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剑光寒九十州》 青龙初现 李掌柜经营着一个小酒馆。 尽管今年已经六十有八。李掌柜仍然每天五更天起床烧水,烧开一大锅热水后,再喊醒两个伙计,三个人准备酒馆一天下来的用食。 通常这个年纪的老人已经在家里替儿子报孙子了,搁下已经挑了一辈子的生活担子。但奈何李掌柜的儿子对继承自己老父的产业没有兴趣,从小听来来往往的酒馆客人讲江湖上的快意恩仇讲的唾沫横飞,稍微长大更一心念念不忘去江湖闯荡。李掌柜本就是顺天应命,温文和煦的性格,老两口一辈子没红过脸。对这个四十好几才有的儿子更是心头肉一样的疼腻着。 老两口眼看着儿子十五好几,每天茶饭不思,身子是一天一天瘦了下来。李掌柜终于狠狠心,托了个接连走镖十几年,每次走到李掌柜的酒馆必定吃了再走的老镖师,让他带着儿子见识见识。干了一辈子酒馆,李掌柜也是薄有积蓄,狠心塞了一个大金元宝给老镖师,老镖师却没收。老镖师自有计较,多年交情谈钱就远了,到了这个年纪,大家看重的是人情,金钱虽贵重,却已不是特别看在心上。 开始老两口还担心自己的宝贝儿子会不会遇到危险,毕竟世道不太平,江湖仇杀的事李掌柜在酒馆客人处也早有耳闻。更何况走镖的无疑更是盗匪口里的肥羊。老镖师却把李掌柜拉到后院,看了一样东西,李掌柜就欢天喜地的把儿子送走了。 两口子说话,李掌柜却决口不提老镖师到底是用了什么戏法,就一百个放心的让儿子给老镖师带走了,只说:“不提也罢,不提也罢,那老孙头的后台大的很。” “有多大?到底是谁啊?你个死老头子跟我还摆龙门阵。”老板娘揪起李掌柜的浑圆肥硕的耳垂。 “哎...呀...呀...,不是我不说,妇道人家忍不住说出去露了人家的底,会有大事发生的。”掌柜生平第一次没有求饶,跟自己的那口子讲起了道理。 “那你也得跟我露个底啊,好让我悬着的心放下来,就你担心我们的宝贝儿子,我就不担心了是吧。”老太太也不舍得真使多大力气,不过还是想坚持一下。 “总之很大就是了。” “很大很大,很大是多大?它还能有老天爷大了去了?” 李掌柜眯眼一笑,故作神秘的压低了声音:“在这些跑江湖的眼里啊,那可不是,比老天爷大的多了。” 李掌柜自从儿子一走几个月,心里自然挂念的不行。但他一心要给儿子多留些家产,家里就李大少一根独苗,有了什么事连个帮忙的人都没,李掌柜有了这心劲,不但不再觉得自己年老体衰,力不从心,反而精神勃发,越来越有干劲了。手下的两个伙计也还没娶亲,自己也要尽可能多给他们发工钱,好让两个辛勤劳苦,任劳任怨的小伙子也早日成家。 四更刚过,窗外隐隐有闪电划过,映的屋内一片明亮。 空气沉闷的像要凝成水滴滴落下来。李掌柜醒来摸摸索索的下床,院外还晾着一些肉干,咸鱼之类,对于这种零零琐碎的小事,李掌柜向来是自己亲手收拾。心里还念叨着:“秋风秋雨秋煞人,果不其然啊,这才立秋不到三天,秋雨已经山雨欲来了。”这位落第的秀才虽然几十年在铜钱上面打滚,还是丢不掉爱掉书袋的习惯。 李掌柜打开后门,窗外的月光就悄悄的溜了到了门里。东边天空的乌云黑压压一片压过来,西边的月亮一张银盘似的大脸外,昏黄的光晕绕了几圈。紧挨后院池塘上也泛着一片迷蒙的光。想起数月不见的李大少,一股淡淡的思念愁绪激荡着李掌柜那已不再年轻的胸膛。 “潇湘何事等闲回?水碧沙明两岸苔。二十五弦弹夜月,不胜清怨却飞来.” 李掌柜幼年颇读诗书,张口就来了一首。 “好诗好诗”一个声音突然在李掌柜耳边想起,吓得他浑身一哆嗦差点瘫倒在地。 他强自定了定神,站稳脚步,揉了揉双眼,让自己看的尽可能更清楚些。 一个白衣如雪的人正站在将近一人高的篱笆外,左手的姿势像是拿一把扇子轻轻敲打在右手的手心里。 李掌柜开酒馆几十年,深夜赶路的错过宿头人也遇的多了,他走到白衣人不远处,陪了个职业性的笑脸:“客官,您见笑了,小老儿并非卖弄风雅,只是这几十年了,也改不了这个好念上几句的习惯。您这是错过宿头了,还是睡不着觉出来清净一下。小老儿没有打搅您的清净吧?” 白衣人轻轻一笑:“老丈说笑了,天大地大,这地方又不是我一个人的,何来打搅之说,倒是在下冒昧的打搅老丈的雅兴了。” 李掌柜见着年轻人好说话,也不禁顿时对他多了好感,便朝他走近了几步,只见月光下那白衣人一身白衣白的发亮,似发出青绿色的荧光,也不知用和面料制成,脸如冠玉,眉飞鼻挺,一双远山含黛的双眸微露笑意,一头长发随意的披在身后,取没有一丝凌乱,只是身材稍嫌单薄了些:“好说好说,客官可是留宿在附近,夜深寒重,如果没有什么事可到小店喝杯薄酒?” “这,太叨扰了。”白衣人没有同意也没有拒绝。他略一沉吟,又问道:“老丈为何此时还未休息。” “客官看这天,可不是要下雨,我小老儿几十年来,没睡过安稳觉,院子里还晾着一些肉干,鱼干之类,小本生意,这些都是吃饭的玩意,可不能被老天爷这一场雨给糟蹋喽。”他又陪一笑脸。 “原来如此”,白衣人展颜一笑,“那就打扰了,在下正有意小酌几杯。”只是在下和几位朋友一道前来,不知老丈能否行个方便,让我这几个朋友一起进来吃个便饭。冷热熟食皆可,馒头小菜能填饱肚子就行” “不打扰,不打扰,一起来吧,就是没碰到客官您啊,小老儿我也不准备睡了,平时小店四更左右就要开火张罗了,不然一天的吃食可不够。” 他说这话,便瞅着那白衣人伸出玉葱一样的手轻轻的招了一下,十多个人就凭空出现在了白衣人身后。 全部黑巾蒙面,头带大斗笠将面目盖的严严实实,清一色的黑衣黑裤,各配刀剑。 白衣人向李掌柜微笑示意,当先走了进去,十几个人也跟在身后鱼贯而入,静悄悄的没有一丝声音。 李掌柜心扑通扑通直跳,开酒馆几十年遇到的江湖人物也是不少,却也没有见过这种阵仗。 其中一个黑衣人身高八尺有余,隔着月光也能看到那青筋暴粗的臂膀和双肩,他身后背着两把黑布包裹的不知什么兵器,身体轻盈的如同一阵风从李掌柜面前划了过去。 走在倒数第二个人,走到李掌柜身边竟停了下来,隔着斗笠的门帘,那人一双细长的眼竟发出盈盈绿光,发出了一声让人毛骨悚然的“嘿嘿”。李掌柜小腹一热,差一点没憋住。 那人忽然抬头,李掌柜看到走在前面的白衣人不知何时早已停在酒馆的门口,正面带忧虑的盯着自己面前的这个黑衣人。仿佛什么都没发生,那人一抬腿,跨出了一丈有余,离开了李掌柜。 最后的一个人,竟是个跛子,眼看腋下夹一个拐,走一步一点,竟没有半点声音发出。那人身上散发出一股奇怪而令人作呕的味道。李掌柜清楚的记得自己年轻时和父亲去省城进货,错过宿头,在深山夜宿半夜起夜,无意中跌倒后摔倒在地的那具尸体上,惨白的夜光下,那被野狗吃的残缺不全的两个黑乎乎的眼眶和他面对面的对望着,那股气味直到一个月后,洗了无数遍,还一直留在他的衣服上。 但那黑衣人却停都没停,仿佛李掌柜只是空气,他一瘸一拐的走着,既不快,也不慢,直到上那几个台阶,才有个嘶哑的像石头摩擦铁块的声音飘了过来:“谢谢。” 李掌柜的心脏停止了跳动了一小会,用余光看到那个最后一个黑衣人也掀起了布帘,进入了酒馆的大门,才如同跑了几十里的黄牛一样咚咚咚咚的跳了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值一百二十两黄金的酒馆 李掌柜强自定了定神,极不情愿的掀开门帘走进酒馆。 屋内黑灯瞎火,李掌柜急忙打开灶房门,从常年不断的老汤锅灶底拿出一根未燃尽的柴火,吹了几口气,点燃了油灯。 四人一桌共坐了三桌,那白衣人独坐一桌。李掌柜想了想把将油灯放在墙上的脚架上,远离开这四人的视线。 “诸位客官稍等,小老儿这就去张罗吃的,山珍海味么小店是没有,但好在东西都新鲜干净。”李掌柜的腰比平时低了许多,脸上笑出了一朵花。 “有劳老丈。”那白衣人也笑回到。 十三碗热气腾腾的羊杂汤,几十个还温热的白面馒头,卤水花生,酱牛肉,青椒豆干,征得对方意见,又拿出几瓶自己放了几年的烧刀子。 犹豫再三,又狠狠心将自己珍藏多年的一小罐女儿红,也拿了出来,刚开始十几个人都闷头默不作声的吃喝,直到李掌柜将这罐女儿红开了封。 几个人都抬起头隔着斗笠上垂下的黑纱看着李掌柜,李掌柜急忙将这罐香气四溢的女儿红放在白衣人桌上:“这个是小老儿珍藏多年的一瓶酒,今日遇到诸位贵客,也是它的运气。说完给白衣人倒了一杯。” 酒香四溢,简直让人垂涎欲滴。 白衣人竟站了起来,珠玉似的脸上有微微的歉意,微微拱手:“老人家有心了,那在下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一直以老丈相称,这时却变成了老人家,这人的心思相当细腻。李掌柜心中暗暗惊奇。 他身边桌上的一个黑衣人站起,走到白衣人桌边,从怀里拿出一个银白色的锦盒,取出了三根不同颜色的长针,轻轻一触杯中的酒,略一查看,又坐回自己座位继续吃饭。 李掌柜心中咯噔一跳,没想到自己居然忘了这层顾忌。 那白衣人似是知他心中所想:“老丈万勿见怪,这是我等江湖人的习惯,老丈忙碌许久,请先休息下吧。我们江湖上跑惯了,风餐露宿也是常事,有这热饭吃食就已足够,老丈无须再忙碌。” 李掌柜唯唯退下,在柜台后面坐了下来。 等不多时,门帘掀动,两个人走了进来。大牛和二宝,两人见十多个人坐满了几乎整间酒馆,都站在门口不敢动弹了,尤其是二宝两只大眼都睁圆了,却是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但眼看着其他人只是若有若无的看了他们几眼,并无太大反应。 李掌柜连忙招呼着两个跟了他几年的伙计,三个人手忙脚乱的开始准备白天酒馆要用的吃食。不多时,只见那白衣人缓缓踱步到厨房门口,微笑向李掌柜示意。 “敢问老人家这里最近的客栈在何处?”他不理也不问那两个伙计。 “客栈嘛,能住得下诸位客官的倒没有,有的只是一些供过往行人歇脚的小店,最多的也不过七八个床位还是大通铺,如果是大客栈的话要到五十里外的瀛海镇了,那里的客栈就多的去了。”李掌柜把自己知道的情况都说了出来。 “哦。”白衣人沉吟道:“我从北方赶来,上个城镇也在五十里开外了,老丈你的酒馆倒是一块上好的风水宝地啊。” “不瞒客官说,”,李掌柜竟也露出了一丝骄傲的神情:“小老儿这小店,自从四十年前从岳父大人手里接过,无论年景好坏,天气如何,春夏秋冬,除了除夕休息一天,四十年来,从未间断过一天,四十年来除酒价随行市稍作变动,吃食没有涨过价,到我这里的客人有一大半都是看着我这副老脸来的。”李掌柜虽然话说的轻巧,但脸上那种自豪之情,溢于言表。 “四十年不涨价,老丈竟是有心人,玉某人虽遇人无数,倒也是生平第一遭,佩服佩服。” “原来是玉大侠,您的兄弟们都吃好了么,要不要再添些酒菜。”李掌柜心里高兴,恨不能再给一众人再好好招呼一番。 “他们都吃好了。”白衣人回头看了酒馆里的众人一眼,所有人已经停止了吃喝。 “老丈,您居住此地四十余年,对此地的交通要道必定相当熟悉,敢问此地去扬州城有没有什么必经之路?” “玉大侠,您太客气了。玉大侠您过来。”李掌柜打开酒馆的大门,手指着东南方向,从这里过去啊约莫百十来步,就是从西州到林州的路,过了林州后面去杭州的路就多了,但要去扬州,这里是必经之路啊,要说咋么这么说呢?我年轻时候,去过扬州,家里岳父亲自带我跑过几趟,我一个远房的表妹就在林州城里,逢年过节,几个外甥也是常来家里探望。要说啊,要不是这里的土地又咸又碱,长不了庄稼,人烟可指不定有多人呢。” 白衣人听他说完,眼里光芒微微一闪,又消失不见。脸上更是不动声色。 眉头微微一蹙,抬头望着远处,似乎透过这微微的月色,已经看到了百十来步外的官道。 左手的扇子轻轻的敲打在右手的手心里,那么几个眨眼的时间里。他的眉头张开了。 “老丈您这酒馆如果折成市价您觉得能卖多少?”李掌柜心里咯噔一跳,但他注意到了白衣人的话里用了您这个字。 “这...这...这...小老儿...这...”李掌柜六神无主不知道自己的人生究竟要走向何处。 “老丈,您不要担心,您这酒馆虽然做生意有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但您终究也是为了钱财开这酒馆,我们并非要抢夺您的酒馆,确实是您的酒馆可以帮助我们度过一场难关,这里的牵涉极大,但我不便与老丈您明说。虽然我们只用几天,也许几天后,这酒馆还在,且秋毫无损,也许已经成为了一堆废墟,但无论怎样,都请您不要再回来住这里。” 李掌柜汗如雨下,但他又有什么办法,好半天,他才嗫嚅到:“好...好...吧。”声音虚弱的如同一只蚊蚋。那一瞬间他不再是那个热情好客的掌柜,变成了一个衰老愁苦的老头子。岁月的阴影只用了几个呼吸的时间就爬满了他的眉眼和额头。 白衣人没有再说什么,转身回了酒馆,李掌柜也缓缓的挪了进来。 “老丈,您看这些够不够买您的酒馆。” 几十块金光耀眼的金条整整齐齐的摆在白衣人的桌上,虽然只有一盏昏黄的灯光映照,却几乎要亮瞎了李掌柜的老眼。 窗外的闪电越来越频繁,空气里的潮湿闷热,都已经不在李掌柜的感觉之中。只有那一大片耀眼的金黄,梦一样的金黄。 “这太多了,我这破酒馆最多也就值两个到了老劲了。”李掌柜的心情从地下飞到了天上,说话也再次热情,急促而又顺畅。 “收下吧,老丈,刚见面不到一个时辰,吃了你的酒菜热饭,又要您搬离自己一辈子的家,晚生心里也过意不去。不用推辞了,冯祥,你给老丈拿过去。”一个黑衣人收起了桌上的金条,站在了李掌柜面前。 李掌柜想喊他那口子来拧一下自己的嘴巴,看看这究竟是不是梦,却又知道这不是梦。他朝白衣人弯腰,由衷的感谢道:“多谢玉大侠,多谢玉大侠,这下我再也不用操心我那年幼的孩子过不少好日子了。” 白衣人微笑着摆了摆手。 李掌柜将自己那口子喊起来,老板娘也激动的哭了起来。李掌柜又跑前忙后,把白天该准备的吃食准备了。连夜收拾了包袱,拉着大牛和二宝,在天亮之前,就准备驾着自己的驴车投奔自己在林州的表妹去了。 李掌柜最后看一眼那栋破旧却供养了自己一辈子的小酒馆,虽然拿着沉甸甸的金子,却仍不免有一股不舍,毕竟那是自己在这世上熟悉的不多的东西之一了。 大牛和二宝也红了眼睛,看着月光下那酒馆门口一个大大的李字,随着风吹轻轻的晃动着。 终于,李掌柜坐回了驴车内,大牛和二宝驾着车向林州出发了。 屋内,黑衣人早已分散各处将酒馆里外搜了个遍,一一回报,没有任何可疑之处。 “冯祥,你去送一下两位老人,顺便去林州探一下口风。”黑衣人一躬身,眨眼消失在门外。 “伍承光,刘福,天亮以前你们警戒。不要放过任何风吹草动。” 两个人冲了出去,一个消失在在后院的大树上,一个窜上前院的甘草堆顶不见了动静。 “其余人去睡一个时辰。” “嘿嘿。玉老大,这是演的哪出啊,一百多两金子随手送给了一个老头子,还派人去护送他们,下次有这么好的买卖不知道玉老大能不能关照一下我们这些穷苦兄弟呢?嗯?嘿嘿嘿!” “青森,一百二十两金子没有白送,我们买下了这个别人住了一辈子的家。难道这还不够?” “飞蟒”青森那碧绿狭长的眸子里怒火快要喷了出来:“就这样一座破酒馆,三张草垫子盖着几堵泥墙,能值一百二十两金子?黑蛇为组织战死他那黄脸婆才得了不过十两金子...”他话未说完,忽然似想起了什么,立刻不再说下去。 一个声音幽幽说道:“青森,你居然敢和玉大人这样说话?你忘了组织的规矩?” 几个黑衣人悄无声息的挪动脚步,将“飞蟒”青森的全部可退之路封死。 白衣人没说什么,微微摇了摇头,轻轻叹了口气:“十两金子是组织的规定。但这座酒馆却绝对值一百二十两金子,即使给他三百两金子也说的过去的。” “为-什-么?”青森几乎是用牙齿咬着吐出了这几个字。 白衣人并没有答话:“更何况,我们能不能活到三天以后,活着用那一百二十两金子也难说的很。”说完这句话他就走了出去。 一个黑衣人,朝着酒馆漆黑的房梁上的西南方轻轻一指,跟着走了出去。 青色本来正怒不可遏,看到他的手势也不由自主朝那漆黑的房梁上望去。他用足了目力,一条小小的青龙轮廓的记号在昏暗的油灯下,若隐若现,方向是自东向西。 青森的冷汗顺着脊背流了下来。 青龙十二煞。 那标志代表着青龙十二煞的老九“混江龙”夜沉舟。 布雨行云,江龙入海。 直到所有人都离开了酒馆,青森才再也把持不住那颤抖的双腿和僵硬的嘴角。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青龙十二煞 一年有三百六十五天。 组织有三百六十五个分舵。 组织行事没有正邪善恶之分,组织的头号规则便是生意。 为人复仇是生意。 替人杀人是生意。 倾巢而出铲平一个江湖帮派是生意。 接受委托护送重要人和物亦是生意。 这个组织就是人人闻之胆寒的青龙会。 青龙会在官方的记载中出现于一百二十年前,据各地州县志记录,首次记录是渝州的铁胆银枪林中怀一家四十八口被青龙会灭门的惨案。但据一些江湖上代代流传下来的记录,青龙会的出现远比此来的早的多。 但具体时间无人知何时,何地,何人统帅,何时渗入江湖。 它似是有江湖的那一日起,便存在于这个江湖之中。 一百多年过去,多少昔日的江湖大派消失于武林,多少英雄豪杰作古西去,又有多少江湖少年在江湖上如流星般崛起,又如流星般逝去。就连少林,武当这些名门大派也渐渐式微,不复当年之势。 只有青龙会,如同自亘古就每天升起的太阳,不曾更改分毫。 它的三百六十五分坛,更如同黑夜的星火,即使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夜里,也能遥遥的感觉它们的无处不在。 “就没有人能击败青龙会了吗?就这样让他们在江湖上肆意妄为?”一个少年握着拳头问,他年轻的脸上虽然瘦削,但双目中冒出的怒火却似惊涛骇浪。宽阔的胸膛微微起伏,拧成一座山的眉毛宣泄着他的不满和愤怒。他面前的老人看着少年,眼神里满是笑意。 少年虽然穿着普通的黑丝麻布衣服,但那股从身体里透出的骄傲与自信却让人不能轻视。少年的血最热,少年的心也最强,老人当然也年轻过,也曾经是少年,他相当了解那种不顾一切,只为了正义的一腔热血是什么感觉。又有多少人还会记得自己也曾是懵懂无知,却又天不怕地不怕,以为自己能击败整个世界的少年? 少年人的愤怒让他变得危险,但老人却为他骄傲。老人自己也曾是少年,也曾经很容易愤怒,大到看到被欺压的妇孺,小到有人用不屑的眼神看了他一眼,都能让他立刻挥拳相向,以命相搏。但他那时却从来没有为自己感到骄傲过,反而现在当自己老了才会真正看清一些事,看清曾经的自己,他轻轻的叹息一声,为什么?为什么当自己最值得骄傲的时候,却毫无意识呢?人是不是总要失去了之后,才会去懂得珍惜?只有当自己不再拥有的时候,才会想要去再次拥有?人,为什么不能好好在拥有的时候好好的把握住呢? “你说这世界上最有权力的人是谁?”老人想让少年在愤怒之前多去想一想,所以并没有回答少年的问题。 “当然是皇帝老儿”。 老人点点头:“我们这个朝代也不过刚刚建立了百年多,你可想过本朝之前,前朝也有皇帝老儿。” “您的意思是?” “这世界就像一个轮回,又像一个循环,盛衰本无常啊,你难到没听过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 “可是,江湖不一样,又有谁能撼动的了青龙会呢?它可是有三百六十五个分舵,一百多年来,青龙会越来越强,江湖上的大帮派,四川的唐门,江南的霹雳堂,关东的万马堂,五大派,七大教都已经冰封瓦解或者式微人孤。而青龙会的青龙十二煞,五更三晌,二十四节气,三百六十五分舵却一天比一天强,人们甚至都不知道到底青龙会在哪里?当今这江湖还有谁能于青龙会争一日之长短呢?”少年的眼里又充满了愤怒。 “你说的不错,孩子,但式微不代表没有,你看天上的日头那么强,照耀着这世界上的一切已经千万年,但到了晚上它也要落山。青龙会不是无敌的。” “不是?” “绝不是。”老人斩钉截铁的说道。少年人也震惊了,惊讶于老人的语气。 “这世界上没有任何东西是完美的,再锋利的宝剑也会生锈,再无敌的英雄也会战败,再美丽的女人也会老去。也许青龙会现在在我们看来是坚不可摧,青龙会的组织牢不可破,但再严密的组织也会有破绽,也会崩坏。” “为什么?”少年还是很怀疑。 “因为组织是人建立的,只要有人在,就会有斗争,无论是金钱,权力,还是女人,只要有人在他们就会争下去。即使为了暂时的利益联合在一起,但一旦利益消失,这种联合随之瓦解。新的利益,新的组合就会形成新的斗争。” “您的意思是青龙会的人会很自己人争斗?”少年有些惊讶,脸色都变了。 “没错!也许的确没有人能击败青龙会,但它自己就会击败自己。” “如果你能每次遇到事情都不要想着用拳头解决,多去用你的眼去看,多去用你的头脑去思考,那么你就能发现很多别人发现不了的东西。” “可是这真的可能发生吗?”少年的愤怒已经完全被疑惑所代替,他脸上也不再像刚才那样忧心忡忡。 “呵呵”,看到少年的转变,老人也笑了:“也许青龙会的人现在已经正在自己挑战自己了” 宋远凰在写字。 “天龙”宋远凰不仅位居青龙会青龙十二煞第二把交椅,更是书法名家。兼具米芾,张旭,王宠之妙。 他的字行云流水却又峰回路转,从头至尾竟是一条起伏墨线不断,写成了一首诗。 有云即我动无常, 无焱催势意有道。 他沉吟许久,后两句竟暂时没了下文。于是搁笔,起身,负手从三层楼的窗户向外望去,几十里的青山连着绿水,这座三层小楼就在曲龙河入海前汇聚处的浅滩上,背负青山,周围浓林密布。顺着这条曲龙河的流向,百里之外就是漫无边际的大海。朝阳将出未出,将曲龙河的河水照的一片血红。整条大河如同被血水注满,浩荡的奔向他们宿命的归属之地。 一个白衣人出现在门口,施施然走了进来,望着桌子上那幅未完成的诗微微一笑:“大哥,你的心思真让人猜不透,就说这两句,小弟虽多读唐诗宋词,但这两句就完全看不懂了” 宋远凰也不转身:“老七,和你说过多少次了,喊我二哥就行了,你这么叫让大哥他们那些人听见,不知又惹出什么乱子来。” “这我可管不了那么多,我只知道在我心里只有大哥一个人,其他人与我陈某人何干。”白衣人也走到窗前,双手扒住窗棂。“真美!这日出看了也不知也多少遍,每次看都还是震撼不已。” “收到消息了吗?大哥!木雨尘的青龙阁已经完工。”青龙十二煞的老大,“青龙”木雨尘的青龙阁比青龙会龙头的龙头阁还高了两层。 “昨日刚知道。” “组织虽禁制举行任何公开形式的活动,但应该有不少人去青龙阁喝木雨尘的开楼酒。这么好的拍马屁的机会,不知道有多少人要费尽心思的去呢。哈哈,大哥,你呢?你去不去?” “收到请帖再做计较,收不到的话就不去把。组织的规矩放在那里,任谁再大,也大不过组织。”宋远凰这几句话说的相当客气,但又让白衣人听得出淡淡的不耐。 “凌风,有没有十二煞的消息?” 白衣人竟然是青龙十二煞的老七,“入云龙”陈凌风 “老六和老五正从塞外和关东赶来,底下分舵的硬手带了不少,老十接了几桩大买卖暂时脱不开身,其他人也分别在调集人马在召开。老幺据说为了一个女人和老八干了起来,但只是两个人动了手,没有动用组织的人手。组织一向不都是单线联系,各自不知道彼此的身份,这样一来,不光上面的人,底下的人也保不定就面熟了起来,到时人情佛面,再办起事情来可就大大的麻烦了。你猜老大这次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我还没有想明白。”宋远凰无疑也满腹疑云。 “但我得到可靠消息,老大的身体已经不行了,也许,也许他想从我们当中选出他的接班人出来呢!” “嗯。不是不能。如果这件事是真的,我只希望老大的身体能撑过我们十二人聚首的这段时间。否则,嘿嘿,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青龙十二煞聚首,争夺青龙会老大的位子,这,呵呵”陈凌风摇头苦笑,也许只有他们自己才能真正了解青龙十二煞的恐怖,而其他了解这十二个人的恐怖的人显然早已在这种恐怖中离开了这个世界。 “我只希望以后的日子都是晴天才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蚊子 苍蝇 惊鸿 “大哥,如果龙头这次真的要选出接班人,你有没有兴趣?” 宋远凰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却反问了他另外一个问题:“你觉得谁最可能胜出?”有时候不回答就是回答,也许是比直接回答更强力的回答。 “我不知道,龙头向来禁止我们之间直接交流,其他人的动向也只是听说居多,但木雨尘他绝对不会放过如此上好机会。” “也许未必是争夺,组织里向来以生意为上,我们十二个人之间也没有太多交集,各管各的一直相安无事。如若龙头留下口信让新的接班人上台,其他人也未必不从。但龙头为何召集十二人全部到鱼龙山,这点我到现在还是想不明白。” 顿了顿他又接着说道:“聚集力量,一定是为了做什么大事,否则这力量如何消散?但放眼当今武林,能与我们青龙会争一日之帮派,组织,个人都已被我们在过去十年内击溃。如此劳师动众必定有大事发生。”他的瞳孔针一样的收缩起来:“我有预感,这件事一定会死很多很多人。” 笃笃笃,沉重的脚步声沿着二楼的楼梯传了上来。缓慢,稳定,却又带着一股其妙的韵律。 “远凰,凌风”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身穿淡黄色长衫英俊的面容上一股慵懒之意,身上衣物却积满了不少灰尘,身后背一把金丝黑线制成的巨大包裹,长而宽大。 “沉舟,你也来了。” “九弟。好久不见。可想死七哥我了。”两人脸上掩饰不住的兴奋。 来人是青龙会陕北分堂的堂头,位列青龙十二煞第九的“混江龙”夜沉舟。 “看你风尘仆仆,满面倦色,一路上只管策马奔驰,还没吃饭吧,来了多少人我让厨房去准备饭菜。” “左右护法,惊鸿七人,连我一共十人。”夜沉舟满面笑意,:“本来想在白杨镇的天香楼对付一下的,但李光麟那小子非坚持我们再多跑三十多里到这明心堡再吃,我拗不过他,再者也一直想念你,就直奔而来了。” “好啊,你,九哥,就想念大哥不记得小弟了。枉我还专门为你带了最爱喝的三十年陈酿竹叶青,我现在就去把他们全部都砸了。”陈凌风作势要冲出去,却被夜沉舟一把拉住。 夜沉舟,三十二岁始学武,十年学成。在青龙会四年一度的龙门大会上击败三十一位高手,夺得第九把交椅。相比较宋远凰和陈凌风,他的年纪反而更大,虽然在青龙十二煞中排位靠后,但其人的已关风度与武学造诣在十二煞中确是最顶尖的那几个。宋远凰与陈凌风对他一向青眼有加,在他初入青龙会时曾鼎力相助助其建立自己的威信与势力。 “稍安勿躁,凌风,我怎会不想你?我们三人难道还分彼此先后吗?嗯?”夜沉舟少有的眨了眨眼,咧了咧嘴。 “哈哈,你啊,真拿你没办法。” “走吧一起出去给你的弟兄们接接风。”宋远凰拉着两人走出了大门。 初春的天气仍然寒冷,明心堡的广场上却不时有鸟雀落下。几人下楼直奔东侧的会客厅,足足走了有半刻钟后,三人进入大门七个头戴青铜面具,两个头戴白银面具的人纷纷起身拱手。 惊鸿七杀共七人,隶属青龙会九月分堂,专职刺杀,暗杀,狙击,七人兵器武功各有所长,除非极大行动,七人全是单独行动。 死在惊鸿七人手下的高手已经不下六十位。六十位武功,反应,家世,威望在江湖中已经赫赫有名的人,一个人要经历多少苦难,付出多少心血才能在千千万万人中闯出自己的名声。但他们就这样悄无声息的死在惊鸿手里,如同惊鸿一般在天地间匆匆来过,又匆匆逝去。 惊鸿七杀手也不是无敌的,他们也会受伤,也有无数次被人刺伤内脏,刺透身体,但他们的杀意就是最大的护身符,那钢铁般的杀意可以战胜武功比你高强的多的人。所以七人最后活了下来。虽然那代价也许是一条腿,也许是一只手,也许是一只眼睛,但身体的残毁不但没有击溃他们的斗志,反而更激发了他们的杀意。 九月分堂的左右护法,“蚊子”和“苍蝇”则负责牵涉极大的秘密行动。什么人会叫做蚊子,苍蝇?没有人知道,但无论任何人都不会去防备蚊子和苍蝇,即使防备的了一天,十天,一年,也防备不了永远。所以蚊子和苍蝇轻轻的叮了一口,还在那里打转,被叮的人却已经永远的离开了这个世界。 蚊子和苍蝇杀人的数量连他们自己都记不清,只知道如果是连组织都觉得特别棘手,又不想暴露身份,不想造成巨大伤亡的时候,组织就会派出蚊子和苍蝇。 长白山的“血鹰领主”萧雨寒,统帅血鹰门三十六分舵整整二十年,手下高手如云,兵强马壮,在长白山方圆千里内更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连官府都无可奈何,更何况与天山派,西域的密宗歃血为盟,生死与共。 有人用十万两黄金请青龙会除掉萧雨寒,此事连青龙会龙头都深感棘手,十万两黄金正是青龙会这庞大的组织运营必需之物,但一旦青龙会杀死萧雨寒的消息传了出去,在西北一带,青龙会的后续发展将会受到巨大威胁和阻碍。金钱虽多,但这损失却也不是青龙会愿意承受的。 蚊子和苍蝇去了,五个月后,萧雨寒在他五十大寿的寿宴上,莫名暴毙,连刚好在场的“赛华佗”张神医都瞧不出一丁点的蹊跷。 从此,蚊子和苍蝇在青龙会中威望倍增,但也有人质疑他们在暗杀上手段的确高明,但武功却未必有传闻中那么恐怖。 说这话的人,却忽略了一个极大的问题,无论你用的什么方法杀人,你能将人杀死就是成功。更何况青龙会七成以上的生意都是由杀人来解决的。 蚊子,苍蝇,惊鸿七杀手,其中不乏宋远凰的旧部。但他们都没有将面具摘下来,这是青龙会的规矩,除堂主及青龙会特殊编制之人,其他人在青龙会内部参加任何活动和集会一律要带面具,且过程中不得摘下,否则杀无赦。当然他们有一套高效而简单的方法,能让人可以通过衣服上的记号就知道所属分堂,编号及相应职位。 众人寒暄,厨房的菜都已经上了来,都是专门快速补充体力,且不会给肠胃带来负担的内部用菜。上等的小牛腰,精致果蔬,山菌,刚出锅的白面馒头,一人一碗羊汤。 宋远凰留其他人在此吃饭,自己又匆匆返回见性楼,二月分堂的生意每天有十几到几十不等。宋远凰向来把每天的生意批复完毕为最大要务。 二楼的书房只有自己有开启的密码,有人将生意相关的文件用信封火泥信封封好,从一个秘密的地方狭窄的缝隙里投递进来。 还有四五件,忽然,他看到一封信封和其他的有些不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龙头 红色丝线镶嵌的信封上,印着青龙会独有的标记。背面的右下角有四个黑色圆点,那是帮派内部表示紧急程度的暗号。 信很快就读完,宋远凰的心却如同惊涛骇浪中的一叶孤舟,又似大沙暴中的一粒黄沙,萧瑟秋风里枝头最后一片叶子。 不知站了多久,直到听到有人在楼外喊他的名字,他才回过神来,脸上是从未有过的惊讶,怀疑,愤怒。 陈凌风和夜沉舟已经上楼,初春的阳光从两人身后照进来,高档丝绸被镶上了一层金边,更衬得两人志得意满,心情愉快。 但看到宋远凰脸上那铁青的神情,两人脸上都呆了一呆。 宋远凰用食指和中指将手中信转给两人。 信上的字缭乱却堪可辨认。 “二十三日夜,赣州分堂堂口黄龙会被毁,分堂堂主四煞赖雨咸被杀,全部死伤六十余人。恳请二月分堂率明心堡高手前往赣州处理后事。” 夜沉舟冷冷道:“青龙会的如日中天,震压江湖的消息这几个月在组织甚嚣尘上,老四竟然在这个当口死了。”语气颇不以为然。 陈凌风苦笑道:“二十三到今天已经五天了,信里居然没有任何敌人的消息。其他人肯定也获得了这个消息,却没有人来联络。却不知龙头后续的行动会如何。我到现在还不敢相信有什么人会来摸青龙会的老虎尾巴。真的是活的不耐烦了。” “不要忘记,老四折在对方手里,还有他手下六十多人。”宋远凰表面不动声色,却已经将江湖上人强马壮的帮派和组织在心里一一过了一遍。 夜沉舟冷笑道:“到现在还没有任何消息,只能意味着一件事。” 陈凌风问道:“什么事?” “一件咱们都知道却不能说出口的事。” 宋远凰忽然道:“你是说龙头已经快不行了?” “正是。” 如果你想从一个垂死的老人身边得到什么,一定要紧紧的守在他的身边,寸步不离。 因为他已经老的头脑糊涂,也许会把很重要的东西随便就交给了谁。 青龙会到底有多少人守在老龙头的身边,没有人知道。 陈凌风着急了:“二哥,我们三个去鱼龙山。” “不我们要去,但不是去鱼龙山。” “去哪里?” “去赣州!” “去赣州!人都死了,还去干什么?等我们那边帮老四报了仇血了恨,回来青龙会早变天了,这明心堡还是不是你的都说不定呢!”陈凌风惊讶的喊了起来。 “不要那么悲观,凌风,我们既然是青龙会的人,就要替青龙会做事,不管将来。”宋远凰顿了顿,“不管将来青龙会的未来如何。我们只都要做好自己的本分。” “那就放着老龙头不管,你可知道他身边那些人都是些凶神恶煞,吃人不吐骨头的疯狗?”陈凌风还是不敢相信宋远凰的决定。 “我陪远凰去赣州。” “你?你也陪着二哥发疯?青龙会的未来谁做主,不比一个查清楚一个死去的人被谁杀了重要?” “你知道最近五十年来最可怕的一柄刀是谁?”宋远凰没有和他继续争辩,却问了他一个问题。 陈凌风微一沉吟:“是卫天鹏?” “你知道最近三十年来暗器最高的人是谁?” “千千神针-青十娘?但江湖传闻她已经死了,死在他的亲生儿子手里。” “的确不错。”宋远凰不否认。 “那就是红十娘了,他们姐妹的天青过雨手法天下无双。” “说对了。那你知道最近二十年来用毒最厉害的一个人是谁?” “无名无姓,无声无息。是一个叫小野的人,据说他来自天竺,他使毒的功夫传自于大食的婆娑教。” “他们怎么了?” 宋远凰没有看他,只说了一句话:“他们三个就是龙头身边的贴身侍卫。” 他又冷冷道:“如果是我们三个,面对他们三个的出手,你觉得有几成胜算?” 陈凌风脸色僵硬,过了好久才说:“我不知道。” 如果青龙十二煞三人联手都没有把握的话,那还有谁能近的了龙头的身?谁又能对龙头心怀不轨?宋远凰当然不会把这句话说得这么明白,可是剩下的两人已经都懂。 陈凌风微微叹了口气:“如果是他们三个的话我没话说。” “不止三个。” “不止三个?” “你可听说过七星灯。” “那个不仅连赛华佗张神医都佩服的五体投地,自认不如的七星灯诸葛明?”陈凌风又惊讶的喊了出来,因为这些名字不但任何一个都可以在江湖上掀起滔天巨浪,关键是江湖的传闻里这些人早已横死非命,不在人世了。 “就是他。” “他也在龙头身边?” “为龙头把脉开药的就是他。而且”宋远凰眼睛忽然亮了亮:“此人还颇精通歧黄之术。你可知他为何被人称作七星灯?” “这个我知道,他曾经给洛阳府尹的长子用七星续命之术续了十年寿命。” “那你知道洛阳府尹的长子活了多久?” 没有人回答,如果不知道答案那最好多听。 “十年?”陈凌风忍不住问道。 “七年。具体说是七年零三个月零九天。” “那他的七星续命术岂不是骗人的伎俩?” “没有骗人。”宋远凰解释道:“因为洛阳府尹的长子对一美貌少女行凶被诸葛明碰上,一剑砍了他脑袋。” “他也用剑?” “嘿嘿,他在成为诸葛明前还有一个名字。情-人-剑。” 陈凌风和夜沉舟脸色变了变:“居然是他。” “所以现在最不必担心的人就是龙头。” “那我们去赣州?” “去赣州。” “去赣州。” 宋远凰的天龙令已经发出,七十位明心堡高手开始准备行李食物雨披银两。半个小时后,惊鸿七杀和夜沉舟从明心堡一行人纵马而出,去的确实赣州的反方向。 半小时后宋远凰和陈凌风骑马带头驶出明心堡南大门,片刻之后七十骑黑衣黑马的骑士倾巢而出,紧随其后。 一直在会客大厅的蚊子和苍蝇,众人在送走宋远凰后回头才发现这两人早已消失不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消失的尸首 三月初二酉时。 青龙会赣州四月分堂堂口大厅。 “你说你们三十六个人分成三组,一组在明,一组在暗,一组替班,三十六个人轮流值守,七十二双眼睛盯着这大厅,赖有咸的尸首竟然就这么凭空消失?” “是的。”陈凌风面前的大汉豆大的汗珠滚滚而下,啪嗒啪嗒滴在大理石铺就的地板上。几十只火把把大厅照的亮如白昼。 四五十把紫檀木椅零乱的放在各处,和几十具尸体交互掺杂陈列在大厅的各处。金线镶嵌的丝绸屏风上满是斑斑血迹,大厅中央的两只大理石柱上,用厚厚的金漆写了龙飞凤舞,霸气十足的一副对联,金鳞岂是池中物,一遇方云变化龙。但更多的血迹飞溅在石柱上,偏偏将那个龙字给遮的一点不剩。兵器架东倒西歪在各处,上面的冰刃也散落一地。墙上的字画,窗上的花盆无一不是支离破碎,空气中一股浓浓的血腥气犹如实体的幽灵在徘徊游荡,捉住了每个人的鼻孔。 “你们是不是瞎子?” “不是。”大汉的声音虽无力,却不得不回答。 “我是不是傻子?” “不是,不是”大汉的脸变得煞白。 “那他妈谁能告诉我尸首为什么会消失?” 陈凌风的肺都已经快气炸了,一边是生气,一边是怪异,居然有人敢狙击青龙会的堂口,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怪异让他愤怒。 “你再想想是不是有什么人奇怪的人或奇怪的事发生?”宋远凰不紧不慢的问道。 大汉的视线无意识的在地板上游弋,低头苦思到:“傍晚的时候有一只狗追着一只猴子跑进了校场。” 陈凌风讥诮的说道:“然后你们所有人都开始追那条狗?” 宋远凰摆摆手打断了他,略带疲惫的说道:“让他说下去。” “当时那条狗追着那猴子进了校场,李明远出手射了他们两镖,兴许是那狗和猴子跑的太疯竟没打中。我看那猴子叫的凄惨,还未想过如何应对,两只畜牲已经扰校场跑了一圈从原路溜出去了。就在那时我听到大厅里有一丝轻微的响声,我和另外几个弟兄立刻进大厅查看了一番,特意看了四堂主的尸首,当时就好好的躺在这里。说着手指指了指地上一大片血迹。后来我们就一直在这里守着了。陈守义带领的那组人不久后就来替换王飞那组人,中间再没有发生任何事。” 大汉说完这些竟微微喘息。 “地上的尸首是你没有让人搬动?” “是小人的主意。” “为什么?” “无论是谁杀了四堂主都是对我们青龙会的挑战,无论他做的多么巧妙一定有会留下蛛丝马迹,小人虽然看不出这些蛛丝马迹,但堂主您您一定能发现小人发现不了的东西。无论是谁杀了我们青龙会的人,挡了我们青龙会的路,我们一定要让他以血还血,以眼还眼。”大汉的眼中忽然射出如同饿狼一样的光,映衬着他那泛着根根血丝的一双牛眼,这无名无姓的青龙会帮众竟有一股说不出的狠厉。 宋远凰盯着这大汉的眼睛,认真的说道:“你做的很好。” 短短的五个字,让这个三天三夜没有休息的八尺大汉流下了眼泪。在他印象中他的上头从来没有正眼瞧过他一眼。而眼前这位无论是风度还是那股无形的威亚显然都是组织里的大人物的人竟然在夸奖他。他不知道为了什么,心里忽然堵得慌,所以他流泪。 宋远凰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的名字?” “陈七,小人陈七。” “陈七,你说你从这些尸首上什么都看不出,但我反而觉得你看出了不少东西,你为何不好好和我们说说你的想法?” 陈七明显呆了一呆,也许他是一个无足轻重的人,但他显然不是一个愚蠢的人,所以他很快的说道:“据小人观察。”说了一句他又抬眼看了看宋远凰的脸色,确定那上面没有不耐烦,轻蔑或任何表情才一口气说了下去。 “据小人观察,有几个疑点。一是为什么他们要把所有被杀之人的尸体放在大厅里,也许是不想让人很快发现这些尸首,但他们可以掩埋或者抛弃在大厅后面的枯井里,如果是为了毁尸灭迹甚至放一把火都能把杀人的痕迹消除的很好。可他们偏偏没有这么做,反而把所有人的尸体集中放在大厅里。” “二是,有什么人能把四堂主还有他的手下全部杀死而不放走任何一人?要知道这六十个人里不乏硬手,即使放在青龙会里也是一等一的高手,什么人能在一瞬间杀死他们,况且留守本堂的人分散在各处,有名有暗,如何连一个逃脱的人也没有?” “你认为一个人都没有逃脱?四月堂的人全部死光了?”宋远凰不带任何语气的问到。 “不,也许有,但是他们到现在都没有回组织,这是千真万确的,组织到现在没有收到任何关于幸存者的消息。所以,如果真的有成功逃脱的人,那个人要么无足轻重,根本让人注意不到他的存在,且运气好的出奇,在这场杀戮开始之前顺利逃脱。要么就是”他说道这里顿了顿,咬了咬牙还是说了出来。 “要么就是他有必须不能回组织的理由。” 什么理由?也许狙杀四月堂的人就是组织自己的人,所以他不能回组织。因为只要给这些凶手知道一丝一毫的风吹草动,那就是他在这个世界上的最后一天。 这句话当然没人说出来,可以懂得的人早已懂得。 宋远凰喃喃的说道:“这么说,四月堂的账簿应该已经全部不见了。” 陈七居然听得清清楚楚,连忙道:“回堂主,四月堂全部账簿,资料,以及财物都已消失不见。” 四月分堂负责青龙会的财务收入和支出,虽然每个月都将各个堂口收上来的财务送往组织总部,但近水楼台先得月,四月堂堂口的金银细软到底有多少也不是可知之数。更何况每月二十二日收账完毕,二十三日清点金银细软银票,二十四日运往总部。四月堂遭狙杀那天刚好收入青龙会十二分堂,三百六十五分舵的每个月上缴的财物日子。 这样的话尸首和人名也对不上。 “还有么?”宋远凰似乎还没有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为什么四堂主的尸体会不翼而飞?他的尸体上到底有什么秘密?如果我们能找到四堂主的尸体,也许我们就能解开这一起的谜题。” 陈凌风张大了嘴巴,忽然他走上前去,用力拍了拍陈七的肩膀:“好小子,真有你的。” 宋远凰显然也在苦苦思索这些谜题的答案。忽然他苦笑了一下:“分析的很好。你在哪个堂口任职?” “小人在四月堂五十七襄阳分舵任铁龙卫。” “分舵的铁龙卫。” “这里已经没有其他事了,你找个机灵点,能办事的人来。” “堂主有什么事交给小人即可。” “没什么大事,你去休息一下,等你醒了我有大事派给你,到时有的是用的着你的地方”宋远凰目送着陈七离开,脸上有淡淡的失望之色。 “大哥,你又在想什么?”陈凌风时时刻刻都在观察着宋远凰的脸色。 “我在想,青龙会的力量到底有多可怕,连区区一个分舵的铁龙卫都能有这般脑筋。但又有多少人却终其一生也只是在底层徘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条线索 陈凌风无奈道:“江湖上的各色人物如同过江之鲫,又岂止我们青龙会这样?”宋远凰道:“但你可知道青龙会的领导层已经多久没有变动过了。尤其是。” 陈凌风苦笑道:“尤其是我们十二人。” 宋远凰道:“嘿嘿,如果不是横死或自愿退位,十二煞这位子可真是一劳永逸的好去处。” 顿了顿又道:“你可知,为何偏偏是四月堂被狙击?” 陈凌风不解道:“难道不是因为四月堂掌管组织的财物,要和我们青龙会斗,断了我们的金钱供应无疑是拿住了我们的七寸?” 宋远凰嘿声道:“你说的不错,这也是一个原因,但最主要的原因却不是这个。我听说近年来赖有闲已过的相当舒服。他的酒喝的太多。” 陈凌风道:“我听说他在自家的别院里建了四个酒窖,每个酒窖都装满了和进贡到京里一样品质的酒。他早上起床就要喝十大杯,中午喝的也不多,不过才一二十杯,晚上也不过才喝三四十杯。” 宋远凰接着道:“听说他的女人也不少。” 陈凌风又道:“的确不少,听说他也不过将满楼红袖招的花魁包养了四五个而已。” 宋远凰眼里忽然显出奇怪的神色:“听说他赌的也不少。” 陈凌风苦笑:“的确不少,听说他每个月也不过才输了十万两银子而已。” 宋远凰道:“如果一个人在酒,女人和赌钱上花了这么多功夫和精力的话?他还有没有功夫和精力去做好其他事?” 陈凌风道:“自然是没有。” 宋远凰脸上忽然露出讥诮的神情:“也许这才是四月堂覆灭的根本原因。一个人若吃的太饱,睡的太好,不用饿着肚子操心明天吃什么,也许很快他就会忘记他吃的这些东西是怎么来的。” 陈凌风只有沉默,这件事虽然没有发生自自己身上,可他依然能学到很多,也许自己也已经吃的太多,吃的太饱,睡得太好。 一个黑衣猿臂蜂腰,满面机灵之色的年轻人奔入大厅,向两人抱拳回复:“堂主,小人张武,陈七陈头派我来为两位堂主办事。” 宋远凰面无表情又不带任何语气的问道:“这里发生的事你都很清楚?” 张武道:“回堂主,自三天前小人就和陈头一直盯着这里。” 宋远凰问道:“如果想要追回四堂主的尸首,你有什么好办法?” 张武回道:“办法有一个,但却不知道有没有效。”说道这里张武脸上忽然现出奇怪的神色:“其实法子很普通,用狗。” 张武抬眼看了看两人没有任何说话的意思,接着道:“能在众目睽睽之下把尸首带走的人,一定是个轻功很好的人。我们都没见过那人的真面目,所以绝对无从找起。而且以那人的轻功要留下什么蛛丝马迹也难以辨认。但那人的行动的痕迹虽不易寻,但四堂主的尸体却能留下非常明显的痕迹。” “哦?怎么讲?”宋远凰问道。 “为了防止尸体变臭和遮蔽这浓重的血腥味,我们使用了一种特殊的香料洒在尸体上。这种香料,人的鼻子虽然完全闻不出来,但对于狗来说却像骨头上的肉一样明显。” 宋远凰的眼睛亮了一亮,之后他又沉思片刻:“这对我们来说真是一件不幸中的万幸了。” 宋远凰道:“组织自从在江湖上壮大之后,我记得这种负责追踪的猎犬因为没有使用的机会,已经不再驯养了。” 张武道:“堂主说的不错,但附近刚好有一个我本家的兄弟猎户,养的各种猎犬,其中有几条正是负责循着味道追捕猎物的这种猎犬。” 宋远凰道:“很好,既然如此,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即刻出发。去找你的朋友本家兄弟的猎狗一用。” 张武正色道“我刚刚来的时候已经派人去喊我这位兄弟去了,他驯养的猎狗其他人指挥不了。” 宋远凰不动声色的跟在张武身后。 果然大门外一个黝黑的年轻人身边正蹲坐着两条狗,张武上急忙上去打招呼,那两条狗瞧都不瞧他一眼。 忽然,两条狗瞪直了眼睛,蹲坐在地上的身子也坐直了起来,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张武身后。宋远凰刚刚从大门出来。 两条狗愣了一愣,一眨眼的功夫就朝着宋远凰冲了过去。 张武和他那本家兄弟大吃一惊,正要上前前去阻拦。 两条猎狗已经向宋远凰扑了过去。 下一刻,张武已经对这两条自找死路的杂毛畜生放弃了希望。 他甚至已经想象得到血肉横飞的场景,也对两只畜生冲撞了组织的大人物而感到前途渺茫。他闭上了眼。 意料中的场面没有到来,两条猎狗像久未见到父亲的小孩子一样立着后脚在宋远凰身上蹭来蹭去,眼睛里发着闪耀的光。 这可不是天大的怪事。 不光张武,连他的本家兄弟都张大了嘴巴忘记了合拢。他这两只猎狗一向眼高于顶,邻居拿肉骨头喂它们,它们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哈哈,好机灵的狗。”宋远凰的长袍上被两条狗一顿乱抓乱爬,不知弄了多少泥土。他却并没有生气。 “好狗儿,今天可要多拜托你们了。” “张武,去拿四堂主的衣物和你说的那种防腐的香料来。” 东西很快拿来。 两条狗霎时间停止了纠缠在宋远凰身上,两只尖长的鼻子嗅来嗅去。 众人将这两条猎狗领进大厅。 十几双眼睛都紧盯着它们的一举一动。 两条猎狗围着赖有咸的尸首曾经在的位置绕了好多圈,直到张武那本家兄弟不知道用什么办法告诉它们不是这里,两条狗才依依不舍的在大厅里转悠起来。偶尔还不时跑到那一大片血迹处来回晃悠。 忽然一条狗在大厅西北的一处的横梁下疯狂的叫了起来,两只前脚不时的跃起趴在那柱子上,盯着上面的横梁狂吠。 众人眼前一花,宋远凰已经用右臂抱着这条狗上了横梁。狗儿朝着另一处木梁狂叫着,疯狂挣扎着,要不是宋远凰牢牢的抱着这猎狗,它早已经一跃而出了。 一丝微凉的微风几不可感的吹了进来。 宋远凰凝神静气,待下一阵微分吹来时,他已经准确的分辨出微风的来源。轻轻一跃,到了另外一处横梁上,手上用力,一块厅顶的石板竟然被轻易挪开,屋外的凉风迎面扑来,夜空的繁星一下子映入眼帘。 肘下的猎狗疯狂的挣扎着从这处出口跳到了大厅的屋顶。同一时间,宋远凰也从哪入口出来上到了大厅的屋顶。 屋顶哪里还有猎狗的影子,只见淡淡的月光下一只黑影边狂吠着边跑向西北方,竟然直接从将近三丈高的大厅屋顶跃下,一声惊叫后,狂吠声再次响起,想着西北方向快速远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线索的尽头 几个腾挪,陈凌风已经在大厅顶上,望着远去的猎犬,他大喊道:“快跟上啊!大哥!” 宋远凰犹豫了一秒,喃喃道:“或许去了也是白去。” 校场里,青龙会帮众早已跟随着剩下那条猎狗,紧追着前面那一条猎狗,一路狂奔而去。 下一刻宋远凰施展身法,陈凌风紧随其后,两个人闪电般消失在漆黑的夜里。 耳边的风在狂吼,闪电一道一道映着众人的脸,前面几十丈的地方猎犬奔跑的身影若隐 若现。空气沉闷的像要凝出水来,奔驰中的众人渐渐觉得胸口微烦。陈凌风一脸跃跃欲试的表情:“大哥,等下前面逮到点子,你可千万别和我抢。我他妈倒要看看是哪一路牛鬼蛇神敢来太岁头上动土。” 宋远凰眼睛突然现出奇怪的神色:“凌风,江湖上能靠猴子和狗这些玩意吃饭的人不少,但有谁能操纵猴子和狗到这种地步?听陈七的意思,这一狗一猴这场戏精彩的跟人演可差不了多少,有什么人能有这种绝活能把猴子训的同人一般?” 陈凌风脚下不停,嘴上更快:“江湖上可没个百八十万人,三教九流,三百六十行,各行各业哪个不是多的数不过来,卖艺耍猴的那可真多了去了。” 两人翻过一个大坡,坡势陡然降低:“就说我知道能上的了台面的吧,青莲帮,文联馆,丐帮等帮派,彩戏师连绳,爷爷等人人,太多太多了。” 宋远凰奇道:“哦?爷爷是?” 陈凌风反应过来大骂道:“他妈的这老乌龟,仗着自己半截身子埋进了黄土,给自己取个缺德的名字,江湖上没人知道他这号人的真名,但见到这老王八蛋却没有别的办法,就这一招就不知道占了多少人的便宜,你说这老乌龟缺德不缺德。” 宋远凰听完也不禁莞尔,他在青龙会位高权重,青龙会大小事务一半以上都经其手下发到各个分堂分舵去执行,平日忙起来,常常废寝忘食,哪里会听得江湖上这些奇闻异事:“这人倒也是个奇人,却不知这人年龄有多大。” 陈凌风嗔道:“这老小子,嘿呦,四十年前就一头白发苍苍,如今四十年过去,还是那副土包子样。” 宋远凰沉吟片刻道:“刚刚你说的这些人,通知我麾下二月堂的麻雀组,让他们把这些人从二月二十日到三月二日这段时间的每天的行踪,见过什么人,去过什么地方所有消息全部挖出来。” 陈凌风道:“大哥你手下的这帮人最近可有的忙活了。” 宋远凰又道:“你可听说过江湖上有些最近新崛起的杀手组织?” 陈凌风道:“那些个小打小闹的玩意,说起来我都笑的肚子疼,还不是专门坑蒙拐骗那些有钱脑子又秀逗的蠢猪的钱,真要让他们杀人,估计连拿刀都会手软,更别说让他们去杀人了。” 宋远凰道:“有一个新崛起的杀手组织,最近可以称得上异军突起,据我所知,这个组织已经从青龙会的嘴里抢走了好几笔大买卖。” 陈凌风奇道:“竟有这种事?老五老六他们没有带人找到他们老家来个一翻两瞪眼,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宋远凰微微摇了摇头:“你知道,组织的原则是,一旦和其他帮派和组织起了冲突,不到万不得已,不得轻举妄动。” 陈凌风讥诮道:“当然,一旦有什么行动,也到了把人赶尽杀绝的时候了。” 他忽然盯住宋远凰问道:“大哥,你真的觉得木雨尘给组织定下这样的手段是对的?” 宋远凰苦笑的:“凌风,什么事对,什么是错,你大概忘记了他手下那九幽罗刹和落红灯两个杀手组合了吧。” 陈凌风胸膛起伏,显然动了真怒:“龙头在我们加入组织的时候,早就定下了规矩,十二煞平起平坐,相互协作,对于龙头定下的规矩我们十一个人哪个敢轻易触犯。只有这姓木的一来我们青龙会,就把一切规矩都打破了,弄到到处鸡飞狗跳,到现在他又培植了好几个美其名曰为了完成组织委托生意的属于他自己的私人组合,他妈的也不知道江湖上那些人怎么了,到姓木的手里各个都成了软耳根子的赖皮玩意,各种黑道巨星,绿林巨擘连自己的生意也不要了,个顶个的都成了他的走狗。到现在这些鸟人连我们十二煞也不放在眼里了。真他妈的。” 宋远凰也略带无奈的说道:“这才方能显示木老大的手段和魄力啊。更何况九幽罗刹和落红灯指示木老大明面上的势力,背后到底有多少能人高手跟着他,还是未知之数。” 陈凌风忽然道:“大哥,我们十一个人里也就你能和姓木的一决高下了。” 宋远凰苦笑一声:“你太抬举你大哥我了。”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 忽然前面狂奔的两只猎犬不再继续追踪,两只狗围着一座江边的茅草屋狂吠起来,绕着圈,想要扑上去,又折回来。 紧跟着两条猎狗的众人纷纷停下身法,成半圆状包围了这一座衰败,破旧的茅草屋。 陈凌风冲天而起,几个起落稳稳的落在屋子的正前方。两手抱胸交叉在身前,懒洋洋的喊了一句:“里面的朋友听好了!你无常爷爷到了!还不速速现身!” 茅草屋后就是一条小河,大片的芦苇将茅草屋也包裹在其中。 过了好一会,没有丝毫动静。 宋远凰忽然越众而出,向着茅草屋走了过去。 陈凌风从他的步伐上看出,他丝毫没有警戒和戒备。 “吱呀”木门打开,宋远凰当先走了进去。 其他人都将自己携带的兵刃抽了出来。 陈凌风也紧随其后,闪进茅草屋。 屋后也有一扇门,打开那扇门,由几块浮木搭建成的一座小小码头浮现在两人眼前。浮木随着河水上下微微起伏,面前的河水如同一条蜿蜒的巨蛇缓缓流动,发出悄悄的水声。 陈凌风道:“怪不得大哥你在出发前就说,也许去了也是白去。大哥你好像在出发前就已经知道这结果了?” 宋远凰苦笑道:“猜测而已,能想到用狗和猴子吸引人的注意力,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将尸首悄无声息的盗走,更何况挑上我们青龙会做对手,这种心思和手段的人怎么可能在这一个小小的事情上面出纰漏。” 陈凌风失望道:“看来我们这趟算是白来了。” 宋远凰道:“也不尽然!” “怎么讲?” “至少我们知道我们的敌人是处在什么样的水平,是心血来潮还是预谋已久。” 宋远凰忽然望着远处河水的源头,用一种奇怪的语气,甚至连陈凌风都清不清楚的声音低语道:“也许你说的不错,老师,青龙会并不是无敌的存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奇迹 宋远凰忽然说了一句奇怪的话:“你相信奇迹吗?” 陈凌风虽然不解,却还是回道:“我宁可相信奇迹是无数的努力结果,只不过在奇迹发生的时刻,你看不到那些努力。” 宋远凰神色忽然变得有些神秘:“你说的不错,但有时候,奇迹就像是神魔的旨意一样,我们谁都无法抗拒。” 陈凌风道:“哦?” 宋远凰道:“查出四月堂的凶手,也许我们也需要这样一个奇迹,却不知这奇迹谁才能给我们!” “走吧,我们回去。”虽然疲惫,宋远凰却忽然充满了莫名的力量。连续三天的策马奔驰的劳累竟像是潮水般倏忽从他身上退去。 陈凌风似乎也精神了不少道:“大哥,你是不是又想到了什么新的法子。” “也没什么,不过是一条线索一条线索排查罢了,把所有不可能的线索都排除掉,剩下的一定就是事情的真相了。” 这个世界上奇迹每天都在发生,有好的奇迹,也有坏的奇迹,一个纯洁美好的女子突然间沦落风尘,一个十恶不赦的恶徒竟然会为了救助一个小孩子而不惜牺牲自己,一个高高在上的江湖豪侠突然间成为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一个一文不名的人竟然连续击败当代武林高手成为江湖最耀眼夺目的新星。这些奇迹无疑每时每刻都在发生,但奇迹即使是上天安排下来必然发生的事情,也会在它发生之前触发无数苛刻的条件后才会发生。 而这其中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你必须相信奇迹会发生,奇迹是个奇怪的存在,它的存在也需要信徒。即使你嘴巴上说多么不相信奇迹,可只要你心里相信奇迹是可能发生的,那奇迹就可能发生,相反,不管你嘴巴上说的多么信誓旦旦,可只要你对奇迹没有信心,奇迹就不会和你有任何关系。这世界上有多少你想都想不到却奇妙道不可思议的事情呢? 宋远凰虽然深感事情棘手,但他毫不气馁,因为他坚信奇迹一定会发生,帮助他解开整个谜团。他选择相信,无论遇到什么难题?那超越众生的存在都会赋予他解决这问题的能力。又有谁能说奇迹不是在错综复杂的因果之后,上天的一道结算的旨意呢? 只是宋远凰绝想不到的是他想要的奇迹现在在哪里! 清晨,田野。 幸三在狂奔。 胸中的心脏如同擂鼓,两肺像破败的风箱,直喘粗气。眼前是无穷无尽,荒芜破败的蒿草,叶子或枯枝在他的脸上不知拉了多少下,泥土顺着汗水混着脸上的血口流下的血迹在他的脸融合交汇,使他的脸看上去有几分滑稽。 但他的眼神却没有一丝一毫滑稽的神情,如果你见到过在老虎爪下一动不动的羚羊,幸三的眼神就和这个差不多了。 两只眼睛没有任何意义的乱转,怕什么东西会出现在自己视线中那种躲闪的飘忽不定。他已经不知道跑了多久,不知道渴,不知道饿,不知道累,不知道疼。一路上跌了多少跤,下一秒他就挣扎着站起来,离自己身后来的地方远一些,更远一些。 忽然,面前一亮,视线陡然开阔,脚下一软,幸三跌了好大的一跤,全身上下一阵冰冷,让他的血液冷了下来。但他并不感到疼。水从四面八方涌入他的嘴巴,鼻孔,耳朵,眼睛,他拼命的挣扎,他感到对身体的控制又重新回到了他的手里。 终于,他的头露出了水面。幸三大口大口的喘气,忽然他又紧紧的捂住了自己的嘴巴,这突如其来的动作让他呛了好几口水,他张皇失措的观察着河岸的动静,只敢露出了鼻子以上的部分。 被他落水惊跑的鸟儿在天空飞来飞去,最后落在不远处的一株大榆树上面,叽叽喳喳的叫个不停。太阳将升未升,河面上倒映着有橘红色朝霞。一丝凉凉的微风穿过蒿草从他头上吹过。 除此之外,再也没有任何动静。 幸三还是一动不动,不知又过了多久,他再三确认了无数遍没有人跟踪他,也没有人在附近搜寻他的踪迹。他才拉扯着河边的蒿草上了岸,一到岸上他就趴在地上开始呕吐,呕吐物弄的他满脸都是,他也不在乎,直到连胆汁都呕了出来,再也没什么可吐,他才把头埋在河岸的泥土里,开始低声的呜咽。有那么一瞬间在泥土的黑暗里他似乎以一种奇怪的角度在天空的某个高处俯视着地上那因为恐惧而痉挛,控制不住颤抖的自己的身体,似乎看到一个看不清面目的黑衣人,悄无声息的来到自己身边,然后雪亮的刀光亮起,一刀就切下了自己的头颅。 但这想象中的黑衣人并没有到来,刀也没有劈下来,他的头也好好的长在自己拿因为瘦弱而显的特别长的脖子上。 恐惧虽然还在,却已开始缓慢消退。一阵难言的心痛让他刚平复一些的身体又还是颤抖了起来。 昨天他还在和他的结拜兄长连一刀在酒馆里喝酒。两个孤儿历尽千辛万苦,才在街头的乞讨,偷窃,辱骂,暴打中长大成人,开始靠自己的力气和能耐每顿吃得起肉,喝的起酒。而这位从小就一直保护自己,讨到东西也总是先让自己吃的兄长,上个月还说自己和一个姑娘情投意合准备找个合适的日子就把她娶过门。他也还记得自己当时听到这位结拜兄长的决定时,开心的哭了起来。 在这个世界上,如果你没有真正的苦过,你就不会了解什么是甜?痛苦的活过的人,在接近幸福的时候,有哪个不是对命运和上苍充满了虔诚的感激? 然后这一切幸福都在青龙会四月堂的茅厕里彻底结束。 幸三还记得二十三那天的月亮弯弯的如同一条小船,但幸三却觉得它像东河街卖绸布的掌柜家的小姑娘那两只会笑的眼睛。 连一刀不知道说了多少好话才给幸三在自己所在的组织里谋了一个职位,但管事的人也没有说好,只说:“看在你为组着效力这么多年的份上,你把人领过来我先验一验,只要不是太差,都给你过。不过之后也要让组织专门负责情报的人将你推荐的这位兄弟好好查一查,到那时候组织说过了,你那兄弟才能来这里干活。” 连一刀当然千恩万谢。 二十三日这天便领着幸三去了一座深宅大院,走过那有几十亩大的校场的时候,连一刀才和幸三说这里是青龙会的分堂。多听少说,有人问话要赶紧回答,不要显出蠢笨的样子。 谁知幸三正要去见管事的当口,忽然有人通知全部人要去校场集合迎接组织来的大人物。 管事的怕幸三没见过大场面,到时出了什么洋相给四月堂丢脸,便让他躲在靠近茅厕边的一座偏僻的厢房里。 幸三本想从窗户缝里好好看看组织里的大人物究竟什么风采,却无奈按他自己的话说,人小福薄这一阵提心吊胆肚子里竟然闹得翻江倒海一般。 幸三来厢房之前早就格外注意到自己旁边几步就是茅厕。这时越来越忍不住,低着头从石栏杆下俯身小心翼翼溜进了茅厕。 他经常听连一刀说这些武林高手如何如何神目如电,双耳如网。他连脱裤子,上茅厕也小心翼翼不敢发出一点声响,唯恐被外面的大人物发现自己。费劲千辛万苦才一声不响的拉完肚子。就在那么一瞬间,忽然听到叫场外几声令人毛骨悚然的惨叫,那惨叫凄厉的不似人发出的,双腿一阵乱斗差点让他掉进茅坑。 茅厕外呼喝连连,兵刃的撞击声,人在拼斗时发出的呼喝声,惨叫声突然中止的声音,怒骂声,奔跑声响成一片。 幸三提起裤子,露出一点头向外望去,只见被灯笼照的如同白昼一样的校场上,几十个人混战成一团。 连一刀手上一把鬼头刀舞的滴水不漏,刀光连城了一片。忽然一个黑衣人鬼魅似的从连一刀左侧闪了几闪竟然到了连一刀的右后方,暗蓝的刀光那么闪了一闪,连一刀的头颅忽然冲天飞起,身子倒落下去之前已经碎成了十几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怎么能走?一 刹那间连校场的火把也被打翻许多,剩余火把火焰被激斗的劲风带的忽明忽暗,飘忽不定。 血腥味即使隔了几十丈远也渐渐的渗透了过来,不时有黑衣人从高墙或大树上跃下加入战团,想要逃跑的人被隐蔽在暗处突然现身出来的黑衣人一一击杀。 这迎接大人物的校场已经成为了人间的修罗场。 忽然一个如同雷霆霹雳的声音大喊道:“你你为什么这么做?” 一个低沉,冷酷却带着奇异热情的声音回到:“嘿,到了阴曹地府,去问阎罗王吧。” 溃败的人群中一个金衣高冠的中年人手抚腹部,满面悲愤,目眦尽裂大吼道:“放开我。”他轻轻一震就讲两旁搀扶他的人给震开。 “罗烈!剑来!” 他身后一个已断了一臂脸色煞白的年轻人用仅剩下的一臂和肩肘将一柄巨大的金色丝绸包裹的粗长物什朝那金衣人顶了过去。 金衣人手臂一招那长物仿似长了眼睛一般直飞他的手掌。 金衣人一拉丝绸包裹上方的绳扣,右手轻轻甩脱丝绸包裹,如同一片疾飞的乌云。一柄金光耀眼的巨大物什,竟是一柄金光闪闪的巨剑。 十几个黑衣人瞬间朝金衣人飞奔围攻而来。 而金衣人身前围绕着他为他断后的人几乎是瞬间就倒了两个。 金衣人望了望四周渐渐聚拢来的黑衣人,自家的兄弟除十多个还在苦斗,其余人已全部阵亡。聚拢过来的黑衣人还向每个倒在地上不能动弹的人在胸口补刀。 甚至那些他们自己同伴的黑衣人也不例外。 倒在地上的人来不及挣扎就已经永远的离开了这个世界。 地上的血汇聚成小河从台阶上蜿蜒流下,黑色蔓延,如同未知的幽魂。 金衣人怒发冲冠,双目迸血,忽然仰天长啸,临近的黑衣人突然骨膜刺痛,被珊瑚海啸般的传音填满,纷纷后撤。 长啸过后,金衣人不怒反笑:“好杂碎,你今天居然屠戮自己的手足,好,你狠,你好狠。” 他面对强敌环伺毫无惧色,反而脸上散发出逼人的光芒,双目如电一般扫视全场,黑衣人又渐渐聚拢过来,他也视若无睹。 “弟兄们,城东的张半仙年初的时候说我今年有血光之灾,我一向不信命,我姓赖的做人做事一向不由天定,没想到今天应验啦。哈哈哈哈!想以我赖有咸堂堂青龙会四分堂堂主在江湖上还能有过不去的坎?没想到啊,弟兄们,今天我竟栽在自己人手里!我认!现在我守住盘龙厅的大门,罗烈你带剩下的弟兄们从密道走。一定要把今天发生的事通知到组织总部。让青龙会从上到下都知道那些个丧尽天良的宵小杂碎,尤其是那些背叛组织的狗杂碎的真正面目。青龙会上下十万帮众会给我赖有咸报仇雪恨,将这些狼心狗肺的杂碎挫骨扬灰!” 说道这最后几个字,金衣人,青龙会四月分堂堂主赖有咸已经银牙咬碎,献血顺着嘴角丝丝流下。 他一直抚着的手从腹部上拿开紧紧顶着自己的胸膛,剧烈的咳嗽,让他张口喷出了一口血雾。而他的腹部上赫然插着一柄匕首。 “记住今天是谁杀了你们,就是变成厉鬼也要找到这帮狗贼。他们的头子就是。” 四月堂帮众只知道要迎接组织里的大人物,还不知这大人物是谁。 就在赖有咸即将说出那个名字的当口,忽然场中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道:“嘿,死到临头还在这摆什么忠帮仁爱的高尚架子!让老子给你个痛快!” 一个手持双爪状奇型兵刃的人如同一抹闪电朝站在大厅口四月堂堂主当头扑下。漫天的爪影要将面前重伤垂死之人撕成碎片。 “嘿嘿嘿嘿,米粒之珠,也放光华?” 赖有咸话落人动,将剑鞘猛击地面,剑身随之弹出。凑着那剑身弹射之力,他反手拔剑,剑刃在剑鞘的吞口冒出一流星的火花,一道匹练似的刀光,如同出闸的恶兽劈入了漫天的爪影之中。 一声惨叫还未成型,忽然又戛然而止,那使双爪的人已经被一刀斩成数段。 没有丝毫变化的一刀,没有任何招式的一刀,没有任何花俏的一刀。但一刀已足够。 黑衣人里有人惊呼道:“是剑气。”“剑气。”是剑气”。 赖有咸的胜利也不是毫无代价,他的脸上,双肩,胸膛,大腿上,被割开的肉翻卷起来,如同一张张择人耳噬的大嘴。 这一切也不过发生在眨一眨眼的瞬间。 他不回头,又大声的吼道:“你们还不快走!快走!走!” 如同一只垂死的猛虎,还散发着最后的威严。 后面的人纷纷扭头去看罗烈,只有他知道密道的入口。 罗烈的血热的滚烫,却什么都没说,豆大的眼泪从他的眼角落下,他知道堂主将其他人托付给他,就是怕他不走,可他怎么能走?怎么能丢下他一个人就这样走掉呢? 他还记得那年冬天雪下得好大好大,雪还没停,孩子们已经从家里走出来,堆雪人,打雪仗,他们穿着厚厚的棉衣,带着父母将他们包的严严实实的帽子,围巾,手里拿着热气腾腾的豆浆,蒸饼。 而他也只能这么看着热闹非凡的玩耍了。 他躺在一个胡同里废弃的柴棚的屋檐下,那柴棚上的茅草顶不知有多久没有人修过。天上的雪就从那棚顶的缝隙纷纷扬扬的落下,落在他的鼻尖,脸庞,头发,雪花又融化顺着他的脖子流进他的身体。 他本来是很讨厌下雪的,雪弄湿他的草鞋,让他整夜整夜睡不到觉,让他的脚和手还有脸上的冻疮和裂口变得肿胀生疼。 但这一刻他反而不讨厌雪了,整个大地一片银白素裹,就像是一场奇妙甜蜜的梦。他起身用身边的雪仔细的洗净了自己的手,脚,和脸,雪不仅不再冻他的手脚,它们反而奇异的热了起来,热的发烫。 他又伸手抓起一把洁白的雪吃了一口,比自己曾经吃过的刚出锅却掉在地上的五颜六色的糖人还要香甜一万倍,比那个好心人给过他那一只天香居的招牌脆皮鸭的鸭腿还要美味一万倍,而且雪是没有人看着的,自己想吃多少就吃多少,没有人会因为他吃雪打掉他的牙齿,打伤他的双腿,也没人因为他吃雪会骂他兔崽子,狗杂种,和饿死鬼。所以他甚至开始喜欢上了雪。 他又吃了许多,许多,可他总也吃不饱。 “新鲜的包子,刚出锅的包子,皮薄馅多,一口下去满嘴流油。新鲜的包子,刚出锅的包子,陈屠户昨晚刚杀得猪,新鲜的五花肉馅包子。”胡同口的王记鲜肉包子出锅了。 因为偷吃,平时被卖肉的王师傅打骂怕了。 如果是平时他一定躲着王师傅,不敢从胡同口过的。 可今天,他身上每个地方都是热的,热的他仿佛要燃烧起来,他感觉不到冷,也感觉不到怕。 他发现自己已经站在包子铺前,面前的包子笼比他还高一头。 他一抬眼就看到了要杀人一样的王师傅和他包子铺帮工的两个伙计的眼。 如果是平时他一定早已经飞一般的溜走。 可今天他不怕,他什么都不怕。 来买包子的人忽然安静了下来,看着他,他也知道他们都在看着他。 可今天他不怕,他什么都不怕。 他一伸手就拿下了一个包子,热气腾腾的包子,忽然他觉得很累,头晕晕的,站都站不住,为什么不坐下呢?他这样对自己说,于是他坐在地上。仿佛坐在天香居的一号雅座一样。 然后他张开了嘴咬了下去,不对,这一定不是肉包子,为什么一点肉的味道都没有?可是他还是不停的张开嘴把包子一口一口的送进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怎么能走?二 下一秒王师傅的两个伙计的拳脚如同雪花一般落在他身上。 可是他突然想笑,因为他们的拳脚一点都不疼,看到他们那滑稽的样子,他就真的笑了起来。可是他还是把包子不停的往嘴里送。 他们的拳脚更密更重了。 忽然他听到一个充满了威严的声音说道:“住手。” 然后,拳脚停了下来。 有那么一会他的耳朵里充满了一种轰鸣。然后他才恢复了听觉。 一双锦缎的金靴停在他的眼前,周围的人的脚上的或多或少的沾满了雪花或泥泞,这双金靴上却没有一丁一点的灰尘或雪花或泥泞。 他仰头看到一个如同天神一般威严又充满了力量,天神一般的一个金衣人正在望着他。眼睛里出奇的没有厌恶,只有一种奇怪的神色。 他听到金衣人在说:“你的包子多少钱一个?” 王师傅讪讪道:“五钱银子一个大爷。” 他看着王师傅那六神无主的脸,似乎看出了王师傅心里的不安。 他笑了。 他又听金衣人说道:“你们刚出笼了多少包子?” 王师傅又赔笑道:“五笼,一百个包子大爷。” 他又看到王师傅的伙计在旁边低声问那金衣人的随从之一一个华服中年人:“宋爷,这位大爷是什么人啊?以前咋从没见过?是不是这位爷就是这就是您说的严舵主严爷啊?” 华服中年人低声哂笑道:“这位爷是严爷的爷,你就别再这添乱了。” 他又听金衣人说道:“宋瑜,给这位王老板五两银子。把剩余的包子全部买下来带走。把这位小兄弟带到我的轿子里带到堂口好好安置。他身体发烫的厉害,定是饿了许久,发烧了不短时间,现在派人把张一龄带到堂口,给这位小兄弟好好医治。” 那华服中年人道:“领命。但您?” 那金衣人又道:“我走回去,不妨事。” 顿了顿金衣人又道:“此事不宜耽搁,我看这小兄弟脉搏虚弱,很可能有” 然后他又听那金衣人问道:“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可愿意跟我回去?” 说道这里,他忽又有些感叹:“我虽算不上什么好人,可也不会欺负你,还会给你饭吃,给你新衣服穿,给你暖和的房子住,你愿意和我走吗?小兄弟。” 他听到自己说:“我愿意大叔,我愿意。” 金衣人又问道:“你有名字吗?小兄弟。” 他听自己说道:“我叫罗烈!” “罗烈,好名字,我叫赖有咸。” “你好,赖叔叔。” “你好,罗烈。” 罗烈坐上马车被带走的时候,还隐隐约约听到赖叔叔说以后有小孩子来吃包子,无论吃多少,全部算在自己账上,他会让宋瑜每个月结一次账。 罗烈在马车里笑了。 温暖的房间,阳光正从雕花的窗棂上射进来,灰尘在阳光下如同翩翩起舞的小精灵,窗外有练武的声音,鸟叫的声音,还有一些稚嫩的和他差不多年纪的小孩子的声音,他听到有人在哈哈大笑,有人说着好话,罗烈似乎都想象的道那说好话的人陪着笑脸的样子。 他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可他的身上不热的发烫,是那种暖暖的热,舒服的热,他从床上一用力却没有坐起来,好软好软的床,就像一个甜蜜的梦一样柔软,让人舍不得起来。 他还是用力坐了起来,他看到这是一间朱红色的房间,里面的陈设简单但洁净,阳光照射的桌面上光亮的如同一面镜子,上面放着一个篮子,篮子用保暖的布单盖着,里面是一份汤,一份粥,还有水果糯米糕,一盘炒肉,他不觉得饿,只觉得有些渴,便将那份汤端了喝掉。竟是从未喝过的鲜美。 他轻轻走出房间,在走廊上扶着柱子悄悄的站着,看着几十个人在一个偌大的校场上练武,比斗,车来车往,不时有马匹奔驰来去。 一个浓眉大眼的小伙子跑了过来告诉他,这里就是青龙会,以后就是你的家。 这里经常会有一些人被堂主带来收留,所以没人特别注意这个瘦弱寡言的小孩子,可大家都对他十分友好。也许这群没有人照顾的孤儿早已习惯了将每个和自己命运相同的人都当做了亲兄弟。 就连赖有咸也没特别注意到罗烈。 三年以后,罗烈十三岁第一次为组织杀人。成功。 在他杀人回来后,他曾去王师傅的包子铺买包子,因为他小时候挨的最多最狠的就是王师傅和他的两个伙计的打。 王师傅和两个伙计都还在,只是他们已经老了,眼睛里不再有年轻人眼里那种狠勇,多的是麻木和平和。 罗烈出现在王记包子铺时,他们看到他的刀和那野兽一般的眼神,感受到他的杀气,他们几乎要尿裤子。 但罗烈只是将第一次杀人所得的一半全部给了王师傅,因为他小时候虽然被打的最多的是王师傅和他的两个伙计,但偷吃的最多的也是王师傅的肉包子。 而当他发现每次他从包子铺门前过,王师傅和两位伙计如果发现他就会赶紧躲进包子铺里时,他就再也没有从包子铺前出现过。 以后四年,罗烈共出任务三十三次。全部成功。 罗烈十八岁在四月堂演武大会上击败二十一位高手,夺得第一。 第一可以提出一个要求,任何要求组织都会满足。 罗烈的要求是,跟在堂主身边。 从十八岁到今年罗烈二十八岁。 罗烈陪赖有咸恶战十七次。 替赖有咸挡下的暗器,刀砍,剑刺数之不尽。 没有人知道罗烈为什么这么拼命。 就连赖有咸也不明白,只是他将越来越多的重担和秘密和罗烈分享。 而罗烈,无一例外,将其完成的无可挑剔。 赖有咸渐渐老去,年轻人的激情也渐渐消退。他奋斗过,努力过,流过的血,流过的泪,流过的汗都比别人多的多。他辉煌过,他享受过,他的人生本已无甚遗憾。 加上得此臂助,虽作为堂主每日要处理各式各样的事物,数之不尽。竟也有颇多闲暇,渐渐的他已几乎不再管理太多帮中事物,他也乐得将一切给罗烈处理。 而罗烈永远都是那么可靠而谦逊。 没有人知道罗烈的武功有多高,也没有人知道罗烈的极限在哪里。 每个人都会被罗烈那奇异的热情和野兽一样的眼睛感染,鼓动。渐渐的,四月堂的堂主虽名为赖有咸,实际一切都已落在罗烈手里。 但罗烈仍然只是罗烈。 在他的眼里堂主只有一个,且永远都是那一个,赖有咸。 因为他知道自己这多出来的生命就是拜这个人所赐。自己的父母只是将自己带到了这个世界,可是赖堂主,带自己在这个残酷的世界上活了下来。并给与自己无数的荣耀和自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怎们能走?三 就是这个男人,今天又要再次将生死的边缘拉回到生的一边。 不过,这次用的不是五两银子,却是他自己的生命。 他怎么能走? 怎么能走? 怎么? 能? 走! 他知道当前的一分一秒都是无比珍贵,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堂主用生命换来! 可是他真的不能走啊! 即使不能再次为堂主报仇! 即使要舍弃其他兄弟的全部性命! 即使今天四月堂从江湖除名,没有一根火种留下! 即使他自己死的没有任何意义! 即使那是违背了那个一直都在仰望的背影的人的意志! 可他知道自己不能走! 绝不可能丢下这个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掉头走开。 黑衣人如疯狗,如饿狼,如厉鬼一波又一波的冲击着那道金色的剑芒,却始终无法突破那个一个腹部插着一柄匕首,披头散发,浑身浴血的天神一般的巨人一个人的防线。 剑芒吞吐并没有丝毫溃败的迹象,没有垂死挣扎的兆头,那是渊渟岳峙,开天辟地的气势。 突然金光隐隐一闪,几声凄厉的惨呼响彻校场,断臂,残肢,头颅爆裂一样飞出去一片。赖有咸一直稳如泰山的身影也晃了几晃,但他用那柄巨大的金剑将自己摇摇欲坠的身体强自撑了起来。仰天长笑,声震夜空:“哈哈哈哈,痛快,痛快啊,哈哈哈哈” 说时迟,那时快,几缕肉眼难辨的青芒闪电般朝赖有咸的胸膛疾掠。 罗烈在看到青芒的瞬间已朝着那青芒急扑而至。他不要他死,那是他唯一的念头。 然而那青芒刚至赖有咸身前三尺,仿似被什么看不到的东西挡了一挡,就那么挡了一挡,已经慢了下来。再向前飞行的时候,散发出嗤嗤的破空声,就如同在砧板上摩擦一样,到了赖有咸身前一尺,他吐气开声:“咄!”金剑疾风一样,旋转,几缕青芒瞬间冲天而起,反射而出。几个黑衣人惨叫声刚起,身体轰然炸裂,一道道绿色的火焰如同嗜血的恶鬼将尸体瞬间化了个精光。 而此时罗烈的身躯才刚刚到赖有咸身前,赖有咸用力的扶助了这位对自己忠心耿耿的下属,两人对视着彼此,忽然都热泪盈眶。 黑衣人竟然也暂时停止攻击,但还是分散自四处将众人的退路完全封死。 罗烈的泪如同断线的珠子:“堂主,一直以来,我还以为是我在保护你,替你挡暗器,挡刀砍,挡剑刺,却没想到一直以来都是你在保护我!堂主!!!堂主!!!” 赖有咸边笑边流泪:“哈哈,你个臭小子,我赖老四纵横江湖二十多年,流过的血比谁都多,却从来没有流过一滴泪!你个好小子,好小子,好小子。” 罗烈知道今夜就是四月堂在江湖上存在的最后一夜,他更知道堂主绝对不会逃走,今夜这里就是他的埋骨之地。他什么都知道,他也知道他是绝对劝不动他逃走的。大厅后的密室一旦进入,后面的千斤巨石就会把所有追击的路封死,可是他知道堂主绝对不会逃跑。他早已经从他那坚定的眼神看出了他的决意,那就是,与四月堂共存亡。 赖有咸微笑的看着他,披头散发更增加他的霸气,身上的血也只是他万丈豪情的装饰品。他忽然听到他说:“罗烈,带我们四月堂剩下的人走,否则我-死-不-瞑-目。”最后这四个字说的罗烈惊心动魄。 罗烈看着他那灼灼闪耀的眼睛,他确信自己看到了想要看到的一切。忽然他明白了,人有时候活着,是一种耻辱,而一个人一无所有的时候,至少他还拥有自己的生命,他还可以用着生命换取死亡,用这死亡去反击这耻辱。用尽最后一滴血,一块肉,他们就没有没有被打败。而奇怪的是,有时候,只有死亡才能有这种勇悍绝伦的力量。死亡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不能骄傲的活着。 终于,罗烈咬着牙吼道:“我答应您!赖叔叔!我答应您!我一定带他们出去!” 赖有咸点点头,将他拉到自己身后,轻轻一推:“去吧。” 罗烈的眼神里再也不是绝望的神情,里面的火焰熊熊燃烧。 忽然,他又听赖有咸用一种奇怪的声音说道:“报仇的事,看天意吧,如果有可能的话,我希望你们能够好好的活下去,远离这个人杀人的江湖,我纵横江湖三十年,杀了不知道多少人,到最后,嘿嘿,真无聊。”说完摆了摆手。 罗烈这次再不迟疑,带领着四月堂剩余的人急速朝大厅内疾退。 就在那时,他忽然听到一个懒洋洋的声音说道:“四哥哎,本来兄弟都准备将四哥死后风光大葬了,连棺材都是京城金字馆一等一的上好楠木。可是,四哥你看来并不领兄弟这一份苦心啊!既然四哥如此英雄,兄弟少不得也要亲自为大哥送别啦。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啊,四哥。” 那人也不等赖有咸搭话,声音停顿的瞬间,校场上剩余的十数只同一时间全数熄灭。 罗烈在逃跑的间隙,扭头从大厅里渗出去的几道火光下,看到一个头戴金色恶鬼面具,一个头戴红色恶鬼面具的两个人从高空急扑而下,面具上的角足足有三尺之长。 罗烈的身后,金色剑芒再次大盛。 幸三就是在那金面人和红面人刚登场扑击那金衣人的时候走的,他用自己最轻的脚步,最柔的动作,从茅厕旁一个狗洞里钻了出去。然后顺着高墙投下的暗影,侨务生意的一点一点的走出去,然后他就突然开始没了命的狂奔。 幸三的喘息慢慢平静了下来,可连一刀那略显瘦削的脸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在他心里,他还从来没想过如果没有了连一刀自己会有什么感觉,可现在他知道了,那种空虚,像是一道裂痕,在他的心脏上蔓延,咔嚓咔嚓,不把他的血和肉带走就绝不罢手。 忽然,他看到了自己身边的小河,河水清澈的能看到何地的蝌蚪,小鱼和石头,那小河仿似一个永远的解脱在像他招手。那几乎唤起在他小的几乎不能有任何记忆能力的幼小时候的一种感觉,在一个温暖柔软的胸脯上面,安全,温暖,自在。 他走到河边,看着水面上自己的倒影。 可他忽然看到他不止自己,连大哥也在他身边还在对着他笑:“连大哥,我跑了,我丢下你一个人跑了,我不配做你的兄弟啊大哥,大哥...” 因为太高兴,他的眼泪和鼻涕一下子全部涌出来了,他终于又看到了自己的连大哥。 这个世界上! 自己! 唯一的! 大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死不重要 “傻小子,你的武功还是大哥教的,连大哥我在他们手里都走不过几招,你去了还不是白白送死!” “可是大哥!”泪水再次像断了线的珠子从幸三脸上滚滚落下。大哥不仅没有骂他,反而来宽慰他。从小到大多少次都是如此。想起连一刀之前对自己的好,幸三痛哭的不能自已。 “不要想着报仇,他们的武功那么高,我只要你这辈子找个活,挣点钱,养活自己,安安稳稳的过下去就行了。我院子里的大桃树下面有我给你的留下的东西。帮我照顾好丽娘。”连大哥还在说话。忽然一只青蛙从河岸跳入水中,连大哥那微笑的脸渐渐模糊,声音也开始不再清晰可闻。 很久以前,连大哥就对自己说过,如果自己哪一天有了不测,大桃树下有他留给他的自己每个月攒下的饷银。 那时他常常当他开玩笑,连大哥那一趟霸气威猛的地趟刀法也总让他在心目中把连大哥当成了江湖中的一流好手。所以从来没想过这件事发生的可能性。 他知道丽娘就是那个东城门口靠卖豆腐为生的杜寡妇的小名,他也知道连大哥早已为她买了一座小院,那院子他还去过,丽娘他也见过几次。如果他猜的不错从连大哥那故作神秘却又喜气洋洋的脸上,他已经知道丽娘很可能已经怀上了连大哥的孩子。 可是现在连大哥已经去了。 再也没有人照顾这可怜的女人。 不,连大哥从小到大照顾自己,现在到了自己反过来照顾他的孩子的时候了。 绝不能让连大哥的孩子受一点苦。 就像连大哥一直以来对自己那样。 幸三在四岁以前的记忆是空白的。 他只记得那天他醒来,天空下着好大的雪,自己就在一个狭长的胡同里醒来,皑皑的白雪几乎已经将他覆盖在大地上。 他发现自己的腿和脚都动不了,只有自己的一只手还有一点知觉。 在听到两个小孩子的声音越走越近的时候,他用尽全身力气终于将胳膊伸了出来小半截。两个孩子吓的吱哇乱叫。然后他脸上的雪被抹掉,一个不仅皮肤黑瘦的发亮,一双玉石一般的眼睛虽然不大,却也亮闪闪黑的黑瘦脸庞落在他的视线里。 还有一个头上长满癞痢的小光头,小小的眼睛像是镶嵌在那脏兮兮圆脸上的两粒花生豆。 原来是两个小乞丐。 那就是自己第一次见到连大哥的情景。 连大哥见自己身上竟然穿金戴银,知道这些东西剥下来放到典当铺里能换不少钱,多少天的吃饭问题都解决了。 连大哥后来对自己说,自己的脑后一大片血迹,如果不是因为天太冷,血液凝固的快,说不定自己早就喝了迷魂汤投胎转世了。 连大哥说,那时他和另外一个小乞丐已经三天没吃饭了,饿的前胸贴后背,当时就准备将自己剥个精光。 剥到一半的时候,自己说了句话,从此让连大哥护了自己整整十五年。他回忆起连大哥学着自己那无辜的眼神和虚弱的语气说了句:“哥哥,我冷。” 连大哥将刚剥下的衣服又给自己穿上,还把他自己的衣服也给了自己。 那癞痢头小乞丐,却不服,趁连大哥不注意,竟然拿了一块碎砖一下敲在连大哥的头上,连大哥顿时血流披面,但他却没有昏倒。 只是一言不发从腰带里摸出一把生锈的小刀,刀柄是两块木头随意的用麻绳绑住,三寸不到的刀锋上锈迹斑斑。 可连大哥一旦拿起了那把刀,受伤的身子刹那间就不再摇晃,起伏的胸膛平付了下来,一双黑色的眼睛流露出残酷的快意,仿佛受伤只是让他觉得更刺激。 他的两臂屈身在前,含胸拔背,身体似要慢慢伏下来。 那癞痢头小乞丐一看连大哥这架势,吓得脸都白了,丢了砖头一转眼跑没影了。 然后连大哥才扭过头对着自己耸肩一笑。 幸三知道自己永远都忘不了那比全天下所有的女人加起来笑的都好看一百万倍的一笑。 然后连大哥挥了挥自己手中那柄锈迹斑斑的小刀:“我叫连一刀。小鬼,既然你叫我大哥,你就赶紧跟大哥说你的名字。” 幸三喃喃道:“我的名字?我,我...我不记得了!” 连大哥眉头紧皱:“哦,这样啊。今天是农历正月初三,既然老天爷冻不死你,你又遇到了你这善良英勇的连大哥救了你一条小命,说明你小子运气不错嘛!不如就叫幸三算了,幸三幸三,每个月的第三天你都特别的幸运,也许平时运气也不错,可是每个月的第三天你都格外的幸运!” 幸三虚弱又开心的点了点头,我有名字了,我叫幸三。 从那之后,幸三跟着连大哥为了活下去吃口饭,不知偷了多少东西,每次被抓到,都是连大哥为自己断后。 甚至有一次,他们偷一个武馆的棉被,连大哥差一点被打死,那时是季秋时节,天气已经相当寒冷。幸三这个每次都是把风的人,突然之间就要成为生活的主力,幸三做的竟然出奇的好,他长相秀气,把脸洗净,头发梳理整齐,颇受一些阔太的喜爱。那段时间,幸三把所有能弄到手的钱都用来给连大哥治伤。 可是连大哥一直都没有恢复意识。 有一天,他又照常在出门讨钱之前跪在破庙的神像前为连一刀祈祷。 “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请求您发发善心让连大哥醒过来吧,他这一辈子还没有过过好日子,我不想让他这么死,如果一定要死一个人的话,请把我带走,让连大哥醒过来吧...”他在那里簌簌叨叨的说着。 忽然,他觉得有些不对,一扭头看到连大哥正在看着自己,玉石一样漆黑的眼眸上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雾气。 连大哥醒了!他欢呼雀跃的跑到他睡的桌子边,紧紧的抱着他,哭的泣不成声:“大哥,你醒了,吓死我了,大哥。我真怕你再也醒不过来了!呜呜” “傻小子,死有什么可怕的,重要的是为了什么而死!更何况你大哥我还没过上一天好日子,怎么能死在这四面漏风,天空当顶的一座破庙里。” 对。 死不重要,重要的是为了什么死!活着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为了什么而活着! 幸三忽然笑了,他忽然低下头趴在河边,咕咚咕咚,灌了一肚子水。 他沿着河岸向上走到裸露的河床,小心翼翼的从河床上面走到对岸。 他回头看一眼来时的路,视野之外某个深宅大院里他的大哥死在了那里。 可就在不远处的小河里,他的大哥再次活生生的出现还告诉自己让自己好好活着。 是不是下一次,他再遇到过不去的坎,他的大哥还会再次出现,告诉他怎么应对? 幸三微微抬头挺胸,虽然现在看不到大哥,可他知道大哥一直都在注视着自己,在任何时候都有可能出现,然后告诉自己不要怕,还有大哥。 幸三迈开大步走了出去,太阳在他身后逐渐消融,田野在他身后开始苍茫,他再也没有回头! 三更刚过,陈凌风刚刚准备睡下,忽然看到窗户外似乎有几不可见的光亮一闪而过。左手一仰已经摘下挂在床边的兵器,右手轻轻一按,人已经从床上凌空飘起直到窗前,一个前纵,人已狸猫般悄无声息来到窗外。 四月堂大厅的尸首被验过后,已经统一入殓埋葬。大厅和校场的血迹明天一早就会被清洗干净。明心堡的人马已经将留守在此地四月堂分舵的人马替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夜谈一 虽然发生了惨案,宋远凰却毫不介意,带领自己的人在四月堂暂住了下来。 漆黑的夜空繁星满天,呼啸的夜风从大地上吹过。 月黑风高。 陈凌风此刻正在走廊的栏杆后,隔着栏杆上雕花的缝隙,他隐约看到那光亮的方向依稀是在二十几丈外的大厅。 沿着雕花的围栏,陈凌风悄无声响的向大厅靠近。 一阵激动和兴奋让他的新砰砰直跳。 眨眼间已到大厅的窗前。 陈凌风从关着的窗子缝隙里向内望去,只见一个瘦削修长的身影正蹲坐在一个宽大的椅子上出神,旁边的桌子上放着一根白蜡烛安静的燃烧。 陈凌风站起身子拍了拍衣襟,走入了大厅:“这么晚了,大哥还没休息呢!搞的我还以为有什么可疑人物。” 宋远凰淡淡笑了笑:“可疑人物能突破这么多的暗桩,你也未必能收拾的下他啊!” 陈凌风扑哧一笑:“那是自然,我是有可能收拾不下,这不还有大哥你殿后嘛。” 宋远凰苦笑的摇了摇头:“也不知道你对我的信心从哪里来的?天天被你吹,我自己都忍不住飘飘然了!” 陈凌风哈哈笑道:“大哥你真能拿小弟开涮!怎么?白天没有看到想要的东西?” 宋远凰道:“都看到了!” 陈凌风眼珠转了转:“大哥看出什么来了?” 宋远凰没有回答却又把问题抛了回来:“说说你的看法吧!” 陈凌风沉思片刻,想要开口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此事疑点太多,我只觉千头万绪,没有一个疑点能想明白。”然后自嘲的说道:“我说了也是白说,还是大哥你说吧。” 昏黄的珠光下,宋远凰的眼神似乎在望着大厅外的某个地方,缓缓道:“长夜漫漫,我们正可以好好梳理一遍。其实此事我想到几种可能性,但又不能妄下结论,此次回去肯定要去总堂回复一个满意的答复,但现在却不知为何我却觉得心神不宁,只隐约预感到有什么事要发生”。顿了顿,他又接着道:“有时候,仿佛抓住了一丝头绪,但仔细想又消失不见了。哎,兴许是老了,脑筋也不像原来那么灵光。”说完竟不再说话。 陈凌风一脸惊讶:“大哥,这可不像你说的话呀!我们青龙会在整个武林那就是执牛耳的帮派,天下莫说任何一个组合,莫说能和我们分庭抗礼,就是敢对组织流露出一丝不满都没有一个。” “更何况,不要说一个帮派,某个组合,就是几十个帮派联合起来,以我们青龙会的实力,任何一个分堂也有绝对的实力将他们尸横遍野,土崩瓦解。可不是我狗眼看人低,华山的四明剑客那在江湖上也是一流的好手,可是对上我们一个分堂的金龙卫就已经血溅五步,人头落地了。有时候我也会想,如果我是青龙会要杀的人,我的结局不外也是一死。” 忽然他脸上流露出恐惧的神色:“如果要我说青龙会实在已经是一个可怕的庞然大物,它的财力有生意源源不断的补充,用掉一万两黄金,有人出十万两黄金要杀人;它的人手由江湖上的三教九流,各门各派的高手来填补,死掉十个,后面有一百个削尖了脑袋,挤破了头要加入进来;每一年的演武大会高手一层又一层的被刷了出来,担任组织的要职;青龙会的恐怖不在某一个人,而在于它的组织和纪律性,不管杀掉什么人都不会动摇它的根基,总会有第二个,第三个来填补上来。” 宋远凰神色微动,却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继续听陈凌风讲下去。 轻轻的微风吹了过来,将蜡烛吹的忽明忽暗。 陈凌风的念头却仿佛进入了一种不在此地的境界:“有时候,我也会想,到底什么人才有能力创建这样的组织,又是为了什么创建这样的组织?它的存在到底有什么意义?以后组织的未来又会去向何方。有时候我在想如果有一天青龙会把整个江湖都握在手里,整个江湖再也听不到一个反对的声音,那我们还有什么存在意义,或者说我们还能做什么?难道接着就是-天-下?” 说道天下两个字,陈凌风的声音忽然低了下来,仿佛在暗夜里也会有什么人会偷听到他们的谈话,而那些人即使是位居江湖巅峰组织的第一梯队高手的青龙十二煞也要畏惧三分。 听到天下两个字,宋远凰的脸色也变了。他终于收回了望向远处的目光,一双看起来温柔多情的眼睛也有了忧色。 几只飞虫飞了进来,嗡嗡的绕着蜡烛的火焰飞舞。忽然有一只直冲向了火焰,一阵刺鼻的烧焦味在空气中弥漫。 过了半晌,宋远凰才开口道:“你知道我为何在深夜来此处查看?” 陈凌风不解的摇了摇头。 宋远凰略带讥诮的说道:“我是为了来印证几件我想到的事,不过,这几件事出乎意料的全都不是我所想的那样!” 宋远凰忽然长身而起,迈步向前指着大厅的墙壁横梁,还有几乎碎裂成碎片的屏风说:“第一件,赖老四的武功。” “也许赖堂主一个月能输十万两银子,也能包养四五个花魁粉头,每天还能喝二三十大碗白酒,可那并不代表他的长鲸真气就变成了泥鳅真气。如果我看的不错的话,最后杀死他的人有两个人。” 陈凌风顺着宋远凰指过去的方向望去,只见墙上一道道纵横的剑痕,粗粗拂过,像情人的手一样温柔不留痕迹,但在剑痕的中间,剑痕的两侧像是凸起的小馒头然后剑痕继续划下,如果不细看竟看不出那剑痕是中断的。 陈凌风问道:”你是说,他在大厅里动手,他的长鲸真气配合他的巨鲸剑竟然达到两丈之远。” 宋远凰道:“不错!而且犹有不止,如果墙上的真气已经到了难以操控的距离,那剑痕绝不会比最专业的雕刻匠还要圆润十足。而且他与这两人动手的地方就在此处。”说完宋远凰就已经站在一个高大的石柱面前。那石柱上血迹斑斑,兵刃碰撞的痕迹几乎削去了一半的石柱。 这里有什么秘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夜谈二 被兵刃削砍落下的石柱碎块,和被内力震为齑粉的石块像一个巨大的打开的纸扇,以宋远凰的脚下为圆心向前扩展出三丈方圆。显然遭受着巨大的压力,赖有咸并没有后撤半步他似在有意的保护着什么东西。 宋远凰忽然道:“上午从组织总堂的资料发来的飞鸽传书里,四月分堂登记在册在堂口的人有六十七人,我们入殓的尸首有六十六具,加上之前消失的老四的尸首,刚好六十七具,会有这么巧吗?全部人都在那一战里被杀死?这个数目未免太巧了。更何况,组织里不可能没有一些闲杂人等处理日常的琐碎。” 陈凌风道:“很有可能,但据飞鸽传书的资料来看,四月堂的主力能有特殊特征的人都躺在这里了。” 宋远凰道:“但尸首里有很多面目血肉模糊,根本看不出原来的样子,画像上也没法核对。” 陈凌风失望的叹了口气,没有说什么。 宋远凰道忽然冷冷道:“这件事虽然颇多疑点,但也许最好的办法不是一一破解这疑点,而是找到这些杀人的凶手,只要找到这些人自然就知道了一切的答案。” 青龙会在江湖上各个堂口皆有内线,在各个交通要道,茶馆酒楼也布满了安装和眼线。 陈凌风道:“俞千有没有说他们飞鹰组什么时候会有消息?” 宋远凰道:“不要着急,该有消息的时候,消息自然就来了。” 陈凌风点点头:“大哥,你觉得这次我们的敌人是些什么人?我想破脑袋也想不到有什么人能有实力和我们青龙会一较高下。” 宋远凰叹息道:“你太小瞧这天下的武林人了。青龙会是明面上弹压天下,暗地里的大野龙蛇不知凡几。就拿帮派来说,蜀中唐门虽然式微,但听说他们最近已和江南霹雳堂暗地里组成了联盟;关东的万马堂和高丽,东瀛的被称为忍者组织的伊贺派也以航运交易为依托,组成了同盟;西域的密宗听说这几年出了几个惊才绝艳的江湖人物,本来这帮出家人早该看破世事,常伴青灯古佛的,但奈何这几人同气连枝且欲借助武力在中原大兴佛法,座下号称八百天龙,三千罗汉,虽有些不实,但势雄力壮,绝不可小视,况且他们还与西域的杀手组织“夕夜”有千丝万缕的关联;而其中对青龙会威胁最大的应该就是屠龙会了。不说别的,单这名字就是赤裸裸的挑衅。” 说道这里他又露出了苦笑:“说句让人败兴的话,我们连除了知道屠龙会这个名字我们对它可说一无所知。但有一点确是确定无疑,那就是它是真实存在的,而且就在我们青龙会的势力范围内。” 陈凌风脸色变了变:“不可能吧,大哥,我们青龙会居然还有这么多敌手,只希望老龙头能早日康复,好带我们把这些格老子的组织全部踏平。他奶奶的!大哥,为什么查不出屠龙会的消息。” 宋远凰忧虑的道:“一共派出了四波人,但是四波去打探消息的人一出了青龙会暗桩的眼线就凭空消失,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陈凌风握紧了拳头道:“后来呢?后来没有继续调查?难道他们的死就白死了?” 宋远凰神色变得奇怪了起来,似乎不知道该不该说,最后还是决定说出来:“龙头和木雨尘都强烈要求暂停调查此事。” 陈凌风显然已被调动起了兴趣:“哦?竟有这样的事!” 宋远凰接着道:“我们十二分堂一向各自为政,只要不牵涉到帮派总体的利益的重大事件,一般小事都是分堂内部处理,事实上以青龙会近些年的声势,可以说能传到分堂堂主这一层的事都屈指可数。我们十二个不光统领各自的堂口,也要在分堂堂口总部的所在地驻扎,随时处理自己所在地区的各种事物。我的二月堂只是恰巧要为组织收集情报,所以接触的情报比你多一些。” “当时,我们正在和山东河北河南三省的的长安镖局联盟开战,卓天虹,百里不悔,钟长歌,这些人的身手放在青龙会里也是我们这一级别的任务,当时对方人强马壮,声威赫赫,而屠龙会只是不知从哪个人口里传了出来,捕风捉影的事当然比不上迫在眉睫的战端来的急迫,所以当时也就停了下来。白白折了六名金龙卫,还有刚在组织里崭露头角的“二月春风”组合。”说到这里,宋远凰脸上禁不住流露出惋惜的神色。 陈凌风恍然大悟:“原来是在那时候的事!那一次我们十二分堂里九哥堂主都集合到总部去了,木雨尘和老五老六硬是在决战之前在道上截住了从江南来的乌衣帮的高手,漠北来的“九天王”,如果让他们也加入长安镖局的大联盟,真不知道最后会发生什么!卓天虹,百里不悔,钟长歌这几个老小子还真有点本事,老五,老六每个人都搭上了几个零件,在床上躺了几个月。可惜我那时负责狙击的那条路上来的都是些臭鱼烂虾,没什么意思。那之后呢?大哥?没有再继续调查屠龙会?” “之后,之后,哎!”宋远凰脸上露出奇怪的神色。 “之后,龙头密令我不得声张,此事到最后也不了了之。” 陈凌风皱紧了眉头:“我不明白,大哥难道你就这样放下不管了?” 宋远凰忽然轻笑了起来:“在你面前,我什么秘密都别想有!” 陈凌风嘿嘿的笑道:“那也是大哥你看的起小弟我,不然我算得上哪根葱,是吧,哈哈,哈哈。” 宋远凰无奈的摇了摇头,眼神里却满是笑意:“你说呢?以我的性子,我自然是不会违背龙头的意思,可我当然不能放着这件事不管不问。负责情报的人怎么可能忍受有自己不知道的情报。” 陈凌风道:“所以,你找了组织以外的人?” 宋远凰点了点头:“没错,这样就既没有违背龙头的意思,还能把这件事继续挖下去!” “江湖上势力最大的杀手组织,我们青龙会当仁不让,虽然我们号称一切只是为了生意,但很多时候生意就是杀人。但如果说到最疯的杀人组织,我们青龙会却排不上号。” 陈凌风道:“我们组织讲究的是效率。一天完成一个任务,和一个月完成一个任务那收入可是差大了。” 宋远凰道:“自是如此。但江湖上有些人,却是天生的屠夫,他们可以不吃饭,不睡觉,不赌钱,不喝酒,不找女人,但就是不能不杀人。” “而且他们杀人没有任何目的,杀人对于他们来说就像喝水,吃饭,呼吸一样自然。他们不仅要杀,会杀,爱杀,对于杀人还有相当多的讲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夜谈三 “名动江湖的铁山甲,一身十三太保横联功夫,刀枪不入,纵横江湖十多年,从无败绩,他无法击败的敌手也没法杀死他,所以他能不败。就这样一个铁人无意间招惹了这帮屠夫。道最后他被杀了整整三天才断气,听说他死的时候,已经没有人能看出这个人曾经是一个人。但这些人还算不剩青龙会的对手。 横跨十三省的杀手组织,血衣和我们青龙会起了冲突,龙头发出龙息令,青龙会十二分堂,一百八十分舵全力出动,一夜,踏平‘血衣’六十八座堂口,将他们从江湖上彻底除名,血衣的老大带领他的近卫高手逃到漠北,最后还不是被老五老六他们千里追杀,砍了脑袋。” “这些人虽然实力不俗,但和我们青龙会不再同一级别。这些杀手有来自名门正派的弃徒,更有来自蛮荒部落的野人,他们的武功也不见得多么可怕,可在杀人的道路上鲜有人能像他们一样走的这样深远。杀人被他们已经开发成一门艺术。而在这其中最负盛名的就是“相思”!” 陈凌风道:“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大哥你说的可是这个‘相思’?” 宋远凰道:“正是这个组合。据说创立这个组合的人是个为情所困的世家女子,被一位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某个大剑客始乱终弃,哪知此女子竟与其家族彻底决裂,远走江湖,更在江湖上遍寻名师。此女虽二十岁才开始学武,也不知她天纵奇才,还是心如磐石之故,竟然在学剑一途一日千里,在学剑十余年后竟然手刃抛弃她的那人。” 陈凌风感叹道:“此女的意志与气魄,即使相比堂堂男儿又差的了多少?”说时眼中竟不自觉流露出敬佩之情。 宋远凰道:“情之一字,刻骨铭心,她虽手刃其人,奈何心中仍对其念念不忘,竟将其头颅使用密宗的一种秘术保存了下来,不腐不坏。整日对其诉说思念,心事,烦恼,其情戚戚,其爱切切。” 听到这里陈凌风的脸色也变了。 宋远凰眼望着远处接着道:“后来,两年之后,江湖上就突然出现了一个杀手组织,组织里大多为女性,武功专走阴柔,狠厉一路,不止武功,身体,美色,才艺,情感无一不是他们的杀人手段,而且他们只接杀人的生意。” 说到这里他忽然会转过头望了望陈凌风:“我们青龙会还和他们爆发过冲突,冲突不到一个月,青龙会的金龙卫级别时尚的高手就死了二十三个。” 陈凌风脸色大变:“一群女流之辈竟有这样的手段?” 宋远凰笑道:“如果你能了解这世界上最强大的武器,你就知道这并不是侥幸,也不是不可能?即使她们的对手是处在武林之巅的青龙会。” 陈凌风沉思道:“大哥你说的武器莫非是...人?” 宋远凰道:“可以这么说,不过确切的说,是人的情感,在人的情感面前是没有任何事是不能做到的!而很多时候,许多大事的成就或者转折,都伴随着这种激烈的情感,也许是冲动,也许是愤怒,也许是慈悲。而这其中最可怕,也最让人难以控制的恐怕就是男女之爱。” “所以当你那场冲突,龙头才会力压十二煞,以没有任何赔偿的条件和“相思”握手言和。当然,龙头私下应该和“相思”的首领有不浅的关系,所以当年才会顶住各方面压力和他们尽释前嫌。” 陈凌风嘿声道:“说到底,上头的命令倒比我们这些马前卒的命之前重要的多了。” 宋远凰淡淡道:“这个道理你早就应该知道了吧,不过握手言和应该也不止是龙头自己的意思,很可能和组织背后的势力有关。” 陈凌风脸色变了:“组织背后难道还有什么人?我一直以为龙头就是江湖上最有权势的人!” 宋远凰道:“你想也没错,只不过,嘿嘿,青龙会只是一座冰上浮在海面上的部分,龙头也只是这明面上的头号人物,但这冰上下究竟有多少势力,牵涉到什么人,我也不是特别清楚,所以这次发生在四月堂的事,绝没有表面上这么简单!” 陈凌风忽然握紧了拳头,双手的筋骨爆发出噼啪的爆响。 宋远凰忽然笑了:“你也不用介意,其实说起来,你还要感谢“相思”替你除掉了你七月分堂的前堂主呢!” 陈凌风脸色这次大变:“‘神鬼一刀’洛长青竟然是他们杀的?演武大会上,不是说老洛堂主在闽南感染了瘴气,最后不治身亡的吗?” 宋远凰无奈的摇了摇头:“组织宣布的事,你听听就好,以后什么事都要用自己的眼睛用心去观察,用自己的双耳认真去打探,用自己的头脑反复去思考!即使是自己亲眼看到的事,也要先停下来想一想为什么会发生那样的事。很多事看起来很复杂,其实想一想如果那件事发生了,会对谁最有利,就不难发现些什么!” “洛堂主的死也这样白白过去了?” 宋远凰神色忽然变得很奇怪:“没有!只不过杀他的人在杀他之前,自己已经服下了无药可救的毒酒!不过让我奇怪的事,洛堂主的师叔乃江湖上使毒的大行家,千毒神君,而他当时服下的毒酒中掺杂的并非无色无味之毒。” “会不会是‘相思’设下的陷阱,之后调换了洛堂主饮酒。” “不会,当时,组织里医术最好的‘回天’一共去了四人,此事并无疑点。” 陈凌风不解道:“难道说,洛堂主已经发现了是毒酒,可还是喝了下去?” 宋远凰叹息道:“我当时虽然最不愿相信这结论,但除此之外,并无其他合理解释。一个以杀人为生的人,虽然他具有一般人无法想象的杀人能力,可长年累月的杀戮,也让他的生命渐渐变得麻木。这时候,一个温柔款款,善解人意的美丽女子,突然出现,让这个人本来已麻木的生命重新变得鲜活。可很快他发现那女子要杀他,可哪知道,天意弄人,女子本来是来杀他的,却最终爱上了他。虽然她不想让他死,可组织的意志无法违背,于是她用了最拙劣的毒药炮制了毒酒,然后自己先喝下无药可救的毒酒,然后才能接着演下去拿最后的一幕戏,很快这个人发现了那毒酒,可他同时发现了女子已经饮下毒酒,即将香消玉殒,于是,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什么翻云覆雨,权倾天下,都不如红颜一笑,倾国倾城,生不能同眠,死与汝共枕。端起那杯毒酒,请你慢慢走,我马上就来!” 陈凌风听完后背已被冷汗浸透,本来随意摆放的手现在竟已紧紧的握紧了自己的兵刃,握紧的骨节白的发青。 “果然,又是女人!如果...真相就是这样的话,洛堂主自己死的心甘情愿,倒也无话可说.但我心里总觉得此事有太多怪异,况且,一旦想到他们杀人的不择手段,如果这也是他们的一种手段,如果这一切都是安排好的,甚至那女人本来就一决心为这件刺杀任务牺牲,如果她并不爱洛大哥,如果这一切都是一个心思极其缜密的人早已安排好的!” 宋远凰本来一直都很淡定,听到这里,忽然他的眼神变得很奇怪,脸上的肌肉也已绷紧,脸色已发白。 “听你这么说的话,如果真的有人操纵这件事,这江湖上还真有人能办到,而这人现在就是‘相思’的右护法。” 两人静静的不出声,半晌,陈凌风沮丧道:“事情已经过去这么久,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也只有策划的人自己知道了,不过如果真的是那人策划的话,这人真的相当可怕。” 接着又喃喃道:“也许,有一天,遇到他的话,我倒要好好看看这个人到底什么三头六臂的厉害人物!怪不得龙头力排众议就这么算了。” 忽然他又露出讥诮的表情:“你说,人这种生物,有时候为了几个钱,连命都不要,可有时候为了爱人之情,兄弟之义,却又把钱和命都不放在眼里,你说人到底算什么样的东西?” 宋远凰道:“也许,龙头早就知道了情感这种武器的可怕,而这就是龙头能成为龙头的原因。所以龙头是龙头,只有一个人,十二煞是十二煞,却有十二个人,而人太多的时候,总是会很挤的!” 陈凌风忽然碰碰宋远凰的胳膊,促狭道:“大哥,你不会嫌小弟我站在你身边太挤吧?” 宋远凰无奈的摇了摇头:“即使觉得挤,被挤走的也是我吧!” 陈凌风哈哈大笑,声振屋瓦。 窗外的月头昏暗,刚过五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神秘组织 黑暗的巨大空间,潮湿的空气夹杂着腐烂的恶臭味在空中漂浮游荡,像没有方向的幽灵。 星星点点的灯火一路蜿蜒向上,像是河面上倒映着的灯火组成的高塔。 这是一座中空的山腹,但人工雕筑的痕迹繁多,仔细望去,四周的山壁上被开凿出一条一人高的石路,石路从山腹底部弯曲延伸向上,螺旋一般的阶梯四通八达,将山腹连接在一起。 一座钢铁齿轮扭曲纠缠组成的机关铁塔像一座外部山体的缩小版,在山腹内矗立高耸。一条条锁链从铁塔内伸出,连接到开在山体石路上的房间内,每个房间的大门,不是厚大两尺的青石板,就是厚达一尺的钢板,全都深深的嵌入山体内的凹槽内。 从山腹底部向上望去,铁塔就像一个巨大的蜘蛛,而连接其上的铁链则像是蜘蛛伸出的网。每当偶尔有机关搅动的声音,锁链被拉紧发出的哗啦在山腹内回响,一个与之相连的山洞的大门在轰隆隆声中被打开,昏黄,暗绿,淡青,血红的灯光在大门打开的间隙照亮面前的钢铁森林一样的机关塔。 塔顶的上方是三个巨大的铁质扶手转椅,随着铁塔的旋转上升,下降,转椅也在不停的做着反向运动。 在石路两旁连绵不断火把的照射下,三个铁质转椅上面坐着三个隐约似人形的生物,看不清具体的面目,只能看到强壮的似乎要爆裂的身体在黑暗的火光中吸尽了周围的光明,任何投射到他们身上的光线,只是成为他们漆黑剪影的陪衬。每次接收到铁链传来的震动,它们就用手操纵面前的铁杆,或隔空发力转动机关。铁塔发出刺耳的吱吱哇哇的声音,无数的齿轮在咬合,旋转。 又是一阵轰隆隆的巨响,伴随着千斤巨石的上升,一道昏黄的光缓缓的透了出来,两个黑衣人幽灵般漂浮着进入一块巨石门板后。 这块石门足足有两丈高,巨石之后的空间更是宽广的无法想象,竟有七八丈之高,方圆几十丈的大厅中,四周的墙壁上上上下下错落有致的放着一些巨大的座椅和长方形物体。在忽明忽暗的火把照耀下,只有这些座椅和长方形物体投下的巨大黑影,却看不出其中的物什。 两个黑衣人停在大厅前的一小片空地上,一个小小的石台在两人面前散发出几不可见的微弱荧光。 一个如同石头摩擦剑刃的沙哑声音用几乎不是人声的声音说道:“听说青龙十二煞的其中两人已到了赣州?” 另一个圆润婉转的像百灵鸟的鸣叫的声音缓缓道:“他们已经到了三天,现在还在调查中。青鬼大人,无常鬼大人这次派我来就是为了让我带回罗刹让这两个人永远的留在赣州!” 沙哑的声音道:“无常他们一向不是眼高于顶,说什么无常双鬼,天下无敌,最后还不是要老夫出手帮他们!嘿嘿嘿嘿” 玩转声音道:“无常大人他们现在还不便于暴露身份,况且宗主大人也禁止我们直接向青龙十二煞出手,所以这次行动无常大人只是观战,并不会参战!” 沙哑的声音隐带怒气:“好一个观战,只怕是捡现成便宜的毛病这几天又犯了吧!嘿嘿,如果没有人打头阵,你的无常大人是不是连人都不会杀了?” 婉转的声音没有回答,空气里一片腐烂腥臭之气。 沙哑的声音忽然道:“去赣州的是青龙会的哪两个人?” 婉转的声音回道:“是二月分堂的宋远凰,和七月分堂的陈凌风。” 沙哑的声音忽然笑了,半晌才用讥诮的声音说道:“这两个煞星,你的无常大人也真的事擅长做白日梦啊,宋远凰在哪,他手下的‘烟雨江南’就如影随形?我搞不懂的是,你的无常大人是以为自己凭着什么能干掉这两个人。” 婉转的声音没有回答。 又过了半晌,沙哑的声音才道:“年级大了,自己一个人在这里也闷的慌,其他人我也不怎么爱理,和你唠叨几句,你可别嫌麻烦!” 婉转的声音回道:“大人您多虑了,我正要多向您学习才是!” 沙哑声音的人似乎相当满意他的态度,愉快的说道:“我也不让你为难,只是千万别报什么希望,如果是十二煞的其他人,无常他们两个说不定真能干掉他们。但这两个人的话,那就算了,千万不要冒险。虽然你的顶头上司是两头只会杀人的猪,可要找这样的两头猪也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呢!” 说罢,伸出一根惨白,修长的食指,开始对着面前的石台点个不停。 婉转的声音道:“大人似乎对这两人相当推重!” 沙哑声音的黑衣人暂停了敲击石台:“推重,推重的很。”,说罢轻轻一抖袍袖,竟露出一个钢铁制作的手臂,那手臂上下左右弯折旋转竟比真人手臂不知灵活多少。 “我这手臂,当年和宋远凰交手,他只用了一剑就砍断了我这只手臂。而和我同去的三十多位高手,我们本来是想直捣青龙会总堂的,哪知道,半路遇到他和陈凌风两人,竟将我们三十多人截下杀光。姓宋的剑实在太快,江湖上的什么闪电剑,快剑在他面前就像三岁小孩一般,姓陈的简直就像是一条疯狗,如果你和他交手,你永远不会知道这世上还有那样的疯狂武功,那样狠厉的杀人方式。只是这样的也还好说,可宋远凰这厮极少出手,他遇事都是用他的脑子来解决的,一个人有着这样的武功,却偏偏从来不用,这样的人才真可怕!” 婉转声音的人牢牢记住了这沙哑声音人的话,他当然知道无常大人的恐怖实力,在他看来那对于他来说,几乎已经是一生梦想的重点,或是永远难以跨越的天堑,可在自己面前这老人眼里,自己惊为天人的无常大人竟是靠着投机取巧才获得当前的名声。他当然知道眼前这老人为何能这样说无常大人,因为这老人并不怕他们。不止他的组织,也不止江湖中如日中天的青龙会,整个江湖都遵循着这样一个简单而又残酷的真理,力量代表一切。这婉转声音的人忽然发觉自己要走的路比自己想象中要长的多的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九幽罗刹一 轰隆隆的机关声响彻山洞,整座山体开始轻微的晃动,碎石和灰尘从从山洞顶端簌簌落下。 婉转声音的人忽然心脏一阵狂跳,一股惊涛怒海一般的杀气在大厅里倏然出现,那杀气从高处直扑而下,无孔不入,如同择人而噬的幽魂在纠缠着他的每一个毛孔,探察着他周身的一切。 他望向杀气的来源,那一片在昏黄火把的映照下只有阴暗交错的铁质座椅和石头棺材的山壁上,竟赫然亮起了星星点点的红光。 声音沙哑的老人继续在两人面前的石台上用力的敲击,手掌上凝聚的有形气劲拍入石板上的插槽和凹孔中,一阵阵刺耳的声音过后,沿着黑暗里错杂交杂的铁链向那片亮起红光之地呼啸而去。 声音婉转的人低头看那石台,不过瞬间,再抬头已发现那些红光和原来的位置已经不同。 一具具只有人形轮廓,却看不到具体样貌的躯体已经从山壁上的铁质座椅上站立而起。 一阵阵寒意夹杂着死尸的腐臭味,腐锈的钢铁味,和一种刺鼻的药味,从四周汹涌弥漫过来。 声音沙哑的人发出了几声得意的干笑声,不过他的笑声只让声音婉转的人心中不适更加强烈:“嘎嘎,虽然老夫我不喜欢你的无常大人,可这一批的罗刹也需要一个很好的对手好好给他们活动活动筋骨,说实话,我到现在还不知道他们的实际威力呢!嘎嘎!上一批的罗刹没有达到宗主的要求,早已沦落为组织里的普通杂役了,这一批嘛,还真期待看到它们的表现呢,嘎嘎。” 接着他用一种奇怪的语调说了几句奇怪的话,那几具人形生物就忽然间消失在两人的视线里,眼前一黑,就已经到了眼前,除了其中一个如果还能称为是人的人在落地时和地上的山石相撞发出了极其轻微的“叮”的一声,剩下的人没有任何一丁一点一丝一毫声息。 声音婉转的人盯着他们看去,却发现火把上的光芒似乎照不到他们身上,光线到了他们的头部,身上,仿佛进入了虚空,不再发光,令他感到疑惑的是,明明站在火把下,可他却看不清他们的面目,连一个都看不清。自己能看到的只是一群高达九尺的巨型人的轮廓,有什么人会有九尺之高?而且竟有如此之多!他发现眼前这些巨型的人形生物,身体的构造也与人大不相同,从火把投下的剪影看,有的长了毛绒绒的头,有的装着和人一样高,和腰一样粗壮的巨型机械臂,有的居然长者一对两尺长的角。他还注意到有一个装的机械右腿,那腿在火光的映照下散发出幽幽的红光,即使在静止的站立,结构纷繁复杂的齿轮和链条在那条腿上也还在悄无声息的运动。 恐惧害怕,和一种对神秘力量的好奇在他身上相互交战,此刻他感觉到自己不是在一座山洞中,感觉不到自己面前的九个人形生物。在感觉中,对面不是九个,而是一个,一个来自远古洪荒的太古恶兽,瞪着猩红的大眼,张着能吞噬天地的巨口,嘴里的涎水都已经淋了自己一身,正迫不及待的搜寻自己散发出的恐惧的味道,随时准备将自己连皮带肉的吞下。 他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那一双双猩红,冷漠,无神,没有一丝一毫表情的眼睛,任凭那毁天灭地的杀意对自己横冲直撞的嗅探和冲击,心里默默数着:“一,二,三,四...九,一共九个。” 那九哥个人形生物的眼睛竟一眨不眨,似乎是发光的石头。 声音沙哑的人怪声笑道:“嘎嘎!宗主有令,‘九幽罗刹’之位不得空置,这一批一旦离开这里,我也没法知道他们的前途如何啦!你这前脚走,后脚,我就得把这些空置的罗刹冢补上空位。这一补,这九个小子可不就成了无家可归的孤魂野鬼啦!” 说罢竟呜呜的哭了起来。 婉转声音的人道:“青鬼大人,罗刹出动,至今从无败绩,大人何必担心,不需数日,无论赣州之事后续如何,小人一定将众罗刹大人全数带回!” 忽听一个几乎含混不清的声音说道:“带回,带回,全数带回!”那声音听在耳里,让人说不出的烦闷欲呕,似乎一个被埋在地下数十年的人突然隔着厚厚的泥土说话。听完这声音,再听青鬼大人那石头摩擦刀锋一般的声音,简直是人间天籁。 婉转声音的人还未有所反应,忽然面前已经多了一个身高九尺的人形生物和他面对面对看,本应是脑袋的地方,赫然竟是一个木头雕刻的女子的脸,一半的躯体黑漆漆不反射一丝光亮,剩下的一半散发着金属特有的蓝光,说不出的怪异,恐怖。 心差一点从嗓子里跳了出来,可不知是因为恐惧,还是不甘示弱,黑衣人竟没有后退半步,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 本以为是那人带了一张面具,可借着微弱的火光看到那木头的头已经倾斜,一只铁链从木质头底部穿过,将他和下面那具健壮的简直要爆裂开来的身体缝合在一起。 有那么一个瞬间,声音婉转的黑衣人几乎以为那个木脸人会在一刹那把自己撕成几块。 但那双血红的眼睛只是在他眼前一寸不到的地方冰冷的凝视着他,没有后续的动作。 只听到青鬼惊呼一声,声音中竟是掩饰不住的惊讶和恐惧:“摄魂咒竟然不能完全压制住他。”说罢他口中念出许多纷繁复杂的密语,从袖口拿出一黑色的圆球状物体放入那人形生物脖子交接处的一个缺口。 接着继续念复杂的密语。 那人形生物,颤抖了片刻便站起弓着的腰身,缓步走向几丈外自己的另外八个同伴,姿态竟是出奇的优雅,优美。之后便再无声息。 婉转声音的人背后已被冷汗浸透,擦了擦脸上长流的汗水,只觉得周围一切都灰茫茫,轻浮的有些不真实。 那沙哑声音的人尴尬的笑道:“失误,失误,没想到这具罗刹竟然还没有完全丧失意识,嘿嘿,嘿嘿!” 那婉转声音的人没有回答,只是好奇的问道:“大人,这些人是还活着还是已经死了?” 沙哑声音的人似乎还为刚刚的事抱歉,顺口也就回答了出来:“这本是本宗极大的秘密,不过只当老哥给小老弟你赔个礼啦。说来也简单,你说什么是活着,什么是死?如果你会吃饭睡觉找女人,每天被喜怒哀乐支配这算活着,那这些人就已经死了!如果你说不能呼吸不能动弹就算死,那这些人还活着!” “刚刚,我觉得好冷,那人身上的温度好低!” “嘿嘿,如果不把这些怪物放在冰棺和冰冢里,那他们早就发臭烂掉了!” “可是,您刚刚不是还说?” “我说过什么?小老弟,我可不记得我说了什么!” 那婉转声音的人无奈的摇了摇头,但又忍不住赞叹道:“真是鬼斧神工,神鬼莫测,简直就像是神话世界里才有的东西!” 那沙哑声音的人哂笑道:“这算的了什么,我们宗主惊才绝艳,所学所知可谓旷古烁今,学究天人,以后有的是你惊讶感叹的时候。不过你还是尽早带着这批怪物上路吧,我也好早点休息,明天可有一大堆事情等着我呢!” 声音婉转的人道:“谨遵大人指示,小人现在就启程前往赣州和无常大人汇合。多谢大人相助。” 接着他又道:“小人定会将九位罗刹大人带回,尸体也好,原封不动也好,一定带回他们给大人您好做进一步的研究。” 那声音沙哑人道:“嘿嘿,好说好说,带回不带回有什么要紧,老夫下一批的罗刹早已在箭在弦上,只盼这堆腐肉早点腾出位置来呢!每天在他们身上切来割去,弄的老夫一身腥臭,这等秽物,留之何用?嘎嘎“ 声音婉转的人心中一惊,想到刚刚这人还在为这九人痛哭流涕,眨眼间就已经弃之如敝屣,面上也不露神色,只道:”小人明白!“说完看了一眼漆黑的山壁上参差错落的暗影下已经空出的九只巨大的铁质座椅,和那些尚未开启的巨大石棺,不知道其中放置的是什么凶神恶煞。这是第一次他在青龙会之外,感受到让人无法逾越的力量和恐怖。 只听那声音沙哑的老人道:”无常既然派你来,想是你对控制‘九幽罗刹’的口诀和密语已经相当熟悉了!既然这样我就不留你了!” 说完大喝一声:“开!”。一道有形的劲气凝聚成有形的手指状破空飞出点在石门旁的一块凸石上面。大门轰隆隆的开启。 那声音婉转的人微一躬身,和那黑衣老人告别,嘴里念出一串听不清的密语。瞬间他觉得身上的压力一轻,那无形的杀气虽还是排山倒海的在周围肆意奔腾,但却不再在他身上嗅探。 大门还未完全开启,他已疾电一般射出,身后九道无俦杀气或上或下如同隐匿在暗处的幽魂,如同跗骨之蛆一般紧随着他。 用肉眼分辨不出的速度,那九具人形生物在灯火飘忽的阴影里像一道道虚幻的黑气一般快速的移动着。 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兴奋在他心里扭动,旋转。 山腹的外面是一个参天巨树合围的山谷,两匹日行千里,夜行八百的神驹早已备好。 无星无月的夜晚只有不知何处绿油油的萤火忽然烧了起来,照亮眼前不远处一小片地方。 他翻身上马,策马狂奔,夜风如同鞭子一样抽打在他的脸上。 可他却兴奋激动的想要狂嚎,身前身后,道路两旁的密林里,九道冰冷的杀意随着他奔驰的速度同步飞腾并进。 那感觉让他觉得自己仿佛刚从地狱归来。 而此刻自己正带着来自地狱的恐怖。 神挡杀神。 佛挡杀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生旦净末丑 五更刚过,杂耍班子里就开始收拾东西。这里是明月客栈的后院,被杂耍班子整个包了下来。虽然刻意的放轻了手脚,表演用的兵器,头上的珠饰,变魔术用的道具搬运这些东西的时候,还是发出了叮叮当当的磕碰声。 青青不知道自己是被这些虽然并不刺耳却还是让她觉得心烦意乱的声响吵醒,还是从那个噩梦里惊醒过来。窗外还是漆黑一片,青青没有出去帮其他人一起收拾东西。 昨晚临睡前,杂耍班子的老板乐永祥就已经吩咐下来今早五更开始收拾。隔壁王庄镇去一年一度的庙会在明天举行,方圆十里八乡的村民都会赶早去凑这一年一次的热闹,杂耍班子随着早起赶庙会的人一起出发前往王庄镇。 青青在黑暗中坐了一会,扑通扑通的心跳才缓了下来,可心中那股不安却让他恨不得立刻拔腿离开这里,离开杂耍班子,也许是刚才的噩梦太可怕了,青青这样安慰自己,可自己刚刚到底做的是什么梦,她一丁点都记不起来。 她摸到桌子上的茶水壶,隔夜的茶水还留着些许余热,她倒满一大杯,一口气喝下才觉得好了许多。开始收拾自己的私人物品。 不过盏茶时间,大件的物品已装上马车,女人们都坐上了马车。 青青正在找有空位的马车,忽然看到一个人朝她招了招手,她只好走过去,原来是杂耍班子的台柱之一,“白面小生”连玉城。连玉城将一个温热的烧饼塞进青青手里微笑道:“青青妹子,你脸色看起来不大好,快到车上去吧!” 周围几张车里的女子都透过车窗向外看,有的脸上还隐现怒容,有的却现出伤心的神色,青青脸一红,轻声回道:“谢谢玉城哥!” 转身上到车上,才发现几个杂耍班子里的女子都扭过头脸上现出一种厌恶的神色。青青心头一紧,在车门口站了那么一站,犹豫自己上不上去。 这时只听到一个素淡的声音道:“青妹子快上车吧!” 青青赶紧走进去坐下,低着头不敢看众人。 连玉城伸进来一张冠玉一般发着微光的脸,浅浅笑道:“青青妹子身体不大舒服,这一程我就不陪各位姐妹了,来日方长,我们有的是机会,等过了王庄镇这几天的表演,我和老板好好说说,让大家伙好好歇几天,到时我们四处逛逛,好好玩他一玩,不过你们可要把青青妹子替我照看好咯,不然我也不好和老板开口啊!” 杂耍班子里的人四海为家,早已将班子里的人当做了自己的家人一般,谁有个头疼发热的事,众人无不呵护备至,关爱有加。 众女子平时也多得连玉城照顾,何况青青一向温柔宁静也颇得大家的喜欢,于是大家纷纷开口应承,有几个还给青青端来了早上为自己准备的红枣茶。 连玉城伸手对大家比了个大拇指,就退了出去。 青青被众人围着还给她让到一个能躺着的地方,顿时觉得心情好了许多,但那股隐隐不安的感觉孩子心底里徘徊不去。 这时,一只猴子突然冲了进来,一顿乱蹦乱跳,每个女子的脸上胸口都被它摸了几把。青青平时也被它骚扰惯了,但现在眼看它朝自己伸手过来,不知怎的突然吓的急忙用双臂抱住自己,却忘了手里拿着姐妹们的茶杯,一杯红枣茶打翻在车上,众女子不由的失声惊呼。 这时,突然人影一晃,一个头大如斗,臂壮如桶的大汉,突然出现在车里,那大汉,只是上半身探身在车内,就已经塞满了整个车厢,一只左手闪电般伸出,将那即将从窗口跳跃出去的猴子抓在手里。 众女子看到这惹人讨厌的臭猴子被拿住了,手里的那梳子,头绳,围巾都朝它招呼过来。 猴子龇牙咧嘴,边左躲右闪,边还拿着不知塞在身上哪里的花生豆朝那壮汉脸上招呼,却被那壮汉一一躲过,嘴里还笑骂道:“你这没腥没臊的光屁股畜生,这次还在你爷爷酒杯里尿尿不,看爷爷今天给你来个净身一刀切。” 那猴子本来张牙舞爪嚣张的好像是自己抓住了壮汉,而不是壮汉抓住了他,听完这句话忽然全身发抖,抖的像是冬天暴风雪里一只脱光了毛的鸡,忽然两眼竟流出几滴眼泪,一双滚圆漆黑的大眼楚楚可怜的盯着大汉的双眼。 那大汉哈哈大笑道:“甭演了,猴崽子,爷爷这次不吃这一套了,你说你天天在我们杂耍班子里晃悠,怎么耍来耍去就只是这一招,啊?哈哈哈哈!” 说罢众人也没见他有什动作,一把亮闪闪的匕首已经在他手上滴溜溜打转。那猴子忽然变了颜色,隔着猴毛,也能看到那猴脸一片煞白,女子们看到这猴子那可怜兮兮的样,哪还有平时嚣张跋扈到处揩油,别人拿它无可奈何的可恨模样。 那大汉道:“诸位姐妹,给个见证,我何万强可没有用笼子或者迷药,可是手把手的将这畜生抓在手里的,将来户老三要是问起来,有劳姐妹们都给我做个见证哈!” 众女子轰然应口说好! 那大汉的匕首缓缓朝着猴子的屁股移动,猴子的眼吓的都要凸出来,可那大汉将它拿的丝毫没有一点力气,一动也没法动。 正在此时,众人眼前一花,猴子已经消失不见,一个又矮又黑又丑的小老头不知何时已站在车外,猴子正趴在他的肩头,通红的猴屁股对着众人瑟瑟发抖。女子们又是一阵大笑。 那老头一巴掌拍在猴屁股上,猴子一下子蹦出一丈来高,落在地上后,低着头像喝醉了一般踉踉跄跄的来回晃悠。 老头气的眼向外冒金星:“何老四,我说你白长这么大个个,整天和一只畜生过不去算是怎么回事?嗯?我这还没一会没看‘老臭虫’你就要割它的卵子,怎么净和一个畜生一般见识,你是越活越回去了,你喜欢割!来!割老头子我的!我要是眨一眨眼,我就不是户老三!” 大汉面红耳赤,急忙赔笑道:“我跟它开玩笑呢,三叔,怎么可能会真割,您老默把玩笑当事看,消消气,消消气!” 那猴子一听这老头说话声音,头也不晕,身子也不抖了,忽然从地上一跃竟跃道老头身上,张着大嘴吱吱哇哇对着大汉又是捶胸顿足,又是指天骂地,说了好一阵,最后才气喘吁吁的停了嘴,在老头肩上大口喘气,还不忘时不时抬手指一下大汉。 众人都哈哈大笑。 正在这时,前面奔来一个中年汉子边跑边传话:“出发了,出发了,老板通知出发了!” 众人纷纷散去,骑马的骑马,坐车的坐车。 青青向车窗外看去,天蒙蒙亮,大街上已经有络绎不绝的人在街上走动,急着去王庄镇赶这一年一度的庙会。客栈里也有客人喜欢凑热闹,也早早的起来加入了这只早晨出发的村民队伍。一只大黄狗绕着装好行李,道具的车子跑前跑后,口里呼呼的冒出白气。 一只口哨响起,大黄狗喘着粗气向着那辆整个车队最大的马车跑去,马车里伸出一只手,将它抱了进去。 车队缓缓驶出客栈后院,结清了花费后,杂耍班子结账的人也从后面赶上了车队。 车队混入了去庙会的人流。 青青从车窗外看去,只见很多人也是拉着装满货物的车子,这些是去庙会卖货的,杂耍班子里的车队在这人流当中,几乎完全不露痕迹。 车队缓缓前行,青青有几次莫名其妙的想要离开车子,离开车队,离开这群他朝夕相处,对她照顾有加的人,她也不知道什么原因,只是心中那道不安让她想要逃离。 她记得那天在马房里无意中听到三老板和大老板激烈争吵的内容,那还隐隐约约听到他们说老臭虫,大黄,一只猴子和狗也值得这样争吵?她突然觉得年纪比她大的多的老板身上也有幼稚的可笑的地方。只是从那天争吵过后,老臭虫和大黄就再也没有出现在杂耍班子的表演里。她还记得他们似乎说要尽快离开赣州,可赣州的生意好好,有时候一天的收入都比其他地方四五天的收入还多,如果不是有什么要紧的事,他们不应该一直呆到没什么油水的时候才走吗? 青青还在车厢里发呆,脑海里想着东一处,西一处的事情。 她有想到了连玉城,虽然他对每个人都很好,可是她总觉得他对自己有些特别,可自己什么也不会啊,他的武功是那么高,人又那么温柔,也许叶姐姐才是最和他般配的人儿,想起叶雨晴那淡漠而清雅的脸,勾人心魂的唱,弱风摆柳的款款莲步,石破天惊的舞,她只觉得自己和叶雨晴之间隔着一万重山。 忽然马车停了下来,接着整个车队都停了下来,车辚辚的响声忽然就这么突兀的消失,平平坦坦的大路走到这里没有了前路,青青的心猛的一跳。 只听到一个恭谨而优雅,淡漠却又不失热情的声音从车队前面传来:“乐老板,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来者不善 青青心中的不安以一种她自己理解不了的方式消失了,因为那不安已不再是可能的未来,已经是可确定的未来。她不像其他人那样从车厢探出头去看,却走下车厢,向着车队的前端走去。 一个身穿白衣,脸色苍白的高瘦男子正站在车队前五六丈处。男子腰悬长剑,面目素净,一双眉毛弯弯的嵌在一双看起来温柔多情的眼睛上,嘴角上挂着一缕若有若无淡淡的笑意。一个全身黑衣,同样高瘦的男子双手抱胸站在他身边,背后斜斜背着三个长短略有差别的,用金,红,黑三色布缎包裹的狭长行包裹。一双豹一样的双眼充满了让人为之神夺的精力和野性。 杂耍班子的老板乐永祥已经从车队那辆最高大的马车里出来,一张脸笑成了一朵花:“两位英雄,竟认得在下,三生有幸,三生有幸呐!在下的贱名两位英雄已经知晓,在下却还不知两位英雄的尊姓大名,敢问两位怎么称呼?” 那白衣人微笑道:“在下不过是个普通江湖人,说出来乐老板恐怕也不认的在下这号人。不说也罢。” 乐永祥笑道:“阁下何须过谦,单看阁下和您这朋友的一番气度,姓乐的就一看出您一定是江湖中大大有名的人中之龙,只是奈何我年老力衰,脑筋,眼神,见识早已大不如前,竟认不出阁下和您这朋友,实在惭愧,惭愧。只是在下一向走南闯北领着一群兄弟姐妹们四处演戏,杂耍卖个辛苦钱,从来也是安分守己,谨慎做人,不知道哪里处理不周,得罪了两位英雄。” 说罢一摆手,早有一个满面怒色的青衣大汉拿来一个沉甸甸的布包。又拱手道:“区区纹银二百两,已是在下众人在赣州此地近几日全部所得,还请两位英雄高抬贵手,不要和我们这些苦哈哈一般见识。”说完示意那大汉将那包着二百两银子的布包送到对面。 那白衣人却又笑道:“多谢乐老板美意,在下此来却不是为此事而来。也是在下昨晚刚得的消息,想求乐老板帮个小忙。这不,今天一大早就想登门拜访乐老板,发现乐老板已经离开,还好没有走远,仓促之间,有些鲁莽,还请见谅。” 乐永祥见对方说的客气,但他知道此刻能挡在整个车队前面的人绝不是求自己帮忙那么简单,否则何须拦下整个车队。来者不善,善者不来,这道理他自从跑江湖第一天就没有忘记过,他对于必须要过的坎,从来没有抱过可以绕过去的幻想,也许这才是他能在江湖上存在十八年的真正原因。遇事从来不躲。 乐永祥心中暗叹道:“本来还以为这么多天没动静,以为这次能顺利躲过这一劫,没想到别人还是找上门来了。虽然对面这两人,可毫无疑问这两人就是青龙会的人,也许还是江湖传闻中青龙会的顶级战力青龙十二煞中的人物,这一次自己恐怕凶多吉少,自己死了没什么关系,可自己这批手下,该怎么办?” 他心中一旦下定决心,就不再抱有任何可以顺利走脱的幻想,直接开始思索怎么把自己的手下带出赣州,让他们安全的离开。他望了望大街两旁的店铺和房顶,上面没有任何埋伏的痕迹,他又望了望两人身后那已遥遥可见的赣州城城门,那短短的几十丈,竟是从未有过的遥远。他知道自己的车队早已被人包围,只是他竟然看不到一个人影,这让他越发感到惊惧。 大街上不知何时已经没有去赶庙会的人在行走,不知他们是被赶到其他路过,还是直接就禁止通行,刚才行人还络绎不绝的大街上,眨眼间就只剩下他们车队。还有六七个衣衫褴褛的乞丐,在一个柴棚下躺着睡觉,似乎除了睡觉对这世界上所有事都不关心。 乐永祥背后的冷汗汩汩流下。 他摆了摆手手让那手捧银两布包站在他身边的大汉回到车队,然后把微倾的腰缓缓站直,他的声音也恢复了一种奇异的平静,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自己的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落在对面白衣人那一双看起来温柔又多情的眼睛里,但他看不出那白衣人脸上或者眼神有任何表示。那人只是那样平静的站在那里,可在乐永祥眼里,那就是一座无法逾越的山。 乐永祥拱手道:“但凡在下能帮的忙,在下一定义不容辞。阁下请名言。” 那白衣人微笑道:“都说乐老板一言九鼎,豪气干云,今日一见,果不其然。那我就直说了。听闻乐老板的“大观园”杂耍班里有一只黄狗和一只猴子,在下想要看一看,烦劳乐老板将它们领出来。” 这话说的虽客气十足,却又透露着一种不容拒绝的意思。 乐永祥的脸忽然间就变得煞白,如果说之前已经反复告诉自己不要抱有幻想,现在就已经彻底的绝望。 他极力想要回复平静却还是无法平息心脏那扑通扑通的狂跳,这一瞬间,他生前的一切都在眼前过了一遍。也不过眨眨眼的功夫,他回过神,回头看了一眼车队里属于自己的马车,马车门紧闭着,没有丝毫动静。难道里面有什么人让他留恋? 乐永祥努力想笑一笑,脸颊上的肌肉跳了几跳却终于还是没成功,他声音嘶哑道:“原来是这等小事,我道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却原来是要看那猴子和狗,不知道英雄好这一口,早知道让他们好好准备一下。英雄稍等,我这就让他们放出来。” 说完朝后面喊道:“将大黄和老臭虫牵了绳子放出来,有江湖上的英雄要看看这两只畜生。” 一只猴子和一条大黄狗被牵了出来,平日上蹿下跳一刻不得安宁的‘老臭虫’,平时东奔西跑一会不得休息的大黄在几十双眼睛的注视下在地上低着头一动不动,似乎父母面前v知道自己犯了错的孩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