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蜜] 邝露重生》 1.第 1 章 锦绣罗衣,铅华不御,春风十里独步;胜如羞花轻垂。 含颦带俏,洛水无双,邝留彩云轻盈;如风透香清露。 邝露出生时,天降甘霖,漫天水珠凝成清露,停在空中久久不散。整个天宫被轻烟缭绕百日,凝露如珍珠落在屋檐、走廊、阶梯、殿顶、花园、小路、水池甚至是每一片幻出的花瓣和树叶上。 天界已有千年未曾见过如此盛况,最后一次还是二殿下旭凤出生时有百鸟来朝见。天帝亲自为太巳仙府幺女赐名邝露。 天帝赐名,何等尊荣之事。在天界地位本就非同一般的太巳仙府更是水涨船高,无数仙家圣人纷纷前来道贺,一时间蓬澜洲人来人往,仙人络绎不绝。 邝露想,从她出生到成年,虽只有短短两千年时间,却度过了她有生最美好的年华。 此后的一千年,她跟随在大殿下润玉身边,自降身份心甘情愿做他的仙侍,陪着他,看着他慢慢爱上别人,陷入到求而不得的深渊 邝露叹了口气。 那个被天帝一位困住的“囚徒”,如今竟离她这么远。 她并不后悔那一世对夜神殿下润玉的守护,可今生是否还要重复旧路她需要慎重思考。 “邝露仙子邝露仙子” 耳边传来几声轻唤,邝露回神抬头看去,见上座的天帝天后二人正笑盈盈地看着自己,忙起身屈膝行礼“邝露分神,还请陛下娘娘恕罪。” “无妨,”天后倒是笑容怜爱,“你是本宫看着出生、长大的,本宫对你甚是心喜,若再有一子,定要将你许配与他,让你做本宫的儿媳妇。” “娘娘说笑了,邝露万万不敢。”邝露低头微笑,心下却并不当真。 是啊庶出的长子夜神殿下已被天帝和水神定下了婚约;嫡出的二子火神殿下旭凤,天后一心想让他迎娶鸟族公主穗禾。 说什么三子,也不过是顽笑而已,谁敢当真。 前世她也曾随父亲太巳真人来赴宴,宴席上天后也是这般话语。当时她却信以为真,以为天后真的这般喜欢她,因而宴席散后也不愿立刻回蓬澜洲,而是应天后之邀留在了紫方云宫小住。 “本宫一看邝露就觉欢喜,可叹本宫两个儿子,却没有一个女儿。”天后笑对着下座首位的太巳仙人道“真人若肯,叫邝露留下小住几日,权当陪一陪本宫,如何” 太巳真人起身行礼道“承蒙天后抬爱,若小女愿意,下仙自不敢拒。” 天后点了点头,看向他身后的娇俏女子“邝露,你可愿留下” 邝露弯腰恭敬行礼“多谢天后娘娘,邝露心中自是愿意,只是家兄不日便要领兵前往弱水河畔,兄妹二人百年难见。不若等邝露回蓬澜洲去送别家兄后,再回天宫陪伴娘娘” 一席拒绝之言滴水不漏,天后甚至不能说“不好”,只得维持了笑容道“如此,本宫又怎能不通情理,阻你送别兄长” “多谢天后娘娘。”邝露笑笑,却不再言语。 当真是多谢她前世跟随了夜神殿下千年,随他上朝堂、下战场,从天真懵懂到谋算人心,如今不过是只言片语,她便马上猜到了天后的用意。 前世她被留在紫方云宫,后夜间溜出去玩耍时,无意中瞧见了在御落池边闭目养神的夜神润玉的真身,惊为天人,对他一见倾心。 后来她不顾家人劝阻,执意去到璇玑宫,成为了润玉的近身仙侍,对他更是痴情深重,致死不悔。 这一环扣一环,其中未必没有天后的刻意安排在。 她一直忌惮润玉会真要迎娶水神与风神之女尽管迄今为止水神之女尚未出生,但她不愿让润玉有一丝机会拥有更大的势力,来对旭凤造成威胁。 所以她将自己送去了润玉的身边,朝夕相处,盼他能与自己相爱。 太巳仙府虽在天界声望极高,但它始终隶属在天界之下,太巳真人又早已淡出九霄云殿、并不参与朝堂之事。即便润玉娶了邝露,对他势力扩充也带来不了多少便利。 “当年邝露出生,天界朝露浮生,”天后笑着对天帝道“一晃眼过去千年,现细算下来,也到了邝露历劫飞升上仙之时了。” 天帝点头,“天后所言极是。”对座下的太巳真人道“邝露非寻常仙子,既是要下凡历劫,就由机缘仙子亲自护送,真人以为如何” 太巳真人忙道“多谢陛下洪恩。” 邝露也只得起身行礼“谢陛下。” 抬头之际却见天后嘴角笑容意味深长,心中顿觉不妙。 天后出于鸟族。 鸟族的缥羽洲本不过是天界旁支,因有公主荼姚成为天后而名声大涨,成为与花界齐名的六界之一。 数千年来,鸟界势力日益腾飞,在荼姚的刻意纵容下有隐隐盖过花界、赶上仙界之势。天帝倍感压力,心中如有火焚烧,日日辗转难眠,想着该以何对策制衡天后与鸟界。 花界从不参与六界之事,旭凤是荼姚精心栽培,如今算来想去,唯有长子真龙之身的润玉与海外仙山蓬澜洲能为之所用。 前世那些看不透的,邝露重活一世后,看得明白真切。 天后想用蓬澜洲断了夜神殿下与水神、风神结亲的势力,天帝想以蓬澜洲和夜神来制衡天后。 可怜她前世被这些人利用,蒙在鼓中竟不自知。 因不日便要下凡历劫,邝露不得已还是留了下来。 天后既然执意要她留下,她便是以百个理由推脱,也是不能的。 前世她历劫时日往后延了数百年,这一世她看透天后用意,不愿就她心意而为,却不想也将自己的历劫的时日提前了这么多。 到底是福是祸 邝露叹息。 若是夜神殿下在就好了,他一定会知道。 他曾说,未近之事,虽是难测,却并非不能演算。 夜已深,邝露站在腾云梯边,看着底下的云雾缭绕,忍不住探身往栏杆下看去。 说起来,前世她始终陪在夜神殿下身边,即便后来常居天界,对四周景色也甚少关注。 大概看习惯了,便不觉稀奇。 她目光始终凝在夜神殿下的身上,哪怕他给的不过是一个背影。如今回想起来,执着于一个人的时候,就连身边的人和物都看不见了。 邝露伸手想要拨一拨那些云雾。 这底下都是什么呢 若是从这里跳下去,不知是身入死门还是堕入轮回 “小心”一只手将她拦腰抱了回来。 邝露飘散的心被猛地拽回,扭头看去,忍不住惊呼“夜神殿下” “仙子说笑了。”来人温和一笑,“我虽勉强担得起殿下二字,却并非夜神。” 邝露这才想起来,大殿下润玉曾与二殿下旭凤一同下凡,两人历劫成功回来后,才分别赐封为“夜神”与“火神”。 如今他还未曾下凡历劫,不过是空有尊位并无实权的天界长子。 “是邝露口误,还请殿下赎罪。”邝露往后退开一步,屈膝行礼,目光却往一旁撇开。 “是在下唐突,还请仙子勿怪。”润玉指的是方才他情急之下抱她之事。 邝露脸微微泛红,却只是摇了摇头,“殿下说笑了。” “原来是太巳仙府的邝露仙子,”润玉笑笑,“久闻大名,果真百闻不如一见。” 邝露想起,前一世也是这个时候,她从紫方云宫出来后去了御落池,撞见夜神殿下的真身,从此一颗芳心暗许,并立下誓言即便不能嫁与为妻,便是常伴左右也是心满意足的。 如今她未免再重蹈前世覆辙,已经选了与御落池相反的方向,却不想还是遇见了夜神殿下。 这一切究竟只是缘分还是暗中有人在操纵 “更深夜重,殿下何以在此”邝露始终半低着头。 并非不想见,乃是不敢见。 前世一见倾心,再见沉沦,此后便是一世。 她虽不悔,却也极累。 都说润玉爱而不得,卑微至极;难道她不也是如此吗 “夜不能寐,因而出来走走,”润玉道,“不想遇到仙子,是润玉莽撞,扰了仙子清净。” “殿下客气。”邝露心道,为什么他还不走她的拒绝之意已这般明显,以他的心性不可能看不出来。 “既是更深夜重,仙子也需早些歇息为好,”润玉道“仙子虽是清露不惧微寒,却当小心晨风骤凉,冷人心脾。” 邝露听他话中有话,惊诧地抬头看他,正对上他含笑的双眸。 前世便常听众仙子私下议论,说夜神殿下乃是天界第一美男子,倒是所言非虚。 如今他还是一副秋风霁月的清朗神情,端的是秋水为神玉为骨的俊俏模样,与之后成为天帝时的冷漠、威严感大相径庭。 “多谢殿下提醒,”邝露屈膝行礼,“小仙告退。” 若她这一世避开前世种种,不知夜神殿下、火神殿下与锦觅仙子的纠葛会如何上演。 只是此生没了她陪在夜神殿下身边,想必清晨无人之时,璇玑宫也是冷清寂寥的吧 匆匆离开的邝露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润玉站在栏边,颀长的身姿宛如苍松挺拔。回头之时,润玉朝她含笑点头,邝露却只觉一股冰冷的凉意在心底蔓开。 原来他都知道 天帝与天后想要相互制衡、权争之下的用意他一直都知道。 所以前世,他才会任凭她百般痛苦、卑微、隐忍,却视而不见,铁了心肠不愿爱她。 原来从一开始他就不想,被利用陷入这天界权斗之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第 2 章 现下正值百果凝结时节,去往畅果园的路上有仙子来来往往,欢声笑语充斥着偌大的园林。 邝露从畅果园出来时,眼见着一众仙子成群地边采着果子边说笑,心中着实羡慕。 曾经她也是这般嬉笑于色,一派天真无邪。 渐渐地,她就忘了自己怎么越来越沉闷、压抑,每日在夜神殿下身边总是谨言慎行。 是了。那时她想着,无论是夜神殿下还是天帝,他身边的仙侍该是端庄自持的。 加之殿下为了锦觅仙子几次三番地斥责于她,久而久之她骨子那些嬉笑玩闹便被收敛得干净。 “邝露,邝露”栖霞仙子在身后急急唤她。 邝露停步回头,“栖霞,有何要事” “你呀”栖霞手指在她额头戳了一下,“小小年纪,话语神情怎的这般老成明明才刚成年,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早已飞升上神万年。” 邝露笑了起来,讨饶道“是是是,栖霞仙子教训的是,邝露受教了。” “诺,这个给你。”栖霞将一果篮塞入她手中,“这是我一早采摘来的。这些果子虽涨不得多少灵力,口感却是好的,你且尝尝。” “谢谢。”邝露收下。与栖霞又说了几句话后,她忙着再回园子采果,便急着离去了。 邝露低头看了看篮子,内中灵果晶莹剔透,还有水珠停在上面,日光下闪着点点亮光,惹人喜爱。 邝露想着,这些果子差人送回蓬澜洲,让父亲和兄长也尝一尝。 正琢磨着,迎面走来一人,见了邝露便上前问道“这位仙侍可是刚从畅果园采摘而来” 仙侍 邝露低头看了看自己一身素色纱衣。 穿的是简单了些,怪不得被人误以为是仙侍了。 转念一想,她的确是去了畅果园,便点头。 “这便是了。”那人忙道“请随小仙来。” “去哪”邝露不解。 见邝露站在原地不动,那人摇头叹气“莫再多问,且快随小仙来吧殿下还等着呢” 邝露只得挎着篮子跟他一同去到了栖梧宫 邝露惊了。 怪不得看着这人眼熟,原来他是二殿下旭凤的近侍燎原君。 随他进入到洗尘殿时,旭凤正在殿下打坐。 燎原君朝她示意,“将灵果拿去给殿下吧” “啊”邝露一愣。 没有想到竟是让她献上灵果。 虽然这些果子不值什么,可也是栖霞赠与她的,怎能随意转献他人 “怎么了”燎原君见她杵在原地不动,催道“快去啊” 若是上一世这个时候的邝露,多半拎了篮子转身就走。 可这一世的她却早已洗净铅华,褪去了那些不谙世事的天真。 何况她既不想与旭凤有过多牵扯,也不想节外生枝,便提着篮子走上前,弯腰将灵果放在了旭凤身边。 刚转身欲走,“慢着。”身后传来旭凤的唤声。 邝露转头,他已经睁开了眼睛,蹙眉问“你身上的是什么” “什么”邝露不明所以。 “我说,你身上带着的什么”旭凤眉头渐渐紧皱,眼底有着厌恶一闪而过,“拿出来。” “殿下所指何物”邝露只觉他的要求莫名其妙。 见她不明所以,旭凤懒得再多言,手指一动,一块鳞片从她身上飞了出来,坠在地上。 邝露忙捡起来握在手中。 “这是鲲鳞”旭凤大悟,怪不得让他感到浑身不适,原来她身上携着鲲鹏的鳞片。 “鲲鳞”燎原君惊道“鲲鹏乃是凤凰死敌,这位仙侍,你身上怎会有鲲鹏鳞片” “天界从不曾出现鲲鳞,”旭凤伸手,“把它给我。” 邝露摇头,“这是家兄所赠,不能交给殿下。”见旭凤神情凝重,忙又道“小仙保证,以后不会再将它放在身上。” “令兄长是” “家兄太巳仙府垣霖。”邝露回答。 旭凤神色这才缓和下来,“原来是赤陵玄圣真君。这么说,你就是那个出生时天降清露的邝露仙子” 邝露点头。 旭凤当即明白,这鲲鳞定是垣霖斩杀鲲鹏时留下之物,转送给了自家妹妹。 垣霖和他一样,喜欢挑战各种上古神兽,胜后会留下神兽身上一物作为战利品收藏起来。 “鲲鳞既是真君所赠,本殿本不欲强行掠夺,”旭凤道“只是这鲲鹏之气实在冲鼻,本殿恳请仙子将此物交出,由本殿销毁。当然,本殿不能让仙子白白失物,燎原君,将本殿的金湮羽取来。” 燎原君一惊,却还是从内殿捧出了一盒子,递给旭凤。 旭凤接过,打开盒子,取出内中的一枚金色凤羽递给邝露“这枚金湮羽乃凤凰初次涅槃所化,虽不及鸟族圣物寰谛凤翎,却与它有异曲同工之处。本殿将这凤羽赠与你。” 邝露无声叹气。 一枚鲲鳞罢了,若有损二殿下凤体,执意要毁,也并非不能。 但他却拿出这金湮羽来换,意义就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多谢殿下,”邝露将鲲鳞递过去,却并不接凤羽,“鲲鳞便交给殿下,只是这枚凤羽邝露万万不敢收。” “既是置换之物,有何不敢收的。”旭凤颔首“收下吧” 他素来公平,既从她手中要来了鲲鳞,自然不能白白收下欠她人情。 换了凤羽过去,这一来一往便就清了。 旭凤之意,邝露心知肚明。 她也着实不愿与旭凤纠缠过多,便依言收下了凤羽,行礼道“若无它事,小仙就先告辞了。” 旭凤点头,目送邝露离去。 “殿下,”燎原君不解道“您为何要将金湮羽送给邝露仙子这金湮羽可是” “本殿当然知道。”旭凤打断他的话。 “那为何您还要”燎原君实在弄不懂旭凤心中所想。 寰谛凤翎是鸟界圣物,代代相传,被视作鸟族定情之物。 金湮羽虽非圣物,却是凤凰私物,初次涅槃浑身燃焰,独留下这一片金羽,其珍贵度并不输寰谛凤翎。 外人不知道,燎原君身为旭凤近侍,却是十分清楚。 二殿下此番将金湮羽赠与邝露仙子,虽是“以物换物”,但传到天后耳中时,恐怕天后并不会简单认为它只是“谢礼”。 旭凤微微一笑,“我就是要让母神知道,我将金湮羽送给了这位邝露仙子。” 母神费尽心思想让他娶鸟族公主穗禾,他堂堂天界二殿下,岂能由着母神任意摆弄他的婚事 金湮羽,邝露仙子,太巳仙府,蓬澜洲 光这些,就够母神头疼一段时间了。 邝露走出栖梧宫后,取出金湮羽细细打量。 前世她与火神殿下旭凤接触不多,对他不甚了解。 这一世却得他所赠金湮羽,也不知这东西对她而言究竟意味着什么 片刻后又暗暗摇头。 难道是前世跟着夜神殿下太久了,心思也变得重了 或许火神殿下赠她金湮羽不过是以物抵物,并无它意。 “金湮羽”一道声音从旁传来。 邝露寻声看去,一长相俊俏却面貌稍显稚嫩的少年将她手中的金湮羽取了过去,“真是凤娃的金湮羽。” 在天界会称呼二殿下旭凤为“凤娃”的,也就只有天帝的弟弟月下仙人丹朱了。 “哎我说,你是哪一府的仙子”月下仙人上下打量着邝露,见她面若三月娇花,貌美娇俏,尤其是那一双眼睛,仿佛清晨的露珠透亮晶莹,不笑时明亮有神,起笑时宛如弯月动人心扉。 月下仙人忍不住心中暗叹。 想他在天界万年,也曾见过无数仙子,却没有哪一个的眼睛能有这般好看。 何况她手中还有凤娃的金湮羽 月下仙人脸上浮现出恍然惊悟。 难不成,凤娃终于开窍了 “月下仙人有礼,”邝露笑道“小仙是太巳仙府的邝露。” “邝露”月下仙人大喜“你就是邝露” “恩。”邝露不明所以“仙人怎的这般打量小仙” 月下仙人围着邝露绕了一圈,将她由上至下、由下至上仔细端详一番,又让她原地转一圈。 邝露一头雾水地转了一圈,“仙人这是做什么” “太巳那个老家伙,”月下仙人啧啧道“怪不得两千年都不肯让女儿踏入天界一步,捂宝贝一样捂在蓬澜洲原来生得这般美貌。” 邝露虽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但夸自己她还是能听出来,便道“多谢仙人谬赞,邝露不敢当。” “小露珠儿婚配与否”月下仙人刚问完,又一拍额头“瞧老夫问的,肯定是没有了,对不对” 邝露点头,被他的称呼惊到。 这是什么 小露珠儿 “没有婚配好,没有婚配好啊”月下仙人高兴拍手,“来来,小露珠儿,这根红绳老夫送给你,”从怀中取出一截红线递给邝露,“你把它绑在手指上,保管你姻缘美满,心想事成。” “多谢仙人好意,”邝露将红绳退了回去,“邝露年岁尚轻,并不急于婚事,仙人好意小仙心领了。” “没关系。”月下仙人笑眯眯地金湮羽还给她,“既然是凤娃送的,小露珠儿便好生收着吧依老夫看,这金湮羽还是贴身收藏最稳妥了。” “啊”邝露被月下仙人逼着将金湮羽收进了怀中,“知道了,我收好便是了。” 好不容易从月下仙人处脱身,邝露长吁出一口气。 等邝露转身离开,月下仙人嘴角漾笑,手指轻动,一道红线缠绕上她的脚踝,闪动了几下后消失无影。 “老夫等了数千年,好不容易碰到个凤娃喜欢的,怎能轻易放过。”月下仙人手指绕着红线的另一端,走向了相反的方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第 3 章 月下仙人将红绳绕在指间,正暗自得意着,就见不远处的夜空下划过一道流星。月下仙人疑惑道“今日天曜,本不该有流星才是” 想了想,不由得摇头,“这个夜神,一定又喝酒误事了。回头定要跟太微说说,撤了他夜神一职,让有能者居之。” 站在路边感慨了半晌,只到手指上传来异动,月下仙人低头看去,一小兽咬着他指间的红绳猛地一拉,拽着一截红绳扭头便跑。 “这、这、这是谁家养的小兽”月下仙人大惊“你别咬走我的红绳,那是要给凤娃系上的” 月下仙人追着小兽而去。 小兽撒开蹄子几个纵身,很快便消失不见了。 “这到底是谁养的兽”月下仙人追得气喘吁吁,叉着腰休息了半晌,抬头见前方宫门的金匾上刻着“璇玑宫”三个大字,这才松了口气。 “怪不得瞧着眼熟,原来是润玉小子养的魇兽。”月下仙人缓了缓后走进璇玑宫,见润玉正坐在院中独不见魇兽,便上前问道“润玉,你那只魇兽呢” “叔父。”润玉忙起身,“叔父找魇兽” “你那只魇兽呀,抢了老夫的红绳。”月下仙人甚是焦急。 那可不是一般的红绳。 为了帮凤娃套住小露珠儿,他用了最为珍贵的三生姻缘绳,普天之下就此一根,系上后就再难取下。 这可是他留了万年,特意为凤娃准备的。 “红绳”润玉不解,“方才魇兽倒是来过,如今怕是去后院了。” “你、你快唤它过来。”月下仙人急道“快把红绳还给老夫。” “叔父莫急,润玉这就让它来。”润玉手指在空中划出一印,微光过后,魇兽从后院奔了出来,停在他脚边,明亮的眼睛扑闪扑闪地看着月下仙人。 “红绳呢”月下仙人忙问。 魇兽歪了歪头,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你方才抢了老夫的红绳,”月下仙人急了,“你这小魇兽,红绳呢” 上前就要捉住它,查看红绳是否在它身上,魇兽被吓得往后退了几步,躲在了润玉身后。 润玉抬手挡了月下仙人一下,示意他冷静。低头问向魇兽“大胆魇兽,可是你咬走了叔父的红绳” 魇兽微微垂头不敢回应。 润玉看它这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红绳呢”润玉问。 魇兽呜咽了一下,低下头咬起润玉的袍摆。 只见他左脚上缠绕着几圈红绳,光芒过后,红绳消失无影。 月下仙人大惊失色,“完了完了完了啊” “还是魇兽贪玩,”润玉笑道“就劳烦叔父将红绳取下。” “取不下来了三生姻缘绳,一旦消失,就再难觅踪迹。”月下仙人面露苦涩。 润玉也惊住了,“三生姻缘绳” 叔父是瞧中了谁竟连这舍不得用的宝贝都拿出来了。 “取不下来了,取不下来了呀”月下仙人欲哭无泪,“凤娃,老夫给你觅的这一仙子,以后都不会再有了” 千年凤凰百年清露,本是绝配的二人,如今却白白便宜了润玉。 一想到这点,月下仙人便觉心痛,也不愿在此多停留,转身就走。 “叔父,”润玉忙拦住他,“敢问叔父,红绳另一端是何人” 这红绳取不下来,对他百害而无一利。 他自幼有婚约在身,纵然水神长女迟迟未生,他也会遵守约定一直等待。 月下仙人哪里还有心情管得了润玉,现下他只想速速回去姻缘府,看看有没有古籍记载可以取下这三生姻缘绳。 “叔父”润玉唤他不住,只能看着他失魂落魄地走出了璇玑宫。 “你呀”润玉伸手点在魇兽额头,摇头轻叹,心中担忧无限蔓开。 他并非不知道三生姻缘绳。 此绳是月下仙人借了太上老君的炼丹炉以百根灵绳淬炼而成,因过程不易,且又难以练成,因此练就一根后,月下仙人再不肯多练。 千年前润玉得知,这根三生姻缘绳是月下仙人特意为旭凤准备的。 旭凤是月下仙人一手带大,将他视若亲子,对他的姻缘更是看重。如今三生姻缘绳因魇兽贪玩而被误绑在了自己身上,当真是一绳毁数人。 也不知道红绳另一头是谁 润玉心知现在月下仙人心绪难宁,应是回姻缘府想办法去了,所以也不急着逼问,总归会知道的。 邝露从紫方云宫出来时,天后对她的提点之言句句在耳。 “本宫瞧这天界仙子众多,唯有你是最出类拔萃的。”天后笑盈盈道“本宫对你甚是喜欢,若你能长留在本宫身边,本宫日日见你,也是高兴的。” 邝露笑容羞涩道“多谢娘娘抬爱。”眼底却有不安缓缓沉了下去。 “三千年前,天帝和水神定下婚约,如今三千年过去,水神长女迟迟未生,”天后拉着邝露的手拍了拍她道“依本宫看,即便水神长女出生,邝露也不比她差。” 水神长女,可不就是锦觅么。 邝露心道。 她是不比锦觅差,可再好也入不了殿下的眼。 纵然落花有意,无奈流水无情。 万般皆是天命。 “水神长女何时出生,谁人知晓”天后笑道“水神风神异地而居,长女之事怕是遥遥无期。邝露,姻缘难求,三生石上早已注定。你可明白本宫之意” “邝露明白。” 邝露苦笑。 她比任何人都明白,“姻缘难求”四字。 她纵然求,也求而不得,因她所求皆是妄求。 千年之后,锦觅踏入天界,她水神长女的身份揭露后,与润玉、旭凤三人之间的纠葛,也不过是他们三人之事。 从未有邝露。 “你且要好好把握机会,”临走前,天后道“万事皆有本宫在,你只管放心大胆的去做。” “是。”邝露行礼,“邝露记住了。” 不知不觉间,邝露已走至星云门。 前方就是布星台。 前世,夜神殿下就是在这里,教她如何布星。 “星辰繁多,自有其轨道运行。”那时他说“星轨如此,人运亦然。万物生息湮灭,都有其轨道命数。” “倘若有星辰脱轨而出呢”顽皮时,邝露也曾这样问过。 “人亦有人定胜天之念,星辰不过效仿而行。”他笑笑,“却不知,这人定胜天可是天道一早定下” 邝露点了点头,“所以所谓的人定胜天,并非胜了天道,不过是胜了自己。天道终究还是天道。” “天道无情,情者皆人。”他道“能胜道者,才能胜天。” 邝露疑惑,“殿下,邝露不明白。” 他微微一笑,“以后,你就会明白了。” 那时,他一贯的温和口吻,仿佛春风拂慰人心。 “能胜道者,才能胜天。”邝露仰望着头顶星空,忍不住自嘲一笑,“道既是天,人如繁星渺小如尘,俯伏在天道之下,又如何能胜这天道” 正看着繁星出神,只见夜幕下一道光芒闪过,一团火光拖着长长的轨迹从天而降,向她径直冲了过来。 邝露大惊,连退数步想要避开,怎奈火光迅速逼近,竟是避无可避。 眼看火光尽在眼前,一只手将她扶住护在身后,指间划下一道华光撞向火团,使其偏离轨道,落在了几步之外,燃起熊熊烈火。 邝露抬头看去,熟悉的背影一看便知来人竟是润玉。 “大殿下”是巧合吗她已尽力避开,却为何总是遇上 “辰星偏离轨道,”润玉注视着地上的火焰,面色凝重,“想是无人布星的缘故。” “可是夜神擅离职守”邝露问道。 润玉转过身,微笑道“事态紧急,还请仙子勿怪。” 邝露却问“大殿下怎会在此” “不过是随意走走,信步到此。”润玉如实回答。 邝露点了点头,也不想在此多留,便朝润玉弯腰行礼后欲要离开。 “邝露仙子请留步。” 身后传来润玉的唤声,邝露回头,见他手中拿着一片金羽,“这可是仙子之物” 邝露抚了一下胸口,果然怀中空无一物。 想来是刚才躲避火团时不慎跌出。 “多谢殿下。”邝露伸手欲接,润玉手缩了一下避开。 “若在下没看错,这是二殿下旭凤的金湮羽。”润玉手指微动,金羽在他手中轻轻转动。 邝露知他言下之意,道“日前二殿下从小仙这里取走了鲲鳞,以此金羽相赠。” 润玉一笑,将金湮羽递给她道“原来如此。既是旭凤所赠,便物归原主。” 邝露接过金羽,抬眼之际见润玉目光直直落在自己脸上,墨黑的眸子里有微光闪动,当下心中一慌,一把夺过金羽转身匆匆离去。 润玉目送邝露离开,笑意逐渐收敛。 金湮羽是凤凰初次涅槃时留下的唯一凤羽,贵不可言。 旭凤将此私物赠送给一位仙子,他究竟在想什么 若说是旭凤喜欢上了邝露,他是万万不会相信的。 天后处心积虑想让旭凤娶鸟族公主穗禾,明里暗里又不断撮合他与邝露,天后之心他并非不懂。 如今鸟族势力日益扩大,父帝心中忧虑,本盼望能借着与水神的姻亲关系与鸟族制衡,无奈水神长女迟迟未生,日前父帝与他闲聊之时,言语之间已明白透露,望他与蓬澜洲结亲,这样一来,无论是太巳真人还是赤陵玄圣真君,都将是天帝最有力的后盾。 “只要你能制衡鸟族与天后,”天帝承诺“将来继承帝位,你与旭凤可公平竞争。待你历劫归来,朕便封你为九曜星君,掌管夜神一职。至于邝露,朕可封她为蓬澜公主,赐居缈玉仙宫。” 天帝的承诺无一不在说明,他急需扶持更强大的势力,来对抗鸟族和天后。 润玉无声叹息。 如今明面上他背负着和水神长女的婚约,私下却又与一不知名的仙子结了三生姻缘绳,天后父帝还日日催逼他与邝露仙子 这一桩桩一件件,纵然他想置身事外,只怕也是不能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第 4 章 “来来,小露珠儿,”月下仙人殷勤地将邝露迎入姻缘府中,让她坐下,“喝口茶。” 邝露一脸茫然地喝了一口,“仙人有何事但请直言无妨。” “是有件小事,想请小露珠儿帮忙。”月下仙人搓着手,犹豫不决。 “仙人请说,”邝露真诚道“邝露能帮的,定不会推辞。” “能能能,”月下仙人忙道“你能帮,此事还就非你帮忙不可。”谁让三生姻缘绳的缘主是她呢 邝露看着他,静等下文。 “是这样的,”月下仙人清了清嗓子,解释,“日前见你身带金湮羽,知道你与凤娃关系甚好,因此有关凤娃的一事,还想请你相助一二。” 邝露笑了起来“仙人可就错了,邝露与二殿下并无情分,怕是帮不上什么忙了。” “能,你能帮”月下仙人急道“老夫问过了,你生与阴圭月晨阴时分,属水性,只有你亲手将此绳袭在凤娃的腕上才行,任何人都不能替代为之。” “什么绳”邝露被他一言绕晕,实在不明白他到底要自己做什么。 月下仙人也尤为心急。 若不是古籍上记载,一定要三生姻缘绳的缘主亲自将五灵绳袭在另一男子腕上,才能勉强压制三生姻缘绳,他也不会找了这些理由来哄骗邝露。 三生姻缘绳已经系在了邝露和润玉的脚上,且不能取下。此事万万不能被他人知道。 但此绳法力过强,一日日下去,他二人终将会情根深种。 若不赶在两人情愫萌生之前将其压制,凤娃怕是半点机会也没有了。 既然古籍上有此记载,他姑且死马当活马医,先试一试了。 等邝露亲手为凤娃系上五灵绳后,他再悄悄将五灵绳的另一端系于她腕上,再覆上红绳,不怕他们二人不动情。 “看在是你的份上,老夫偷偷告诉你,”月下仙人神神秘秘道“凤娃天生少情,为这事老夫彻夜难眠,不知该如何破解。正巧,日前看古籍上记载,寻一生与阴圭月晨阴时分、属水性的女子将此五灵绳系在他腕上,可助他恢复情根。” “有这种事”邝露狐疑。 前世看二殿下和锦觅爱得如胶似漆、死去活来,不像是少情的样子啊 “当然,老夫会拿这种事来骗你吗”月下仙人正色道“此事关系到凤娃将来的情感之路,老夫也是别无他法,所以才来求你相助。” “那假如,我人在蓬澜洲,你并不知道我的出生时辰和属性,你会找谁呢”邝露很好奇。 难道前世月下仙人找到了第二个生于阴圭月晨阴时分的水性仙子来为二殿下系五灵绳 “哪有这么多假如你人不就在天界吗”月下仙人取出怀中的五灵绳道“小露珠儿,你就帮老夫这一次吧老夫这一生都会记着你的好的” 凤娃啊凤娃,为了你,叔父可是把这老脸都豁出去了 “可是”邝露迟疑。 “小露珠儿,老夫求你了”月下仙人弯腰就要作揖。 “好好好,我答应就是。”邝露忙扶住他。 她本就极易心软,现下见月下仙人降了身份来求她这个晚辈,哪里还敢诸多推脱,只好应了下来。 “我就知道小露珠儿最好了。”月下仙人将绳子递给她,“待会儿我带你去栖梧宫,我说让你去系,你就过去。” “恩。”邝露点头,将绳子收入了袖中。 事实上,为旭凤系五灵绳比月下仙人和邝露想的要更顺利一些。 对于月下仙人说要给他系一根五灵绳,有助增长灵力的同时还能测姻缘,旭凤虽不看重这些,但既然是带他长大的月下仙人所言,只要不太过分,他也不会拒绝。 只是见过来系绳之人是邝露时,旭凤还是愣了一下。 “邝露仙子”旭凤不由得笑了,“怎么,仙子是做了姻缘府的仙侍吗” 邝露看了他一眼,打结时用力一扯,绳子猛地一收,勒在了旭凤的手腕上,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 “小仙并非姻缘府的仙侍,”邝露松开手,笑眯眯道“若二殿下需要,小仙倒可做这栖梧宫的仙侍。” 旭凤刚要说话,只见绳上闪过光芒后,消失在了腕处。 “叔父,这确是五灵绳”虽然他知道五灵绳并非红绳,但仍不放心。 “五种颜色,你刚不是看见了吗”月下仙人道“确是五灵绳。放心,叔父不会骗你的。” 他当然不会欺骗凤娃了。 只不过为了凤娃的好姻缘,他会隐瞒一些事而已。 旭凤点了点头,这才放下心来。 “好了好了,”月下仙人的心也随着五灵绳的隐去而安顿下来,“没什么事老夫就先走了,小露珠儿,你也跟老夫一起走吧” 她的五灵绳还未系上呢 邝露点了点头,刚要转身,旭凤道“听闻邝露仙子即将下凡历劫” 邝露回身,“正是。” “甚巧。”旭凤淡淡道“不日本殿与兄长大殿下也将要下凡历劫,说不定还能在凡间与仙子遇上。” “怕是不能。”邝露笑笑,“凡间这么大,国土广阔,众国逐鹿,想要遇上,怕是不易。” 旭凤也笑了起来,“仙子所言甚是。” 见旭凤言尽,邝露也不再多言,点头行礼后与月下仙人一同走出了栖梧宫。 “小露珠儿,”等到岔口时,月下仙人笑着作揖“多谢” “不敢当。”邝露忙制止他,“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与月下仙人告辞后,邝露正要走,被他一把拽住了手腕,“对了。” “怎么”邝露停步。 “这件事关系到凤娃,小露珠儿,你切记要替老夫和凤娃谨守秘密,不可告知外人。”月下仙人叮嘱。 “放心好了,”邝露笑道“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二殿下知。再无他人得知。” “这就好。”月下仙人拍了拍她的手腕,“就知道还是小露珠儿最可靠了。” 邝露笑笑,离去了。 等她走远,月下仙人才勾唇一笑,眼见着她腕处的五灵绳隐去,将手中的红绳往空中一抛。 红绳在空中无限绵长的同时逐渐透明,一端延入栖梧宫系在了正闭眼打坐的旭凤腕上,一端缠绕上邝露手腕。 红绳覆在五灵绳上消失不见的同时,邝露只觉心脏无端抽动了一下,忍不住咳了两声,捂着胸口靠向一旁的柱子。 “这不是蓬澜洲的邝露仙子吗”迎面走来的是鸟族的公主穗禾,见她面色苍白地靠着柱子,不由得蹙眉询问“怎么了可是身子不适” 心悸感很快过去,邝露脸上慢慢恢复血色。 她站起身子笑着摇头“没有,只是走急了而已。多谢公主关心。” 穗禾笑着点头,也不再与她多言,迈步过去了。 接连几个夜晚,怕再遇上润玉,邝露也不敢到处闲逛,只在暂时居住的祁月宫四周走走。 正想着历劫将近,她也该准备准备,不日好去机缘台,就听见旁边有仙子在低声说话。 “真的吗夜神真敢喝酒误事,不去布星” “当然了。听说前些日子未曾布星,有辰星坠落,差点烧着了一位仙子。” “这么吓人”惊呼声响起。 “恩,所以大殿下才上奏天帝,要撤换夜神一职。”略尖的声音道。 “那之后谁来做夜神啊”有人轻叹“夜神一职品阶虽高,终究还是辛苦。夜夜布星,一日都不能拉下。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谁能坚持住” 大殿下润玉就能。 邝露心道。 “所以啊”另一人道“夜神一职的确枯燥寂寥,所以现任夜神才会常常醉酒忘事。” “那天帝会任命新的夜神吗” “这个就要看天帝的意思了。” 邝露悄悄退开,脑中回想着方才那些仙子的对话,恍然出神之际也不知道走到了哪里。等停下脚步时才看见,前方站着那人,可不正是润玉 邝露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这一世无论是两次被大殿下救,还是获二殿下所赠金湮羽,细数下来,这发生的种种事情,都是她前世未曾经历过的。 前世她追随大殿下,苦守于他。 别人说,天帝才是这天地间最大的囚徒。是啊,帝位囚住了润玉,岂不知润玉也囚住了她。 这一世虽还不能搁下这心意,但她也决意要放手。 可天道啊,怎这般啼笑皆非 她想要时,苦求不得;当她不想要了,偏又机遇不断。 “天道到底是无情,还是有情”邝露忍不住轻声询问。 “天道有情,有情在人心。”润玉回头,“天道无情,无情在真道。” 邝露没想到他会听见自己的疑问,更没想到他会回答。 “有情在人心,无情在真道。”邝露皱眉。 这样的话,前世大殿下也说过。 那时她不明白,就是现在,也不能完全都懂。 “有情无情并不重要。”润玉笑言,“重要的是,随天道而行。” 邝露也笑了。 “随天道而行”这话从逆天夺帝的夜神殿下口中说出来,怕是最没有说服力了,“若天道逆人心,又该如何” 润玉正眼看向她,眸底有光缓缓沉淀“那就,降天道,改天命。” 邝露呼吸一窒。 那一瞬间,她似乎看到了前世夺帝后的天帝润玉。 但立刻,润玉微微一笑,笑容柔和宛如月光,仿佛方才那一抹阴霾只是幻象,“润玉说笑。想不到在这里也能遇见仙子,可见与仙子着实有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第 5 章 是有缘。 只怕是孽缘。 邝露腹诽,却不敢直言。 “是想不到,”邝露道“小仙只不过是随意走走,也能遇见大殿下。” “天宫虽大,”润玉意味深长道“若有心,想要遇上也并非不能。” 邝露不高兴了“殿下此意,是暗指邝露在有意为之,想要刻意与殿下偶遇” 他竟是这样看她的吗 她就算喜欢一个人,也是坦坦荡荡的,何必私下做这些小动作。 “仙子误会了,”见邝露面露不喜,润玉忙道“方才之言不过是有感而发,并非意有所指。” 就算有暗意,也不过是在指他自己而已。 他承认,他目的不纯,也因父帝一番承诺而心动。 他是天帝长子,虽非嫡出,可继承帝位也本该有他一份才是。 纵然将来帝位终究还是旭凤的,至少他努力争取过,输也当输得心甘情愿才是。 听润玉解释,邝露也暗觉不好意思。 或许他只是那样感叹,她却听在耳中入了心,并为此隐隐发怒。 事到如今,她本以为自己可以豁达面对,却不想还是被他影响,这般情不自禁身不由己,真是可叹又可笑。 “夜已深,小仙就不久留了。”邝露朝他屈膝行礼,习惯性嘱咐,“殿下也请早些回宫歇息吧” 润玉点头,启唇正要说话,惊见一团黑雾从天边飞来,疾步上前将邝露护在身后的同时,手一挥抓住那团黑雾扔到了地上。 “来者何人”润玉蹙眉,“好大的胆子,竟擅闯天界。” 邝露心惊。 要这般遮遮掩掩上天界偷袭的,某不是扑哧君 他是润玉名义上的弟弟,本不该手足相残。 可她又不能直言,要如何是好 感受邝露身上传来的微妙气息,润玉只当她是怕了,低声安慰“莫怕,我定会护你周全。” 邝露惊地抬头看他。 这样的软言细语,前世她只听他对锦觅说过。 “多谢殿下。”邝露勉强笑笑,眼底却并无欣喜之光。 他温柔的时候,对人好到足以令人误会这男子是否也如怀春女子一样,心扉旌动。 可她知道,他的温柔在对外人时,不过是一种疏离的客套;与对心悦女子的柔情宠爱,截然不同。 润玉幻出冰魄剑,长剑才刚出手,一团灵火迎面而来,他侧身避开之时,那灵活从他手肘擦过,将他袖摆焚烧的同时留下了一道极深的灼伤。 “灵火珠”润玉轻声道。 据他所知,天界独有的一颗灵火珠在天后那里。 此人手中的灵火珠,究竟从何而来 黑雾朝邝露迎面扑去,邝露大惊后退。润玉一手将她拦在身后,一手持冰魄剑正面迎敌。 凌厉的光铺天盖地而来,将黑雾连连逼退。 黑雾自知不敌润玉,在半空中转了个弯似要离开。 邝露见润玉欲要乘胜追击,忙拽住他,刚要说话,黑雾绕着邝露冲了过去,邝露被这强劲的冲击力撞得往后仰倒,几乎要摔出栏杆外。 润玉伸手拦腰将她抱了回来,单手持剑凌空一划,剑光追击着逃开的黑雾而去。 “穷寇莫追。”邝露抓住润玉袖摆,不让他离开。 润玉回头看了她一眼,眼底有几不可见的光一闪而过。 收了剑后,润玉松开手问她“仙子可有受伤” 邝露摇了摇头,道“多谢。这是你第三次救我了。” 润玉笑道“想不到仙子记得这般清楚。事有凑巧,每次仙子有难,都能让在下撞见。” 邝露见他左手肘处留下烧伤,不免心中焦急“殿下受伤了。” 润玉这才想起自己的伤处,低头看了看,并不以为然,“无妨,只是一点小伤。” “不行。”邝露情急之下一把握住了他手腕,“伤的不轻,还需好好上药才是。”想起父亲曾给她一瓶玉灵膏,便道“我那有疗伤之药,殿下稍等,我这就取来。” 说完转身就跑开了。 润玉见她背影匆匆,静默片刻后含笑摇头。 等了片刻,果见邝露匆匆回来,将手中碧绿的小瓶递给他“殿下。” “仙子为何这般着急”润玉看着她手中的瓶子,突然问道。 “什么”邝露未曾回神。 “在下受伤,何以仙子这般担忧”润玉笑问。 “那可是灵火珠,”邝露严肃道“殿下是水系,被灵火珠所伤,伤口是极难愈合的。” “哦”润玉接过瓶子,轻轻把玩,“仙子知道灵火珠也就罢了,却为何知道在下是水系呢” 倘若说是光凭他方才那几招就能识别出来,未免勉强。 “很简单啊”邝露微微一笑,“灵火珠属火,殿下既能被它所伤,说明它与殿下相克。自古水火不相容,所以邝露大胆猜测,殿下属水。” “仙子果然见经识经,冰雪聪明。”润玉笑道“太巳仙府的东西,自然是非比寻常的。润玉便谢过仙子了。” 邝露笑笑,“殿下客气。若没别的事,邝露便先告退了。” 润玉点头,等邝露走远后,才又低了头打量着手中碧绿的小瓶,嘴角笑意缓缓收敛。 三次相救 她果然记在了心上。 也不枉费他这一番苦心了。 邝露下凡历劫之时,太巳真人从蓬澜洲赶来送她。 “哥哥已经领兵去了弱水河畔吗”邝露往父亲身后看了一下,并未瞧见兄长。 “是啊如今天界与魔界势同水火,两族交战势在必行。”太巳真人道“日怕这太平的日子,也不会长久了。” “爹,您就不要为哥哥担心了,”邝露劝慰他道“哥哥常年征战在外,行军打仗自不是难事。” 太巳真人点头,“如今为父最担心的,还是露儿你啊” “女儿不过下凡历个劫,不多日就回来了。”邝露笑道“爹爹在蓬澜洲等着女儿,不出半月,女儿必定回到天界。” 太巳真人心知此番邝露下凡历劫,明旨是为要飞升上仙,暗意却是天后与天帝相抗衡,邝露只不过是其中的一枚棋子。 如今无论是天后还是天帝,都属意邝露与大殿下润玉的亲事,甚至不惜违背与水神之约,也不过是因着她背后的蓬澜洲而已。 下凡历劫,只是个开始。 “我儿下凡之后,虽不能再记天界之事,”太巳真人摸了摸邝露额头的发丝,“但为父还是要嘱咐一二,望我儿好生照顾自己,早日历劫归来。” “女儿会的。”邝露朝太巳真人屈膝行礼,拜别了父亲后,转身踏上轮回梯。 沿着长且弯曲的阶梯一路上到机缘台,刚踏上去,就见两道身影一前一后跳了下去。 “邝露仙子来了。”机缘仙子朝她微笑,“凡尘一劫已在机缘薄上,仙子请放心,一切都已安排稳妥。” “有劳机缘仙子。”邝露客气,又问“不知方才那两人是” 她心中已有猜测,却不敢肯定。 “是大殿下润玉和二殿下旭凤,”机缘仙子道“也是巧了,仙子与两位殿下的上神劫竟在同一时辰,这在天界还是头一回。” 邝露想了想,道“小仙有个不情之请,希望仙子能将小仙和两位殿下在凡间分开,最好不相遇。” 机缘仙子笑道“邝露仙子请放心,机缘薄自有其安排。” 邝露点了点头,定了定心神,朝前方的袅袅云雾跳了下去。 机缘仙子手一挥,一卷巨大的书册在眼前缓缓展开。 “此次邝露下凡,要将她和润玉降在同一地方,”不日前天后的叮嘱尚在耳边,“你虽不能随意篡改机缘薄,但却要暗中指引他二人尽早相遇。” “这是为何”机缘仙子不明。 “不该问的,不必多问。”天后冷笑“你只要按照本宫的吩咐去行即可。还有,旭凤下凡历劫,你当赋予他最好的命格。” “是。”机缘仙子领命。 天后唇畔笑意扩大,眼底却是冷彻如冰。 这明面上的儿子,在天界不好拿捏。下了凡,只怕你不想,也是身不由己了。 永历四十年,上沣国君王册立二殿下旭凤为皇太子,君主大赦天下,免除一年的苛捐杂税,举国欢庆三日。 “小姐,到了。”婢女挽起马车帘子,未等她伸手搀扶,车内之人已经跨出,提着裙子跳了下来。 “小姐”吟霜惊呼出声“您这样” “好了吟霜,”身着蓝色纱裙的女子转过身来,拍着她的肩道“不要总说不成体统了,你这般唠叨,小心我让你去服侍老太太。” 吟霜忙缄默不敢再言,只是眼底却仍微有不满。 小姐这跳脱的性子,却偏偏还是“上沣第一美人”。 奇怪了,美人不该都是安安静静、柔柔弱弱的吗 “邝露。”另一辆马车内传来温柔的轻唤声。 “娘。”邝露走上前,见平昌侯夫人欲要下车,忙伸手扶她“娘,您慢点。” “你呀”平昌侯夫人拉着她的手下了车后,爱怜地伸手朝她点了点,“前面就是寒山寺了,你可要规矩些。佛祖面前,不可放肆。” “是。”邝露弯腰,“都听夫人的,夫人说要规矩,小女自不敢放肆。” “贫嘴。”平昌侯夫人笑笑。 “走啦,娘。”邝露挽着平昌侯夫人,和她一同踏进了寺院大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第 6 章 平昌侯夫人最是敬佛向善的,每逢初一十五都要来寒山寺许愿、还愿。 从前邝露最不喜来寺庙,总觉得听和尚念经甚是无趣。 无奈寺中主持寂空大师在上月告知平昌侯夫人,夜观天象时发现紫微星异动,恐府中生变,令她之后再来时,将家中幺女一并带来。 平昌侯夫人虽不明白紫微星异动和邝露有何关系,但她素来敬重寂空大师,也知出家人不打诳语,若非真有事,他绝不会提此要求,便在再来之时将邝露一同带来了。 邝露站在大雄宝殿外,见平昌侯夫人正跪在几尊佛像前虔诚祷告,只觉无聊又无趣。 “吟霜,”邝露对一旁的侍女道“我有些口渴了,你去给我拿些水来。” “小姐,”吟霜不满道“你是想支开奴婢吧” “哎呀,我支开你做什么”邝露推搡着她,“真的口渴,你快去马车上把水拿来。” “好了好了,”吟霜拗不过她,只得道“那奴婢去去就回,小姐你可别乱走,一定要在这里等着奴婢啊” “知道了。”邝露摇头,“真不知你是小姐还是我是。” 等吟霜不放心地离去,邝露确定她已从回廊拐弯下山去了,这才沿着长廊的另一头往大殿的后院走去。 一路上遇见不少大大小小的僧人,见迎面而来的是一容貌绝佳的妙龄女子,纷纷红了脸双手合十朝她行礼。 等一小和尚在见到她的脸后,忍不住惊呼“罪过、罪过”之时,邝露终于摸了摸脸颊。 她是长得太好看了还是太吓人了 不过这里是寺院,里里外外都是僧人,她一个女子到处乱走,确实不妥。 从怀中取出一条丝巾将脸遮住,见来往的僧人不再对她大行注目礼,邝露这才放下心来。 一路上经过供奉各类神佛的天王殿、大悲殿、地藏殿后,又从藏经阁偌大的门前走过,眼见前方有一条小路,绵延至藏经阁的后门。 邝露沿着小道绕至藏经阁后方外院,眼前豁然开朗。 此地连着一片山崖,崖边种着一颗五针松,松下有石桌、石椅。离松树不远的地方,屹立着一座小院,门上的青木匾上雕着“无相阁”三个大字。 邝露走近石桌,见桌上放着未下完的棋盘,其中的碧玉棋子晶莹剔透,一看便知并非凡物。 石桌旁边有一小炉,炉上煮着热茶,有清香自壶中溢出,香气扑鼻,甚是好闻。 不知道这里住的是谁 邝露心想。 特意在这僻静之处开了一处院子,摆的这些精致小物也不像是僧人所用。 难道是某位了不得的大人物来这边清修小住,特意给准备的 邝露看了看棋局。 布局很是精妙,白子攻黑子守,黑子看似受困,却是以退为进令辟出一块天地。 倒是白子,汹汹前进,却极易失了阵地。 邝露持了一枚白子,在一角落处放下,“这样,白子既攻了对方,又能自守阵地了。” 抬头环顾了一圈四周,山崖处寂静无声,不见人来。 邝露在原地等了片刻,始终等不到主人归来,想着若再不回去,只怕夫人那边结束见不到人要着急了,这才泄气离开。 果不其然,等邝露回到大雄宝殿的门口时,平昌侯夫人正在跟寂空大师说话。 “娘。”邝露几步跑上前,朝平昌侯夫人盈盈一笑。 “跑哪里去了”平昌侯夫人轻斥,“不许顽皮。” “女儿只是到处走走。”邝露解释。 见寂空大师正看着自己,眼底有着一丝显而易见的震惊,不由得道“想必这位就是寒山寺主持寂空大师了。” “阿弥陀佛。”寂空单手行礼,“女施主有礼。” “大师,这位就是小女邝露。”平昌侯夫人道。 “贫僧观女施主面相,既贵既伤,”寂空大师道“此其一生,情深缘浅,不寿不得。” 邝露只觉心头一震,忙问“此话何意” 寂空叹道“纵使经百劫,所作业不亡,因缘会遇时,果报还自受。” 邝露思索了片刻,摇头道“大师,小女不明白。” 寂空双手合十道“女施主只要记住过去心不可得,现在心不可得,将来心不可得。强求无益,不如不求。” “既都不可得,”邝露问道“那小女能得何物” “求是谓不求。”寂空回答“求,却不可得;不求,自有因缘际会。”转身又对平昌侯夫人道“前世因,今生果,来世报,贫僧观女施主面相非同凡人,却有浮生大劫。希望夫人能将女施主留在寺中小住,以化此劫。” 平昌侯夫人乍一听女儿会有大劫,当下六神无主,忙拉着邝露道“既、既然是大师之意,露儿,不如便在寺中住段时间,也好化了劫难。” “啊”邝露一怔,刚想要拒绝,转念想到方才去过的无相阁,那松树、石桌,以及未下完的棋局,遂点头道“好啊” 平昌侯夫人还完愿,当天便要回府。 邝露留在寺中小住。 因是寺庙,留一女子本就不妥,邝露也不愿多添一人扰了众僧人的清净,便让吟霜随同平昌侯夫人一同回去。 启程之际,平昌侯夫人再三叮嘱邝露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等时日一到,便即刻差人来接她回府。 邝露不断点头,目送平昌侯夫人的马车队伍逐渐远去。 既是住在了寺中,邝露也不好过于打扮。 好在她平时只着素色罗衣,算不得花哨。如今更只是简单挽了发,日日以面纱遮颜,以免出入撞见僧人引人诟病。 这日,邝露正闷在房中觉得无聊,突然想起后山的那无相阁,兴致上来,衬着夜色披了披风便往后山去了。 此时未到夜深,还有僧人在来往晚课的路上。 邝露走到藏经阁后院,从小路进了后山,见五针松下站着一人。 那人背影颀长,一身蓝色素衣勾勒得他身形消瘦。微风拂过,撩起他的袍摆轻悠飘动。 从后背看去,他身上并无装饰,就连一头黑发也只是以一根净白发带束起,长长的两根飘带在风中微微舞动。 看背影,应是十分年轻。 邝露小心翼翼走了过去。 她原以为这里住着的,是位世外高人或得道高僧来着。 脚尖踩在枯叶上发出细微的声音,树下那人闻声回头,“何人” 邝露忙道“小女子邝露,日前曾来过此地。见寺中还有这等风景胜地,心神所向不知是否扰了先生清修” “原来是平昌侯府千金,”那人站在原地道“日前,棋局上的那一子,是你所下” “正是。”邝露不好意思道“是小女子莽撞了。” 那人笑笑,道“下得妙极。” 邝露这才松了口气。 他不怪罪自己唐突就好。 “这些年,在下在此独居,一人饮茶一人下棋,”那人话语徐徐,却透着一丝寂寥“闲暇时只能与自己对弈。久了,棋也陷入了困局之中,终是不得破解。” 邝露静静听着。 “不想,如今竟有一人能破我棋局,想来也是这棋的缘分。”那人转过身来,朝邝露颔首“若小姐不弃,在下愿邀小姐手谈一局。” 顿了顿,看了看天色,又道“今日夜色已深,小姐若有意,明日再来即可。” “好啊”邝露笑着点头,“我一人住在这寺里,很是枯燥无趣。那我明天过来找你下棋。” 得到那人回应后,邝露刚要走,突然想起一事,问他“敢问先生如何称呼” “在下法号寂尘。”那人回答。 邝露心底突然划过一丝莫名的失落。 原来是个戴发修行的和尚 “俗家姓名,润玉。” 邝露惊地看了过去,却是夜黑什么也瞧不真切。 “润玉。”邝露轻念,随即提声笑道“润玉公子,明日邝露来找你切磋棋艺,公子可要等着邝露。” 那人的轻笑声传来,邝露知他是答应了,便也放下心来,高兴回自己的院落去了。 第二日,邝露收拾整齐后便径直去到了后山。 五针松下,润玉早已煮好清茶等她过来。 昨夜太黑,两人相隔甚远,邝露也未曾瞧见润玉模样。 如今青天白日,邝露走近一看,忍不住心中惊叹。 好一个艳郎独绝、世无其二的翩翩佳公子。当真是面如冠玉、眸似幽墨,望着她微微一笑的样子宛如绽放光芒的明月,着实动人心。 “润玉公子好早啊”邝露走到他对面坐下,接过他递来的小茶盅挽起面纱的一角喝了一口,赞叹“好茶。” “小姐也不晚。”润玉将煮好的茶倒入壶中,并给她又换了一杯茶水。 “你还是别叫我小姐了,”邝露忍不住道“就直接叫我邝露吧” 润玉也不推辞,笑言“恭敬不如从命。也请邝露此后直呼润玉之名便可。” “好啊”邝露笑笑,在润玉的邀请下开始与他对弈。 边下,邝露边问他各样的问题,润玉答了几句后,见她总爱说话,便道“邝露,下棋不语。” 邝露皱眉,“我只听过观棋不语,哪有下棋也让人不语的。” “下棋观棋皆不语。不语者,才能凭心下棋。”润玉解释。 “下棋是用手和脑,又不是用嘴。”邝露不满嘀咕。想了想后,忽然抿唇一笑,道“润玉莫不是怕输给我,所以先找了理由,一会儿好搪塞过去” 见她总有各种理由应对,润玉忍不住摇头轻叹,嘴角却漾开一抹浅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7.第 7 章 两人你来我往下了许久,终究是平局。 润玉惊叹“想不到邝露小小年纪,棋艺这般了得。” 邝露单手托腮,点头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从小到大,别的什么都不喜欢,就是喜欢下棋。后来爹爹见我喜欢,便请了宫中的师傅来指点我一二。” “宫中”润玉淡淡道“可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普寒大师” “正是。”邝露欣然一笑,“你也知道他我听说他是皇上特意接进宫中来教导皇太子的。” 茶水被煮得沸腾起来,轻烟滚滚窜出壶外。 润玉持壶倒茶,将斟满的小茶盅递给邝露。 邝露接过,撩起面纱的一角喝了一口,只听见润玉问道“邝露怎会独自一人留在寒山寺” 邝露摇了摇头,不解道“我也不知道。寂空大师见了我以后,神神叨叨说了好多,最后跟我娘说,我这一生有个劫,要留在寺中化劫。” “化劫”润玉不明白。 “唉,别说你不懂,我也是糊里糊涂的。”邝露摆手道“什么化劫啊他说的也不清不楚的,我这个劫什么时候会来是个什么劫万一它等我快老死的时候来,我岂不是要在寺里住一辈子” 润玉被她一语逗笑,“既是寂空大师所言,自有他的道理。你倒是无需担心,想来也不会让你在寒山寺过一辈子的。纵然你愿意,寺里的僧人们可受不住啊” “你、你是在取笑我吗”邝露诧异看他,见他眼底有遮掩不住的笑意,忍不住恼羞道“润玉润玉,一点也不温润如玉呀” “倒是在下辱了这好名字,”润玉收敛了些许,只是眼睛里仍有未散的笑意,“润玉唐突,还请邝露莫要生气。” “恩,我倒不生气。”邝露也笑了。 两人边聊边下棋,转眼半日便过。 少时有一小和尚匆匆跑来,在润玉耳边轻语了几句。 “你有事吗那我们改日再下好了。”邝露非常有眼色地起身。 “实在抱歉,”润玉含歉笑道“突有外客来访,推脱不得。今日棋局未尽,明日邝露可还来” 听他询问,邝露心下很是高兴,笑容灿灿道“你邀我来,我自然会来。” 润玉笑道“自是诚心相邀。” 邝露慎重点头,“那明日还是这个时辰。” “好。”润玉应下。 两人约定好,邝露也不再多言,高高兴兴地回小院去了。 次日,正逢平昌侯府差人给邝露送了些日用来。 邝露一一看过,见其中还有一盒她素来爱吃的糕点,想着润玉住在后山日日喝茶,也甚是无趣,不如将这盒糕点赠与他,让他边喝茶边吃点心岂不更有意思。 便拎了那盒糕点往后山去了。 路上,见前方岔口站着一人,看穿着打扮倒不像是寺中之人,一身锦袍虽素净却能在细节瞧出非凡品。 邝露心中纳闷。 不知这人是谁 一般的香客,应也不会靠近后山才是。 正想着,只听见空中传来一记长啸,一阵风从天降下朝她直扑过来,邝露只来得及扭头去看,就见一只雄鹰迎面扑来,尖锐的利爪朝她狠狠抓下。 邝露惊呼出声,抬手掩面躲避不及,手臂被划出一道长长的口子,糕点也打翻在地。 “苍霄”站在路上那人吹出一记口哨,雄鹰扑闪着翅膀从邝露头顶飞了过去,在那人身侧绕了一圈后,飞上了晴空。 “姑娘可曾受伤”那人几步上前扶邝露起身,见她手臂往外渗血,面露愧色道“家禽伤人,是在下的责任。” “那鹰是你养的”邝露扶着右臂,见衣衫被划破,有血不断流出。触碰之时,疼痛令她倒吸了一口凉气。 “是。”那人内疚道“平时苍霄不会如此,大概是这寺中气味冲鼻,扰了它。” “既是气味相冲,就不该带它来此。”邝露避开他扶着自己的手,低头见地上洒满了糕点,不免心疼。 这些糕点她一个都舍不得吃,想着送去给润玉,这下好了,全都浪费了。 “姑娘教训的是,在下记住了。”那人虚扶着邝露,让她走到一旁的石头上坐下,从怀中掏出一盒膏药来“只是姑娘这伤,还需及时上药才是。” “不必了,”邝露忙道“我回院中自己上药便好。” 那人笑笑,倒是一派温和有礼“姑娘伤在右臂,怎好自己上药何况,是在下养的鹰伤了姑娘,在下理当为姑娘上药,否则在下实难心安。” 见他执意如此,邝露也不再推辞。 那人替邝露将伤口处的衣料再撕开一些,洒了不少药粉在伤口处。 见邝露疼得眉头紧皱,撇开头不敢看,只觉她灵动非常,可爱得紧。 那人从衣摆撕了块柔软的布料替她一层层缠绕,轻轻扎了个结后,道“好了。今日这手臂就莫要过水了。明日在下再来为姑娘换药。” “明日”邝露忙起身道“别别别,你还是别来了。” 伤是因他而受,倒是没错。 可也不至于让他日日过来替自己换药。即便是在寺中,这孤男寡女的,传出去总对名声有碍的。 “姑娘这伤一日不好,在下便一日寝食难安。”那人却极其认真“何况寺中上下皆是僧人,姑娘难道要让僧人来换药不成” “你”邝露怒道“你胡说些什么。” 瞪了他一眼,邝露转身就走。 那人忙拦道“是在下说错了,在下向姑娘致歉。” 见他一本正经作揖,邝露也不好继续沉脸,缓和了神色道“明日公子不必来了。” 见邝露要走,那人又问“既是如此,在下旭凤,敢问姑娘芳名” “旭凤”邝露只觉这名字甚是耳熟,却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小女子邝露。” “邝露。”旭凤轻念。 邝露心中微惊,自己名字从他口中溢出,她竟感心下异动,这种感觉实在不妙。 “告辞。”邝露朝他屈膝行礼后,匆匆离开了。 “邝露。”旭凤凝视着她远去的身影,忍不住笑了起来。 平昌侯之女,上沣第一美人邝露,虽未曾瞧见模样,却比想象中有意思多了。 过了一日,邝露勉强换了药后,去到后山。 润玉正在石桌前煮茶,见她过来,笑道“今日来迟了。” 邝露坐下,接过他递来的茶盅掀开面纱一角一口饮尽,“恩,有点事耽搁了。” 单手换药实在不便,她花了好大力气才用新布条将伤口包扎好。 润玉倒茶的手微微一顿,看向她“可是受伤了” 邝露惊讶地闻了闻自己手臂,“药味如此冲鼻” 润玉放下小壶,解释“并非药味刺鼻,乃是润玉嗅觉敏于常人,至小便是如此。” 还有一点,他未曾言明。 邝露身上总有一股淡淡的水露清香,宛如清晨凝结荷叶上的露珠,清透自然,甚是好闻。 方才她坐下时,香气飘来之时夹杂着一股药气,他才笃定她必是受了伤。 “昨日被鹰抓伤,”邝露轻描淡写,“已经上过药了。” 润玉目光准确地落在了她的右臂上,“润玉唐突,可否让我一看伤口” 邝露稍作迟疑后,点头。 润玉走到她身边坐下,目光在她脸上稍作停留后,将她的袖子轻轻挽起。 包扎拙劣的布条映入眼帘,润玉忍不住笑了起来,邝露脸颊燥热道“因是左手换药,不甚方便”越说声音越小,直到不能听见。 布条上有血渗出,润玉随即收敛了笑意,正色道“这样包扎对伤口不妥。” 他起身走进院中,很快便端着一只雕花木盘出来,盘中摆放着一段布条,几只精致的小瓶。 “把手给我。”润玉道。 邝露将手递给他,见他动作小心地将布条拆开,给伤口重新清理、上药,又缠绕上干净的新布条,轻柔地系结,忍不住低声道“有匪君子,如金如锡,如圭如璧”终不可谖兮。 润玉抬头,朝她温柔一笑,“既伤在右臂,想来换药不易。这几日,邝露便来此处,润玉可为你换药。” “多谢。”邝露答应。 润玉将袖子替她细心挽下,拿起盘中的一只小白瓶递给她道“此药丸内服,也能加速你的伤口愈合。” 邝露伸手去接之时,指间碰到他的手指,肌肤相触时两人均觉心口一震,有说不出的别样感在心间飞快闪过。 邝露惊讶去看润玉,见他也正直定定看着自己,眼睛里昭然着疑惑。 刚才是怎么了 邝露犹豫着再度伸手,小心避开了润玉的手指接过小瓶,“多谢。” 润玉将盘子放到石凳上,正巧茶水沸腾,他坐回对面,弯唇一笑“不如手谈一局” “好啊”邝露兴致勃勃拿过黑子。 润玉将泡好的茶放在她的手边,见邝露下得专心,便也持了白子与她认真对弈。 不觉间半日过去,直到晌午时分,阳光透过松树簌簌洒下,宛如碎了一地的金子,潋滟夺目。 “今日晚了,我要回去了。”邝露放下棋子道。 “未至晌午。”润玉不解。 “寂空大师说,傍晚要来与我讲佛。”邝露叹气。 她可能一个字也听不懂,到时若是睡着了,可如何是好 见她愁眉苦脸,润玉忍俊不禁道“既然如此,那便早些回去准备吧” “恩。”邝露起身,朝他摇了摇小白瓶,“多谢润玉的好药。” “客气。”润玉点头,顿了顿,又问“明日可还来” “来。”邝露展颜一笑,转身离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8.第 8 章 邝露回到院中准备着,未想到寂空大师还未来,倒是昨日的旭凤来了。 “你怎么又来了”邝露站在门口,并不想让他进门。 “昨日在下的鹰伤了姑娘,旭凤回去后,终是心中难安,”旭凤笑道“又想到姑娘独居寺中,无人帮衬,放心不下,所以唐突前来,看看是否能帮上些什么。” 又将攥在手中的药瓶递给她道“这是宫府中最好的疗伤药,还请邝露姑娘收下。” 邝露接过他的药瓶,“药我收下了。受伤只是个意外,公子不必介怀。” 两人正说着话,只见一小和尚从前面匆匆而来,朝她行礼道“女施主,主持让小僧前来告知,今晚突有它事无法前来,明日这个时辰再来为女施主讲经。” “我知道了。”邝露倒觉松了口气。 不用听佛经可真是太好了。 旭凤此番前来不过是探视邝露,如今见她尚且安好,便也放下心来。 正要辞别,只见他手腕处一道红光一闪而过,隐不可见的光芒从他腕上如细线流淌至邝露手腕,瞬间消失无影。 旭凤竟觉莫名地不想离开,便道“在下甚少来此,听闻寒山寺不仅是上沣国第一寺,寺中风景更是怡人,不知道邝露姑娘可否领在下在这附近信步走走,一睹寺中景致” 邝露看了他一眼,想着下午也无它事,总不好再去润玉那里,何况既在寺中,来往僧人众多,也算不得与男子单独相处,便点头道“其实我来来去去最远也就去了后山,不如我们一起走走看看,如何” “如此甚好。”旭凤心中微喜,抬手示意,“请。” 两人并肩刚离开,原地,一袭红衣的月下仙人在光中显现,看着他们二人的背影道“凤娃呀凤娃,在凡间可没有天后来干涉,再加上老夫这个叔父的帮忙,你若再追不到小露珠儿,老夫这一次可真就算白忙了。” 说是要欣赏风景,但到底没有什么目的,旭凤和邝露也不过是沿着山道随意走走。 见有阶梯便上阶梯,见有大树便靠树歇息。 两人走走停停,半个时辰后来到一空旷地,邝露抬头看了看无云的蓝天,伸手挡住烈烈骄阳道“今日有风,这地势又好,倒是很适合放风筝。” “姑娘想放风筝”旭凤问道。 “可惜没有风筝。”邝露回头看向他,“现下再做,怕也是来不及了。” “这个好办。”旭凤手指置于唇边吹出一记响亮的口哨,只听见一记鹰啸响起,日前的那只雄鹰破空而下,擦过邝露的头顶飞向旭凤。 旭凤从袍摆上撕下一片衣料,随手捡了有色的软石在上面龙飞凤舞地写了几个字,系在鹰腿上,对它道“去送给秦潼。” 那鹰扇了扇翅膀,飞上穹苍,瞬间消失无影。 “不消片刻,姑娘要的风筝自会有人送来。”旭凤笑意满满道。 “你能养鹰,还能命人送风筝上山,”邝露上下打量他“又能自由出入寒山寺。你到底是谁” “在下旭凤,”他笑道“出生正经人家,非江洋大盗,更非绿林土匪。” “你明知道我并非此意。”邝露急道“寒山寺是上沣第一寺,虽来往香客众多,但也不是人人都能自由出入寺中,如入无人之境。” “好了好了,”旭凤拍了拍她的头,“不逗你了。我方才所说,句句属实,并无一句戏言。” 邝露见他不肯直言,也不好多加追问。 少时旭凤的近侍秦潼送来风筝,邝露便也不再多想,先专心放风筝。 只是今日虽有风,却是风太大了些。 邝露在旭凤的帮助下好容易将风筝放起来后,空中更为强劲的风拉着风筝要往天去,几乎抓拽不住。 等线又放出几圈后,邝露眼见着风筝越飞越高,拽力越来越大,便回头问旭凤“飞得这么高,线可会断” 旭凤正站在原地、双手抱胸注视邝露放风筝,见她询问,刚要回答,一阵风刮来,风筝线一下断开,滚轴从她手中弹了出去,擦着她脸颊掠过的同时,带飞了她的面纱。 邝露惊地往后仰倒,被旭凤一把拦腰扶住。 旭凤低头看去,见怀中人眼眸透亮,鼻小巧唇朱红,宛如一朵稀世之花迎春绽放,美得极为清新脱俗。 尤其是她右眼角下有一颗极小的泪痣,如同坠下的泪珠般,衬得她人更显娇俏动人。 不远处的光中,月下仙人甚是满意地点了点头,“恩,还是看见样子最能发展一段纯纯的感情了。” 邝露慌忙起身,推开腰上旭凤手道“多、多谢” 手心骤然一空,旭凤无法忽略心底的那抹失落,不由得疑惑。 上沣国美人众多,他没有看过一百,也至少见过七十。 即便邝露有“第一美人”之称,他也不该因为对方的一个小动作而有此情绪才对。 真真叫人费解。 “看来是风太大,风筝不易飞高。”旭凤咳了一声岔开话题,好打破方才那尴尬的气氛。 “恩。”邝露握了握手心,风筝线挣断时留下的疼痛感还很清晰,“出来许久,也该回去了。旭凤公子可是住在寺中” 接连两三日都能看见他,所住之地应该离这里不远才是。 “虽不住在寺中,倒是离这里不远。”旭凤道“家兄就在此寺,近几日不过是来看他。过些时候,就会离开了。” 邝露点了点头,本想客套两句,想了想,还是选择了缄默不言。 “邝露姑娘可是住在奉京”旭凤故意问她,“在下居住奉京城南的朱雀大街,若是有缘,希望能在奉京遇见姑娘。” 按理,邝露不该对一位才见过两面的男子坦诚家世,但她一见旭凤就觉此人可信,虽与见到润玉时的欢喜有所不同,但若有缘,她还是极愿意结交这位朋友的。 “那便巧了,我也住在奉京,只是住在城北玄武街。”邝露道“希望回京后,有缘还能再见。” 旭凤笑笑,心下却道一定会再见的。 旭凤有没有离开,邝露并不知道。 但确实一连数日,他未再来找她。 邝露也日日去润玉处,与他下棋品茶。 她很好奇润玉的身份,一个如此与众不同的君子,怎会常年居住在寒山寺的后山 有一次她试探询问,却被润玉一言轻轻揭过他似乎并不愿提及自己的身份。 邝露知他拒绝之意,此后便也不再多问。 白日与润玉下棋品茶论人生,半下午寂空大师便会前来与她讲解佛经。 邝露虽聪明,却也不能马上领会。 况且佛经越讲越多,越说越深;且寂空每每讲经之时,其中还夹杂着各样高深莫测之言,她只听得一头雾水,不明所以。 “人生在世如身处荆棘之中,心不动,人不妄动,不动则不伤;如心动则人妄动,伤其身痛其骨,于是体会到世间诸般痛苦。” 寂空大师徐徐说完,稍作停顿看向邝露。 邝露面露难色道“是邝露怠慢了佛经,辱了佛祖。这几日得大师日日讲经指点,可惜邝露愚钝,并不能完全领会大师深意,还望大师莫怪。” 寂空大师双手合十叹了一声“阿弥陀佛”,道“昨夜观星象,紫微星动,七杀、破军向其聚拢。三星汇聚,近在咫尺。一星动则全动,紫微星损落,七杀自伤,只怕是劫难将近,不可逆转。” “大师所说的,可是邝露的劫”邝露问道。 “正是。” “紫微星是我”邝露猜测。 寂空点头。 “那,七杀破军是谁”邝露追问。 “天机不可泄露。”寂空无奈道“缘起,缘灭,由天定,非人力可为。贫僧只能奉劝施主放下执念,跳出轮回。” “放下执念”邝露苦想了片刻,仍是茫然,“大师,邝露并无执念,如何放下” “所谓执念,”寂空道“便是你的得失心、执着心、求而不得心。” 邝露边想边摇头,“邝露不明白。” “也罢,”寂空叹息,“贫僧言尽于此。施主劫难将近,此劫非常人能破,即便留在寺中,也已无济于事。施主不日便下山去吧” 听闻他要自己下山,邝露倒不觉什么,只是问道“大师可否透露,是什么劫” 寂空本已起身,见她追问,沉默片刻后才缓缓道“三生姻缘劫。” “三生姻缘劫”润玉将茶水注入蛊中,递给她“寂空大师是得道高僧,他所推算的,必不会错。” “我当然不是怀疑寂空大师错了,”邝露单手托腮道“只是这劫三生姻缘劫难道我有三世不知道这是我的第一世、第二世,还是第三世” 润玉含笑摇头,“你想了一夜,便只想到了这些” 自上次面纱飞走后,邝露便不再以纱覆面。 初见润玉时,倒让他惊了一惊,还笑言“怪不得要以纱遮面,如今却明白了。” 邝露知道他这是在拐着弯夸赞自己,也很是高兴。 “既是劫,连寂空大师都没了办法,我能做什么”邝露轻声一叹,“只是等府上的人来接时,我便要下山去了,以后就见不到润玉你了。” “有缘自会见到。”润玉笑道。 “这话听着,还挺敷衍的。”邝露略微不满。 难道就只有她一个人担心忧虑,以后不能再见了吗 见她脸上粘了些尘土,润玉指了指她的脸颊,示意她擦一擦。 邝露顺着他手所指的方向擦了半天,也未曾擦到正确的地方,润玉无奈,只得取了帕子伸手越过桌面,替她轻拭脸庞那一点灰尘。 邝露瞬间心跳加速,抬眼看向润玉时,正对上他温柔如水的目光,那墨黑的眸子专注地看着她,仿佛天地之间只有她一人。 “润玉,”邝露脱口而出道“我们还会再见吗” “自然会见。”润玉含笑,话语却格外笃定,“你我缘分未尽,必能再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9.第 9 章 平昌侯府派了人来接邝露下山。 临行前,邝露去了一趟后山,却并未见到润玉。 松树下的茶水还在冒着袅袅轻烟,无相阁外却空无一人。 邝露等了片刻,只等到时辰将近,才失望地去到大雄宝殿。 吟霜和其他几名下人早在殿外等候多时,见邝露走近,忙迎上前道“小姐,马车停在山脚下,老爷夫人也正在府中等候,我们这就启程吧” 邝露跨出一步时,回头看向后山的方向。 润玉他去哪里了 就连最后的道别也没能好好做。 吟霜扶着她下了山,见她上车前还看了看寒山寺的后山,便等她进了马车坐稳后才问“小姐方才可是在观望寺中后山” 马车启动往前行去,邝露掀开帘子的一角,望着偌大的寒山寺,轻声道“恩。” 吟霜并未深想,只是道“奴婢听闻,寒山寺的后山居住着当朝大皇子。” “大皇子”邝露一惊,放下帘子看她,以目光询问。 “奴婢也只是听说。”吟霜道。 “怎么听说的”邝露追问。 吟霜压低声音道“说这位大皇子是庶子,并不得宠。皇后娘娘不喜欢他,所以还未等他成年便以送子安国的名义将他送到寒山寺居住。” 邝露听得极为认真。 “如今皇上已经立了二皇子为皇太子,”吟霜继续道“自古储位立长不立幼,大皇子虽非嫡出,可皇上直接越过他立了二子为皇太子,这分明是要放弃的意思。” 邝露脸色一沉,不喜道“此话怎能胡言” 吟霜小声嘀咕“这件事上沣无人不知。还听说,现在就等皇太子继位,皇后娘娘便会迫大皇子在寒山寺正式剃发出家了。” “什么”邝露心下大震,吟霜的话令她方寸大乱,竟无法冷静下来。 “小姐,你怎么了”见她脸色微变,吟霜以为她身体不适,忙问。 “我、我”邝露伸手拍了拍车壁,“停车” 马车停了下来。 邝露掀开帘子跳下马车,在吟霜焦急的唤声中,转身往寒山寺跑去。 邝露一路不停,沿着阶梯、大小殿宇跑过,耳边不断回宕着吟霜那些话 “寒山寺的后山居住着当朝大皇子。” “皇上直接越过他立了二子为皇太子,这分明是要放弃的意思。” “现在就等皇太子继位,皇后娘娘便会迫大皇子在寒山寺正式剃发出家了。” 她从来不知道,原来他是上沣的大皇子。 她更从未看出来,他这般温润如玉、如春风秋月,却一直过得如此艰难。 等她气喘吁吁跑至后山时,邝露脑中一片空白。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急匆匆地跑过来,只是在听完吟霜那些话后,她控制不住想要见到他。 五针松下,两道颀长的身影面对而立,正在说着什么。 见有人过来,那两人同时回头。 邝露惊讶地看见,与润玉站在一起的,竟是旭凤。 若润玉是当朝大皇子,而旭凤曾说“家兄在此寺中”,那他便是当朝二皇子新立的皇太子 “邝露”润玉微感诧异,“你不是已经下山去了吗怎么回” 剩下话都被梗在了喉间。 邝露径直跑上前扑在他的怀中,将他一把抱住。 空气在瞬间凝结。 润玉愣愣地看着怀中之人。 旭凤只觉呼吸一窒,有遮掩不住地痛自心底蔓开。 “邝露,发生什么事了”润玉伸手轻抚了她发丝两下,目光含尽关切与柔和。 邝露直到见着润玉,触摸到他,冲动的意识才逐渐沉淀,恢复了理智。 如今听他询问,邝露脸上飞起两抹殷红,又不能直说是“突然想来见你,这情感无法抑制”,便松开手低了眼睑道“我、我我突然想起来,走前还未与你道别,所以” 事实上,再没有比这个更糟糕的理由了。 她自己听着都觉尴尬。 “兄长与邝露认识”旭凤在旁笑问。 “这么说,旭凤与邝露也是旧识”润玉反问。 “是。” “不是” 旭凤与邝露同时回答。 润玉似笑非笑地看着邝露。 旭凤也看了过去,似乎在问怎么不算旧识了 邝露被他二人看得心虚,忙解释“日前因一些事情就认识了旭凤,也算是旧识,但也没有多旧。” 现在既知道了他的身份,再直白白叫名字是不是有些不妥 “认识便是认识,什么旧与不旧。”旭凤微微蹙眉。 邝露瞪了他一眼,看向润玉时面色却很温柔,“我今天便要下山去了。” 若他真是遭皇后软禁在此,只怕今日一别,再难相见。 “不过暂且小别,”润玉安慰她道“不日便会再度相见。” “真的吗”邝露不确定。 “自然是真。”润玉点头,肯定道。 邝露这才放下心来,朝润玉和旭凤盈盈一拜,“那小女子便先告辞了。” 润玉余光瞥见旭凤始终看着邝露,遂走上前伸手为她挽了挽腮边发丝,柔声道“去吧” 邝露心下大喜,看向润玉时目光中已然带了些许期盼。 旭凤见邝露直至离开,也不曾给过自己一个多余的眼神,心中暗觉不悦。 又见润玉对她态度甚是亲近,便道“兄长若无心悦之意,何以如此撩拨,引人家姑娘误会” 润玉收回目光,唇角漾笑道“旭凤怎知我对邝露,心中不喜” 旭凤一怔,竟有些不敢继续往下追问。 可他素来性格坦荡,即便是爱,也要爱得明明白白。 便又问道“这么说,兄长喜悦邝露” 润玉笑意却逐渐苦涩下来,只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如邝露这般灵动之女,想来很难不喜悦她。对吗旭凤” 旭凤料想不到他会这般反问,心下一慌,几乎以为心事被他看穿。 待仔细看去,润玉眼底笑意透彻,却不像是有别意。 “兄长在此居住多年,”旭凤快速转移了话题,“如今父皇特赦,不日便会派人前来接兄长下山了。” “谢父皇恩典。”润玉笑笑,眸中深处却有嗤笑一闪而过。 将他说囚便囚在此处,说赦便要接他下山。 从来他都是身不由己。 他身为皇子,却是见不得光的身份。 旭凤啊旭凤,他们二人同是皇子又是兄弟,怎就如此天差地别呢 邝露回府后,先去见过了父亲平昌侯。 平昌侯喜她平安回府,与她慈言爱语了几句后,便告知,不日皇后宫中设宴,邀请皇室公卿待嫁之女赴席。名义上是御花园春日赏花,实际是要为皇太子纳妃。 “啊”邝露面露难色,“爹,一定要参加吗” 寒山寺后山一别,她才明白自己心意。 她所喜欢的,是那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 旭凤纵然是嫡出皇太子,既不喜欢,再尊贵也枉然。 “一定要参加。”平昌侯道。 日前在宫中,皇后已命人传话于他,言明赏花宴定要夫人携女儿邝露出席。 如此看来,皇后虽广邀公卿之女赴宴,然而这皇太子妃人选,怕是心中已有了人选。 想到这里,平昌侯不免叹气。 若真是邝露当选,对她而言竟不知是福是祸。 邝露怏怏地去到平昌侯夫人处请了安。 平昌侯夫人见她脸色不佳,便问原因。 邝露自小便与平昌侯夫人极为亲近,从来都是无话不谈,便直言相告“娘,邝露不想赴皇后娘娘的赏花宴” 平昌侯夫人一见女儿这般,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当下问道“露儿可是有喜悦之人了” 邝露脸上一红,忍不住嘴角起笑,点头道“是。” 平昌侯夫人笑问“这是好事啊不知露儿中意的是何许人” 邝露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了直言相告“是当朝大皇子,润玉。” 平昌侯夫人回想了一下。 记忆中这位皇子言谈气度很是不凡,倒像是皇上嫡出之子。 只是因这庶出身份并不受宠,处处受皇后刁难,还未成年便送去了寒山寺,美其名曰“静修”。 平昌侯夫人爱恋地摸了一下邝露脸颊发丝,道“露儿既有意中人,为娘也为露儿高兴。只是大皇子自小身份尴尬,虽为皇室中人,却过得不尽人意。露儿若果真钟情大皇子,将来情路必不好走啊” 平昌侯夫人一贯溺爱邝露,见她心悦大皇子润玉,也不觉有何不妥。 纵然皇后相邀赏花宴为皇太子纳妃,平昌侯夫人也并不觉邝露定能选上。 皇室公卿之女何其之多,邝露虽有“上沣第一美人”之称,然而其他美人也不比邝露逊色多少。 只要女儿喜欢,她这个做娘的,也就高兴了。 “情路”邝露一愣。 如今她才刚明白心迹,倒不曾想得这般长远。 现下经平昌侯夫人提醒,她才恍然惊悟,这心思终究还只有她自己明了,并不知润玉如何 下山时润玉曾说,回京后必能再见。 邝露想了想,在心中下决定。 看来,还是要想个办法约润玉一见,向他表明自己心迹。 只是,如何见他呢 从平昌侯夫人的院落出来后,邝露走在回院的路上,经过一处小桥时在栏杆上坐了下来。 他虽是大皇子,却并不知他是否也住在宫中。 即便住在宫中,以他这般处境,如何叫人递话给他呢 邝露正想着,猛地想起旭凤来,当下便有了主意。 她真是痴笨,赏花宴时若见了旭凤,叫他帮忙不就好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0.第 10 章 赏花宴不日便至。 皇室贵胄的夫人们纷纷携女入宫,参加皇后娘娘的宴席。 宴会设在御花园内,因是家宴,所以气氛倒是祥和融洽。 等众女眷皆都入席后,皇后才在侍女的围拥下入了首席。 “今日既是家宴,众卿不必拘谨,”皇后柔声道,目光在下座的邝露身上一扫而过,眼底有满意之色浮现,“大家随意赏花,品茶吟诗。” 众夫人皆都知道,此次明为赏花宴,实际是为了给皇太子纳妃,便纷纷推搡着自家女儿殿前献艺。 不是将军夫人之女献上一段剑舞,就是尚书夫人之女以诗咏春。还有弹琴、跳舞、唱歌、画画的十八般武艺层出不穷。 等一写诗的闺中女子退下后,皇后看向邝露道“不知平昌侯之女邝露,有何才艺” 众人目光纷纷投向邝露。 邝露正暗想着一会儿寻个大家都不注意的空隙,去找找旭凤,却不想皇后一句话,将她曝光在众人之中。 何况,她也不觉自己有什么罕为人见的才艺。 官家小姐从小习的,无外乎就是琴棋书画、诗词歌赋。这些方才那些个小姐、姑娘的全都一一展露,她再重复,也不过尔尔。 邝露心下叹气,站起身朝皇后行了一礼,刚要说话,只听见近侍提声道“皇太子到” 在场的闺中之女皆都喜形于色,不着痕迹地整理着发饰、衣物。 旭凤踏着大步沿小道走了过来,身后还跟着两名近侍。 “给皇太子殿下请安。”有一女子率先行礼,“殿下万福。” 旭凤看了她一眼,径直往前走去。 那女子面露难堪,往后退开数步回到了座前。 “我儿怎么才来”皇后招手让他上前。 旭凤在座下弯腰行了一礼后,才走上前在皇后身旁另加的凳上坐下。 “儿子约了人今日郊外赛马,”旭凤道“若非母后几次三番差人来催,儿子便不过来了。” 皇后笑道“今日母后在此设这赏花宴,你便是不情愿,也可过来瞧瞧。” 旭凤哪里不知道这赏花宴实际就是为要给他纳妃,当下道“儿子已经过来了,这花也赏了,”端起桌上茶盅喝了一口,“茶也品了,母后,儿子这就告退了。” “哎旭凤。”皇后起身唤他。 旭凤一路下了台阶,刚走出两步,就见坐在右侧的邝露,面上一喜,走上前道“正想着这春日尚好,怎么邀你去郊外骑马踏春,不想便在这里遇见,可见是缘分使然。” 皇后已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伸手拦住旁边的近侍,让他们不得扰了旭凤和邝露。 “郊外骑马”邝露一听也很喜欢。 她在这里如坐针毡,一会儿还要献艺,正值头疼之际,听闻能“郊外骑马”逃离此地,哪里还有不肯的。 何况她也想要透过旭凤来找寻润玉,当下一口答应。 “那咱们现在就走”旭凤问道。 “恩。”邝露几步上前,猛地想起皇后还在,忙又向她行礼。 “母后,”旭凤上前,朝皇后笑道“儿子与邝露是旧识,这赏花宴已有众人陪伴母后,儿子便邀了邝露去骑马踏春了。” 说完,拉着邝露转身便要离开。 “大皇子到” 随着近侍的通传声响起,身着皇子华服的润玉从小道的另一头出现,踏着沉稳的步伐朝皇后御前步步走去。 邝露瞪大了眼睛看着迎面而来的润玉,料想不到会在此时、此地遇见他。 她心心念念想要再见他,却万万不是这般场景。 邝露下意识就要挣开旭凤的手,被他更紧握住手腕,压低声音道“母后还在。” 邝露顿时不敢再动,只能眼睁睁看着润玉朝自己缓缓走近。 润玉目光落在邝露身上,随即视线下移落在她被旭凤握住的腕处,眸光微微闪动。 润玉 邝露无声唤他。 旭凤拽着她往前离开,邝露与润玉擦肩而过,见润玉径直过去,忍不住回头看他。 润玉被宽袖遮住的手紧握成拳,行至皇后座前时松拳行礼“儿臣润玉得父皇母后恩典特赦回宫,特前来向母后告谢请安。” 旭凤拉着邝露一路疾步走出御花园,只等出了园子范围快至宫门口,邝露才神情低落地挣开他的手。 旭凤松手转身,笑道“邝露,我已为你备下合适的马匹,今日郊外风景宜人,是骑马的好天气。” “可我” “邝露,”旭凤打断她的推托之言,“你与我一同离开宴席,众目睽睽之下,百眼所见。如今你却要独自离开,母后若得知此事,该如何做想” 见邝露沉默不语,旭凤柔声道“你可是在怪我寒山寺隐瞒身份一事其实我并非刻意要瞒,只是那时情况特殊,我多有不便,不能直言相告。若你生气,旭凤在此向你赔不是。”说完,朝她慎重作揖行礼。 “皇太子言重。”邝露侧身避开,脸色却有所好转,“你将来可是要继承大统的,我一平民女子,怎敢责怪。” 旭凤听她此番言论,便知她心情转好,也笑着打趣“你若嫁给这要继承大统之人,便也不再是平民女子了。” “你”邝露被他一语惊到语塞,竟不知该如何回他,只得恼羞成怒要拿拳砸他“你堂堂皇太子,说话怎的这般轻薄放肆” 旭凤忙握住了她的拳头道“旭凤句句肺腑,邝露不信也就罢了,可不能冤枉我言语轻薄放肆。” “你还说”邝露抢回手,不满道“以后莫再胡言乱语,让旁人听了无端误会。” 想了想,终究还是要说清楚的好,便道“旭凤,你真心也好无意也罢,邝露心中唯有感激,并无它意。邝露心悦之人,乃是” “兄长”旭凤突地抢话,打断了邝露之言。 邝露回头看去,只见润玉朝这边走了过来。 “润玉。”邝露脸上展露笑容,旭凤在旁瞧着,只觉心下万般滋味,皆都化作了黯然。 “邝露,”润玉上前对她温柔一笑,“日前润玉曾答应你,回京后必能相见,想不到这么快就又再见了。” “我也未曾想到,”邝露不便直言她早已熟知二人身份,只笑言“想不到你们一个是大皇子,一个是皇太子,身份如此尊贵。” “此前在寒山寺,润玉未曾想过,终有一日还能下山,”润玉微微一笑,却有寂寥隐在其中,“因而这皇子身份,也不敢多言。并非刻意隐瞒。” 他自然不敢多言,却并不是因为“不能下山”。 虽在山上多年,但他从未放弃下山一事,一直在暗中培养势力,伺机而动。 “邝露未曾责怪,”邝露道“大皇子殿下不必介怀。” “既然不曾责怪,”润玉道“那还是一如从前,直呼其名便可。” 见他二人似要出宫,又问“旭凤,你们这是要去何处” “邀了邝露去郊外骑马,”旭凤笑道“兄长可要一同前往” 润玉看向邝露,见她望着自己,眼中满含期盼,便道“我在山上数年,甚少骑马,少时旭凤可要让我一二才是。” 听着这般,旭凤和邝露知他应下,也很是高兴。 三人带着一众侍从去往郊外。 正值风和日丽的好天气,牧场遍地绿荫,阳光洒在叶上,折射出碧绿莹光。 邝露虽骑马较少,却并不畏惧。 况且旭凤为她所选马匹,身形瘦小适合女子,她跨上去后坐于马背上,只觉轻风拂面,视野也开阔了不少。 “我们来赛马呀”邝露手持短鞭打在马臀,马儿率先奔了出去。 旭凤与润玉相视一笑,旭凤摇了摇头道“这性子,倒是急得很。” “邝露心性坦率,藏不住心事。”润玉道,“这也却是她可爱之处。” 旭凤握着缰绳的手微微一紧,状是不经意般道“看来,兄长对邝露印象甚佳。” “我与邝露相识于微时,两人一见如故。”润玉话语淡淡,“邝露这性子,单纯率直,想来不喜者也是甚少。” “兄长说的是。”旭凤目光微闪,沉默片刻后笑道“邝露这性子,未免也过于天真良善,若无良人守护,怕是终究要吃些亏的。” “不会。”润玉道。 “什么”旭凤侧头看他,眼中有着询问。 “我说,”润玉扭头对上他的眼光,正色道“我自会护她,不让她受半点的苦。” 旭凤呼吸一紧,只觉心中难受得厉害。也怠懒再和润玉多言,打马往前奔去了。 润玉看着旭凤背影,嘴角勾起一抹轻笑。 赏花宴过去了数日。 这日邝露正在府中闲坐,听有下人议论,说是大皇子蒙皇恩在宫外给他赐了座宅子,让他出宫居住。 邝露一听便知道,明面上是皇恩浩荡赐了座宅子,实际上却是皇后借故让他离宫,不得在宫内居住。 皇上虽召他回宫恢复皇子正身,却依然住在宫外,这与他之前久居寒山寺并无太大区别。 明着恩宠,实则放纵。 邝露遣人备了马车,一路行至城南朱雀大街,在离正街有段距离的偏街上看见了“御赐”的皇子府。 站在大且空旷的门前,邝露忍不住叹息。 未成家便出宫立府的皇子,自上沣建国以来,只怕是独润玉一人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1.第 11 章 大门朝里打开,有下人出来,见邝露站在门口,忙上前行礼道“敢问小姐是” “劳烦通报殿下,就说邝露来访。”邝露道。 “好的,请小姐稍候。”那人进门去了。 邝露打量大门,倒是极有气派。 两旁的镇宅狮子雕刻得威风凛凛,朱红的门上纵横着诸多门钉,中间扣着龙凤双环。 不消片刻,润玉出来,亲自将她迎了进去。 “邝露可是这府中的第一位客人。”从大理石雕刻的照壁绕了过去,长长的前院便映入眼帘。 “你这宅子看着很不错嘛”邝露打量着四周,忍不住点头赞道“这宅子远离正街,避开了喧嚣吵闹,地理位置很是合宜。宅中规格也很大气,庭院、花园,还有小桥流水,该有的东西一样也不落。” 又见内院栽着一棵海棠树,眼见已至开花的季节,枝头花团锦簇,粉红白浅,各类颜色鲜艳多彩;微风过处,有花瓣从树梢落下,随风摇摇坠坠洒在地面,很是好看。 “海棠树,”邝露指着那树道“你在这树下放上一张石桌子,两个石凳子,看上去就跟在寒山寺一样。” “海棠树下下棋品茶赏花,倒不失为一件乐事。”润玉点头道。 “既要下棋品茶赏花,如今花有了,独少了好棋好茶。”邝露对随行的侍从道“把我带来的东西拿过来。” 有侍从捧着两个锦盒上前。 邝露一一打开来“羊脂白玉棋,紫砂茗壶,加上这两样,下棋品茶赏花,就都有了。” 润玉知她不过是借着话语和送礼好让他宽心,看来这打着“赐府”名义的放逐,她竟全都明了。 如她这等冰雪聪明却又不着痕迹之人,着实动人心。 润玉命人将棋和壶收下,道“不日树下安放了桌椅,便可将这些放置桌上。” 少时,润玉带着邝露在府中各处均都转了一圈,邝露边看边想,皇后娘娘虽不喜润玉,但明面上该有的,她倒不曾刻意苛刻,想来也是怕落人口实。 只是这宅子虽好,但人丁凋零,未免有些寂寥。 离开皇子府时,润玉站在门口目送她。邝露上马车前回头看他,红门墨匾,他站在阶梯前的身影颀长且显孤寂。 邝露已经跨上马车的脚收了回来,走近他问道“润玉,明日香诞,你可愿与我一同出府游玩” 润玉微微诧异,目光在她坚定的期盼中逐渐沉淀。 “好。”润玉含笑应下。 “那便说好了。”邝露脸上微热,心底泛开丝丝甜意,朝他盈盈一笑后转身上车离开了。 “香诞节,”润玉轻叹,“邝露,你如此直言相约,润玉又岂非不明白。” 香诞节是上沣国极具特色的节期,如同中原的乞巧节。 每逢香诞日,未婚男女便会邀请意中人外出游湖、赏花、在寺中树下系上红绳。 若被邀之人应允一同前往,便知对方心中也是有情意的。 邝露本不欲在香诞日邀润玉同往游玩,只是离府前的那一回眸,润玉站在门前的身影孤寂伶仃,令她心下难受,冲动之下便开了口。 不想润玉倒是一口答应,邝露心中大喜,想着若明日一切顺利,她便要寻机向润玉袒露心思。 次日傍晚时分,润玉亲自前往侯府接邝露。 得知大皇子亲临,平昌侯与夫人携府中上下以大礼相迎,被润玉拒绝。 “今日与邝露有约,所以过来接她一同出游,侯爷不必多礼。”润玉反而坐在下座喝茶,平昌侯也只得坐了下座,陪着他等候。 平昌侯夫人忙差人去西苑告知邝露,大皇子亲临,请她速速过来。 等邝露到时,润玉才刚喝完半盅茶。 “没让你久等吧”邝露笑眯眯地道。 “僭越”平昌侯轻斥。 邝露收敛了神色,站在润玉身后朝平昌侯做了个鬼脸,却被润玉瞧了个正着。 “走了走了。”怕平昌侯又要训斥她僭越,邝露忙拽着润玉往外走去。 “这、这”平昌侯指着邝露对夫人道“成何体统” 夫人凝视着两人远去背影,心中忧虑无限扩大。 看皇后娘娘的意思,约莫是要立邝露为皇太子妃,可女儿心思她一眼便能明白,怕是对这位大皇子殿下已然倾心。 立妃一事,如铁板钉钉子,将成事实。如此一来,可要如何是好 香诞日,一入夜路上行人便多了起来,来往的多是年轻男女。 邝露虽在奉京长大,却也是第一次入夜来逛香诞日。 数年来不断有男子约她夜游香诞日,都被她直言拒绝。 “想不到香诞节期间,夜晚竟这般繁华。”润玉走在邝露身侧,时不时为她挡开拥挤的人潮。 “恩,我也想不到。”邝露惊叹。 街道上挂满了各样的灯笼,灯下长长的穗子随风摇动。 路两边的小摊上,摆满了琳琅满目的商品,引人流连忘返。 离街不远处的小桥边,有人将写着情人的名字莲花灯船放入水中,让水托载着灯船逐渐飘远。 水面上,灯光点点,盈盈的火光宛如萤火虫般,亮人眼眸。 “怎么,邝露从前竟不曾游过香诞日”润玉疑惑。 他常年久居山上,不像邝露这般,就在奉京城中。 “恩。”邝露朝他偏头一笑,“早些年爹管得严,入夜不让出门。后来大了,有一天莫名其妙就传出一个上沣第一美人的名头,这样的日子,就更不敢随意出门了。” “如今你与我一同夜游香诞日,只怕要伤奉京众公子的心了。”润玉目光落在一旁得小摊上,视线在一只珍珠如意簪上停留许久。 “我岂能管到他人,”邝露悄悄打量他的神色,见他面色平静,遂鼓了勇气道“不过是心往何处,便管何人。” 润玉拿起那根簪子,在指间轻轻把玩,“那邝露的心往了何处呢” 邝露弯唇一笑,道“山有君子,充耳秀莹,会弁如星,温润如玉,瑟兮僴兮。有此君子,终不可谖兮。” 说完,顿觉脸颊热得厉害,心下却暗松了口气。 不管他是拒绝还是回应,总归自己心意已然坦诚,也算不留遗憾。 润玉低头看向她,见她含羞带俏,脸颊因羞涩而微微泛红,透亮的眸子却彷如有光溢出,格外清澈明亮。 “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思之如狂。”润玉将手中的珍珠如意簪斜插入她的发间,“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 闻言,邝露展颜而笑,伸手摸了摸发簪的同时,看向润玉。 “这是定情信物”邝露素来坦荡,如今得润玉如此直白回应,害羞之余更觉高兴,心宛如被泡在蜜中一般,甜意蔓延至全身。 “如此简陋,倒是润玉疏忽了。”润玉见她脸上眼底满是欣喜,心下也觉高兴。 若说之前不过三分喜欢,此刻也涨到了七分。 “我很喜欢。”邝露取下簪子,看着上面的珍珠和雕花,竟舍不得再用。 “日后润玉定会送你更好的。”润玉慎重承诺,“邝露值得这世上最好的。” “这世上最好之人,邝露已经遇见。”邝露含笑夸他。 润玉当即明了,伸手在她鼻梁亲呢一刮,“顽皮。” 两人言明了心迹,心中均都欢喜。 并肩往前边走边看,只是靠得更近了些。 灯火阑珊下,两人脚踝处的红绳闪烁着若隐若现的光,从他二人的脚踝蔓延往上,直至心口处才停,微微闪动几次后逐渐消退了光芒。 与此同时,邝露手腕上的红绳也有微光异动,几个行走间便消失无影。 “放盏莲花灯可好”邝露见小桥下有多人放灯,觉得甚是有趣。 “姑娘,放盏灯吧”卖灯的老人将一只莲花灯船递给她,“香诞日放莲灯,能保佑你和有情人生生世世,终成眷属。” “多谢。”邝露接过灯,提笔之时却道“可我不想只求姻缘。” 润玉见她在莲叶上写下跂予盼之,惟愿郎君千岁,岁岁书平安。 润玉心神一震。 他凝视着邝露蹲在桥边放灯的身影,熙熙攘攘的人群在眼中逐渐消失,天地间仿佛独留下她一人。 这是他平生第一次感觉到温暖。 只因她不求姻缘,反而全心盼望他安康。 他从未在任何人那里感受到暖意,即便是亲弟弟旭凤,也总隔着一层纱,有时很近,有时却又模糊不清。 邝露却如此不同。 她对他的心意从来都是坦荡干净,不含一丝杂质。 他不知道世间的女子是否都如她这般剔透清明,可他却觉邝露当真是他见过的女子当中,最动人心魄的。 若是邝露,或许他可以 江山与美人,谁说不能兼得 邝露放好莲灯回来,见润玉视线凝在她身上,眸光幽深含尽深意,不禁心中纳闷,朝他挥了挥手道“怎么了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润玉握住她的手,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 见她脸上带笑,正等待他的话语,润玉扬唇起笑,道“以后,我便唤你露儿,可好” 邝露心道,方才他那样子,难道是在思考这个 尽管心中有疑惑飞闪而逝,到底欢喜更多,便笑着点头“好啊” “露儿,”润玉道“以后我会好好对你的。” “恩。”邝露点头,丝毫不怀疑他的承诺,“我也会好好对你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2.第 12 章 香诞节过去不多久,邝露便被皇后一道懿旨请入宫中。 邝露一路上都在纳闷,不知道为何皇后娘娘会突然要见她。 自上次赏花宴之后,她便未曾见过皇后。 邝露隐隐猜到皇后见她,不是为了旭凤就是因为润玉,只是现下还拿不准皇后的真正意图。 只等到她进了宫见完皇后,才知道对方早已属意立她为皇太子妃。 这对别人而言莫不是恩赐的大好消息,对于邝露却如晴天霹雳。 邝露恳求皇后收回成命,另立她人,却被断然拒绝。 “君无戏言,”皇后虽面带微笑,话语却坚定不可移,“立妃的旨意不日便到侯府,皇命一出,再无更改的余地。” 邝露跪坐在地,绝望感犹然滋生。 怎么会 她才与润玉定了心意,怎会这般毫无预兆 出了皇后的寝宫,邝露失魂落魄地走在青石铺满的道上,正不知该如何是好之际,见旭凤拎着一盒什么东西兴冲冲朝她迎面走来。 “邝露” “旭凤,”邝露忙上前抢问:“皇后娘娘要立我做皇太子妃,此事你可知晓” 闻言,旭凤嘴角漾开一抹羞涩笑意,略感不好意思道:“你已经知道了母后也真是,怎这般心急。” 邝露定定地看着他,眼底有着难以置信,“原来从一开始你就知道就我一人不知” 旭凤这才发现她脸上神情并非欢喜,笑容也在瞬间淡去,“怎么你不愿意” “旭凤,你为何要偏要立我做你的妃子”邝露忧愁满面,因这突如其来之事而心绪不宁,“你根本就不喜欢我” “我喜欢你”旭凤猛地打断她的话。 邝露惊诧抬头看向他。 “我是喜欢你的,邝露。”旭凤目光与她相接,眼底有着点点温柔的情丝。 “天下女子何其之多,”邝露问道:“为何要偏偏选择我” “因为她们都不是你。”旭凤回答:“没有一个女子能如你这般与我相处,我从未遇到过。” “你未曾遇到,但并不代表没有。”邝露突然就觉旭凤竟也这般可怜,虽身在宫中,养尊处优,身边却没有几个能真实相待之人。 “纵然以后能遇上,也无关紧要了。”旭凤认真道,“此生既已爱人,便只有此人,惟要此人。” 邝露因他的袒露心迹而震动,却难以接受。 “旭凤,你喜欢我,不过是因为我不同与其他女子,”邝露直言,“我不惧你身份,不趋炎附势,不刻意讨好,所以我让你觉得特别、有趣。但这种习惯只是一种兴趣,不是真正的喜欢,也不会长久。” 旭凤深深看着她,面露苦涩,“纵然你不相信我心悦你,也不必如此歪曲我的一番情意。” “我、我只是” “你不必再言。” 邝露急要解释,旭凤却已不愿再听。 将一直拎着的盒子轻轻放在她手中,旭凤黯然道:“若你真的不愿做这皇太子妃,我会请母后收回成命。” 说完,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去。 邝露低头看向盒子,只见上面写着“云桂糕”三字,俨然是他还记着在寒山寺不小心打翻了她那一盒糕点的事。 抬头时见旭凤已经走远,邝露不免心中微叹。 旭凤,直言相告才是对你的好。 终有一天你会遇见一女子,天真直率,聪明灵动,对你一心一意从一而终。只是那人不会是她 邝露坐在凉亭内,单手托腮看着天上的云卷云舒,思绪飘出穹苍之外。 一道光芒闪过,月下仙人身影在光中显现,见邝露出神,不由得急道“这五灵绳明明已被覆盖,怎么只有凤娃一人动了情” 邝露一惊,四周环顾道“是谁谁在装神弄鬼的说话” 月下仙人也惊住了,“小露珠儿能听见老夫说话” 不可能啊 下凡历劫的仙人,前尘旧事都被尘封,仙力也尽都封印,怎能听见他的自语 “你是谁”邝露站起身,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你在哪我能听见你说话,却看不见你。” 月下仙人也不知是哪个环节出了错,见邝露正能与自己对话,便将隐去的身形显露出来。 邝露见面前原地出现一位身着红衣的男子,面容稚嫩却很是隽美,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道“你是” “小露珠儿看见老夫不害怕吗”月下仙人围着她绕了一圈,啧啧道“久日不见,小露珠儿在这凡间过得很好嘛” “你是”邝露再问。 “老夫是月下仙人,也就是你们凡间俗称的月老。”月下仙人作势想要摸摸胡子,却只摸到一片光洁的下巴。 “月老”邝露也围着他绕了一圈,惊叹“月老这么年轻” 见她夸自己,月下仙人骄傲地抬头,清了清嗓子道“老夫这是娃娃脸,千万年来都是如此。” “千万年”邝露惊讶,“还真是个仙人呀” 想到长这么大从未见过仙人,遂兴致勃勃问道“月小仙人,天宫是怎样的有没有玉皇大帝和王母娘娘” “月小仙人”月下仙人不满,“怎地把老夫叫小了” “哎呀你显年轻嘛”邝露笑眯眯地道“月老、月老,无端端将您叫老了。” 月下仙人倒也不真与她计较,便道“天宫很大,十万里也走不到边。天上倒没有玉帝和王母,但有天帝天后。” 月下仙人率先走到石桌前坐下,“来来小露珠儿,坐着聊。” 等她走近坐下,又道“奇怪了,方才老夫未显真身,你居然能听见老夫说话。” “我只是听见有人在耳边说话,但瞧不见人。”邝露笑言“你若不出现,我还以为是撞见了鬼呢” “什么鬼,有老夫这么俊俏的鬼吗”月下仙人道。 “是是是,月小仙人是邝露见过的、最俊俏好看的仙人了。”邝露夸赞。 月下仙人大感满足,又问“怎么你还见过其他仙人” “没有了,”邝露摇头,“长这么大就只见过你一位仙人。” 月下仙人顿时语塞。 邝露问他“月小仙人怎会来此莫不是来帮邝露绑红绳的”说着,眼睛顿时亮了起来“邝露有一姻缘,还想请月小仙人相助。” “小露珠儿,你的姻缘在姻缘册上早已定下,”月下仙人眼珠一转,道“何需老夫来为你绑红绳,你看。”手指在她腕上轻然一挥,邝露的腕处便有一段红绳若隐若现,几个光芒闪过后,缓缓隐去。 “这是”邝露不明。 “自然是小露珠儿你的姻缘绳了。”月下仙人笑道。 邝露平生第一次看见月老的红绳,很是稀奇,“那这绳的另一端,所系何人” “这便是老夫此次前来的目的了。”月下仙人高深莫测道。 邝露静等他往下。 “上沣国皇太子,旭凤。”月下仙人道“他是你姻缘册上所定的三世良人,你二人乃天造地设的一对,天命所归,天作之合。” 邝露心神一震,“旭凤月小仙人可曾看错不是润玉吗” “润玉”月下仙人一怔,这才想起另一个侄儿也一同下凡历劫,清了清嗓子道“哦,你是说上沣国的大皇子他自他的姻缘,并不在小露珠儿你这里。” “我与旭凤” 邝露眼底光芒瞬间淡去,面上有失落浮现,“怎会是我与旭凤难道这姻缘册定人姻缘竟是如此随意若有情人两情相悦,却不在姻缘册上,又该如何” “那自然是走不到一起的。”月下仙人道“纵然有情,天道不容,也无济于事。” 邝露神色黯然,片刻后突然问道“你真是月老莫不是来个江湖骗子来骗我的吧” “老夫堂堂天界姻缘府月下仙人,怎会是骗子。”月下仙人急道“你若再不信,老夫便让你看看姻缘册。” 他手一挥,透着金光的姻缘册在半空中卷开,月下仙人藏于背后的手指微动,只见册上华光闪过,“邝露”二字旁有一名字逐渐浮出。 邝露定睛看去,那二字正是“旭凤”。 “旭凤怎会是旭凤”姻缘册就在眼前,由不得邝露不信。 “怎么就不会是旭凤了”月下仙人收起姻缘册,“你与他缘定三生,注定要鸳鸯相配。” “可我可我喜欢的是润玉啊”邝露凄声道。 月下仙人心中大惊。 万万想不到三生姻缘绳的灵力如此强大,竟连五灵绳也压制不住。 如今邝露和润玉受三生姻缘绳影响,定下情分,只苦了凤娃被五灵绳上的红绳牵引,爱上邝露,却怕也只是单相思而已。 现下旭凤尚在凡间历劫,就是他想要收回五灵绳,也是不行的。 还是只能等他们几人历劫完成,回到天界后,才能结束这一切。 “月小仙人可有办法,修改这姻缘册”邝露急问。 “姻缘册上姻缘由天道所定,”月下仙人道“老夫虽掌管姻缘册,却也不能擅自修改,如此便是毁人姻缘,必要受天道惩罚。” “可我真的无意于旭凤,如此强行安排,难道不是在毁人姻缘吗”邝露撇开脸,心中有着极强的怒意与难过。 “天意难违,”月下仙人拍了拍邝露的肩头,“小露珠儿,莫要逆天而行啊,否则你与旭凤、润玉都将要承受天道雷霆之怒。” 凤娃呀凤娃,为了你,老夫该说不该说的,都说了。 老夫已经尽了人事,你若再不争气赢得小露珠儿的芳心,等回了天界,老夫定要把你挂在姻缘树上百日百夜。 见邝露低着头沉默不言,月下仙人知她一时难以接受,便也不再多说什么,收起姻缘册后隐了身形离开了。 邝露起身走至凉亭口,依靠着石柱眺望远方,心下却怅然伤神。 三生姻缘,天命难违 她不求三生,只愿这一世,能与润玉长长久久,琴瑟和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3.第 13 章 皇上的意旨很快下到了平昌侯府。 邝露被正式册立为皇太子妃,不日便要举行立妃大典。 邝露不愿领旨,无奈平昌侯一府上下百余人,并非她一人可以一力承担,万般无奈之下,只得领了圣旨。 从皇宫送出的御赐之物陆陆续续运入平昌侯府,整个奉京都已知道,平昌侯府小姐邝露被选为皇太子妃,平昌侯水涨船高,如今也成为了奉京第一红人。 皇后娘娘更是遣了宫中御用裁衣师前往侯府为准皇太子妃量身裁制品服。 邝露心不在焉地任由裁衣师为她测量身段尺寸,见平昌侯夫人正在一旁挑选首饰,不由得想到日前香诞节时,润玉曾送她的那根珍珠如意簪。 那时她还不知道皇后已有立她为皇太子妃的意向。 此后旭凤也承诺,会恳求皇后收回成命,如今圣旨下到府中,只怕旭凤的恳求也是于事无补。 想到这里,邝露转身便跑出了门外,顾不得一众侍女在后面急唤“小姐,小姐” 邝露刚出府外,见有侍从策马在大门前停步下马,遂上前拽过他手中的缰绳道“马匹借我一用。” 那侍从也不知邝露骑马要去往何处,只得将缰绳给了她。 邝露策马一路奔至皇子府,见大门紧闭,门口站在两名看守的侍从,便问“润玉殿下可在府中” “殿下出城了。”其中一人答道“应是去了城外的十里林。小姐若有事,不如入府等候” “不了,”邝露道“我去十里林找他。” 邝露又策马赶往城外。 如今立皇太子妃一事在整个奉京被传得沸沸扬扬,润玉一定也知道了。 他会如何做想 他会不会以为自己在骗他 一面与他定情,一面却又做了皇太子妃。 可由始至终她并不知情,更不愿做这妃子。 邝露越想越是心急,只恨不得马上飞至润玉身边,好向他解释清楚。 等到了十里林边,见前方树下拴着几匹马,邝露松了口气。 马既留在这里,想来润玉他们应该就在不远处了。 邝露下马,将马也栓在了原地,徒步往林中走去。 郁郁葱葱的林子偶有几声虫鸣鸟叫,阳光透过翠绿的叶隙洒下,光丝如雨铺了满地。 走出半里之地,沿着小路过去后,见不远处的河边站着几人,其中一身着蓝衣、背对林子而立的人,正是润玉。 邝露正要上前,只听见他对面所站的三人中,有一年长者道“她如今已是准皇太子妃,殿下更不该心软才是。” 邝露脚下一顿,往一棵大树后站了过去,静静聆听。 “是啊”另一青年也道“殿下本想与那邝露小姐交好,借助平昌侯府的势力来夺权,如今既然她已成为皇太子妃,那便不能再为我们所用了,殿下又何必为她忧心忡忡” “殿下,”站在最右侧的墨衣男子也道“当断则断,不断反乱。” 邝露大感震惊,心下有密密麻麻的疼痛感如针刺般散开,眼眶也在瞬间红了。 “这不过是本殿与旭凤的博弈,她却最为无辜。”润玉叹道“本殿不想伤她,即便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殿下宅心仁厚,”年长者语重心长道“只是殿下谋划多年,难道如今要为一女子毁于一旦若二皇子继承大统,殿下便大势已去啊” “殿下为今日忍辱负重多年,”墨衣男子道“切莫因一时心软而至家臣不顾。等将来殿下荣登帝位,若还喜欢那平昌侯之女,便再立她为妃就是了。” “殿下三思” “殿下三思啊” 三人纷纷作揖。 润玉抬手道“容本殿再想想。除邝露一事之外,其它诸事皆都依计而行。” “是。”三人行礼离开。 邝露几乎站立不住,全身仿佛被置于冰窖中般颤得厉害。 她扶住树干,深吸了几口气勉强平定心神,见润玉还站在河边静思,便走了出去。 听见耳边传来细微的脚步声,润玉回头,却惊见邝露就站在一丈之外。 “露儿。”润玉见她脸色不佳,心中暗道不妙。 莫不是方才那些言语,都被她听了去 “你与我相识、相知、相许,可曾有一事骗我”邝露问道“你的字字句句邝露记忆犹新,如在耳侧,如今你且据实回答,可曾欺我,瞒我” “露儿,”润玉上前一步,“此事另有隐情。” “你且说。”邝露定定地看着他,眼眶却已泛红。 “相识自是意外,相知凭心而行,”润玉道“相许” “相许不过是皇室兄弟博弈的一场骗局”邝露抿唇轻笑,笑意未到的眼底却透着无尽的苦涩,“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那时你说这话,心底究竟作何之想” “露儿,润玉之心,情真意切,并无虚谎。”润玉上前欲要靠近,邝露却步步后退,远离他。 “情真意切”邝露自嘲般一笑,“好,我且问你,寒山寺时,你是否早已知道我便是平昌侯之女” 润玉急道,“露儿” “你且回答。”邝露斩钉截铁道。 “是。”润玉只得道。 “你与我亲近,是否因为知道旭凤与我相识”邝露再问。 “是,也不是。”润玉道“我与你相识在前,那时我并不知你与旭凤已经认识。” “那此后你与我相许,是否因旭凤在其中做了助力”邝露一字一句问他“你一早便洞察旭凤心意,所以才顺势应了我的香诞日之约。” “我虽洞察旭凤心思,然而香诞日之约却并非完全为他。”润玉忙解释,“露儿,润玉对你之心,并不少于旭凤。只是这中间曲折颇多,润玉无法直言。” 邝露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忽然就觉这人很是陌生。 相识已有半年时间,她却好像从未看清过他。 润玉,人如其名,温润如玉,却又如玉冰冷,寒透人心。 “殿下虽身份高贵,却自小受苦,不得长于宫中。”邝露忽而展颜,话语却如叹息“邝露心知殿下之苦,也知殿下有鸿鹄之志。邝露不敢阻了殿下前程,”将珍珠如意簪从袖中取出,放在了润玉手中,“祝殿下如鹰腾空,终成大志。并祝殿下早日与真正的有情人,终成眷属,相伴而终。” 见邝露转身就走,润玉忙上前抱住她道“露儿,我并非刻意欺你瞒你,不过是人在局中身不由己。我几次三番想要对你实言相告,又怕这后果我不能承受。” 邝露站在原地未动,红着眼眶,却倔强着不肯让眼泪流下。 “从前润玉一心只在朝堂,自认为这天地间无人能撼动此愿,直到遇见了你。”润玉道“并非负气,不为相争,乃是确实心悦神怡。润玉之心犹如磐石,不可动摇。” 邝露转身看着他,“心如磐石” 她竟不知道还该不该相信润玉。 或许她应该趁此机会与他一刀两断 月小仙人说,她与旭凤是天定姻缘,逆天而行恐有天罚。 何况皇上圣旨一下,她成为皇太子妃的事便再无逆转的可能,若她强行属意润玉,不仅会葬送平昌侯府上下百人,也会害了润玉。 “我自是信你,只可惜你我二人有缘无分,”邝露轻声道“皇上旨意已下,不日便要举行立妃大典。”苦然一笑,道“君心如磐石,妾心如蒲草。如今蒲草丝已断,君心可转移。” 说完,挣开润玉的手头也不回地离去。 润玉眼睁睁看着邝露远去,眼底有极强的执念沉沉蔓开,“丝已断,便再续。邝露,润玉心之所悦,绝不放手。” 皇后设宴,邝露蒙召入宫。 “邝露来了,”皇后一见邝露便觉喜欢,“坐到本宫身边来。” 邝露只得在皇后身旁坐下。 “从前母后最是喜爱儿子,”旭凤跨着步子走了进来,笑道“如今邝露一来,儿子倒入不了母后的眼了。” “邝露是本宫亲选的儿媳,”皇后也笑道“将来你若不好好待她,本宫定饶不了你。” “儿子不敢。”旭凤在座下朝皇后行礼,坦诚道“儿子喜爱她还来不及,怎会欺负于她。” 见旭凤去到下首坐下,皇后拍了拍邝露的手背道“去旭凤身边坐吧” 邝露只得起身走至旭凤桌前,见他含笑凝视自己,眼底有着遮掩不住的光,只装作没看见般在他身旁坐下。 “本宫看今日天色甚好,想着你们也该常常见面,增进感情。”皇后笑言“旭凤,你也当更加主动,常邀邝露宫中走走才是。” “儿子倒是想,”旭凤提壶往茶盅里倒了七分满,“就怕邝露羞涩,要将儿子拒之门外。” 邝露听他皇后面前竟说的这般直白,大感不好意思。 又见他端了茶盅要喝,便暗暗伸了脚过去在他脚背上用力一踩。 “咳、咳”旭凤未曾作防,差点将茶水喝进鼻子里。 “怎么这般不小心,”皇后忙示意几名近侍上前为他拍背、擦衣襟上的茶水,“这样大的人,不日便要成家了,还行事莽莽撞撞的。” “咳,”旭凤好容易缓过气来,伸手让近侍退下,看了邝露一眼后才对皇后道“母后说的是。这么大的人,不日便要成家了,还行事这般莽莽撞撞的,如同稚子。” 邝露一听便知他在暗指自己,气急,又不敢当着皇后的面对他如何,便起身道“娘娘,天色正好,邝露想邀殿下御花园走走。” “好好好,”皇后笑道“年轻人自有你们的去处。去吧” 邝露给了旭凤一记眼色,示意他跟上,自己倒率先出殿门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4.第 14 章 旭凤几步追上邝露,见她面色平静中略有失落,遂摘了朵花给她道“风和日丽,艳阳高照,怎一朵娇花独立光下” 邝露接过花,手指轻抚花瓣,半晌后问道“旭凤,你要娶我,是出于自心,还是皇命难为” 旭凤走至她面前,正色道“旭凤曾说,此生既已爱人,便只有此人,惟要此人。句句真心,发自肺腑。” 见邝露沉默不语,旭凤又道“我知你心悦皇兄,感情一事实在难以勉强。只是旭凤心中仍抱有一丝希望,盼你我成亲之后,旭凤日日相伴左右,能以真心动你心。” 邝露这才抬头看他,轻轻一笑“我与润玉有缘无分,早已情断。” “什么”旭凤惊讶,“你与皇兄已经情断” 皇兄为人清风淡雅,看似温和实则疏离。 然而他对邝露之心,旭凤看得真切,若不是动了真心,绝不会轻易许诺。 “此事一言难尽,”邝露心中微叹,面上却笑着将话题岔开,“如今皇命已下,你我也别无它法。邝露已然决定与旭凤成亲。” 话说出口的那一瞬间,邝露只觉心中有块大石沉沉压了下去,不觉轻松,反而更加沉闷起来。 闻言,旭凤却并不觉欣喜,乃是直定定注视着她“邝露,即便我心悦与你,也不愿见你勉为其难,强颜欢笑。” 邝露笑道“事已至此,已成定局。” 纵然没有润玉欺瞒一事,圣旨既出,她也终将不能与他善终。 她再欢喜润玉,也不能置平昌侯满门不顾。 如此不孝、不义,就算她拼力与润玉在一起,也会被世人诟病。 旭凤想要握邝露的手,迟疑半晌后还是黯然放弃,“邝露,你真已决意我不想你将来后悔。” 邝露往前走开两步,任凭清风拂面,“人生在世,有所得,有所失,岂能事事尽如人意。我与润玉缘近随缘,缘散送缘。天意如此,人岂能胜天” 他们三人,润玉和旭凤,她不愿其中任何一人受此天罚。 不忍润玉,旭凤更是无辜。 旭凤走近,迟疑着伸手握上她的肩头,动作轻柔地将她身体转向自己“邝露,你的决定与我而言,犹如甘霖骤降。虽有旨意许你为妃,可旭凤心中从未平安踏实。” 邝露怜惜地看他,却坦诚道“对不起旭凤,我并不能马上回应你的感情。” 她的心仍在润玉那里,一时半会收不回来。 或许长长久久,也终究无法收回。 “我知道,”旭凤笑笑,“我不求你即刻回应,我们还有很多的时间在一起。旭凤答应你,此生此世,来生来世,以心相待,绝不负你。也会敬你,爱你,等你。” 邝露眼眶微红,撇开目光看向一旁,不愿被旭凤瞧见。 见邝露神情略有松动,旭凤试探性伸手将她抱在怀中,嘴角漾开一抹满足的笑。 邝露站在原地不动,任凭旭凤动作,眸底却有黯然缓缓浮开。 润玉一连数日请人送信至平昌侯府,欲约邝露相见,均被她一一回拒。 平昌侯夫人见邝露日日坐在亭中,闲暇无事时便单手托腮看着天空出神,心疼她日渐消瘦,便劝慰道“露儿,倘若真心不喜,便不做这皇太子妃也无妨。” “女儿并未不喜,”邝露笑言“只是身份转变突然,一时之间不能适应。日后入了宫,假以时日便会习惯了。” “皇太子殿下对你可好”平昌侯夫人爱怜地摸了摸她的额头,“露儿可喜欢殿下” “旭凤对我倒是很好。”邝露点头。 自她应下这门亲事以来,旭凤便广罗各种珍奇异玩源源不断送进平昌侯府,又将皇太子居住的云阳宫重修一番,添了许多适合女子居住之物。 “那大皇子殿下呢”平昌侯夫人问道。 “女儿与润玉有缘无分,”邝露道“既然如此,何必强求。” 平昌侯夫人刚欲说话,只见一名侍从匆匆过来,行礼道“大皇子殿下亲临,如今正在前厅。侯爷请夫人、小姐速速前往。” 邝露一愣,随即道“女儿如今已有婚约在身,不便相见,娘去见见他,叫他离去吧” 平昌侯夫人见她所言有理,也不好勉强,便往前厅去了。 邝露坐在凉亭中等了片刻,少时听见身后有脚步声传来,便问道“他走了吗” 背后无人应答,邝露也不再多问,自顾自叹道“那日我如此决绝,不知他是否伤心” “既怕我伤心,为何又要这般决绝”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邝露惊地起身回头。 “润玉,”邝露朝他身后看去,“你、你怎么进后院来了” “是我求了侯爷夫人,准我进来一见。”润玉笑笑,笑意却略有苦涩,“露儿,你为何避而不见” “情已断,何必再见。”邝露看向他,目光坦然,“不日邝露便要嫁入宫中,成为皇太子妃,至时也当唤润玉一声兄长。” 润玉一把握住她的手腕,眸中含怒道“你定要用这般言语来刺我的心吗” “邝露不敢。”邝露与他视线相对,“立妃典礼近在眼前,不日还望兄长前来观礼。” 润玉心中怒火大炽,却又拿她毫无办法,只得缓缓松了手,往后退开一步,神情逐渐落寞下来,“我虽为上沣皇子,却从未享过皇子尊荣。我生于破庙,长于寺中,人情冷暖、嗤鼻嘲笑尽都尝遍。” 润玉忍不住低笑“我与旭凤同为皇子,所承所受却是天差地别,我从未怨过恨过。可如今他连你也要夺走,邝露,你是我此生唯一的温暖,难道连你也要离我而去吗” 邝露神色动容,却仍双唇紧闭,不发言语。 “露儿,”润玉紧握住她的手,墨黑的眸子一瞬也不瞬地直视着她“此前润玉所行,情非得已。然而润玉对你之心,从未有过半点欺瞒。”顿了顿,又道“润玉至此只错了一件,难道露儿便不肯原谅润玉吗” 邝露早已心软,见他这般情真意切,哪里还会怪他。 只是世上之事多是难料,即便她和润玉情投意合,身为上沣臣子,皇权之下如何能独善其身 “我原谅你,”邝露对他盈盈一笑,温柔道“无论你做了什么,我都没办法责怪你,也不忍怪你。” 见润玉脸上眼底有惊喜乍现,邝露又道“可世上之事岂能事事尽如人意立妃一事乃是皇上皇后的意思,我若不从,平昌侯府上下满门,该当如何” 就算她能狠下心来受这天罚,也不能让爹娘受牢狱之灾。 “皇命难违。”邝露伸手覆上他的手背,手心的温度一点点从他的手背传至心底,“润玉,邝露虽不能陪你到最后,但你身边终会有一人,陪你终老。” 润玉眼底的光点点散去,只至黑眸沉静如潭。 “终其一生,润玉只求身边所陪之人,是你。”润玉从袖中取出那支珍珠如意簪,为她插在发间,“润玉说过,一定会给你最好的。我的露儿,配得这世上最好的。” 说完,深深看了她一眼后,转身离去了。 邝露往前走了两步,见他颀长的身影走在长长的回廊上,行动间带起袍摆轻悠飘动,不禁低语道“言念君子,温其如玉;在其板屋,乱我心曲” 立妃之日转眼已至。 邝露清晨便起来由侍女伺候着梳妆打扮,并穿着皇太子妃的品服,头戴赤金缀玉十六翅凤冠,在宫中的搀扶下拜别平昌侯与夫人,踏上了前往宫中的马车。 按照上沣国的惯例,皇子妃入宫,皇子会在凌云大殿前等候,携妃一起向皇上、皇后行跪拜礼。 但邝露从皇宫的正门前下车时,便见着皇太子锦袍的旭凤站在宫门前,朝她扬唇起笑。 邝露微微一笑,见旭凤伸手过来,便将手递给了他。 “旭凤日夜期盼,终于等到了今日。”旭凤握紧了她的手,带着她往宫门内步步走去。 见旭凤脸上眼底满是笑意,欣喜之情遮掩不住,身后跟随的一种侍从、侍女皆都抿唇轻笑。 邝露脸热得厉害,轻轻拽了旭凤一下,示意他收敛些。 旭凤却反而笑意更盛。 邝露只得将脸撇开,当做没有看见。 两人并肩入了凌云大殿,皇上皇后端坐殿上。 旭凤拉着邝露走至殿前,一同弯腰朝殿上圣后行礼。 “都说,自古姻缘天定,如今看来所言不虚。”皇后对旭凤笑道“从今往后,邝露便是你的正妃,你二人当相濡以沫,鸾凤和鸣。” “是。”旭凤忙应道“儿臣能娶得邝露为妻,实属三生有幸。从今往后,旭凤只有邝露一位妃子,不做她娶,不负佳人。” 皇后点了点头。 正待礼成,只听见有侍从连爬带滚地跑了进来,慌乱喊着“大皇子举兵谋反,大军已经攻到正门外了” 皇上、皇后大惊失色。 旭凤与邝露同时转身看向殿外,只见润玉身着细鳞盔甲、踏着沉稳地步子走了进来。 阳光从他背后洒出,逆光看去,竟如天神降临般,散发着极具压迫之气,令人不敢多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5.第 15 章 “皇兄”旭凤怒道“你怎敢举兵谋反” “我为何不敢”润玉轻笑,“我生而尊贵,却未享一日尊荣。我是上沣大皇子,皇位传长不传幼,长兄犹在,皇太子一位,怎能越过兄长传于幼弟” “放肆”皇后怒斥“你不过一庶出之子,能赋你皇子尊位,已是对你天大的恩赐,你竟还妄想要做皇太子,简直是荒谬” “我是庶出,可这身份不由得我选择。”润玉冷笑道“纵然庶不如嫡,可我母亲有何错当年你派兵追杀,使她不得已在逃命的途中破庙生子,结果葬身庙中。我虽是庶出,我又有何错幼年我几次三番差点死于你手,未等成年又被送到寒山寺久居。” 润玉指着皇后道“多少年来,我食不果腹衣不暖体,在你手下祈求度日。而你的儿子,却高高在上享受着他母亲用卑劣手段带给他的尊荣。如今你儿子成为皇太子,我却要在他继位之时剃发出家,自古嫡庶有别,原来也可以是这样的天差地别。” 这是旭凤第一次听闻润玉身世,大为震惊。 他看向座上两人问道“父皇母后,兄长所言,可是实情” “你是庶子,庶子能得以存活已是天大的恩赐,”皇后冷哼道“当年本宫一念之差没能赐死你,如今才留下了你这个祸患。” “孽子”皇上也震怒道“你竟敢大逆不道,以下犯上” “大逆不道又如何”润玉沉声道“我本无意与旭凤相争,不过求一个太平日子,却要被迫出家。”说着,看向一身盛装的邝露,“我心悦露儿,得她相伴,此生便也无憾,却不想你们连她也要夺走” 润玉看了看空无一物的手心,“我这一生未尝任何温暖,也未有一物独属于我。”目光一点一点沉了下来,透着隐隐杀机,“你们夺走我心悦之人,我便要整个上沣来付此代价” “你疯了”皇后横眉瞪目“不肖的孽子来人,将这孽子拿下来人” 皇后喊了半晌,却并无一人进入殿内。 “这殿内外早已被我重兵把守,”润玉勾唇一笑,“母后何必再喊,不过是徒然挣扎罢了。” “兄长”旭凤上前一步挡在邝露身前,“兄长,你从前并非如此,其中定有误会未解。” 润玉直接跳过他看向后方的邝露,“露儿,你过来。” 邝露看了看润玉,正欲迈步过去,被旭凤一把拽住,“我不许你去” 邝露扭头看向旭凤,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你我大礼已成,如今你已是我的妃子,”旭凤盯视着她道“你答应过我,会给我时间和机会的。” 润玉一个疾步上前拽住邝露手臂将她拉入怀中,右手持剑一挥划在了旭凤臂上,迫他松手退开。 细长的伤口在旭凤的左臂上拉开,有血随即渗出。 “润玉,旭凤说的没错,我与他已经礼成,”邝露急道“你不必为我忤逆犯上,我不愿你在史书上留下被万世诟病的一笔。” 润玉见她字里行间满满都是为自己着想,心下顿感心安。 他所心悦之人,从来都未看错。 即便他冒大不韪做此世人看来是忤逆不肖之事,她却并无责备,仍只挂心他后世的名声。 刚欲说话,剑风迎面而来,润玉忙将邝露拉至身后,右手抬剑挡去。 两剑相击,碰撞出粼粼火花。 旭凤怒视着他,一字一句道“邝露是我正妃,还请兄长莫要有悖伦常” “我与邝露定情在先,若非你母亲从中作梗,她便会是皇子妃。”润玉毫不退让。 两人持剑你来我往,在大殿上直接打了起来。 凌厉的剑气瞬间笼罩整个殿内,邝露站在一旁眼见着润玉和旭凤越斗越狠,心下很是焦急。 少时,又有润玉的兵从门外冲进来,欲要上前相助,被他斥退。 润玉执意要亲手拿下旭凤,一解心中怨恨。 眼见着润玉一剑划破旭凤锦袍,又被旭凤一剑刺中手臂,邝露轻咬下唇,眼中的担忧几乎要溢了出来。 刀光剑影之间,只见旭凤长剑划破长空朝润玉左腹刺了过去,润玉连退数步避闪不及,正想要硬接下这一剑后再顺势给他致命一击,一道身影冲了过来挡在身前,接下了这一剑。 旭凤眼看着邝露挡在润玉前面,疾速之下根本来不及将剑收回,只能眼睁睁看着剑刃送入了她的腹中。 “邝露” “露儿” 润玉慌忙抱住她下滑的身体,蹲到了地上,胡乱抓起袖子往她的伤口按压,想要止住汹涌而出的鲜血。 “邝露,”旭凤抽出剑扔到一旁,一个健步冲上前替她压住伤口,慌乱大喊“御医,御医呢快传御医,传御医啊” “旭凤,”邝露制止了他的动作,勉强笑道“我答应你的,恐怕要做不到了。你与润玉本是兄弟情深,却到今日兵刃相见,是邝露之过。” 旭凤摇头,眼中有泪花渗开,“不是你的错,从来都不是你的错” 邝露感觉生命随着血液一同流了出去,强烈的睡意袭来,强忍着腹上的疼痛,握住了润玉的手断断续续道“言念君子,温其如玉在其板屋,乱我心曲厌厌良人胡然我念之” 随着最后一个字轻然结束,邝露缓缓闭上双眼,手也滑了下去,被润玉反手握住。 “露儿”眼泪从润玉眼角滑下,此刻他只觉心下剧痛,仿佛要生生呕出血来般,有烈火在喉咙处灼烧。 “不是你的错,”旭凤失魂落魄地喃喃低语,“是我的错,我不该强你心意,更不该错手杀你” 他起身捡剑,回头最后看了邝露一眼,毫不犹豫将剑刃送入了腹中。 “皇儿” 随着皇后凄厉的喊声响起,旭凤喷出一口鲜血,倒在了地上。 他扭头看向邝露,伸手握住她的一片衣摆,嘴角不断有血涌出,神情却是满足幸福。 “邝露,我来陪你了” 旭凤缓缓阖上眼帘,断了气息。 永历四十一年,皇太子立妃当日,大皇子润玉兵变,皇太子旭凤与其正妃邝露同时身死凌云殿。 次年,皇上退位,皇后久疾不愈,静养宫中偏殿。 皇长子润玉继承大统,立国号广凉,尊皇上为太上皇,与前皇后一同移居寒山寺静养。 夜深人静之时,已称皇半年之久的润玉身着华服站在凌云殿的阶梯前,低头看着手中一枚坠在细银链上的玉珠。 珠子清透浑圆,透过明亮的月光能清楚看见,里面有水在淌动。 “秋荷一滴露,清夜坠玄天。”润玉抚摸着玉珠,抬头看向繁星闪烁的夜空,星光点点,却只觉心中怅然失落,“露儿,此玉露未曾送出,今生也只能陪着润玉孤单寂寥了” 邝露睁开眼睛之时,人已在天界的缈玉仙宫。 有仙侍近前来将她扶起,又挽起榻上的青纱帐,道“公主历劫归来,又足足睡了十多日,如今才醒。” 邝露一脸茫然地看着殿内,一众摆设极其陌生。 麒麟纹三足香炉、檀木嵌珠花卉屏、双龙戏珠紫纱帘竟是她从未见过的,还有镶嵌在各处的明珠,熠熠生辉,将整间屋子照得透亮。 在凡间的记忆如潮水汹涌而来,邝露大梦初醒,这才回过神来。 原来上沣国所经历的一切,不过是她历的一场凡尘劫。 可润玉呢那也只是他的劫吗 “这里是哪儿”邝露问。 “此处是缈玉仙宫,是天帝御赐给公主的。”仙侍含笑回答。 “公主”邝露这才发觉她口中的称谓。 “是,”仙侍抿唇一笑,“天帝册封仙子为蓬澜公主,御赐仙居缈玉仙宫。” “那你是” “小仙吟霜,”仙侍恭敬行礼,“是公主的近侍。” “吟霜,”邝露低念,回忆涌上心头,忍不住问道“大殿下润玉和二殿下旭凤,他们下凡历劫,可曾归来” “仙子昏睡之时,两位殿下便已回来了。”吟霜道“两位殿下历劫归来,天帝封大殿下为九曜星君,掌管夜神一职;封二殿下为赤阳真君,掌管火神一职。只是” “只是什么” 吟霜迟疑道“二殿下历劫失败,虽蒙帝恩封了火神,但还不能飞升上神,需得再涅槃一次,才能成功晋升上神。” 邝露蹙眉,甚是内疚道“是我连累了他。” 旭凤在凡间的命格,本该是娶了正妃后荣登皇位,一生夫妻恩爱、享极尊荣,直至耄耄之年寿终正寝,才算历劫完成。 但因他悲恨交加之下以剑自戕,短暂结束了这一生,错乱了机缘薄上排好的命数,所以即便回到了天界,历劫也未能成功。 “我去看看旭凤。”邝露终是愧疚难安,便让吟霜给她换了衣裳后,起身前往栖梧宫。 凡尘种种凡尘逝,不知道此去栖梧宫,旭凤是否还记得凡间所经历的一切。 正在心底想着,就见前方徐徐走来一人,身着净白锦袍,行走间长纱轻悠飘动,比游龙还要惊艳三分。 是润玉。 邝露眼底绽放出欣喜,几步走上前,正欲开口,就见他目不斜视地擦肩而过,竟如未见到身旁之人般,脸庞满是淡然的陌生感。 邝露心脏几乎停了一瞬,回头看他时,润玉已然走出数步。 背影依然挺拔,却也昭然着强烈的疏离感。 润玉 邝露轻抿双唇。 他不记得她了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6.第 16 章 润玉远去,直至再也看不清他的身影,邝露才转过身,慢慢朝前走去。 凡尘一劫,对天界之人不过是转眼即逝,对她而言,却是一生。 难道在上沣所经历的一切,竟只有她一人记得吗 邝露走到栖梧宫门前时,踌躇着不敢入内。 润玉已是那样的态度,旭凤会如何,谁能知晓 既然只是凡尘一劫,如今劫历完了,不如就让上沣国的一切也随之烟消云散吧 这般想后,邝露转身刚要走,就见旭凤从路的另一头走来,见她站在门前,脸上露出惊喜的笑意,疾步过来道“邝露,我正去缈玉仙宫找你,吟霜说你来了这里。” “旭凤,”邝露打量着他的神色,又觉自己称呼不对,便屈膝行礼,“火神殿下。” “你与我还这般生疏吗”旭凤扶起她,看着她的目光灼灼如火,“你在凡间如何唤我,到这里也便一样。” “凡尘诸事,你都记得”邝露问他。 “牢记在心,无一事相忘。”旭凤笑笑,笑意里透着强烈的庆幸,“本以为你我缘尽于此,想不到原来还可以再续前缘。” 邝露忙道“旭凤,你我在上沣国的姻缘,是月小仙人一手安排。” 若不是月下仙人横插一手,或许上沣国一役,最后的结局不会是这般。 “此话何意”旭凤疑惑。 “你且随我前往姻缘府,等见到月小仙人,一切就都知道了。”邝露含笑相邀。 旭凤见她一身蓝色的仙子纱裙,头束冰花缀珠玉冠,美得出尘绝艳,比在上沣时更加动人心魂,心中欢喜之情更是涌动。 在上沣凌云殿时,他眼见她命丧自己之手,疼彻心扉,恨不得以身替之,才会什么也不想便随她去了。 不想睁开眼睛他回到了天界,才知此前一切不过是一场劫。 感叹之时更觉幸然。 一切还有回转之机,一切也还能重新开始。 燎原君说,天帝已经御赐她居住缈玉仙宫。从九霄云殿出来后,他便匆匆去到仙宫,想见她之心怎般也阻挡不住。 却被告知她醒后来了栖梧宫。 旭凤心中大喜过望,又即刻不停赶回栖梧宫,想着怎么也要见她一面。 两人前往姻缘府,边走边聊。 邝露将凡间的姻缘如实告知,并道他会喜欢自己,不过是因为月下仙人在他们两人的腕上系了红绳。 “叔父系的红绳”旭凤摇头道“他竟擅下凡间,参与这历劫之事,真是胡闹。” “可不是胡闹么,”邝露道“他还恐吓我,说你我是姻缘天定,若逆天而行,我们要受天罚。” 旭凤一听,便觉这话的确是月下仙人能说出来的。 “所以那时你答应嫁我,只是迫于天罚”旭凤停步看她,正色问道。 “这也只是其中缘由之一。”邝露微微一笑,柔和的话语安抚了旭凤略微不满的心。 见他对上沣国所经历之事仍记心中,邝露道“凡尘一劫不过短短一生,与天界仙人寿数相比,只是弹指一挥。旭凤,等红绳取下,你我姻缘便在此尽,前尘旧事,随风而逝。” 旭凤心一紧,听她一言只觉心中堵得厉害。 可他又不能直言“不愿取下红绳”。 他二人凡尘缘分若真是红绳使然,取下是理所当然之事。 可如若真是红绳驱使,想到此后两人桥路各归,各不相干,旭凤便觉心下极痛。 邝露与旭凤到姻缘府时,正巧撞见月下仙人要出门,见他二人进来,转身就要躲开。 “月小仙人”邝露一步上前拽住他,“步伐如此匆忙,是要去哪里呀” 月下仙人讪讪然回过身来,“突然想起有点事,所以要出府一趟。” “出府”邝露弯唇一笑,“出府不是该往那边吗”指了指门口,“月小仙人走错了方向吧” 月下仙人被一语戳穿,脸上有些挂不住,清了清嗓子道“小露珠儿不是才刚历劫回来吗怎么不在缈玉仙宫好好歇着,来老夫这姻缘府有何事” 邝露走上前,上下打量他道“真奇怪,难道月小仙人不记得了邝露在凡间时,月小仙人下凡一现,为邝露和旭凤系了红绳,还说这是姻缘册上已经定下的,有违天意恐遭天罚。” “额” 月下仙人尴尬道“小露珠儿记性真好,凡间的事,上了天还能记着。” “自然记着。”邝露朝他伸出手腕,“如今也该撤了这红绳吧若非月小仙人硬系这红绳,旭凤也不至于历劫失败,不能飞升上神。” 闻言,旭凤却只是看着她笑道“虽不能飞升上神,然则凡间一趟与旭凤而言却是意义非凡,若是以历劫失败为代价,旭凤也是甘愿的。” 邝露给了他一个眼色,“等取下红绳,你再说这些话吧” 红绳灵力强劲,纵然是仇敌世家,只要两人被绑上,也会不受控制地相爱。 月下仙人眼见着旭凤已然开窍,对邝露情真意切,心中也长松了一口气。 起初确实有红绳驱使,心意难以受控。但一旦真心爱上后,发自内心的情感便不再是红绳能够左右的。 如今旭凤已然倾心邝露,即便取下红绳也影响不大。 月下仙人让邝露和旭凤分别伸出手来,在他二人腕处一挥,隐去的红绳与五灵绳骤然显现,从腕上轻然松开,飞到了月下仙人的手中。 “好了。”月下仙人将绳子抖了抖,示意,“红绳已经取下。” 邝露转身看向旭凤,笑问“如何” “恩,”旭凤摸了摸心脏所在,“好像轻了点什么,又好像有什么东西从这里流了出去,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不对劲”邝露见他皱着眉头冥思苦想,还以为取下红绳对他身体有碍,忙问月下仙人,“他怎么了是不是红绳系久了,不能随意取下” “哎呀”旭凤捂着胸口便要往下倒去,邝露赶紧扶住他,急道“旭凤,你怎么了你哪里不适” “哎呀,我觉得我心口好痛,”旭凤捂着心痛苦哀嚎,将一只手搭在了邝露肩上,半边身体往她身上轻轻靠了过去,“心口好像被人撕开了一样,疼痛难忍。” “心口痛”邝露惊慌道“怎会如此” 伸手抚上他的心口处欲要查看,无奈不懂医术也不知该如何诊断,只得慌张张地对月下仙人道“月小仙人,你去快黄岐仙官过来为旭凤诊治。” 月下仙人哪里不知旭凤的顽皮,当下配合道“唉,你非要将红绳取下,这红绳系上了,能随意说取就取吗你看看,强行取下红绳,旭凤就会不适。” 邝露一听便觉不对,但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只得扶着旭凤坐下,道“取下红绳旭凤便会不适” 怎么她完全没有不适感 “当然。”月下仙人一口回道。 “照你的意思,要解除旭凤的不适,便是要重新系上红绳了”邝露又问。 “那是自然。”月下仙人喜道,又觉自己神情高兴得太过明显,遂沉了沉脸色道“只要再为你们系上红绳,旭凤之痛自然解除。” 邝露看了看月下仙人,又扭头看向旭凤,一拳轻轻砸在了他的肩头,“你再装” “哎呀”旭凤忙握了她的拳头,哀嚎“方才好了一分,这一拳下来,又疼了。” 邝露收回手,不满道“喊的这么大声,看来是没什么问题了。”转身朝月下仙人道“既然红绳已经取下,邝露也无它事,这便告辞了。” “哎哎小露珠儿,别走呀”月下仙人赶忙拦她。 旭凤也慌地起身拽她,“邝露。” 邝露回身看他,“不疼了” “不疼了。”旭凤起笑。 “全好了” “全好了。”旭凤笑得一脸的尴尬。 “什么不疼、全好,”邝露毫不客气道“我看你根本就没什么事。” “若说真没有什么事吧,”旭凤摸了摸手腕,含笑道“确也如此。” “所以”邝露忽觉有种不祥的预感犹然滋生。 “所以,红绳虽已取下,”旭凤看着她,目光如水道“旭凤之心,仍昭日月。” 果然。 预感成真。 邝露不知该如何回应。 凡尘历劫对旭凤影响太大,以至于没有了红绳束缚,他的情意却也无法收回。 “可是,”邝露想了想,问道“为什么我和旭凤都记得历劫一事,润玉却不记得了” 月下仙人心中叹息。 润玉、旭凤和邝露同时下凡历劫,唯有润玉成功渡劫归来飞升上神。邝露虽也渡劫回归,却只不过是飞升上仙。而旭凤却因历劫失败,不仅无法飞升上神,更要再历涅槃之苦,才能晋升为上神。 因而天后震怒,在润玉历劫结束回归天界之时,给他饮了一滴忘川水。 凡尘种种在他寿终正寝之际,就已尽数忘却。 前尘往事如烟消散,纵然有三生姻缘绳,也栓不回那些逝去的记忆。 可这一切他怎能直言相告。 邝露历劫回来,天帝册封她为蓬澜公主,又赐下元君品阶才能居住的缈玉仙宫,如此赤裸直白,已摆明了要借蓬澜山的势与天后抗衡。 天后又怎会再喜悦邝露与润玉的亲事 非但如此,只怕接下来邝露在天界,会要步步维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7.第 17 章 邝露才回天界,天帝天后便分别召见了她。 天帝所言,不过仍是那些话语,希望她能多与夜神润玉亲近,日后若能与之结下姻缘,成亲之日便册封她为缈玉元君。 反倒是天后,对她态度已有了明显变化。 此前天后对于她和润玉也是乐见其成的,如今却一反常态言语之间告诫她远离润玉,勿要将蓬澜洲卷入斗争之中。 邝露虽不明白润玉为何会忘记凡尘一劫,但对于天帝天后之意,却是隐隐猜出。 蓬澜洲因太巳真人、赤陵玄圣真君的身份,本就地位颇高,如今她又几次受封,一跃成为蓬澜公主,品阶竟与鸟界族长穗禾公主平齐,天后已感受到来自蓬澜洲的威胁,怎还会支持她与润玉 即便不是润玉,也更不会是旭凤。 旭凤将来要继承天帝之位,未来的天后也必然要从鸟界所出,才能确保鸟界的万世繁荣。 想到这些,邝露便只觉头疼。 邝露虽在前世润玉成为天帝后,也曾常常为他处理朝堂之事,可那时六界在他的镇压之下可以说是四海升平、八荒同忾,哪像如今这般,明着风平浪静,暗下却是风起云涌。 偏旭凤还是个随性惯了的,才不管天帝天后如何做想,得了空闲便来寻她,甚至还要将鸟族的圣物寰谛凤翎赠与她。 “我瞧你日日盯着这翡翠簪看,莫不是夜神送的”旭凤忽从她背后走出,伸手取走了她手中的珍珠如意簪。 “不是夜神送的,”邝露倒了盅清茶递给他,“是大皇子润玉所赠。” 旭凤把玩着簪子,啧啧道“做工简陋,雕花粗糙,一看便知是凡品。” 邝露笑道“怎么,旭凤今日过来,是来打趣我这簪子的” 旭凤手指微动,片刻后道“这簪子我瞧着不好,我送你支更好的簪子,也配得上你如今蓬澜公主的身份。” 将怀中的寰谛凤翎取出递给她。 旭凤面上笑意淡然,心下却极为紧张。 邝露看了他一眼,见他眸中有着隐隐期盼,温柔一笑,道“旭凤,你曾送我一支金湮羽,除下凡历劫时我留在天界,日常都是随身带着。” 将袖中的金湮羽取出给他看,“这是凤凰初次涅槃时留下的唯一凤羽,其珍贵不输寰谛凤翎。既已有此凤羽,寰谛凤翎你可留下。” 旭凤听她一言,便知她不愿收下凤翎,当即心中略感失望。 寰谛凤翎是鸟族圣物,又有定情之意。 只收金湮羽,倒也无碍;但若收下寰谛凤翎,这深意就不是三言两语能牵扯清楚的了。 旭凤嘴角含着一丝苦涩,面上倒是笑意灿灿,“我这寰谛凤翎可非一般的俗物,拿来换你这支簪子,你可是赚了。” “如此贵重,我就更不能要了。”邝露笑言“日后你终会遇见一女子,配得上你这寰谛凤翎。” 话已至此,旭凤心知多说无益,也不愿勉强她,只得收起凤翎道“可配之人我已遇见,只是她不愿收罢了。” 邝露伸手在他额头敲了一下,“把簪子给我吧” 旭凤手指转动簪子,往她乌黑的发上插了进去。 “珍珠翡翠如意簪,宝簪配美人,相得益彰。”旭凤打量着她发间的簪子笑道。 邝露微微一笑,刚要说话,余光瞥见亭外站着一人,扭头看去,竟是润玉。 他面色沉静,一言不发地看了她发上的簪子一眼,才起笑道“如此风和日丽,旭凤与邝露公主倒寻了个好去处,在这边饮茶赏景。” “兄长。”旭凤起身迎他进来。 邝露提壶倒了盅茶,递到他面前。 润玉坐下后又朝她的发簪看了一眼,“这簪子瞧着眼拙,不像是寰谛凤翎。莫不是旭凤特从凡间带来,赠与公主的” 邝露放壶的手一顿,随即将壶放下,笑道“倒是凡间之物,夜神殿下好眼力。”其它之言却一概不提。 润玉含笑点头,端起茶盅道“还未道仙子册封蓬澜公主之喜,润玉以茶代酒,这厢为仙子道贺了。” “多谢。”邝露端起茶盅向他和旭凤示意,“大殿下册封夜神,二殿下册封火神,均是喜事。邝露也以茶代酒,道贺二位。” 三人闲聊了少时,眼见夜色将近,润玉便告辞前往星云门布星。 等润玉离开,旭凤才起身,见邝露仍坐着不动,遂双手撑了桌面朝她弯腰靠近。 “怎么”邝露抬头看他。 “你的眼睛”旭凤轻声道。 “我的眼睛”邝露疑问。 莫不是沾了什么脏东西 旭凤轻笑道“你的眼睛,真好看。” 邝露脸一红,伸手就要捶他,被他起身避开。 “好了,不逗你了,”旭凤道“这就走了。” 转身走下台阶,在转弯走上长廊之时,旭凤目光往另一边的拐角处瞥了去。 那相隔不远的角落里,有一片雪白的衣料随风飘了出来。 等旭凤走远,那白色衣料才向相反的方向离开了。 邝露虽被封蓬澜公主,又得以居住缈玉仙宫,但因无仙职在身,也不过是个散仙,所以终日无所事事。 上一世她虽也无仙职,但每日侍奉夜神殿下,也能消磨一些时间。 此后夜神成为天帝,她被封为上元仙子,要做之事就更多了。 如今猛一闲了下来,还真有些不能适应。 这日入夜,邝露从栖霞仙子的宫中出来,想着回缈玉仙宫也不过是三两仙侍,很是寂寥,便沿着长廊一直往前。 走着走着,不觉到了星云门。 前世,她也曾几次来到这里。 那时润玉还是夜神殿下,入夜带她一同在布星台布星,亲自教她如何将辰星引入其轨道。 她有模有样地照着比划,虽依葫芦画瓢,却到底不如润玉布星来得更加顺畅。 见她始终不能融会贯通,润玉便道“世间万物,生生不息;起于一物,系于万物。” 邝露走进布星台,仰望着漫天繁星,脑中不断想着在凡尘时润玉说过的每一句话,做过的每一个承诺。 如今历劫归来,润玉前世所言她已开始知晓其中深意。 “应时而生,顺时而去;天道轮回,生生不息。”邝露轻声道“可若不在天象中,也不在红尘里,星辰逆转,该往何处” 前世她心悦润玉,求而不得。 今生她与润玉两情相悦,仍是求而不得。 一念一想,不磨不灭,辰星虽闪耀夺目,却终是遥不可及。 此生轨迹虽与前世大相径庭,却如此一波三折,乱了心弦,负了情深。 邝露伸手在半空笼出一道华光,照着前世润玉所教,为繁星布下轨道。 润玉走进布星台时,见邝露正在布星,心中一惊。 她布星的手法与他如出一辙,丝毫不差。 若非他确定自己的布星手法乃自创而成,他会以为曾教过邝露如何布星。 润玉站在一旁等候,见邝露布完一颗星后停手,才问“不知邝露公主从何处学的这布星手法” 邝露料想不到他来得这般早,忙收手转身看着他,局促道“夜神殿下。” “邝露公主不必多礼,”润玉走上前,笑意温和道“怎的公主每一次见着润玉,都如惊弓之鸟” 反观她和旭凤在一起时,却是格外的放松自在。 一想到日前凉亭内,旭凤对她的亲密之举,润玉便觉心中莫名的烦闷。 转念又觉这般情绪实在莫名,遂定了定心神将之压下。 “是邝露莽撞,擅闯了星云门。”邝露尴尬笑道“夜神殿下是要布星邝露就不打扰了。” 见邝露提步就要走,润玉伸手拦住她道“公主还未回答润玉的问题。公主若不直言相告,润玉彻夜难眠,心中终成疑虑。” 邝露见这一事怎么也揭不过去,便将袖中的珍珠如意簪取出来,递给他道“那先请殿下看一看这簪子。” 润玉接过簪子略微一看,狐疑道“这不是旭凤送你的簪子吗” 邝露笑道“日前不便解释,所以未曾多言。此簪并非旭凤所赠殿下对此物,可还有印象” 润玉一听便知其中深意,蹙眉道“难道这簪子,是润玉所赠” 既是从他送出,为何他一点印象也没有 邝露从他手中取回簪子,又问“邝露斗胆再问,不知殿下如何看待邝露” 润玉眼睑微抬,目光落在邝露的脸上时,见她眼中藴着娇俏的暖意,面颊微红宛如开在阳春三月的娇花,心中微动,面上却不动声色道“公主天人之姿,润玉闻名已久。” 闻名已久 邝露心中失望。 说话这般官方,倒像他们才是初次见面。 “怎么”见她神情略有低落,润玉问道“可是润玉说错了什么,让公主不悦” “并无。”邝露起笑,一扫方才的黯然,“只是想起了一些旧事。” “旧事已逝,公主无需缅怀。”润玉劝慰。 邝露脸上笑意顿时凝固。 “是,殿下所言极是。”邝露一瞬也不瞬地看着他,“此前殿下不是问,布星手法是何人所教吗” 润玉见她笑容尽数收敛,眼底的光也在瞬间淡去,心下狐疑的同时又觉有微微刺痛感。 “此布星手法是一位公子所教,”邝露道“此人,君子之姿,卑以自牧,如切如磋,如琢如磨,温润如玉。” 润玉大惊,只觉心脏在瞬间停了一拍。 邝露道“是他教了我布星,殿下,你可认识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8.第 18 章 润玉走在回璇玑宫的路上。 布星结束回来,他的脑中还在不断回想着此前邝露的那句话 “此人,君子之姿,卑以自牧,如切如磋,如琢如磨,温润如玉。” 她的话语无一不在透露,教她布星的公子便是自己。 可他何曾教过她布星 还是这等私密的手法。 润玉从袖中取出玉珠,晨光下,透亮的珠子里面有流水淌动。 昨夜邝露还问他“殿下下凡历劫归来,成功飞升上神,又被册封九曜星君,不知殿下在凡尘历的何种劫” 润玉一语带过“不过是上沣一国,兄弟倪墙,庶子夺嫡罢了。” “那殿下在凡间,可有心悦之人”邝露又问。 润玉奇怪她竟会有此一问,心觉她问得太过僭越,却仍道“并无。孤家寡人,寂寥一生。” “并无”听见润玉这般回答,邝露诧异追问“殿下在凡间,未曾有心悦之人” 润玉蹙眉,道“正是。” 将珠子置于光下,润玉见珠中的流水如同清露来回滚动,映耀着点点光芒,很是好看。 邝露 润玉将珠子握在手中,想到自己回答了“正是”二字后,邝露骤然凄苦的脸色,不免微微叹气。 自己到底是怎么了 不过是一天界仙子,怎费得他这般心心念念探赜索隐。 她是蓬澜公主,背后又有太巳真人和赤陵玄圣真君,如今父帝对她极为看好,只盼能借助蓬澜洲之势与鸟界相抗衡。 他倒是并非定要等那水神之女,只是这邝露 润玉轻笑。 他的命数,怎能任由他人来定。 “月小仙人可在”邝露站在姻缘府门口,随手拽住一位仙侍问道。 “仙人正在府中,”那仙侍答道“若是见公主来了,定是十分高兴。” 邝露笑笑,刚走进姻缘府,便见月下仙人疾步迎了出来,“小露珠儿你好久不来姻缘府看老夫了。” “这不是来了吗”邝露走上前,“我看你这里也是忙得很,常来多有不便。” “怎么不便了方便的很”月下仙人道“老夫看,你就是被凤娃绊住了脚,不得空来此。” “关旭凤什么事。”邝露走到院中的桌前坐下。 “你不是跟凤娃已经情定三生了吗”月下仙人戏谑道。 “什么情定三生,”邝露大感不好意思,“还不是月小仙人你,胡乱拉姻缘,毁人不倦。” “啧啧,小露珠儿,若没有老夫的红绳,无论凤娃还是润玉,你的情路都必然坎坷。”月下仙人才说完,惊觉自己说漏了嘴,忙心虚地将视线挪开了。 “就是有你的红绳,这情路照样还是坎坷。”邝露倒未曾察觉,只是摊手托腮叹道。 可不是坎坷么,下凡历个劫,她和旭凤回来后都还记得凡尘旧事,独独润玉忘了。 “说到这个,”邝露看向月下仙人,“月小仙人,我前几日问了润玉,凡间历劫,他诸事都记得,就是忘了有我,这是为何” 月下仙人道“那是因为他被饮了一滴忘川水。” “什么”邝露坐直身子,“怎么回事” 月下仙人简短道“唉,你们三人历劫,你不过是个上仙,也就罢了。偏偏凤娃历劫失败,润玉却是成功飞升上神,天后怎能善罢甘休” 听到这里,邝露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旭凤那里,倒是我连累了他。”邝露愧疚道。 “也是因祸得福。”月下仙人一语双关。 “月小仙人,若是误饮了忘川水,可有破解之法”邝露问他。 月下仙人躲避着她的目光,道“未曾听说。” 邝露的心瞬时落到了谷底。 难道曾经所经历过的那一切,就这样结束了 前世是这样无奈,想不到重活一世,仍旧是无奈。 “哎呀,凡尘一劫,过去了就不要总惦记着了,”月下仙人道“依老夫看,凤娃就很好。如今凤娃对你也是情真意切,小露珠儿,你就莫再这般执着较真了,喜欢凤娃,一切就迎刃而解了。” 邝露被他一语逗笑,“感情之事,若能说变就变,这世上也就不会有那么多的痴男怨女了。” 最难掌握的是人心,最难放下的,是深情。 “既然如此,邝露就先告辞了。”想了想也没别的要事,不过是来问问润玉的情况。如今得到了答案,便也无需久留了。 “哎小露珠儿,”月下仙人唤道“你如今一介散仙,平日里也是闲闷,不如来老夫这姻缘府帮忙如何” 邝露回头盈盈一笑,“应月小仙人相邀,容邝露考虑一二。” 目送邝露离开,月下仙人终究不,自语道“小露珠儿,隐瞒破解忘川水的办法,希望你莫怪老夫。老夫这样做,也是为了你和凤娃” 从姻缘府离开后,邝露在天界闲逛了许久,直到入夜了才预备回缈玉仙宫。 刚走到一处小桥处,见有一团黑影自桥下闪过,邝露追着直到御落池,才见那黑影在一灵树下停止不动。 邝露一步步走了过去,等走近黑影时刚要伸手,它从旁迅速闪开。 “扑哧君”邝露试探性开口。 黑影微顿,停下了欲要离开之势。 “扑哧君,是你吗”邝露又问。 他是润玉名义上的弟弟,所以即便他前世几次偷上天界,又伤了润玉,她也不愿责怪。 原地蔓开一团黑雾,浓雾散开,扑哧君那张清秀的笑脸映入眼帘。 “你怎知是我”扑哧君虽面上带笑,眼中却有谨慎。 他敢在邝露面前显露真实身份,一是他知道蓬澜公主邝露并非奸诈之人;二是若有异动,以他的法术要擒下邝露绝非难事。 “我见过你呀天后娘娘的寿宴上。”邝露随口道“只是那时你心心念念着鸟界族长穗禾公主,大概没有看到我。” “这种话就不必说了,”扑哧君忙挥手,“这都多少年前的旧事了。” 他一条蛇,也是胆子肥了天,竟去喜欢一只鸟。 “那你刚才怎么知道是我”扑哧君追问。 邝露笑道“我不知道呀” “什么意思”扑哧君一愣。 “我也不知道是谁,”邝露摊手,“我只是把我认识的人名都叫上一遍,正好你排在第一个。” “你”扑哧君语塞。 邝露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扑哧君没好气道。 “你隐瞒身份夜上天界,必是有事。”邝露正色道“我虽猜中是你,却不会泄你身份,你自可放心。” “你为什么要帮我”扑哧君疑惑。 “也不算帮你。”邝露回答“不过是一报还一报,因果循环而已。” 扑哧君上天无非是来找天后的麻烦。 天后给润玉饮下一滴忘川水,让他忘却凡尘一劫。 既然如此,她在扑哧君所做的事中,助一点小小的力,给天后娘娘的小麻烦上再加点难度,岂不是很有意思。 “不懂,”扑哧君道“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你想做之事,我不阻你,反而要帮你。”邝露附唇在扑哧君的耳边轻语了几句。 扑哧君瞬间眼睛睁大,“这样做行吗” “当然可以。反正天界也是无趣。”邝露偏头,打趣他道“何况,就凭你,也掀不起什么风浪来。” “你这样说,我就还偏要掀起一点风浪来。”扑哧君不服气道。 “随你,”邝露道,“反正你要答应我,不许伤了旭凤。” 扑哧君是润玉的弟弟,对他自然会手下留情。 可旭凤是天后嫡子,他必然不会手软。 “好,我答应你。”扑哧君道,“我不重伤他。不过,轻伤是免不了的,否则怎么能让天后入瓮” 见邝露点头,扑哧君打量着她道“想不到,你原来是这样的。” “怎样” “我一直以为,你跟天界其他仙子没什么区别。”扑哧君道。 “天界其他仙子是怎样的”邝露问。 “呆板,无趣,死守天规,不懂变通,空有美貌,没有智慧。”扑哧君一溜地道。 “这么说,”邝露笑眯眯地问他“你是在夸我灵动,有趣,不墨守成规,懂变通,既有美貌又有智慧了” “” 扑哧君一脸惊奇地看着她“再加一条脸皮也比其他仙子要厚一些。” “那还是在夸我嘛”邝露道“但凡皮薄者,终难成大事。” 扑哧君首次在言语上败下阵来,“怎么说都是你有理。除了锦觅,我还没见过哪位仙子这般能说会道的。你是第二个。” “那是你见过的仙子太少了。”邝露口中虽答,心下却因“锦觅”而触动。 水神的长女,润玉的未婚妻 如今她应该就在花界吧 “说起锦觅,”扑哧君突然仔细看她,“你们两人长得还有些相似。”琢磨了半晌,恍然大悟“你们的眼睛真像。” 邝露下意识抚上自己的眼角,撇开脸道“这么像吗” 前世月下仙人也不止一次说过,她很像锦觅。 那时她听着只觉是赞美,心花怒放,还以为凭这点可以换得润玉的一次回眸。 可当她穿上落霞锦走进璇玑宫时,换来的却是他冰冷不留情的训斥。 “以后不要再穿红色了,”他的话语冷彻如霜,“我不喜欢。” 所以她即刻换回了平日的蓝色素衣,尽管心中流泪,面上却对他盈盈起笑。 那时她以为是因他儿时的记忆所以不喜爱红色,后来才知道,这只是其一。 其二也是因为,锦觅换回女装时穿的第一件衣裳,便是落霞锦。 “很像,”扑哧君点头,“你们两人若站到一起,就说是姐妹,只怕也有人相信。” 邝露自嘲一笑,“邝露何德何能,能与锦觅仙子成为姐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9.第 19 章 “锦觅可不是什么仙子,”扑哧君笑了起来,“她不过就是一颗葡萄精。” 邝露也笑了笑,却是笑意勉强。 她才不是什么葡萄精,她是前花神与水神的长女,大殿下夜神润玉的未婚妻。 光是这两重身份,她就能在天界活得比一众仙子更有尊荣。 “以后有机会了,介绍你们认识。”扑哧君看了看四周,道“今夜就不多聊,我先走了。邝露,对吧” 邝露点头。 “你这个朋友我交了,”扑哧君道“等日后空了,定要与你畅聊三日。” 说完,一个闪身,瞬间消失在了原地。 “有机会” 邝露无奈,“若有机会,还真是不想认识她。” 明知锦觅是润玉的未婚妻,她也无济于事。 这婚约是天帝和水神亲口定下,前世润玉一见锦觅便很喜欢,此后情根深种,为了她一步错步步错,乃至逆天夺帝也在所不惜。 锦觅本就招人喜欢,这一世,润玉还会如此吗 邝露走着走着,不觉间便已走到了璇玑宫门口。 邝露心一惊。 前世她在这里做仙侍,每日出入璇玑宫,对这里的一砖一瓦很是熟悉。如今恍惚之间,竟循着旧路回来也不自知。 璇玑宫。 璇玑一动,斗转星移。 邝露在宫门口站了半晌,正想着这个点润玉应还在星云门布星,便觉裙摆被微微拉扯,低头看去,魇兽正扯着她纱裙的一角拽动着。 “小魇兽,”邝露俯身抚摸着它的头,“怎么不跟着你主人去布星呢” 魇兽咬着她裙摆,将她往门内拉去。 “你想让我去璇玑宫”邝露蹲下身,轻轻挠着它的下颚“如今我已不是璇玑宫仙侍,你主人又忘了与我的前尘旧事,我怎可随意进出璇玑宫” 见它扑闪着一双灵动的大眼睛望着自己,邝露笑了,“我怎么跟你说这些,你又听不懂。” 魇兽又咬住她的袖摆,拉着她欲往大门进去。 “小魇兽,我不能在此多待了。”邝露要起身,却被它咬住了袖摆无法直起身子,“小魇兽,你快松口,我真的不能多待了。” 如今润玉对她态度疏离,她可不想在璇玑宫门口与他撞见。 “我答应你,下次再来璇玑宫看你。”邝露承诺。 “难得魇兽这般喜欢公主,又已到璇玑宫门口,”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何必下次,不如今日就进璇玑宫一叙,如何” 邝露回头看去,来人正是润玉。 魇兽见主人归来,忙松了口朝他跳了过去,低头咬起他的袍摆一角拽了拽,又跳至邝露身边咬起她的裙摆。 “魇兽不得无礼。”润玉见它来回地咬两人衣摆,不由得摇头轻喝“还不退下。” 魇兽呜咽了一声,扑闪的大眼睛看了看润玉,见他脸色沉着,只得松口退到了他身后。 “魇兽顽皮,还望公主莫要见怪。”润玉客气道。 邝露也只得笑道“小魇兽很可爱。璇玑宫寂寥,有它陪着殿下,也是好的。” 说完,只觉自己话语太过逾越、亲密,暗下懊恼的同时道“邝露僭言,请殿下恕罪。” “无碍。”润玉笑笑。 事实上,邝露的那番话却令他心中暗生喜悦感。 “殿下已经布星结束”邝露问道“今日竟早了许多。” 否则她也不会撞见他了。 润玉诧异她竟熟知自己布星的时辰,面上却不显道“今日月濯,北斗下移,所以快了些。” 邝露悄悄打量他,想到前一世她乔装询问锦觅“夜神殿下喜欢怎样的女子” 那时锦觅回答“大概就是我这样的吧” 此后邝露一心想要与锦觅相仿,被人夸赞和锦觅有相似之处时,她心花怒放;如今扑哧君说她眼睛与锦觅极为相象,她却并不觉开心。 前世,她真真是看够了殿下的背影。 虽然不悔,却也尝尽无情,品尽心酸。 这一世,他们从开始到现在全都不同,她以为会有逆转,却不想凡尘一劫他尽数记得,独独忘了她。 莫不是这就是人常说的“有缘无分” “殿下喜欢怎样的女子”邝露轻声询问。 前世她从未直接问过润玉,只是旁敲侧击问了锦觅。 这一世,她想要从润玉口中得到答案。 润玉一怔,似乎没听见她问什么般,眼中有着疑惑。 “小仙莽撞,敢问殿下,喜欢怎样的女子”邝露提声又问。 润玉觉她问题私密,虽有些尴尬却不觉恼怒。 见邝露抬头看向自己,芙蓉如面柳如眉,一双透亮的眸子宛如倒映着漫天星辰,目光灼灼地直视自己,忍不住道“润玉所悦之人,柔情绰态,媚于语言;奇服旷世,骨像应图;俏丽若三春之桃,清素似九秋之菊。” 邝露一听,这说的不就是锦觅吗 当下心中百般滋味,勉强笑道“如此女子,想必定是位才貌双全、举世无双的仙子。” 润玉也微微一笑,道“此仙子倒真是才貌双全,举世无双。” 邝露已是听不下去了,便道“邝露在此祝殿下早日与此仙子终成眷属,缔结良缘。” 屈膝朝润玉行了一礼后,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润玉看着她背影,自语道“若果有缘,也并非不可。” 旭凤涅槃将近。 天后派重兵在栖梧宫重重把守,为旭凤护关。 闭关之前,旭凤前来见了邝露,问道“在凡间时,你是我的皇太子妃,等涅槃之后,你可愿做火神旭凤的妻子” “我不愿。”邝露虽话语决绝,口吻却很是柔和,“旭凤,我不能欺骗你,给你无望的承诺。” “可兄长已经忘了凡尘旧情,”旭凤叹息“你又何必苦苦执着” “你说的我都知道,可感情之事岂能由自己随意左右”邝露道“他既忘了,便罢了。可我眼下却还不能忘记。” “你在凡间时那般果决,与兄长说断便断,”旭凤道“怎回到天界后,面对如此境况却仍不死心” 邝露笑道“在凡间诸事皆是身不由己。如今回了天界,知道其中尚有误会,心中仍有期盼。何况润玉是因为饮了忘川水,所以更是不愿放弃。” “你既不愿,我也不愿。”旭凤道“此事也罢了,等我涅槃归来再与你详谈。” “旭凤,”邝露喊住他,叮嘱道“涅槃之时定要小心,盼你成功涅槃飞升上神。” “放心。”旭凤给她一记安抚的笑意,转身离去。 旭凤涅槃非一朝一夕便能完成。 需历经烈火焚身、羽翼褪换之苦,才能浴火冲天、涅槃新生。 栖梧宫被天兵重重把守,洗尘殿内除旭凤外不留一人。 邝露站在离栖梧宫相距甚远之处,看着栖梧宫被潋滟的红光笼罩,心知旭凤已至涅槃关键时刻,心中只盼望他此次涅槃一切顺利。 又想着在此等着也无济于事,便走走停停在一长廊前停下。 眼见着前方润玉被一黑影缠上,两人斗了半晌后,那黑影瞬间消失无影,独留下润玉站在原地,右手腕处的灼伤上有血渗出。 “灵火珠。”润玉看着右手的伤口,“又是此物” 灵火珠乃天界圣物,从天帝而出,普天之下只有两颗。 一颗早已下落不明,一颗就在天后手中。 此前灵火珠几次显露,灼伤与他,若非天后刻意为之,那这灵火珠究竟从何而来 天后 润玉目光微沉。 我不犯人,人却以固欺我。 若真有势来犯,润玉也绝不避让 邝露一路跟随润玉,见他追着黑影直至栖梧宫外,被燎原君拦下。 润玉直言入夜恐有外人来袭,让燎原君多加防范。 燎原君道过谢后,恭送润玉离去。 邝露见润玉径直回了璇玑宫,想他的伤势是灵火珠所致,与他的水性恰好相克,恐一时难以痊愈。 此前她曾赠他一瓶玉灵膏,也不知他是否还留着。 这般想后,便回缈玉仙宫又取了一瓶玉灵膏来,在璇玑宫前徘徊时见魇兽一蹦一跳地出来,便招手道“小魇兽,过来。” 魇兽跳了过来,朝邝露眨了眨眼睛。 “小魇兽,这个给你,”邝露将玉灵膏递给它,示意它咬住,“你送去给润玉。” 魇兽看了看玉灵膏,一口咬住瓶身,蹦蹦跳跳往璇玑宫内跑去。刚跑到门后,又停步回头看向邝露。 邝露笑笑,朝它挥了挥手。 魇兽偏了偏头,终于跑进了门内。 火神旭凤涅槃之际,被黑影以灵火珠击中,破空褪羽新生之时失去了踪迹。 天界上下惶恐,天后派出无数天兵六界找寻,天帝封锁消息,令人暗暗调查火神被袭是何人所为。 天后传了燎原君来细细询问,得知旭凤涅槃之前润玉曾去到过栖梧宫,便一口咬定旭凤失踪与润玉有关,并道润玉居心叵测,定是对旭凤怀恨在心所以才痛下黑手想要置旭凤于死地。 天帝并不尽信天后之言,无奈天后步步紧逼,硬将旭凤失踪案挂在润玉头上,只得命人传了润玉到九霄云殿,亲自问他。 润玉到时,见天帝、天后坐于上座,月下仙人、燎原君等人站在下侧,便上前行跪礼道“儿臣润玉见过父帝、母神。” “大胆润玉,”天后率先喝道“旭凤涅槃被袭,可是你所为从实招来,还可轻饶与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0.第 20 章 “母神明鉴,”润玉忙道“旭凤涅槃之夜,却有黑影来袭,润玉也被其所伤。想来旭凤就是被这黑影所袭,才下落不明。” “荒谬”天后斥道“天界岂是何人都能来去自如的何况旭凤涅槃之日,本宫早已派天兵重重把守,黑影如何进去” 见润玉跪在下方,身子挺得笔直,眼睛里是一派清澈透亮,天后只觉他这清高圣洁的模样越看越心烦,便道“你假借追寻黑影之名靠近栖梧宫,为的就是要伤我儿旭凤,阻他涅槃。润玉你到底安的是什么心” “父帝母神明鉴,”润玉行礼道“润玉得父帝母神仁厚相待,又与旭凤手足情深,万万不会暗中伤他,请父帝母神明察。” “口说无凭,我岂可信你花言巧语。”天后怒目道“不如先将你压下,等寻回旭凤再做处理。” “且慢”邝露疾步而来,上前对天帝天后行礼“旭凤涅槃被袭,并非夜神殿下所为。” “邝露,无真凭实据,怎可信口开河”天后眼底昭然着警告。 邝露笑道“火神殿下失踪,邝露心中也很担忧。但此事究竟是何人所为,还要彻查清楚,否则岂不是冤枉了夜神殿下,放走了真凶”顿了顿,又道“火神殿下涅槃当夜,夜神殿下的确遭人偷袭,夜神殿下一路追至栖梧宫。此事南天门众守卫和燎原君皆都知道,陛下娘娘可传他们前来问话。” 天帝忙道“传南天门守夜侍卫。” 又唤燎原君上前问他“当夜情形如何,你且详细道来。” 燎原君行礼道“火神殿下涅槃之前,夜神殿下确实追凶至栖梧宫外,只是卑职并未见到夜神殿下口中的黑影。不过当时夜神殿下的确受伤,得知栖梧宫有重兵把守后,便离去了。此后不多久,火神殿下便涅槃腾飞,失去了踪影。” 南天门守夜的侍卫也应召而来,上前禀明“火神涅槃之夜,夜神殿下确实在南天门处与一黑影相斗,那黑影不敌,用灵火珠伤了夜神殿下后,逃离。卑职等人正待领兵相助,见夜神殿下已追着黑影而去,不敢擅离南天门,便也不再多管。” 邝露等他们一一说完,才道“夜神殿下乃是受灵火珠所伤,纵然夜神殿下想故设此局蒙蔽众人,一则这灵火珠从何而来二则也不至这般明显,明知火神殿下涅槃在即,还要去栖梧宫露个面了再突袭,岂不是自相矛盾,引人怀疑” “润玉是被灵火珠所伤”天帝看向天后。 “陛下是在怀疑本宫吗”天后忙道“灵火珠日日都在本宫殿内,片刻未曾离开。何况,本宫岂会用这灵火珠来伤了自己的儿子” “旭凤是你儿子,难道润玉就不是了吗”天帝冷声道“灵火珠在天宫就此一颗,就算不是从你手中而出,也难免有看管不力之嫌。” 天后只得起身至天帝身旁跪下,服软道“是臣妾之错,还请陛下恕罪。” 天帝看了她一眼,沉声道“燎原君,你派人彻查此事,从南天门到栖梧宫,沿路查看,恐有留下蛛丝马迹。一旦有任何消息,即刻来报。” 燎原君领命道“是。” 天帝又对润玉道“旭凤涅槃失踪,此事你虽是无辜,却也脱不得干系。近日你便留在璇玑宫,除布星外不得擅自外出。等此案了结还你一个清白,你便可恢复自由之身。” 润玉心知天帝虽信他未曾夜袭旭凤,但天后言辞凿凿且咄咄逼人,如今旭凤下落不明,无论如何他也需做做样子给天后看看。便行礼道“是,润玉领旨。” 邝露上前扶起润玉,两人转身离开之际,她看见天后凌厉的目光径直落在自己身上。 出了九霄云殿,润玉对邝露道“此次一役你为我得罪了母神,日后你更需小心谨慎才是。” “并非只此一事,”邝露道“此前天后娘娘便已对我心生不喜,此事不过是再添一笔罢了。” “何以如此”润玉问她。 从前看天后是很喜欢邝露的,还曾几次三番留她在紫方云宫小住。 “蓬澜洲虽早已淡出朝堂多年,”邝露踱步道“但家父声望还在,又有兄长赤陵玄圣真君,寻常仙人怎可比得如今我又被封蓬澜公主,天帝御赐这元君品阶才得居住的缈玉仙官”转身看着润玉轻轻一笑,“天帝之心你我皆知。既是两者相抗,天后怎能不自危不忌惮她又怎会还喜欢我” 润玉从前便知邝露冰雪聪明,却料想不到她这般洞察先机,就连这权争下的暗涌她也看得一清二楚。 “邝露公主心细如发,”润玉朝她慎重行了一礼,“今日,润玉在此谢过。” “殿下不必客气。”邝露还礼道“邝露不过是略尽微言。” “不仅是略尽微言,”润玉将袖中的玉灵膏取出,含笑道“还略尽了微举。” 邝露脸一红,忙道“此药是家父亲手所炼,性水克火,殿下日日使用,可早日恢复如初。” 那药里她还加入了自己的水性仙法,能助润玉疗伤时事半功倍。 “原来邝露公主也是属水。”润玉把玩着手中玉瓶。 他只用过一次便知,其中水系灵力温婉流淌,敷在伤口上时连心也清透舒适起来。 “正是。”邝露也无意隐瞒。 她的真身是玉色佛莲上的一滴灵露,与润玉一样使用水系仙术。 “天帝派人彻查旭凤失踪一事,”邝露又道“不日等旭凤回来,真相便会水落石出。” “邝露公主如此笃定,旭凤不日便会回来”润玉微感惊讶。 “自然。”邝露笑道“旭凤乃是凤凰,涅槃是为褪羽新生,这不过是他飞升上神之前的一个小小劫难,弹指既破。” “邝露公主对旭凤当真是熟知彼身,信任有加。”润玉含笑接口,心中却略感不悦。 一想到邝露与旭凤私交甚好,他的心情便如落入幽潭的石子般,迅速下坠。 “天色不早,润玉也该去布星了,”润玉对她拱手道“这便告辞了。” 邝露还礼。 润玉转身走开之际,嘴角笑意顿时收敛。 旭凤,为何最好的一切,都要归他所有 无论是帝位、父母恩宠、仙家敬畏,还是邝露 这些美好,他盼之求之,却从来都是旭凤的。 黑影偷袭夜神和火神涅槃之事很快被调查清楚。 确实有入侵之人从天界以外而来,趁着南天门守卫换班之际从间隙见偷入,在南天门袭击了夜神后又前去夜袭了火神,欲破他涅槃。 燎原君带天兵沿着南天门一路查至栖悟宫外,除去灵火珠留下的痕迹外还在中途发现了独属鸟族的仙术。 燎原君将此事报与天帝时,天后闻言大怒:“陛下,此事定是有人栽赃嫁祸于我鸟族。本宫出自鸟族,旭凤又是本宫亲子,鸟族怎会对旭凤下次毒手” 天帝冷哼道:“你自不会伤其亲子,难保你鸟族并无居心叵测之人。” 天后听他一言,朝知他是借故要向鸟界发难,只得软了姿态道:“鸟族不敢还请陛下再查此事,还鸟族一个清白。” 被天帝传召而来的润玉、邝露站于殿下,见天后这番言语,邝露上前行礼道:“夜袭之人狡猾,想来是故意留下了鸟族和灵火珠的痕迹,好让天界与鸟界心生嫌隙。此事牵连甚广,若再追查,恐两族不得安宁。依邝露微见,如今还是早日寻回火神殿下才是上策。” 一席话在情在理,天帝听完微微点头,“邝露所言极是。”转身对天后道:“你且派人尽快寻回旭凤,此事便到此为止。” 天后满腹不快,也只能屈膝道:“是。” 润玉禁令被赦,走出九霄云殿时见邝露就在前方,提声道:“邝露公主请留步。” 邝露停步回头,“夜神殿下。” 润玉目视她,眸光如炬,“邝露公主不该为了润玉而将自己陷入漩涡之中。” 邝露微笑:“殿下此言何意邝露所做,不过是凭心而行。” 润玉道:“九霄云殿之上,你看似为鸟族申辩,实则在父帝心里留下了疑虑。你又截断母神继续为鸟族追查一事,如此一来,不管鸟族清白与否,此事都已不能尽数言清。” 邝露看了他一眼,笑笑,“想不到邝露之心,殿下全然知晓。” 这般一语,便是间接承认了润玉所言。 润玉蹙眉轻叹,“可如此一来,邝露公主便陷入险境,邝露公主实不必为了润玉如此。” 邝露一笑,道:“殿下多虑,邝露不过是以事论事,直言不讳,并不为他人。如今殿下蒙冤昭雪,一洗清白,可喜可贺。” 润玉向她慎重行礼,“也不乏邝露公主之劳。” “殿下多礼。”邝露还礼,点头示意后转身离开。 润玉站在原地凝视着邝露背影,心绪漾开微波涟漪,冰冷的心被温柔的暖意逐渐充满 邝露转过身的一瞬间,嘴角却弯起一抹极其清浅的弧度。 不日前在回廊的拐角处听来的那一幕,再度浮现脑海。 “封了公主又如何,不过是一介散仙,”不远处,鸟族公主穗禾轻蔑一笑,对她身旁的近侍雀灵道“妄想与本公主平起平坐也就罢了,竟然还想要嫁给旭凤,也不看看她有没有命受得起这福气。” 雀灵忙附和道“正是,不过是下凡历了个劫回来,天帝就封她做了蓬澜公主,这公主的封号未免也太好拿了。” “一个名头罢了,”穗禾嗤笑道“天帝看重的不过是她身后的蓬澜洲。”顿了顿,又道“只可惜,蓬澜洲早已淡出朝堂数千年,太巳仙府在天界地位虽高,却终无实权。说来说去,她们如今依仗的不过就是赤陵玄圣真君,哪天真君这兵权被夺,亦或者是战死沙场,我看这蓬澜洲还能靠谁。” 站在柱子后的邝露脸色逐渐沉了下来,目光隐着丝丝怒意。 “就是,”雀灵点头道“即便是封了公主,也不能跟公主您相比。您可是鸟族族长,可比她这散仙高贵多了。火神殿下如今被他迷得三魂丢了两魂,对旁人总是视而不见,也不知道她使了什么手段。” “旭凤是我的,谁也不能夺走。”穗禾手握成拳砸在石柱上,眼中迸射出不甘的恨意,“谁跟我抢旭凤,我就要让她生不如死。邝露,她若真敢嫁给旭凤,我必要蓬澜洲付出代价。” 思绪收敛,邝露走在回缈玉仙宫的路上,嘴角笑意扩大的同时,眼底深处却有微光一闪而过。 她不参与权谋,并不代表她不会。 “蓬澜仙子”确实只是封号,没有品阶的“公主”,自然比不得鸟族族长。 但若谁敢动蓬莱洲,上元仙子邝露绝不善罢甘休。 缈玉仙宫 邝露心道。 既已赐了这仙府给她,便将这“元君”的品阶,也一并拿了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1.第 21 章 凡间中原的乞巧节将近,月下仙人开始号召姻缘府的一众仙童、仙侍着手准备编织红绳,却仍是供不应求。 无奈之下,月下仙人找到邝露,希望她来姻缘府帮忙一段时间。 “小露珠儿,近期红绳需求量实在太大,你就来帮帮老夫吧”月下仙人求道:“每逢中原乞巧节一到,这前往月老庙的人就翻了几倍。” 邝露如今也是散仙,每日正闲得无聊,好几次都想着不如回蓬澜洲住段时间,见月下仙人请求,当即一口应下。 邝露此前从未织过红绳,去了姻缘府后由府中仙侍一教,甚觉有趣,便干脆在姻缘府住了下来,得空便织红绳,不出几日,她织出的红绳已能挂满一棵姻缘树了。 月下仙人不过是人手不够邀她前来帮忙,本想着多个人多份力量,却不想邝露一人便抵了两名仙侍,当下极为高兴,连连夸她。 “月小仙人就莫要再夸了,”邝露被他夸的不好意思道:“这红绳人人都织得,你却独独夸我一人,邝露受之有愧。” “小露珠儿太谦虚了,”月下仙人拿起她编制的红绳道:“这红绳根根细长坚韧,比老夫以往用的红绳都要好。” 邝露边继续织红绳边问:“月小仙人,你这姻缘府中所用红绳均为编织而成吗天上人间,所有姻缘都在你这红绳之上,那岂不是日日都需织绳” “那是自然,”月下仙人道:“所以天界中唯有老夫的这姻缘府仙侍最多。” “为何定要手织”邝露问:“用仙术不可吗” “不是不行,”月下仙人在旁坐下,道:“红绳也分九等,最好的红绳是三生姻缘绳,由百根灵绳淬炼而成;其次是姻缘绳,人手所织,含尽真情实意;最后便是普通红绳,以仙术炼化而成,凡人使用可缔结一载姻缘。” “所以,普通红绳平日给凡人使用,”邝露道:“姻缘绳给仙家众神使用” “正是如此。”月下仙人拨弄着桌上的红绳道:“虽都称之为红绳,然而其中区别甚大。此次中原乞巧节将至,属凡间第一节庆,若只用最普通的红绳,怕是不行,所以才需要两种红绳皆都备下。” “既然都需红绳,”邝露又问“这情感被红绳左右,岂不是怪异” “红绳只是牵引,”月下仙人解释,“若两人心中无情,系再多红绳也不能使人互生情愫。心中有情,再以红绳系之,这情感才会更加坚固。” 见邝露盯着手中红绳出神,月下仙人笑道“老夫这红绳上是有些仙术,却还不能蛊惑人心,你且放心。” 看看她对旭凤,可不正是个例子么。 “那三生姻缘绳呢”邝露好奇问道。 “三生姻缘绳淬炼不易,千万年来老夫也只得了一根。”月下仙人叹息。 如今想到那根被错系的三生姻缘绳,仍觉心隐隐作痛。 “邝露久居天界,还从未见过此绳,”邝露忍不住道:“月小仙人可否让邝露一睹真容” “额”月下仙人支支吾吾道:“数百年前已经用了。” “是用在哪位仙人的身上”邝露眼睛一亮,追问。 千万年才得的一根三生姻缘绳,只怕是天帝天后才配受用。 “这个,”月下仙人含糊道:“天机不可泄露” 见邝露面有不解,还想再问,忙岔开话题道:“小露珠儿,你这红绳织得如此之好,老夫赠你一根。日后若有意中人你就送他,若没有你便自留,也可做个纪念。” “如此,”邝露收下这根红绳,笑颜灿灿道:“那便多谢月小仙人了。” 一连在姻缘府织绳多日,邝露出来透透气,沿着小道边走边把玩着手中月下仙人所赠的红绳。 前世她也曾向月小仙人求过一根红绳,并送给了润玉。 那是她特意为润玉和锦觅去求的。 那时锦觅下凡历劫,润玉日日愁眉不展,脸上无一丝笑容。她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便去姻缘府求了一根红绳来送给润玉,希望他与锦觅能够缔结良缘,情路顺畅。 如今回想起来,连自己都佩服当时的她,忍着心痛将红绳送到心悦之人的手中,祝他和另一女子姻缘成就。 前世她想尽办法来为润玉着想,事事以他为先,做对他有益之事,喜他所喜之人。 她心悦他,此情深到完全没了自己。 润玉对锦觅之情,天上地下,众人皆知。 可她对润玉之情,从头到尾只有她自己一人知道。 或许润玉也是知道的,只是他故不言明,故做不知。 邝露想着想着,忍不住轻声叹气。 “邝露公主。” 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邝露忙敛了心神,转身笑道:“夜神殿下。” 润玉微微点头,“听闻邝露公主如今在姻缘府帮叔父编织红绳,一切可还顺利” “多谢殿下关心,”邝露点头道:“诸事顺意。天色尚早,殿下何往” 润玉道:“不过是闲暇之余信步走走,邝露公主呢” 邝露听他“公主”长“公主”短的,格外想念他在凡间时亲密唤她“露儿”,想着这般痛苦纠缠不过是前世之路再走一次,便道:“月小仙人赠了我一根红绳。此绳是我亲手所织,如今送与殿下。”说着,将红绳递了过去。 他若接了,这情意便就定下了;倘若不接,今生便就此作罢。 润玉看了看她手中红绳,继而看向她。 红绳寄情丝,丝丝动人心。 润玉伸手接过红绳,轻声问道:“不知邝露公主赠此红绳,是何用意” 邝露想到前世她曾借酒意向他袒露心迹,被他严厉训斥。 凡间历劫时她又主动坦诚爱意,他却欣然接受。 不管这一次会不会有不同于前世的结局,至少她无憾了。 “化蝶意,红丝情,悲欢离合,惟愿君心似我心。”邝露虽面染红晕,口吻却极为坚定,清澈如水的目光一瞬也不瞬地看着润玉,“邝露心悦殿下,愿以红绳明心迹。” 润玉捏着红绳的手指骤地一下收紧。 邝露所言之意他当然知道,可他并未想过她会这般直白地袒露心迹。 见润玉沉默不答,面色沉着冷静毫无一丝喜悦之色,邝露的心一点一点凉了下来,仿佛落入了冰窖之中,冷意透人心脾。 “多谢邝露公主抬爱,”润玉缓缓开口,“只是润玉已有婚约在身,数千年前便已与水神长女定下了婚事。邝露公主之情,润玉不敢承,怕是要辜负了。” 说着,将手中红绳递还给她。 邝露看着他,静静接过红绳。 “是邝露莽撞,”邝露轻轻一笑,“今日之言,还请夜神殿下忘却。” 浮生一梦,如今已到了大梦初醒之时。 邝露朝他屈膝行了一礼,毫不犹豫地转过身,步步前行。 这个人,九天真龙,贵不可言。 他若君子,又似青竹,一举一动,一颦一笑,乱人心弦。 是她乱了心弦,放了情,如今难以收回。 可那又关他什么事 爱也好,痛也罢,由始至终不过是她自己的事。 这个人,缘绕三世,也终究不属于她。 虽是无憾,心却终究剧痛难忍。 眼泪顺着脸庞滑下,邝露扬唇轻笑,眼底却是绝望一片。 从此君娶卿嫁,各不相干。 殿下,愿你珍重。 润玉站在原地凝视着她的背影,久久不能回神 旭凤回到天界时,带回了他的救命恩人葡萄精锦觅。 旭凤先去到九霄云殿秉明天帝天后,才将锦觅带到姻缘府。 “这锦觅是在花界救我之人,”旭凤道:“我曾答应她要带她上天玩耍,并助她涨千年灵力以报相救之恩。我的栖梧宫不便留她,且让她先暂住叔父这里吧” “好好好。”月下仙人喜欢热闹,何况又是旭凤开口,岂有不应之理,“老夫这里地方大房间多,随便住。” 又见锦觅这小童唇红齿白,模样很是清秀,当下也很高兴,“长得好看,恩,老夫最喜欢长得好看的仙童了。” 如今姻缘府好看的仙童越来越少,如果能把这个锦觅一直留在姻缘府,那些仙侍必定都想来姻缘府了。 锦觅笑眯眯地道:“仙人你长得也很俊俏呀” 旭凤“扑哧”一声笑了起来。 除了邝露,他还是第一次看见有人敢当面调侃月下仙人。 月下仙人却也不恼,反而大笑道:“你这小仙童,嘴可真甜。” 旭凤笑道:“锦觅心思单纯,倒是合叔父你的心意。” 月下仙人边点头边打量着锦觅道:“是合老夫心意。不过,你说这小仙童怎么看着这般眼熟像是在哪见过似的。” 旭凤并未在意月下仙人之言,反而环顾了左右一圈,问道:“叔父,听闻邝露在你府上帮忙,怎么不见她人” “对了,就是像小露珠儿”月下仙人一拍大腿道:“眉眼像极了。凤娃你来看看,小仙童这长相是不是与小露珠儿很像” 旭凤在花界第一眼见到锦觅时就有此感觉,早就惊叹过了,如今也不觉稀奇,只问:“叔父,邝露呢” “她今日未来。”月下仙人随口道。 “那我去找她。”旭凤转身就走。 “哎,凤娃”月下仙人才来得及喊他一声,只见旭凤已经疾步出门瞬间不见了身影。 锦觅看着旭凤风风火火离开,好奇问道:“仙人,这个长得和我很像的邝露是谁呀” “她呀,是玉缈仙宫的蓬澜公主。过两日她来,你就会见到她了。”月下仙人将一把红绳递给她道:“既然来了,就别闲着,来来,帮老夫把这些红绳都整理好吧” “好。”锦觅乖巧点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2.第 22 章 锦觅在姻缘府待了两日,凡见过她的人,皆都惊奇她与蓬澜公主邝露长得相似,尤其是眼睛,起笑时连弧度几乎都是一样的。 众人说的多了,锦觅自己也很好奇,想一见这位“传说”中的蓬澜公主。 “这位邝露仙子什么会来姻缘府”锦觅问着身旁一起往树上挂红绳的仙侍。 “这可说不准,邝露公主只是来姻缘府帮忙的。”那仙侍回答。 “我还真想见见她,”锦觅道,“人人都说我像她,说不定我和她还真有血缘关系。”想了想,又觉不对劲,“不过也不对,我是一颗葡萄精,没听说葡萄还会有姐妹的。” “她可不是葡萄精,”仙侍被她逗笑了,“听说她的真身是玉色佛莲上的一滴清露,日日听佛祖诵经讲佛,被度化后转世到了蓬澜洲,这才成为了太巳真人的掌上明珠。” “听着倒是很了不得的感觉。”锦觅点头。 “可不是了不得么,”仙侍笑道:“她可是火神殿下心悦之人,就是咱们的月下仙人,对她也是喜欢的很。” “凤凰喜欢的人原来是她呀”锦觅恍然大悟。 在花界时,旭凤没事就看他那只凤翎,问他,他只说是要送给喜爱之人的。等再问为何不送出时,他却已不愿回答。 这么一看来,她就更想见一见这位惊才绝艳的邝露仙子了。 两人正聊着,身着浅蓝纱衣的邝露走了进来。 仙侍忙拉着锦觅向她行礼,“邝露公主。” 邝露道:“不必多礼。”又见有一仙童站在原地不动,目光直直落在自己身上,便朝他含笑点头。 两人视线相交,邝露心一窒。 锦觅 “你就是那位蓬澜公主邝露”锦觅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忍不住赞叹道:“这几天她们个个把你夸的天上有地上无,我本来还不相信,如今亲眼一见,才知她们所言非虚。” 邝露不知该用什么心情面对锦觅。 前世润玉不爱她,怪不得锦觅;这一世润玉忘了她,更与锦觅无关。 “是她们谬赞。”邝露浅浅一笑,心中却暗自纳闷。 就时间上而言,锦觅来天界竟提前了许多。 难道是因为旭凤涅槃提前,所以也让锦觅早些上了天宫 “邝露仙子真是好看,”锦觅上前打量着她发上的冰花缀珠玉冠,抿唇笑道:“我才上天不久,可见过的这些仙子里,唯有邝露仙子是最好看的。” 那确实是你见过的仙子太少了。 邝露忍不住心道。 便是百果园的看守仙子,也是各个绝才惊艳。 见邝露和锦觅说话,其他仙侍便都各自忙去了。 邝露问她:“是旭凤带你来天界的” 锦觅点头,一派天真无邪,“我用自己的香蜜救了凤凰,他说要报答我,所以带我上天来游玩,还答应要给我涨一千年的灵力。” “涨灵力”邝露想了想,道:“灵力不可随意增长,除自身修炼之外,服用仙丹灵果都只能辅助修为渐增,然则不可一蹴而就。” “啊”锦觅哀声道:“那我还能涨灵力吗我要怎么才能涨灵力呢” “当然可以。”邝露笑道:“只要循序渐进便好。这样吧,我赠你一些仙丹,你修炼时便服用一颗,可助你灵力一日三进。” “好呀好呀”锦觅忙不迭点头,“谢谢你。” 邝露在空中掐出一道光印,光芒隐去,有一水珠隐隐显现。 邝露道:“吟霜,你将我的聚灵丹送到姻缘府来。” 水珠滚动一圈后,朝缈玉仙宫的方向飞了去。 “坐下等等吧”邝露在外院的桌前坐下,给锦觅倒了杯清茶,“一会儿吟霜就会把仙丹送过来了。” “恩恩,”锦觅点头,在她身旁坐下,“邝露仙子你人真好。” 邝露朝她笑了一下,“不过是几颗仙丹,锦觅不必客气。”微微一顿,问道:“我叫你锦觅,可以吗” 前世她一直唤她锦觅仙子,此后又尊称她水神仙上,直至她做了天后。 “当然可以了,”锦觅毫不犹豫点头,“那我也唤你邝露,可以吗” “自无不可。”邝露应下。 “我来了天宫这么些天,一直就在这姻缘府,闷得很。”锦觅托腮道。 “之后等旭凤有了空闲,叫他带你四处看看。”邝露道:“天宫很大,虽无花草,风景宜人之处却也不少。” “叫他”锦觅摇头道:“还是算了吧让他带,还不如我自己到处转转。” “叫我带怎么了”旭凤的声音从后方传来,邝露锦觅同时回头,果见来人正是他。 “你要的聚灵丹。”旭凤将白玉瓶子递给邝露。 “怎么在你这里”邝露疑惑接瓶。 “途中遇见你宫中的仙侍吟霜,知她要来姻缘府为你送仙丹,我便一并带过来了。”旭凤在她身旁坐下,“你怎的还在叔父这里帮忙乞巧节不是已经到了吗” “也就这两日了。”邝露随口道,将瓶子转递给锦觅,“锦觅,这是送给你的聚灵丹。记住一次只能服用一粒。” “恩恩,”锦觅忙接过来,扬唇一笑道:“邝露你真是太好了,这天界里我最喜欢的人就是你了” “咳,”旭凤蹙眉道:“你一小小葡萄精,胡言乱语什么不知道男女有别吗喜欢这样话岂能随意挂在嘴边” 锦觅缩了缩脖子。 其实她也是女子来着,只是被锁灵簪禁了性别,一般人看不出来而已。 听旭凤这般一言,邝露倒很诧异。 难道迄今为止旭凤竟还不知锦觅是女子 上一世他是何时得知的 入夜,润玉在御落池小憩。 此处离璇玑宫极近,地处偏僻,平日较少有人来此,入夜后就更是廖无人烟。 润玉每每想要静思便会来此,将龙尾现出,舒展于池中,任由凉而舒适的清水包围着龙尾。 自此前邝露赠他红绳被拒后,到今日他也未曾再见到她。 白天润玉去了几个邝露素来常去之处,也并无她人。 润玉依靠着池边的青石,目光落在池中的粼粼水波上,思绪却已逐渐飘选。 那日他拒绝邝露,实在情非得已。 一则他尚未理清自己对邝露的心意,不愿糊涂应下;二则他心知父帝对邝露的看重,不愿她成为父帝手中的棋子;三则他身上背负着与水神长女的婚约,即便要与邝露定情,也该先要退婚。否则他们二人便是背信弃义,邝露更会被冠上不义的骂名。 诸多事情并不能尽都直言相告,所以邝露离去时,他也并不好受。 他不太明白自己这心绪。 邝露是让他感觉到温暖和安心,但除此之外,好像还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这种感觉,就像邝露本该是他珍藏在心底深处的珍宝一般。 润玉揉了揉眉心,有些烦闷。 他从未喜欢过谁,纵然对邝露有些异动的心思,想来也不过情浅意薄罢了,又怎会有那般感觉 正想着,就听见有细微的脚步声传来,润玉抬头看去,只见一模样甚是清秀的小仙童提着只篮子从小路的另一边走了过来。 润玉扭开头懒得再看。 这天界的仙童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他不必在此多费心思。 刚闭了眼睛,耳边传来那仙童的询问声:“敢问这位仙倌可是名唤润玉” 润玉睁眼看去,见仙童就站在一旁,心中恼他扰了自己静思,面上却客气笑道:“正是。不知仙童有何要事” “这是月下仙人让我送过来给你的。”仙童锦觅将篮子递给他,似模似样道:“仙人说:润玉,这是今年最早的一批灵果,邝露亲自摘了送给老夫、你还有凤娃。老夫和凤娃的都已收下,独剩你的她不便相送,老夫便替她给你送来了。” “邝露摘的”闻言,润玉收了龙尾起身,一道光闪过,他已收拾整洁站在了锦觅面前。 “你、你刚才那是龙尾吗”锦觅惊住了。 此前那尾浸在水中,折射着月光瞧得不是很真切,她误以为不过是略大些的鱼尾。 却不想等他收尾时一看,竟是龙尾。 润玉脸色一沉,轻喝:“大胆竟敢窥视上神真身。” 锦觅不明所以道:“没有窥探啊你那尾巴一直泡在水里,谁都能看见,这还需要窥探吗” 又不是什么禁忌,还需要用到“窥探”一词,难道他以为别人都很愿意盯着他的尾巴看 “放肆”润玉眸中已透着明显的不悦,“小小仙童,竟敢如此毫无规矩,叔父这姻缘府看来需得好好整顿了。” 锦觅见他动了气,便也不再多言,心中却道:她又不是姻缘府的仙童,这人气性怎么这么大 看来天界的仙人也不都如月下仙人、凤凰和邝露这般好相处。 锦觅将装着灵果的篮子递给他道:“好了好了,我不放肆了,这个给你我就走了。” 润玉接过篮子,想到内中灵果皆是邝露亲手所摘,心中不悦顿时烟消云散。 “东西已经送到,我就告辞了。”锦觅也不想多留,把灵果交给润玉后转身就走。 “可真是个怪人,”锦觅边走边嘀咕,“可见天界大了,什么样的人都有。这样脾气的神仙,将来嫁给她的仙子可要吃苦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3.第 23 章 润玉布星结束后已近深夜,以往这个时辰他都会径直回璇玑宫,今日却莫名的想要四处走走。 从来他独自惯了,璇玑宫不大,却也只有他和几只小兽,连位仙侍也没有。 从前他并不觉这种日子有何不妥,从未热闹过,所以不知孤单;从未温暖过,因而不惧寒冷。 但如今回到璇玑宫时,他却总觉寝宫很大,四围空旷,人际凋零。 润玉信步走至离布星台有段距离的观月台时,惊见邝露就站在台边。 天色见早,有光从朝云中透出来,辉映在她身上,给她周身笼罩出一圈神圣的光。 她背对润玉而站,双手掐印挽出一道七彩之光,光芒上升弥漫至整片天空,顺时,满天的清露从天而降,晶莹剔透,宛如珍珠落池中、屋檐、栏上 邝露双手接着露珠,见哪一个落下的清露更大更透,就跑过去接住。 润玉站在原地,凝视着不远处在朝露中翩翩起舞的邝露,目光逐渐幽静。 他从未见过这般开心的邝露,她脸上的笑容灿如阳光,整个人透着明亮的愉悦感,仿佛她本就该如此。 他知道邝露的真身乃是玉色佛莲上的一滴清露,却不想这滴清露如此清澈明透。 润玉目光落在她的身上,竟无法移开。 心跳越来越快,润玉听见自己内心深处有声音不断传来想要她,想要这滴清露,想将她牢牢锁在自己身边 让她的眼睛从此只看着他,她的心思意念只牵挂他。 他从未感受过温暖,因而不羡亦不求。 如今却因这人,执念滋生。 邝露正舞得高兴,只觉身后有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回头看去,却见是润玉,也不知他是何时站在了那里,忙停步行礼,“夜神殿下。” 等了半晌却不见他回应,抬眼时正对上润玉那双沉沉的眸子,其间透着她看不懂却觉心惊的光,不由得往后退开一步,“殿下” “邝露。”润玉启唇,“久日不见。近来你对润玉总是避而不见,就连采摘的灵果,也是遣人送来。” 邝露道“并非邝露避而不见,只是见或不见,终究无益。”相见即相思,倒不如不见。 润玉朝她靠近两步,轻声询问“邝露是在责备润玉无情吗” 邝露忙退开一步,道“不敢,殿下多虑了。邝露不过是有感而发。” “既是如此,”润玉再上前一步,“邝露此后可还会继续避着润玉” “天宫之大,偶有巧遇不足为奇,”邝露回答,将那一抹苦涩掩在眼底深处,“邝露自不会刻意避人,殿下也可安然自得。” “安然自得,”润玉咀嚼着她的话语,嘴角漾开一抹极浅的笑意,低语道“若真能心无旁骛、安然自得倒也罢了,却只怕心之所系,终难自得。” 邝露听他低声说了几句什么,却听得并不真切。 刚想要开口问,就见一仙侍从路的另一头匆匆跑来,向润玉和邝露行礼后,对润玉道“夜神殿下,天帝命您速速前往九霄云殿。” 润玉看向邝露,邝露却只是笑笑道“殿下,正事要紧。” 润玉只得放下诸般心思,先前往九霄云殿。 等到了九霄云殿,发现天帝天后都在,还有水神和风神也在,就连锦觅也在,且是身着女装。 润玉心中疑惑,她不是姻缘府的仙童吗原来竟是名女子。 同时又暗觉不妙,却不知道究竟是因何事。 见润玉到来,天帝开门见山道“润玉,数千年前,本座与水神定下姻亲之约,若将来所生同是男孩,便结为异性兄弟;若一子一女,便结秦晋之好。这位锦觅仙子,便是水神之女,也是你未过门的妻子。” 润玉心神一震,看向锦觅时,她却朝他扬唇一笑,极尽纯善天真。 他以为等了几千年,水神的长女终究无望。 如今才刚明了自己的心意,谁知水神长女竟出现了。还是那窥视他真身的小仙童。 “她不是姻缘府的仙童吗”润玉面上起笑道“竟不想原来是水神长女,却不知这其中有何缘故” 水神道“她确实是我与花神梓芬之女,已经证实了。” 风神也笑道“也是锦觅,吃了了听送给她的几个朱雀卵。朱雀性火,她性水,水火相克,倒在了花园里。幸得落霖从那里经过,将她救起。为她医治之时发现她属性与自己一模一样,便生了疑心。” 此后水神用内丹探了锦觅的元神,发现她并非葡萄精,真身乃是六瓣霜花。后又去花界询问了长芳主牡丹,事实摆在眼前,牡丹不得不承认,锦觅却是他与前花神的女儿。 如此一来,锦觅便自动成为了润玉的未婚妻子。 润玉料想不到此次前来,是为这事,心下越沉越深,脸上却含笑道“润玉日夜期盼,翘首以待。如今水神喜认长女,与润玉之诺也能兑现,实在可喜可贺。” 锦觅只当他真心喜悦,不由得朝他笑笑。 润玉也礼貌点头示意。 “既是如此,”天帝见他二人互动,很是欣慰,道“那便昭告四海八荒,水神之女锦觅封为霜花仙子,乃夜神润玉的未婚妻子,待锦觅不日历劫归来飞升上仙,便可完婚。” “是。”润玉弯腰行礼。 水神爱怜地看着锦觅,问道“觅儿,你可愿嫁给夜神若你不愿,爹爹绝不会勉强于你。” 锦觅问他“若女儿嫁给夜神殿下,爹爹可欢喜” 水神看了看润玉,道“夜神仪表堂堂,温润有礼,千年来恪尽职守从不懈怠,若觅儿自己欢喜嫁他,爹爹也为你高兴。” 锦觅又问润玉“那殿下欢喜吗” 润玉笑笑,反问她“锦觅仙子欢喜吗” 锦觅想了想,夜神虽是凶了点,但那只是个误会。 她来天宫之后,听见的都是别人说他好,如今他笑意盈盈、礼貌有加,也确实增添好感。 何况,嫁人嘛,嫁谁不是嫁呢 反正长芳主说了,女儿家长大了总得嫁人的。 与其嫁给一颗土豆一颗胡萝卜,还不如嫁给这位夜神殿下。 便点头道“欢喜。” 润玉笑道“父帝欢喜,水神欢喜,锦觅仙子欢喜,润玉便也就欢喜了。” 这桩婚事便定了下来。 等水神和风神带着锦觅离开后,天帝才对润玉道“本属意你和邝露的婚事,盼你二人结下姻缘,一解现下困局。如今水神长女横空出现,你若与这锦觅缔结良缘,便可借水神与风神之势,与天后两相抗衡。” 润玉恭敬道“父帝放心,润玉知晓。” 天帝欣慰点头,拍了拍他肩头道“本座对你素来看重,你切莫让本座失望。” “是。”润玉行礼,送天帝离开。 等九霄云殿只剩下他一人,润玉才卸了身心的伪装,疲倦闭眼。 此生,他与邝露终究无缘。 姻缘府借住的小仙童是女儿身,且还是水神的长女、夜神润玉的未婚妻子一事瞬间传遍天界。 邝露得知这消息时,倒也不觉奇怪。 重活一世,她始终看不破,想要再尝试又尝试,看看这不一样的开始,能不能走出不一样的结局。 却不想虽过程不同,仍与前世并无差别。 事实上她早就该放手了不是吗 前世她爱得隐忍而卑微,几乎将自己降到了尘埃里,不求他回眸一顾,只盼他百岁安康。 这一生她几次欲要放手,是凡尘历劫给了她希望,让她以为她和润玉可以有结果。 可惜,不属于她的,终该要放下。 邝露靠在石柱看着不远处的絮云飘动,弯唇勾起一抹自嘲的笑。 为何到如今,心却还被润玉牵挂。 明明已经定了心意放弃,但总有不甘、不舍。 “你看那朵云。”旭凤从后方走来,站在她身旁指了指不远处那朵红云。 邝露循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见那染着彩霞的云渐渐飘远,问道“那云怎么了” “它飘走了。”旭凤道。 “那又如何”邝露不明白他的话意。 “你真笨。”旭凤在她身旁坐下,“你一叹气,便将它吹远了。” 邝露被他气笑了,“分明是你走过来风太大,将它驱散了,怎能怪在我头上。” 见她脸上有了笑意,旭凤也不再打趣她,从袖中掏出一朵花来递给她道“送给你。” “花”邝露惊讶接过,“天界哪来的花” “天界当然没有,”旭凤傲然道“这可是我费劲千辛万苦从人间带回来的。” 见她喜欢,又道“我已经用法术定了它的时间,它会一直停留在盛开的状态。” 邝露展颜笑道“你可真有法子哄人开心。” “我这可不是单单为了哄你开心。”旭凤突然低了声音。 “那是为何”邝露问。 “你看,我哥润玉的未婚妻子也已经出现了,就是我带回天宫的那个葡萄精锦觅。”旭凤道“凡间都说,男子当要成家立业,如今我哥两样皆成,怎么也该轮到我了吧” 邝露点头道“言之有理。你堂堂赤阳真君,火神殿下,只要你振臂一呼,这天宫上上下下想嫁给你的仙子,没有一千也有九百,何愁不能成家” 旭凤急道“你这小露珠儿,怎的故意装傻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这金湮羽都送给你了,怀里日日还揣着寰谛凤翎就想找机会赠与你,两头就往你这缈玉仙宫跑,比跑栖梧宫还勤,我心思都这般明显了,你难道还要故作不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4.第 24 章 邝露朝他温婉一笑,“旭凤,你涅槃前也曾如此问我。若我直言回应,便是在欺骗你。” 她并不能完全放下润玉,如果此时答应旭凤,便是对旭凤的残忍。 “旭凤在凡间也曾说过,只盼能与你日日相伴,以真心动你心。”旭凤道“神仙岁月漫长,旭凤不求你即刻爱意满溢,但求从今往后的日日夜夜,你我同在一处,无论赏花、观月,品茶、弹奏,都有人作陪。” 邝露沉默了半晌,忽而道“旭凤,你再给我百日。我答应你,百日后我自会给你一个答复。” 旭凤以为她还对润玉有期盼,不由得轻声叹道“莫说百日,就是千日、万日,只要你说,旭凤何曾不给只是百日又如何如今兄长的未婚妻子已经出现,就是百个百日,你也改变不了这事实。” 且不提润玉已经忘却了凡尘旧事,就是这天帝和水神亲口定下的婚约,也并非那么容易更改的。 “这些我自然明白,”邝露知道他误会,却也不解释,只笑道“说好了百日,可不能后悔。” 旭凤到底对她无奈,伸出小指朝她示意,“只有百日,多的可没有了。” 邝露展颜一笑,伸手勾住他的小指拉了拉,“就百日” 话音未落,被旭凤拉住抱在了怀中,他含情却又仿似叹息的话语从头顶轻轻传来,“邝露,等你答应我后你就会知道,嫁给我,你不会后悔的。” 这厢旭凤虽说答应要再等百日,但到底还是按捺不住,过了两日便在九霄云殿上提出,要娶邝露为妻。 当即天帝、天后一同开口反对,便是润玉也脸色大为不妙。 天帝担忧旭凤娶邝露后,天后势力更加扩大,断然拒绝。 天后一心想要旭凤娶鸟族公主穗禾,加固鸟界势力,因而也不愿答应。 润玉倒是出言助力旭凤,然而明着是相助,暗中隐晦之意却是呼之欲出。 旭凤并未在殿上计较,等出了殿外后却追上正在下百步朝云梯润玉道“兄长如今已有未婚妻子,怎还阻你兄弟娶妻” 润玉却笑道“就算我不开口,只是父帝母神那关,你也过不了。” “过不了也是我要恳求父帝母神之事,”旭凤问“却与兄长有何干系” 见润玉沉着脸不说话,旭凤道“兄长与锦觅仙子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如今六界上下谁人不知兄长等候数千年的未婚妻子既已出现,兄长就该好生相待,莫要辜负了佳人。至于邝露,既然与兄长无缘,兄长也不必再多执着。” 润玉勾起一抹笑意,话语却透着不易察觉的冰冷,“我与邝露是否有缘,不在你我,只在天道。何况你我三人情谊非浅,我视邝露为知己,自然要多关心她一些了。” “知己”旭凤笑了起来,“好一句视邝露为知己,那就还请兄长一直将邝露视为知己,此生不变才好。”说完,转身笑着离去了。 润玉这才惊觉自己说错了话,被旭凤抓住了漏洞。 可他如今身份尴尬,却是别样的话都说不得,毫无一丝办法。 想到旭凤在大殿上直言不讳,提出要娶邝露为妻,润玉便觉心下有怒。 旭凤啊旭凤,你虽心思昭然,可若父帝母神不答应,你终究无济于事。 再想到如今自己所面临的局面,又觉心中痛极。 他已然察觉到对邝露的心思,却在这个节骨眼上横出了“未婚妻子”锦觅。 他并非不想拒了水神之女,将心迹直接袒明,然而天帝早已暗中告诫他“你若能与邝露结成姻缘,本座自然欣喜。但在这之前,既水神长女出现,你作为本座长子,还需以水神长女为首选。毕竟有本座与水神的约定在先,便是你心中不喜,也不能在这个时候忤逆本座之意,让天家失了威严。” 润玉低头看向空无一物的手心,轻声道“邝露,苦你再等润玉数日。润玉定将快快处理此事,绝不会让你一番情意空付。” 邝露站在去往洛湘府的必经之处,见天边云卷云舒,竟是十分好看。 “邝露,”扑哧君从路尽头过来时,一眼瞧见站在藤架下的她,几步上前道“果真是你,真是巧。” “不巧,”邝露笑道“特意在此等你。” “等我”扑哧君疑惑,“你怎知我今日会上天宫” “去南天门的守卫那里查一查你的记录,便可知道。”邝露道“这可是一点难度都没有。” “怎么,”扑哧君上下打量着她,笑眯眯地道“莫不是邝露瞧上了本君,特意在此等着要向本君表明心迹” “并非表明心迹,”邝露一笑,朝他靠近了一分,轻声道“洞庭一叙,共谋大事。如何” 扑哧君心一惊,脸色在瞬间变了一变,忙又正色道“你说什么呢什么大事小事的,我听不明白。” 邝露也不揭穿他,依旧笑道“扑哧君不明白也没关系,就请扑哧君为邝露转达几句话天道无情,万物皆毁;人心无情,屠戮苍生。是要逆天伐俗还是向死而生,且要看如何抓住这机遇。” 扑哧君目光落在邝露身上,恰好对上她轻盈如水的眸子,心下一动。 上次见她,如娇花迎春绽放,温柔妍丽。 这一次见她,却如同夜幕中的月光,娴静中透着无法遮掩的光。 她究竟有多少面怎么每次见了,都不一样。 “记得帮我带话啊”邝露朝他弯腰行礼,“等你好消息。”说罢,转身离去了。 锦觅虽被封为霜花仙子,但无职责在身,终日清闲的很。 如今住在洛湘府,距邝露的缈玉仙宫倒是很近,有事无事便来找邝露玩耍。 这日,邝露并未去璇玑宫,正在缈玉仙宫和吟霜将天帝所赐的一些玉鳞锦缎拿出来挂在各处,便见锦觅从大门口走了进来,问她“为什么要将这么好看的锦缎挂起来锦缎不该是用来做衣裳的吗” 邝露理了理一片锦缎,道“这些玉鳞锦是由彩鳞和霞云织造而成,光彩太足,穿在身上流光溢彩的,倒不是我素日着衣之风,用来挂在殿外做帘子,日月下彩光流转,岂不是更好看” 见锦缎在日光的折射下反出粼粼光芒,却是华光夺目,锦觅点了点头,“确实好看。这样耀眼的缎子,也就天后做了衣裳还可,一般仙子用了穿在身上,奇怪的很。” 又见邝露往梁上搭锦缎很是有趣,便上前道“我帮你。” “好啊”邝露一口应下。 锦觅替她将锦缎的另一边拉了拉,等挂好后,弯腰去取另一片锦缎,预备去旁边搭上。 “邝露,”锦觅扬起手中锦缎,将它的一端抛上梁,“凤凰对你是不是很好” 邝露手一顿,看向她道“怎么,夜神殿下对你不好” 锦觅停了手,回头看着她,脸上有着一丝苦恼,“倒不是不好。润玉对我自然是好的,可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自她成为润玉的未婚妻子后,润玉对她便很好,甚至可以说是好到无微不至。 可这种好却让她欢喜之余,还少了一份踏实感。 因为他对她太好了,好到让她疑惑。 他在她面前总展现出他温和、柔情、包容、忍让的一面,从不对她厉言相向,更加不会因为她做错了什么而责备、怪罪。 他事无巨细地容忍她,时不时便送她些什么。 真是令人挑不出一丝的错。 可这也很奇怪不是吗 哪有人对未婚妻子,是这样无止境的纵容与柔情的 就像两个很客气的人相处在一起,面上看着很融洽,内里却透着疏离与淡漠。 “少了什么”邝露不明白。 前世今生,润玉痴心锦觅,天上地下神人共知。 “就是那种亲密感。”锦觅也不解,“我也不知道怎么说,就是觉得怪怪的。” 未婚夫妻相处是这样的 她也不明白。 她并不有多喜欢润玉,或者说是,她不懂感情,无论是嫁给润玉还是嫁给别人,她都觉没什么不同。 只是这种相处方式,她却感到怪异。 看似很好,却又隔着点什么。 “感情是两个人的事,”邝露问她“你若喜欢他,就该主动做些什么,也让他高兴才是。” “是这样吗”锦觅反问。 “恩。”邝露点头,放下锦缎朝她走近,“你与殿下相识不久,不过三两面就做了他的未婚妻子,自然不能马上适应。但殿下不一样,他记了你数千年,日日期盼,苦等水神长女降世。所以你一来,殿下就马上熟知你,喜悦你。” 锦觅也觉她说的有道理,便点头问道“那我应该做些什么,来让他也高兴呢” 邝露想到前世,自己穿着落霞锦去见润玉时,润玉却告诉她,他不喜欢红色。 那时她并不知道原因,还以为是童年旧事让他不喜红色。 直到很久之后她无意中得知,润玉不喜红色是真,却并非不喜欢落霞锦。 那时让她换下,也是因为锦觅第一次着女装时,穿的便是落霞锦。 一袭红衣,惊艳了天宫众人,也惊艳了润玉。 想到这里,邝露心下微痛,却对锦觅笑道“殿下喜欢落霞锦,不如你穿上,他看见了,必然会高兴。” “落霞锦”锦觅为难,“可我没有落霞锦织成的衣裳呀” “月小仙人有。”邝露道“你去姻缘府,让月小仙人给你换上一套。” “这样可行吗”虽然只是件衣裳,换一换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行与不行,试过才知道。”邝露道“你若不试,又岂知殿下究竟喜欢何物呢” “也是。”锦觅点头,笑道“你说的有道理,那我去找仙人了。” 锦觅高兴地去到姻缘府,见到月下仙人时,将来意简单说明。 月下仙人听闻她要换落霞锦好让润玉看了高兴,忙摇头道“不不不,依老夫看,你这气质根本就不适合落霞锦。” “啊”锦觅诧异,“那我适合什么” 月下仙人围着她绕了一圈,啧啧道“你与小露珠儿有几分相似,你试试这件衣裳。”说着,手朝她身上一挥,一道光芒闪过,锦觅身上的浅粉纱裙便被一袭蓝色的流云锦取代。 锦觅打量着自己身上的蓝裙,疑惑,“仙人,我穿这个好看吗” 月下仙人又将她的黑发以冰花缀珠玉冠束起,才满意点头,“这么一看,跟小露珠儿还真像。” 锦觅倒不觉得有什么,只问他“好看吗” “好看、好看”月下仙人点头。 锦觅扬唇一笑,向月下仙人道了谢后,穿着这新换上的流云锦去到璇玑宫。 润玉正坐在流萦树下独自下棋,见有一熟悉身影走来,嘴角微微起笑,抬头看向那小路尽头走来之人。 等她走近时,才惊见来人竟是锦觅,却是身着流云锦,头束冰花缀珠玉冠,顿时笑意散去,眉头也在顷刻间不着痕迹地蹙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5.第 25 章 “怎么穿成这般模样”润玉手指在棋盘上轻轻点了两下。 “不好看吗”锦觅打量着身上的流云锦,“月下仙人给我换的,说我这样很好看。” 润玉看向她的眼睛,溢满了笑意的明眸弯如皓月,透着纯善的亮光,加上这一袭蓝色长裙、冰花缀珠玉冠,实在是像极了他心底的那个人。 “刚才在来的路上,有几位仙子还将我错认为是邝露,”锦觅道“我刚来天宫时,大家就说我长的像她,润玉,你看我这般,是不是更像她了” 锦觅倒不觉“像邝露”有什么不好,将双手微微展开原地转了个圈,示意给润玉看。 “何必要像她人。”润玉目光落在她的眼睛上,久久不能移开,口中却道“你素来的样子便很好这流云锦并不合适你,还是换下吧” “不好看”锦觅低头看了看身上的蓝裙,遗憾道“我还很喜欢呢果然这流云锦也就邝露穿着好看。” 说着,双手挽了个光印将自己周身笼罩,流云锦瞬间被一袭粉色长裙取代。 “邝露说,让我穿落霞锦给你看,她说你喜欢落霞锦。”锦觅在他身旁坐下。 “邝露说的”润玉看向她。 “恩。”锦觅点头,“可如今看来,你似乎对这些都不喜欢。” 润玉拿起一颗棋子,手指微动,“我只是不喜欢落霞锦。” “你不喜欢落霞锦”锦觅诧异,“那你喜欢什么下次我穿给你看呀” 润玉将那颗棋子下在棋盘上,眼底有一丝深光飞闪而逝,面上却漾笑道“你这样就很好。” 落霞再好,不如流云。 这天宫仙子众多,也就独她一人能将流云锦着得这般好看了。 “锦觅,”润玉对她道“你既是润玉的未婚妻子,什么都不做,润玉也不会责怪。” “可我还是想你能更高兴一些。”锦觅双手托腮看着他,“就像凤凰对邝露一样。” “旭凤对邝露”润玉捏着棋子的手一紧。 “恩。”锦觅点头,“凤凰对邝露就很好,所以邝露跟凤凰在一起时很开心。” “开心” 润玉终于冷了脸色,将棋子扔进棋盒。 “你怎么了”锦觅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 “无事,”润玉勉强笑笑,安抚她,“只是突然想起一些事情而已。” 旭凤对邝露的确很好,好到无可挑剔。 邝露若会心动,应也是在情理之中的。 他不像自己这般心思深沉,也不似自己几次伤邝露之心 润玉眸光黑如浓墨,虽不再言语,然而锦觅却知道他此刻心情并不太好。 他到底怎么了 锦觅一脸懵的抓了抓脸颊。 这个人真奇怪,心情一会儿天晴一会儿下雨,真难捉摸。 爹爹给她应下的这未婚夫,还真不好相处。 算了,一会儿去找凤凰和邝露玩耍吧还是他们比较有意思。 邝露从栖霞仙子的府邸出来,正走在回缈玉仙宫的路上时,有人在她左肩拍了一下。 等她回头看时,却不见一人。 邝露心中疑惑,转过头来欲要继续前行,扑哧君那张笑意盈盈的脸映入眼帘。 “扑哧君,”邝露惊喜笑道“可是有好消息带来” “你这般性急做什么”扑哧君笑道,“话我已带到。今日前来不过是来看看锦觅那丫头,顺便来瞧瞧你。” 事实上,干娘已经心动,在考虑是否要请她洞庭湖一叙。 “锦觅如今住在洛湘府,”邝露道“你可曾见到她” “去过一次,却未曾见到她。”扑哧君道“她这闲散仙人,想来日日在天上也是无趣。从前她未曾出过花界,总觉花界太闷,如今来了天界,又觉天界太闷。” “天界倒是真闷,”邝露点头,“终日来来去去就这么点事,着实无聊。” “看看,连你也这么说,”扑哧君一笑,道“果然天界是真无趣。” “日前曾听闻,锦觅要下凡历劫,才能飞升上仙,”邝露道“可曾告知机缘仙子” “恩,”扑哧君道“机缘仙子只说是机缘未至,还需再等些时候。” 见邝露点头不语,扑哧君道“你可是要回缈玉仙宫你那仙宫离洛湘府近的很,不如与我一同去见见锦觅” “好啊”邝露想想也无它事,便欣然应允了。 到洛湘府时,锦觅正在荡秋千,风神临秀端了一盘子灵果走进院中,朝她喊道“锦觅,下来歇一歇了。” “不,临秀姨,”锦觅正玩得高兴之际,哪里肯停下,“我再玩一会儿。” 临秀见邝露和扑哧君一同进来,便笑着又道“锦觅,邝露和彦佑来了,你可要下来” “啊邝露和扑哧君”锦觅扭头就想看,迫于秋千还在来回荡动不能如愿,忙道“下下,我这就下来了。” 说着,往前纵身一跃,宛如翩翩蝴蝶往下飞去。 水神从院中走来时,见她这般不管不顾地就往下跳,赶忙飞上前将她一把接住,等站定后才轻斥“胡闹” “爹爹每次总能接住我,怕什么”锦觅甜甜一笑,转身走向邝露和扑哧君,“你们怎么一起来了倒像是约好的。” “半路遇见了,就约邝露一起来瞧瞧你。”扑哧君道“你在这天宫过得倒好,我还怕你无聊,想着来看看你。如今见了,看来你过得比我想的要更好一些。” “这地方是无聊,不过哪里都一样,呆久了总是没意思的,”锦觅道“但如今我有爹爹和临秀姨,总是快乐更多一些。何况还有邝露和月下仙人,闲暇无事了,还能去花界转转,见见长芳主她们,倒也还好。” 临秀招呼她们几人坐下,邝露却道“锦觅还未去过我的缈玉仙宫吧可要去瞧瞧” “好啊”锦觅忙不迭点头,“我听说那可是元君才能居住的,早就想过去看看了。” 邝露一笑,道“那这就去” “恩。”锦觅转身对水神、风神道“爹爹,临秀姨,我先去了。” “去吧”水神摇了摇头,眼中却满是宠爱。 邝露、锦觅和扑哧君三人告辞了水神、风神,从洛湘府出来后,边走边说,很是热闹。 锦觅知道邝露曾下凡历劫,便缠着她问凡间历劫究竟是何境况去了凡间是不是就不能记住天上的一切那回来是否还能记得 邝露一一答了。 扑哧君在一旁笑她,锦觅不服气,两人正斗着嘴,只见一团浓雾携着凌冽的黑暗之气扑面而来,扑哧君忙将邝露和锦觅护在身后,运法挡下那雾。 邝露护着锦觅退开,只见那黑雾散开后,露出的是穷奇化成人形后的狰狞之脸。 “穷奇”邝露心一惊。 只怕他们三人加起来,也不是穷奇对手。 就是能不能从它手中安然逃脱,都是个问题。 天界虽大,但素来守卫深严,南天门更是日日夜夜天兵把守,又有天帝亲自设下的结境,这穷奇究竟是如何侵入天宫的 “是它”锦觅的好友便是命丧穷奇之手,如今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不由分说挣脱了邝露的手臂便往穷奇奔了过去,想要斩杀它好替好友报仇。 “锦觅”邝露心知锦觅仙术低微,连她都比不上,更别提与穷奇正面相迎。便疾速追上前去,见穷奇一掌朝锦觅抓来,心中暗叫不好。 这一掌饱含剧毒,若落在锦觅身上,只怕她性命难保。 邝露一把抓住锦觅将她往后拉,另一只手快速结印将她两人笼罩其中。 穷奇眼中红光一闪,含毒的掌风凌厉而来,冲破了邝露的光印打在她的左肩,将她和锦觅一同震飞出去。 邝露和锦觅两人同时口吐鲜血往后倒去,扑哧君一个飞身上前接住锦觅,却顾此失彼无法再管邝露。 他正满心焦急之时,只见旭凤从天而降一把抱住邝露,同时右手幻出赤霄剑朝穷奇凌空一挥,将追近的它逼得连连后退。 邝露抬眼看向旭凤,视线却在顷刻间模糊起来。 浓郁的血腥气从她口中不断涌出,她知道穷奇这一掌她终究承受不住,但见锦觅那边受伤颇轻,便也放下心来。 见旭凤始终抱着自己,单手与穷奇对战,邝露恐他落了下风,便艰难道“旭凤你放我下来” “我不愿。”旭凤抱紧她,不愿松开。 正斗之时,润玉也赶了过来,惊见邝露受了重伤,呼吸一紧,以冰魄剑击退穷奇的间隙上前道“邝露,你如何了” 扑哧君忙喊道“润玉,锦觅也受了伤,你快过来看看。” 润玉此刻心思意念都在邝露身上,听扑哧君喊他,这才看到一旁被扑哧君扶着的锦觅也受了伤。 然而邝露却似乎受伤更重,润玉牵挂她,不忍走开。 “润玉”见他不来,扑哧君再度喊道,语气含尽催促。 润玉只得强忍着心疼过去道“锦觅可还好” “受了伤,”扑哧君道“她和邝露同时受了穷奇一掌。” 又有众多天兵陆续赶来,将穷奇团团围住。 穷奇本就在旭凤和润玉手中讨不到好,如今见天兵也都围了过来,不肯再恋战,化作一团黑雾逃窜了。 旭凤收起赤霄剑,将邝露一把抱了起来,往栖梧宫方向走去。 邝露透过模模糊糊的视线,看着润玉就站在锦觅身边,他的脸上眼底溢满了担忧与焦急,他回头看向自己时,眼底有着她看不懂的情绪,很深,也很幽暗。 润玉眼睁睁看着旭凤抱着邝露从他身旁走过,心中既急又忧,恨不得将她从旭凤怀中抢过来。 才挪了脚步要付诸行动,扑哧君已经急了,喊道“你还愣什么呢快带锦觅去疗伤啊” 润玉眼看着邝露离他越来越远,在扑哧君的又一次催促中将锦觅抱了起来,定了定心神后,走向了与旭凤相反的方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6.第 26 章 旭凤将邝露刚放置床榻上,邝露便忍不住起身咳出一口血来。 “邝露,穷奇毒性蔓延迅速,我需要马上为你解毒。”旭凤沉声道。 邝露摇头,虚弱道“让吟霜” “吟霜不过一介仙侍,如何为你解毒”旭凤揾怒,“事态紧急,你还要与我讲这诸多礼数吗” 邝露依然摇头,“即便如此,也可可让黄岐仙官” “你受伤之处,怎可让黄岐仙官瞧见”旭凤断然道“等我为你解了这毒,可让他为你制些丹药调理。如今却是万万不能的。” 邝露心知他说的有理,可她伤在左胸口上,黄岐仙官瞧不得,难道他旭凤就可瞧得 但眼下毒性运转极快,她已然视线模糊、气韵不平,有鲜血不断从口中溢出,竟是连话也说不清楚了。 “你放心,”旭凤慎重承诺,“我定会负责。” 邝露闭上双眼,不愿再看。 旭凤右手手心幻出一团净火,火中有莲花流转飘动。 左手轻轻掀开邝露肩头的衣裳,见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肤,只觉那片白净比上好的白玉更加细腻白皙。 然而靠近肩头的地方,却蔓着一块网状的黑色淤青,黑白相间,极是刺眼。 旭凤托着净火莲花朝邝露肩头慢慢放了下去,直至手心完全贴合在她肩头的那黑印上。 莲花瞬间隐入,华光显现,黑印在莲花的净化下一点一点变淡,直至消失无影。 邝露咳嗽了几声,一阵强烈的倦意袭来,终是阖上双眼,沉沉睡去。 旭凤收起净火莲花,爱怜地看着她,轻声道“邝露,旭凤私心,就盼借此机会能与你更近一步。望你醒来后,不会再度相拒。” 邝露醒来时,人在缈玉仙宫,身旁是仙侍吟霜。 她想要坐起身,无奈身体还是乏力的很。 吟霜忙将她扶了起来,让她靠坐床头。 “我怎么在这里是旭凤送我回来的”邝露问道。 “是。”吟霜回答“火神殿下说,您身上还有余毒未尽,需再将养些时日,让小仙转告公主,近日便莫再前往璇玑宫了。何况” “何况什么”邝露问道。 “何况锦觅仙子受伤,夜神殿下忙于照顾,”吟霜道“火神殿下说,您就先关心关心自己的身子,别去打扰他人了。” 邝露这才想起来,她和锦觅一同受伤。 虽然她承受了穷奇大部分掌力,但锦觅仙术低微,便只是这少部分的功力,只怕她也经受不住。 何况,那时她受了伤,直到旭凤带她离开,润玉的确一直守在锦觅身边。 前世他痴恋锦觅,却求而不得。 今生,锦觅如愿以偿成为他的未婚妻子,没有旭凤,也没有任何阻碍,他应是极为高兴的吧 邝露扭头看向院中的凤凰花树,那是旭凤第一次来给她幻出来的。 他说,天界没有真正的花,但这些幻出来的花,也好看。 “凤凰花开开两季,一季缘来,一季缘散。”那时,他站在树下对自己说“我用法术定了它的时间,惟盼此其一生,只有缘来,无从缘散。” 邝露还笑他道“什么花你都用法术定它的时间,你的法术竟是用来做了这些。” “缘来缘去终会散,花开花败总归尘,”邝露收回目光,喃喃道“我等了前世,痴了今生,如今,终是不想放手,也是不能了。” 泪水顺者邝露的眼角滑了下来,她终究还是心中绞痛。 夜神殿下,那位谦谦君子,她爱了他两世。 前世,他站在流萦树下,对她说“邝露,你可愿随我去一趟洞庭湖。”那时他眼中满了信任。 今生,遇险时他挡在身前,说“放心,我自会护你周全。”温言一诺,令人心安。 凡间,他将一珍珠如意发簪插入她的发间,说“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缱绻柔情,难以忘怀。 邝露啊邝露,天下好男子何其之多,她为何偏偏就要执着于润玉一人呢 说是情断,然而他的一举一动仍是牵动人心。 邝露闭上眼睛,任凭泪水不断流下。 原本她已痛下决心,事到临头才知道,将情丝从骨髓中抽除的疼痛,彷如将人的灵魂生生夺走一般。 邝露伸手抚上心口,轻轻叹出一口气。 润玉,既然两世无缘,或许邝露应当挥剑断情,将这情丝斩得更加彻底、干净一些才是。 璇玑宫内,润玉正在案前写字,只觉心脏骤地一抽,有针刺般的疼痛感从心口处传来。 润玉蹙眉捂上胸口,停笔看向殿外。 为什么突然感到心中疼痛 好像方才那一瞬间,有什么东西从心里流了出去。 不知邝露现下如何了 润玉放下笔,起身走到殿门口。 微风轻拂,流萦树上垂下的枝叶在风中轻悠飘荡,折射出碧绿的光。 那日后,他虽明着未曾动作,私下却遣人去几次询问缈玉仙宫的仙侍吟霜,邝露的情况。又传了黄岐仙官来细细问话,还亲自去了太上老君处要了丹药,命人以锦觅的名义送去。 如今他不断积蓄势力,又暗中将势力渗入鸟族之中。 还一直派人收集天后往日之举、今日之动,势必有朝一日会与之对抗。 他与天后明面母子相称,暗下却是暗潮汹涌,相抗之日近在眉睫,只怕是一触即发。 他不愿邝露卷入这是非之中,更不愿看到邝露因为他而直面天后的威胁。 在他羽翼未丰之时,不袒露情感才是对她的保护。 “邝露,”润玉轻语,“很快,我便可以对你袒露心迹” 到时,他不再畏惧天后威胁,与锦觅的婚约也已解除,如此一来,和邝露之间便再也没了任何隔阻。 邝露到姻缘府找月下仙人求红绳时,月下仙人揶揄她道“老夫这红绳最是好使了,无论你用它绑谁,保管对方跑不了。”说着,猛地想起她该是和旭凤一起的,忙问“等等,小露珠儿,你是要绑凤娃还是别人若是别人,这红绳老夫可就不给你了。” “我这是替锦觅和夜神殿下所求。”邝露笑道“如今殿下与锦觅鹣鲽情深,我想求了这红绳送给锦觅,祝她和夜神殿下早日修成正果。” “润玉和锦觅鹣鲽情深”月下仙人倒不怀疑邝露的话,却很是纳闷。 润玉和邝露有三生姻缘绳,哪怕他饮了忘川水忘记了前尘旧事,这情意也会再生。 情系三生,就算他轮回转世,他心中所爱也终究只有邝露一人。 便是不能再遇邝露,终其一生他也难爱她人。 又怎会和锦觅“鹣鲽情深”呢 “你是说,润玉和锦觅感情很好”月下仙人甚少去璇玑宫,更加不常去洛湘府,只知道润玉和锦觅是天帝、水神定下的婚约,却不知他们两人感情进展到了哪一步。 “恩。”邝露点头,心下微痛,面上却笑言“殿下等了好几千年,如今水神长女原来竟是锦觅,不是很好吗这世间最大的欢愉,难道不是求仁得仁吗” 他前世不能得,今生却能两情相悦,与他而言也算是一偿夙愿了。 “奇怪真是奇怪”月下仙人摇头,也很疑惑不解,“按理来说,润玉不会喜欢锦觅才是。” “为何不会”邝露问。 “唉你不懂,”月下仙人忙岔开话题,从袖中取出一截红绳递给她,“锦觅刚从我这里离开,应是去了璇玑宫,你去璇玑宫找她吧” “多谢月小仙人。”邝露接过,又与他闲聊了几句后,才离去。 等邝露离开,月下仙人掐指一算,确认三生姻缘绳还在,这才纳闷道“有三生姻缘绳在,按理润玉不会喜欢她人才是。”想了想,又觉得润玉若是真喜欢上锦觅,对旭凤百利而无一害,这样一来旭凤就能跟邝露再无拦阻的在一起了,便高兴起来,“凤娃呀凤娃,老夫掐指一算,你的春天马上就要来了” 邝露本不想去到璇玑宫内将此红绳赠与锦觅,但这时辰算起来润玉应已是去布星了,便放下心来进了宫内。 璇玑宫内的流萦树下,碧水池边,还是前世这个地方,她将红绳放在润玉手上,祝他和锦觅仙子能早日缔结姻缘,一生相守。 那时她口中说着祝福之言,转过身时却是神伤到几欲怅然泪下。 如今她再次在此,却是将红绳放在了锦觅的手中,对她说“红绳缔良缘,一线系两心。锦觅仙子与夜神殿下乃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邝露以此红绳祝愿锦觅与殿下恩爱一生,两不相负。” 锦觅拿着红绳爱不释手道“谢谢你邝露。说起来,我也刚从姻缘府过来,怎么就没想到给自己求个红绳呢” “殿下对你心思昭然若揭,”邝露微笑道“你便是不求红绳,也是无碍的。” 锦觅不好意思地朝她笑了笑,又跟她说了几句闲话后,道“我得走了。我就过来看看润玉,刚要离开,你就来了。现在我得回去了,一会儿爹爹见不到我,又该担心了。” “看润玉”邝露一愣。 都这个时辰了,难道他还没有去布星 “恩,”锦觅点头,“似是身子不适,所以才过来瞧瞧,但也没瞧见算了,我先走了,你若得空便去瞧瞧他吧” 锦觅把玩着手中红绳兴高采烈离去了。 邝露想着,这般尴尬境地,还是避免相见的好。 却不想才转身,便见润玉从树后走了出来,脸色沉着地朝她步步走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7.第 27 章 “邝露,”润玉看着她道“你去找叔父求了红绳却是为我和锦觅所求” 邝露有些畏惧他这沉冷的气场,撇开脸道“是为锦觅而求,殿下若不喜欢,只当不知便可。” 润玉眼中浮起不悦,反问“你为我和锦觅求红绳,竟也不问问我,便擅自去求了这红绳来” 邝露面露不解。 不明白他为何突然就冷了声音。 他不是心悦锦觅吗 为他和锦觅求红绳,他应该高兴才是,怎么脸色这般难看 润玉一把拽住她的手,道“你不问问我,想不想你去求这红绳也不问问我,想与何人系这红绳” 他为了能与她尽早走到一起,殚精竭虑为未来筹谋,只盼望两人袒露心迹那一天,她不必再面对他人的压力和威胁。 可她却去为他和锦觅求来红绳 邝露只觉他此刻气压强大且低沉,令人心惊,不由得想往后退开一步,却被润玉一把揽住了腰身,迫她往前一步。 邝露大惊,忙道“殿下且先放手。” 两人面对面而立,靠得极近,近到润玉能闻到从她身上传来的水露清香。 “殿下请先放手,”邝露不自在地道“殿下如今与锦觅已有婚约,怎能与邝露这般唔” 接下来的话语都被堵在了唇间。 邝露瞪大了眼睛看着润玉那张近在咫尺的脸庞,他的唇印在她的唇上,温热的触感即刻从两人相触之处传来。 这亲吻不过短短一瞬,润玉并未再进一步,将她话语尽数拦住后便移开了唇。 “你”邝露气急,眼眶瞬间红了,“殿下怎可这般欺辱邝露” 见她眼中已然蓄泪,润玉将她抱在怀中,伸手轻抚她的发丝,心中那点不悦早已烟消云散。 “怎是欺辱你,”润玉柔声道“这天地之间我不惧任何人,却独独怕你一个转身。润玉心中所向,怕你知道,又盼你知道。”低头在她发丝印下极轻的一吻,道“我与锦觅这婚约,由始至终不由得我做主;我几次三番想要袒露心意,又怕将你曝露在危险之下邝露,你再给我一些时间,我定会处理好现下的一切,绝不负你。” 邝露推开他,定定地看着他那张俊美无双的脸,眼眶泛红道“你既已和锦觅定下婚约,我便是给你时间,又能如何如今邝露只盼你与锦觅终成眷属,不负这好机缘。” 前世你对她那样的执着,以至于成为执念,苦求不得。 今生再无阻碍,她身边独有你一人,你为何不珍惜 “邝露” “润玉,”邝露打断他的话道“邝露已经放下,天上地下,旧事已逝,邝露不再执着。也期盼殿下早日明白心中所属,珍惜身边人。”说完,毅然转身离开。 润玉凝视着邝露的背影,眼底漾开一层薄怒。 “不会等太久的,”他低声道“属于我的,一样也不会放手。” 天宫设宴,邀请一众仙家、上神前来赴席。 蓬澜洲也在受邀之列。 只是邝露兄长赤陵玄圣真君垣霖尚在弱水河畔带兵,父亲太巳真人日前受五岳仙君邀请一同前往西天听佛祖讲经,因而唯有邝露一人代表蓬澜洲前来参加。 席上,润玉与锦觅坐与殿下左边首座,在水神与风神一侧。 旭凤与邝露分别独坐在右边的首座和第二座。 “听闻日前魔界妖兽穷奇犯上天界,”天帝道“伤了邝露和锦觅,可有此事” 水神起身道“正是。” 天帝点头道“天界日日重兵把守,且有三重结境环绕,怎会容此妖兽进入” 水神道“天兵把守,总有换班之时。虽间隙短暂,但穷奇并非一般妖兽,要想从中找到机会进入,并非不能,况且” 天帝问道“况且如何” “况且虽三重结境由陛下亲自所设,但这天宫上下人才济济,想要给这结境开个破口,也并非不能。”水神如实道。 “放肆”天后喝道“天界谁人不知,天帝所设的结境天网,唯有本宫才能破。水神此言莫不是在影射是本宫放了穷奇进来” “微臣不敢。”水神拱手行礼,“微臣不过是据实以论。” “好一个据实以论,”天后怒道“你据的是什么实论的是什么点本宫看,你就是想将莫须有的罪名安插在本宫身上。” 自水神之女锦觅出现,与润玉定下这亲事后,水神和润玉的关系便越来越近。 水神和风神在天界势力牢固,有他们助力润玉,只怕这逆子终将难除。 因这层关系,天后连带着看水神和锦觅也是厌恶至极。 “天网在穷奇逃出后,第一时间被修补完整,”水神倒是气定神闲,道“但也并非不能追寻痕迹,若天后执意责怪微臣在有意犯上,不如就请旨彻查天网破处,看是否还有留下什么蛛丝马迹。” “好。”天后一口应下,扭头对天帝道“陛下,臣妾请旨,彻查结境被破一案。” “好了”天帝皱眉,“此事已过,天网既被修复,如何再查便罢了,日后加强守卫,莫再让妖物犯入天宫。” “可是” 天后还想再说什么,天帝已然不愿再听,朝领着舞队款款飞下的穗禾颔首道“鸟族公主穗禾特来献舞,请众卿尽情赏舞。” 乐声响起,盛装的穗禾在殿中翩翩起舞。 天后只得强忍了怒气不再多言。 水神坐下,润玉倒了杯酒,朝他举杯至敬,含笑示意。 水神点头,微微一笑后,转头欣赏起了舞蹈。 润玉将杯置于唇边喝了一口,酒杯挡住的嘴角勾着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信任就像破堤的流水,看似细微,却源远流长、不着痕迹。终有一天,会冲破大堤倾泻而出。 穗禾一曲舞毕,天后的心也渐渐平静下来,笑意满满地对上前行礼的她道“穗禾,来,坐到旭凤的身边。” 穗禾微微一笑,弯腰领了天后的旨意。 旭凤拿起杯子喝了一口酒,闷不吭声地将脸撇开。 穗禾在旭凤身旁坐了下来,笑意里含着一丝讨好,对他道“殿下,穗禾给你倒酒。” 旭凤陡地一下起身,走到殿中对天帝、天后行礼道“父帝,母神,趁着今日宴席上众仙家都在,旭凤想请所有仙人做个见证,旭凤求父帝母神恩准,迎娶邝露为妻。”说着,看向邝露道“旭凤发誓,此生只愿一人,相伴左右,不离不弃。” 无一人料到旭凤会在大殿上提出要娶邝露,就是邝露自己也愣住了。 润玉放在桌面下的手紧握成拳,眼底深处有怒意一闪而过。 “胡闹”天后抢先道“婚姻大事,向来由父母做主,怎可由得你这般儿戏” 天帝也道“旭凤,你年岁尚轻,等你兄长润玉成亲之后再谈此事,也还来得及。” “不,”旭凤坚定道“父帝,母神,日前邝露被穷奇所伤,伤在不便之处,旭凤为她疗伤,多有逾越男子汉大丈夫,怎能不负此责任” “你”天帝也大怒,一拍桌子道“你怎能如此肆意妄行” 旭凤之心他岂能不知 旭凤是他的亲生儿子,他比任何人都知道,这一子向来守礼,虽天宫爱慕他的仙子众多,他却从不越轨一步。 此番他在大殿上袒露此事,不过是想借机在众目睽睽之下逼他和天后应允这桩婚事。 如今旭凤染了邝露清白,若他不答应,天家信誉何在 若答应,蓬澜洲便会自动成为旭凤后盾。 旭凤是天后素来所看重之子,他势力扩大,也就意味着天后势力更加牢不可破。 脑中迅速闪过数道念头,天帝快速冷静下来,将目光移向下座的邝露,和蔼问道“邝露,你呢旭凤执意要娶,却不知你心意如何” 旭凤回头看着邝露。 邝露起身,迎上旭凤的目光走至殿中。她知道大家都在看她,更加能明显感到润玉的视线由始至终都凝在她身上,可此时她已不能再多做什么。 “天后娘娘所言极是,婚约大事向来由父母做主,”邝露站在旭凤身边,朝殿上行礼道“虽然我们做神仙的不讲这些凡间俗礼,但邝露尚有父兄在,怎么也得问一问他们的意思。” “你的意思是,只要太巳真人和真君答应,你也就会答应”旭凤话语里含着期盼和惊喜,竟不顾是在大殿之中,忙握了她肩头问道。 润玉的心也在顷刻间被提了起来。他紧紧盯视着邝露,手指攥紧膝上的衣料,力大到似乎要将衣料嵌入掌中。 邝露看着旭凤,他脸上眼中的欣喜如此真实而剧烈,他看向她时眼中只有她一人,明亮的黑眸里甚至能清楚看到她的影像。 邝露展颜一笑,启唇道“只要父兄应允,邝露亦无二言。” 语落,整个大殿各种声音此起彼伏。 旭凤惊喜若狂地将她一把抱住,忍不住道“邝露,我会让你父兄答应的就是要跪破太巳仙宫门前的石头,旭凤也定要求得真人应允。” 天帝、天后已然惊住,想不到邝露竟会答应。 润玉攥紧衣料的手在瞬间一震,缓缓松开,心却疾速下沉落进了一个暗不见光的无尽深渊之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8.第 28 章 说到底,邝露还是有些后悔那日在殿上给了旭凤希望。 她并非不愿嫁给旭凤,而是知道有天后在,她和旭凤终究姻缘无望,况且还有鸟族公主虎视眈眈在旁,她实在不愿到最后反而伤了旭凤,更加不想因此事将蓬澜洲陷入权斗的漩涡之中。 但那日在殿上,旭凤将话已经说得那般直白,连“疗伤”都尽数道出,若她还执意不应,自己的颜面丢了事小,太巳仙府颜面何存 加上天后言语之间那般刁难、胁迫,她有心想要刺一刺天后,冲动之下便松了口。 如今想来,她果然还是不够沉稳,终究学不来夜神殿下那般滴水不漏、不动声色。 旭凤与邝露的婚事并未定下,但似乎天界所有仙人都已觉此事成为定局。 邝露每每出门,遇见之人总与她道喜,只听得她一脸的莫名,好像自己与旭凤不日便要成亲了似的。 其中最高兴的莫过于月下仙人了,他素来便盼望旭凤与邝露能缔结良缘,如今心愿成真,早早便开始着手为邝露准备新娘服。 “月小仙人,您这衣裳缝制的也太早了些。”邝露单手托腮坐在桌旁,无奈地看着月下仙人叮嘱红娘们,如何裁制新娘服的款式,选择怎样的颜色,要缝制哪些珍珠宝石等等。 “不早,不早。”月下仙人回头对她道:“老夫好不容易盼得旭凤能够娶到你,这新服早早备下才好。” 邝露摇头道:“哪有娶此事尚早,月小仙人还是先歇一歇吧” 她虽说松了口要给旭凤机会,可天帝天后那里难道是好说的 天后一心想要旭凤娶鸟族公主穗禾,天帝更不会让她带着蓬澜洲的势力嫁给旭凤。 皇族婚事,从来都不是两个人的事。 见邝露面上表情淡淡,月下仙人让红娘们离开后,坐下道:“老夫知道,这桩婚事最终能成并不容易,天帝天后那里必难以说服。” 即便旭凤向天帝承诺不会相助天后和鸟族,求得天帝应允,天后那关也是极难的。 何况,以他对润玉的了解,此事他必不会轻言放弃。 如今一想,倒觉旭凤情路太过坎坷。 难道是他这一生太过顺风顺水,所以天道要让他在情路上历经艰难 “如今兄长尚且在外,父亲去了西天听佛祖讲经,一时半刻也不能回来,”邝露道:“还有些时日,倒也不急。” “谁说不急”旭凤走了进来,在她身边坐下,“我已写了信遣人分别送往西天和弱水河,将情况告知,盼真人与兄长早日回来,商定你我亲事。” “你这兄长叫得倒是顺口,”邝露打趣他,“兄长素来疼我,只怕这遭回来,你的一顿打是躲不了的。” “兄长为何要打我”旭凤笑道:“此其一生我都会对你好,待你如星如辰,兄长必是要高兴的。” 说着,将寰谛凤翎从怀中取出,递给她道:“我这寰谛凤翎为你留了无数个日日夜夜,如今你总能收下它了吧” 邝露也取出金湮羽道:“那我岂不是一人要得你两件珍宝” 旭凤接过金湮羽,将寰谛凤翎插入她发间,“金湮羽我便收回了,还是这凤翎更配你一些。” 又把玩着手中金羽感叹:“金湮羽呀金湮羽,你替我守在邝露身边许久,倒让我心生羡慕。” 邝露脸一热,又见月下仙人在旁窃笑,便轻推了旭凤一下道:“你收敛些吧” “是是,”旭凤忙点头,一本正经对月下仙人道:“邝露既说收敛,旭凤怎可不听” “当听当听”月下仙人也点头附和。 邝露无奈,心情却在一点点放松下来。 璇玑宫内,润玉将手中的一玉盒递给身后之人,“这是幻梦,你每日取些放在父帝的水中,不出十日,他心底最深的恐惧便会日日出现梦中,搅他安宁。” “是。”那人接过玉盒,退下前道:“殿下,鸟族长老遣人来问,是否仍按计划行事” 润玉微微回头,“怎么” “如今火神殿下与蓬澜公主亲事已经定下,有蓬澜洲的助势,只怕对我们的计划有阻。”那人道。 “何曾定下”润玉冷声道:“不过是旭凤的痴心妄想。” “是。”见润玉这般说,那人也不敢再言,弯腰行礼后消失了踪影。 润玉走至桌前,提笔在纸上写下数语,搁笔之时手在纸上抚过,墨色字迹顿时消散。 “将此信送到花界交给海棠四芳主”,润玉道:“让她开始暗中断了鸟界粮食,如此鸟界势必要来求助天界。” “是。”空气中传来一人回答。 纸张飘了起来,在空中折叠了两下后消失不见。 润玉转过身,空无一物的手缓缓握成拳。 他绝不会让这亲事成真。 他所心悦之人,此生此世,来生来世,都只能陪伴在他身边。 旭凤,有他暗中助力,母神那关你终将难过。 润玉勾唇轻笑,眼底却是冰冷一片。 入夜,邝露坐在长廊下的凭栏上,看着手中的寰谛凤翎无声叹息。 这一生她所言所行究竟是对是错 这寰谛凤翎到底还是到了她手中,可即便如此,天后也绝不会属意她和旭凤。 脑中浮现出日前天后私下传她到紫方云宫说的那些话,邝露便觉头疼。 “本宫素来看重你,但你与旭凤终究不同,”天后道:“无论旭凤有多痴迷于你,本宫也不会答应你二人的亲事。” 邝露站在殿下,不发言语。 “没有本宫的点头,旭凤纵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私自妄娶。”天后轻笑道:“想来,无召下嫁这种事,也非蓬澜公主之举,对吗” 见邝露依然沉默不语,天后又缓和了语气道:“本宫并非有意为难。你可知,为何数千年以来,本宫定要旭凤娶穗禾为妻” 邝露摇头。 “凤凰一族人际凋零,如今也就仅剩下本宫与旭凤而已。”天后道“旭凤只有娶了穗禾,才有可能生下凤凰,使凤凰一族生生不息、枝繁叶茂。所以即便不是你是别人,旭凤要娶,本宫也决意不会答应。你明白了吗” 邝露道“小仙明白。” 或许除去天后想要巩固鸟族势力以外,这也是她执着旭凤娶穗禾的原因之一吧。 她虽然明白,却不能左右旭凤意思。 天后亦不能。 否则也不至于这么多年来,旭凤从未对穗禾有所表示。 “邝露,你才情容貌绝佳,将来本宫定会为你觅一青年才俊,绝不会让你受委屈。”天后道“只是这润玉和旭凤,皆都非你良配。你若执意在他二人之中择一人,那就是在赌上整个蓬澜洲与鸟界为敌,邝露,此事结果如何,你可预料得到又愿见到” 话已至此,邝露已经完全领会了天后深意。 旭凤她嫁不得,因旭凤要为凤凰一族繁衍后代。 润玉她更嫁不了,天后不会让蓬澜洲与璇玑宫结亲。 天后以整个蓬澜洲来警告她,这婚姻本是她个人之事,如今却成了权斗下的筹码与牺牲品。 “邝露知道了。”邝露屈膝行礼,心底却有不屑之意。 “很好。”天后满意点头,“旭凤年少不更事,若说了、做了什么,你切莫放在心上。他与鸟族公主穗禾的婚事,只等天帝旨意一下,便也就定了。” “是。”邝露回答。 旭凤,润玉 难道她就非此二人不可吗 前世她痴心润玉,这一生本希望能挣脱这夙念,却不想兜兜转转竟陷在局中不得破解。 邝露抚摸着寰谛凤翎上的精细雕花,思绪逐渐偏远。 这一生她与旭凤交集颇深,机缘巧合下又给了他希望。 她和润玉走不到一起,便是旭凤也不能。 何况,她怎能置整个蓬澜洲不顾 凡间一劫所经历的,决不能在天界再次发生。 这一世没了旭凤和锦觅的纠缠,想来也能避免润玉与锦觅大婚上凤凰抢婚、真龙夺帝的一幕了。 只是还有些机缘需要逆转的,她非如此不可。 润玉前往星云门布星,路经长廊时见邝露坐在廊下凝视着手中的寰谛凤翎,不禁脸色一沉。 她还是收下了旭凤的寰谛凤翎。 她难道已经定了心意要和旭凤在一起了 此前她对他的情意是真非假,他仍记忆犹新,如今她却竟都忘却 润玉定了定心神,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不会就此放手的。 既已品尝过温暖,他怎甘心再回冰雪之中 唯有将此人留在身边,他才不会感到寒冷、孤寂 不日,旭凤兴冲冲来寻邝露,告诉她,“父帝派我与兄长前往魔界捉拿穷奇,听闻魔界的送佛节将近,你在这天宫素来无趣,不如随我下去看看” “你既是去捉拿穷奇,我怎好随行”邝露倒觉不妥。 “无碍,”旭凤道“兄长与锦觅也同去。” “锦觅”邝露疑惑。 “锦觅在这天宫烦闷的很,兄长受水神之托,带她前去魔界散心。”旭凤解释,“你且放心,你与锦觅在魔界自由玩耍便可,我与兄长安顿好你们了就去捉拿穷奇,两者不相冲突。” 邝露倒有想去魔界开开眼界之心,但想到天后那番警告,总觉应当与旭凤保持些距离才是。 旭凤也不管邝露心中作何之想,拉着她就往南天门去了。 等到了南天门时,见润玉和锦觅也在,旭凤上前道“劳兄长久等。” “邝露”锦觅一步上前拽住邝露,笑眯眯地道“你也去魔界吗太好了这样就有人陪着我了。” 润玉不着痕迹看了邝露一眼,对旭凤点头,“送佛节将近,此时的魔界想来也是热闹的很。” “恩,”旭凤点头时看向邝露,见她一身流云锦,当下笑言“这样不好,一看便是天上的仙子下来了。”说着,手一挥,一道金光自邝露身上笼过,邝露的流云锦被一袭素色罗衣取代,便是发上的玉冠也换成了寰谛凤翎。 “此去魔界终不能时刻护在你身边,有寰谛凤翎在,我也能放心一二。”旭凤道。 邝露倒未曾拒绝。 润玉目光落在她发间的凤翎上,眼神微微一暗。 这凤翎,金光潋滟,着实刺眼的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9.第 29 章 所谓的魔界“送佛节”,有几分像中原的重阳节。 送佛节前夕,魔界家家户户要打扫门户,将驱魔符挂满整个屋子。送佛节当日,魔界众人皆都出门上集市,彼此赠送符咒,意味着将佛送走,魔界一统、万世安康之意。 旭凤、润玉等人来时,正值送佛节将近,整个魔界到处挂满了驱魔符,大大小小的符咒在空中随风飘动,有淡淡的檀香随着符咒的起伏而散了出来。 “我看这些符咒挂在上面,就差个灯笼了。”锦觅好奇地打量着漫天的驱魔符,一本正经道。 “挂灯笼”旭凤不解。 “上面挂灯笼,下面横着一张纸,不就可以猜灯谜了吗”锦觅回答。 旭凤瞬间无语,也着实佩服锦觅的想象力。 此时还是魔界的辰时,虽然魔界并不分早晨夜晚,终日都是黑雾笼罩,然而辰时街道上却鲜少有人走动。 四人去到一家客栈住下,旭凤与润玉在楼下院中饮酒,邝露与锦觅简单梳洗了一下后便也下楼,与他二人毗邻而坐。 “这是魔界独有的玉鸳酿,”旭凤给邝露递了只小杯,给她倒了一半,“你且试试。” 邝露喝了一小口,只觉这味道入喉宛如烈火灼烧,不由得苦了下脸道“好呛” 旭凤笑了起来,又给她递了盏清水,“知道你恐怕喝不惯,所以给你备了清水。来,簌簌口。” 邝露忙接过喝了一大口,才觉喉咙里的烧蚀感被冲淡了些许。 旭凤笑着拿起酒盅喝了一口,目光无意中看向对面时却发现,兄长润玉的视线始终凝在邝露身上,那眸光沉而深刻,仿佛两弯幽潭般令人读不懂他此刻心中所想。 旭凤心下微惊,有种莫名的不快自心底升起,持杯朝润玉示意道“兄长,邝露与锦觅都不能饮酒,看来今日只能你我尽兴了。” 润玉也举杯回应,笑道“这酒入腹辛辣,你我也要少饮为好,可莫要忘了此趟的目的。” 旭凤将杯中所剩一饮而尽,道“兄长放心,这点酒量旭凤还不看在眼里。”又把玩着手中小杯道“这酒虽然辛辣呛喉,倒别有一番滋味。” “我看这酒一般,”锦觅也略尝了一口,摇头道“不如天宫的琼花酿好喝。” 旭凤笑了起来,“琼花酿以百花酿成,味道温和甘甜,适合仙家品尝。魔界到底与天界不同,若也都喝琼花酿一样的酒,那可要改头换面,成为下一个天界了。” “旭凤言之有理。”润玉附和。 兄弟二人相视一笑,有无形的默契在其中。 送佛节当日,旭凤和润玉查到了穷奇的藏身之处,便对邝露和锦觅道“你们二人若只在集市上逛逛,倒无危险。切记莫要去人烟僻静之处,逛完便早些回来。” “知道了。”锦觅点头,拉着邝露的手道“放心好了,我会替你保护好邝露的。” “你还保护她”旭凤无奈,“你可莫要添乱才是真的。” “我哪里会添乱了”锦觅朝他做了个鬼脸,拽着邝露转身就走,“走吧邝露,我们出去转转。” 邝露只得回头道“你二人且要小心” “知道了。”旭凤目送她走出客栈大门后才扭头看向润玉,见他也才刚收回目光,却不知道看的是谁。 “兄长,我们也动身去捉拿穷奇吧”旭凤道“早日封印了它,你我也好早日回去天宫。” 这魔界到底不如天界祥和平静,暗下仍有危机四伏。 虽然集市要比其它地方安全些许,但只有邝露与锦觅两人,他还是放心不下。 “恩,我也正是此意。”润玉点头赞同。 两人即刻动身前往穷奇的藏身之处。 这厢,邝露与锦觅沿着不大的街道一路走到集市,果见集市上热闹非常,来来往往的魔人众多,彼此赠送驱魔符,以物换物,和乐融融的气氛倒有几分像凡间的市集。 邝露和锦觅因一早便换上了魔界的衣裳,发式也做了简单遮掩,走在这些魔人之间倒也并不显眼。 锦觅第一次来魔界,又赶上热闹的日子,很是兴奋,左看看右看看,逢一个摊位便要停下来瞧瞧上面的东西,不消片刻她与邝露便被人群冲散。 邝露起初还能在人与人的缝隙间见到锦觅,勉强跟上她的步伐。再多走几步后,眼见着锦觅在前方消失,只得提声喊道“锦觅,你等等我” “真是忘川水” “自然,都已喝下去了,难道还能有假” 耳边隐约传来的对话里,飘过熟悉的字眼,邝露追着锦觅的步子停了下来,慢慢往那说话的两名魔人方向靠了过去。 “这忘川水一喝,可就前尘尽消了,”那两人边走边低声交谈,其中有一人问道“不会出什么问题吧” “能有什么问题”旁边那人莹莹一笑,邝露看去,这人虽是女子,却是一身的男儿装扮,显得她格外的英姿飒爽。 “何况忘川并非无解,”女子勾唇道:“日后再给他饮下黄泉水不就好了。” 听到这里,邝露还有什么不知道的。 渐渐放慢了脚步,等那两人走远后,邝露才寻了一路人问道“敢问,黄泉水在哪” 那魔人上下打量了邝露一番,道“你这小姑娘不是本城的吧忘川彼岸是黄泉,你连这都不知道” “外城来的,”邝露点头“听闻送佛节热闹,所以过来开开眼界。” “这样,”那魔人道“沿着忘川河走到尽头便是黄泉了。不过你若只是观光,还是劝你别去黄泉了。” “为何”邝露问道 “黄泉附近有魔兽饕餮看守,轻易不让人靠近。”他回答:“便是本城的人,没事也甚少靠近黄泉。” 邝露笑道“多谢,我也就是好奇问问。” 那人这才不再多言,转身与同伴离去了。 邝露拨开人群沿着忘川河径直往上,一路奔至河流的尽头,只见前方黑如檀墨的河水在流到一座小桥下后,颜色流转成夺目的金色。 那金色水流只是一小股,就在河流顶端,如同漩涡曲延往下至水深之处。 这应该就是黄泉水了吧 听那女子的言下之意,黄泉可解忘川,且此事便是他们魔物中人也并非人人皆知,所以就别提外界中人更少得知了。 邝露看着那一点金色,步步走了过去。 “邝露,”一只手伸了过来将她拉住,“你去哪里了我找了你好半天。” 邝露回头看去,见来人正是锦觅,便指着不远处的金色水流道“锦觅,你看见那金色的水了吗” “恩,”锦觅点头,“这水好奇怪啊整条河流都是黑色,却在尽头变成了金色。” “这河是忘川,”邝露解释,“那金色的是黄泉。我要取一滴黄泉水。” “取它做什么”锦觅不明白。 邝露看着锦觅,知道她素来善良且心思纯正,对人对物从无一丝的歹意,便拉着她的手道“我与你实言相告,这黄泉水是为润玉而取。他们说黄泉有饕餮看守,若我取了这水又有不测,你便帮我将这水带上天宫。” “为润玉而取”锦觅被她说得糊涂起来,“邝露,我不太明白。既然很危险,你便不要去了,等凤凰他们回来再取,不是很好吗” 邝露看了看天色,摇头道“他们去捉拿穷奇,不知何时才能回来。他们回来时想必已经封印了穷奇,此事非同小可,需要马上启程回返天界,岂能在此多留,还要取黄泉水,闹出更大的阵仗” 何况忘川水是天后给润玉饮下,若动静太大惊动了天宫,也不是三言两语能说得清的了。 “你在这里等我。”邝露拍了拍锦觅的手,从怀中取出一只小瓶朝黄泉飞了过去。 锦觅只得站在岸边,眼睁睁看着邝露飞至黄泉的上空,双手笼印以仙术操控瓶子轻轻下坠落在黄泉水上,一滴金黄的水珠从泉中透了出来,稳稳飞升,眼看就要进入瓶口,只听见一声惊天巨吼,一只身形大出邝露数倍的上古凶兽饕餮从忘川河中破水而出,朝她凶猛奔来。 邝露手一挥,将那滴黄泉水收入瓶中,瓶子迅速朝岸边的锦觅疾速飞去。 “锦觅,收好”邝露才来得及喊出一句,饕餮便已奔至眼前,口中喷出烈焰之火,以排山倒海之势向她扑面而来。 邝露双手笼印挡在身前,余光瞥见锦觅已经将那瓶子收入了怀中,心中才刚松了口气,烈焰冲破结印撞了过来,将她整个人撞向了不远处的小桥上。 发间的寰谛凤翎在瞬间金光大炽,一双流转着华光的凤羽从她背后伸了出来,将她环在其中,使她在撞上桥石的一刻不至于受伤颇重。 邝露撞在桥上后反弹回来,往桥下的忘川河坠了下去。 “邝露”锦觅站在岸边心急喊道,恨不得扑过去帮她,却又苦于仙法低微实在不敌饕餮。 邝露已然来不及再有时间结印,坠入忘川的前一瞬她看见润玉从天而降朝饕餮一剑挥下,在将凶兽驱赶开一段距离后朝她疾速飞来。 邝露伸手欲要握住润玉,眼见着润玉伸来的手已然近在咫尺,她甚至能清楚看见润玉的眼底布满了极其浓郁的恐忧,耳边传来“扑通”一响,漫天水花四面八方朝她汹涌而来,将她整个人淹没。 素色罗衣如同曼珠沙华在水中绽开,水中有粼粼波光在身侧如星闪烁。邝露往下沉了两瞬后,一口水呛进了喉中,腥苦的味道在心脏处立刻蔓延散开。 润玉纵身飞至水面上,见邝露虽在下沉,却是速度缓慢,便伸手将她一把捞了起来抱在怀中,直接飞到了岸边。 “邝露”旭凤也赶了过来,欲要接她,却被润玉避开。 “邝露怎么样了”锦觅担心询问。 “邝露修的是水性仙法,与我相同,我需即刻为她疗伤。旭凤,劳你将封印好的穷奇带回天界。”润玉一语带过,抱着邝露几个纵身便消失在了魔界,独留下一脸担忧的锦觅和眼底有不悦滋生的旭凤。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0.第 30 章 润玉右手手心绽放出潋潋蓝光,轻轻笼上邝露的面颊,蓝色的光芒从她脸上蔓延散开直至全身,将她整个人笼在其中。 “邝露,”润玉握住她的手,柔声道“见你身处险境,我才明白这心思,原来对你早已动情。此前我不愿承认,等你醒来,我便直言相告,只盼你我倾心相许,从此相伴不分离。” 旭凤将被封印的穷奇带回天宫复命后,即刻赶到璇玑宫。 见邝露仍旧未醒,便道“劳兄长为邝露疗伤,如今我便要带她回去了。” 润玉拦道“邝露在此,我可随时为她疗伤。旭凤,你是修的是火系仙法,与她相生相克,恐多有不便,倒不如就让她在此便好。” “兄长谬言了,”旭凤道“兄长与锦觅仙子已有婚约,如今我与邝露也已定情,怎能让她久留璇玑宫”说着,就要动身去抱邝露,被润玉一步拦了下来。 “兄长此番何意”旭凤蹙眉道“便是邝露真有什么,也当请黄岐仙官来为她诊治,怎可留在这璇玑宫” “我便执意要留下邝露,你又待如何”润玉也冷了声音。 “兄长若执意如此,那旭凤只好得罪了。”旭凤抬手正要有所动作,锦觅进来见他二人剑拔弩张的气氛很是吓人,忙道“怎么了难道邝露不好” 锦觅的话打断了这紧张的氛围,润玉与旭凤也缓和了下来。 “润玉,邝露如何了”锦觅走上前,见邝露双目紧闭躺在塌上,全身笼罩了水系光芒,却并不见有清醒的迹象,忙问“她被饕餮所伤,幸而有寰谛凤翎护了她,不然可能会伤得更重。” 又看向旭凤,见他目光始终落在邝露身上,便拽了拽润玉道“我们先出去吧”邝露这样,旭凤心里也必不会好受。 润玉倒未再驳锦觅之言,面色微沉地与她一同走出了殿外,暂将这天地留给了旭凤。 见润玉走到流萦树下站定,锦觅刚给他倒了盏茶,突然就想到了自己取来的那滴黄泉水,便从怀中拿出端详了片刻后,揭开瓶口滴入到茶水之中。 那可是她和邝露冒着巨大的危险取来的,可不能浪费了。 锦觅将茶水端给润玉道“你先喝口水吧这是邝露亲自为你取来的澧泉水。” 还有她亲自去舀的黄泉水。 润玉淡淡道“你先放着。” “哦”锦觅只得将茶盅放在了石桌上,见他嘴上不说面色却是沉着,知他为邝露忧心,便道“邝露不会有事的,有寰谛凤翎保护她,那饕餮并没有伤到她。我想,过不了几日,她就会醒了。” 润玉此刻心乱如麻,哪里还听得进去锦觅的话,只道“锦觅,你且先回去吧” 见润玉已然闭眼不想再多交谈,锦觅也无法,只得看了看桌上的茶盅后,转身离开了。 记得要喝啊不然这黄泉水白取了不说,邝露的伤也白受了。 锦觅在心中无声呐喊。 润玉站在树下等了许久,旭凤才走了出来,低声道“邝露属水性,这天界之中唯有兄长单修水性,水系仙法高深莫测邝露就暂且托付于兄长照顾,不日旭凤便来接她离开。”说完,也不愿再看润玉一眼,黯然离开。 方才在殿内时,他用净火莲花试着为邝露疗伤,却发现邝露身体本能排斥着火系仙术,与上次为她疗伤时的情景大相径庭。 但润玉为她周身施下的太阴神水却并无大碍,想来同是水性仙术的缘故。 这般一看,即便他不想邝露留在璇玑宫,也是不能了。 至少邝露清醒之前,还需润玉为她继续疗伤一二。 等旭凤离开,润玉才转身看向殿门方向。 此前他虽心中对邝露有意,却总要强行按捺,不肯直白袒露心迹。 直到这次邝露就在他眼前身处险境,那一刹那心底的惊惶、恐惧竟是从前从未体会过的,他才不得不承认,邝露早已在他心底深处。 润玉走到石桌边坐下,见手边还放着那盅茶水,又想到锦觅说,这水曾是邝露亲自去澧山取来的泉水,便伸手端了过来。 那时邝露与他还很亲近,便是摘了灵果也常会送到璇玑宫来。偏偏魇兽又最爱吃灵果,一来二去便也格外地喜欢邝露。 后有段时间邝露与他生分,不常送灵果过来,便是魇兽也寂寞了好长一段时间才适应。 邝露 润玉心中轻念。 原来你早已入心,只是润玉懵然不知,还企图自欺。 润玉喝了一口,只觉甜味入腹,与天宫之水确实不同。 放下茶盅后又静坐了片刻,正待起身,就觉心脏一阵剧烈震动,有刺眼的光在眼前闪现。 光芒之中,润玉看见无数的画面如走马观灯般掠过,一股脑地冲进了他的脑海里。 “小女子邝露,日前曾来过此地。不知是否打扰了先生清修”他看见邝露带着面纱,挽着双髻站在后山的不远处朝他盈盈笑问。 “三生姻缘劫,”邝露单手托腮看着石桌对面煮茶的他,面露不解,“你说这是什么意思那我这一生是第几世呢” 画面陡地一转。 身着皇子华服的旭凤从前院过来寻他,正与他说话之际,邝露从路的尽头奔了过来,径直扑入他的怀中,“我我只是突然想起来,还未与你告别” 她解释着这无状行径时,脸却已经涨得通红。可自己却只觉好看,惹人怜爱。 “明日香诞节,你可愿与我一同出府游玩” 润玉看见熙熙攘攘的街道上,他与邝露并肩前行。 他几次低头看向身边之人,见她脸上带笑、眸中漾光,不觉自己嘴角也弯起温柔的暖意。 “山有君子,充耳秀莹,会弁如星,温润如玉,瑟兮僴兮。有此君子,终不可谖兮。”她红着脸颊,却还是定定看着自己袒露心迹。 “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思之如狂。”润玉看见自己目光爱怜地望着她,仿佛天地间只她一人,“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 “这世上最好之人,邝露已经遇见。”邝露一手持笔一手托着莲花,在莲叶上写下跂予盼之,惟愿郎君千岁,岁岁书平安。 这是润玉平生第一次感觉到温暖。 那种彷若被阳光笼罩的暖意如山涧泉水汩汩入心,润玉凝视着蹲在河边放莲灯的邝露背影,置于身侧的手指微动。 他想要留住这个人。 她的温暖如光芒充斥着他的心脏,他从不知道原来“暖”的感觉是这样的,美好且甘甜,令人流连忘返,不忍撒手。 “润玉,无论你做错了什么,我都没办法责怪你,也不忍怪你,”侯府的后院中,她如此说着“可世上之事岂能事事尽如人意邝露虽不能陪你到最后,但你身边终会有一人,陪你终老。” 她口中说着决绝之言,凌云大殿上旭凤的剑朝他刺过来时,她却奋不顾身挡在他的身前。 “言念君子,温其如玉在其板屋,乱我心曲厌厌良人胡然我念之” 她在他的怀中说着这些时,有鲜血从她口中不断涌出,可她闭上双眼时却面带着满足的微笑。 “邝露” 润玉捂着胸口单膝跪了下去。 所有的画面在瞬息间如同闪电撞入润玉的脑中,他经受不住地一手幻出冰魄剑凌空一划,碧水池溅起漫天水花,水珠洋洋洒洒落了满院。 失去的记忆全部涌了回来,润玉只觉心脏抽痛到仿佛有人在拿刀一下一下地锯着。 “露儿” 痛到极致的心再也不能承受更多,润玉将剑尖用力插入地面,石桌裂开的刹那,有一滴泪顺着他的眼角滑了下来。 他想起来了,全都想起来了。 他所丢失的,凡尘一劫时那最宝贵的记忆。 他怎能独独就忘了这些,忘了他和露儿的过往,忘了他所承诺要将天下双手奉上讨她欢心的露儿。 他忘记了凡尘旧事,回到天界后屡屡对她视而不见,几次三番强压下这番心动之感。 他辜负了这番情深,也负了邝露。 是他的错,是他让心爱之人心伤,让她眼睁睁看着自己和锦觅定下婚约,让她求而不得 润玉捂着胸口,强忍着心痛走进殿内,见邝露依然昏迷不醒,遂坐在塌边握了她的手印下轻轻一吻,“露儿,前尘旧事与你刻骨铭心,与我却是大梦一场,如今才梦醒重拾旧忆。此番历劫回来,你几经伤痛皆因润玉是我之错,以冷漠待你,以疏离伤你。你醒来后,可还愿原谅润玉” 润玉闭上眼睛,将泛红的眼眶尽数遮掩。 “润玉曾言,此生只错一件,却是件件在错,凡尘不该欺瞒你,回天界后不该忘记你。”润玉柔声道“等你醒来,润玉答应你,从此不忘,不离,不弃,以心待你,再不负你情深。” 说话间,见邝露眼睑微动,润玉心中大喜,忙唤道“露儿” 邝露咳嗽了两声后,缓缓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便是润玉那种欣喜若狂的脸。 “露儿。”润玉扶着她坐起身,将她拥在怀中,言语间尽是满足,“你终于醒了。你昏迷的这几日,润玉日夜挂心,只盼你安然无恙,便是要润玉以身相替也是愿意的。” 邝露伸手推开他,眼中有着淡然不解,“夜神殿下,你怎会在此”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1.第 31 章 邝露伸手推开他,眼中有着淡然不解,“夜神殿下,你怎会在此”环顾了一圈四周,只觉头疼欲裂,不由得伸手抚上额角道“这里是哪里我怎么会在这里” “露儿,你才刚醒来,莫要过于激动。”润玉忙抱着她,右手指间幻出一道蓝光朝她额头缓缓送了进去。 邝露缓了口气,这才感觉舒适了些许。 “这里是璇玑宫”邝露看着周遭摆设,疑惑,“我怎么会在夜神殿下您的宫中” “你不甚坠入忘川之中,我将你带回来,为你疗伤。”润玉解释,“如今你可觉得还好” “我坠入了忘川”邝露想了想,只觉这段记忆很是模糊,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却又想不起来是为了什么,不由得摇头道“我想不起来了。” 见润玉还抱着她,便挣扎着起身道“多谢殿下为邝露疗伤,如今邝露已觉好转,这便要告辞了。” “露儿,”润玉止住她的动作,看着她的目光里漾着温柔的光,“凡尘一劫润玉尽都记起,是润玉之错,让你在凡间受苦,回到天界后还要独自面对诸事。润玉不奢求你的原谅,只盼你能再给润玉一次机会,让我能够弥补所亏欠你的一切。” 邝露起身的动作一顿,看向润玉。 润玉面上满含期许,那宛如星辰的眸子一瞬也不瞬地看着她,专注到再也容不下任何一物。 “邝露不明白。”邝露开口,“殿下所言究竟是何意思邝露不记得与殿下有过这段过往,更不知道什么时候与殿下有情殿下是不是记错了” 润玉只觉呼吸一窒,心脏在瞬间揪紧,“不记得了” 邝露点头,一双极美的琉璃眸中虽仍是柔和满溢,却再也不见半点情丝,“殿下所言邝露一概不知,想来是殿下事务繁忙记错了也是有的不管怎样,既是殿下救了邝露,邝露在此谢过殿下大恩。” 润玉难以置信地看着邝露,恨不得看进她的心底,“露儿,你是在以这种方式责怪我吗是我错了,我大错特错,以为天下任何之事都能算计得来,包括这情感。如今我记起旧事,才觉悔恨交加,自己竟错的这般离谱。” 见邝露愣愣地也不回话,眼底满是茫然,润玉眼眶都红了,握紧她的双手道“露儿,润玉在此向你立誓,永生永世不再欺你、瞒你、负你。你若生润玉之气,便是要我跳下轮回台也心甘情愿,只求你不要以这样的口吻与我说话,你这般眼神,仿若含冰,令润玉心中剧痛,难以忍受。” 邝露与他视线交汇,在见到他骤红的眼眶时,心中有异动一闪而过,快得还来不及抓住便已消失不见。 “殿下之痛,邝露感同身受,”邝露慢慢抽出双手,敛了眼轻声道“只是殿下之言,邝露仍是不解。邝露与殿下交集不深,何以殿下口出此言邝露不记得自己做过什么,让殿下这般心伤。” “你不记得”润玉低头看了看她抽开手后空寂的手心,心痛到几欲怅然泪下,“你说你我交集不深” 为何他记起了所有,邝露却忽然变了态度 润玉在心底快速思索,猛地想起邝露昏迷前曾坠入忘川。 忘川一过,旧事尽消。 邝露必然是落入忘川河中时,喝了忘川水,将此前的种种皆都忘记了。 如此说来,他忘却凡尘一劫,也是饮了忘川水的缘故 润玉眸光逐渐冷了下来。 是谁给他下了忘川水。 “殿下,邝露想回缈玉仙宫,”见润玉面色不佳,邝露小心翼翼开口,“不知殿下是否应允。” “自然可以。”润玉忙将心事收敛,笑道“如今你醒来,也当回宫好好静养才是。”顿了顿,又道“璇玑宫离缈玉仙宫距离不短,便让润玉送你回去,可好” 邝露点了点头,“多谢殿下。” 润玉起身朝她伸出手。 邝露看了看他的手,又抬头看向他。 润玉弯唇起笑,等待她的回应。 邝露心下纳闷,却还是将手放在了他的手中,借助他的力量站了起来。 润玉扶着她走向门口。 昼光从门外照了进来,给殿内笼上一层迷蒙的柔光,润玉扭头看向身旁之人,见她低着头安静如水,不禁心中倍感温暖。 记得也好,忘了也罢,只要她还在他身边,他就不会再觉得寒冷。 鸟族积蓄粮食用尽,又正逢鸟界大旱,难以自产粮食,不得已情况下向花界求助。 花界虽常年供应鸟族粮食,却也因千万年来的积怨不过是走走明面,偶尔为之。 花界送来粮食不足以应对鸟界大旱,穗禾别无它法之下只得上奏天界,希望天帝能拨粮救助鸟界。 送来的第一封奏请并未到达天帝案上,乃是直接送到了润玉手中。 润玉看完奏书,将之扔进了一旁琉璃台上的灯火之中,勾唇冷笑,“不过才第一封奏请书,不必如此心急。再等等,等鸟族公主连上三封后,再送与父帝定夺。” 灯火将奏书焚烧干净,不留一丝痕迹。 空气中有声音恭敬传来,“是。” 见那声音略有迟疑,润玉问道“还有何事” “幻梦已经中下,”那人回答“近来天帝夜夜噩梦,想来不久便会召见殿下了。” “呵,”润玉挑眉,“本殿是夜神,又不是梦神,见了也未必能助他脱离噩梦。” 梦由心生,白日事,夜间扰。 幻梦不过是将他内心的忧虑、恐慌和野心扩大了而已。 梦以真实为祭奠,夜夜入梦,久了,便会不知自己到底是在现实,还是只在梦中。 天帝虽历经万年,一统六界的野心却从未停止。 旭凤虽是他的嫡子,却不见得他一定就会将帝位传给旭凤,从他想尽办法制衡天后便可看出。 润玉看向琉璃台上闪动的火光,嗤笑。 旭凤都得不到这帝位,就更别提他这个庶出的儿子了。 天帝无情,天后专横,这偌大的天界唯有邝露让他感到温暖。 然则天道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他与邝露兜兜转转,总不能尽如人意。 “苍穹宙宇,虚空无极,”润玉手指轻握成拳,“一呼一吸,一变万变;无有不动,周而复始。” 既然都是虚空,不如就让他来破这僵局吧 唯有手握至圣之权、站在最高位,才能得到心悦之人,护她一世安康。 润玉记起凡间一劫,便也不愿再被“天帝长子与水神长女的婚约”所束缚。如今他只想早日退了婚约,好一心一意守护邝露。 然而水神在天界势力不容小觑,加上这婚约又是数千年前天帝与水神亲口定下,要想退婚,也是不易。 等锦觅再来璇玑宫时,润玉便一试她的口风,想知道她这“水神长女”究竟对此婚约有何看法。 “婚约嘛,我倒是觉得无所谓,”锦觅坐在流萦树下新换的石桌旁,坦诚道“这婚约是爹爹定下的,我不觉得好,也不觉得坏。反正长芳主说了,女儿家长大了总归要嫁人的,与其嫁给花界的那些花草水果精,嫁给你这个夜神殿下似乎更好。” 见她对感情之事一窍不通,心思更多的是放在吃喝玩乐上,润玉不禁摇头,笑问“难道你自己便没有主意婚姻大事终究不是儿戏,两人若要一生一世在一起,总是要考虑清楚才行。” “若要我考虑,我倒觉得不这么早嫁反而更好。”锦觅叹道“我才认回爹爹和临秀姨不久,还舍不得离开他们呢再说了,若真要一生一世就我俩在一起,岂不是很闷” 倒不是说夜神不好,只是这温温和和的性子还是少了点什么。 相比起来,凤凰就有意思得多了。 可惜,凤凰喜欢的是邝露,也不会想要娶她才是。 “你我皆是身不由己,被这一道婚约束缚,”润玉道“这感情一事终不能因父辈之约而左右,倘若你我相识之前便已有心悦之人,又该如何。” “那便退婚好啦”锦觅坦坦荡荡道“口头之约怎能定下他人的感情之事你说我们两如今能这般交谈甚欢倒也还好,若两看生厌,或是一方喜欢一方排斥,那可怎么办总不能强行结了这姻亲吧” 润玉眼底有光闪过,嘴角却挽起笑意道“想不到锦觅性子这般豁达。只是若将来真要退了这婚事,父帝与水神仙上那边,只怕不好改口。” “天帝那儿我是没有办法的,”锦觅笑道“但爹爹的话,只要我同意,他必不会追究。我若能留下来多陪他几年,他定是十分欢喜的。” 见润玉言语始终在“退婚”一事上绕,锦觅笑眯眯地道“我知道,其实说来说去,你是想与我退婚,对吗” 润玉心知锦觅聪明,她虽对情爱一事懵懂不知,却并非心智愚钝之人,便也不再隐瞒,点头道“正是。被你察觉,润玉也就不多加隐瞒了。” “退婚并非不可,”锦觅倒不觉有什么,反正她也没多喜欢润玉,只是觉得嫁人嘛,嫁谁都是嫁,只要不是花草水果精都好,“只是我知道你现下与爹爹在共谋大事,所以当下退婚对你而言并非最佳时期。我只劝你一句,再耐心等些时候,时机成熟了,我会跟爹爹说,让他做主退了这门婚事,这样你在天帝面前也好说话了,不是吗” 润玉大喜,料想不到锦觅竟这般善解人意,起身朝她弯腰行了一个大礼,慎重道“锦觅之恩,润玉铭记在心。日后但有机会,定要报此大恩。” “客气了。”锦觅弯唇一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2.第 32 章 “公主,”吟霜近前来行礼道“火神殿下来了。” “旭凤”邝露颔首,“让他进来吧” 院中的凤凰花开得正好,虽是仙术幻出来的假花,却也能以假乱真,花瓣落下之时蹁跹萦绕,又是一番美景。 “凤凰花开,一季缘来,一季缘散,”邝露看着枝头上红如焰火的凤凰花,道“一念情起缘分生,一缕相思诉离别。” “何须问花开几许,缱绻情丝绕心田。”旭凤走近,接道。 邝露扭头看向他,起笑道“今日你怎的这般有空,竟来我这缈玉仙宫。” “偌大天界,我最常去的两个地方,不就是栖梧宫和你这缈玉仙宫吗”旭凤在她身旁坐下,提起桌上的小壶给自己倒了盅茶,“你可大好了” “你一日问三次,也不嫌累。”邝露笑言“昨日便告诉你,已经好了。” “兄长这水系仙术修得倒是很好,”旭凤不吝夸赞,“他若称为天界第一水系仙法宗师,只怕无人敢不服。” 邝露点头,神情却淡然,显然心思并不在润玉身上。 旭凤见她不接这话,心中略有纳闷。 从前她对润玉之事最是上心,每每谈到他时也听得尤其专注,怎的这一次却如此漫不经心。 “邝露,你与兄长可还好”旭凤关切询问。 他喜欢邝露,也敬重润玉,并不愿见此二人心生嫌隙。 不过依他二人的性子来看,倒是润玉会让邝露吃苦多一些。 “我与夜神殿下”邝露疑惑,“我与他并无二事,旭凤为何有此一问那日在璇玑宫醒来,夜神殿下也很是奇怪,拉着我说了许多话,我一个字也听不懂。” “他拉着你说了什么”旭凤追问。 “说什么他错了,让我原谅他,还说记起了凡尘一劫”邝露看向旭凤,询问“旭凤,我与夜神有过这么多过往吗我怎么一点感觉也没有” “你、你说你不记得了与兄长的过往”旭凤愣住了。 “倒不是不记得,是完全没有感觉,”邝露蹙眉细想,她模糊记得自己似乎对夜神殿下做过什么,但又觉得那画面缥缈遥远,仿在天边。再待要更深想一想时,便觉头疼欲裂,不由得伸手按上额头道“他说的情真意切,可我就是不能明白。” 见她头痛难忍,旭凤忙伸手为她轻揉额角,“既然想不起来,不想也罢。想是你落入忘川河中时伤了头,一时忘记了什么也是有的。倒也不用着急,一段时间恢复了,或许就能想起什么了。” 忽然又想起一事,忙低头问她“你曾答应旭凤的婚事,可没忘记吧” 邝露倒记得这事,“好像未曾答应吧不是说要父亲和兄长先同意才行吗” 旭凤这才松了口气,从怀中掏出一封信来笑道“你瞧这是什么” 邝露一想他之前的问话,还有什么不知道的,“可是兄长给你的回信” “聪明。”旭凤见她一猜就中,也不卖关子,道“兄长说只要你愿意,他亦不会反对。如今就等真人从西天回来,你我之事便再无阻碍。” 邝露无奈道“你这豁达的性子究竟像了谁既不像天帝,也不像天后。” 旭凤自嘲一笑,道“像他们有何好的,不过是终日机宜谋权,明争暗斗。我既不愿坐那帝位,也不盼名扬六界,不过是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宁愿与心悦之人过些平静自在的日子,也好过被束在这天宫朝堂之上。” 邝露听他这番言语,才知道他并非什么都不懂,乃是历得太多、看得太透,才会真正放下。 “你这心态,倒有几分日出不追、日落不悔的出尘感。”邝露夸他道“常听人说,唯有放下,方得自在,看来这天界虽大,也就你最透彻了。” “我虽日出不追,然错过了邝露你,却是要悔恨一生的。”旭凤笑道“等太巳真人回来,我便去求他应允这门亲事。” 邝露也笑了起来,道“你便先去求了再说吧” 何况,就算太巳真人同意,最难的那关可是在天后那里。 她若不同意,天帝不下意旨,蓬澜公主也不能无召出嫁,否则此事传遍六界,岂不是要让人看蓬澜洲的笑话,辱了太巳仙府的名声。 “放心,我定能求得真人同意。”旭凤眼见着当值的时辰近了,起身时见她换了发式,常用的冰花缀珠玉冠已经取下,乌黑的发间却无一物,便问道“我送你的寰谛凤翎呢” 邝露从怀中取出,递给他道“在这里。” “虽然你随身带着它我很高兴,”旭凤拿过凤翎插入她的发间,弯唇一笑,“但你若能天天戴在发上,我会更高兴。” 邝露摸了摸发间的凤翎,莞尔,“你既求我,我便允你。” “小顽皮。”旭凤亲呢地点了一下她的鼻尖,低声道“我走了。” “恩。”邝露点头,目送一脸神采飞扬的旭凤离开。 邝露自日前从璇玑宫回来后,润玉隔三差五便遣魇兽叼着些东西送来,一粒棋子、一只玉杯、一瓶玉灵膏,有时甚至是他的星云册 邝露看着渐渐摆满了小桌的东西,心中狐疑。 怪不得别人常说夜神一职虽位高权重,但也清贫。果不其然,看看夜神殿下送来的都是什么 邝露拿起那两颗晶莹剔透的黑白棋子,摇头。 送棋难道不该是送一整套吗哪有送人两颗的 真是匪夷所思。 邝露虽不解,却也不拒润玉所赠之物。 只因头两次她拒绝了之后,魇兽便干脆留在了缈玉仙宫不走,终日拿它那双大眼睛扑闪扑闪地看着她,眼神既可爱又可怜,看得邝露一阵心软,只好尽都收下。 此后魇兽再来,邝露便伸手指着一旁的小桌子道“自己过去放那里吧” 次数一多,魇兽也不要邝露再招呼,叼了东西进门就往桌边跑。 这日到了时辰还不见魇兽来,邝露担心它一灵兽半路出点状况不好与璇玑宫交代,便出了宫门去看。 走几步观望一下,不觉间越走越远,直到腾云梯附近,见前方站在一人,一袭蓝白相间的长袍将他身形勾勒得修长挺拔,玉树临风。 是夜神润玉。 邝露见惯了他身着白衣,却不想蓝衣也这般好看。 难怪他与旭凤常被众仙子们拿来私下争论,谁才是天界第一美男子,果然是师出有名的。 “露儿,”润玉一早便在此等候,知道邝露会来,笑着上前道“今日日曜,会有流星降下,你可愿随我一同去星云门布星” “夜神殿下,”邝露向他屈膝行礼,“布星乃是殿下之职,邝露怎好一同前往,扰殿下当值。” 润玉扶起她道“你我之间,不必这般客气。”看向她之时,目光却落在了她发间的寰谛凤翎上,不禁一怔。 “旭凤的寰谛凤翎,”润玉问道“你戴上它了”问这话时,他只觉嘴角发苦。 “恩。”邝露点头,并不觉有何不妥。 她既已允了旭凤的婚事,戴他送的凤翎也不奇怪。 “你还记得与旭凤的过往”润玉又问。 “记得,”邝露笑笑,“前尘往事,历历在目。” 润玉忍不住双手握住她的肩头道“你既还记得旭凤,为何却偏偏忘了润玉难道是因为过去润玉也曾忘记,所以如今才要受这惩罚还是天道无情,见不得润玉有所求” “殿下” 邝露眼见着他眼底泛开凄苦之色,话语之间满了萧瑟,心微微一痛,仿佛被针尖轻刺了一下,忍不住推开他道“殿下所言,邝露不知。”说完,转身就要走。 “露儿,”润玉拉住她道“润玉今生所愿不多,只要你在身边,润玉可以不争不夺,无念无求。露儿,即便你忘记了也罢,前尘已过,你我可再重新开始。” 邝露转头看向他,目光之中带了些许怜悯,“殿下,已经迟了。” 润玉心一惊,一股不祥的预感滋生,竟有些逃避地不想再听她接下来的话。 “我已应允旭凤的婚事,”邝露轻声道“只要他能说服天后,此事便也定了。” 润玉一震,握着她的手缓缓松开了也不自知,若隐若现的水光顷刻间自眸底泛开。 “殿下,前尘已过,旧事已消,殿下也莫再执着过往,以免自囚疾苦。”邝露见他面色已略有苍白,不忍再多说,只得道“邝露言尽于此,望殿下珍重。”语尽,转身离去了。 润玉眼睁睁看着她远去,竟是一个回头也没有,不禁绝望地闭上了眼睛,身侧的手却紧握成拳。 自邝露失去记忆后,他便多方询问可有破解忘川水之法,也曾找黄岐仙官和太上老君求问,却都被告知古方早已遗失,天界恐无人得知。 他也曾再度乔装私下魔界打听,也是无果。 既是如此,他饮下的忘川水,又是如何破解的 润玉强压下心中绝望的愤怒与悲怆,轻轻睁开眼睛,眸底深处有杀机一闪而过。 天道枉然,便是天意如此,他也要改天逆命,一破困局。 这数千年来他过得清寒,从来都是天帝天后给什么,他便接什么;他们不给的,他也从来不求。 他身为天帝长子,却过着身不由己的生活。 从前他谋算,只为不成为天帝手中的棋子;如今他谋算,却要夺权称帝,如此才能得偿所愿,护他所爱之人。 此生他可以将任何人事拱手相让,唯独露儿,绝不相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3.第 33 章 有消息传至天宫,说是魔界有异动,邺城王集结了大量的兵驻扎在忘川河附近,不知下一步将要如何。 天帝收到此消息,担心魔界会突然来犯,一面派人送信给常年驻扎在弱水河畔的垣霖,让他多加留意;一面让旭凤前往魔界查看,若果真有异动,天界也好早做防范。 旭凤收到天帝的意旨后,便即刻动身去了魔界。 同时润玉去到洛湘府向水神请罪退婚,水神勃然大怒,当下就要上九霄云殿请旨削润玉神籍,贬他下凡再历疾苦,却被锦觅拦了下来。 “这婚约本就是爹爹与天帝定下的,也未曾询问过女儿和润玉的意思。”锦觅拦在水神前面,认真道“你们父辈的想法就这样加在我们做儿女的身上,也不许我们有个反驳吗” 水神道“觅儿,即便如此,这婚约也不该说退就退。如此一来,你女儿家的颜面要往何处搁” “是女儿的颜面重要还是一生幸福重要”锦觅反问,见水神一愣,便又道“女儿才刚认回爹爹和临秀姨,还想多陪陪两位长辈,不想这么早嫁人。” “觅儿”水神不悦,尽管觉得锦觅之言有几分道理,却仍不愿如此草率退婚。 “再说了,成亲是一辈子的大事,尤其神仙岁月漫长,若不找个两情相悦的在一起,这长长久久的对着一张不喜欢的脸,岂不是很惨”锦觅理所当然道“女儿如今才四千岁,又刚识得自己真身,爹爹就不希望女儿觅一位自己心悦之人吗” 说着,看向以大礼跪在殿中的润玉,道“夜神殿下好是好,可与女儿没这姻缘,也强求不得。爹爹与天帝定下的这婚约,女儿与润玉已经履行了,也尝试了,可就是没感觉,爹爹若执意要女儿嫁过去,以后千千万万的日子,女儿还不得常常闷着跑回洛湘府呀” 一席话下来,水神给她说的消了气,反倒有些哭笑不得。 “依你的意思,是同意退婚了”水神问她“你就不怕此事传出去,引为笑柄” “何人笑我”锦觅不解,“爹爹是天界水神,临秀姨是风神,纵然要笑,他们也不敢当面笑的。何况,我与润玉已经商量好了,由爹爹你出面退婚,如此一来,被笑的就是夜神殿下,而不是女儿了。” “你呀,你们都把这事商量好了,还有我做主的余地吗”水神无奈,点了点她的额头,宠溺道“既然觅儿不愿意,爹也不愿勉强。” 扭头看向仍跪在原地的润玉,道“夜神殿下请起。” 润玉起身,朝水神再度弯腰行大礼,“此事乃是润玉之过,却要水神仙上和锦觅仙子为润玉劳心,润玉惭愧。” “没事没事,”锦觅抢在水神之先笑眯眯地开口,“做不了情人还是可以做朋友的嘛,这世上感情诸多,又不是只有爱情一种,对吧爹爹” 水神哪里不知锦觅心思,见她虽与润玉退了婚,却仍想着他们共谋之事,言语之间含尽劝慰,当下心中感慨万千。 数千年前他错过了梓芬,本以为这一生就这样了。 却不想梓芬为他生下了孩子,如今长大成人,心思还这般聪慧良善,他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觅儿说她才认回爹爹,不想那么早嫁,他又何尝舍得才刚认回的女儿 他喜她所喜之人,厌她所厌之事。既然女儿说不嫁,便不嫁了吧 这掌上明珠,就该宠着疼着,不让她受一丝半点的束缚和委屈。 这般想后,水神便也不觉退婚一事有多让人不快。 “此事是觅儿的意思,我这做爹的也不愿强迫于她。”水神对润玉道“只是觅儿刚上天界,根基未稳,少不得由洛湘府提出退婚,让殿下担此骂名了。” “是。”润玉忙道“润玉本该如此,并不推责。” 润玉的态度还是让水神很满意的,他点了点头,已经开始思考什么时候去向天帝提出退婚比较合适。 天帝要借着婚约缓和皇族与洛湘府千万年来的宿怨,如何请旨退婚又不驳了天帝的初衷才是最关键的。 事实上,退婚一事比水神想的更为顺利。 当他私下求见天帝提出要退婚时,天帝只是详细询问了缘由,并再三确定润玉与锦觅并无情爱、不愿成亲后,就答应了婚事作罢。 过程快得直到水神走出了天帝的寝宫后,还觉得有些未能反应回神。 依天帝的性子,怎会答应得如此爽快 水神心下狐疑。 等水神离开后,润玉从帘子后走了出来,向天帝行礼道“多谢父帝成全。” “本座为了你拒了水神这门亲事,”天帝看着他,话语里的暗示呼之欲出,“接下来该怎么做,想必你是知道的。” “是,”润玉道“儿臣不会让父帝失望的。” 天帝点了点头,这才稍感满意。 “等明日本座昭告天界后,你与这锦觅的婚事就正式作罢,”天帝又道“如此一来,你与这邝露也便没了阻碍,你若真心喜悦她,便要尽快行动才是。” “儿臣的确心悦邝露,”润玉正色道“但眼下才刚退婚就去向她求亲,众仙家会如何想她儿臣不愿邝露名声受损,所以会等到此事风头过去再向邝露表明心迹。” 天帝点头,“你所言有理。才刚退了洛湘府的婚事,便与蓬澜洲联姻,确实不妥。” 便是天后那里,也不好交代。 何况,以天后之眼力,怕是一眼就能看出这其中的缘故来。 天帝想了想,对润玉道“如今天后已开始着手将鸟族部分势力转交给旭凤,鸟族晋升六界千年,却也未曾有所作为,该是时候降一降了。润玉,只要你能与旭凤相制衡,本座答应你,绝不阻你与邝露的亲事,还要升你二人品阶,划地万里赐给你们做封地。” 润玉被袖摆遮住的手指紧握成拳,面上却不动声色道“请父帝放心,儿臣定竭尽全力,不负父帝所望。” 天帝这才满意,挥了挥手让他退下。 润玉走出天帝宫殿,回头看向仙云缭绕的宫门,眼底冰冷一片。 他是高高在上的天帝,却也是自己和旭凤的亲父。 他曾为了安抚天后,向她承诺,将来必会将帝位传于旭凤。 可扭头便屡次提醒自己,只要能与天后、旭凤相抗衡,他会不吝赏赐。 其实从头至尾,他根本就未曾想过要将帝位传给自己和旭凤中的任何一人,他醉心权谋又极富野心,以厚益诱自己与天后博弈,却不过是一场君臣的利用而已。 如今天后势大,他便压制天后;将来等自己势大时,他便再寻他人来压制。 帝王之心 润玉勾唇冷笑。 果然人间常说,天家无父子。 无论他对自己威逼还是利诱,这其中从未含过一丝父子亲情。 想到这里,不禁又觉好笑,忍不住嗤声道“润玉啊润玉,你还期盼什么呢这天宫冰寒,处处冷透人心。” 天帝对旭凤尚且如此,何况他这个庶出之子 唯有邝露 由始至终,只有一个邝露真心待他,爱他,等他,给他温暖驱寒去冰。 “露儿,”润玉轻声道“我若不坐上那位置,你便是跟着我,也会随我一同受人辖制,不得自由。” 他怎么忍心,让心爱之人受此待遇 扑哧君来见邝露时,她正坐在凤凰树下煮茶。 “本早就该来见你,”扑哧君在她对面坐下,挽了挽落下的一缕发丝道“只是近来你这边总有事情发生,我又不好常常进出你这缈玉仙宫,此事便也就一再耽搁了。” 邝露取了一只晶莹剔透的茶盅放在他面前,替他倒入清茶,“这是雪山荷尖,你且尝一尝与洞庭湖的茶叶有何不同。” 扑哧君端起茶盅闻了闻,笑道“总听别人夸你明颖聪慧,我本还有些怀疑,如今倒信了九分。” 邝露看着他,以眼神询问。 “还剩一分,”扑哧君饮了一口茶道“得等你去完洞庭湖,我才能尽信。” 闻言,邝露展颜一笑,微风过处,缭绕起她的发丝轻悠飘动,那双溢着笑的眸子里闪动着点点星光,竟令人看一眼后不忍转目。 扑哧君只觉这一刻的邝露仿佛被光笼罩,潋滟夺目,引人心动。 “我虽只是散仙,但要出天宫,南天门必会留下我的出入记录。”邝露道“洞庭湖一行势在必行,只是却不能出了南天门直奔湖畔。”想了想,道“不日家父便会从西天回来,到时我会随他回蓬澜洲一趟。” 接下来的话,她不必细说扑哧君也已然明了。 “你说你这心,难道竟是琉璃水晶做的不成”扑哧君惊叹,“怎能想得这般周全” “这点粗浅的思虑,倒是让扑哧君见笑了。”邝露不以为然。 她记得前世还是上元仙子时,跟随已经做了陛下的夜神殿下打理朝堂,事无巨细亲力亲为,也学了不少。 那时夜神刚登基不久,臣心不稳,她在暗中没少为其分忧解劳。 虽然如今回想起来,只觉那些前尘旧事既遥远又无感,但这些朝堂之上的暗潮汹涌,她并非不懂,只是不愿为之而已。 “好,此事也不急于一时,”扑哧君起身道“那便等你回蓬澜洲后,再前往洞庭湖一叙。” “等等,”邝露又道“我还有一个要求。” “什么”扑哧君疑问。 “在此之前,”邝露放下杯子抬眸看向他,“洞庭湖一事你且不能向夜神殿下透露半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4.第 34 章 与锦觅的退婚如愿达成,润玉总算高兴了一分。 拿着亲手书写的折子前往缈玉仙宫,正巧见邝露走出殿门,遂迎上前道“露儿。” “夜神殿下。”邝露微微一笑,“可是有事” “日前得了好东西,想着来送给你,”润玉将手中的金色瓶子和折子一起递给她道“这是太上老君刚炼成的九转紫金丹,服一粒便可助你增长千年灵力。” 邝露直接看向那份折子,疑惑,“这是什么” “你打开看看。”润玉笑道。 邝露接过一看,只见上面用红墨书写着一首短诗 山一程水一程,一行相思一场痴; 星辰月银河雨,日夜东流无歇时。 邝露心下微动,看向他,以眼神询问。 “此诗字字句句出自润玉真心。”润玉回视着她,道“露儿,你误饮了忘川水,忘记了与润玉的感情,可你我之间曾发生过的事,你总该还记得些许吧润玉不求你能尽数想起,只盼你我能重新开始。” “可此前我说过,我已答应了旭凤的婚事。”邝露阖上折子就要还给他。 “你既给了旭凤机会,为何不愿多给润玉机会”润玉并不接折子,“你并非对我无情,只是忘记了而已。倘若有一天你回想起来,那时又该如何” 邝露心知他所言有理,可她终归只有一个人一颗心,既然已经应允了旭凤,就不该再在两人之间徘徊,这样痛苦的就会是三个人。 “殿下厚爱邝露实不敢当,”邝露轻轻一笑,眼底却有着让润玉心惊的决绝,“往事既已消,就让这一切随风而逝吧邝露不忍伤殿下,也不愿负旭凤,若邝露答应给殿下机会,便是三人一同痛苦。” 说着,将手中折子再次递了过去。 润玉见她言尽于此,知道此时再说已然无益,却也不责怪她,反而道“露儿,我知你心思纯善也罢,我本意也不愿见你痛苦。我会想办法让你记起这丢失的情感,到那时,该如何选你可再做决定。” 暂时的让步,不过是为了将来的更进一步。 润玉拉过她的手,将金瓶放入手心,“这些你便留着,莫要辜负我的一番好意。”说完,转身离去了。 邝露目送他远去后,才低头看向手中的金瓶,又重新打开那折子。 一行相思一场痴,日夜东流无歇时 可惜,相思虽无歇,情深却有尽。 她苦苦执着时他视若无物,如今她对旧事已然无感,他却回头了。 既收下了润玉送来的九转紫金丹,邝露便也不浪费,太上老君亲自炼的丹药自然是好的,她可不会将之摆在架子上观看。 邝露在修炼之前每每服用一粒,增长灵力的同时能助仙术突飞猛进。 “果然是太上老君炼的好丹,”邝露走下坐榻时,只觉全身经脉都被洗了一遍般,整个人都通透了不少,“我那聚灵丹虽然也好,但比起这紫金丹来,总还是差了一些。” 太上老君虽擅长炼丹,却不常炼,便是偶尔炼一炼也不过是让仙童看着炉鼎,并不会事事亲为。 因而看丹药便能得知,这丹究竟是太上老君亲手所炼,还是他的仙童炼成。 九转紫金丹一粒虽只能涨千年灵力,然修炼时服用却能助灵力在全身快速流转,洗髓运气,能使仙术突飞猛进。 “这么珍贵的丹药,老君不会多炼夜神殿下既送给了我,理当我也该回赠他些什么,”邝露走到桌前坐下,托腮自语“有来有往,两不相欠才是正理。” 这丹药是好的,可送的人是润玉,她若直白白收下便没了下文,终究不好。 但左思右想,这渺玉仙宫似乎也没有什么能拿出来让夜神殿下格外青睐的。 “算了,”邝露无奈道“还是等旭凤回来,让他处理好了。” 旭凤与夜神殿下素来兄弟感情甚笃,必然知道要回赠什么更好。 算算日子,旭凤去魔界也有数日了,不知道此行是否顺利。 此前太巳真人来信,说是过段时日就要从西天回来。 他已收到旭凤的去信,上面提到要向太巳仙府求娶蓬澜公主邝露一事,他说需得等他回来再做定夺。 但邝露知道,太巳真人素来疼爱她,最终还是会尊重她的决定。 这般一想下来,她与旭凤的事虽看似前途明朗,实则却是艰难至极。 莫说天帝还未表态,便是想要天后答应,也是极难的。 “公主,”吟霜进来,笑道“秋千架已经做好了,您可要试试” “好呀”邝露起身跟随吟霜走到院中,见能容得下两人并肩而坐的秋千就系在凤凰树下,邝露一见就很喜欢,遂站上去让吟霜帮忙推动。 秋千轻轻荡动起来。清风拂面,凤凰花的花瓣也随着秋千的摇曳而蹁跹落下,在她周围轻悠飞舞。 怪不得锦觅要让人在洛湘府做个秋千了,当真是有意思。 等秋千荡至最高处时,邝露甚至能越过外墙眺望向更远的地方。 九霄云殿的顶端遥遥映入眼帘,淡紫色的祥云在穹顶周围缭绕。原来从高处看是这般模样,从前她只是站在九霄云殿的下方仰望它,如今才知道,不同的角度也有不同的美。 “吟霜,再推用力一点”邝露笑着回头喊道。 “公主,不能再高了,”吟霜眼见着秋千越飞越高,邝露站在秋千上整个人仿佛要腾空而去般,纱裙在风中肆意飞扬,吓得脸都白了,“已经最高了,公主您要小心呀” 邝露从未有过这样的心境,每当秋千荡至最高点,她逆风而上时只觉自己就像一只小鸟一样,马上就要破空飞入云端,这一刻无论的心所体会的都是前所未有的开阔。 “我真的很喜欢这种感觉。”邝露笑着说。 这种不受宫墙束缚、仿佛要遨游天地的自由感,她真的非常喜欢。 风在脸庞呼呼来回,邝露握紧绳子一遍一遍地逆风往上,正在高兴之时,只觉脚下轻微一震,还未等反应回神,一边的绳子断开,整个人如同断线的风筝般飞了出去。 “公主”吟霜吓得惊呼。 一道声影飞了过来将邝露一把抱住,将她稳稳接在怀中。 邝露抬头看去,来人正是从忘川河畔回来后便径直来了缈玉仙宫的旭凤。 只等到两人落了地,旭凤才摇头道“你这是拿命在荡秋千吗” “便是你不在,我也不会受伤,”邝露站定后,笑道“我虽打不动穷奇,至少也不会把自己摔着吧照你这么说,神仙腾云驾雾可怎么办不都得摔着了” “就属你道理最多。”旭凤说不过她,也不愿与她争执这些小事,自然是让着她了,便从袖中掏出一束花来递给她道“送给你。” “这是什么花”邝露接了过来。 花朵红如夕阳,盛开的伞状花瓣之间有花柱从中伸出,随风轻轻摇动。 “这是彼岸花,又叫曼珠沙华。”旭凤道“我在忘川河边采的,就怕它凋落得太早,所以用法术将它定在了刚采的那一刻。” “多谢你的法术,”邝露笑道“用来定花的时辰倒也很好。” 两人边说边走进殿内,邝露找了只透明的琉璃瓶将花插进去,捧着瓶子走到桌前坐下,“你回来就来这里也不曾去见见天帝” “稍后便要去的,”旭凤道“这不是急着过来将花送给你么。” 邝露看了他一眼,笑道“正巧了,我也等着你回来,有一事要请你帮忙。” “何事”旭凤提起小壶倒了盅茶,问道。 邝露将润玉送的金瓶拿出来放在桌上,道“这是夜神殿下送给我的,是太上老君炼的九转紫金丹。我既然收下了,也不能白白占了人家的好东西,想着总要回他些什么才好。只是看来看去,我这缈玉仙宫也没什么能拿出来让夜神殿下青睐,所以还想请旭凤帮忙,为我还了这礼,如何” 旭凤听她说完,心下很是高兴,“你既然肯让我为你做主此事,是不是说明你已经不拿我当外人了” 邝露瞥了他一眼,笑道“你不也一早就不拿自己当外人了吗父亲来信说,你写的那些他都知道了,等他回来还是要与你亲自谈一谈才可。” 旭凤闻言大为惊喜,忍不住握住邝露的手道“邝露,这一路走来,能再次让你答应嫁给我,着实不易。可这些期盼和等待都是值得的,只要你能陪在我身边,任何事情旭凤都不畏惧。” 只要邝露心意坚定,外界的阻扰对他而言,从不放在眼里。 比起父帝母神的拦阻,邝露的一个拒绝眼神才更叫他黯然神伤。 “既然如此,给夜神殿下回礼这件事” “交给我就好了,”旭凤一口应下,“兄长既送你这样的好东西,旭凤也不能回得太过随意,总要准备着更好的才是。”顿了顿,又迟疑道“只是,日后邝露若需要什么,大可告诉旭凤,再难得到的东西旭凤也会为你寻来,不必从兄长那里得他的东西。” 邝露笑着点头,“好。以后我不再收别人的东西,只收旭凤的。” 旭凤这才展颜一笑,一颗心瞬间安稳在了腹中。 伸手将邝露拥入怀中,旭凤握着她的手在心中发誓。 此次天上大婚,他定然不会再让凡尘旧事重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5.第 35 章 旭凤将凤凰花树下的秋千牢固了一下,以免下次邝露再荡时又飞了下来。 邝露坐在桌前看着瓶中的彼岸花,手指轻轻拨弄着红色的花瓣,思绪微微出神。 旭凤对她倒是一心一意的好,她也颇为感动。 可总觉得心里还是有个角落是空的,好像少了点什么似的。 但少了什么呢 她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正想着,只见魇兽一蹦一跳进来,咬着她的裙摆就要拽她往外走。 “小魇兽,”邝露低头看它,“是你主人叫你来找我还是你自己的主意,要拉我去见你主人” 魇兽眨了眨大眼睛,不明所以地偏了偏头,见她坐着不动,便又咬了咬她的裙摆,拖她起身。 “知道了,”邝露伸手点在它的头上,笑道“今日我若不随你去见见润玉,你这是铁了心要咬破我的裙子了。” 她与旭凤的婚事虽才说了一半,也未曾真就定下来,但既然已经允了人家,怎好再常与润玉纠缠不清 旭凤说得对,该断的便要彻底断了才好。 邝露起身理了理裙摆,朝魇兽偏头一笑,“走吧” 不如就趁此机会说清楚好了。 魇兽在前方一蹦一跳地跑着,每跑一段路程便停下脚步来等邝露,还时不时要回头看看,就怕她跟不上。 沿着回廊过朝凤台,从长长的玉桥上走过,前方拱形的藤架上开满了以幻术幻出的龙腾花,姹紫嫣红,缤纷的色彩从藤架上垂了下来,随风轻悠飘动,空气中弥漫开一股淡淡的清香。 “龙腾花。”邝露一眼便认出。 她还记得,前世润玉大婚前,她曾在璇玑宫的后院种下一大片龙腾花,每日精心呵护,为的就是希望能在他和锦觅大婚之日,用此花来装饰九霄云殿。 如今回想起来,她甚至不太明白为何那时自己执意如此,明明润玉已经说了,大婚不需要她来预备,但她却偏要将此事揽在自己身上,还说是要“讨个喜庆”。 讨个喜庆 喜庆倒是半点也无。记忆中她坐在九霄云殿的下座,看着润玉和锦觅身着婚服执手走进殿内时,内心思绪万千,却无一喜庆之感。 润玉说她喝了忘川水,所以忘记了对他的情感。 可为什么那些伤人的记忆,她却还依稀记得总是时不时就回想起来,虽已没了感觉,却也仍觉不适。 世人常说,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她从未得到过润玉,所以那时在她心里,大概润玉永远都是那个最好的。 邝露无声轻叹,沿着藤架往前走到尽头,眼前豁然开朗,偌大的平地上空正冉冉升起无数红莲花灯。 纵然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真见到百灯升空的盛景时,邝露仍觉震动。 “这些灯都是我亲手做的,”润玉从旁走了过来,“在上沣国时,你曾为我放一盏莲灯,祈愿我长寿安康。如今我为你挂上百盏莲灯,只盼你诸事顺意。” 邝露抬头看着内中有光点盈盈闪耀的莲花灯,脸上不禁绽开笑意。 “谢谢你,润玉,”邝露目不转睛地凝视着眼前那一点一点的红,“真好看。” 真的很好看。 这是第一次,润玉所赠之物让她感动和喜悦。 若它来得再早一些便好了。 润玉见她脸上有着微微笑意,猜想她应是喜欢的,便道“露儿,你前世尽消,润玉知道便是前尘犹在,那些回忆对你而言也并非美好。过去种种润玉难辞其咎,如今回想起来只剩悔恨。” 邝露扭头看向他。 “或许这就是天道对润玉的惩罚,”润玉苦笑道“我曾这般不珍惜,如今想要了,却已失去了机会。” 邝露静静等他继续往下。 “连日来润玉食不下咽、夜不能寐,日日思想此事,往日种种在脑中挥之不去,是润玉之错,错得如此离谱,”润玉上前一步,轻轻握了她的手,目光虽含尽情深却也隐着伤痛,“这双手是润玉亲手放开的,如今岂能再祈求回来润玉不怕露儿忘情,只求露儿不要将润玉拒得如此彻底,哪怕只让我靠近一步,看着你,护着你,便心满意足了。” 邝露望进他的眼睛里,他的黑眸中蕴着能撼动人心的情意,在这浓烈的情感之下却又能清楚看见那一丝丝的悔恨与难过。 邝露有一瞬间的迷茫,好像有什么东西要从自己心底破土而出,却又终找不到突破的方法。 这种感觉和旭凤在一起时的平淡、安心不同,喜悦中还夹杂着丝丝愁虑,她不喜欢。 “润玉,”邝露低头看了看被他握住的手,慢慢将手抽了出来,“你做的红莲灯我很喜欢,谢谢你。可也就仅此而已。” 润玉脸上的神情一瞬间有着些许变化,眼中的光也在顷刻间黯了下来。 “润玉,过去的事既然过去了,那就是过去了。”邝露轻声道“时光流逝不断往前,人也是如此。总是回头看的话,旧事,旧物,旧人,只会让人身心牵绊。” “露儿” “你做的这诸般事情,每一件邝露都很感动,”邝露真心实意道“可仅仅也就只是感动,并无其它。你我过去无论有过怎样的纠葛,如今与我而言都只是红尘旧梦,梦醒了,并不会当真。” 见润玉嘴唇紧抿,邝露心知这些话对他而言过于残忍,可若一直模糊不清,对谁都不好。 “润玉,你做的这些,便到此为止吧”邝露朝他屈膝行礼,道“邝露多谢殿下一番深情,如此厚爱,是邝露之福。只是邝露福薄,担不起殿下这般情深,还望殿下早日走出情渊,与锦觅仙子缔结良缘。” “我与锦觅仙子已经退婚,”润玉道“露儿,你真要对我这般心狠吗纵然你已经忘记,润玉却点点滴滴再难相忘。此前是润玉的过错,如今记起润玉也悔恨不已,露儿难道不能再给润玉一次机会定要将润玉推入这无望的深渊” 邝露本欲要走,听他话语中带着恳求,不由得转身看着他,道“不是邝露心狠,润玉,有的事机会只有一次,错过了便再难回头。邝露已经放下,润玉何必还要执着” 她模糊记得的,是曾经自己对润玉的诸多求而不得。 那时她日日忧愁、苦痛,如今想来她也很不明白,既然情爱如此让人彷徨、伤痛,为何人人还要飞蛾扑火,宁愿头破血流也要倾尽所有,不肯回头 润玉从怀中取出玉珠,递给她道“这是玉露,在凡间时便要赠与你,可还未等我送出,你便已经离开。它随我到天宫后,我又失去了凡尘记忆,只知道这玉露对我尤其重要,但要送给谁却总想不起来。” 晶莹剔透的珠子里有水滴流淌,转动之间折射出夺目的光点。 “直到我记起一切,才知道这玉露原来是要送给露儿的,”润玉手指轻轻转动玉珠,“润玉清寒,身无长物,唯有这滴玉露是润玉最为看重之物,比任何东西还要珍贵。” 邝露看着他,目光下移至他手中的玉露,片刻后接过珠子细细端详了少许,才微微一笑,道“玉露润玉之心邝露已然明白。”将玉珠递回他手中,“然而润玉却不明白。梦醒月沉,心既已空,再难填满。润玉不必多言,日后也不用再为邝露做些什么,旧事过了就过了吧何必执着过往,不如往前看看。” 见邝露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润玉握紧手中玉珠,眼底有着决绝的光缓缓沉淀。 露儿,你对润玉并非无情,如今这般,只是因为忘了。 忘了也罢,一切便重新开始吧 邝露回到缈玉仙宫时,吟霜迎上前道“公主,有人送来一个锦盒,说是要公主亲自收下。” “锦盒”邝露与她一同进殿,一眼便看见了桌上的一只雕花盒子,便问“是这盒子” “是。”吟霜点头。 邝露走上前,手指触摸上锦盒的边缘时略微停顿了一下,盒盖被打开的那一瞬间,有烈焰从里面径直射出,宛如火箭一般朝邝露飞了过去。 邝露闪身避开,那烈焰落在了几丈开外的地上,燃了少许后便消失不见,不留下一丝痕迹。 “七焰箭。”邝露喃喃。 “是鸟族的七焰箭”吟霜大惊,上前查看邝露是否受伤的同时,愤愤难平道“定是鸟族的穗禾公主送来的,我要去告诉火神殿下。” “吟霜,”邝露喊住她道“无凭无据,告诉旭凤也没用。” 此箭必是穗禾公主送来无疑,七焰箭一现便逝,其目的也不过是为要警告她,否则不会这么快就消失了痕迹。 “是小仙不查,才让鸟族的人差点伤了公主。”吟霜自责道。 “无碍,”邝露安抚她道“一个锦盒而已,你又怎会防备若真要对我不利,你便是察觉了也没用。” 想来穗禾公主还是忌惮蓬澜洲,所以才没有一次下狠手,只是先给个预警。 邝露走到桌旁,手指在锦盒上轻轻敲击。 蓬澜洲早已淡出朝堂数千年,此次她与鸟族这些的琐碎之事,倒也没必要拿出来让父亲知道,无端添他心烦。 至于兄长常年在外领兵,就更不必知道这些了。 目前对鸟族威胁最大的莫过于夜神殿下润玉,思来想去,若是能与夜神合作才是最佳决策。 只是润玉才刚记起凡尘一劫还是等过些时候再找他商谈吧 除去感情不提,能共谋大事,想来他应该不会拒绝才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6.第 36 章 太巳真人从西天回来后,第一时间便去了缈玉仙宫,要接邝露回蓬莱洲小住一段时间。 旭凤收到消息,也忙赶到了缈玉仙宫。 进门时,正巧听见太巳真人对邝露道“如今六界看似各不相干,实则妖魔两界早已对天界虎视眈眈,天界早已不复先帝在位时的繁荣昌盛,朝堂腐朽之气根深蒂固,你便是留在此处也不过只能略尽微薄之力,终究难成大用。倒不如与我回去蓬澜洲,有父兄护你,也能保你一世安康。” “有父兄在邝露自然一生安康,”邝露道“只是天界仙人众多,他们又有谁能相护若到那一天时天界人人自危,天界岂不是真要覆灭在妖魔两界的手中,蓬澜洲又如何能置身事外” “我露儿长大了,也能拿这些道理来说服父亲了,”太巳真人欣慰的同时,又觉不忍,“可你独自在此,为父终究放心不下。” “怎是独自在此,”旭凤一步跨进门来,朝太巳真人行礼道“旭凤会一直陪着邝露,护着她,不让她受半点的伤害。旭凤在此恳请太巳真人应允,将邝露嫁给旭凤。” 邝露虽然做好了心理准备,知道旭凤见了太巳真人便要提婚事,却也料想不到他如此开门见山,当下也觉不好意思起来。 “火神殿下,”太巳真人回礼道“殿下送来的信笺老夫已经看过,殿下对老夫这小女若果然情真意切,露儿也心喜殿下,老夫自然不会不允。一切还要看露儿自己的意愿。” 停了少许,想到一事不得不提,便又道“便是老夫同意,殿下想要求得天后松口,也是不易。” 旭凤含笑道“只要真人同意,母神那里旭凤自有办法。” 太巳真人见旭凤已然胸有成竹,也不多为难他。 如今小辈的事由得他们自己处理便好,只要邝露高兴,他这个做父亲的也不会多加干涉。 “露儿,”太巳真人对坐在一旁的邝露道“你自历劫归来便久居天宫,如今也该是时候回蓬澜洲小住几日才是。” “爹爹不提,女儿也是要回去的。”邝露笑着答了,刚要再说什么,旭凤惊诧道“什么,你要回蓬澜洲” 蓬澜洲乃海外仙山,相距天宫有七万里,便是神仙能够腾云驾雾,这一来一往也需花上不少时间,何况她还要回住一段时间。 旭凤一想到有些时日不能见到邝露,顿感心情低落。 “我自来便住在宫中,如今回去也是理所当然的,”邝露说着,见旭凤脸上神情不舍,便道“又不是再也不来了,你何必如此。” “那便准你回去几日。”旭凤这才闷闷不乐地松口,“不许更久了,否则我便要亲自前往蓬澜洲寻人了。” “知道了。”邝露无奈摇头,显然拿这样的旭凤毫无办法。 倒是太巳真人见了她与旭凤的互动,心感欣慰的同时又觉有忧虑挥之不去。 邝露与太巳真人一同前往蓬澜洲。 两人踏着仙云远离天宫后,太巳真人才问邝露道“露儿,你是否真意要嫁给火神殿下” “爹为何有此一问”邝露不解。 太巳真人叹了口气,道“此前你对夜神殿下痴心不悔,便是八匹天马也拉不回你栓在他身上的心。如今你虽与夜神殿下断了情,却要嫁给火神殿下,为父虽看得出火神殿下对你也是情深一片,然而只怕露儿将来醒悟过来,必要后悔啊” “我为何要后悔,”邝露笑笑,“既是断了,夜神殿下种种与我再无干系。日后便是醒悟过来,我也已是火神旭凤的妻子,既做了他的妻子,就自当对他一心一意。” “如今你能这般斩钉截铁,但若情爱一事尽都遂人意,这世上哪还需要什么红绳、姻缘册,”太巳真人爱怜地拍了拍邝露的头,笑意慈爱道“你这性子为父最了解,若是真喜欢了,一头陷进去便是千军马万也拉不回来,为那人倾尽所有也在所不惜。为父此生一儿一女,最放心不下的便是你了,若将来你真能与火神殿下缔结良缘倒也罢了,就怕你这情路坎坷,吃了苦,惹为父心疼啊” 何况,看夜神殿下那般架势,应也是不愿放手的。 虽不知道他们三人的个中细节,但邝露若真置身于这两位殿下之间,天后怎会轻饶她 有蓬澜洲在她背后为势,无论是夜神还是火神,她都难以抉择也终将不由她抉择。 邝露听他话语里含尽担忧,忍不住上前抱着太巳真人的胳膊道“爹,您放心,女儿大了,很多事情会好好处理的,不会让爹担心的。再说了,谁人的情路又是畅通无阻的呢便是苦些也无妨,苦尽甘来才会更珍惜呀” “怎么说都是你有道理,”太巳真人点了点她的额头,“自来为父便说不过你。” “那是因为爹让着我。”邝露展颜一笑,道“爹自小便疼露儿,露儿都知道。爹和哥哥宠着露儿长大,如今露儿大了,也要回报爹和哥哥。” “你是爹的掌上明珠,宠你是应该的,何需你回报。”太巳真人倒也不将她的话放在心上,“只要你高兴、安康,爹就心满意足了。” “高兴”邝露笑眯眯地道“爹和哥哥永远陪着露儿,露儿才高兴。” “说傻话,”太巳真人也笑了,“你哥哥垣霖终是要娶妻的,你也迟早要嫁出去。”想到这里,不由得再度叹道“若火神殿下真能说服天后,只怕再过不久露儿便要嫁入栖梧宫了。这么一想起来,为父还真有些舍不得啊” “那好办,”邝露正色道“露儿就不嫁了,一辈子陪着爹” “又说傻话,”太巳真人摇头道,“岂有不嫁之理。火神殿下品性纯良,为人温和坦荡,天界上下对他倒是一致的夸赞,若露儿与他有缘,如火神殿下这般的人品气度,露儿嫁给他,为父倒也放心。” 明明才见个苗头的事,太巳真人却说得好像她即刻就要嫁了似的,邝露忍不住笑了起来。 父女二人便行便聊,路程走得倒也快。 半日后,眼见着就要进入境仙湖范围,邝露不着痕迹地往身后看了一眼,回过头来时正好对上太巳真人漾笑的双眸。 邝露心一惊,忙道“爹,怎么了” “不是要有事去吗”太巳真人笑道“再不走,进入境仙湖可就要到蓬澜洲了。” 邝露一惊,随即莞尔,“不亏是爹,什么都瞒不过您。” “平日三催四请的你也难得回蓬澜洲一次,”太巳真人道“这次却主动要与为父一同回来,何况这一路上你还心不在焉的后面又总有闲人跟着,虽不明显要察觉却也不难,这般想来,定是露儿要借故回家,好出天宫办事来着。” “爹明察秋毫,真是厉害。”邝露毫不吝啬地夸赞道。 “女儿大了,也有自己的心思和事情了,”太巳真人道“露儿要做之事,只管放手去做,无论你做什么,爹都会支持你,帮助你。” “谢谢爹。”邝露大为感动,口中虽不提,心中却暗道,她要做之事,便是牢牢护着蓬澜洲,不许任何人动它分毫 “好了好了,再说下去境仙湖就到了。”太巳真人随手一挥,将身旁幻出一道邝露的身影来,“就让这个露儿陪着为父进境仙湖。露儿,你且去吧” “爹保重,女儿便先告辞了。”邝露朝太巳真人扬唇一笑,转身一个闪身消失在了半空。 太巳真人微微点头,带着身旁幻出来的“邝露”腾云进入了境仙湖内。 那些隐着身形远远跟在后面的两人,见太巳真人和“邝露”果真径直去了境仙湖,这才放下心来。 “蓬澜洲就在境仙湖的湖心,想要进洲就此一条道路,”其中一人道“既然是进了境仙湖,想来应该是回蓬澜洲没错。” “恩,”另一人点头,“那便回去禀告天后娘娘,就说邝露公主并无异动。” “好,走。” “走。” 两人在就近境仙湖结界之处停了下来,转身踏着云飞向了天宫所在的方向。 等他二人飞远,邝露才显了身形,笑着往另一边去了。 这不是邝露第一次来洞庭湖,虽然记得不太真切,但还是找到了去云梦泽的路,以至于在外面等着接她的扑哧君微感惊讶,“想不到你自己便寻了过来。” “像是梦里来过,所以找一找便到了。”邝露笑言。 可不是梦里来过么。 前世的记忆并不新颖,时而模糊时而遥远,也不过是还存着些片段而已。所以即便前世随润玉来过此处,也只是稍有些印象。 “干娘等你很久了。”扑哧君带她下到湖底,又引她入内殿,轻纱缭绕的殿中站在一位红衣女子,单看背影很是妙曼。 “簌离公主。”邝露鞠身行礼。 这便是润玉的亲娘,昔日太湖龙鱼族的公主。 “邝露仙子,”簌离背对着她,徐徐开口,声音宛如水珠打落荷叶般清滢悦耳,“天道无情,万物皆毁;人心无情,屠戮苍生。你且说说,若逆天伐俗,要如何若向死而生,又要如何” 邝露笑道“无论是逆天伐俗还是向死而生,皆有异曲同工之效,如何为之唯有抓住机遇。这机遇便是夜神润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7.第 37 章 簌离惊地转身,“你说什么” 邝露这才看见,她不仅身着红衣,便是面容也以红纱遮盖。 “邝露说,机遇便是公主的亲子,夜神润玉。”邝露丝毫不惧簌离眼底一闪而过的杀意。 “你是怎么知道的”簌离微眯双眼,有沉冷的压迫感从她身上散开。 “其实并不难猜,”邝露正色道“夜神殿下乃天帝庶出,可这庶出的妃子是谁天宫之人皆都禁口不提,那她就必不在天界。殿下真身乃是龙,天帝真身也是龙,能生下如此纯粹的真龙血脉,想来他的娘真身不会与龙相距太远。何况扑哧君几次上天找旭凤的麻烦,却总对夜神手下留情思来想去,前后一推测,邝露就猜想,公主应该就是夜神的亲娘。” 当然,最重要的一点她没说,也是不敢说簌离是润玉的娘,这是她前世就知道了的。 “你思维敏捷,的确聪慧过人。”簌离居高临下看着她,眼中的杀机却并未消散,“那么,你打算怎么使用这机遇” 邝露笑笑,道“夜神如今并不知道他的身世,想来公主也是不愿与他相认的,否则扑哧君多次上天,总能找到机会与他说明真相。公主想要保护夜神,无可厚非;公主想要报仇雪恨,更是情理之中。只是多年来,除了鼠仙和扑哧君,公主似乎也未能在天宫搅动风云。” 簌离是龙鱼族公主,即便如今洞庭湖归于鸟族管辖,但她手中还握有水族的兵符和兵阵图,如此重码在手,居然完全不懂得加以使用。 何况,看她只是派扑哧君数次去天界捣乱便可知道,她与润玉真是不同一个心思简单,一个却深谋远虑、运筹帷幄。 “我有办法,可以让鸟族将洞庭湖还给龙鱼族,”邝露开门见山道“可以帮助公主与夜神冰释前嫌、误会尽消,最终母子团聚。当然,公主想要找天后寻仇,邝露也能从中相助一二。” “你既这么有本事,有何必来找我”簌离冷笑,“你自己扳倒天后不就行了” “邝露所求,并非只是扳倒天后,”邝露道,“乃是要让蓬澜洲立于天界不倒之地,稳如磐石,无人敢撼动。所以,此事也并非邝露一人便可成就,还需借助公主的力量。” “区区数语,就想借助我之势,这一趟,你来得未免也太容易了些。”簌离走到一旁坐下,理了理袖摆。 “既是合作,便是一诺成千金,何况我所承诺之事都需时日,怎可现下就让你看到成效”邝露道“天界早已腐朽不堪,天帝天后醉心权谋,想要改变这腐朽之气,要么是给天界敲一警钟,要么就是更新换代,以明君替之。” 她并非一定要天帝下马,这种谋逆之事她做过一次,能不做第二次自然是好的。 但她也知道,任何势力坐大之后天帝都会忌惮,所以天后一旦失势,蓬澜洲就会成为下一个天帝忌惮的对象。 如何让蓬澜洲势大自保且还能躲过天帝的猜忌,才是她需要去一步步做到的。 邝露之言令簌离心中微有感触。 早在数千年前她便已知道,这个天宫外表华丽,里面却已腐朽败坏,丑陋得令人心惊。 “你想如何做”大概是被邝露的话勾起了回忆,簌离的口吻逐渐温和下来,“天帝不仁,然只凭你区区一个蓬澜公主,宛如蝼蚁憾树,如何能撼动这偌大的天界” “所以才要借助公主之力呀”见簌离软了态度,邝露心下轻轻一松,笑道“邝露所求不多,只要能保得蓬莱洲安然无恙便好。” 如今最对蓬澜洲有威胁的,便是天后和鸟族。 天后、鸟族相附相依,一方倒势则满盘崩塌。 这样看来,其实也不是很难。 “要想保蓬澜洲,说容易是容易,说难,也是真难。”簌离勾唇一笑,道“以天帝之性,不会允许任何一方势力坐大,天后如此,将来蓬澜洲亦是如此。” “邝露知道。”邝露点头,却也不愿在这话题上来回绕,便走近簌离身旁,俯身对她轻言几句。 簌离听完震惊,“若真如你所言,将来必会如此” “自然。”邝露一本正经点头,“神仙从不撒谎。” 簌离大喜,起身拍着邝露的肩膀道“当真如此,你的功劳本公主一定不会忘记。” “就请公主拭目以待吧”邝露笑笑,又道“对了,还有一事,希望公主暂时不要去惊扰夜神,母子相认一事机缘未到,请公主再多等些时候。” “本公主也并非想要此刻认他。”簌离转身,口中虽说着逞强之言,眼底却有思念一闪而过。 “未成大事,还是先勿要打草惊蛇的好。”邝露看向扑哧君,叮嘱道“扑哧君也是,不要再去找夜神了。机缘到了,自会相认。” “知道了。”扑哧君撇了撇嘴,应下了。 临走前,邝露找簌离要来了她的灵火珠。 簌离不解,邝露却将它慎重收了起来,道“日后必有大用处。” 扑哧君送邝露出云梦泽,路上问她“你与干娘说了什么,让她后面那般高兴。” 邝露道“不过是告知她,将来她的儿子要登九霄云殿的帝位。” “真的”扑哧君眼睛瞪得浑圆,“润玉会继承天帝一位不是火神旭凤吗” “天帝素来看重长子,他喜爱润玉多过喜爱旭凤。”邝露解释,“润玉和他都是真龙之身,旭凤却是凤凰,何况这凤凰的母亲,还是他不喜之人。天帝从未承诺一定会让旭凤继承帝位,何况旭凤本身也无意于帝位。” “可仅凭这些,也不能断定将来继承帝位的,就一定是润玉啊”扑哧君还是觉得她这话说的胆大又过早。 “必是润玉无疑。”邝露断然道。 并非是因他前世做了天帝才这么说,乃是按这形势发展下去,这一世成为天帝的只会是润玉。 所以找簌离来合作,不过是这其中的小小一环,关键还在润玉那里。 比起天帝天后,润玉才真是运计铺谋,取胜于无形之中。 与扑哧君道别后,邝露绕着洞庭湖又转了两圈,一饱这附近的湖光美景后,才踏着仙云走了远路返回南天门。 刚从云廊下来,便见穗禾公主带着鸟族的几人匆忙过去,看方向应是去了九霄云殿的方向。 邝露看着她们的背影,心中纳闷。 鸟族虽然繁盛,但她们最致命的一个弱点便是需要花界供粮。前任天帝还在时,曾定下天规,无论花界与鸟族如何厮斗,花界也不能置鸟族百万生灵不顾以断粮为胁迫,而鸟族也当念花界供粮之恩不能因一己之私前往花界捣乱。 所以千万年来两界虽不和睦,却也相安无事。 但不久前她曾隐约听闻,花界似乎开始逐渐断鸟族之粮到底是否真有其事,她也说不准。 毕竟此事过于隐晦和严重,天宫也素来不许仙家私下议论,所以她也只是猜测,这次穗禾公主前来天宫是不是与此事有关。 事实上,花界的确已经慢慢断了鸟族的供粮。 若是以往,鸟族凭借存粮倒也能勉强过日,只是近百年鸟族正逢天灾,收成甚少,花界供粮一断犹如雪上加霜,当真是难以度日。 穗禾素来心高气傲,虽受了花界的气和羞辱,却也不愿前往花界寻负责粮食的仙子质问,只是上了两道折子到天界,希望天宫能开粮帮助鸟族渡此难关。 然而两道折子一上,便如石沉大海再无回音。 鸟族族长日日责问穗禾,穗禾被逼无奈,只得亲自带了人上天宫求见天帝。 天帝听闻是鸟族前来求粮,倒也未曾推辞,对一旁议完事还未来得及离开的润玉道“既然是鸟族有难,便拨些粮食好了。润玉,此事便由你来负责,你将粮食运往鸟族,助鸟族渡此难关。” “父帝,”润玉行礼道“为鸟族运粮润玉本是义不容辞,只是此前润玉曾与鸟族有过些许误会,不便前往不如此次便由旭凤为鸟族运粮。旭凤出自鸟族,与鸟族又是近亲,想来回家一趟又送些粮食,会更得鸟族族人的喜悦。” 天帝蹙眉道“让旭凤去” 这旭凤本就已甚得鸟族族人之心,如今再让他亲自送粮回去,岂不是更加助长了他在鸟族的声誉 “旭凤与族人亲厚,本就是无可厚非之事,”润玉笑言“这百年来旭凤也甚少回族里看看,如今借此机会回去,既送粮食又探了亲人,岂不是一举两得。” 听润玉这般言语虽是有些道理,但天帝心下怎么都觉不畅快,不想答应让旭凤送粮。 “陛下,”见天帝还在犹豫,穗禾忙行礼道“鸟族劫难只等天界相助,刻不容缓啊” 润玉也行礼道“父帝,鸟族百万生灵还等着天界的粮食,请父帝下旨吧” 天帝强压下心底的不悦,道“既是如此,那便让旭凤送粮前往鸟族。” “多谢陛下恩典”穗禾大喜,行礼的同时松了一口气。 等出了九霄云殿,穗禾几步追上润玉道“夜神殿下,方才在殿上,多谢殿下为鸟族进言。” “不必客气。”润玉勾唇一笑,眼神却极其淡然,“旭凤与鸟族乃是近亲,为族人渡难,本是理所当然。” 穗禾听他话意只觉奇怪,却又不知道哪里不对劲。 “不管怎样,还是多谢殿下了。”想了想不得其解,穗禾只得再度道谢,只是笑容却已敛了不少。 润玉笑了笑,余光瞥了她一眼后,迈步径直离开了。 穗禾站在原地看着润玉的背影,微微皱眉。 这个夜神殿下,心思深不可测,着实可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8.第 38 章 旭凤领旨送粮前往鸟族。 邝露这才知道她所猜果然没错,穗禾公主那日前来,是为了鸟族困境一事。 只是她奇怪的是,天帝明明已经忌惮旭凤和鸟族的牵扯,为何还会派他前往鸟族送粮。 要知道,旭凤此去代表的可是天帝,这样一来,岂不是更加涨了他的声誉 想来想去,邝露只能将答案放在润玉身上。 可又觉不对。 润玉岂能有这般能力,左右天帝的决定 邝露站在九霄云殿下的朝天云梯前,静静等候。 不消片刻,下朝的钟声鸣响,百鸟从栖息的殿顶扑腾起飞,散向四面八方。 邝露转身看去,润玉那道颀长的身影自朝天云梯上步步而来,他身着一袭净白长袍,在光的辉映下宛如谪仙降世。 可不是就是谪仙么。 邝露弯唇一笑,等着他走近。 “露儿,”见邝露站在云梯下方等待,润玉不用问也知道她在等自己,欣喜上前道“正想着少时去一趟渺玉仙宫,不想你我心有灵犀,竟在此相见。” 邝露看了看他身后随之而来的众仙家,微微一笑道“夜神殿下,可否借一步说话” 润玉欣然同意。 两人边走边聊。邝露问他“邝露心中有一疑惑,希望殿下能解惑。” 润玉笑道“露儿但说无妨。” “日前鸟族穗禾公主前来求粮,邝露正巧遇见,”邝露道“此后便是旭凤代表天帝去往鸟族送粮,邝露好奇,天帝怎会派旭凤前往” 润玉目光微闪,问道“邝露是何种原因询问是不解为何去的是旭凤还是不解天帝的决定” “不解天帝的决定。”邝露回答。 润玉面色这才好转,起笑道“既是露儿询问,润玉自然是要解答的。只是这其中过程曲折复杂,三言两语难以倒尽,润玉便长话短说,将些重点告知,至于其它一些细节,露儿若想知道,等寻个时间我再一一详细讲述。” 邝露点头。 润玉将其中一些重点毫不遮掩地尽数道出,只留下了给天帝下幻梦一事。 此事不说,并非刻意隐瞒,乃是不希望邝露牵涉太深,以免她为此而落入险境。 “原来在此之前,她已经上过两道请粮的折子了”邝露恍然大悟,“而且都是到了你的手中”所以穗禾公主才会如此着急匆忙,甚至亲自来了天宫。 说话间,两人已绕过人群去到一处四面通达却无一人的亭中,邝露走至亭的边沿站定,先给亭子设了结境,才转回身上下打量润玉。 润玉被她看得一脸的莫名其妙,还以为是自己穿错了衣裳,“怎么这般看我莫不是听了这些后,被吓到了” 邝露摇了摇头,笑道“只是觉得,邝露果然没有看错人。” 夜神殿下润玉,当真是有经天纬地之才,非同寻常的能谋善断。 见润玉仍有疑惑,邝露道“既然殿下对邝露推诚相见,那邝露也就直言了。邝露知道殿下心中所想,殿下心志如同鸿鹄,绝非只在天宫这方寸之地。” 润玉看着她,她就站在亭的最边缘,后方便是云雾深渊。有风自底下逆流而上缭绕起她的纱裙,在清风中含笑说话的她,眼中溢满了自信的光芒,仿佛初升的太阳一般灿烂夺目。 “邝露可助殿下达成心中所愿,”邝露伸手撩开一缕在腮边轻舞飞扬的发丝,盈盈一笑道“九霄云殿,帝王宝座邝露别无所求,只希望殿下将来能应允护我蓬澜洲永世安康。” 润玉心下微惊,只觉今日的邝露格外不同,心中虽狐疑面上却不动声色道“露儿竟对我这般有信心,就知将来继承帝位的一定会是润玉” 邝露低头一笑,再度抬头时眸中却有光点沉着,“想必邝露不说殿下也已知道,天界早已腐朽不堪,帝后舞权弄术,六界生灵涂炭人心惶惶,早已到了破旧立新之时。只是帝后不舍尊位不愿退让,为一己之私置六界苍生不顾,如今” 前世,润玉对她说,若帝王不仁,便可拨乱反正,另择明主取而代之。 “若帝王不仁,”记忆中的那句话与她缓缓出口的话语重叠,成为一句“便可拨乱反正,另择明主取而代之。” 润玉心神一震,再待看向邝露,只觉像从未看透过此人一般。 从前他只是觉得邝露温柔善良,又是难得的聪慧过人,在众仙子当中是最出类拔萃的。他贵为天界大殿下,自小向他暗送秋波的仙子并不在少数,因而也不以邝露为稀奇。 此后天帝一再授意让他向邝露示好,因邝露背后有整个蓬澜洲,他才逐渐放了些心思在她身上。 下凡历劫后回来,他开始常常被她牵动心思,她不在时想念她,她在时目光总不由自主追随她 那时他还几度为这莫名的心迹而疑惑、挣扎、抑制,直至他记起凡尘一劫后,才知道原来他与她有过这么多的情缠过往,他对她早已有情。 可彼时邝露却已忘却了与他的旧情,眸光不再对他深情款款,甚至好几次她如水的目光越过他眺向更远的地方。她的脸上不再蕴着淡淡哀愁,反而有明朗的笑意莹莹显现,如辰时朝阳光芒潋滟,极其动人心魂。 润玉知道,无论是怎样的邝露他都心悦,但不得不承认,这样自信且神采飞扬的邝露,实在让人挪不开眼目。 他既这般看待,想来天界其他之人也会渐渐发现邝露的不同之处。旭凤更是如此 一想到邝露如今与旭凤有婚约在身,润玉便觉心中有抑郁的火簇簇燃烧。 “露儿相信润玉能登天帝一位”润玉轻声询问。 邝露看向他,婉约一笑,道“天帝看重长子,对你寄予厚望,否则这么多年来他早已立旭凤为储。旭凤虽战功赫赫,但他终究不合适那个位置大殿下权略善战、贤明持重,若能一登帝位,必能大兴变革,锐意求治。” 前世可不正是这般么。 润玉成为天帝后,大肆变革,为政躬勤果决,任贤用能通达明察,又以雷霆手段抚定内外,不出数年时间便六界一统,上下一心,此后更是迎来万年升平盛世。 润玉确实适合成为帝王,只是他前世所用手段到底成为他一生的污点,被记入史册引人诟病。 这一世,她倒希望润玉能得天帝旨意立储,名正言顺继承那位置。 其实润玉一早便在暗中筹谋夺帝,却不想邝露一语道出他心中所想,更出乎他意料的是她属意的天帝继承者是他,而非旭凤。 他并不在意邝露能否助他登上帝位,但邝露说希望能保蓬澜洲一世安康只要是她说的,他自会应允,也会替她办到。 “好。”润玉道“我答应你,只要有润玉在一日,蓬澜洲必安然无恙一日。天界如何繁荣,蓬澜洲亦要如此。” 邝露见他毫不犹豫应下,未曾有一丝半点的推托或疑问,心中还是感动的。 “我此番应你,是为要重拾你心。”润玉直白道“润玉情真意切,不强求你再记过往,既然过往苦痛,忘了便忘了。此后润玉会以真心待你,让你的记忆里只留下甜蜜,用这些美好来洗净旧日一切的痛苦。” 邝露不知该如何回他。 若他还如从前那般,希望他记起旧事,她大可断然拒绝。 可现下他已恢复成昔日那翩翩佳公子,端的是胸有成竹又满含情深地告诉她,过往不究,重新开始便好。 说这话时的他,倒真是像极了他的名字公子如玉,温润谦和。 “多谢。”邝露行礼之时才想起来,这场对话一开始本是她在主导,最后却变成了润玉在主导。 看来和润玉比起来,她的确还是稚嫩了许多。 “你我之间,何必言谢。”润玉扶着她的手带她起身,却很快松开了手,“你放心,此后我不会再迫你,会等到你心甘情愿时。” 邝露忍不住问道“若是一直等不到呢” “不会的。”润玉看着她,弯唇轻笑的样子当真是清风淡雅,“既是真情相付,又怎会轻易忘却。” 他能想起来,日后她也必会。 即便不会,情动的感觉也不会让她离开太久的。 邝露回到缈玉仙宫时,人还有点懵。 总觉得和润玉的对话顺利到她都不敢相信。 不过想想连日来润玉对她的举动,倒也不会怀疑。 只是这样总还是有些愧疚,为了蓬澜洲她求助于润玉,却又将旭凤置入一个尴尬的位置。 然而旭凤能帮她任何事情,唯有蓬澜洲一事,他却是无力相助。 他是天后亲子,无论将来天后势盛势衰,都无益于蓬澜洲。 想到这里,邝露心下轻叹。 此事暂时便不要告知旭凤了吧,否则他这性子若是知道了,只怕是要特意跑到天后那里质问的。 正想着,忽觉一股凌厉的杀气迎面而来,邝露起身从桌旁避开的同时,手一挥幻出一道光印朝那杀气而来的方向扑去。 桌子在瞬间裂开,碎了一地。 邝露顺着光飞去的方向看去,只见空气中闪过一道极快的黑影,当下心一惊,双手结印去挡的同时,转身朝殿外飞了去。 那黑影也追了过来,随之而来的还有那道冷如刀锋的杀气。 邝露心中只盼着吟霜此刻不要出来,又闪身躲开那杀气的同时以仙术回击。 漫天的水珠携粼粼冷光朝那黑影径直扑去,在靠近他的时候凝成一股水流冲击而下。黑影在空中微微一闪后刺破水流冲向邝露。 邝露侧身避开,黑影收势不及一下扑在了凤凰花树上,花瓣纷纷扬扬洒下,幻出的花树在顷刻间消失无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9.第 39 章 旭凤从鸟族回来后便径直去了缈玉仙宫,进门的第一眼看见的便是一道黑影向邝露不断逼近,其次便见凤凰花树在那人的攻势下烟消云散,当即心中大怒,手心一翻,凤翎箭已经拿在手中向那黑影举起,燃着烈焰的长箭“嗖”地一声朝黑影径直射了过去。 箭擦着黑影而过,将他往后震出数丈之远。 见来人竟是火神旭凤,黑影一个闪身从侧边逃走了。 邝露回头看去,见是旭凤回来,刚要说话,旭凤已转身从大门出去,口中怒道“是母神我要去找她” “旭凤”邝露追至门口时,旭凤身影已然不见,不禁心中担忧。 他定是看出了什么,才会如此笃定黑影是天后派来之人。 可他这样直白闯去质问天后,最后这一切的苦果都将落在她的头上。 旭凤到紫方云宫时,天后正在试新做的衣裳,从镜子里看到旭凤进来,便笑道“可是刚从鸟族送粮回来” 旭凤行礼道“正是。” 这一路上他本是带着怒气过来,走着走着气却渐渐沉着下来。 那黑影他太熟悉了,只是一瞬间的气息便已知晓,是从鸟族而出。 鸟族敢如此大胆在缈玉仙宫下手,还需要这般鬼鬼祟祟遮掩真身,定是受了母神的意旨,要来除掉邝露。 母神并非不惧蓬澜洲之势执意要除邝露,乃是要借此敲山震虎,告诉他,这门亲事她绝不会同意。 若他一意孤行,最终遭殃的将会是邝露。 “鸟族近来可好”天后道“你常年居住天宫,甚少回鸟族,如今借此机会回去探望也是情理之中。” “一切都好。”旭凤答道。 天后点头,话锋一转道“旭凤,你也该到了成家之时,以为娘之见,鸟族公主穗禾就很好,你若娶了她,不但整个鸟族都会成为你强有力的后盾,你们所生的后代也会是凤凰。” “母神,”旭凤再度行礼道“穗禾公主是好,但天下好女子千万,儿子不能都娶。弱水三千,儿子只取一瓢饮,别的女子再好,儿子不喜欢,也不愿娶她。” “你喜欢”天后笑意逐渐冷了下来,“你是想告诉本宫,你喜欢那蓬澜洲的邝露” “跟邝露无关,”旭凤道“便是没有邝露,儿子也不会娶穗禾的。” “哦”天后挑眉,“你言下之意,穗禾你不喜,邝露也可不娶” 旭凤听出天后话中试探,却并不落入圈套,“我只是不喜欢自己的婚约之事被强行安排。” 穗禾纵然有千般好,但只凭是天后硬塞给他的这一点,他就已经不喜了。 “天家婚约岂由得你自己做主”见旭凤执意与她唱反调,天后皱眉,“穗禾既是鸟族族长,真身又是孔雀,修的还是火系仙术,与你同出一脉,你二人乃天作之合,你对她还有什么不满的” “那母神呢”旭凤看向天后,忍不住道“当年母神非要嫁给父帝,甚至不惜除掉他身边的好几位仙子。天界青年才俊何其之多,母神为何又一定要执着于父帝呢” “放肆”天后震怒,“越说越没规矩,连你父帝母神之事也敢拿出来置喙,旭凤,这就是你为子的孝道” “儿子并非置喙父母之事,”旭凤掬身行礼,“母神能敢于追求自己喜欢之人,儿子为何不能” “本宫当年对你父帝,一则是心喜,二则是他乃天帝继承人,”天后道“你呢放着有大好前途的鸟族族长不娶,非要喜欢那蓬澜洲的邝露。她有什么好即便你娶了她,蓬澜洲也早已淡出朝堂,她岂能助你登上帝位” “帝位难道是一个女人能左右的”旭凤听天后将邝露说得如此不堪,心下大感不悦,“旭凤娶妻在乎心,不在乎帝位。母神可以因为父帝是储君而嫁他,儿子却不能因为穗禾是鸟族族长而娶她。” “旭凤”天后被他的态度气到浑身战栗,横眉怒目道“婚约大事向来由父母做主,岂能由得你随心所欲。只要有本宫在,你便不要妄想娶邝露,本宫决不答应” “母神如此,便是在逼旭凤。”旭凤压抑着心口的那股气弯腰行礼,口吻也逐渐沉了下来,“儿子绝不会娶穗禾,婚姻之事,儿子能自己做主,不必母神劳心。”说罢,转身离去了。 “旭凤”天后眼睁睁看着旭凤走出殿门,心底燃起愤怒之火,咬牙切齿道“此事关系到你继位一事,本宫绝不会放任你胡来” 锦觅来见邝露时,见院子里那棵凤凰花树居然不在,原地空出了好大一块,很是惊讶,“我记得这里本是有一棵凤凰花树,怎么没了” 邝露无奈道“被人打没了。” “啊”锦觅不甚明白,“什么意思” “反正就是没了,”邝露也不想将前一晚发生的事情到处宣扬,便转移话题道“我看你近日闲得很,不如请水神仙上带你去六界转转” “不用转了,”锦觅果然跟着邝露转了思绪,道“不日我便要下凡历劫了。” “你要下凡历劫了”邝露诧异,“已经定好日期了吗” “恩。”锦觅点头,“机缘仙子亲自到洛湘府告知。天帝说,等我历劫归来,就封我做花神。我听爹爹说,这可是天界历来头一遭,历劫回来的上仙就封了神位的。” “这倒是,”邝露感疑问“天帝何以如此阔气” “因为我和润玉退了婚,”锦觅摊手,“天帝大概想补偿我吧” “我倒是听说了此事,”邝露细细打量锦觅神色,见她眼波平静并无半点不悦,这才放下心来,“锦觅,和润玉的亲事,你到底是如何想的” “我也没怎么想啊”锦觅拿起桌上一块点心,边吃边道“虽说和他定了婚约,但我也没多喜欢他;退了婚吧,也没多难过。成亲这种事嘛,怎样都行,反正我最喜欢的还是吃吃喝喝,做点逍遥自在的事情。” 见锦觅心思这般单纯,邝露也觉没什么不好的。她前世饱尝情爱之苦,至少这一世也能避开,过些轻松简单的生活了。 “倒是你,”锦觅偏头看向她,询问“你真的要嫁给凤凰了吗” “为何有此一问”邝露反问。 “我看你和凤凰要走到一起,还是不容易的,”锦觅将口中的点心咽下,认真道“何况润玉也很喜欢你。我虽跟润玉一起的时间不久,但他的为人我略知一二,他若真心喜欢了,必然不会轻易罢手的吧” “你”,邝露一愣,惊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锦觅见她呆住,忍不住笑了,“我虽然谁也不喜欢,但并不代表我不懂啊何况他二人表现的也挺明显的,不是一看就知道了么。” 邝露也笑了起来,“你这七窍玲珑心,谁敢说你不懂啊只是情爱之事终究恼人,难道这天地之间除了吃喝嫁娶,就再无其它可做之事吗万法随缘,不求则刚。如今我心中有想做之事,与锦觅一样,并不执意情爱,缘深则守,缘尽则散,何必拘于一方天地。” “说得好。”锦觅拍手道,“我就喜欢你这样洒脱的女子。怪不得我与你这般投缘,原来想法都差不多。” 邝露微微一笑,见她嘴角还粘着些糕点沫,便拿了手帕替她轻轻擦去。 “邝露,若你能和我一同下凡便好了,”锦觅拉着她的手道“我一个人去凡间,好无聊的。” “真等你到凡间,这天上的人和事你就会全部忘记了。”邝露笑道“凡尘历劫其实挺有意思的,你去体验一下便知道了。你早去早回,等你回来那日,我去机缘台接你。” “好啊”锦觅抱着她的胳膊歪头靠在她的肩膀处,“那就这么说定了,到时你和爹爹都来接我。” “知道了。”邝露轻轻捏了捏她的鼻尖,应下。 入夜,御落池便万籁俱寂。 润玉坐在池边,想起凡尘与邝露所经历过的一幕幕,又想到回天宫后她曾几次三番向自己袒露心迹,那时他却因各种原因不得不回避,如今想来心中悔恨,忍不住轻声叹息。 正出神之际,一记光点从半空中若隐若现飘了过来,落在润玉的手心。 润玉掐碎光点,有一段微弱的影像从中散出,是日前邝露在缈玉仙宫遭黑影袭击的那一段。 等旭凤以凤翎箭逼退黑影并转身奔往门外时,影像逐渐消散。 润玉手指陡地一下紧握成拳,眼底浮现绝冷的光。 “是母神” 旭凤逼退黑影后连邝露的情况也来不及询问便匆匆离去了,说明他已然知晓那黑影是何人所派。 能让他变了脸色还这般步履匆忙的,唯有天后。 如今天帝极为属意他和邝露,而天后却对旭凤步步紧逼,执意要他娶鸟族公主穗禾。 天宫上下,最憎恶邝露之人,莫过于天后。 润玉缓缓松开拳头,抬头眺望着夜空下的繁星。 旭凤与邝露,不需要他从中阻力,也终将难成。 只是天后那里,已经不能再拖了。 “母神,邝露是我此生最为看重之人,”润玉轻声道“你不念旭凤,也不顾润玉,执意对她出手,便是在将你的两个儿子,生生推离身边。” 润玉最早的记忆便是从天后带他踏进天宫的那一刻开始的。 年少旭凤还未曾出生时,天后也曾待他如同亲子,对他疼爱有加。 但不长的一段时间后,旭凤出生了,天后所有的疼爱便都给了她的亲生儿子,将他撇在一边,再也不曾瞧过。 这几千年来他从羡慕嫉恨到云淡风轻,早已习惯了天后对旭凤的偏袒,对他的恶语相向。 他本念在年少曾受天后的恩宠之情,不愿做得太绝,“可母神啊,你如此对待邝露,岂不是在逼着润玉对鸟族削株掘根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0.第 40 章 润玉来到姻缘府时,月下仙人很是惊喜,问道“润玉,你怎么来了你可是甚少踏入老夫的姻缘府啊” “叔父大安。”润玉行礼道“润玉夜夜披星挂月,时辰颠倒与众人不同,便是偶尔想来叨扰叔父,又怕扰了叔父的清净。” “你和凤娃两人都来得少,还不如小露珠儿,”月下仙人道“她倒是时常来看老夫。不过你们兄弟当值忙碌,老夫也理解,来了便好。” “润玉惭愧,倒是该常来看望叔父才是。”润玉笑笑,心下却因他那句“邝露常来”而微有一动。 “我便知道你们,无事不登三宝殿,”月下仙人也不在意,挥手道“你这次前来,莫不是来求红绳的”当即大喜,“我说你呀,终于知道要给自己求根红绳了,莫不是这千年不动心的老树根,也终于开出花来了” 才要从怀中掏出一截红绳,猛地想起他和邝露身上早已有那段三生姻缘绳,当下动作一顿,笑容也随之淡去。 “怎么了叔父”润玉见他脸色急速变化,忙问。 月下仙人看了他一眼,心道润玉啊润玉,你虽也是老夫喜爱的侄儿,可凤娃是老夫一手带大的,为了凤娃,少不得要委屈些你了。 便道“你若今日不来找老夫,老夫都快忘了。你可还记得,你去下凡历劫前,魇兽贪玩,曾将老夫的三生姻缘绳系在了身上” 月下仙人一提醒,润玉也想了起来。 那时他疑问三生姻缘绳另一端所系何人,只是见月下仙人满脸愁苦,便也不忍当下追问。 此后去了凡尘,回来便将此事忘得干净。 “叔父不提,润玉也都忘了。”润玉神情当即凝重起来,“润玉至今不知,这三生姻缘绳另一端所系何人,还请叔父坦白告知。” “是小露珠儿。”月下仙人回答。 若是从前,他不一定会如实相告,因为那时的状况,说出来对润玉更加有利。 可如今旭凤和邝露已经定情,若还有这三生姻缘绳横在中间,即便邝露暂时忘却旧情,不久还是会心悦润玉。 本就生情的两人,又有三生姻缘绳在,若定了情,便是天道也无法将之分开了。 “是邝露”润玉大惊,随即心中升起一股莫大的喜悦之情,“原来竟是我与邝露吗” “三生姻缘绳不比普通的红绳,乃是百根灵绳淬炼而成。”月下仙人清咳一声,提醒他道“普通红绳和姻缘绳只在牵引,三生姻缘绳却还能引人动情丝。润玉,你在下凡之前对小露珠儿并未有心动之感,下凡后才与她两情相悦,一直到回天宫,这情丝涌动无法收回,其中未必没有三生姻缘绳之效。” 虽是这般告知,却还有古籍上记载的最为重要的一点未提。 三生姻缘绳确能引人动情,但若两人无情,引出来的情丝会在两人各自遇到真爱时,情丝受阻而令绳破解。 这是唯一解开三生姻缘绳的方法,也是他后来翻遍了整个省经阁才找到的。 如今润玉和邝露的红绳未解,说明他二人相互爱慕,情丝早至深处。 “叔父的意思,”润玉抚了抚心脏所在,“润玉与邝露之情,乃是因为这三生姻缘绳” “未必不是。”月下仙人道。 润玉笃定他对邝露之情乃是发自肺腑,对她心喜之深便是念她名字,也觉无限高兴。可他不愿将来三生姻缘绳一事曝光时,所有人会来质疑他与邝露之情乃是红绳所致。 虽然他并不在意别人如何议论,可他不愿邝露遭受一丝半点的非议和委屈。 为了邝露,便是解下这绳又如何 没有三生姻缘绳,他对邝露之情依然能胜于日月之明。 “既然如此,敢问叔父,如何取下这三生姻缘绳”润玉问道。 “这,”月下仙人犹豫。 总不能说,没有办法取下吧 倒是能令红绳自解,可要他们二人都情移他人,只怕不易。 如今小露珠儿虽与旭凤定了情,但却听闻润玉和锦觅又退了婚。 这般一想,月下仙人只觉此事甚难。 不过为了旭凤,他还是决意要试一试。 “很简单,只要你放下对小露珠儿的情丝,此绳自断。”月下仙人道,见润玉脸色微微沉着,又忙道“便是你暂且压一压心中之情也可,情丝受阻时红绳自然便解开了。” “情丝受阻时,红绳自解。”润玉喃喃,心中虽还在琢磨这话的深意,面上却已淡然了神色,朝月下仙人行礼道“润玉知道了,多谢叔父。” “不谢不谢,”月下仙人眼底有着愧疚一闪而过,扶起润玉道“凤娃虽是老夫一手带大,但你也是老夫的侄儿,老夫心中也是看重你的。” “是,润玉明白叔父心意。”润玉笑笑,见已无求红绳的必要,便告辞月下仙人离去了。 等走出姻缘府,润玉才将左手的袖摆挽至肘处,右手手心燃起蓝光贴着左手腕笼过,只见一道极细的红色丝线在手腕处若隐若现,闪动了几下后逆流往上,顺着手臂延入了心脏处。 顷刻间,那红丝便消失不见,手腕处再难寻觅踪迹。 真是三生姻缘绳,且已到了心脏。 润玉放下袖摆转身看向姻缘府。 叔父说了谎。 这三生姻缘绳既已入心,便说明他和邝露对彼此已然情深。 破绳之法虽有,却必然不是叔父所言那般。 润玉嘴角勾笑。 看来他还需再多去几趟省经阁了。 省经阁乃天宫最大的藏书之地,古籍齐全,无一疏漏。 旭凤不常去,难道叔父以为,他也甚少去吗 润玉转身,眼睛里漾开一丝几不可见的嗤笑。 锦觅下凡历劫前,给天宫各处都种上了花花草草,此举令天帝大悦,赏赐了不少珍贵之物送入洛湘府。 锦觅见上次去缈玉仙宫时,那凤凰花树已经没了,便想着要给原地再种上一棵。 “我这种出来的,都是真的。”锦觅对邝露道“可不像凤凰,都是用仙术变出来的,是假的。” “真真假假倒也无妨,”邝露笑言,“只要好看变行。” “那哪一样,”锦觅正色道“真的凤凰花树会随季开两次。假的,便是用仙术定了它的时间,它也只能一直开在那里不动,毫无变化,有什么好的。” 见邝露抿唇轻笑,锦觅拍了拍她肩膀道“你等着啊,看我给你变一棵真的凤凰花树出来。” 说着,双手笼出一道光朝那块空地散了去。 光芒洒下,一棵随风飘逸的杨柳在原地显现。 “恩”锦觅歪头,“这是杨柳我怎么种出来一棵杨柳这次不算,再来一次。” 手一挥,将那棵杨柳拔了去,双手笼光再度挥去。 一棵姹紫嫣红的桃花树逐渐长大,粉色的花瓣漫天飘下,香气溢满了整个院落。 “桃、桃花”锦觅眨了眨眼睛,“不对啊,怎么是桃花我明明种的是凤凰花树啊再来再来” 手一挥,桃花树也消失无影。 邝露眼看着她种下一棵,拔掉一棵;又种下一棵,拔掉一棵;来来回回反反复复,开出来的花树已有十来种,就是没有凤凰花树。 偏偏锦觅还不气馁,立誓今天一定要种出凤凰花树来。 邝露只得走到一旁坐下,单手托腮看着锦觅种一棵拔一棵,忍不住摇头,心道,不知道一会儿她走了,这地上会不会留下一个好大的坑。 又等了半晌,只等得实在是百无聊赖,邝露才走上前拽住还在努力不懈的锦觅道“锦觅,我看你种的那些树都很好,不一定非要凤凰花树的。” “啊”锦觅一愣,“是吗别的花树也可以吗” 她还以为邝露就喜欢凤凰花树,所以才拼了老命想给她种出一棵来。 无奈她平时热衷于吃喝玩乐,甚少在修炼上下功夫,所以到如今这种树也是种得惨不忍睹,仙术捏在手中就是不听她指挥,明明说好的是凤凰花树,可几十种花树都开遍了,就是没有想要的那一棵。 “都可以,”邝露点头,“你随意种一棵便好,只要这块地上有棵树就行了。” “那这就简单多了。”锦觅随手一挥,原地一棵大树逐渐长成,枝叶茂盛的顶端开满金色的七瓣花朵,宛如被剪碎的阳光一般,映耀出夺目的华光。 “梵龙花树”锦觅大惊,随即高兴地跳了起来,“我居然种出了梵龙花树长芳主说,便是到了她这样的修为,要种出梵龙花树也得尝试多次,想不到我竟然能种出梵龙花树来” 这是邝露第一次见到西天佛祖脚前的灵树,也不禁为它的美丽和光芒而惊叹。 但听锦觅这般说时,又忍不住笑道“你尝试的也不少了。” “可我本意是要种凤凰花树的,”锦觅骄傲扬脸,“不过梵龙花树比凤凰花树更难种,我这误打误撞的能种出它来,也是不易。便就它不换了,好不容易种出来一棵,拔了太可惜,下次再让我种,说不定试一百回我也种不出来一棵了。” “这么好看,为何要拔,便留着吧”邝露抬头看着树上金灿灿的花朵,心中却有微波漾动。 梵龙花 龙 那人也是龙。同样的金光潋滟,贵不可言。 比起红得美丽却温柔的凤凰花而言,梵龙花更加华贵耀眼。 这一花一人,倒也不太相似。 明明润玉更加温和润泽,可他的花却仿佛要引万众瞩目般,金光璀璨到令人目眩神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1.第 41 章 锦觅下凡历劫之时,天帝也派了旭凤前往弱水河畔招兵。 近期魔界常有异动,天魔两界大战一触即发。 邝露本欲去送送旭凤,但锦觅下凡也是要紧之事,相比起来旭凤倒时不时出一趟远门,便还是选择了去送锦觅。 到机缘台时,水神该叮嘱的已经叮嘱过了,锦觅下凡的时辰已近,就等着邝露来。 “邝露,”见她过来,锦觅忙朝她挥手,“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你要下凡历劫,如此大事,我怎么会不来。”邝露上前握住她的手,“等你下了凡后,我会时不时过去看你的。” “真的”锦觅眼睛一亮,“那你可别忘了,要常常过来看我呀” “一定。”邝露起笑,眼眸弯如新月,“别误了时辰,快去吧” “爹爹,临秀姨,邝露,我走了。”锦觅朝目送她的几人挥了挥手示意,转身跳下了机缘台。 邝露眼见着锦觅消失在云雾缭绕的机缘台下,回身后与水神、风神又闲话了几句,才走在回去缈玉仙宫的路上。 等沿着长长的玉桥走了一半后,才见桥的尽头站着一人。 邝露脚步渐渐缓了下来,只等到看清楚那人后更是直接停住了步伐。 “露儿。”润玉转过身看向邝露,嘴角含着一抹浅笑。 “夜神殿下。”邝露点头示意,低头看去时,才见他手中还拿着一副卷轴。 润玉朝她走近,“日前我曾去了省经阁,本是想查阅一些东西,不想看到了这幅画像。”将手中画轴轻轻展开给她看,“从前我也去过省经阁多次,却从未看到过这幅画像,直到最近它才挂到了阁中,想来是特意有人挂出来给我看的。” 卷开的画轴上画着的,分明就是润玉的亲母簌离公主。 “露儿可认得画中之人”润玉双眸直定定地看着邝露,却不含一丝的胁迫和质问,反而目光如水漾动着点点温情。 邝露目光落在画轴上,面上却并无变化,心中却道,定是扑哧君没有听她的劝告,擅自将簌离公主的画卷找了出来,又知道润玉素来喜爱时常要去省经阁,所以才将之挂在了显眼之处。 “露儿认得此人”尽管邝露不曾回答,但润玉已从她的神色中看出了端倪。 邝露眼睑轻抬,看向润玉。 她不擅长说谎,更加不能睁着眼睛说瞎话,对润玉说“不识此人”。 “润玉怎会将她的画像拿来问我”邝露避开他的问题,问道。 “我见画中之人便觉莫名的熟悉,”润玉将画轴卷起,转身眺望着远方道“可她究竟是谁为什么我一见她就觉亲近这些我都不知道。我内心甚至有一种畏惧感,告诉我不要去追究真相” 清风缭绕起润玉肩上的发丝轻悠飘动,他看着无际天边的眼神充满了迷茫和孤寂,“这天宫虽大,我却无一可问之人。便是想寻一人倾心吐意,却不知从何寻起。思来想去,唯有露儿是我推心置腹之人,”润玉扭头看向邝露,“这才冒昧前来。” 邝露从他黑如墨的眼睛里看到了他的心底深处。 那一瞬间,她甚至能看到他的心里的冷清与寂寥。 邝露从他手中接过画轴,轻轻展开看了半晌。 画上的簌离公主还是年轻时的天帝亲手所画,那时他大概也真心喜欢过对方,才能将她的眉眼、一颦一笑画得这般传神。 “润玉,你想知道真相吗”邝露抬头看向润玉。 她不会刻意阻扰润玉去获得真相,但也不希望是在此刻、至少是润玉还未准备的好时候,就去得知这一切。 何况,她还有更重要的计划,不能让润玉马上就去洞庭湖。 “真相有时是美好的,有时却是残酷的。”邝露将画轴一点一点卷了起来,看着他的目光已然柔和了几分,“若只跟随感受走,将来你必要承受你不愿去面对的一切。” “你认识画上之人,”润玉口气逐渐落寞,“可你不会告诉我她是谁,对吗” “我会。”邝露道。 润玉眼睛绽放出一丝亮光。 “但你做好准备要知道她是谁了吗”邝露又道。 润玉眼中的光在顷刻间淡了下去。 是的,他确实没有做好要知道这个人是谁的准备。 尽管他好奇、疑惑,可更多的却是犹豫、彷徨和惧怕 见润玉脸上浮现软弱,邝露的心也随之微有一动,拿着画轴的手稍稍用力后再度松开,“并非所有事都需要马上求一个答案,你可以再等等,等到你的心已经做好了准备,那时我会告诉你你想知道的。” 邝露将画轴递给他。 润玉伸手接过画轴,刚要将之拿回来,却发现邝露并未松手。 他抬眼看向邝露,正对上邝露蕴着温柔笑意的目光,润玉欲要说话,她却已松开了手。 “露儿,”润玉问道“你曾直言不讳,将来润玉必要登天帝一位。只是这条路漫长且不易,途中多有艰险拦阻,若润玉身心疲倦之时,露儿可愿让润玉来身边暂且歇歇” 邝露一愣,料想不到他会有此一问。 若在昨日,她会断然拒绝,告诉他天界可供殿下倚靠之人何其之多,又何必苦苦执着一人。 可今日,她知道在天界他确实孑身一人,并无亲近、信任之人,这拒绝之言已到嘴边却怎般也无法说出来。 见邝露犹豫着不开口,润玉便知还有希望,又道“润玉绝不会做令露儿为难之事,如今,润玉已别无所求,只愿站在离你相近之处,看着你,护着你,当你有需要之时能第一时间来相助于你,便于愿足矣。” “多谢殿下好意,”邝露定了定心神,轻声道“邝露一切都好,殿下无需挂虑。邝露不能给殿下任何承诺,但若将来殿下有需要,邝露能做到的,也愿为殿下为之。” 这已经是她最大限度的让步了。 润玉自然知道,也不忍再要求更多,便笑道“好,露儿此言,润玉记下了。” 邝露笑笑,朝他点头行礼后,越过他离开了。 润玉转过身目送邝露背影远去后,才低头看向手中画轴,嘴角漾开宛如清风的笑意。 不枉费他在省经阁查书数日,古籍上果有记载,三生姻缘绳以情而起,以情而终。 若两人真心相悦,只会令羁绊越来越深;反之,才会令三生姻缘绳无结自解。 叔父果然隐瞒了最重要的信息。 天道待他从未仁慈,然而此次却又格外厚待于他。 难道是天道也不忍见他诸事坎坷,所以才将这三生姻缘绳系在了他与露儿身上 若是如此,天道也尚算还有可取之处。 润玉眼底有微光浮动,嘴角挽着一抹势在必得的弧度。 露儿,便是日月变幻、斗转星移,润玉对你的之情也不会更改。 若这世间还有什么办法能让你回心转意,便是逆天悖理,润玉也要放手一试 璇玑宫中,润玉正在写字的手一顿,墨汁从笔尖滴了下来,在纸上晕开成黑色的一圈。 “你说,天后暗中派了人前往蓬澜洲”润玉问道“消息可确实” “千真万确。”书桌下方所站之人青衍君点头道“如今魔界异动,赤陵玄圣真君常年领兵驻扎弱水河畔,又曾数次与手握五方兵权的火神殿下联手退敌,战功显赫;加之蓬澜公主品阶与鸟族族长穗禾公主平齐,蓬澜洲水涨船高,在天界声誉直逼鸟族,天后忍到如今才动手,属下倒是诧异。” “母神素来杀伐果断,若真要对付蓬澜洲,必然已在心中筹谋许久。”润玉将笔搁下,起身走到殿中,“境仙湖是入蓬澜洲的必经之路,且是唯一的路,蓬澜洲地处湖心,虽易守却不擅攻。” “蓬澜洲毕竟是海外仙山,太巳真人又曾拜入西天灵祖座下,”青衍君道“难道天后便真不忌惮这些,敢流于明面对付蓬澜洲” 润玉想了想,只觉此事必不会如此简单。 蓬澜洲声望再高,它也早已淡出朝堂数千年,根本就不会对鸟族造成任何威胁。垣霖手中握有的四海重兵,与旭凤的五方兵权也并不冲突。 如今思来想去,便只有一个蓬澜公主邝露,一则她散仙的品阶确实已与鸟族族长平齐,听说这件事还让穗禾公主气闷了许久;二则旭凤心心念念要娶邝露,为此几次见着穗禾公主时也不愿给她好脸色。 “穗禾,”润玉轻声道,“这么看来,便也说得通了。” “怎么”青衍君忙问“殿下怀疑此事是鸟族族长一手策划” “她倒是有这胆子,”润玉嗤笑,“只可惜野心有余谋略不足,蓬澜洲若真被她重创,鸟族岂能安然无忧” “殿下,可要属下送信给赤陵玄圣真君和太巳真人,也好让他们早做防备。” 润玉微微摇头,展颜一笑,道“何需劳烦他们,本神替他们打发了这琐碎之事便好。”说着,走到桌边,持笔在纸上写下数语,等墨迹干后手一挥,那纸便自动飞到了青衍君的手中,“你将此信送到鸟族松鸦长老的手中,他见信必知该如何做。” “是。”青衍君接信行礼,转身之际消失在了原地。 “穗禾,鸟族,”润玉走至门口,看着云雾缭绕的天际勾唇轻笑,“倒也不急。母神与鸟族一脉同宗,一荣俱荣,将来失势时也是一损俱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2.第 42 章 穗禾数次派人前往蓬澜洲窥探,最终还是忌于太巳真人乃西天灵祖弟子的身份不敢擅动。 虽动不得蓬澜洲,但却几次三番在天后面前进言,要天后想办法说服天帝,拿回垣霖的兵权。 天后虽心中颇为赞成穗禾之意,却觉此事并不好办。 “旭凤掌管的是五方兵权,与垣霖的四海兵权并无干系,”天后道“何况他常年驻守弱水河,陛下对他信任有加,要拿他的兵权,谈何容易。” 穗禾闻言,轻轻一笑,道“信任就像海边的沙,水一冲便垮了。陛下信任垣霖,是因他从未做过任何出格之事,且战功显赫。倘若战绩不佳,又无能力统领四海兵将,这兵权为何收回不得” “你的意思是”天后看向身旁之人。 穗禾凑近天后身边,附唇在她耳边轻语几句。 天后听完一惊,“这这若是让陛下知道,可是要” “姨母何必害怕,”穗禾安抚她道“此事只要穗禾亲自去办,保管滴水不漏,无人知晓,陛下又怎么知道我们这么做,都是为了旭凤,便是冒些险也是值得的。” 天后想了想,穗禾提议要在垣霖的兵将中插入外族之人,此事虽可行,但垣霖常年护卫天界安危,若弱水河失守,将势必危机到整个天宫。她便是再不喜邝露,也不能拿天宫来做赌注。 “让本宫再想一想吧”天后抬手制止了穗禾的话语,“你先下去吧,让本宫一个人静一静。” “是。”穗禾起身行礼,转身的瞬间嘴角笑意却完全收了起来。 天后念及旭凤,终有这诸般的顾虑。 可越是疼爱一个人想要给他最好的时候,这些顾虑最终只会催逼她狠下心来,为那人铲除前方道路上的一切障碍。 穗禾一步步往前走着,眼睛里有隐隐若现的杀机逐渐浮现。 天后会不会真的照她的建议去做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所做的那些事都需要师出有名。 为了旭凤,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她会让旭凤和邝露渐行渐远,直到再也走不到一起为止。 邝露收到扑哧君送来的书信并快速看完时,只觉怒火中烧。 “天后真的暗中派人去了蓬澜洲”邝露问道。 “恩。”扑哧君点头,“此事千真万确,干娘说,那些人终日徘徊在境仙湖外窥视,若寻到了开启结境之法,便会强行攻入了。” 邝露将信笺拍在桌上,怒然道“天后未免欺人太甚” “你和火神的亲事,始终是她的心头刺,”扑哧君据实道“何况如今天魔大战在即,天帝仰仗赤陵玄圣真君和火神,也不会在此时对你们的亲事提出异议。如此一来,天后岂不是对你更是欲除之而后快。” 说罢,见邝露脸色沉冷,不由得打趣她道“这天界青年才俊何其之多,你择何人不好,非要选天后的儿子。就是选我扑哧君,也比火神强上许多。” 邝露本还觉心口有怒气难以压制,如今听扑哧君一言,忍不住笑了起来道“扑哧君所言极是,倒是邝露目光短浅,怎么那个时候就没能先认识扑哧君呢” 见她总算脸上漾开笑容,扑哧君这才放下心来,笑道“便是不认识本君,择润玉也强过于火神。这火神啊,上有天后这座太岁压着,旁有鸟族族长穗禾虎视眈眈,你倒是真不怕麻烦,一头就撞上去了。” 见邝露抿唇轻笑,扑哧君双手一拍道“依我看,你就择了润玉也挺好。你看看,这润玉是天帝长子,真身又是冰夷白龙,与你一样同修水系仙术,你们一个蓬澜公主一个九曜星君,无论哪方面看都相配的很。” 邝露等他说完了,才绕着他走了两圈,只看得他一脸的莫名其妙,才笑问“扑哧君往日从不做这红娘之事,如今是受了何人所托,竟也给人拉起红绳来了” 扑哧君被她一语拆穿,也不觉尴尬,反而眸光一亮道“我就说邝露聪明,一眼便看穿了本君心思。倒也无人托我做这说客,只是干娘总放心不下润玉,恐他在天界孤单寂寥无人照顾,盼他身边能有个知冷暖的贴心人。我思来想去,天宫里与润玉关系亲近还能贴他心的人,也就非邝露你莫属了。” “若簌离公主心忧润玉,邝露自可替她照顾一二,”邝露笑笑,“但这贴心人,邝露可就愧不敢受了。” “怎么,你不喜欢润玉”扑哧君疑惑,“可我怎么见润玉对你倒是痴心一片说起来,天后派人日日夜夜徘徊在境仙湖外,还是润玉替你暗中处理了此事。” 邝露一惊,“他处理了此事” “你竟不知道”扑哧君摇了摇头,“原来他替你做了诸多事情,一件也未曾告诉你。” “他还做了什么”邝露忙追问。 扑哧君道“他为了你得罪了天后,曾不止一次替你挡下天后的发难,否则你和旭凤岂能平安走到现在又为你退了与锦觅的婚事,你可知那时他本与水神达成一致,要暗中联手除了天后的权势,但他急于退婚,导致水神对他不再信任,此事便就此作罢了。” 顿了顿,见邝露听得认真,扑哧君又道“润玉所做之事我并不能尽都知晓,但我却知他暗中为你筹谋许久,又几番护你助你,若非有他在,你在这天宫只怕也是步步维艰。” 邝露问他“这些事你是如何得知的” “锦觅告诉我的。”扑哧君道“锦觅曾与他相处过一段时日,说有次他暗中为你部署、派人保护你时被她不小心看见。后来退婚一事,也是她不忍润玉为难,主动向水神提出的,否则润玉就要被削神籍,贬下凡间永世不得再回天宫。” 邝露往后退开一步时脚跟撞上椅子,站立不稳地坐了下来,整个人却惊地说不出话来。 扑哧君的话宛如一块大石砸入她的心湖,激起了千层巨浪万丈水花。那话语缭绕脑海,从思绪缓缓下沉至心底,有什么东西仿佛随着这些话语落在了心中,好像要敲开心里的一扇门,却又苦无开门之法。 邝露伸手抚上心脏处,觉得那里有密密麻麻的疼痛感散开,忍不住咳嗽了两声,难过地蹙紧双眉。 “你怎么了”扑哧君见她脸色发白,忙上前扶住她道“可是哪里不适” “还有什么”邝露握紧他的手,问他“润玉还做了什么” “太细节的我也不清楚了,”扑哧君面露难色道“这两件还是锦觅跟我说的。但我想,肯定不止这些,润玉对你之心其实大伙儿心里都清楚,他既然有心要护你,必然会事无巨细为你设想周到。” 边说,边打量着邝露的神色,见她还听着,便又道“我以为这些你都知道谁也不曾想到,他做那些,竟是一件也未曾告诉你。” 是啊,若真要将她从旭凤身边夺回来,告诉她自己所做的这一切岂不是更好 扑哧君也不明白,为何润玉会隐瞒着只字不提。 “我知道他为何不说。”邝露笑了起来,笑容却极为苦涩。 扑哧君和锦觅所知道的,不过是冰山一角。 润玉所做之事,若是从她这里深挖进去,定是更加隐晦、黑暗和不能道与人知。 所以他不敢说。 不敢冒险,不敢面对她知道全部真相时的态度。所以宁愿什么也不说。 “你,”扑哧君惊诧地看着她,“你哭了” “我哭了吗”邝露也疑惑,在扑哧君的目光中伸手摸上自己的脸颊,湿湿的,果然是眼泪。 可她怎么会哭 是什么时候流下的眼泪,她竟全然不知 “没事,”邝露笑了笑,将泪水擦去,“大概是风吹了眼睛,一会儿就好了。” 口中虽说着无谓之言,心却依然还有难过之感。 揉了揉心脏位置,邝露才刚缓了缓,便听见扑哧君叹道“天后此番行迹,大约是真不愿见你和火神太过接近。” “天后若真要如此,邝露也不会过于隐忍,”邝露等心口那点不适散去后,站起身道“难道我蓬澜洲就要任人鱼肉不成。” “那你想如何”扑哧君反倒坐了下来,“天后虽不仁,但她毕竟大权在握。若非天帝亲自下旨褫夺她的天后权势,我们终究奈何她不得。” “那就让天帝下旨,褫夺她的天后权势好了。”邝露坐在了扑哧君对面,眼睛晶晶亮。 “你有何妙计”扑哧君忙问。 邝露从袖中掏出那颗闪着烈烈红光的灵火珠,展颜一笑。 扑哧君的洞府毕竟不在天界,也不能每次来了天宫后就去缈玉仙宫,因此此次他在缈玉仙宫也只停留了少许时间便要离开。 临走前邝露问他“是不是你将簌离公主的画像找出来挂在了省经阁” 扑哧君扬唇一笑,“聪明。” “不是说了先不要告知润玉吗”邝露道。 “没有告知,”扑哧君伸手挽开额角垂下来的一缕长发,忽然俯身凑近邝露,轻声道“别担心,不过是将计划加快了些而已。你若不愿相告,他便是想知道也无从得知。”起身之时又拍了拍邝露肩头,口吻已有了几分亲近感,“一切仍旧在你,总归你也是为了润玉好,不是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3.第 43 章 锦觅下凡前曾为天宫各处种下不少的花花草草,可一夜之间,好些地方的花草都被尽数焚烧。天帝知晓此事后勃然大怒,派近侍武平君前往查看,究竟是何人所为。 武平君带了一众天兵几经勘查之后,发现焚烧花草之人行踪极为谨慎,并未留下半点人为的蛛丝马迹,唯有那被烧毁后的花草灰烬上还残留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灵火珠气息。 武平君将这仅剩的一点凭证小心收好带回了九霄云殿,呈给天帝看。 天帝乍一看到灰烬上残余的灵火珠之气时,心中便有火要发出来,但转念一想,天后乃天宫之主,怎会自掘家门焚烧天界好不容易得来的花草便令武平君将灵水镜调出来,一看不禁雷霆大发,直接下旨道“来人,将鸟族鸟族穗禾和红鹛长老一并押来” 等天后、润玉、水神、月下仙人、邝露等人闻风而来时,穗禾和红鹛长老已被天兵压着跪在九霄云殿下,红鹛长老更是嘶声力竭喊道“陛下,小仙冤枉,小仙冤枉啊小仙怎敢焚烧天宫花草,就是借小仙十个胆子,小仙也不敢啊” “证据确凿,岂容你在此喊冤”天帝手一挥,灵水镜在半空中隐隐显现。午夜寂静无人时分,红鹛长老怀中捂着一包什么从小路的另一侧走来,边走边打量四下,见并无一人在此,遂将手中抱着之物打开。 有光从中透了出来,红鹛长老小心抱着那光在花草上洒下,烈烈火光点点洒下,落在花草上时,娇嫩的花草顿时被焚烧干净,只留下一缕青烟。 等这一片的花草皆都被烧得一根不剩,红鹛长老才嘴角勾起一抹渗人的冷笑,转身迅速离去了。 “红鹛,你干的好事”天帝震怒,又对跪在一旁的穗禾道“穗禾,你身为鸟族族长,御下不严,出此逆天犯上之人,竟毫无察觉,依本座看,你这鸟族族长一位也尽可推贤让能了吧” “陛下”天后忙喊道,见天帝脸上遮掩不住的怒容,忙赔笑道“陛下,灵水镜虽能记录过往,却无分辨之力。鸟族对天界素来忠心,红鹛长老更是臣妾一手提拔,他为人如何陛下又怎会不知若真要焚烧天宫花草,何必让灵水镜记下岂不是故意留下证据给人知晓吗” “哼”天帝冷哼道“红鹛既是天后一手提拔,红鹛犯此滔天大罪,天后难道还能独善其身不成”见天后欲要再言,天帝又道“武平君,将证据呈上来。” 武平君依言上前展开乾坤袋,一缕轻烟从中飘出,众人循烟望去,不禁心中皆惊竟是灵火珠,这未免也太过荒唐。 “灵火珠”天后大惊,“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天帝冷眼看向她,“天界唯有的一颗灵火珠就在你手中,本座还狐疑怎么红鹛长老就敢跟天借了胆子,原来竟是天后授意。” “陛下”天后慌忙跪下,“若是臣妾授意,臣妾是为何要如此行臣妾乃天宫之后,自家门前纵火,难道就不怕引火烧了房帷吗” “父帝,”润玉上前行礼道“此事尚有蹊跷。正如母神所言,母神乃天宫之后,用灵火珠毁灭花草如此儿戏之事,又岂是天后行径何况明知天界唯母神有此一颗灵火珠,纵要毁花也有千种方法,何必独独用此一种,自曝短处” 邝露见他有条不紊说的有理有据,嘴角不由得漾开一抹几不可见的赞许笑意。 “何况,”润玉又道“还故意召了红鹛长老从鸟族过来做此事,不是更加怪异吗母神手握凤符,与父帝平掌天界大权,手下能人辈出,便是真要做些什么,难道紫方云宫便无可用之人还需得千里迢迢从鸟族请了长老来做此事,如此大费周章又光明正大,可谓是令人匪夷所思。” “夜神殿下所言极是,”邝露也上前,掬身行礼道“陛下,此事究竟是谁嫁祸给鸟族和天后娘娘,还需得明察才是。” “嫁祸”天帝皱眉。 “正是。”邝露含笑点头,“灵水镜自然不会说谎,可当夜怀揣灵火珠前来之人是否真是红鹛长老,无从证实。对方留下这般拙劣的痕迹故意将一切缘由引至天后娘娘身上,或许最终想要看到的便是天帝震怒、帝后不合的一幕出现。还请陛下勿要中了幕后之人的诡计才是。” “润玉和邝露所言,并非全然无理,”天帝神情缓和下来,眼底却依然漾动着浓郁的疑虑,也不愿多看跪在一旁的天后,只问润玉和邝露道“但又是何人会故意留下痕迹来诬陷天后何况,”目光瞥向天后,“灵火珠是否还在天后手中” “这灵火珠日前被盗,”天后心虚地移开目光,支支吾吾道“臣妾已经派人追查,只是还未有贼人的下落” “灵火珠被盗”天帝眉头紧蹙,语气里蕴着一丝讥讽,“怕是监守自盗吧” “陛下”天后震惊抬眼看向身旁所站之人,眼底满是不敢置信,“您怎能怀疑臣妾这万年来臣妾对陛下、对天宫如何,难道陛下不知吗” “父帝息怒,”润玉道“如今明着看虽是证据确凿,但依然疑点重重。就凭此几点而判定此事乃母神所为,实在言过其实,毕竟母神确实没有非要如此做不可的理由。若父帝相信儿臣,就将此事交于儿臣亲自来彻查,儿臣必将此事的原委查个清楚,还母神和鸟族一个清白。” “陛下,小仙冤枉,小仙真是冤枉的啊”红鹛也连忙磕头道。 “陛下,鸟族对天界忠心耿耿,怎会做此大逆不道之事,定是有人陷害鸟族啊”穗禾也就着跪的姿势俯身,“恳请陛下彻查此事,为鸟族和姨母洗刷冤屈” “水神,”天帝看向站在一侧始终未曾说话的水神,“你说呢” “臣也以为,此事行径着实过于拙劣,”水神上前笑道“陛下莫要因为此事而罪责天后娘娘,毕竟天界事务繁忙,便是一时有顾及不到之处也在情理之中。依臣看,此事便交由后辈们去查一查也并无不可,若真是有人诬陷鸟族,此人居心何在目的为何还需得一一弄清楚才是。” “就是就是,”月下仙人也打圆场道“别放过了背后使诡计之人,就怕他们一计不成,日后还要再来。” 天帝微微点头,对润玉道“润玉,此事便交由你来彻查,你定要查得仔仔细细清清楚楚,看看此事究竟是何人所为又为何如此行径莫要放过暗中使计弄权之人。” “是,儿臣领旨。”润玉俯身行礼。 “此次究竟鸟族是否被冤枉,还有待商榷,红鹛长老嫌疑最大,暂且押入水牢,真相水落石出之前不得任何人前往探视。”天帝沉声道“鸟族族长穗禾身负族长一职,前不能领鸟族度过天灾难关,后无法掌权鸟族全势,便是诬陷也无法自证清白,从今日起这族长一职便为暂代,将来有能人时就让贤而下吧” 穗禾心一冷,低头领旨时眼底浮现出极度不甘的怨愤与杀机。 “至于天后,”天帝居高临下看向跪在眼底的天后,冷冷道“虽掌管凤符却无有作为,不能为天界排忧解难便也罢了,失盗灵火珠令有心人借机犯上作乱,天后难辞其咎。即日起收回天后凤符,在紫方云宫闭门思过百日罢。” 天后脸色一白,料想不到天帝会因为此事而收走她的凤符,刚抬了头要辩解,见他眼中冷光点点,已到嘴边的话语不由得咽了回去,缓缓低下头,咬紧牙关道“臣妾听旨。” 他是故意的。 天后双眸微眯,眼底愤怒的火几乎要迸射而出。 他知道此事与她和鸟族并无干系,但他依然抓着此事发难,为的就是要找一个理由能借机收回她手中的权力,打压鸟族。 百年夫妻万年渡,她嫁给他已有数千年,想不到如今居然还是一败涂地,输给了他对权力看重的野心,也输给了自己的于心不忍。 天后藏在袖中的手指紧握成拳。 她不会就此罢手的既然逼她走到这一步,那她也不再心软,便是鱼死网破她也要扶旭凤坐上天帝一位 此事看似暂且落幕,水神、月下仙人等人皆都回了自己仙府。 邝露走在去往御落池的方向,等到了小桥上后才停下脚步,转身等候那人过来。 片刻后,着一身净白长袍的润玉走了过来,朝她笑道“劳露儿久等。” “刚到而已。”邝露也笑了笑,伸手一挥,给此地设下了结境。 “当时你拦着不让我亲自用这灵火珠,原来是你早有安排。”邝露笑问“红鹛长老只怕早就是你夜神殿下的人了,对吗” “既然露儿尽都知晓,想来也无需润玉再多解释什么了。”润玉笑笑,以邝露的聪明,必然对这其中的曲折猜出了七七八八。 邝露想了想方才在九霄云殿上发生的一幕,慢慢道“你故意让红鹛长老拿着灵火珠在灵水镜中留下痕迹,这般拙劣之举任谁都会想到是嫁祸。可天帝不会管是不是嫁祸,他要的只是一个可以收回天后凤符的机会,所以你安排的这一切只是给天帝一个机会,至于是不是嫁祸,其实没人会在意。” “自然不会没人在意。”见她将此事道出九成,润玉眼中有欣喜之光漾开,“母神和鸟族会在意。父帝早就想要收回凤符,只是苦于找不到机会,此次不管是何人所为,父帝都会把握机会收回凤符。而母神和鸟族受此大冤,又无端被收回凤符,她与父帝离心,就在此一役。” “嫁祸”手段的确拙劣,但任谁能都看出来的“嫁祸”却被天帝强行安在了天后和鸟族身上,并借此来打压天后和鸟族 邝露看向面前之人,他面容隽美温润,起笑时宛如三月里的阳光,暖人心脾。然而在他这温和如玉的皮囊下却有着一颗坐筹帷幄、妙算神谋的心。 他能看穿帝后心思,并借着他们未曾袒露过的心思来引他们自斗离心,且每一局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邝露心下惊叹。 此人心思缜密且渊图远算,有惊天的谋略和心机,若他不当天帝,只怕就连天道也压制不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