邓一川被苏芩说的越发糊涂。 苏芩叹了一声,身体微微往沙发靠背上躺一下,合上眼,做短暂思考。 躺过去还没一秒钟,猛又挺起身子:“一川,你难道没觉得,我们就像是无头苍蝇,四处乱碰吗?还有一点,也是秘书长把我震醒的,我们被对方吊住了。” 这个夜晚,在苏芩家里。邓一川不只是让苏芩上了一课,更重要的,是苏芩帮着将他们这长时间所有的努力理清了方向。 是的,他们真像是无头苍蝇,在四处乱碰。只要听到一点消息,不管这条线索重不重要,是不是当前的重点,他们都不管不顾扑进去。从博物馆虚报工程,到文物丢失,然后到夏青河的死亡。还是那个叫吴南宏的神秘商人,以及前馆长孙学儒。他们消耗了多少精力。看似他们正在一步步朝事实真相逼近,但到目标为止,能拿得出来的铁实证据,却一样也没有。 这还不是重点,苏芩说,他们最大的败笔,是东一榔头西一棍子,貌似每一下都在打向对方,但结果下来,他们的棍子,却让对方搞得虚虚实实,乱且没有节奏,至今也没能打出响亮的一棍来。 邓一川一下无语了。 苏芩的话重重砸在他心上,将原本很有信心的他一下给砸懵了,砸出新的困惑来了。 苏芩说到这,不说了。像是故意停顿下来,给邓一川一个思考的机会。也像是给她一个思考的机会。 这个机会必须有。 或者说,他们现在是该停下来,认真想清楚一些问题了。 否则,他们继续这么乱撞下去,非但撞不出什么新鲜事,还会把他们一个个撞得头破血流。 有件事苏芩并没告诉邓一川。其实田中和等人,早就对她开始围攻了。当时对方下的棋,并不是冲着陈原一人。多。 他们几乎盯住了所有跟陈原关系近的人。本来陈原在位时,能跟他走到一起的人就不多。市里这个层面,除苏芩外,几乎找不出第二个。 有两个副市长倒是跟过陈原,但只短短地跟了不到一年,就发现形势不妙,一个找关系调到省里面去了。另一个还没来及回头,就被王华伟抓着辫子。这位姓李的副市长分管文教卫生,在吉东职业学院的搬迁上,没经受住考验,既拿了承建项目的工程公司的钱,数目不多,二十万。但二十万也是钱啊,让人家放到台面上,那就是受贿。 另外,姓李的副市长在自己根基还不牢靠时,就想着培植亲信,非要将自己看中的一位副校长提拔到校长位子上,而将原校长调出职业学院。 你想想,那位校长是跟了王华伟长达十年的,拐弯抹角,跟王华伟家还是亲戚。王华伟能饶过这位副市长? 表面上,王华伟赞同了这位李副市长的提议,答应把那位副校长提携起来。暗中呢,却叮嘱校长,找找李副市长跟副校长的关系。 结果最终还真让人家找到了,李副市长不只是通过这位副校长拿了建筑公司经理的钱,更隐秘的一点,副校长早年帮过李副市长一个忙。李副市长某一年驾公车出了事,酒驾撞了人,撞成植物人,是副校长找人顶包的。 这事刚被查出,马上就在吉东上下爆了出来,当年那位被撞伤的人家,立马发动亲属围攻了市政府,并且一纸诉状将当年处理交通事故的几位交警给告了。 其中一位,就是王华伟儿子王军的死对头。 这事到了王家父子手里,立刻就成了打向李副市长还有陈原的重拳。 遗憾的是,这个时候的陈原,居然没站到李副市长这边,依然充满正义地在市长办公会上说,谁出的问题,谁承担,法律不会因人而异。 结果李副市长因这事,逼迫辞职,连同那位职业学院副院长,也捎带着丢了官。 按说,那个时候陈原就应该引起重视。 可是没有。陈原非但没有引起重视,而且继续充当着铁面无私的包公角色,结果就导致众叛亲离。在吉东,将自己搞成了孤家寡人。 政治永远是结盟,从来没有哪个地方,有一个人玩出的政治。政治说穿了就是一帮人跟另一帮人的斗争,而从不是两人或三人之间的单挑。 邓一川现在不得不承认,陈原有一半,输在了不搞同盟也不会搞同盟上。 包括苏芩被对方盯住,也是在他该替苏芩说话的时候不果断站出来说话。该替苏芩撑腰的时候,没有积极地把全部力量拿出来。 如果不是默默无闻的巩良碚关键时候站出来替苏芩扛住一些事,估计苏芩早在陈原进去前,就先进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29章 症结在这里 症结最终还是普天成帮他们找出来的。 或者说,是普天成一顿恶骂,将苏芩骂醒的。 秘书长普天成的观点大约有两个:一,他们上了对方的勾。对方早就为他们撒下了网,并放足了鱼饵,就等他们钻进来,结果他们非但没有一点警觉,还大大方方理直气壮跳了进去。 二,他们做事没有层次,没有重点,甚至还没有找到关键点。明知道自己人手有限,力量更是少得可怜,却还大把大把地浪费时间,浪费精力。表面看他们到处找点,到处深挖,但在这种深挖中,把自己有限的精力消耗殆尽。 而对方却恰恰利用他们这一点。他们无主题的乱碰乱撞,等于是给了对方时间,让对方更加从容地为自己洗白。 第一个观点是这样的,普天成跟苏芩说,对方知道陈原进去他们会不甘心,会为陈原奔走。于是借一个陈原,牢牢牵住了他们的鼻子,他们想放手都不可能。 “想想是不是这样?”那天在普天成办公室,普天成先将苏芩狠狠批了一顿后,又细致地帮她剖析。 “你们中计了,人家不只是利用陈原吊住了你们,而且就像拔土豆一样,把这条秧上的泥土还有埋在泥土里的土豆一并带出来。” 苏芩起先并没明白,等普天成说完,才恍然醒过来。 “真是这样啊。”她感叹着跟邓一川讲。 邓一川的脑子顿然被炸开,谁说不是这样呢? 对方用一个人,拖住了他们全部。而且这一招更可恶的是,对方可以趁机将这条线上的人一个个清除。 你想一想,一个人如果有了问题,围着他转的人又哪一个干净?当一个人犯有重大错误时,这条线上的人,几乎都要一一来排查。 或者说,一个人敏感时,围着他转的每一个人,就都跟着敏感起来。 怪不得陈原出事后,好多人都选择了缄默,选择了远离。那是人家聪明,采取了自保。 而他们没法逃离也没法缄默,这就让他们自己跳到了对方视线里。 他们傻啊,对方不费一点力气,他们就都暴露在对方视野里。 然后对方再找他们的不是,翻腾他们的前事或旧帐。 对方对苏芩的围攻,以及罗列出的罪状,就这么来的。 而且普天成说,陈原案所以迟迟下不了结论,一方面是好多罪证无法查实,陈原自己不承认,相关方面取证又难。但除了这点,也不排除有人故意拖着不往实里落,因为陈原案一天落不实,就有众多人的目前紧紧盯着陈原,而忽略了他们。 这便是普天成讲的第二点。 都知道吉东有这样那样的问题,也都知道吉东有问题的绝非陈原一个人。但活该人家先把陈原弄了出来。 你总不能把吉东搞个底朝天吧,总不能把所有有问题的人都给规起来或是展开调查吧?这就叫先下手为强,怪只怪你出手慢了,让人家抢了先。 这种情况下,人家把陈原案拖一天,就等于自己安全一天。 省里或是更上面,绝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宣布去调查谁,否则乱的就不只是吉东,而是整个海东了。 而且事实上,围绕着吉东,省里已经争得不可开交。省委书记宋瀚林和省长之间的矛盾,也学以前陈原跟田中和之间那样,完全白热化了。 这次突然要调走苏芩,就是省长路波的主意。他就是要不断地拿这条线上的人,去打你的脸,看你有啥应对的招数没? “你们真是糊涂到家了,明明人家下了套,你们还不管不顾往里跳。跳进去一个倒也罢了,恨不得把那些家底子全都搭上!” 这也是普天成批评苏芩的原话。 邓一川被家底子三个字感动了。不管怎么,在首长那里,还是拿他当陈原的心腹,拿他当家底子的。 这方面邓一川跟别人的想法不一样。邓一川做人做事,就喜欢认定一个目标。当初他跟了陈原,不管陈原出啥事,他都还是坚定地跟着,哪怕因此受到连累,或者也同时被关进去。他绝不后悔。更不会学有些人,陈原红时,恨不得牢牢贴上去,一旦听到出事,马上就逃到三千米以外。 更有甚者,上面还没对陈原案做出最后定论,他们先就给陈原下这样那样的结论了。 在官场,人走茶凉,过河拆桥听上去很残酷,但又很现实。明哲保身的,大有人在。 邓一川却坚决说了不。 他相信,此时的苏芩也跟他一样,他们两个,就像没有退路的人。 苏芩从省里带来的这些话,尤其普天成做的这些分析,让邓一川醍醐灌顶,一下明白这段时间他们错在了哪。 是啊,秘书长说的没错。他们东一棒槌西一榔头,好像在向对方还击,其实是帮对方洗白。 因为他们调查到哪,对方总是第一个先知道,他们还未掌握到铁实证据叫绝对零度谅开始灭火,开始不择手段地清理战场了。 邓一川这才明白,为啥他跟沈丹去找女教师林潇苏,就有人出来制造车祸?为啥他们刚查到陈原跟江上敏那张照片,上面有人就将柳建枫先调走。调走并不是想查柳建枫,而是借机先保护了起来! 不怪对方狠,怪也只能怪他们把事情想简单想容易了。 “苏书记,您这一说,我算是彻底明白了过来。这样下去真不行,等于我们帮对方灭火,而对市长这边,一点帮助都没。我们得调整策略,改变方向了。” 苏芩脸上闪出欣慰的色彩,像是从一场比较苦焦的煎熬中缓过气来,看住邓一川,好久才说:“这就是我急着叫你来的原因。” 邓一川哦了一声。此时此刻,邓一川似乎更懂苏芩了。其实他们都是孤单的人,不管是为陈原奔波,还是为吉东那口沉沉的盖子,他们都显得力量单薄,更多时候,他们看到的不是希望,而是黑乎乎的未知。 他们只是不敢把这些说出来,因为一旦说出来,这种死沉的气息会压住其他人。 而此刻,这个世界上好像只剩了他们两个。虽然有地位和身份的不同,但是,他们的心是通的,彼此的感受,更是一样。 “苏书记”邓一川叫了一声,他觉得有很多话跟苏芩讲,但最该讲的,是感激。 他知道,感激两个字,在他跟苏芩这里,应该是不存在的。但他还是想说。联想到自己刚从看守所出来,整个吉东为他亮了黄牌,大家都不自觉地想把他从身边挤开去,从往事里挤出去。关键时刻,还是苏芩把他叫去,给了他信心,让他在绝望中重新又打起了精神。 今天,苏芩又在这样一个时候把他紧急叫来,不但告诉他这么多秘密,还把吉东这帮人如何给她做局,如何给她罗列罪状这些非常私密的事告诉他。 邓一川心里,就不仅仅是感动,而是有一种使命,就跟当初跟着陈原一样,时时刻刻为陈原着想。而现在,他或许应该为苏芩着想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30章 三条罪责 邓一川真是一个不善于当着面向领导表达的人。 他的性格还有做事风格,决定了他可以无怨无悔地按领导说的去做,但要学田瞳几个那样,当面奉承领导,或是找准个机会趁机向领导表表忠心,这事他真做不来。 他把脸都憋红了,困在嘴里的那句感谢话,还是说不出来。 苏芩看着他的样子,快要笑了。 “行了一川,你也别难为自己了。这么多年了,难道我还不知道你是怎样一个人。那些话能不说尽量别说,我苏芩也听不得。今天叫你来,也不是听你表忠心或者表决心的,我是拿你当自己人,有些话没地方吐,只能跟你吐一吐。” 自己人三个字,又一次让邓一川心里亮了。 邓一川低头道:“我这嘴,真没用。以前市长就批评我,说我关键时候就哑巴,成闷葫芦了。” “可我不觉得呢。”苏芩笑着说。 跟邓一川谈了这么多,苏芩的心情好了许多。事实上这次去省城,她也没受多少打击。秘书长普天成虽然是严厉地批评了她,但最终,还是替她吃了定心丸。 一来,普天成跟她把吉东眼下的形势分析透彻分析清楚了。让她也终于知道,这段时间的问题出在哪里。 二来,普天成带她见了省委一把手宋瀚林。 这在过去,苏芩想也不敢想。她在吉东,见田中和有时候都很难。人家高兴了,她才能去办公室汇报一下工作。人家不高兴,她只能把一些想法还有工作进度汇报给她的上司巩良碚,然后再由巩良碚汇报上去。 最可气的一次,田中和秘书李向东有天通知开会,说市委田书记临时召集会议,有事商量,要求市里各部门一把手参加。那天一把手巩良碚恰巧不在,去省里了。苏芩并不知道巩良碚去省里时没跟田中和请假,或者告知。快到会议时间,她就顶替巩良碚去参加会议了。 没想她刚进会议室,田中和冲她瞅了一眼,问:“你是一把手吗?” 当时真还把她给问楞了,不明白田中和这话从哪里来,楞在会议室门口,足有三分钟时间接不上话。 田中和见她不说话,态度越发不友好,冲通知会议的市委秘书长c同时也是市委常委的宋群书说:“群书你怎么通知的,我让二把手三把手参加了吗?” 宋群书本来就是田中和的应声虫,平日对苏芩以及巩良碚,意见都蛮大的,那次正好让他逮着了机会。他低下首,跟田中和说:“通知时明确要求,各部门一把手参加。” “那怎么苏书记来了呢?” 此时的田中和,就有些公开戏耍或者污辱苏芩的意思了。 因为会议室里已经坐满了人,不只是两个大院的,包括各机关部门一把手也来了。当着这么多下属的面,故意扒她一个副书记的面皮,尤其还是一位女干部,真是让苏芩有种无地自容的羞耻感。 不过苏芩那天也没示弱,不自然了一会,她挺起胸,直视住田中和,声音豁亮地说:“秘书处是通知各部门一把手参加,但纪委巩书记因事去了省里,如果打电话让他返回来参加书记召集的这次会议,显然来不及,为了不让书记还有各位等,我就代巩书记来了。” 要说苏芩这番回击,也是很有力量的,至少是占住理由的。谁知田中和突然抬起头问宋群书:“良碚同志去了省里,有什么重要事吗,我这个班长怎么不知道?” 此话一出,苏芩当下就明白过来。巩良碚去省里,没跟田汇报,也没打招呼。甚至跟市委秘书处也没告知。这显然是巩良碚的不对,但是这帐也算不到她苏芩头上啊。 “不知道呀,没听说省里有什么重要事,就算有重要事,也应该是先通知我们秘书处啊。”宋群书用极为夸张的声音说。 宋群书这样一说,苏芩当即就明白过来。田中和绝不是因为有什么急事,召集这次会议。他就是冲巩良碚来的! 果然,那天的会议,田中和就是奔着这个主题。跟巩良碚一样没向秘书处打招呼就擅自去省里的还有两位,一位是妇联主席,这位跟田中和关系本来很紧密,那天估计是仗着跟田中和关系好,才没按规定打招呼。另一位是机关工委的一把手,也是位女领导。 结果那天会上什么也没做,就是重申了一条规矩。不管哪级领导,只要归市委管的,一把手不论去哪里,都先要向秘书长报告并备案。 按说这样的规定也在逻辑之中,本来市委就有这样的规定,只是执行当中有人疏忽了。可专门借题来召集会议,并做处理,就显得田中和另有他意了。 后来苏芩才知道,那次会议是专门冲着巩良碚开的。田中和正是知道巩良碚没打招呼去了省城,才突然召集会议的。 田中和在那次会上很是发威,当场就宣布,对机关工委一把手做撤职处理。因为妇联主席是选举产生的,所以市委书记并没权直接罢免,只在会上做了严肃批评。但这事也让妇联主席后来着实后悔了一段时间。 对巩良碚,田中和当然更就没有权力做处理了,但这个会议,也等于是他向巩良碚发了一次狠。 也是打那次,苏芩才知道,巩良碚跟田中和,关系并不友好,甚至很有摩擦。只不过巩良碚这人,不爱外露。包括到现在,不管是对陈原一案,还是对吉东这么多问题,他总是拿得很稳,一点也不着急。 起先苏芩以为他是懒政,但这次去省城,见了普天成,见了宋瀚林,苏芩才知道,巩良碚不是懒政,也不是怕事。 人家恰恰是踩着普天成和宋瀚林的节拍,在谋划大事呢。 那日普天成将苏芩批评完,又帮着把她分析了一番,苏芩貌似是服气了,可回酒店一躺下,各种委屈还有不服气又一古恼儿涌了出来。躺在床上,苏芩将自己在吉东的每一步想了一遍,又将陈原还有王华伟以及田中和他们挨个想了遍。 想着想着,苏芩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疑惑,莫非普天成怕了? 人不可能不怕的。都说普天成是海东官场不倒翁,但普也有失败过的时候。尤其目前,省委宋瀚林跟省府这边路波矛盾日益白热化公开化,而且有小道消息传,宋瀚林在海东做的许多事已引发高层不满,上面已经在动议将宋瀚林调出海东。 路波接任宋瀚林出任海东省委书记的呼声很高。这个时候,做为宋瀚林第一高参的普天成,内心产生惶恐与动摇,既是合理的也是必然的。 政治会让人瞬间慌乱,没人能做到在权力面前镇定自若,哪怕是普天成这样的高手。这是苏芩的认识。 于是第二天,她再次找到普天成。不是在省委大院,普天成在省城海州还有另一处办公地。苏芩刚进去,还未开口,普天成居然就猜到了她心思。 “不服气是不是,对我说的有怀疑对不?没关系,等一会我要见瀚林同志,你也跟我一道去。” 当时真把苏芩给惊喜坏了。真的是惊喜,不是怕。带她见宋瀚林,这可是她做梦都不敢想的事啊。 等见完宋瀚林,并在书记办公室听了瀚林书记的训诫,苏芩这心,就真的稳当下来了。 宋瀚林那天说了很多,但苏芩可能是听得太激动,一些无关要紧的话没记牢。但有两句,她却深深记下了。 宋瀚林说:“怕什么,我宋瀚林还在位子上,还没离开海东,让他们跳一跳又能咋样,还怕收拾不了一个吉东?” 这是宋瀚林给苏芩吃的第一个定心丸。 第二个,是宋瀚林听完普天成对她的介绍,尤其是普天成告知,路波计划要将她调省里来,连安排的位子都想好了。宋瀚林故作惊讶地说:“他什么时候接管组织部的,我怎么不知道?” 然后目光又看向苏芩:“你的情况我听到一些,在吉东,干的不错嘛。当然有人也在我耳边吹过不少风,说你跟陈原同志过去走的很近,甚至还有点暧昧。走的近我信,暧昧我却不信。现在有股不好的风气,不同性别的两个同志工作关系近一点,马上就给你扣这样那样的帽子,这是股歪风,得刹。” 宋瀚林抓起水杯,喝了口水,目光亲切地又落在她身上。 “你对吉东有感情,上一次呢,也有同志提出让你接任建枫同志,主持吉东政法委工作。但我还是不大赞同。你在纪委工作时间长,纪委工作一刻也不敢放松,反腐倡廉还有作风建设,永远是我们工作的重中之重。虽然你跟良碚同志配合的不太默契,但我相信你们只是工作方法上的不同,大的原则上,你们并没有分歧是不?” 苏芩赶忙点头,怎么有人连她跟巩书记的事也告了上去? 正分神乱想,宋瀚林冲普天成说:“对了,下面那些反映材料让苏芩同志看了没?” 普天说没有。 宋瀚林略一思考说:“也算不得啥重要机密,就是一些工作上的问题,我看能看。这样吧天成,你就把那些告她的信还有检举材料交给苏芩吧,让她也知道一下吉东现在对她是啥评价,她还需要在哪些方面加强改进。” 在宋瀚林的准许下,普天成才将那个档案袋交给了她。 也就是这个晚上她交给邓一川看的那些材料。 材料上对她的指控很多,归纳起来,大致有三条:一是结党营私,跟陈原搞团团伙伙,对下拉拢年轻干部,其中就有邓一川。对上则欺瞒奉承,极尽其能地寻找靠山。 二是不坚持组织原则,上窜下跳,为自己谋取政治利益。重点指的就是上次关于政法委书记一职的争夺。 三是利用纪委权力,粗暴干扰重大案件的调查。这个连想也不用想,指的就是她在陈原一案中不仅不积极不主动,反而想方设法为陈原开脱罪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31章 理出头绪 举报信中所列内容,并没有让苏芩乱掉阵脚,否则她也不会给邓一川看。 但这事提醒苏芩,对方开始反扑了。如果他们再不改变策略,仍然这样漫无目的地瞎熬时间,很有可能,在他们还未查出足以致对方缴械的证据时,对方已经将他们个个击灭了。 邓一川的看法也是相同。 刚开始,邓一川看到那三条,的确震惊。因为他压根没想到,吉东的斗争已经白热化到这程度。他以为将陈原诬陷进去,对方就已大功告成,哪知这才是开始。 他们的目标绝不仅仅是陈原一个人。 “苏书记,我觉得这事应该放在后面,或者直接不去理会。”他说。 “不去理会?”苏芩一时没明白过来,她虽然不至于被这样一封举报信吓倒,但也绝对做不到视而不见,她还想让邓一川帮她分析分析呢。 邓一川说:“一来,他们罗列了这么多,但中心一条,就是剑指你和陈市长的关系。这关系你抹不掉也摆不开,事实就放在那里,不只是吉东,就连省里高层,也都知道你和陈市长关系密切。所以,与其在这事上辩一辩去,不如将一切默认。” “这事我开始就没想着为自己辩解,有时候你越是辩解,他们越拿这事做文章,不如让他们去做就是。”苏芩道。 “要是这事能想明白,其他的根本就不用去想。再说现在首长和瀚林书记也知道了,如果他们信这封信,就不会把它交给你,更不会让你带回来。他二位不信,其他人再怎么诬陷,不都是闲的。” “一川,我也这样想过,真的,瀚林书记能让我看这信,而且让我带回来,太出乎我意料了。我在纪委工作,知道检举信的厉害,一个人如果顺风顺水时,这种东西基本上是没有作用的。但一个人如果开始走下坡路,或者被牵连进去时,它就非常有杀伤力。不过一川我还是有疑惑,按照组织原则,这信是根本不可能让我本人看到的,怎么这次?” 这也正是邓一川的疑惑,他虽没有在纪委工作过,但毕竟跟过陈原。陈原当市长时,也收到过不少这样的信件。苏芩说的对,不管这种举报是不是属实,就算是有意诬陷,直接交到当事人手里的,几乎没有。顶多也就是主要领导找被举报者谈谈话,适当透露一点内容,要当事人今后注意。 瀚林书记怎么会让首长把这样一封信交到苏芩本人手里呢? 邓一川认为,此事有两种可能。 一,这封信绝不是寄到省纪委的,肯定也不是直接寄到瀚林书记和普天成那里。很有可能是普天成通过什么渠道中途截获的。也就是说,组织上并未收到这样一封信,省里也没有几个人知道这封信,这样普天成才敢把这信交给苏芩。 二,要么这信是假的,是普天成故意用来警醒苏芩的。信假,但并不是对苏芩的围攻也假。普天成肯定通过一些渠道知道了田中和等人对苏芩采取的措施,怕这些引不起苏芩高度重视,所以故意用这样一封信件来给苏芩敲警钟。 苏芩对第二种猜测断然否定,她说普秘书长不是那样的人,就算想敲醒她,有的是办法。那人不缺办法啊,随便脑子一动,策略就来了,用得着这么复杂。 邓一川说这也倒是。两人于是就都否定了第二条。围绕第一条又分析起来。说着说着,苏芩突然一拍大腿:“一川我知道了!” 邓一川睁大眼睛,有点冲动地说:“苏书记您分析出了什么?” 苏芩近乎兴奋地说:“巩良碚!” 邓一川楞了一秒,也反应过来。对呀,怎么把他忘了? “一定是他得到了这封信,暗中交给秘书长和瀚林书记的。”此刻的苏芩,已经完全从邓一川刚进门时那种疲惫和恐慌中摆脱过来,整个人不但显得兴奋,而且有几分可爱。 邓一川一想,没有其他可能了,这信铁定是巩书记从这边截留,觉得事情重大,亲自送到普天成那里的。由于普天成早已对苏芩信任满满,所以才不觉得举报信有什么价值。至于宋瀚林那里,则完全是听普天成的。普天成怎么判断,宋瀚林怎么信。 推断出这信的来龙去脉,极大地振奋了苏芩,也让她一下子觉得自己的危机化解了一半。接下来,就该认真去考虑普天成的建议,重新修正他们的脚步了。 接下来,谈话气氛就轻松了许多。苏芩和邓一川同时放下了心里那份重,紧紧围绕普天成指出的几点,开始理关系,调步子。 议来议去,他们还是觉得,不能再围着陈原转了。邓一川甚至认为,现在他们应该把陈原忘掉,同时也把叶芝还有陈默忘掉。至少眼下不能再让陈原一家来困扰他们。 苏芩听着惊讶起来,不由自主说:“忘了,一川,这可不是你风格啊,再说你能忘了?” 邓一川牙一咬,狠狠道:“形势所迫,必须忘!” 苏芩就又用另一种目光看邓一川了。 邓一川也不多解释,有些事你根本无法解释,解释再多也没用。邓一川做出这样一个决定,基于两个原因:一,他从今晚苏芩的话里,突然感觉出一样东西,那就是省里首长,普天成这边,已经有打算放弃陈原或者牺牲陈原的迹象了。虽然目前他无法知道陈原为什么这样做,但这种感觉很强烈。 既然秘书长都要放弃,他们再一味地转着陈原转,不但于事无补,而且会引起秘书长这边更强烈的反感。 不管怎么,他们现在得抓住秘书长,而且也只能抓住秘书长。 第二,他们已经围着陈原转了几个月,不仅没转出什么来,反而越转迷团越多,正如普天成所说,他们被对方牢牢牵住了鼻子,在按对方的指示走路。 所以,陈原这边,必须放弃! “放弃了呢,从哪里入手?”这个时候,苏芩的思路就没有邓一川明晰,脑子也远不如邓一川好使。虽然她是纪委副书记,但在特定环境,未必看法就比邓一川高明。而且恰恰她处在那个位置,总是习惯于从全局入手,从大处起步,容易忽略掉细枝末叶的东西。 邓一川正好弥补上她这个短板。 邓一川说:“目前我们应该避开所有锋芒,也就是避开最硬的部分,去碰对方的软处,碰对方不认为重要的那一部分。” “说详细点。”苏芩的兴致再次被邓一川勾起,不由地,往邓一川这边坐了坐。 邓一川此时已俨然忘了苏芩是领导,内心里毫无领导面前讲话的禁忌。同时也忘了苏芩是女人,起开始的不适感早已荡然无存。他的心思完全集中在了吉东形势上。 他说的话,句句砸在了苏芩心上。以至于说到中间,苏芩竟然地站起来,说一川我真想拥抱一下你,你这判断力,惊人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32章 找准了线 苏芩没说假话,邓一川这晚的判断力还有分析能力,以及果敢程度,大大超出了苏芩的预想。 以至于苏芩怀疑,她是不是在跟一个秘书说话。这简直很有点普天成的味道嘛。 后来苏芩蓦地记起事,曾经普天成对她的交待,心里一下清楚了。 怪不得普天成如此看重邓一川,如此想竭尽全力将邓一川保护下来,原来他们两人,真有点像啊。不管对事物的预测还是分析,以及排除法,还要当断则断,也就是平常说的杀伐果断,真是像极了。 苏芩庆幸看对了人,更是庆幸,关键时候,有这样一个有血性又有智慧的年轻人在跟她一起。 “一川你快说,你这一分析,我心哗一下开了!”苏芩这阵看上去再也不是那个平日威严有余,亲和不足的女领导了,样子像是一个小女孩。看邓一川的目光,除了热烈,甚或还带着一些膜拜。就像遇到自己的偶像一样。 邓一川对此视而不见,这也恰恰是他的可爱之处。凡事要么不投入,一旦投入,眼里就完全没有别的内容了。 以至于苏芩几次起来又坐下,激动时忘乎所以,走了光露出风情都没有看到。 苏芩自己倒是意识到了,脸上暗暗地红了几下。不过很快就又把这些扔脑后。反正在她眼里,邓一川早已不是什么外人,甚至比当着自己秘书方亚还能让她放得开。 苏芩连连催促下,邓一川终于咬着牙,说了一句非常有份量的话。 “我们应该从柳建枫这里下手!” “啊?”苏芩又被惊起了身子。这一次她有所注意,起身时用左手护住了衣领,免得胸前一大团风景闪现出来。 “柳建枫,他不是已经调走了吗?”苏芩又说一句。 “正是因为他调走了,我们从他身上切入,才不被对方洞察。而且这段时间我总在想一个问题,柳建枫跟田王二人,真的就有传说中关系那么铁吗?我感觉他们三人,既有互相利用的一面,更有相互防范和竞争的地方。” “怎么讲?” “书记您想想,我们查了那么多,大致理起来,无非就是三条线。一是田中和跟博物馆,要说这是我们目前花心血最多,掌握线索也最多的一条。也许对方急着反扑,就在于我们碰了这一条。” “接着说,另两条呢?” 苏芩开始站着听了。有些事她心里也有一定的底,有些虽然底子不很清晰,但这次去,普天成跟她讲得差不多。她感觉邓一川这阵的分析与梳理,跟普天成秘书长讲的很吻合。 “第二条自然是王家父子,这条线很驳杂,扯出的事也很多。包括涉黑,包括金龙湾开发,以及王和田合手在吉东各种利益的瓜分。很多地方,它跟第一条线是搅在一起的,所以我们不管碰哪条,都会引起他们双方的反弹。等于我们碰它一下,人家要还击我们两下,甚至更多。” “一川你说的有理,我们被他们拉入了迷宫。” “迷宫倒不至于,事情只要做了,就摆在哪里,谁也抹不掉。所谓的抹掉,不过是凭借权力往死里捂,这方面书记您应该更明白。” 苏芩脸白了一下,一谈到权力二字,她这个纪委副书记,就本能地警觉起来。也不好再附和邓一川。 邓一川一点不在乎这个。他只想表达自己的看法,还有判断。 “第三条呢?”默了片刻,苏芩又按捺不住问。 “第三条当然就是柳建枫这面了。表面看,柳建枫是跟他们二人搅一起的,但通过这段时间的调查,以及发现的很多可疑线索,我有一种感觉,有些事,柳建枫做了,田王二人并不知晓。或者说没有参与。” “讲具体点。”苏芩表情又凝重起来。 人总是会不由自主地进入到角色中,这阵的苏芩,又有点像纪委书记的样子了。 “还要多具体呢,一切不都明晰了吗?第一,关于那张照片,应该完全是柳建枫的创举,跟其他人没关系。柳建枫这样做,是公报私仇,泄愤对象甚至不是陈原,而是对他一直不满甚至曾经嘲讽过他的叶芝。” “怎么又扯出叶芝了呢?” “书记您先别急,我说的放下,并不是彻底抛开不管,而是更方便把头绪理清楚。除了照片,蓓蕾中学女学生的事,应该是柳建枫这边干的,包括事后的灭火,也应该是其所为。现在我想起来了,我跟沈丹去学校那天,校门口几个保安,都是柳建枫安排的。” “哦”苏芩惊了一声,复又坐下。 邓一川继续讲:“上面为什么突然把柳建枫调走,原来我们的判断是要查处,但后来的事实表明,是有人要保护他。为什么保护,我感觉就跟蓓蕾中学女学生事件有关。柳建枫暗中组织了一条线,往外输送女学生,显然不是他自己享用,而是把这些孩子提供给了更高层。有人害怕这事暴露,连累到自己,所以急着将他调走。” 苏芩微微点头。邓一川这番话,让她想起一些事来。感觉邓一川真是号准了脉。这次去省城,她也听到,有人想把柳建枫安排到省委政法委,但被宋瀚林坚决否决了。 “除女学生案外,我还感觉着,社保基金一案,也是他主导的。跟他一起到叶芝老师家要钱的那位陈岚,肯定跟他有不可告人的关系。” 苏芩心里真是对邓一川佩服得没法再佩服了,就连这样的关系,他都能看得清楚。 “当然,我说要从他这里开始,很重要的一点,不是他们都说,他被调走后,苏书记您对政法委书记一职有想法吗,我们索性也不要回避,就按他们说的,做出你继续对这位置感兴趣的样子。” “为什么?” “分散对方注意力!”邓一川重重道了一句,喝口水,又说:“他们所以排挤你,绝不是因为你想谋那个位子,他们其实怕的是你不谋。你谋,说明你做的一切,是为了自己的仕途。你不谋,则让他们担心,你在查他们。书记您想想,他们更怕哪个?” 苏芩想了好长一会,道:“一川,我明白了,事情还真像你说的这样。” 邓一川又道:“我们现在从柳建枫这里入手,还有一个好处,是柳建枫不在吉东,我们查起来,更容易一些。至少比碰另两条线引起的动静小,加上他们现在急着撇清自己,只要不碰他们的痛点,敏感点,他们就不会即刻对我们做出反击。” 想得真是太周全了。苏芩心里,忽而翻江倒海,狂风惊浪,忽而又是一片宽阔。这长时间困扰她的事,今天总算是让邓一川理明白了。 但是她还是不知道,该从哪儿入手,于是又问了一句。 邓一川重腾腾地说出了一个人名:“赵间平!” “柳建枫留下的尾巴有两个,一个是他司机袁杰,没来及带走,估计也带不走了。另一个,就是不起眼的赵间平。我想只要把赵间平找到,从最不起眼的这个人身上打开缺口,柳建枫这边,肯定就坐不住了。” “赵间平!”苏芩也跟着重重道了一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33章 她老了吗? 这一个晚上,注定是不平静的,也注定要被他们在后来的日子里深深地记住。 苏芩跟邓一川,谈的真是太兴奋太心潮澎湃了。 谈话的效果,大大超出了苏芩的预期。 坦率讲,这个晚上,苏芩仍然是很茫然的。她的茫然一半来自于对局势的判断不明。另一半,则来自于压力。 苏芩跟邓一川不同。邓一川就算什么作为也没,就他个人而言,不会有什么损失,顶多让器重他的人,比如说普天成失望一下罢了。 苏芩则不。她到省里一趟,虽然是吃了一颗定心丸,知道自己暂时不会被调离开吉东,但是,普天成那场深刻的谈话明着看是批评她,暗,则是普天成普着法子给她交任务,压担子。 吉东到底怎么办? 这个盖子究竟要不要揭,怎么揭,靠谁来揭? 普天成话里话外都有这些音,但就是没给她交给办法。 一切都要由苏芩自己来完成。 但是苏芩真的完不成。 倒不是她没这个能力。不。原因在于,一,她是女性。女性为官,更多的是起到辅助作用,优势在于能细致地完成上级交付的任务。但在独创性方面,却比男性要差。 二,她掺杂了太多的情愫,或者说,有太多的东西干扰了她的思考。尤其她自身的处境以及未来的发展空间。人一旦掺上自己的东西,不管分析事物还是判断问题,就会首先从自身利益出发。而这恰恰是致命的。 邓一川则不,他没太多的顾虑,甚至没有这么多想法。他就一条,为陈原而奔,为对手而奔。 当他终于意识到,自己被陈原困住,并且下决心将陈原暂时脱开时,他脑子里就什么禁忌也没了,什么阻挡也没了。 这个时候他看问题,就比苏芩清晰得多,也现实得多。 而且邓一川起始受普天成影响,后来又受陈原影响,他的智慧还有深刻性,其实不是来自于他自己,而是来自两位对他有过深刻影响的领导。 这两个领导正好又是颇具政治智慧的。 甭看陈原暂时败了,邓一川却从不怀疑或否认陈原超常的能力。也许陈原是太强了,也许,是太正。太不合群,将自己一个人摆在最明处,同时也摆在最最孤独处,这样的人,不中枪几乎是不可能的。 陈原的中枪已经在影响着邓一川,或者说,正是陈原的中枪,让他明白了许多,也开始避开锋芒,避开陷阱,知道从哪里下手了。 这也是他能迅速从乱麻一样的线索中理出三条线,并当机立断,知道从哪条线入手的关键所在。 因为较之以前,他成熟了。 谈及这个问题时,苏芩仍然有摆不开的阴影,或者叫对自己的否定。还在纠结普天成批她的那些话,纠结他们浪费了好长一段时间。 邓一川却有不同的看法。 他说:“我倒不那么认为,也不十分同意秘书长的批评。秘书长在高处,他当然看得远看得清,可我们在低处,很多事是罩在我们头顶的。秘书长又不可能一开始就把这些给我们讲清楚,那是原则绝不许的。我们只能靠自己先撞。” 邓一川这番话,在这个特别的夜晚,为苏芩抹去了心头很多灰色。让苏芩最终从纠结与懊悔中走了出来。 邓一川接着又说:“如果不走弯路,哪有这样的认识。我们也是一步步在混乱中摸索出来的。相信这段弯路,走得值,走得很有价值。” 很有价值!苏芩最终认同了这一点。 好了,这个晚上真是太丰富了。不但解决了苏芩心头的困惑,而且这么快就把普天成要让理的线索全理清。 后者真是太关键太关键。 他们终于知道从哪个方向下手,终于知道,一只拳头不可能同时打向三方,要想赢得这场胜利,第一拳至关重要,而最聪明的打法,就是将第一拳打向最薄弱最有懈可击的那一方。 一方一乱,各方皆乱。这就叫连锁效应。 往好里说,或许可以称作是多米诺骨牌效应。 迷雾终于扫除,目标一下变得清晰变得伸手可触。 苏芩兴奋得不行。她站起来,不停地在客厅走来走去,边走边说,一川你让我服气。跟你在一起谈事,就是不一样。怪不得当时我想把你要过来,陈原说啥也不肯。现在我明白了,他离不开你,真的离不开。 邓一川忙说:“苏书记您别这样夸我,脑洞是您打开的,我只是顺着您的思路往具体里捋了捋。再说苏书记您一提市长,我心里就难受,是我失职,该掌握的信息没掌握,该提醒的事没及时提醒,结果” “一川你别这样谦虚,更别给自己添负担。你在陈市长那里已经很尽职了。他栽跟斗,一是自己太过固执,当时我们都提醒过他,不要把自己搞成孤家寡人,要想打击他人,必须先团结一批力量,他听不进去。他总觉得每个人都不入他法眼,他那双眼睛,看到的总是别人的缺点。省里首长说他目空一切,高傲自大,我倒觉得事实真不是这样,他就是心太强,对各方要求太高,结果自己把自己空架了起来。” “二是他跟我们犯了同样的错误,哪里发现问题都要查,结果四处都捅,四处都又捅不到要害。反倒让人觉得他不是想堵住哪个口子,就是成心跟别人挑毛病。真的,当时这方面的流言很多,市里很多人都不看好他。” 邓一川已经没有心思探讨陈原了,类似的话在陈原出事后他听到不少。就是现在,关于陈原的各种评价,仍然如潮水般铺天盖地。 谈来谈去有什么用呢,总结再到位,也已经于事无补。而且现在谈陈原的缺点,真的有些残忍。 时间已经很不早了。邓一川看看表,已是凌晨三点多快要四点,估计天很快要亮了。 苏芩也看了眼表,惊讶了一声:“这么晚了啊,时间过的真快。”又道,“奇了怪了,怎么跟你在一起,一点困意都没,原来还想,事情说不完,不定我就睡过去了,结果越谈越兴奋,越谈越有思路。” 苏芩说的一点没错,这晚上她确是越谈越精神,越谈越有感觉。此刻更是精神灼灼,哪还见半点疲累的样子。 她是彻底地卸下那一身重了。思想一轻,整个身体就轻。苏芩竟像做晨操一样,不断地护胸,伸展胳膊,借以舒展坐了一晚上的身体。 邓一川也开心地说:“我也有同感,今晚真是收获太多了,是书记给了我力量。” 说完这句,邓一川突然意识到哪里不对劲,暗暗朝苏芩看了一眼。不知是他感觉在苏芩面前说话如此随意,甚至比以前跟陈原说话还随意。还是他突然意识到这样的夜晚,对他来说其实是一种奢侈。 因为天一明,一回到白天的工作中,他跟苏芩,又要恢复到旧有的模式上。再也不可能如此轻松如此放得开的畅所欲言了。 他暗暗叹了一声。 这一声却被苏芩敏锐地听到了。 “一川你怎么又叹起来了,难道哪里还有问题?” 邓一川连忙摇头:“没,我觉得所有问题都清澈了。” “那你叹什么?” 邓一川当然不会把刚才闪出的那些想法说出来。回到各自的本位上,本来就是一种规矩,能赢得苏书记信任,这才是最重要的。 他朝苏芩略带矜持地笑了一下,大胆说:“我就觉得这个晚上特别有意义,能跟苏书记谈这么多,真是让我不敢想象,我都有点做梦的感觉呢。” “不会吧?”苏芩笑嘻嘻地看住他,“让我摸摸你的头,看看你是不是在做梦?” 苏芩这句本来是玩笑话,也许谈的太投机,让她也忘了彼此间身份的不对等。竟真的伸出手在邓一川额头上摸了一把。还说:“没烧,证明不是梦。” 苏芩还想笑呢,蓦然就觉刚才这动作不合适,脸上一下闪出不自然来。 这不自然影响到了邓一川,尤其苏芩伸手摸他那个动作,既亲切又自然,让邓一川感觉到了一股温暖。可是,可是 苏芩尴尬一会,突然低下声音问:“一川啊,有没有跟女同志一块谈工作谈到大半夜的?” 这话更是让邓一川一惊。不过他还是认真回答:“没有。” 苏芩又是一笑:“一川你还是不老实,怎么会没有呢,你们男同志不都喜欢跟小女孩在一起嘛,是不是不好意思跟我讲?” 说着,还俏皮地冲邓一川扮个怪脸。 邓一川听不出苏芩这是在开玩笑还是在审问他,一时变得结巴。 苏芩也不想让他难堪,她本来就是调节气氛,借以掩饰刚才自己那个动作。朗笑一声道:“今晚苦了你了,陪一位老大姐谈工作,这份功劳我先给你记着,等吉东这场战役胜利后,好好在秘书长那里为你请功。” “谢谢苏书记了,我不求苏书记替我说什么好话,只求能在您这样的领导手下好好干工作。” “真的?” 邓一川重重点头:“真的。” “那我可当真了,等机会成熟,一定要把你调过来。” 苏芩默了片刻,换幅表情又说:“一川啊,这个世界上人真的不缺,但要找一个能谈到一起的人,且敢于谈出内心话,谈出真话的人,却难。尤其工作当中,大家恨不得把自己包裹上十层c百层,每个人脸上都裹着厚厚的壳,心里更是。别以为我们当领导的就敢啥也谈,没那回事。你刚才说,这个晚上对你很有意义,这话我信。因为我也有同样的感受,真的,说句不该说的,这是我近年来谈得最痛快最淋漓的一个夜晚,希望我们都能珍惜。” 邓一川喃喃道:“苏书记,我会的,请您放心。” “别总是书记长书记短的,这样不自在,相信你也不想老是被书记两个字压着。以后呢,在我面前,尽量保持今晚这状态,我喜欢听真话,也想跟别人说点真话。可人只有完全放松的时候,才能讲出真话,也能听到真话。” “苏”邓一川差点又叫出书记二字了,但不这样叫,一时又不知称呼什么好,只好结巴着,有点犯傻地看住苏芩。 “如果你不介意,以后就唤我大姐吧。” “这不合适吧?”邓一川并不是一个给过梯子就顺势爬的人,知道有些领导说话随意,但人家并不是真的随意。 领导面前,你得始终保持警惕,保持一颗敬畏心。上下级之间,永远有一条鸿沟,不是哪个人想跨就能跨过去的。邓一川也从没想过要跨这条沟,领导越是对他好,越是让他随意,他却越随意不了。 这是他跟田瞳他们最大的差别。包括在陈原面前,都那么熟悉了,他心里仍然有一条明确的界河,从不容许自己跨过去。 有人为此说他愚,但他情愿这样愚。 此刻更是这样,面对苏芩的随意,或是坦诚,抑或是成熟女性释放出来的某种友好,他非但没顺势迎合过去,反而心里一紧,检点自己今晚上有没有过分的地方? 确信这一晚上,他都中规中矩并没有冒犯苏芩时,他才释然一笑:“我做不到,苏书记您越是客气,我心里压力反而越大。曾经有人批评过我,说我没出息,也许这辈子,我都没出息了。” 说着,他垂下了头,好像真的犯了错一样。 苏芩又一次被他逗笑:“是没出息。” 她这样说了一声,突然盯住窗外。天来黑乎乎的,窗外什么也看不到,但苏芩看得很是认真也很是专注。良久,转过身来,盯住邓一川,很认真地问:“是不是嫌我老?” “老?”邓一川突然愕住,脑子就有点接不上线了。 苏书记这什么意思,他们谈话,商量如此重要的事,跟老不老有何关系?再说,在他心里,苏芩真的不老,虽然大他十几岁,但人家保养得好,又是领导,有范。 而且她们这种人,根本不是拿年不年轻来衡量的。 邓一川没有回答这问题,也无法回答。他这张嘴,说笨也真是笨,从来就不知道讨好女人,什么时候都把自己搞得一本正经,连一句轻松点的玩笑都开不了。 苏芩失望地叹了口气,什么也没再说。此时的她,心绪好像又被什么打翻了,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代之以灰蒙蒙的颜色。她在客厅默站一会,突然进了书房。 邓一川站在那,一时手足无措。 这个晚上就这样让他们熬了过去。天亮透时,苏芩从书房走出来,冲邓一川说:“对不起,我想起一些事了,其实我也是个俗人,也有过不去的坎,更有孤独无力的时候。陈原出事后,我在吉东,连一个倾诉的人都找不到,那种境遇,一川你想象不到。” 邓一川心里说:“我能,这个世界,其实每个人都是孤绝的,不只是你,也不只是我,是每个人。” 但他没敢说出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