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穿]红楼虐我千百遍》 1.第 1 章: 引子 晋江以为自己的cpu又运转不灵了,暗中还在得意——都是自己太受欢迎了,不仅有主动充值的读者,还有那些前仆后继的作者,为自己带来源源不断的人气与收益。却听到一个声音在主机里回荡:“汝受万千怨念,得各方连绵不绝之因,当入轮回以做回报之果。” 难道是有黑客攻击网站?晋江想通知管理员好阻止黑客,却听那声音又道:“就罚你进怨念最深之处先行轮回吧。切记,时空虽换,公道莫变。若有私意,网站永远瘫痪。” 晋江只觉自己变成一缕思绪,就要被一处旋转的时空吸入,忙大声问道:“你是谁?” 那声音冰冷无情:“天道。” “天道?”晋江自己就有不少玄幻文提到过这人,一般人是不能抗过它的。于是只好认命地问:“那我什么时候能回来?” 天道回答道:“完成你附身之人的心愿。” “那样我就可以重新做我的网站了?”晋江觉得只是完成一个人愿望的话,有那么多书籍在手,就算是做个参考吧,也能分分钟搞定。 天道冷冷一笑:“是把所有对红楼同人有怨念人的心愿,统统完成一遍。” 这还让不让网站运行了?晋江开始操起自己的心。要是自己真的长期在轮回之中,那网站咋办?作者咋办?读者想投诉找谁?最重要的是,那些收益,可怎么办? 可惜还不等晋江再问出来它的那些怎么办,已经被吸入了那处旋转时空之中。 花香未必袭人(一) “珍珠,珍珠?”有声音在耳边不耐烦地叫着,做为一个合格的的网站 ,有点击必须迅速回应是它对自己的一惯要求。晋江一回应,这个叫珍珠的人就睁开了眼睛,晋江算是知道了自己附身之人的名字:珍珠。 自己现在就是这个珍珠的灵魂了。做为一个时时自我清洁的网站,晋江没有茫然也没有尖叫,只是定定地看着那个推她的人。 被人看没什么,可是被一个人没有一点感情地注视就不是那么好受了。来人不解地问:“珍珠,你怎么了?”原来一直不是和人最好吗? 已经换了芯子的珍珠开始整理原主的记忆,还不时地动一下手、转转头什么的,没办法,原来一直以数码形态存在的晋江,对以“人”的形态存在还真不习惯。 “快点吧,一会儿史大姑娘就来了。”那个人也和这个叫珍珠的人一样大小,看来和珍珠关系不错。 “史大姑娘?”珍珠(从此晋江改名喽,撒花)还没接收完原主的记忆,没有什么大印象。 “你忘了,不是上次老太太娘家来人,里面那位姑娘比我们小些,老太太让你陪着来?”那人忙忙地对着珍珠说:“上次史大姑娘就喜欢你,说不定这次还会点你伺侯呢。要是让你伺候,你可得也叫我在大姑娘跟前露个脸。” 这时有人在外面喊:“玻璃、玻璃。”那人应了一声忙出屋去了,临走还望着珍珠说:“别忘了。” 珍珠这才开始从容接收起原主的记忆来,只是一边接收一边想起在网站上出现的国骂,她觉得自己有点理解那些作者用国骂时的心情。 看看它被轮回到哪里?万年巨坑红楼梦。 难道天道所说怨念最深的地方,就是那些红楼同人文?可是明明在网站上,这个红楼的同人已经自带流量,有大量的受重了,怎么会是怨念最深的地方? 再看看它穿成了谁?珍珠,就是将来那个贾凤凰的准姨娘,全红楼最有名的贤惠人——花袭人。晋江想它要是现在用表情包的话,一定能用得上那面条宽的泪。 珍珠忍不住自己也生出些怨念来。它虽然只是一个网站,可是一切在它网上运行的电子书,它都了解的一清二楚,能不知道这位现珍珠、候补袭人,几乎在所有的红楼同人文中,都让人给黑出了翔? 晋江清楚许多作者的套路,了解许多作者的梗,知道他们都是如何黑这位贤惠人的,光它不完全统计的套路就有:得不偿失型,所求不遂型,求生不能型、求死不得型,代人受过型...所以它是真的不觉得自己有附身在这个人身上的必要。 就算是红楼同人文汇集的怨念真的很深,你可以让它改天换日,可以让它浴火重生,可以让它成就木石前盟,或者让它给林仙子找上十个八个靠谱又靠谱、心中眼中只有仙子一人的老公。就不必让它附身到一个简直无法操作洗白的人身上吧? 晋江没有人的情感,珍珠也就流不出眼泪,可是,它觉得现在理解了那些明明语言十分清洁,却莫明被和谐作者的心情。那份欲诉不能、那种求助无门,正是珍珠此时想向天道表达的。 想起了天道,珍珠才想起那个天道曾经说过,只要完成了附身之人的心愿,就可以离开这里,就算是不能马上重新做回网站,可也比做一个人人欲诛之而后快的人强吧?珍珠赶紧翻看起了原主最后的愿望。 看完了原主的愿望,珍珠不知道自己可不可以向天比一下中指,它现在又理解了一个词语:操蛋。这算是个什么愿望呀,说出去能有人信? 一个曾经早早爬了贾宝玉床、立志做贾凤凰身边第一人的贤惠人,一个侍候谁就一心一眼都是谁的实心人,一个以丫头之身却对着宝二奶奶人选评三说四的人,怎么会有这样朴素的愿望? 原来的袭人,还真的是在贾宝玉出走之后,让薛宝钗嫁给了蒋玉菡。可是她已经不是清白之身,蒋玉菡又是个下九流的戏子,两口子日子能过得好到哪儿去?不过是黄连木做木鱼——外表光鲜里面苦罢了。 好在最初,那蒋玉菡还能唱戏,捧他的人也多,银钱还是不缺的。不过蒋玉菡在外性子看着软和,回家对上袭人,却是一言不对就要动手,请袭人尝尝肉包子的味道。 至后来,蒋玉菡已经无法唱戏,却又没有别的营生,日子过得一日不如一日。袭人挨打的日子就更多了。谁知就在这个时候,她又遇到了那离家的贾宝玉。 看到贾宝玉时,他正向着人开口讨要吃食。说来袭人对贾宝玉也不是全无情意,见他落魄,想着那蒋玉菡与贾宝玉也是旧识,就将人请到家中,好照应两日,就算她们的日子也不大好过了,可是管他几天饱饭还是能的。 不想就是这一请,才算是请来了她命里的煞星,先是蒋玉菡在厨房对她大打出手,怪她不该不问自己这个丈夫的意见,就带了野男人回家。可是对上贾宝玉,他却又换了一幅嘴脸,笑得殷勤。 接下来的日子更加不堪,那二人不知何时竟滚到了一起,甚至同起同卧,对着她一点也不避讳不说,竟还想着让她与他们一起大被同眠。 用那个蒋玉菡的话说,就是三人谁没见过谁是什么样子,不如大家共同取乐。袭人本想着那贾宝玉好歹也是大家出身,定是容不下如此之事,不想他竟似默认一般,在蒋玉菡因她不从,对她拳脚相加时,劝都不劝上一声。 就算是自己曾经爬了贾宝玉的床,可是自从嫁了蒋玉菡,也就熄了那份心思,何况还要...千不该、万不该,袭人不该还那一句嘴:“我们纵使下贱,可也不是夫妻一同供人取乐之人。” 蒋玉菡当时爆起,对着她就是一顿拳脚不说,还让她不许出屋子,就看着他们二人如何纠缠。一旦袭人有要走的动作,不管手里有些什么,那蒋玉菡就扔什么到她身上。 可是那位被她亲自接回来的宝二爷呢,嘴里出来的只是似欢娱似痛苦的声音,绝无半点为袭人讲情的打算。甚至在情热之时,他竟隔着蒋玉菡对着袭人说起了疯话。 蒋玉菡更是对着袭人狞笑,仿佛是在说,看吧,这就是你曾心心惦念的人。 袭人已经心如死灰,她又动了,不过这次没等蒋玉菡把自己手里的东西扔到她身上,她已经将自己的头撞到了墙上,在闭上眼的那一刹那,许下了让现在的珍珠无语的愿望。 早早赎身,早早出府,再不与贾家的任何瓜葛。 这还是那个早早投靠了王夫人的袭人?现在的珍珠就算是看了袭人后来那段不堪的记忆,也不觉得这个会是她的愿望。 原著里可是明明白白写着,那袭人被贾宝玉一脚踹吐血后,才“不觉将素日想着后来争荣夸耀之心尽皆灰了。”说明袭人原来是真的很有上进心的人,就有不了的愿望也该是做个宝二奶奶之类,才符合她争荣夸耀之心吧。 大概是因为自己刚刚附身到人身上,天道觉得自己还不大熟悉这个时代,才找了一个这样容易完成的任务让自己练手吧,珍珠想得很美。 却不知道远处正在观察于它表现的天道,自己又在冷笑:“一个卖了死契的丫头,要是得不到主子的欢心,能有多少钱财?有多少脸面?想赎身,哼哼。”话中释放出来人信息,比冷笑更让人觉得冰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第 2 章 “珍珠,老太太让你到上房去。”有人又在屋外叫人,语气可说不上友好。也是,这进不进主子的屋子,能进到屋子的外间还是里间,在荣国府里是大有讲究的。 现在的珍珠,还只是个留头不久的小丫头,更不是家生子。在府里别说是根基了,就是能记得她的主子都不多,谁知道老太太竟亲自让她过去,传话的人心里能舒服?在主子跟前露脸的机会是有限的,珍珠上去了,别人就少了机会,恨上她都可能,何况刚只是声气不好些。 “多谢姐姐跑一趟。”珍珠回答的十分客气,也不管来人是双她大还是小,叫声姐姐又亏不着,那些网站上的文里,不老是说礼多人不怪吗,珍珠(晋江)可是一个学以致用的好网站。 那叫她的人没想到她这么客气,有些不好意思地找补了一下:“是史大姑娘找你呢,你可快些,别让老太太等急了。”万一这珍珠得了史大姑娘青眼,自己也有个退步。 珍珠更是谢了又谢,顺带打量一下自己身上的衣服。款式什么的都不用想了,不入等的小丫头,还能有什么好穿戴不成,只看到衣服还算整洁,没有什么褶子,珍珠就出了门。 别看珍珠刚接收了原主的记忆,可是那cpu的记忆功能不是盖的,她完全不用别人带路,已经来到了荣庆堂正房前。 “珍珠,你来了。”一个脸上带此话雀斑的小丫头,一把拉住了珍珠。条件反射一般,珍珠甩开了拉她的手。做为一个从来没有与人接触经验的网站,肢体的接触,不是她现阶段能接受的。 拉她的小丫头就是一个愣症:“珍珠,你怎么了?”平日不是最爱与自己亲亲密密地说话吗? “你说,我这样去见老太太行吗?”珍珠用甩人的手理了一理头发,把自己甩开人解释成要到老太太跟前紧张。 那丫头十分善解人意:“没事的。我来就是要告诉你,这次史大姑娘要住上些日子,老太太就想着给她指个人使唤。你素来是个有心的,这次可得自己想好了。” 珍珠明白这丫头让她想好是个什么意思:真的让老太太指给史大姑娘,升等那是肯定的,可是还能不能留在荣国府却是未知。不过珍珠并不是府上的家生子,能先升了等也不错。 珍珠至此已经确定,出现在荣国府,还能住一段时间的,除了史湘云以外,不做第二人想。可是她脑子里那堆红楼同人的文里,黑史湘云的不胜枚举,不黑不白的时有所闻,可认为她是好的,几乎没有几个。 就是按概率算,这位史大姑娘,有心机的可能大于没心机,假豪爽真小心眼的可能,大于心胸宽大。跟上这样一个主子,要不就如那位翠缕一样,只做个时不时替主子背锅的背景。要不就是拿捏住这位史大姑娘,改造她,让她真的光风雯月。 两样都不是什么好选择。现在的珍珠,只想快快完成原主的愿望,重新回去做她的网站——刚做了这么一会的人,她就觉得比做网站累多了,即不能进行数据分析,也不能把不符合自己观点的人物拉黑,她实在不习惯。 那就走一步看一步吧,正好检验一下原著的力量,是不是真如那些同人文所说的那样强大。要是真能自我修复,珍珠也就不妄想了,反正是第一个任务,说不定那天道能看在她是个新手的份上网开一面。要是不能自我修复,那珍珠当然更高兴,自己完成任务可期呀。 想好了之后,珍珠对着拉她的丫头笑了一下,只是她操控这身体还不大熟悉,那笑怎么看怎么僵硬,好在小丫头仍然以为她在紧张,安慰她:“别担心,老太太和善着呢。”说着,又拉起珍珠的手。 这次珍珠生生忍住,不敢再把人的手甩开了。那手的触感,大概就是温暖吧,这个珍珠没有什么经验。所以觉得是温暖,还是因为小丫头问她:“你怎么手这么凉。都说了别害怕。就算是这次选不上,下次姑娘们也该添人了。” “鸳鸯,这就是那个叫珍珠的丫头?”正房的帘子被挑开,出来了个打扮比她们体面些,看上去又比她们大上两岁的丫头。原来拉她手的,就是那位最得老太太心意的荣国府第一大丫环。 还真是三岁看老,很明显现在的鸳鸯就已经进了老太太的院子,要不也不能得来这么多消息。原主结交人还真是有一套,这从小的交情,可不在长大后就得到了丰厚的回报。 “芍药姐姐,这就是珍珠。”鸳鸯未语先笑,推了珍珠一把。珍珠也学着鸳鸯的样子,向芍药问了好:“姐姐好。” 芍药点了点头,即有老太太屋里丫头的矜持,也做出老太太平易近人的姿态:“进来吧。别四处乱看,也别随便接话,让你回话再回。” “是。”珍珠回头看了看鸳鸯,见人正向着她比着手势,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总是想让她顺利吧。心里有一种异样的感觉,难道这就是人类的感情?是什么样的感情呢,怎么还每样都不相同,珍珠不大明白,也不大方便在这时弄个明白。还是努力向着鸳鸯笑了一下,比起上一次来自然多了,鸳鸯也回了她一个大大的笑脸。 刚进了屋,正在向老太太磕头请安,边上就有一个女孩子的声音:“就是她就是她。”珍珠不敢抬头看,可是能肯定这就是史大姑娘。 就听老太太道:“让那孩子起来。可怜见的,倒是个老实孩子。即是上次陪云儿玩的好,也没见她炫耀,更没借这个攀东攀西的。” 再磕个头算是道谢,珍珠才得以起身。就算是她是个冷冰冰的网站,现在这身子可是血肉做的,那膝盖上的刺激,如同她受到黑客攻击一般难过。现在她有些明白原主为什么一定要做个平民了。 给人做奴才,膝盖是最软的,何况原著中,袭人下跪的场景可是不少。珍珠脑子里想着那些袭人下跪的桥段,别人看来就是她连讨巧也不会,竟不会借着老太太欢喜时候,说些让老太太高兴的话。 可是正是她这样默默起身、不骄不燥的样子,还真是合了一个人的眼缘。要是珍珠能先知,就是再蹩脚,再上不得台面,她也想出几句奉承话给老太太听。 “正是老太太慈爱,连这些小丫头们也得了感化。”说话的人,声音与小丫头不同,可以肯定比丫头们的年纪都大。加上这么有宗教意味的话,珍珠心里觉得,定是那位吃斋念佛的二太太——王氏。 又是一个被黑得不要不要的人,这个词也是珍珠从那些文里学来的,大意应该是不需要存在,可以清除了的意思。可是一个当家太太,能是说清除就清除的?不说别的,就是那些同人文,少了这样一个反派,有多少故事无法展开。 大家看这个丫头得了二太太的青眼,却还是一副木愣愣的样子,机灵些的就撇下嘴:这样没有机变,能讨了主子的好,也就是一时一事的事儿。谁不知道老太太,那可是最喜欢聪明伶俐的女孩。 好在刚才史湘云已经认出了珍珠就是上次陪她玩的丫环,上前来拉了她的手:“姐姐叫什么名字?” 珍珠庆幸刚才鸳鸯两次拉她的手,让她对这个动作虽然还有抵触,可也能接受,要不直接把主子的手甩出去,就是给脸不要脸。等听了史湘云叫她姐姐,再想吐槽也得先回话:“奴婢珍珠,当不得史大姑娘叫姐姐。”老太太屋里猫呀狗呀都是金贵的,可是现在我可不是老太太屋子里的猫狗。 老太太听她如此一说,反而更高兴了:“好,好,还是个知礼的好孩子。看来这一批丫头规矩学得都不错,二太太费心了。” 得了老太太一句夸奖,虽然没什么实质的好处,王夫人还是满意的,毕竟这算是对她管家能力的认可。对这个让她得到夸奖的丫头,也格外喜欢起来。 “说起来这批丫头已经入府三个月了,那些规矩确实学得差不多了,是该分房的时候了。”王夫人对着老太太,可是一句也不说自己费心的事,可是话里对丫头们入府时间这么熟悉,不上心是做不到的。 边上又有个与王氏声音差不多的人说话了:“即是要分房,到时还是让她们姐妹自己挑选一下的好。”珍珠觉得这个应该是尴尬人邢夫人,没听说出来的话里多少都带着刺。 人家王夫人与她可不是一个段位的,只轻轻一句:“大太太说的是。只是这些丫头,总得先过了老太太的眼。现说老太太这屋子里自放出了牡丹与玫瑰,终是冷清了些,也该添几个人陪老太太说笑。” 不说珍珠,就是史湘云现在也听住了,看出来没,这就是差距,你只想着让姑娘们挑丫头,可是人家却先想到的是老太太,这不是孝顺是什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第 3 章 最后因为史大姑娘说话,虽然珍珠并不以长相见长,还是让老太太留在了荣庆堂。 “这下你可好了,”玻璃在珍珠身边道:“进了荣庆堂,做了老太太跟前的丫头,立时就是三等。” 珍珠那么多同人在手,很想告诉眼前的小丫头,别着急,你也会到荣庆堂的。可是话不能说满,毕竟多少同人都说老太太屋里的流水的丫头、铁打的名字,今天一听并非如此——牡丹、芍药、玫瑰,哪一个名字都与鸟和宝石挨不上边。 她只扯扯嘴角,对着玻璃道:“你也别太心急了。说话也就到了咱们这批人分房的时候。老太太素来喜欢长得俏丽嘴角便给的人。我只在那里等你就是。” 玻璃听着珍珠变相的夸奖,也十分高兴,就连珍珠并未能让她在史大姑娘跟前露脸也忘记了:“我可就等着这一天了。”大概发觉自己太过急切,有意拉近二人的关系:“也不是我非得浮上水、攀高枝,只是咱们都是外头买来的,不象彩霞她们是府里的家生子。咱们自来处得又好,我不愿意与你分开。” 呵呵,对着一个天天接收各路套路阴谋宅斗文的网站,你说出这样的话,真当它发现不了吗?可是珍珠深受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的影响,虽然它只是一个网站,可是也决定与眼前这个当它是白痴的小丫头留上一线。 “好。”放下手里正在收拾的东西,珍珠回手拉一下玻璃的手:“我在那边,你有什么事儿,尽管多去找我。说不得哪天老太太见了你的小模样,亲自把你要了去。” 说完珍珠自己身上一阵恶寒——怎么听着说的不是老太太,而是那个好色贪花的大老爷呢。好在她长相安全。庆幸之后,珍珠放下玻璃的手,继续收拾自己的东西。 “怎么还没收拾好?”一个婆子不耐烦的声音传进屋里:“一个小毛丫头,能有多少东西。还是从家里带了千金万金进来?” 珍珠赶紧答应一声:“妈妈快进屋坐坐,我这就好了。” 不想那婆子进屋,先就在珍珠身上拧了一把,就算它只是个网站,原来不知道痛是个什么感觉,现在也体会个十成十,小孩子皮肉细嫩,反应更是敏感。珍珠看了那婆子一眼,不解地叫了一声:“妈妈?” 那婆子恶声恶气(反正珍珠自动就想到了这个词)地说:“没规矩的东西,满嘴你呀我的,连自称都不会了?” 玻璃在一旁帮着解释:“妈妈消消气,这不是珍珠听说要到老太太跟前伺候,高兴得迷了。并不是她不懂规矩,要不老太太能亲自让她去伺候史大姑娘。” 那婆子也听出了玻璃话中之意,本来为了这个外买来的丫头占了自己两个女儿的先,心里就不服气,这下又给了她一把:“就是到了老太太屋里,做得不对,我们当妈妈的也教训得。” 珍珠只好忍着眼里的不明液体,低头回话:“妈妈教训得是。”可是你倒是说说我刚才哪句说得不对呀。 “哼,有现在装乖的,刚才就不该对着府里的老人儿满嘴你呀我的。”那婆子撇着嘴不依不饶。 原来不过是为了一句自称。可是那些同人文里,下人们之间不也是你我相称,对着主子才自称奴婢吗?可是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也是同人文给珍珠的宝典之一。对人低头算什么,只在不影响任务完成,就是天天给人下跪也没事,反正又不是它的身体。 可是这身体的各种感受,却是它实打实地在承受。让那婆子再推了一把,让她打了个趔趄。怕再挨拧,珍珠快速地把自己的小包袱打个结,只来得及看玻璃一眼,就跟着婆子向荣庆堂走去。 鸳鸯正站在院门外等着,远远地就冲着珍珠笑道:“你可来了,史大姑娘正找你呢。” 那婆子对着鸳鸯倒是有个笑脸:“好姑娘,怎么还劳动你亲自等着,我自会带着她进去。” 鸳鸯脸上的笑就收了一些,可是还有些笑纹挂着:“史大姑娘找人找得急,老太太让我在这里望着。再说赖婶子已经说了,就让珍珠住在我们屋里。妈妈走了那么长时间的路,快回去歇歇吧。” 那婆子只好眼看着到手的赏钱飞走,一声不敢再说,灰溜溜地自去了。 不等她走远,鸳鸯已经带着珍珠向荣庆堂后的下人房而去,边走边问珍珠:“你没吃这王婆子的亏吧?要说这彩霞与彩云也算好的,怎么有这样一个娘。” 珍珠至此才明白,那婆子为何对自己这样大的意见,原来是以为自己挡了彩云和彩霞的路,占了人家的窝。可是拧也挨了,现在再说也没什么用,还能拧回来不成,以后只远着些就是。 她即不摇头也不点头,却提起刚才鸳鸯在院门口时的话:“你不是说史大姑娘等着呢吗,怎么还先回屋子?” 那鸳鸯就是一笑:“那话是说给王婆子听的。刚才你的眼还是红的,肯定是那婆子搓磨你了。我不忿,故意当她面那样说,省得她去和老太太回话,饶是折磨了人,还得了赏钱。” 不愧是原著里能做了老太太实权大丫头的人,小小年纪,这份看人脸色的能力、借力打力能耐,就算是珍珠见多了同人文里的明争暗斗,也不得不佩服。 “真是多谢你了。”珍珠十分真诚地向鸳鸯道谢,觉得眼前的小姑娘虽然年纪与自己差不多,可是实在值得自己学上一学。服,大写的服。 “你与我客气什么。”鸳鸯不在意的道:“咱们刚进来的时候,我得了那么重的风寒。别人都不敢靠近,只有你日日给我端饭倒水,我不过帮你说两句话,哪儿值得你这么谢来谢去,没得生分了。” 难怪后来这鸳鸯与原主那样好,竟还有这样的事情。想是刚进府的时候,大家没想到金家多年在金陵看房子,竟还在老太太那里有这样大的脸面,所以没把这个金家的姑娘当回事。可是人家一病好,就让老太太叫到自己院子里直接做了三等,着实惊掉了一众人的下巴。 三等丫头的屋子,都是四人一间,鸳鸯带珍珠来的这一间,还有一张床空着,上面连铺盖都没有不说,还是靠近门边上的,想是别人嫌弃吵闹,才没选这里。 见她迟疑,鸳鸯对她道:“一会儿就有人给你送东西过来。放心,不会让你吃亏的。”说着,把一个小小的荷包递到珍珠手里。 珍珠不知道这个是做什么的,只是摸着那荷包里仿佛有什么东西,想是钢板之类,赶紧推托:“不行。刚才你去院门口接我,让我少受那婆子的气,已经生受你了。怎么还能让你破费。” 鸳鸯就点了点她的额头:“怎么几日不见,你让她们给训傻了不成?一会儿人家给你送东西过来,多少你要给些才好看。你不过是刚进府,家里又是那样的情形,身上怕是没得什么。” 怎么忘记这荣国府里,无论是下人做些什么,都有讨赏一说呢。别说她一个小小的三等丫头,就是那些姑娘小姐们,想让人从外头带些脂粉,也得出赏钱呢。珍珠暗自再记下一条,嘴里向着鸳鸯道:“我竟没想到这个。可见你到了老太太这里,是长了大见识的。只是这我,只有到了发月例的时候才能还你。” “这有什么,”鸳鸯白她一眼:“不过二十文钱,值得你惦记着。”又小声道:“你不知道,在老太太房里伺候,体面是一回事,实惠更不知道有多少。要不那些人能红了眼地想进这院子伺候。光指着月例,在哪里呆不得。” 珍珠先还暗叹,鸳鸯虽然不把这二十文钱看在眼里,可是做为一个想赎身的丫头,一文钱也是起步。再听说老太太这里实惠,心下大定,脸上也露出笑来:“那以后你可得多提点我。” 鸳鸯就点头道是自然。 正说着,已经有两个婆子抱了被褥、拿了衣裳等物进来:“鸳鸯,这是新来的小丫头的东西,是不是放在这里?” 鸳鸯就看了珍珠一眼,才缓缓道:“就放在那铺上吧。这珍珠可是老太太亲自看好的,这不不放心,让我过来照看些。要是东西不好了,我年纪小不懂事,在老太太面前说漏了嘴,大娘们可也没脸。” 就有个婆子笑道:“小丫头尽说有的没的。老太太屋里的姑娘,再小也在牌位上,我们还敢怠慢了不成?你看看,色色都是新的。我们听说这小丫头是外头来的,怕是没带什么东西进来,特意给她多带了几根头绳呢。” 珍珠听说,就把鸳鸯刚才给她的那个小荷包递到这婆子手里:“多谢妈妈们费心了。” 那婆子不想这外面来的小丫头,竟还知道府里的“潜规则”,脸上笑意更深:“难怪姑娘一来就是三等,又让老太太亲自指给史大姑娘的,这行事就是体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第 4 章 自此珍珠就成了专门服侍史湘云的三等丫头。就算是已经受过训了,可也不过就是学学府里的规矩,知道什么事儿能做,什么事儿不能做。再就是怎样做好撒扫的活计——七八岁的小丫头,哪儿能指望她们真伺候得了主子。 谁知几天下来,史大姑娘渐渐地又不爱找她玩了,说是这个珍珠没有原来会说话了,也不如原来会玩的花样多了。珍珠是还没学会翻白眼这项技能,要不她一定翻一个给史大姑娘看看。 自已就算是知道原主曾经怎样陪着史湘云玩的,也不会象她那样做——她可是一个有原则的网站,不是什么样的文章都能发。同理,也不是什么样的奉承话,珍珠都能说出口。象是明明那史湘云刚刚会绣几针绿叶,也能说出什么配色如何新巧呀,花样子真是新颖之类。这些让人听了都肉酸的话,现在的珍珠,就坚决不让它自己嘴里说出来的。 史湘云所以能相中原主,就是因为原主奉承话说得好,说得巧,正好说到了史湘云最愿意听的话题上。可是现在珍珠不说了,史湘云就对她失去了兴趣。 不过别看人家史湘云现在才五岁,可能是从小跟着叔叔婶子一起长大的原因,很知道隐藏自己的情绪。她既不在老太太跟前说不要珍珠了,也不给珍珠使脸色,只是再有事儿,就支使另一个小丫头。 那小丫头叫翠缕,比珍珠早一天到了史湘云身边。她是家生子出身,老子娘在府里很有些体面。这人就是珍珠知道那个史湘云专用背锅侠。 所以珍珠只当这是原著的惯性,表现得一点也不着急。史湘云到底还是个孩子,见冷了珍珠几天,她还是不肯再象原来一样奉承她,也就真把珍珠当成了普通的三等小丫头。 等史家派人来接史湘云回去的时候,她拉着那个翠缕的手死活不放,说是这些天习惯了这丫头伺候。那恋恋不舍的小模样,让贾母当即拍板:“回去和你们太太说,云丫头来了这些天,都是这个丫头陪着。难得这个丫头投了云丫头的缘,就把这个丫头给云丫头吧。” 一席话听得珍珠心里直抽,要是可能,她真想给这位老太太发一个站短:老太太,你把自己的侄孙女叫丫头,把伺候你侄孙女的也叫丫头。究竟在你眼里,哪个丫头重要?这是重点不突出,文章大忌呀。 因为想的内容太多,珍珠的脸色也就变了又变,看在有心人的眼里,自然就是这个小丫头因为没有入得史大姑娘的眼,心里正不得劲。 等史湘云走后,鸳鸯悄悄地劝她:“这几天咱们这些人就快分房了。好歹你先占了老太太院子里这个窝,总比分到二姑娘或是三姑娘那里强。” 听到二姑娘和三姑娘的名字,珍珠眼睛一亮,不过因为她一直低着头,鸳鸯并没有发现。 这些天珍珠已经细细想过了,还把跟着哪个主子分析了又分析: 跟着老太太,最多能和鸳鸯一样,做到老太太身边的大丫头。可首要的一条,那可就是到最后老太太已经离不得她,为了自己用得顺手,竟连最后的打算都没替她想过。看似风光,可是先是有大老爷要纳她为妾,后是有琏二奶奶借当,再到最后的自缢而亡。没有一样,是有助于珍珠完成原主愿望的。 下剩的就是各位姑娘小爷。她们这一批丫头进府,就是因为府里面的姑娘小爷渐渐长大了,该挑选贴身伺候的人了。这贴身伺候的人,还是要从小跟着主子一起长大,才能对主子真心。 贾宝玉是珍珠第一个排除掉的。那个什么怡红院,就是一个事非窝。她又不是原主,要做什么怡红院的第一人。所以那位“公然是第二个袭人”的麝月,请不要犹豫地站出来吧,为了完成自己的任务,只能委屈你了。 接下来排除的,就是四姑娘惜春了。毕竟这位姑娘,今年不过三岁,现在挑给她的,应该是年岁小,能陪着她一起玩的。可是珍珠今年已经八岁了,在同一批丫头里是年龄比较大的。 剩下的二姑娘迎春与三姑娘探春,珍珠更中意的是二姑娘。毕竟从原著来看,这府里的姑娘们,也就是二姑娘算是正式嫁出去的。姑娘出门子,要带陪嫁丫头,以利将来恩宠,到时可就是珍珠自请赎身的好机会。 可是正如鸳鸯所说,现在她已经在老太太屋子里了,姑娘们是不可能自己把手伸到老太太跟前儿的,只有哪天老太太高兴了,将自己跟前的丫头赏给姑娘们使唤。 其实珍珠也曾想过,今年贾宝玉已经五岁了,那林妹妹也就是四岁,再过上两年,她也就该进贾府了。要是这两年珍珠在老太太这里好好表现,说不定老太太会把自己送了林妹妹。 可是想想原主所以被所有同人文有志一同地黑了又黑,还不是因为大家都认为原主就是王夫人暗害林妹妹的小帮凶。要是真的由着珍珠顶了鹦哥,珍珠想学文里的人物来上一句:臣妾做不到呀。 那画面太美,不忍直视。 鸳鸯见珍珠好端端地打了个哆嗦,问道:“怎么,你冷吗?可是早晨打扫院子起得早了,冻着了?”自从史大姑娘不作兴珍珠后,那些婆子们就欺负上来了,非得让她跟着打扫院子。 珍珠摇了摇头:“没事的,不过就是刚进了一股凉风。” 鸳鸯见她不欲说,只好劝她:“你就算是再不愿意招惹那些人,可也别太软了。这府里的人,看人下菜的多,一个个的只会欺软怕硬。” 珍珠就道:“谢谢你提醒着。对了,我头一天伺候史大姑娘的时候,周嬷嬷赏了我二百钱,上次那钱我还你吧。”说是这么说,可心疼得直滴血,这回她可算是体会到什么叫心疼了,就好象是网站被黑客攻击,所有内存全消失不见是的感觉一模一样。 鸳鸯摇了摇头:“早和你说过,不必惦记那个。我说什么来着,在老太太屋里,总有好处。别说是伺候姑娘们有赏,就是给太太们打个帘子,传个话,说不得也有好处。” 向外面看了一眼,鸳鸯压低声音:“我只告诉你,对着大太太,不必那么殷勤,大太太比不得二太太管着家,放起赏来总是有些...” 姑娘呀,你知不知道珍珠打的就是想到二姑娘身边,并且想法子让二姑娘亲近嫡母,能在将来得一门好亲、出嫁前能放身边丫头出府的主意呀? 鸳鸯当然不知道,她正在利用这个时间给珍珠补上老太太屋里人际关系的课:“老太太现在最得用的就是芍药姐姐,还有黄菊姐姐、红梅姐姐、杜鹃姐姐、碧桃姐姐也是一等,这几位姐姐是最要紧的。现在牡丹与玫瑰姐姐出去了,正要挑人补上。咱们是新来的不想着那好事,可是能补上二等也是好的。” 不愧在原著里能做了老太太离不得的左膀右臂,看看这才几天,已经把老太太房里的事摸得一清二楚了。难怪原主一直巴着人家不放,就这智商情商,可不是谁都能做到的。 点点头表示自己记住了,鸳鸯才叮嘱了她一会儿务必要在几位姐姐跟前多讨好,才自己出去了。珍珠长出了一口气,这有人关心的感觉是不错,可是变成紧迫盯人也不好呀。那样自己哪儿还有秘密可守,不行,得想个法子,尽快到二姑娘身边去。 反正包袱已经打开,珍珠干脆数了数自己这两天得到的钱财:除了史大姑娘奶娘周嬷嬷给的二百钱,其实还有一次给二太太传话,得了五十个钱,两次给大太太传话,得了二十个钱。一共是二百七十个大钱。也难怪鸳鸯刚才说大太太没有二太太大方,两次加起来还没有人家一次给的多。 不是珍珠不与鸳鸯说实话,除了财不露白,还有一个就是几次传话,都是鸳鸯给她争取来的。要是知道她得了这么多赏钱,下次会不会与她争,珍珠可不敢保证。看原著鸳鸯是家生子,不会想着赎身这回事,可是她却还指着多得些赏钱,早点把身价银子凑够呢。 也不知道是不是和王夫人真的有缘,这位二太太自从见过她后,对她一直挺感兴趣的样子。搞得现在珍珠都有些犹豫,是不是看在二太太出手大方的份上,到凤凰蛋身边做个第一人。 可是,原主被黑得那么惨,珍珠想想就心有余悸。还是算了,宁可晚两年赎身,也要防火防盗防二太太,她可对做帮凶没有兴趣。 兜兜转转,珍珠还是把心思放到了二姑娘身上。迎春今年和珍珠一样大,性子懦弱已经初现端倪。要是自己到了她身边,能给她出上几个主意,让她得到嫡母的重视,肯定能得了她的信任。 只是还是那个老问题,怎么才能到二姑娘身边呢?珍珠自己坐在床边,犯起了琢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第 5 章 机会比珍珠设想的来得早。 这日晚饭时分,大太太与二太太早早地到了荣庆堂,好伺候老太太晚饭。不过大太太还带着一个珍珠认识的小丫头,正是与她一起受训的司棋。 这人珍珠知道(当然整个荣国府里,就没有她不知道的,只不过是人与名字对不上号罢了。一旦人与名字对上了号,珍珠会比那些人本人还了解他们),正是她目前的对手之一,将来二姑娘的大丫头。 珍珠现在每天撒扫完,还有一个任务那就是给出入老太太屋子的主子们打帘子。所以大太太还没走近,她已经一边向屋里回了一声:“大太太来了。”一边高高地把帘子撑起。不过她人矮胳膊短,那帘子将将过了邢夫人的头。 好在今天大太太心情不错,还冲着她笑了一下。可是就冲着她今天把司棋带来,很可能去了自己向往的二姑娘身边,珍珠就没有心情回她笑。只是冲着她弯了弯腰,算是给人见礼。 谁知大太太进去了没一会儿,就听里面红梅叫她:“珍珠进来,老太太要见你。” 老太太这个时候要见自己,珍珠心里没底,不过想想自己这几天一直没犯什么错误,还是提着心进了荣庆堂。给在座的主子一一请安后,规矩地低着头,等着人家的指示。 “我说的就是这个丫头,云儿在的时候,服侍了云儿几天。只是虽然是我娘家侄孙女,也不好越过我自己的孙女去。所以云儿走的时候,我只让她带了一个丫头回去。看这丫头也是个实心人,就给了二丫头吧。”老太太的声音说明了让她进屋的原因。 珍珠心里欢喜,居然不用自己谋划,老太太就把自己给了二姑娘。可是又有点纳闷,这新训的小丫头们还没开始分房,怎么不受宠的二姑娘,竟先得了老太太赏的人? 可是能跟了二姑娘,却是珍珠这几天来心心惦记的事。所以听了老太太的话,她立刻走到迎春面前,给人跪下磕起了头:“奴婢珍珠,见过二姑娘。”算是磕头认主。 邢夫人在一边气得不行,觉得这个丫头也是没眼力见的。老太太刚才不过是把给她看一下,谁说收下你了,你就自己磕头认起主来?所以她不阴不阳地道:“这丫头倒是个机灵的。不过你刚进来大概不知道,二姑娘那里,可比不得跟着老太太的体面。” 珍珠就地跪着转向邢夫人:“回大太太的话,奴婢不过是伺候主子的,不管是伺候哪个主子,都是奴婢的福气。” 老太太听了珍珠的话,可是十分高兴。老大媳妇带着自己陪房的外孙女过来,想给迎春做丫头,打的是什么主意,她十分清楚,也不过是为了让那孩子与她亲近罢了。不过是个女孩,和嫡母亲近也没什么,反正那孩子也是个木纳的。 老太太不能允许的,是邢夫人想要把持迎春。这个府里,能把持别人的人只能有一个,那就是她自己。可是邢夫人做为迎春的嫡母,给姑娘一个丫头,她是没有办法阻止的。可是不能阻止,她却可以加人,你能给,我也能给,于是没被史湘云带走的珍珠,就成了老太太的人选。 ——那孩子一看也不是个机灵的,长得也只是中上,可是老太太偏爱的还就是长得好看的机灵人。正好给了迎春,一是显示自己对孙女的疼爱,再就是还能空出个三等丫头的名额来,她好再挑个好的。 别说老太太屋里就能随便进人。老太太可是自诩最规矩不过,她房里人都是有定例的。所以老太太十分高兴地说:“真是个知礼的孩子。不枉我疼你一场。来人,赏她。” 珍珠怎么想,也没想出老太太什么时候疼过自己。不过老太太亲自让赏,肯定比两位太太随手打发的几个铜钱多。所以珍珠就当这是老太太对自己的疼爱,只不过老太太年纪大了,把前后顺序颠倒了。 “老太太。”邢夫人还想再争取一下,珍珠都替她的智商着急,想给她发个站短:与上位者争执,吃亏的可是自己呀亲。可是现在她不光没了这个能力,也没有兴趣纠正邢夫人。只在心里想着,难怪这么多年这大太太一直讨不了老太太的好。 “罢了。”老太太自己叹了口气,示意红梅把荷包给珍珠,等人谢过赏才道:“我知道你是想着自己给迎春挑个合意的丫头。也是我多事了。这个丫头尽管留在我这里好了。” 大太太就尴尬了。这老太太要赏人,她在那里推三阻四的,看起来是成功了,可是在老太太手下讨了几年生活的邢夫人知道,她今后的日子会更不好过。所以她只能生硬地把自己的话转回来: “老太太亲自赏人给二姑娘,是她的体面。合府上下,谁不知道老太太最会调理人,一个个丫头都是懂事知礼的。到了二姑娘身边,只有劝着姑娘的。只是我想着,这二姑娘也大了,用人的地方也多起来,索性这次就再给她加一个人。” 老太太不置可否地“唔”了一声,算是应下了。毕竟邢夫人怎么也是迎春的嫡母,不能太不给她面子。只要二丫头身边有自己的人,自己想知道什么能及时知道也就行了。 一边的王夫人却不干了。现在府上管家的是她,对府里情况知道得一清二楚的也是她。这姑娘身边加了人,月钱是一个、四季衣裳是一个、吃穿用度用又是一个,哪儿一项不是银子。 所以王夫人用帕子拭了拭嘴角,把那嘴角的不屑掩了掩才道:“老太太和大太太疼迎春,我这做婶子的只有替她高兴的。只是咱们府上,姑娘们身边用几个人,都是有定例的。再说她们姐妹日常在一处,总不好二姑娘用的人,倒比妹妹们多起来。” 邢夫人听不下去了,她在老太太这里吃瘪也就算了,怎么这二太太还非跟着踩上一脚。这是真把这府当成二房的了。所以她冷笑了一声,看着王夫人道: “二太太这话说得好笑。就算是称一声姐妹,可是出身却也有个分别。我可是听说,当年敏妹妹与别的姐妹,身边人可是不相同呢。”二丫头再是庶出,那也是一等将军的庶女,能是从五品官庶女能比的? 话外音屋里的人精都能听得出,王夫人头一次让邢夫人挤兑得满脸红意。没等邢夫人得意,老太太在上头已经拍板了:“大太太说得对。她们姐妹都已经大了,身边也该添人了。正好这回的小丫头们都已经学得差不多了,明天二太太就带着她们姐妹挑人吧。二丫头是做姐姐的,今天让她提前挑,想来她两个妹妹也没有意见。” 老太太你可真能睁眼说瞎话,人家两个人说的是这个事?珍珠心里腹诽着,可是脸上却一点也没带出来。现在她已经自觉地站到了迎春身后,一幅从此生是二姑娘人死是二姑娘鬼的架势。 邢夫人有再多的言外之意,在老太太已经生气的时候,也不敢再提。只好把还站在自己身后听呆了的司棋,向迎春跟前推了一推:就算是自己没落着好,可是二太太也没得了便宜。好歹这二丫头还得了个先挑人的名声,在姐妹里也算立了头一人的名头。 王夫人同样一肚子不适宜,自己一句话,竟让几个丫头都增了人,她心里能舒服得了才怪。可是老太太明显是为她打圆场,她可不是大太太那样没眼色的人,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应下:“是,明天我就带着她们姐妹挑人。” 挑人两个字咬得重,就是为了让迎春听出来,自己的人都是别人塞的,可是妹妹们的人是自己挑的。二太太心里不舒服,才不管迎春只是八岁的孩子,听了她这话心里舒服不舒服。 主子们如何暗流涌动,都不是珍珠关心的事。回了自己屋子,她快快地收拾起行李——做了二姑娘的丫头,自然不能再在老太太这边住着,得搬到二姑娘屋里住才好。 鸳鸯一挑帘子进来,看了看屋外没人,才恨铁不成钢地数落珍珠:“前两天才和你说,在老太太屋里,好处比在姑娘们那里多得多。你怎么就自己先给二姑娘磕了头。” 虽然语气不好,可是那话里的担心做不了假。珍珠穿过来这些日子,对鸳鸯还是十分感激的,所以她也不再瞒着:“你知道我与你不一样,老子娘没法子才卖了我。可是谁不想守着爹娘。这府里满眼看去,也就二姑娘出阁的时候早,到时说不定能放我出府与老子娘相聚。” 听了这话,鸳鸯吃惊得睁大了眼。珍珠这个想出府的想法,可是不符合荣国府奴仆们的主流思想。他们可不知道这荣国府有抄家的那一天,只当能长长久久地留在府里,比外面的平民日子可好过多了。 想到鸳鸯的下场,珍珠还是好心地提醒她一句:“老太太这里再好,也没有做丫头的顶着老太太上五台山的。说句不中听的话,老太太屋里的丫头,有几个是长长久久的?你也要有自己的打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第 6 章 不管自己留给鸳鸯的震惊,珍珠找了个婆子帮忙,把自己的东西一股脑搬到了迎春那里。当然走前没忘记给老太太磕头,谁让人家在府里最大,说话最响。 谁知却得了意外之喜。老太太亲自拉着她的手,说她生得单薄,特意让人又赏了她荷包不算,还单另又赏了她一幅珍珠的耳坠子。 得老太太荷包的人多,可是得了老太太首饰的人少。一时府里那些大嘴巴的下人,把个珍珠在老太太跟前的脸面,说得比面盆还大。就是老太太把这个有着比面盆还大脸面的丫头亲自给了二姑娘,也成了对二姑娘的看重。 对那些下人的说法,珍珠不放在心上。她当然知道老太太赏她,不过是让她不忘记旧主,二姑娘那里有个什么事,得早早报给老太太。可是这样的话,让主子们怎么想,才是珍珠关心的事。 没见二太太这几天见了她,都没有以前看她时的慈眉善目了。就是三姑娘,看她的眼神也让身上好象针扎似的。也是珍珠前身太过敏感,要不也不能时时抽疯得天怒人怨。所以自得了人的感觉之后,对别人对她的态度,感觉十分敏锐。 可是人家二姑娘,对此就没有什么感觉,该干什么还干什么,也不因为自己得了老太太的丫头得意,也不因为三妹妹对自己尖刺伤心。就是珍珠也不得不佩服二姑娘的神经够粗大。 当然老太太给的脸面也有实惠的地方。就是那两个荷包里的内容,就不是两位太太那几十个钢板能比的。那里面装的,珍珠百分百确定是银子。因为与铜板的材质不同,是一眼可见的,而且又是白色的,所以珍珠才这样肯定。 还不是一个!每个荷包里都是四个,加起来就是八个。不过珍珠不知道一个小锞子有多重,不知道老太太这次算不算是大手笔,也不知道下次还有没有这样的机会。 不管今后有没有机会,现在在手里的才是自己的。珍珠是个实际的网站,知道十鸟在林不如一鸟在手的道理。所以她把这两个荷包里的东西,加上原来的二百多个铜板,分开放在自己的包裹里,免得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让人一锅端了。 不是珍珠小人之腹。她千算万算,发与自己忘记算二姑娘奶娘这个不确定因素——连姑娘的东西都敢拿,会不会没品地对自己这些小丫头们下手,珍珠不能确定。再说人家司棋的外祖母,是大太太的陪房,那王嬷嬷不敢动手还有可能。可是自己不过是外头买来的,可没有什么好让这王嬷嬷顾忌的。 怕什么来什么。等发月钱的时候,珍珠就知道自己的担心不是多余的。看着自己手里的三百钱,使劲回忆各种文中对荣国府丫头们月钱的描写,都没有这个份例。 荣国府里婆子的份例珍珠没研究过,可是事关她的赎身大计,对丫头的份例研究得还是十分明白。同样是大丫头,老太太、太太屋里的大丫头是一两银子一个月,姑娘、小爷与姨娘们屋里的大丫头就是一吊钱,二等丫头都是五百钱一个月,三等丫头则是二百钱一个月。粗使丫头年头长的也是二百钱,刚进府的则只有一百钱一个月。可是唯独没有三百钱一个月的份例。 因为珍珠明面上的说法虽然是二姑娘新挑的,可是知道的人都知道她是老太太赏给二姑娘的。按着荣国府里那个,老太太屋里的猫儿狗儿都是金贵的论断,珍珠这个老太太屋里出来的猫儿狗儿,从进了二姑娘房里,就是二等。也就是说她的份例,怎么也该是五百钱。 所以结论只有一个,那就是珍珠的月例让人克扣了!! 别看珍珠从到了二姑娘身边,凡事都不争不抢,只做好自己份内的事。可是那是那些人没触到她的底线。一口两口吃的,对一个网站来说并没有什么吸引力。可是月钱不一样。月钱是什么?那是人家珍珠赎身的希望,是她完成任务的保障! 别的能忍,这月钱被克扣了,珍珠决不能忍。 珍珠再次运用自己强大的分析功能,把可能克扣她的人选罗列出来: 最先被排除的,当然是她自己现在的主子二姑娘。没别的,那姑娘就没有这方面的心眼,要不也不会让一个奶嬷嬷给拿捏那么多年。 接着管发月钱的王夫人,理由是人家一个管家太太,就算真如那些同人文所说,自己在王熙凤进门前也放过利子钱。可是人家那是大处着眼的人,对珍珠这一个月两百钱肯定看不到眼里。要做,也不过是让大家集体晚拿几天月钱,打上一个时间差。 再能接触到珍珠月钱的,可就是最大的怀疑对象王嬷嬷了。因为她是二姑娘的奶嬷嬷,所以总管着二姑娘房里的大小事物与丫头。可能因为现在还是王夫人管家,那个王嬷嬷还没有那么大的胆子偷摸姑娘的东西,所以就把主意打到了她们这些小丫头的月钱上了。 等珍珠悄悄地问过司棋等人的月钱是多少,就把这个最大的怀疑对对象定性成了罪犯——人家司棋的月钱五百文一文不少。可是与珍珠一样在府里没有什么过硬人脉的小丫头,人人的月钱都和份例合不上。 于是在一天二姑娘带着珍珠去给老太太请安的时候,趁着老太太与孙女孙子说笑,珍珠悄悄地找鸳鸯说话。说着说着又说到了月钱上(珍珠有意引导,想不说到月钱上才难呢)。 鸳鸯有些得意地说:“我哥哥与我说了,我爹告诉过他,我的月钱与得的赏,都是我自己的,不让他来啰嗦。” 珍珠就一脸羡慕地说:“不说在老太太屋里得赏的时候本就多。就是那一个月三百的月钱,你也花用不到,还不都是自己攒着。” 鸳鸯和边上一起说话的玻璃就是一愣。玻璃没什么心眼,可是因为长得好,还是让老太太挑中了。不过没能如珍珠一样做到二等,现在还只是三等。她到老太太屋里晚,不知道那天老太太跟前的口角官司,只问自己关心的:“怎么姑娘屋里三等的,倒比老太太屋里三等的还多一百钱?” 鸳鸯倒是因为老太太要补上牡丹与玫瑰的缺,与珍珠一样升了二等,她也奇怪地问:“你不是已经二等了吗?”象是想到什么,下面的话都自己又吞回了肚子里。 珍珠一脸老实地点了点头:“从我到了二姑娘屋里,王嬷嬷就说,我与司棋一个是老太太赏的,一个是大太太赏的。所以都做了二等。” 玻璃心直:“可是府里二等的,不都是五百钱的月例吗?怎么你只有三百钱。” 鸳鸯就若有所思地问:“你知不知道司棋是多少钱?” 珍珠还是一脸老实相:“司棋倒是五百钱。我还想着她算是大太太那边的人,说不定是大太太怕她对二姑娘不尽心,单另多给了她一份。” 玻璃就在一边嘁了一声:“这分明是看着你...” 不等她说完,鸳鸯已经很有派头地喝止她:“玻璃,怎么什么话都敢混说。” 珍珠就不管玻璃那不甘愿的欲言又止,只拉着鸳鸯道:“好姐姐,到底是怎么回事,姐姐自是知道的,求姐姐告诉告诉我。就是不能把那钱要回来,也做个明白鬼。” 鸳鸯让她央求不过,只好让玻璃去门口望着人,自己与珍珠细说:“这事说来再没有别人,定是你们那位王嬷嬷从中抽了。你只悄悄的,现在你刚进府,哪儿是她的对手。” 听鸳鸯与自己猜测一样,珍珠顿时一脸委屈:“好姐姐,你是知道我的。我老子娘没了饭吃才卖了我。盼得就是能早些赎买我回去。可是光指着家里,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所经我只想着自己能省一文是一文。谁知...”手在鸳鸯不注意的时候,借着帕子掩着,在自己大腿内侧狠儿捏了一把。 这是珍珠试验过的,大腿内侧的肉最嫩,用力捏的话,一准让人掉眼泪。这次也不例外,不等话说完,珍珠已经眼泪汪汪。 这个时候的鸳鸯,还远没有后来八面玲珑的本事,看到珍珠哭,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劝好,只拉着她的手:“你先别哭呀,咱们再想想办法。” 珍珠摇了摇头:“她是姑娘的奶妈妈,就是姑娘她也管得。能有什么办法。” 听到珍珠说那王嬷嬷连姑娘也管得,鸳鸯心里就是一动,可是她虽还没有后来的心计,却也是个谨慎的,并不当面应承珍珠什么,只劝珍珠:“快收了泪吧。一会儿老太太那里就该摆饭了,让老太太见了问起来,你是说还是不说?” 珍珠也没指望一下子就扳倒王嬷嬷,不过是与鸳鸯说了,说不定哪天对景她能帮着分说上一二。所以听了鸳鸯的劝,自己把泪水擦擦,露出一个哀伤的笑容:“让姐姐看笑话了。也是我从小穷怕了,一文钱也是好的。倒失了分寸。”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7.第 7 章 失望肯定是有的,好在珍珠内里是一个成熟的网站,不是真正的八岁孩子,所以在二姑娘面前,一丝也没露出自己知道月钱被克扣的事儿来。 就是王嬷嬷,暗里看了几天,也以为珍珠并不晓得府里月例定额,心里不免得意。只是拿人手短,就算这被拿的不知道,她也不好再狠使唤珍珠,明面上等她倒与司棋一般行事。 可是珍珠岂肯吃这个暗亏,虽说来日方长,可是一旦成了例,那日后就算是自己能升了姑娘身边的大丫头,不一样得受这老婆子的拿捏。对付小人,以她一肚子宅斗技能,还是用小人的法子最便给。 于是私下里求了玻璃,只说自己家里日子艰难,老子娘全指望着自己的月例吃饭。为了不让老子娘挨饿,说不得请玻璃这个好姐妹帮上一把。 玻璃正为了那日鸳鸯不让她听二人的谈话,反真当自己比她还低一等,非得让自己给二人望风生气。听珍珠说鸳鸯指不上,只能求自己这个有能为的姐妹帮忙,顿时觉得自己比鸳鸯本事还大起来。而且珍珠所求也不是什么难事,当然满口答应。 忽一日,邢夫人正要去给老太太请安,偏听得不知道门后哪两个小丫头说悄悄话:“姐姐,你听说了没有,二太太又给三姑娘送东西了。” 另一个就道:“二太太是管家太太,自然有得贴补处。只二姑娘可怜,就是手下的丫头也跟着吃不了的亏。” 头一个就问:“好姐姐,我知道二姑娘那里不好站。可是一样的丫头,就算是活计多些,也算不得吃亏吧。反正咱们本就是伺候人的。” 另一个就道:“丫头也分是谁的丫头。听说二姑娘屋里的丫头,这月钱就比别的屋里少二百钱呢。” 头一个惊叫一声:“二百钱?咱们一个月也不过是二百钱。”又恍然大悟道 :“难怪二太太有那些钱贴补三姑娘呢。岂不是用的是...” 没等她说完,另一个已经喝她道:“胡沁什么,谁说二太太用二姑娘屋里的月例贴补三姑娘了。这话让人知道了,还得拨了咱们舌头呢。” 头一个就吓得带了哭声:“好姐姐,我再不对人说的。” 不想另一个是个精乖的:“咱们先看看有没有人听见,也好日后防备。” 听到此,邢夫人顾不得自己胸中怒气,挥手示意跟着的人快退了两步,做出刚走过来的样子。果然就有两个小丫头探头探脑地四处溜瞅地看。见邢夫人离门有七八步的样子,明显松了口气,忙忙地要与邢夫人请安。 邢夫人哪管这两个小毛丫头,只觉得怒气升腾:好个二太太,好个管家太太。自己要做菩萨,却拿大房的东西做人情。不行,此事绝不能这样放过。 也是王嬷嬷运气不好,今天来跟邢夫人请安的人里,并没有司棋的外祖母王善保家的,要不也能为她分说一二遮掩遮掩。偏今日她家里有事,昨日就与邢夫人告了假。别的跟的人,并没有在二姑娘房里当差的不说,又不知道这里有王嬷嬷的手脚。听说可以捉了二太太的错处,一个个都摩拳擦掌地准备大大施为。 等邢夫人与老太太请过安后,就邀着二太太一起去看看姑娘们。王夫人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可是名义上这些姑娘是养在老太太房里,实际上照管的人却是自己,倒不好推托,只好随着邢夫人向着迎春住处走去。 “我听说二太太是疼女孩的,日日给三姑娘送东送西。我比不得二太太宽裕,可好歹看看二丫头过的是什么日子,也好放心。”邢夫人边走边开始挤兑王夫人。 虽然不知道这大太太今天犯了什么病,可是王夫人只是看着嘴上不便给,实际上说出的话,一句是一句:“看大太太说的。咱们疼姑娘的心,还不都是一样的。不过是二姑娘与大太太住得远,才没有我方便。” 邢夫人咬着牙,与王夫人到了迎春房里。见两位太太今天一起过来,迎春微微有些诧异,可是脸上的笑还十分真诚:“太太与二太太来了。快上茶。” 那王嬷嬷得了信,也顾不得牌局未散,忙忙地赶过来。也不打听一下,忙着要进屋讨好。恰刚跨一步,正听大太太问:“二太太就算是心疼自己的女孩,可是也该将她们姐妹一样待承。” 王嬷嬷千不该万不该为了讨好王夫人,就截了邢夫人的话:“看太太说的。二太太一向待三位姑娘是一样的。” 大太太眼睛就是一立,这还是自己大房的人,跟着二丫头在这边住了几年,就不知道谁是自己的主子了。心里已经给王嬷嬷记了一笔。 王夫人也道:“我可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偏心之处。可是大太太听到了什么,也该说明白才是。” 邢夫人就冷哼一声,问底下站着的人:“二姑娘房里,有几个是二等的?” 司棋与珍珠就站了出来。司棋自然一头雾水,珍珠却明白,怕是玻璃那里成功了,要不也不会今天两位太太一起过来。只脸上摆出与司棋相同的惶恐:“回太太,我们两个是二等。” 邢夫人再冷哼一声:“说说,你们来了多长时间了,各得了多少月钱。” 王夫人听她不过是问月钱,脸上再没有刚才的凝重,自己端起茶来用了一口,也做出等答案的样子。 王嬷嬷不想自己太太一上来就问丫头们的月钱,本是心内有病的人,自然要替两个丫头回话,也好遮掩自己做下之事:“回太太,她们两人的月钱,都是与府里二等是一样的。” 同时司棋与珍珠也分别答出了:“五百钱。”与“三百钱。”不过珍珠特意把声音放大了些,司棋不知道里面的事儿,还是按平日回话时细声细气。 邢夫人没听出二人不同,更不管王嬷嬷发白的嘴脸,只听了珍珠说出三百钱,就向着王夫人道:“二太太当得好家。这丫头我记得还是老太太特意赏给二姑娘的。怎么二太太看老太太只赏了二姑娘,就克扣起人的月钱来?” 王夫人好整以暇地又喝了一口茶,才不紧不慢地道:“大太太想是没听清这两个丫头说的。我就是要克扣她们的月钱,怎么同样的丫头只克扣一个人?难道不怕她们平日说闲话时对出来?再说每次发月钱,各房是谁领的,都领了多少,可都是按了手印的。来人,去将帐本子取来给大太太看。” 早有跟着二太太的人,答应了一声要去帐房取帐本子。王嬷嬷早吓得跪到了地上,她再想不出,自己克扣这些丫头的月钱也不是一日两日,怎么今天大太太忽然当着二太太问起来。可是不能让人去取帐本子,这事儿她还是知道的,只向上磕头: “回太太的话。只因为这个珍珠,是府外头进来的。老奴听说她家里过得艰难,怕她都花用了,到时家里来人,失了府上的体面,才替她收了。” 王夫人就是一笑:“原来根子在这里。看来这只是大太太房里的事儿,并不与我相干。” 邢夫人自己今日原以为拿到了王夫人的错处,要好好杀杀她的威风,也好出出不能管家的浊气。谁知竟又是这个婆子做怪。一时将先头王嬷嬷截了自己的话,还说什么王夫人待三个姑娘是一样的话。 那不就是明着说,自己这个做嫡母的,对二姑娘还不如王夫人这个隔房的婶子上心。虽然这是事实,可也不是一个奴才该议论的。何况这婆子还是二姑娘的奶娘,要是在二姑娘耳边天天这样嘀咕,说不得本就不与自己亲近的二姑娘,与自己更远了。 别看邢夫人平日对迎春不管不问,可是在她心里,她可以不管迎春,可是迎春却不能与自己离了心。这样的思维,也只有邢夫人才想得出。 也不知是羞是气,邢夫人红着一张脸,对着王嬷嬷就啐了一口:“我还当你是个好的,才放心把二姑娘交给你。谁知别人没作践姑娘,你倒先作践上了。亏你还是姑娘的奶娘。” 王嬷嬷素知自己家太太有些左性,也不敢再开口,只嘴上叫着饶命,说些下次再不敢的话。邢夫人这样说原也没错,大家子跟姑娘的丫头,例来算是与姑娘一体。作践姑娘身边的丫头,也算得上是作践姑娘。 邢夫人再一次在王夫人跟前得了没脸,边上又有一堆丫头婆子看着,不由将一腔怒火全发到了王嬷嬷头上:“啐,没脸的东西。这府里是少了你吃还是少了你喝,做下这样下做的事。让我怎么放心把姑娘交给你。快收拾自己东西滚出府去,别让我再见了你。” 听说大太太在赶自己出府,那婆子算是着了慌,又是磕头求迎春看在奶她一场的情份上保下她,又是求二太太给她做主。 迎春本要说情,刚叫了一声:“母亲。”谁知那王嬷嬷就开始作死地求二太太做主。顿时把邢夫人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怎么,这二太太还能做得了自己这个大太太的主不成?咬死了定要把这婆子打出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8.第 8 章 “也不看看自己是谁的奴才,竟求着二太太给你做起主来。既然你自己认了主,我也不拦着你上高枝。二太太,这个奴才我是用不起了,她既然请你做主,就跟了你去吧。”邢夫人愤愤地看了王嬷嬷一眼,嘴里的话却冲着王夫人去了。 王夫人本是常年以慈面示人,偏今天这事儿让她不好做人情——几位姑娘说是养在老太太跟前,可是吃穿用度,都得她这个当家主母调停。现在出了姑娘身边丫头被克扣了月例之事,就是她没出手,也得让人说一句管家不严。哪儿还顾得上王嬷嬷。 “大太太说笑了。”王夫人到底是王夫人,就是现在,还是一脸笑意:“这奴才好不好,都是大房的奴才,我哪里敢动得。”是你自己房里人出的事,与我何干。 听王夫人说是大房之事,邢夫人如何得意先不提,那王嬷嬷已经委顿于地,知道此事难了,只一个劲地向着邢夫人磕头求饶命。 邢夫人是个着三不着两的性子,难得抓了这此奴才的错处,自是不肯放过,只对着跟来的婆子道:“把她撵出府去,再不许进二门。明日我再挑好的嬷嬷来给二姑娘使。”又对王夫人道:“弟妹看这样可好?” 王夫人的笑就和挂在脸上一样,揭也揭不下来:“大太太是二姑娘的母亲,自然说什么是什么。” 邢夫人听王夫人如此说,点了点头,也不安慰迎春,只说要回去挑人,竟然让人押了王嬷嬷,顾自去了。关小黑屋,必须关小黑屋。珍珠在心里咆哮着。她没想到,事情到了邢夫人这里,竟然只是这样的一个处理结果:不说安慰不安慰二姑娘,你倒是把那赃物追回来呀。那可是我的钱,是我将来赎身的钱!! 看人家王夫人,一句话就问到了点上:“珍珠,你是叫珍珠吧?怎么你的月钱少了,没说与你们姑娘听,倒说给别人了?” 珍珠心里一激灵,小心回话:“回二太太,奴婢并不知道府里各人的月例是多少,不过是那日在老太太屋里 ,与姐妹们说话,才知道二等丫头的月例是多少。回来也不敢用这点小事打扰姑娘。” 听了没,我自己知道自己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小人物,也知道这点事是小事,并没有四处报怨告状。 王夫人又仔细看了看珍珠,就见这丫头虽有些拘束不安,可是却不是心虚,大概只是不知道今日惹得大太太发怒,心里才不安吧。 只能说是缘份,这个珍珠的长相,正符合王夫人对丫头们长相的要求:头脸整齐但是并不聪明外露,一看就让人觉得本份。于是王夫人就信了她的话,一个刚入府的小丫头,不知道府里各人的月钱才是正常。 “周瑞家的,回头拿个荷包赏这孩子。可怜见的,刚进府里就遇到了这样的事儿,说出去别人还以为我们做主子的对下人太苛,生生让个奴才把名声带坏了。”王夫人吩咐下去。 珍珠飞快地把头一抬,恰到好处地露出些惊讶、感激的表情,扑通一声跪下,就要给王夫人磕头谢恩——从老太太赏的那两个荷包就知道,凡是赏荷包,一定比二百钱只多不少。 王夫人满意地笑了一下,也不管跪着的珍珠,反而开始安慰起迎春来:“二丫头,都是婶子没照顾到,让你受委屈了。明日大太太自会挑好人给你使,你且看看屋里可缺什么少什么,说与我,我让人给你补来。” 没人叫珍珠起身,她反正也是跪着,给王夫人磕了头后,又转向迎春:“姑娘别怪我,我不是有意的。只以为是姐妹之是的玩话。下次我再得了多少钱也不说,谁问也不说。” 王夫人听了就是一乐:“倒是个明白孩子,快起来吧。你们姑娘再不会为这点儿小事怪你。” 迎春房里的大丫头巧云就站出来,拉起珍珠,还点了点她的脑门子:“都是你闹得姑娘不得安静。还想着下次呢。” 这就看出会不会做人了吧。与邢夫人忙三火四地直接走人不一样,人家王夫人从迎春的饮食起居关心起,直到那个周瑞家的拿好荷包回来,还没关心完呢。反正在珍珠这个外人看来,都觉得王夫人才是二姑娘的亲娘,而邢夫人,不过是给二姑娘找麻烦的恶人。 好在王夫人见那周瑞家的重新进来,把荷包亲自递给珍珠,又得了珍珠磕的头,才依依不舍地别了迎春。只是并没有回自己的荣禧堂,反是重新回了老太太那里。 等王夫人走了,珍珠再次诚惶诚恐地向二姑娘道歉。必须道歉呀,刚来了几天呀,就把人家奶嬷嬷给弄走了。不管你是有意无意,二姑娘对这个奶嬷嬷有没有感情,这个歉也得道。得让主子知道,你没有小心思,不是想着把奶嬷嬷挤走好拿捏姑娘。 又是巧云站出来,人家现在是姑娘房里的大丫头,不过就如原著里头的袭人一样,名字还挂在老太太房里。这巧云比迎春大了七八岁,这才是正经能伺候姑娘的人。所以她看事儿比姑娘明白:“你也不必再给姑娘磕头。只今后好生伺候姑娘,别再给姑娘惹事儿就好。” 要不说人家荣国府里的丫头都不是好惹的,这还只是二木头房里的丫头呢,一句话就敲打了珍珠:不管你有没有小心思,可是今后你的主子可是二姑娘,以后不能给二姑娘惹麻烦。 珍珠答应一声,才自己从地上站起来,又巴结地对着巧云笑笑。见没有别的吩咐,才退出屋子,等在廊下听叫。 屋里巧云见珍珠站得远远的,估量是听不见自己与姑娘说话,才低低地道:“姑娘也不必为这点小事生气。这王嬷嬷的心越来越大,现在出去了也是好事。” 二姑娘脸上还是讪讪的:“妹妹们的奶嬷嬷都没事,偏我的奶嬷嬷做下这样的事儿来。” 巧云劝解道:“这事儿又不是姑娘让她做的,不过是她自己没脸做出来。好在那个司棋是王妈妈的外孙女,姑娘高看她一分,想来也能让那婆子在大太太跟前给姑娘弥补一二。” 二姑娘点了点头,又问:“那个珍珠呢?” 巧云就道:“原看着她是个老实的,干活也不惜力气。谁知道就是这个老实人,竟生出这么大的事儿来。姑娘日后再出去,还是多带着司棋吧,正好给司棋的脸面。” 珍珠不知道,她自己以为天衣无缝的设计,在人家巧云眼里还是露出了破绽。她正悄悄捏着王夫人赏的那个荷包,里头只有两个圆圆的硬东西,虽然不如老太太赏得多,可是也比那二百钱多多了。 日后,二姑娘去给老太太、太太们请安,果然多是带着巧云与司棋,却留珍珠看屋子。不过珍珠也没有什么上进之心,只要不少她的那份月钱,乐得把时间用在学针线上。 她已经想明白了,到时自己就算是赎身出府,也得穿衣吃饭,谁能保证那天道在她一出府,就判定她任务完成了。而她想出府,必须得是她家里人来为她赎身。可是上一世原主的记忆里,她的哥哥嫂子,可不是什么良善的,所以她除了准备好银子,还得有一技傍身才行。 免得再如上一世一样,让她哥哥嫂子把银子哄走了,自己吃饭都成问题,才不得不听了他们的安排,嫁给了蒋玉涵那个人渣。 荣国府里的规矩,姑娘、小爷们内里的衣服,大都不用针线上人,而是自己屋里的丫头们做。所以珍珠从进了二姑娘房里,就让跟着巧云学起了针线。她芯子是个网站,最是耐得住寂寞,坐得住,所以学起针线来十分快当。 巧云见她坐得住,不过绣出的东西针角细密平整,也愿意多指点她,所用之物,尽着房里有的,并不拘着不让用。如此一来,正合了珍珠的心思,一头扎进针线里钻研起来。 可惜她终是网站出身,针线太过呆板,花样子再新巧,在她手里绣出来,也让人觉得工整尽有,灵动不足。好在年龄尚小,巧云只当她见识的少,平日倒没少给她花样子让她描。 要真是八岁的小丫头,天天对的不是描花样子就是绣花针,一准会抱怨。可是珍珠却只当这是免费学习的机会,不唯不怨,还自己时常向巧云请教。倒把巧云疑她的心去了几分:这样一个任劳任怨,不想着在主子跟前露脸的丫头,也不象是会使心眼的。 又过了一段时间,大概是看珍珠真的只在乎针线,没有争胜之心,巧云才又和二姑娘说了,偶尔也带珍珠出门了。只是珍珠倒是能推就推,只说自己不会说话,怕自己再给姑娘惹麻烦。 巧云越加放心起来,指点她的针线也更尽力。只是积习难改,要想把珍珠那死板的脑子换一换,不是一朝一夕能成的。巧云悄悄地向二姑娘抱怨:“这丫头怎么竟是个死性子,认起死理来,八头牛也拉不回。” 二姑娘却道:“性子死些也好,比那灵巧却招怨的放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9.第 9 章 那日珍珠又在廊下绣荷包——别看二姑娘不大,可是要打赏的人也不少。这样的荷包自然不能是姑娘自己的针线,只能她们做丫头的代劳。 好在经过一段时间的练习,珍珠做的荷包也很能看得过眼了。正因为她做的荷包中规中矩,不大看得出什么特色,所以不光是二姑娘房里,就是老太太的大丫头们,也让她得空给做上几个——预备着老太太赏人用。 忽然有后角门的婆子过来告诉她:“珍珠姑娘,后门有个后生,说是你的哥哥,要请你见一见。” 来了。珍珠听说是自己的哥哥,可没有什么思亲之心。她想的是不知道这次自己的好哥哥,要用什么理由和自己要银子。可是面上,还是现出了些许激动:“妈妈说得是真的?” 那婆子就点了点头:“看姑娘说的,我还敢在姑娘面前说谎不成。” 银子还是要给的,只是这一次,珍珠不会再养大他们的胃口,认为只要有这个妹子在,就可以不劳而获。可是也不能让他们认为,这个妹子没有出头之日,狠下心来对她不闻不问。 中间的度如何把握,珍珠只能见了人再说。她回到自己屋里,把上个月的月钱装在身上,那几个银锞子是不带的,得留着自己赎身用。又到姑娘房里,把情况与二姑娘说了。 二姑娘是好说话的人,也不阻止珍珠与自己家的亲人相见。为了给珍珠脸面,还让巧云拿个荷包给珍珠的哥哥。可是珍珠拒绝了:“姑娘好意,奴婢心领了。只是我那哥哥我自己知道,手里存不下钱,要是一次给多了,让他觉得这钱来得容易,就更撒漫了。” 等珍珠出了屋子,还听见二姑娘对巧云说:“看着也不是个贪心的。” 巧云如何回答二姑娘,珍珠不知道。她现在正在打量着眼前的人:十四五岁的年纪,一身粗布的衣服,脸上也多是菜色,身板十分瘦弱,明显是营养不良。 再看看自己,进府也快半年了,脸上有了肉,看起来白嫩了不少,个头也见长。身上穿的,是府里新发的浅绿秋裳。料子虽然不过是细布,可是因为是新的,比起她哥身上洗得发白的粗布衣服,看起来挺刮多了。 她哥仿佛不大敢认珍珠,嘴里带些疑问地叫了一声:“大丫?” 这是珍珠在家里的名字,一听就重男轻女得不行。儿子就叫花自芳,自己也能争芳吐艳。闺女就随口叫一声大丫,由着她自生自灭。也不算自生自灭,等家里没了吃的,还能卖了换两顿饱饭。 因为边上还有别的婆子看着,珍珠不好表现得太过厌恶家人,要不让人回去和主子一说,竟然是连骨肉亲情都不顾的,就招人忌讳了。 “哥。你怎么来了,家里爹娘呢,好不好?”先问为何而来,再问家里爹娘,这样走到哪里,都没人能挑出理去。边上的婆子听人家要说家里的事儿,有眼力见地走远了一些,把地方腾给他们兄妹。 花自芳看看妹妹身上的打扮,重点是看了人头上一个小小的银簪子和耳上的银耳坠子,才叹了一口气:“你是到了好地方,吃得饱穿得暖,哪里知道家里的死活。” 从他打量自己头上耳上的东西开始,珍珠就知道他来的目的了。谁知这人脸皮竟厚成了这样,不知道的,还以为珍珠享受了多大的富贵,还不管家里的老子娘。 原本做为一个网站,珍珠是没有什么感情的存在。可是穿成珍珠之后,才发现适当地掉掉眼泪,露出些委屈的神态,能取得不少同情。所以这段时间,她在练习针线的同时,也没少练习怎么随时能掉下眼泪。 说来可笑,只要一想起自己被黑客攻击,网站上的内容全部消失,都不用再掐自己,珍珠那眼泪就能一串串地往下掉。现在就是,她对着花自芳,眼泪也如断了线一般:“哥哥说得是什么话?要不是因为家里一口吃得没有,不能看着老子娘饿死,何必把我卖到府里。” 见那婆子探头听着,她那泪掉得更凶:“哥哥好歹也是十多岁的男儿,有手有脚的。就是给人做个工,也能给老子娘挣口吃的。可是你却干什么都叫累,爹娘这才不得已把我卖了。可是现在家里又没得吃,才又想起我这个已经卖出去的妹妹?” 花自芳让珍珠说得满脸惭色:“没,没,没。是娘放心不下你,让我来看看你过得好不好。” 听花自芳服了软,珍珠也就渐渐收了泪:“其实哥哥说得没错,幸亏我命好,进了这府上。主子都是慈善的,对我们也不朝打暮骂,一个月还有月钱。”不能让人一点希望也看不见,下次不来了,珍珠上哪儿找人去。 那花自芳眼睛就是一亮:“真的?还有月钱?好,真好。”说着还搓了搓手,好象珍珠的月钱就摆在他眼前一样。珍珠看他那个样子,心里撇了撇嘴,脸上却还是担忧之色: “我离家也快半年了,不知道家里可缓过来了没有?爹娘还好吗?”再问一次,看你说不说。 “哪儿那么容易缓过来。”花自芳叹了一口气:“你也知道,咱们家里没有田地,也没有铺面,只能给人做工度日。偏爹的腿病又犯了,不得已才给你找了个吃饭的地方。” 珍珠就不客气地说:“哥哥都十五了,也是顶门立户的时候了,怎么现在还指着爹养你。人说养儿防老,爹娘今后可不就指着你了。”什么给她找个吃饭的地方,还不是拿她给他们换了吃的。 难得地,那花自芳没反驳珍珠的话,只小声地说:“就算是给人家做工,可是也得要保人,还得交保金。保人倒是好找,可是那保金...” 这倒是个正经事,珍珠有些不信地问:“那哥哥找的是什么地方?做什么事?” 花自芳就把自己找了个饭铺,给人做伙计的事儿说了,一个月管吃不管住,给三百钱的工钱。可是那保金也要先交三百,要不人家铺子还怕你光身一人,卷东西跑了。 看来这三百钱是留不住了,珍珠特意四下打量一下,引着那婆子看见她给花自芳的是什么东西,这才珍而重之的把包钱的帕子从怀里取出来。 “我虽然来了府里快半年了,可是没分房之前,是没有月钱的。现在也不过得了两个月的月钱。可是这府里的事,也不好与哥哥说,只要知道还有上面的妈妈们得孝敬就够了。这里正好是三百钱,哥哥可仔细收好了,要是丢了少了,可再没有了。” 刚才见珍珠不象是在家里一样,万事听自己摆布,花自芳还以为这次要白走一趟。谁知这大丫虽然数落了自己一顿,却还能拿出三百钱来。要是一开始珍珠就把这三百钱掏出来,说不定花自芳还得嫌她不知道俭省,半年才存下三百钱。 可是刚让珍珠说中了家里拿她换钱活命之事,又用这府里不可说之事做借口,竟让花自芳觉得这钱有些烫手。见他还有些羞耻之心,珍珠乘机劝道:“哥哥,如今我不在家了,爹娘只你一个指望。你可要...”眼泪又不要钱地流了下来。 花自芳拿钱的手都有些抖了,就是这样欲说不说的话,才更让人自己想出无数的言语来。 等花自芳走得看不到影子,珍珠也擦了擦已经掉了好半天的眼泪,转身向内院走去。那看门的婆子倒是个心善的,劝她道:“姑娘也别太伤心了。刚进府的姑娘们,开始都舍不得家里。可是家里要不是实在没法子,也不能卖儿卖女不是。” 没想到一个看门的婆子,竟然有这样的心肠,珍珠只能叹息,在这个府里,好心肠的人只能看门,那些吃香喝辣的人反而黑了心。向那婆子郑重地行礼道了谢,才回了内院。 巧云见她两眼通红,知道她是哭过了,也对她说:“姑娘那里今天不用你服侍了。其实到了府里,吃用不愁不说,还能攒下些银子。到时或是跟了姑娘出门子,或是自己赎身,都不是难事。” 珍珠装出不好意思的样子:“巧云姐姐自己想得多,倒说起我来。” 巧云有些自失地笑了一下:“可不是,你还小着呢。”不过才刚进府,在府里还有十多年的日子要过。不象自己,家里已经给自己相看好了人家,到时老子娘在老太太跟前求上一求,就可以出府了。 这府里的丫头,要想着平平安安地出府,并不那么容易。出了府的丫头,想再得了府里的庇佑,就得在府里有人念着你,能不时地在主子跟前提起自己。 巧云名虽还挂在老太太屋里,可是从上到下的人,都知道她是二姑娘的人。就算是将来她出了府,再想进府里请安,也得是给二姑娘请安才名正言顺。所以得在二姑娘跟前有人,有一个能时时感念她的人。 而珍珠,是她挑中的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0.第 10 章 巧云所以有挑中珍珠,也是有她自己的考量:今年她已经十五岁了,再在姑娘身边伺候不了几年。何况已经相看了人家,主子能把自己放出府最好,要不然再回府只能做个婆子。所以这几年里,她必须培养出来一个知道感恩,还能在姑娘跟前说是上话的人。 这样的人,三等丫头明显不够格——就算能看得出心性,可是却不一定能是了上头主子的青眼。到时升不上等,见姑娘一面都难,还提什么替自己说话。 那就只能在二等里选。现在姑娘身边二等的就是司棋与珍珠。可是人家司棋家里算是邢夫人陪房出身,在府里有爹娘与外祖母照顾,巧云就算是想给人施恩都没处使力。 不施恩,如何能图报?指着姐妹情深吗。可是在府里混成大丫头的人,哪个原来没有几个“好”姐妹,可是现在交往最多的,还不是各房的大丫头。 所以珍珠,是巧云唯一的选择。这也是巧云愿意尽心指点珍珠针线的原因。在姑娘身边伺候,没有个好手艺,光是会端茶倒水,是长不了的。 珍珠也知道这个道理,所以她练习针线十分上心,就算是绣出来的东西再呆板,可是胜在针角细密平整上。姑娘能用到她们的针线,也不过就是里衣与中衣,并无需太多的花样。 于是渐渐的,二姑娘的里衣多是由珍珠来做了。平日她少出头,更少在主子面前走动,看着不大出彩,可是却让人分外放心。 不知不觉,这样的日子过了近三年。珍珠除了又见了她哥哥几次外,并没有回过花家。回去做什么呢,好些小动作小习惯,府里的人看不出,珍珠的亲人却能看出来,还是少惹事的好。 第一年能回家团年的时候,让司棋抢先与二姑娘请了假,巧云怕珍珠心里存了气,还安慰她:“让司棋先回去吧。等十五的时候我与姑娘说,换你家去过节。” 珍珠还是那幅不知世事的样子:“姐姐说的是什么话。我本就是卖了死契进府的,一身一体都是府里的。这府里就是我的家了。能回家过节我当然高兴,可是大过年的,姑娘这里总得有人伺候。姐姐一个人哪里忙得过来。” 听她说话诚恳不似做伪,巧云把这话不仅与二姑娘学了,还悄悄透给了老太太与二太太跟前得脸的人。没用半日,因司棋家去了,不得不随二姑娘到上房的珍珠,就分别得了老太太与二太太赏的荷包。 为何得了赏珍珠心知肚明,回来就忍着心疼,要把荷包都给巧云:“多谢姐姐让我在主子跟前得了大脸面。” 巧云在府里当差多年,又是姑娘身边的大丫头。姑娘再不得脸,也没少了份例。又去了王嬷嬷这个老蛀虫,房里的钱财都由巧云管着,如何看得上眼这么两个荷包。只告诉珍珠:“老太太、太太赏你的,是为了你对姑娘忠心。就是姑娘自己,还要赏你呢。”说着,自己就做了主,将珍珠前段时间绣的荷包又给了她一个,不过里面却加了两个小金锞子。 有赏钱可拿,是珍珠最开心的事。因为平日出头的事儿做得不多,二姑娘又实在不是一个会与人相处的,不大知道打赏,所以她得赏钱的时候不多。 所以拿了荷包后,珍珠笑眯了眼:“我去给姑娘磕个头吧。” 巧云就笑她小家子气:“不过一个荷包,就值得你兴师动众的。只要你尽心服侍姑娘,日后得赏的时候多着呢。”后一句就有些意有所指了。 珍珠才不管她话里是不是有话,只管回自己屋子,小心地把荷包里的金锞子倒出来。与老太太、二太太的荷包相比是比不过,可是蚂蚱腿也是肉呀。数着自己手里的银钱,珍珠心里乐开了花。 除了手里四个月的月钱,她还得了几次荷包。尤其是过年的时候,老太太与太太们都分别给姑娘、小爷们跟前人加发了一份。加上这次的三个,不算铜钱,珍珠手里共有大大小小的银锞子二十四个,金锞子十个。一个锞子有多重她不知道,可是加在一起,肯定比她进府时的身价银子多。 难怪原著里的丫头们,都不愿意出府,这荣国府里的钱还真是好挣呀。珍珠一边藏钱,一边想碰上自己是不是现在就可以要求赎身。 自失地一笑,也知道这只能是个想法而已。刚进府不到一年的丫头,还是签了死契的,没给府里效一天的力呢,就拿着府里的赏钱自赎。没有个家里发了大财或做了大官的理由,就算是老太太再慈祥,二太太再天天念佛,也不能同意。 要想赎身,除了她刚开始想的,等二姑娘出阁,就是花家,能真的立起来。可是现在的花家,连气还没缓过来呢,哪儿算立起来了。 所以珍珠每次见花自芳,都把府里的规矩说得严而又严,教导起丫头来,十分尽心尽力。这也是花自芳发现妹子有了不少变化,还当是府里教导之功,再不会想到这个妹子是换过芯子的人。 加之每次没多有少,珍珠并不让他空手,只说是自己省俭下来的,让他拿回去孝敬爹娘。省得他没了指望,真不再来看自己。大钱是不肯给的,免得如原主前世一般,养得花家如吸血鬼一样粘在她身上。就这倒换来了花自芳的感激,觉得妹子懂事不易,竟还生出了几分上进之心,在那个饭铺子一做就是三年,已经快能出徒了。 珍珠对花自芳的变化十分满意。从他的身上,让珍珠觉得现实的发展,还是有可能改变的,也就意味着,她完成任务也不是不可为。 有可为就好。珍珠觉得自己努力的方法没错,伺候起二姑娘就更尽心了。巧云冷眼看着,对她更看重了几分,就是在二姑娘跟前,也多次为珍珠说了好话。让二姑娘在两个二等丫头中,明显更倚重珍珠一些。 “姑娘,老太太房里刚才来人了,说是明天姑太太家的表小姐要来,请姑娘不必去上学。”巧云进屋对二姑娘回道。 这话不光是二姑娘听见了,就是伺候二姑娘用饭的珍珠也听清了。已经到了林仙子进府的时间了吗?算了一算,她进府时是八岁,那个宝玉五岁,林仙子比宝玉小上一岁,是四岁。现在过了三年,可不就七岁了。正是贾敏去世,仙子进贾府的时候呀。 对好些同人百写不厌的林仙子,珍珠也是好奇的。可是在这之前,她也不是没有事情可做。要知道,她虽然从前只是一个网站,没有自己的好恶,可是架不住有好恶的文多,就是按概率算下来,也妥妥地是枚黛粉。 黛粉最开始的槽点是什么?一是仙子进贾府走的竟然是角门,二就是贾府的人竟没有一个是给贾敏服孝的。走角门珍珠没法子,谁让好些同人文都考证出,那是荣国府第二boss二太太的命令。可是服孝,珍珠还是有进言余地的。 “听说是因为姑太太没了,老太太怕表小姐无长辈教养,才接来的是吗,巧云姐姐?”珍珠做出八卦的样子。 巧云对这事知道的挺清楚,没办法,谁让人家接触的都是有头有脸,主子议事时能在边上伺候的大丫头。所以她就不用象珍珠那样小心:“你这小丫头耳朵倒尖。可不就是这样。听说姑太太在家的时候,老太太最是疼爱,所以才放心不下姑太太这点血脉。” 撒谎!说的不是巧云,而是那个“疼爱”贾敏的老太太。人都说谎话说一千遍就成了真的,看来这老太太前期铺垫做得好呀,让身边的人都信了。到时林仙子进府,人人都在她耳边说什么老太太疼爱她母亲的话,一个六岁的小姑娘不信才怪。 每个儿狼外婆,都有一套晃点小红帽的招数呀。珍珠暗中吐槽了一下,才问:“要是老太太这样疼爱表小姐,那姑娘明天的穿戴,可就得小心些了。” 二姑娘有些不解:“我们姐妹一向都是同样穿戴的,到时问问妹妹们就是。再说那些衣服都是府里一样裁剪的,有什么可小心的?” 巧云也想听珍珠要说什么,毕竟她平日不是多话的人。就听珍珠说出了她的道理:“记得当日传来姑太太过世的消息,老太太还闹了一场病。离现在可没多少日子呢。算下来表小姐也就刚出了热孝。姑娘明日的衣服,是不是不能太喜庆了?免得表小姐头一天进府,就觉得姑娘们失礼。” 巧云不由一叹:“还真是,我竟没有想以这层。珍珠你且给姑娘找找明日的衣服,我去与三姑娘与四姑娘身边人说上一声。” 没等巧云出门,听说让珍珠给姑娘找衣服,司棋有些不乐意:“不过是投奔来的表小姐,何必这样费心。” 看来是从她外祖母那里听了些什么,也就是说人家邢夫人就是这样认为的。那是不是整个府里的主子们都这样认为的?看原著不是没有可能呀。 巧云也听不下去了:“司棋,主子也是咱们能议论的?” 司棋还有些不服气。不过二姑娘因为没了王嬷嬷的压制,性子比起原著来强了一点:“巧云说得是,司棋出去不要乱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1.第 11 章 第二日,因为前一天司棋说的话不中听,二姑娘去老太太屋里请安的时候,就带了巧云与珍珠,只让司棋看家。司棋当然不愿意,可是这次珍珠却没和以往一样,把位置让出来与她换。 以前那是没有珍珠感兴趣的事,让也就让了。今天可是林仙子要来,能早看一眼也是好的,珍珠是傻了才让。巧云看得暗中点头,还好,没做烂好人。丫头的大忌就是,让主子做坏人,自己却四处收人情。象是琏二奶奶带来的丫头平儿,倒是府里上下说好的多,说坏的少,可是巧云却看不上。 由于请完安后,老太太就让三位姑娘自己到偏厅说话,所以林仙子刚进府的时候是个什么样子,珍珠是不知道的。好在没一会儿,就有人请三位姑娘过去,说是表小姐来了,老太太让三位姑娘不用去上学。 明明人都已经等在这里,还说这样的话,可见是说给林仙子一个人听,表示对她重视的意思。可是老太太,你也动动脑子好不,人家小姑娘是你派人接来的,什么时候能进府你能不知道?还真是把人都当成了傻子。 等进了老太太所居的正房,珍珠才知道老太太为什么会这么睁着眼说瞎话。只见那位林仙子,一身浅豆色衣裙,头上少少地在两个丫髻旁绕了一圈珍珠,再无多的装饰。此时坐在贾母的身边,显得娇弱非常。 最出众的,是她的一双眼睛,双眸清亮,略无尘埃。一看就是家中娇养未染俗事的眼神,难怪老太太想说什么说什么,怕是现在老太太说什么这仙子就会听信什么。 心里叹了口气,扶着自己姑娘与仙子见过礼坐好,珍珠怅然地退出正房,与贾母的众多丫头一起听叫。 “怎么今天姑娘们打扮得这么素净?”鸳鸯悄悄地与珍珠咬耳朵。 珍珠也小声地回她:“这不是想着表小姐守着孝呢,不好太过艳丽,让表小姐伤心吗。”至于是谁想到的,珍珠就不说了。因为鸳鸯运气格外好,年前老太太屋里的杜鹃与碧桃出府,竟被老太太亲自点为一等,所以珍珠与她说话也加了些小心。 鸳鸯就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还真是的,老太太没想到,那是她老人家不用给女儿守孝。可是姑娘们想到了,也是对姑母的一片孝心。想及此,对着珍珠笑了一笑,进屋去伺候茶水。 不一会,就见二奶奶一路笑着走进了老太太的院子,不等人通报,已经自己进了屋子,那句“不曾接得远客”果然是在帘子外头就说完了。 对主子的事,珍珠一向禀着少说少错的原则。才不愿意象原主一样,真当自己是贾宝玉房里的第一人了,对着主子管头管脚的。不过今天,她还是对这位琏二奶奶的打扮摇了摇头。要是刚才鸳鸯没与她问起姑娘们的装扮还好点,可是鸳鸯不光问了,还进屋去伺候茶水了,二奶奶想如原著中那样讨巧,怕是不能了。 果然不一会儿,鸳鸯就走了出来,将跟着姑娘们的丫头全叫进了屋里。大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进屋后个个敛声屏气,等着主子们的吩咐。就听老太太并不废话,只对着芍药说:“这几个丫头是好的,赏。” 丫头是好的,就有不好的。至于不好的是谁,老太太不明指,珍珠等人也不敢猜。不过这次的赏却比过年时的荷包还沉重,显见得老太太对几位姑娘的知礼十分看重。 “再把我收着的那几套头面给姑娘们。二丫头也大了,正是该打扮起来的时候。”老太太又有了新的吩咐,显然已经知道最先提议的人是谁。 二姑娘从来在老太太面前不大出挑,如今得了这样的体面,竟有些不知所措。邢夫人等不得这一声,对着二姑娘也温和起来:“二姑娘得了老太太的赏,怎么连谢都不知道了?” 琏二奶奶人精似的,哪儿能不知道老太太为何赏小姑子。忙拉了几位姑娘上前给老太太行礼:“好歹带携一下我,也在老太太跟前讨个巧。不求得了老太太全幅头面,只把那没处放的簪子、头花赏一只也好。” 老太太意有所指地看了看二奶上的插戴,不紧不慢地道:“你自己东西尽有,怎么还惦记着我老婆子的东西。” 好个琏二奶奶,说出来的话真真是别人赶不上的:“老太太还不知道我。到底年轻不知事,只管怕老太太寂寞,常常好心办了错事。这不就求了老太太教导来了。” 老太太更是人老成精:“老了,不成了。不过是与你妹妹们说笑罢了,你现跟着二太太管家,只管让她指点你去。” 这下子,脸色大变的可不止一个人。珍珠不知道自己进来前,二太太说没说“随手拿两个”给林仙子做衣服的话。不过看老太太的反应,应该是已经说过了,要不老太太不会给三位姑娘自己收着头面,这可是原著中没有的。 有改变就好。珍珠忍不住再看林仙子一眼。虽然没有那些同人文里描写得那么一观忘俗,二观失魂,可是也让人莫名的亲近。可能是她的眼光十分热切,不光是林仙子与她对视了一眼,就是老太太也看到了她们的互动。 “是珍珠呀。你老是看林姑娘,可是有什么话要说?”老太太今天看二姑娘的丫头也分外顺眼。 珍珠能有什么话,可是老太太让说,一顺不说肯定不行。她越过众人,低头说道:“回老太太的话。奴婢看着林姑娘一路车马地,几千里地来到老太太跟前。可是还硬撑着陪老太太说话,一句累也不肯说,足见得是真心孝顺老太太。奴婢纵是没林姑娘的孝心,也想着能学上一学。” 老太太听了大乐:“好个灵透的孩子。平日你们姑娘不带你出来,倒不大显,今天一看也是懂事可人疼的。鸳鸯,单另给她个荷包,可怜见的,平时也没得过什么。” 鸳鸯应声进了内室,一会儿就将一个荷包递到珍珠手里。珍珠看了二姑娘一眼,不想人家正与三姑娘说话,没注意她。她只好自己跪到老太太跟前:“奴婢不过是说了一句实话,哪儿敢当老太太的赏。” 老太太越加觉得这个丫头知趣:“当得当得。别处不敢说,在我自己屋子里,我说你当得就是当得。” 老太太,您老说话,别这么夹枪带棒的,我才擎受得起。可是您这样一说,这荷包我拿得可就烫手了。还想再辞,就听琏二奶奶在一旁不甘寂寞地说道:“平日还真少见这丫头。不想竟是个有心的。” 得,这就有一个记恨的了。 二太太也说道:“那年这批丫头进府,就看着这丫头是个本份的。” 这是第二个。可是你们把自己这样暴露在老太太面前,真的算是聪明吗? 你看,人家老太太就和没听到一样,由着珍珠再磕个头谢了赏,就与林仙子说话去了。这多尴尬。 不过珍珠却不能和老太太一样对两个主子不理不睬,反正不过是磕头,算不得违反什么原则问题。她对着二太太与二奶奶一人磕了个头才起身——你们夸了我,我还你们一个头,算是两清了吧。 不知道这二位得了珍珠的头,心里是怎么想的,珍珠自己私房钱又有了进帐,可是挺乐呵。尤其是林仙子看她的目光十分和善,更让她觉得是意外之喜。 接下来倒是与原著差不多:邢夫人提出了要亲自带林仙子去拜见大老爷,得到了老太太的允许,并让晚饭时她不必再过来。 等邢夫人带着林仙子一走,老太太脸上就淡淡的,只让姑娘们回自己屋子里休息。却将当家的二太太与琏二奶奶留了上来。 巧云一进屋,就对着珍珠笑道:“你是怎么和鸳鸯捣的鬼,怎么鸳鸯进屋里给老太太倒了杯茶,就带携得我们都跟着得了彩头?” 珍珠就装傻:“姐姐可别冤枉人。我自来不大出屋子,何曾捣过鬼?” 巧云点了点她的额头:“要不是看你没忘记了姑娘和我,看我怎么教训你。你和姑娘出门,也累了,快回自己屋里数你的私房钱去吧。小财迷。” 珍珠就又看看二姑娘,见她无话,知是默认了巧云的安排,才转身回自己屋里。 现在跟着二姑娘的人,都知道珍珠是个财迷。平日里别说是单另花钱让人捎点心捎果子,就是姑娘家都用的胭脂水粉,都没见她另买过。总是府里发什么,她就用什么。大家都议论,不知道这小丫头攒那么些钱,要给自己置上多少嫁妆。 直到有一次看后门的婆子与二姑娘屋里的婆子闲话,说起珍珠的哥哥每次来看她,都没空过手。大家才算是自以为知道,珍珠为何把钱看得那样重。好些人竟为此同情起她来,慢慢的,府里的人都知道了。再没什么人说珍珠爱财。 珍珠对此倒是无可无不可。反正她确实给过花自芳钱,管是铜板还是银锞子呢,也是她攒下来的。她又没偷没抢,又不主动向主子讨赏,别人怎么说,她还能封了人家的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2.第 12 章 珍珠高兴了,就有人不高兴。比如司棋。 她外祖母本是大太太的陪房,又自恃是大太太亲自给二姑娘选的,就是巧云也不大放在眼里。眼见着二姑娘越来越器重珍珠,能高兴才怪。她不说自己性子泼辣,与二姑娘那棉花一样的性子难和。倒总以为是珍珠抢了她的位置,自然有意无意地踩起珍珠来。 珍珠对此倒不在意,反正现在二太太与二奶奶不大待见她,还不如少出头的好。巧云有时恨她不争,她也只拿自己不会说话,怕失了姑娘的脸面做回复。 惹得巧云有些恨铁不成钢:“明明是你为大太太做的里衣,何必让那个小蹄子拿去讨巧。” 珍珠只笑:“管是谁拿去的,反正大太太总得记着姑娘的好。” 巧云一想,倒也有道理。王善保家的是司棋的外祖母,这里衣由她拿过去,那王善保家的只有说好的。要是别人拿过去,可就说不定了。大太太得了孝敬,对二姑娘更加和善上几分,两人见了也能说上几句话,再不是以前只是一个问安一个说好就完了的局面。 “这事儿算你有理。可是往宝玉屋里送东西,那可是有赏钱的事儿,怎么你也不出头呢?”巧云想不明白。 “姐姐有什么想不到的。”珍珠一边做着针线,一边说:“宝二爷一向只爱漂亮,我这嘴脸哪儿敢到他跟前现眼?” 巧云大乐:“你这丫头,平日不声不响,说起话来却一句是一句。” 珍珠装乖:“本来我就没有司棋长得好。” 恰司棋看见她们在一处说话,要听听有没有背后说自己坏话。不想竟听珍珠说自己长得好,倒是意外之喜:“既然你这样说了,今年端午节,就让你回去吧。” 巧云就笑道:“你也是个眼皮子浅的,让她一句话就给糊弄过去了。” 可是司棋也有她的道理:“平日哪怕她在我面前说上一万句好话,谁知是真心还是假意。刚才在背后还肯夸我,才算真心。平日我只当她心里藏奸,谁知竟是我错了。今后有什么事,我只不与她争就是,全当想歪她的赔礼。” 这理由可真有司棋的风格,珍珠与巧云只能沉默。 由于司棋的主动让步,珍珠在离家三年后,第一次回到家中。她不记得原著中提到过袭人的父亲,不过这一次她却看到了。一个羸弱的中年人,脸色苍白,腰已经弯了下去,头向前探出,好象一直在找什么东西。 相比父亲,珍珠的母亲就显得年轻些,也富态些。不过因为家里日子不好过,总有一丝悲苦在脸上划过。倒是花自芳,这几年在饭铺里很学了些眉眼高低,见了珍珠,立刻接下她手里的东西,把她让到屋里。 屋里有些暗,窗子上糊的纸已经暗黄,墙也多年没刷过的样子。并没有什么摆设,除了一铺大炕,地上只有一溜掉漆的红油柜子,上面也有些掸瓶之类。 “快快上炕坐着。”从珍珠进了屋,她妈就没松开过她的手。就算是已经做了这么长时间的人,珍珠还是不愿意与人有过多的身体接触。可是她怎么用暗劲,都没能把自己的手解救出来。 好在花自芳端了水进来:“大丫,喝口水。就是家里没茶叶,凑和着解解渴。” 她妈也直让:“对,对,走了这么远的路,喝口水。” 离家几年,大家都觉得陌生了许多。除了相互问了问近况,并没有多少话可说。屋子里一时陷入了沉默。珍珠在贾府的时候话少,那是知道说多错多,可是在这个家里话少,却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怨吗要是原主,对这个家应该是怨的。可是珍珠不是原主,她只是一个网站,除了对这家对原主吸血的行为不耻外,并没有太多的怨恨。 亲情吗?肯定没有。就是原主,从记忆中看,对这个家也没有多少亲情。毕竟离家时候太小,能有多少亲情?原主时回家,更多的不过是炫耀:你们不是觉得我没用才卖了我吗?可是现在还不是要靠着我才过上好日子?原主要看的,就是那些卖了她的人,在她面前低头做小的样子。 而现在的珍珠,本来就是一个公事公办的网站。不用想着她会替原主报什么养育之恩,那恩在花家将她卖了的时候,已经报过了。所以就算屋里的气氛一点点尴尬起来,珍珠也没想着找什么话题缓解一下。 “大丫,”花母有些试探地问:“你在府里,一个月的月钱是多少?” 珍珠先看了花自芳一眼,因为这屋里,只有他还算熟悉,就见花自芳也有些忐忑地看着她。原来花母会有这一问,又是为了他。本来珍珠看他能在饭铺老老实实呆了三年,还以为他改了。不想,还是她太不懂人心了:别看她每次都给花自芳些钱,人家可是觉得不够呢:“怎么,哥哥每次找我要钱,没和娘说过吗?” 那明明是你主动给的,除了第一次,哪次是自己主动要的?花自芳有些委屈:“大丫,话不能这么说。明明是...” “哥想说明明每次都是我自己给的是吧?”珍珠嘲讽地一笑:“可是哥为什么那么勤快地去看我,咱们不都是心知肚明吗?” 花自芳一下子就没了说辞。珍珠就是要让他们知道,自己知道他们要的是什么,可是给还是不给,可是她说了算。要不然等她真把银子交给他们,说不定这些人敢卷着钱跑了。还指着他们给她赎身? 她从自己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荷包,将它递到花母面前:“这些钱,娘也拿着买些吃的吧,也给爹买点药。” 花母当时就把荷包打开,发现里面是两个小小的银锞子,立马倒在手心里:“竟是银子。一个怕是有八分重。” 珍珠在心里冷笑了一下,看看,见到银子,就不问是哪儿来的,只管计较分量了。难怪原主对这个家也是寒了心,才会有那么古怪的愿望。 此时花母已经把地两个银锞子递给了花父,他也在手里掂量了一下,可是嘴里却问:“大丫,这不是你...”偷来的吧? 难怪他们有这个想法,只想着花自芳一个月在饭铺的月钱不过三百钱,就知道这个时代,银子可是不是平民百姓容易见到的。别听刘姥姥进大观园时,说什么一家过日子一年得二三两银子,可人家自己家里还是有二亩地的。而花家,连这二亩地都没有,都沦落到卖女儿了! 珍珠摇了摇头:“爹放心,这是主子赏的。我这点骨气还是有的。” 花父把那银锞子重新交到花母手里,让她快些装到荷包里放好,才对珍珠说:“你看,就说是给你找了好地方。不但有饱饭吃,穿的也是府里给的吧?还有月钱不说,赏赐也大方。要不是当初,你哪能得了这个便宜。” 就算是一个没有感情的网站,就算是平时各种论调的文章都有,可是珍珠还是让花父自以为是的话给气着了。拉黑!这个人必须关小黑屋!原主记忆里,关于花父内容很少的原因找到了,原著里只提了袭人给花母去奔丧的原因也找到了,花自芳心安理得地吸原主的血的原因,就摆在眼前。 上梁不正下梁歪! 这位老大爷,你是哪一只眼睛看到珍珠是得了便宜,不是受了罪?珍珠是这样想的,也这样问了出来:“爹说我占了便宜,可是当初家里三天没一口粥喝。那么疼哥,怎么没说把这个便宜让哥占了呢?” 继花自芳之后,花父也没了言语。 花母见珍珠生气,忙说:“你爹不会说话,他是看你长了本事,得了主子的赏,高兴得胡说了。” 珍珠摇了摇头:“娘只看见我现在得了赏,可知道我是怎么得的赏?每天主子不起,我就得起来。冬天多冷的天,主子不叫,只能在廊下等着。水凉了热了,都在大些的姐姐或嬷嬷们骂人。说是主子们不朝打暮骂,可是还有二层主子呢。她们收拾起我一个外头买的小丫头,下手可不会留情。” 别当谁的钱都是大风吹来的,我的钱来得也不容易。珍珠说的,都是她刚进府时候的事,就是现在,她也是那个骂别的小丫头的人了。可是对着花家人,她才不会说。 自己现在不卖惨,一会儿让人卖上一身的惨,好不容易攒下的那点银子,恐怕就不姓花了。估计也还姓花,这一屋子的人不都姓花么,可是主人却不是珍珠了。 大概是听珍珠说得凄惨,到底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花母一把搂住珍珠,哭道:“大丫,别怨爹娘。都是爹娘没有本事,才让你遭了这样的罪。” 这还象句人话,所以珍珠回应的也掉了两滴眼泪:“也没什么,就和爹说的似的,毕竟能吃饱穿暖,还有月钱。” 花母还想搂着珍珠不撒开,可刚才让她搂一下,已经是珍珠的极限了。她坐正了身子,对着屋里三个人严肃起来:“娘也别光顾着哭,我这次回家,其实是有事和你们商量。” 花父刚才让珍珠说得无言,现在才咳嗽一声:“什么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3.第 13 章 见珍珠一脸正色地要和家里商量事,屋里花家三个人也都竖起耳朵,听她说自己的打算:“我要赎身。” “不行。”这是花父:“我的身子你是知道的,只能养着。家里现在只有你哥一人做工,再就指着你娘做些针线。你在那府里好歹还能贴补家里一点,要是赎了身,别说家里拿不出这钱,就是拿得出,今后日子怎么过?” “大丫,你可不能自做主张。”这是花母:“你也知道家里,实在拿不出这么多钱来。再说,你哥到现在还没个媳妇,总不能让花家绝了后呀。” “大丫,你可得为自己今后的前程着想。”这是花自芳:“你看你现在,穿用比起一般富户家的女儿也不差什么。人又生得好,又学了规矩。再大两年,不光你大了长开了,那府里的小爷们也大了,谁知道会不会有大前程。” 很好。珍珠心里暗暗道:原主为何不愿意出府,为何一心想着做贾宝玉身边的第一人,原因也找到了。有这样一心督促她“上进”的家人,想不往上爬也难呀! 可是做为一个装满了宅斗技巧的网站,珍珠能这样妥协?答案是:“你们只看到那府里样样都好。可想过我一身一体都捏在别人手里,行动不得自由,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让主子发落了?到时怕你们想看我的尸首都难。” 沉默,花家人用沉默回答了珍珠。 就知道你们是不可信的,这不一试就出来了。可是将来要想赎身,还是得由花家人出面,珍珠只能循序渐进:“爹娘在担心什么,我也知道。放心,我现在还小,就是要赎身也得给府里效足了力再说。趁着这几年在府里,还能自己把赎身的银子攒也来。不用家里为银子操心。” 听她并不是现在就要赎身,花家的人先松了口气。再听她要自己攒赎身银子,花家人又有了想头。 花母在丈夫和儿子哀求的眼光下,有些期艾地问:“大丫,你现在攒了多少银子?” 这么着急?珍珠有点为原主点蜡的想法,这一家人还是真爱钱:“娘问这个干什么?” 花母看着珍珠脸上没干的泪痕,那话只在嘴里打转,就是说不出口。花父生气地瞪了她一眼,亲自上阵:“这不是你哥也大了,总得给他张罗一房媳妇,好给咱们老花家传宗接代。” 你有宗吗?珍珠想问他一句,不过问出口的却是:“我不信当年卖我的时候,那钱就都用完了。再说哥有手有脚,自己现在也有了营生,还能连房媳妇也讨不上?” 花自芳就尴尬了。他挣的那三百钱,加上花母做针线的收入,也不过刚够家里的开销。而珍珠每次给他的钱,都被他自己悄悄地存了起来。这事儿花父花母也知道,刚才能提珍珠给的钱,不过是顾着他别在妹子面前太过没脸。 见儿子面有难色,花父有些发急:“哪能随便的讨,总得挑捡挑捡。那好人家的闺女,总是要聘礼的。你当年那点身价银子,别说还花用了些,就是没花用,也不够。” 珍珠一脸失望:“爹,说起来也是我自己多事。其实从你们把我卖的那天起,我已经不算是家里的人了,还和你们商量什么。我的事今天不过是一说,爹娘不用放在心上,只守着哥好生过吧。只是我不过是个做丫头的,主子府上,哥也不好老上门。” 那还行,那不就得不到珍珠给的钱了。花家三人面面相觑,又是花母上来要搂珍珠,却让她躲了。只好自己在珍珠耳边说:“你爹老了,遇事就发急。你是见过世面的人,别和他计较。你哥不去看看你过得好不好,可让我怎么放心得下。” 原来不想断了联系的,不只是珍珠,还有花家。珍珠就是知道这一点,刚才才敢放狠话。而花家的人,一听了她的狠话,马上换了一幅嘴脸。 好在此时珍珠还真是不大着急,离二姑娘出阁还有几年,就是巧云也不没出府呢,哪儿能轮得到她。又和家里人说了会儿话,答应下次有机会再回来,珍珠也没听花母洗洗脸的劝告,早早地离了花家。洗脸?她还指着这一脸的泪痕回去换同情呢。 不过珍珠并未急着回府,而是顺着大街一路走,一路挑了些小玩意买下来。这个时代孩子们的玩具,还真是贫乏,大户人家的孩子尤甚。除了九连环就是双陆,再不就是围棋,连换样的都没有。要不原著里三姑娘怎么连“柳枝儿编的小篮子,整竹子根抠的香盒,胶泥垛的风炉”都喜欢的什么似的,就是因为没见过! 所以这次珍珠干脆剽窃起了贾宝玉的创意,要把这些东西买回去送给姑娘小爷们,也是她回家一趟的意思。一算帐,才知道人家贾宝玉还真是个诚实的好孩子,这些东西果然五百钱能买上一车。珍珠当然不会买一车,一是她不愿意花那个冤枉钱,二是物以稀为贵,什么东西多了也就不值钱了(本来就不值钱好不好)。 所以巧云与司棋见珍珠东一个包西一个裹的回来,都笑得不住:“这是把你家都搬回来了吗?” 不听这话还好,一听这话,珍珠泪水一下子充满了眼眶,可是她只咬着嘴唇,把泪忍下去后才说:“好姐姐们,且等我洗洗再给你们看东西。” 巧云与司棋对视了一眼,叫了一个小丫头去给珍珠打水。两个人就待在边上看她梳洗。 等珍珠弄利索了之后,巧云才问:“可是你父母说了什么?” 珍珠就一脸为难地看了看,下了决心一样说道:“好姐姐们,这是咱们好,我才说。万不能让第四个人知道,要不我也没脸做人了。” 司棋是个急脾气,见不得她这遮遮掩掩的样子:“咱们屋里的事,谁还拿出去说嘴不成。” 珍珠刚洗掉的泪就又下来了:“姐姐是这府里的家生子,如何知道外面日子的烦难。我一回家,老子娘只是哭穷。可是我这一身一体都是主子的,还能再让他们卖一回不成?又说我哥该娶媳妇了,让我把月钱只管交出去给他们。” “平素姐姐们只说我爱财,是个财迷。可是有这样的老子娘,我不爱财又能怎样。”一行说,一行哭。 巧云只在一边思忖着,司棋却忍不住:“下次看你还想着回去。这样的家人,回去受气吗?” 巧云怕珍珠更难过,嗔着司棋道:“你不能劝慰她,何必再给她添火。” 司棋听了,见珍珠只是流泪,也有些气闷。忽然想到了什么,一拍手:“她们不替你打算,你不会替自己打算?” 珍珠与巧云都让她说得一愣,巧云问:“她一个小丫头,如何替自己打算?” 司棋就嘁了一声:“姐姐是定了亲的人,能不知道这女孩有没有嫁妆,在婆家的日子是不一样的?反正珍珠有月钱给了她老子娘,也是有去无回,不如自己存起来,到时也是份嫁妆。” 巧云就要拧她的嘴:“你个小蹄子,满嘴里胡沁的都是什么。你刚多大,知道什么嫁妆不嫁妆的。再说,指着她的月钱能顶个什么事儿?” 司棋一撇嘴:“姐姐,你这话只好胡弄珍珠这外头来的。都是府里的人,各家在外头置办产业的还少了?要我说,珍珠只管把自己的钱拿出来,托人置上几亩地,还是个进项。” 珍珠眼前就是一亮。她刚才一番做作,不过是想搏得同屋丫头的同情,好为以后不愿意回家有个说辞。没想到竟从司棋这里得了意外之喜。不过也不是没有顾虑:“好姐姐,你主意是好的,可正如你说的那样,我不过是外头进府的,能托谁去。” 司棋就用下巴指了指巧云:“有现成的菩萨你不拜,冲我磕头有什么用?” 珍珠就用亮亮的眼睛看着巧云。巧云无法,只好说:“这事儿也不急于一时,等回头咱们再商量。快先把你带的好东西给我们看看。” 珍珠也知巧云说的是实话,波及到了银钱,再多加上几分小心也不为过。就打开包裹,让巧云与司棋先挑:“这一包是给咱们买的,你们先一人挑上一个。那包里头,是我想着,自己好歹回家一趟,孝敬给姑娘小爷们的。” 司棋就点了点她的额头:“把你给巧的,用这样东西就换了我这样好的主意。我可得挑个好的。” 巧云也点头:“能想着给姑娘们带东西,是你的好意。要我说,你干脆一份份亲自送去,即是表孝心,何不把礼数做全了。” 珍珠自然点头称是,就捧了东西,与巧云先到了自己姑娘的屋里。二姑娘还有些奇怪:“今天你不是家去过节,怎么这样早就回来了。” 巧云怕珍珠想起前事来伤心,只说:“这丫头是个死心眼的,就是出去了也放心不下姑娘。这不,还特特地给姑娘带了东西进来。虽然粗糙了些,到底是她的心意。姑娘看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4.第 14 章 那些东西,在外面不值什么,可是这府里的姑娘们何曾见过,果然人人爱见。二姑娘当场就让巧云拿了个荷包给她。珍珠只说:“本是孝敬姑娘的,如何能当姑娘的赏。” 却让二姑娘一句:“不是为了东西,为的是你一片为我的心。”给挡了回来。不光如此,二姑娘更是亲自带了她,各处姐妹那里一一走到。 要说人家二姑娘,可真是胸有丘壑的人,才没象周瑞那没眼色的,送个东西也分个得意不得意。人家第一个带珍珠去的地方,就是贾母的碧纱橱。黛玉与宝玉正在解九连环玩,见了迎春自是让座。二姑娘开门见山:“这个实心眼的丫头,让她回家过上节,偏想着咱们在府里怕是没见过东西,巴巴地买来。我是不敢独吞,她又胆子小,这不带她给你们送来。” 黛玉与宝玉对这些也喜欢,你说这个好,我说那个不俗。珍珠偏有自己的小心思,把特意给黛玉挑的拿出来:“林姑娘,我见这个做得还小巧,不知道合不合姑娘的心。” 却是泥捏的江南风物,竹篱茅舍俱全。黛玉一见,就知必是特意为自己挑的,可见是真心想送自己,眼中就挂了泪。慌得珍珠都要给跪了,好不好的你说句话,哪怕扔了呢。可是这对着东西掉眼泪,是几个意思。 好一会儿,才听黛玉吩咐:“紫娟,把我匣子里那幅坠子拿来。” 珍珠忙道不敢当,人家黛玉与迎春的话差不多:“你一片心为我,我也是为我的心。” 好吧,深宅里姑娘们太容易托付心意,珍珠无言以对。那宝玉也叫:“晴雯,拿个荷包过来。好姐姐,我比不得林妹妹,你不要嫌俗气。” 不嫌,当然不嫌。要是可能的话,珍珠都想以后是不是靠这条路发家致富了。没等黛玉与宝玉让人拿的东西送来,老太太已经听到这边的热闹,让鸳鸯过来看是怎么回来,也是怕黛玉二人口角的意思。 等鸳鸯明了原委,点了点珍珠的额头:“平日只见不到你来上房,偏一来了就是故事。怎么只想着主子,把我们这些姐妹们都忘记了?” 珍珠只好求饶:“好姐姐,忘了谁也不敢忘了你。只是总得把主子们的送过了,才好尽咱们的私意。” 一席话,说得一屋子人都笑了。贾母更等不得,让人催了鸳鸯快些回话。等鸳鸯将前因后果对着老太太说明了,老太太连连叹息:“我原看她是个好的,才把她给了二丫头。如今看着,可是没有看错了她。” 邢夫人与王夫人正在陪着老太太说话,听说二姑娘跟前丫头行事得了老太太赞,邢夫人自为脸上也有光,王夫人听说这丫头出门还想着她的宝玉,也将那年珍珠扳倒王嬷嬷、与黛玉刚进府时的事儿一笔勾了:“那丫头看着笨笨的,竟是个实心的孩子。都是老太太有眼光,给二姑娘挑了个好的。” 老太太更来了兴致,一迭声地让姑娘们带着东西过来,还让珍珠也一起过来。 姐妹们进了上房,自然先把东西给老太太与二位太太看过。三位太太可不是没出过府的小姑娘,自然能看出这东西的价值。可是也如刚才黛玉所说,人家一个丫头能有几个钱,回家一趟,还心里想着府里的主子,这就是一心为主呀。还不叫忠心,那什么才叫忠心? 老太太率先叫鸳鸯:“给她挑个好镯子,可怜见的,进府几年,竟连个镯子也没得。” 珍珠只好跪下推辞:“刚才林姑娘与宝二爷已经赏过了,不敢再得老太太的赏。” 王夫人就让人把她扶起来:“老太太赏你,是为了你心里有主子。”又让跟的人回房取她的赏。 黛玉就将自己得的东西又给老太太看:“就如我回了家一样。” 老太太哪能听得这个,直搂着人叫心肝。鸳鸯正拿了一对银镯子出来,见了只说:“珍珠也太会讨巧了,竟赚起林姑娘的眼泪来。老太太还赏她,要奴婢说,先赏她两巴掌。” 老太太乐道:“你可是吃醋了,偏让你好生醋一回。我记得有几根簪子,也不算华丽,正合着这丫头的脾性,索性一起给了她吧。” 鸳鸯只做出不愿意的样子,好讨老太太欢喜,到底将那几只簪子送到了珍珠手里。花样如何珍珠并不在意,可是一排六根金灿灿的簪子,让她直接花了眼:“奴婢真真当不起老太太的赏。只这镯子已经尽够了。” 邢夫人见迎春能亲自带这丫头在老太太跟前得脸,心里也觉得高兴,把自己手上一个细细的金戒子摘下来,让人给了珍珠:“我比不得老太太,可是看着你如此知礼,也是欢喜的。” 天要下红雨了,大太太竟然亲自赏了她东西!珍珠表现得受宠若惊,让大太太更加满意。一时王夫人的赏也到了,看着只是个荷包,可是入手的份量不轻。这会不会做人,从赏人上又让珍珠开了一回眼界。 二姑娘等大家都欣赏完了,才对老太太说道:“老太太,三妹妹与四妹妹那里,也得我带着这丫头去一趟。” “好,好。我二丫头也长大了,知道疼爱妹妹了。快去快回,把你两个妹妹也带来,我这里还有好东西给你们留着呢。”老太太对今天迎春的表现十分满意,而她表示满意的方法十分直接,赏东西! 等珍珠与二姑娘回房的时候,两人都是一脸含笑,巧云就道:“依我说,姑娘就该如今天这样,多到姐妹们房里走走,也到老太太跟前说说话。” 二姑娘今日得了彩头,也能听进劝了:“今日老太太倒高兴。也是珍珠有心,倒让我得了巧宗。” 珍珠不敢贪功:“要是没有姑娘领着,奴婢能有多大能为,得了这么多主子的赏。” 司棋只道:“也让我们开开眼。” 别的还罢了,老太太赏二姑娘一套碧玺头面却是大手笔,就是将来做嫁妆也使得。如今没有王嬷嬷在,这东西也不怕让人偷摸了去。 珍珠将老太太赏她的簪子一人分了巧云与司棋一支:“多谢两个姐姐平日照顾,今天借花献佛,姐姐们别推辞。” 就算是赏丫头的东西,从老太太屋里出来的,份量先不说,这样子也与别不同。二人见珍珠自己手里还有,也没与她客气,都乐着收了起来。 珍珠就回了自己屋里,清点起今天的战利品来。老太太赏的镯子,大概是鸳鸯特意选出来的,掂着就压手,两个加起来得有四两重。大太太的戒子虽小,可是金的,珍珠打算时刻带着它,不为自己,也得为二姑娘在大太太跟前的脸面。 黛玉给的坠子,倒不合她丫头的身份,那是金镶红宝的,宝石个头又大,火彩又亮,大概是因为守孝,黛玉才只是放在匣子里。这样的好东西,就如巧云与二姑娘说的一样,就是将来做嫁妆也使得。 再打开荷包,王夫人手笔果然比邢夫人大得多,里面是四个金锞子,一个总有八分大小。而宝玉给的荷包里,却是四个银锞子。 最正常的打赏,还是三姑娘与四姑娘给的,两位每人给了一百钱。珍珠不嫌少,一位的赏钱已经足够买她带回来的东西,而两位姑娘,并不是手里有钱的人。 加上二姑娘自己给的荷包里的两个银锞子,珍珠只能在心里骂自己一句:奸商。 正收拾着,巧云挑帘进来问:“你还没收拾好?可见说你是财迷再不假,一见这些东西,眼也挪不开了,嘴也合不上了。” 珍珠拉她坐下:“好姐姐,下午说的话怎么样,你可愿意心疼心疼我?” 巧云点点她:“就是要帮你,也不在这一时。快把东西收了,伺候姑娘用了饭再细说。” 原来巧云一直打算向珍珠施恩,好在日后自己嫁人后,府里有人实心为自己说话。可是珍珠一向不是争胜的性子,倒让巧云无处施为。今日听了司棋的话,她也心动不已:有什么样的恩惠,比得上两个人的利益合在一起更让人放心。 所以从一开始,巧云就打算帮这个忙。可是帮忙也是有技巧的,总不能上赶着,让人起了轻视之心,以为自己是在巴结人。所以听珍珠自己开口相求,珍珠才要与她晚上细说。 用过晚饭,又陪着二姑娘闲话一回,服侍着姑娘歇下后,巧云亲对司棋说:“今天我有事与珍珠商量,你来给姑娘守夜。” 司棋倒是个爽直的性子,认定珍珠不是个藏奸的,倒对她实心地好起来,只恨自己帮不上她,听巧云要与她商量事情,还替珍珠央求起来:“好姐姐,珍珠是个可怜的,咱们一个屋子几年,能帮的多帮着些。别说是她,就是我也记着姐姐的好。” 气得巧云给了她一下子:“就你是好人,我竟是没有心肝的不成。要是不想着帮她,我不会自己这会子睡去,点灯熬油为的是什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5.第 15 章 巧云与珍珠并未歇下,两人正点算着珍珠这三年来存下的银钱。 “真不亏了大家叫你财迷,谁想到竟存了这些银子。”巧云对着炕上大大小小的金银锞子十分咋舌。 不是巧云没见过东西,实在是一个二等丫头,有这样的存银,让人太过惊异:八分重的金锞子四个,是今天二太太赏的,另有十六个六分重的金锞子,是珍珠历年得的。还有八分重的银锞子三十八个,六分重的七十六个,另有十二吊钱。 “你平日竟一点不花用不成?真是个守得住财的。”巧云再次感叹:“你哥也来看了你几次,不是每次都给他钱?” 珍珠就给巧云算她的帐:“姐姐,我一个月的月钱就是五百,三年该是十五吊。平日有时候还能得些赏钱,可是现在手里不过是十二吊,还不是都让我哥拿去了。” “你快知足吧。别看司棋比你出头的时候多,她现时能拿出来的,定是比不过你。”巧云觉得珍珠帐算得太细了。 珍珠就道:“我用什么和司棋比,她家里不用贴补不说,还怕她委屈,时常替她打点那些妈妈们。” 巧云怕珍珠再为家里的事伤心,忙转了话题:“算下来,你这里共是十二两八分的金子,按一两金十两银算,就是一百二十八两。银子共是七十六两,加起来可就是二百零四两!”巧云让自己算出来的数吓了一跳,决定回去把自己历年得锞子也点算一下。 “那这些铜钱呢?”珍珠对现在银铜兑换的比例不大清楚,又没有放心的人,只能自己收着,又沉又占地方。 这个巧云也清楚:“现在是一吊五十换一两银子(按一吊千文算)。你这些换十一两还有剩。这样算下来,可就是二百一十五两。就是上好的田地也能置几亩了。” 珍珠真实的想法并不是置地,更想留着这银子赎身。可是这话却不是现在能与巧云说的。巧云为何一直对她这样上心,又全心为她打算,看多了宅斗文的珍珠还能不清楚?要是自己现在把真实想法说出来,巧云不见得帮她不说,财已露白,谋算了她的都有可能。 “可是咱们本是奴才,本就不能有私产不说,又是女人,连出趟府门都不容易。”珍珠说出她现实的顾虑,反正这京城周边的地,拿银子等着买的人多得是,大不了到时再卖就得了。 巧云就对她说:“你当主子们真不知道大家在外头的产业不成?只说赖嬷嬷家里,比一般五六品官家的底子还厚呢。”珍珠想告诉她,你算错了,多少同人文都说,人家家里的产业,快顶得上半个荣国府了。 却听巧云接着说道:“只是现在京边上的好地,得十五、六两一亩,要是肯走远些,十两就能成。你是想着近些还是远些?” 大姐,我只想把银子存下来,是你让我买地的。珍珠只好说:“姐姐知道,我手里只有这些,总得自己看得见才放心。”还是离京近点吧,说不定能有机会看上一眼。 巧云就点了点头:“那明日我先写个借据给你,只说借你二百一十五两银子。等买下了地,再换成用那地契抵债,你看可行?” 行,太行了。自己本来不好意思让人写收条的,可是人家却把将来如何名正言顺把地契放到自己手上都想好了。珍珠只好说:“大恩不言谢,姐姐以后就是我的亲姐姐。” 巧云要的就是这句话,额外指点起她来:“我家的地,都是挂在我定亲那家的名下,到时将你的也挂上去。只是你自己要把地契拿好,一旦有了出头之日,千万把地契换成自己的名字。” 珍珠只做不解状:“有姐姐在,谁还能不认帐不成?” 巧云摇了摇头:“知人知面不知心。就是我们家里,何曾不是做着过一时是一时的打算?” 是了,这就是不能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的意思。珍珠面上并不显出来,只说:“别人说这话使得,独姐姐说这话使不得。我即说将姐姐当成亲姐姐,就永远把姐姐当成亲姐姐。” 想了想,这巧云虽有利用她的心思,可是并没对自己做什么不利的事,还是提醒了一句:“要我说,姐姐真出了门子,时常进府里请安就好。要是姐姐赎了身,你自己家里的田地写到名下,也是无碍的。” 巧云指了指堆着的金银铜钱:“你只看看这些。这还只是你一个人,又只是二等,平日又不大出头,还能攒也来。我们一家都在府里,我爹又大小是个管事,哪能放得下。” 珍珠只说:“我只说是让姐姐一个人赎身,又不是让你们全家人都赎身。再说姐姐定亲的人家,还能让姐姐成亲后再到府里来当差不成?” 巧云只说自己会回家与爹娘商量,约好了过几日她回家时,将珍珠的银钱带出去。 直到巧云回了自己屋子,珍珠才又从一个地方掏出个荷包来,把里面的几个银锞子看了又看——刚才她给巧云看的并不是自己全部家当,还是留出了自己的身价银子。只要到时荣国府不狮子大张口,她得保证自己随时能拿得出自己的赎身钱。 又过了几日,巧云就递了一张契纸给珍珠,还有剩下来的十三两银子五百钱:“这是十三亩地的地契,你自己收好。地呢是十五两一亩,与我定亲那一家的地连着,平日他们也能一起给照管。我已经与他们说好了,等有了出息,只折算了银子给你送进来。” 又怕珍珠嫌弃银子剩下的少:“你也别觉得银子剩得少,还有中人的花费在里头呢。” 珍珠连忙点头:“看姐姐说的,我要是疑心了姐姐,可还成个人吗?” 自此,珍珠也算是在这个时代有了产业的人。只是她有时自嘲地想,她又不打算在这里生活一辈子,要这产业何用。再一想,自己在这府里少说还有六七年的时间,那些地亩总能有些出息,倒比白放着强。也就过去了。 倒是黛玉,自那日珍珠送了东西给她后,竟将这个平日不大说话的丫头记住了。时时问起不说,每次到迎春这里,更是要找珍珠说些话,连带着与迎春的关系,也比别的姐妹不同起来。 此时林如海尚在,老太太对黛玉虽有算计,可是还没到后来只认银子不认人的程度,对黛玉疼爱有着真心,也就乐于她在府时有真心交好的姐妹。因此对着迎春的态度也日日不同,府里的人捧高踩低由来已久,对二姑娘也不同起来。 邢夫人眼见着迎春越发立了起来,只有高兴的。对这个女儿也上了些心,迎春的日子越发好过。巧云发现此中奥秘,每次姑娘去老太太那里时,总让珍珠跟着,又私下劝了司棋:“我出去的日子不远,将来姑娘屋里只有你们两个。你是府里出身,珍珠还能越过你去?” 司棋从知道珍珠家里对她只是当摇钱树后,并不在这些事上争长短,因此迎春房里丫头倒齐心,并没有什么争宠之事。在一府鸡争鹅斗的丫头里,显得分外齐心。 忽一日,老太太那里来人说:“史大姑娘来了。请姑娘们过去说话。” 巧云就笑对珍珠道:“这回可真是要你走一遭,这史大姑娘待你与别人不同。” 一府的人,都知道珍珠最初就是得了史大姑娘的青眼,才在同时进府的丫头中间出了头,进了老太太房里,又让老太太赐给了二姑娘。所以史大姑娘一来,这珍珠总要过去露上一面才是全了情意。 珍珠与史湘云对二人之间的关系如何,都是心知肚明。可是面子上,却都表现得情深意长,要说刚开始时,珍珠还不明白史湘云的意思,几次之后也就清楚了——她与巧云的想法差不多,愿意让大家相信,她与珍珠关系非常。这样别人看到珍珠的时候,就能想到她,说不定就能提醒老太太多接她到荣国府几趟。 珍珠对史湘云的小心思,十分配合。不为别的,就为史湘云为了表示对她的看重,每次到荣国府,给丫头们的东西里,总会有珍珠一份。要知道,人家史大姑娘的东西,可不是哪个丫头都能得的,那是府里当权人的大丫头才能得的体面。珍珠现在以二等丫头之身得了,说出去也是一份体面。 最关键的,还是实惠!以珍珠财迷的心理来说,蚂蚱腿也是肉,有就比没有好,有人送到她眼前的东西,何必为了一点小小的意气推开。 而今天,就算是巧云不说,她也是一定要去的。因为珍珠算了算,这次史湘云过来,可是薛家进府后的第一次,她倒看一看,这史大姑娘与薛大姑娘,是不是一开始,就擦出了惺惺相惜的火花。 要是林仙子待珍珠还与原来一样,只做平常丫头看待,珍珠也不打算管此事。可是现在与林仙子相处的多了,珍珠更加相信,这是一个真正心思澄净的人。做为一个清洁的网站,绿色的网站,珍珠对一切干净的东西,都有维护之心。 所以就算此事与她赎身不相干她还是决定去看一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6.第 16 章 等珍珠来到史湘云现住的屋子,才发现竟与黛玉的屋子只有一墙之隔,不由想给史湘云发上一个站短:亲,你明明和林仙子血缘关系更近,住得更近,却非得捧那薛宝钗。是亲疏不分呢,还是亲疏不分呢。 难怪那么多同人文,对史湘云是抹黑的多,洗白的少。这姑娘可真不是什么天真烂漫毫无心机这人,只看她对珍珠就能略知一二。 心里再吐槽,面上还得见礼,珍珠在这上头一向让人挑不出毛病。因是在自己屋子里,史湘云倒没表现出在人前那样对珍珠热情,只是淡淡地问了二姑娘好不好,在家里做什么呢,仿佛不是珍珠自己念旧情来给她请安,而是二姑娘打发珍珠来问候姐妹。 “史大姑娘如今花扎得越发好了,难怪老太太这样疼姑娘。”为了引起史大姑娘的话题,珍珠不得不捡起几年前已经让她抛下的讨好技能。 说来人家史湘云,还真就爱听这个:“不过是在家里做得多了,熟能生巧罢了。”虽然是这样说,可是脸上却有些放光。 珍珠四下一看,跟着史湘云的人,除了翠缕,还有史府的丫头婆子在。你就算是想说酸话,是不是也得把这些能回去学舌的人打发下去再说? 史湘云也发现珍珠四处看人的动作,脸上有些做烧,还是弥补着:“你们在这府里故旧也是不少的,去说说话吧。” 等人都走了,珍珠才做出一脸为你着想的脸色:“姑娘也渐渐大了,好些话还是少说的好。知道的说是姑娘心直口快,不知道的,还以为姑娘是心存报怨。”可别再动不动就拿人比戏子了。 史湘云不想珍珠说出这一番话来,回想自己刚才的话,确实容易让人生疑,若是回去向自己婶娘学了,少不得自己吃亏。当下感念珍珠肯出言提醒自己,倒把那面子情去了几分,换上笑脸来: “好姐姐,多谢你提醒我。也是那时年纪小,只以为能和自己玩到一块的就是好的,谁知却是不顶事儿的。遇到这样的事儿,也不知道提醒我。” 姑娘,你说话,一定非得捧着一个踩着一个才能出口吗?珍珠这算是知道,为什么史湘云在与薛宝钗交好之后,一定要时时与黛玉做对了。说不定,人家薛大姑娘,就是看中了她这个性子,才把她拉入自己阵营,做一把好枪。 黛玉的命运能不能改,不是珍珠一个小丫头说得算的。她可不认为,自己真的和有些同人文所写,给林如海捎封信,说说黛玉在贾府的情况,人家就能把闺女接回去。毕竟又有别的同人文,考据出送黛玉进贾府,可是避祸来的。不过让黛玉在贾府的日子过得顺心一些,珍珠还是能努力一下的。 所以她只冲着史湘云一笑:“看姑娘说的。不过是奴婢这人是个心直的,有话就要说出来罢了。不能人人都是一样的。只是姑娘不嫌奴婢说话不中听,奴婢今天就多说两句给姑娘听。若是让姑娘恼了,好歹担待奴婢是一心为了姑娘吧。” 史湘云又不是个傻的,自然看出珍珠今日与别日不同,只让她快说:“姐姐只管说,我要是分不出谁是真心,谁是假意可不就成了个傻子。” 本来也没见你多精明。珍珠脸上就有了郑重之色:“姑娘能时时来府里小住,为的是什么,姑娘心里是有数的。” 史湘云就点点头:“自然是为了老太太。” 珍珠就点了点头:“姑娘自来乖巧,讨老太太喜欢,所以老太太愿意接姑娘过府。也只有老太太能接姑娘过府。姑娘来这府里住着,就算是回家去,日子也能好过些,可是?” 史湘云再次点了点头,要不是为了她能时常来贾府,婶娘怕人说她对自己不好,才不会象现在这样,对自己与堂妹一视同人。不想这个珍珠,竟然也看出其中关窍。可是自己也不是第一次来,为什么她今日要和自己说这些? “姑娘又与府里的姑娘们处得好,老太太人老爱热闹,更愿意看着小辈们和睦相处。听老太太房里的鸳鸯姐姐说,那日宝玉与林姑娘拌了两句嘴,惹得林姑娘没好生吃饭,还让老太太好一顿埋怨呢。”珍珠似乎不经意地在与史湘云说着府里的趣事。 史湘云却听出,她重点想说的,是与府里姑娘们处得好,和睦。难道,是老太太怕自己与姐妹们拌嘴,又不好让自己房里的丫头提醒自己,才让这个曾经伺候过自己的丫头来给自己提个醒? 可是从小到大,自己都来府里多少次了,老太太怎么偏这次提醒自己一时不由沉思起来。对了,刚才珍珠还说了,林姐姐与宝哥哥拌嘴之事,那是不是老太太真正不希望的,是自己与林姐姐拌嘴? 习惯使然,史湘云尖刺了一句:“老太太可真疼林姐姐,事事都替林姐姐想到了。” 见史湘云果然以为是老太太的主意,珍珠心里松了口气,料想她也不会去与老太太对质。不过听口气,怕是不没转过弯来,只好又道:“姑娘怎么又糊涂了。老太太何尝不是疼姑娘。姑娘且想,这府里的姑娘们,在自己家里何等自在,不过是林姑娘与姑娘是一样的人,又都得老太太教导,所以老太太自然希望两位姑娘交好。” 此言一出,史湘云大觉有理。想这些姐妹,都是父母俱在的,只有自己与林姐姐,是孤身在此。虽然林姐姐还有父亲,却也是一年见不得一面,与自己何异?心内不由与黛玉亲近一分。 珍珠见她听进去了,又与她闲话一二,就各自散了。 自那之后,果然没听到史湘云与薛宝钗交好的消息,也没听到黛玉与她拌嘴的传闻。珍珠暗中得意,就算是帮不上大忙,能让黛玉少生两次气,也算自己的功德。 谁知那日,府里忽然乱了起来,一问才知,竟是江南来信,林姑爷身子不好,要接林姑娘回去。珍珠就是一呆,该来的还是来了。黛玉此去,离林如海捐馆不远,贾元春封妃可期,荣国府最繁华的时刻即将到来,落寞,只怕也随之将至。 随二姑娘到了林黛玉房中送行时,才发现黛玉两眼红肿,显然哭得不轻。因姑娘们说话,并没有丫头插嘴之处,珍珠只好随雪雁一起出屋到外等叫。 “你也该劝着林姑娘保重身子才好,怎么自己倒哭上来了?”见雪雁也是未语泪先流,珍珠不由对这丫头没有好声气:主子有了烦难,你做丫头的不解劝,只陪哭有什么用? 雪雁让她说得不好意思:“姐姐还不知道,如今我哪里能靠前?” 是了,这丫头本是黛玉南边带来的,谁知却让紫娟这个后来的比下去了,难怪后来对黛玉之事不大上心。珍珠只好道:“说你糊涂,你竟真糊涂了不成?你本是林姑娘带来之人,对这府里并不熟悉,姑娘可不得先有所倚重你倒好,不说与姑娘一起拢住人心,自己先与姑娘远上了。” 雪雁让她说得惭愧:“姐姐如何不知,我自来不大会说话,也不大会讨好。只以为姑娘厌了我。” 珍珠只能摇头,觉得当日不管谁给黛玉挑了这样一个丫头带来,都是不负责任。好在这丫头是个听劝的,只好道:“难怪林姑娘与我说话时,说她怕是伤了你的心,你如今不大与她亲近。” 因黛玉去迎春房里,时常与珍珠说话,这个雪雁是知道的,一时又惊又愧:“竟是我辜负了姑娘。好姐姐,你教我,我该怎样为姑娘分忧?就算是为了姑娘死也甘愿。” 珍珠只道:“你与林姑娘来府里时,年纪都小,好些事情你们不懂,家去后,自然要说与你们老爷听一听。再者回了林家,内里的事你自然知道的多些,也该上前为林姑娘多出出主意。” 这话说得大有道理,不光能让雪雁重得黛玉信任,更能把雪雁原来对黛玉之事不大上心之过遮了去。珍珠也是死马当成活马医,想着万一林如海能撑到黛玉家去呢?万一那些同人文说得没错,他肯临死时为自己唯一的女儿做打算呢?这雪雁要是能将黛玉的情况与他说上一说,怕就不会只托付荣国府一家吧。 送走黛玉,珍珠却焦虑起来:元春省亲近在眼前,之后应该是三春达后诸芳尽,迎春误嫁中山郎了。可是她赎身之日,却没有什么眉目。这几年,倒也陆续又托巧云,给她在京中置了座个小房子,又添了几亩地。只是这银子有了,原主的愿望也才成了一半,还要再找个良民嫁了,才算完成任务。 可是这深宅大院,高墙处处,她连个外男都见不到,上哪儿去找个良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7.第 17 章 年底府里放人时,巧云就可以出府了。几年相处,她觉得珍珠的为人还是信得过的。再说这丫头一向办事稳妥,又不多言多语,让她少了些利用,多了些真心。 见珍珠这几日明显不安,只好私下问她:“你这几天怎么魂不守舍的?可是在担心林姑娘?” 珍珠苦笑一下:“姐姐太抬举我了。我算是哪个牌名上的人,配担心林姑娘。不说林姑娘自有林老爷照看,就是有个万一,还有老太太、太太在呢。” “那是怎么回事,可是你家里又逼勒你?”巧云更加不放心起来。 珍珠不好说自己是要找个良民做夫君,一来她还小,不该有这样的想头。二来府里丫头放出去,也有一定年纪,不是想走就能走的。 好在这些年,花家已经让她妖魔化了,在二姑娘房里丫头的心目中,这就是一家专门吸珍珠血的人。所以再次拉花家出来顶雷,珍珠一点也不觉得愧疚: “姐姐可知道,我娘家嫂子已经进门了?”珍珠和巧云她们说起过,这位嫂子进门,她也是出了五两银子聘礼的。所以巧云点了点头:“当时你一下子拿了五两给他们,都说让你不要一下子给那么多。现在是不是觉得你手里还有,让你再出钱?” 珍珠再次摇头苦笑:“我这位嫂子,却是心大的。人家看不上我手里这点碎银子,要赚一注大钱。” 巧云吓了一跳:“难道她?” 珍珠就一脸沮丧地点了点头:“她鼓动着我家里给我赎身,说是要给我找个好人家。可是姐姐觉得,这好人家,能好到什么地方?” 巧云大上几岁,当然知道珍珠嫂子所谓的好人家,也不过是要将珍珠卖给大户人家做妾,或是,她都不敢想的地方:“黑了心的娼妇,竟敢想出这样下作的主意。” 珍珠倒没冤枉花家人,他们确实在上一次珍珠回家的时候,提出过这件事。不过已经让珍珠以“卖了死契,没大功主子不让赎回”给顶回去了。所以现在巧云骂她们,珍珠听了只有解气的,才不同情。 “那你日后可有何打算?总不能真让他们找到府里来给你赎身吧。”巧云骂完人,还是替珍珠担心。 “现下我与他们说,没给府里立过什么功劳,又卖得是死契,不能赎身。算了,拖过一时是一时吧。” 巧云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却将此事记在了心里,预备回家后与家人一起想想办法,看能不能帮上一把。珍珠不知道巧云对此事这样上心,反问她:“姐姐,你说我要不要与姑娘说一声,求姑娘到时别让我们家用银赎我出去?哪怕是我自己赎身,也好过到时让他们摆布。” 巧云想了想,才道:“咱们府里一向待下人是恩多威少的。要是你家里人真求到府上,说不得连身价银子都不要,就让他们将你领回去呢。你先求求姑娘也好。只是姑娘毕竟只是娇客,在府里说话哪儿有份量。” 珍珠越发犯愁:“要是姑娘出阁做了当家奶奶就好了。” 巧云点下她的额头,算是给她的惩罚:“这些事,可是你一个丫头能操心的?” 珍珠挑帘四下看看,屋外并没有什么人,才又坐回炕上,与巧云说道:“姐姐想想,今年姑娘已经十四了。可不是该相看起来了。就是现在开始相看,也说不得早吧?过六礼,总得一年时间,说不得姑娘成亲时,都得十六岁了。” 这个岁数,就算不是老姑娘,可在这个时代也不算早了。巧云也就为迎春思量起来。这个不由她不想,眼目的地着自己出府在即,要是能做姑娘的陪房,谁愿意做粗使婆子。 “可是看府里,并没有给姑娘相看的动静。”巧云将自己的观察说出来。 珍珠点头附和道:“也没见太太们带姑娘们出府走动过。” 巧云闻听就是一皱眉头:“你还小,如何懂得这里面的道理。咱们太太,是老太太亲口说上不得台面的,有了应酬这事自不愿意让她去。可是二太太,”又四处看了一下,还是放低了音量:“二太太就算是在这府里是当家太太,可是在外头,人家却只看男人们的官位。二太太如此心高的人,又怎么愿意出去给别人伏低做小。自然是能不出去就不出去。” 珍珠的下巴掉了下来,没想到荣国府女人集体宅在家里的原因竟是这个。她不由问道:“要是以前姑娘们小也就罢了,可是现在姑娘们一日大似一日,可不是得因此耽误了?” 巧云只好说:“这毕竟是主子的事,我们做下人的,只能干着急罢了。” 珍珠摇头:“可是姑娘等咱们一向和善,再没高过一声,要是让姑娘为这个蹉跎了,我却替姑娘不值。” 巧云只道:“就是不值又有什么办法?” 珍珠想了想:“姑娘现在与咱们太太处得好些,能不能?” “作死了!”巧云就骂她道:“这话你只烂到肚子里。” 是了,按这个时代的标准,迎春自己是不能想自己的终身大事的,要不就成了人不人鬼不鬼了。所以珍珠想让她自己去与大太太说,那就是挑唆小姐,说不得也不用花家赎她,贾府就直接让她人道毁灭了。 想完成个任务怎么这么难呢!珍珠至此才知道,天道对她充满了怎样的恶意:这样的时代,前有卖身契高悬,后有如狼的家人围追,四周是实实在在的高墙,她一个小小的丫头,想赎身,还想嫁个良民,几乎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可是做人这么累,这么没有自由,哪有做一个网站轻松。所以为了重新做回那个一言让作者生,一言封杀作者的网站,珍珠不能放弃。可是如何完成任务,她心里一点底也没有。 见珍珠的脸色一时一变,巧云也有些不忍。可是那些话,是万不能到了姑娘耳朵的:“这事儿你不可再与别人提起,明白没有?” 珍珠只好答应:“好姐姐,知道了。我不过是让家里逼得急了想着要是姑娘出了阁,我也能跟过去。到时姑娘自己做主,我家里人也就不能拿我怎么样了。” 听她如此一说,又勾起巧云想做迎春陪房的心思。只听巧云说道:“这事儿姑娘做不得,咱们倒是可以想想法子。” 珍珠眼前就是一亮:“姐姐可是有什么主意不成?” 巧云只说:“让我再好生想想。咱们不过是做下人的,自然要在上人身上想法子。” 下人。对呀,主子不好说的话,可不就是得通过下人来传声达意嘛。姑娘不好自己与大太太说,可是姑娘的下人,却可以不经意间把这话让大太太的人知道,说不得这话,仍然传到大太太的耳朵里。 可是这样辗转的话,姑娘自己没说,自然还是娴静的闺阁女孩。就算将来事发,追查起来,也不过是下人嘴碎。这在荣国府里就不算是个事儿,大不了扣上几个月的月钱。 “姐姐且想想,咱们房里,倒是有一个得用的人。”怕巧云没有人选耽误时间,珍珠给她提了个醒。 “就你聪明。”巧云没好气地白了珍珠一眼:“若不是想到她,我何必说出这话来。只是此事,还得你与她透个风。这几年看下来,她嘴上虽然不让人,倒不是那心里藏奸的。” 大姐,你是不知道,等你出去时,那人能干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来!不过就冲她一心想着自己表弟,在家不能成事,到了园子里也要相会,想来也不是以这些世俗规矩为重的。何况她的外祖母又是大太太的陪房,中间倒少了传话的人,让人发现的可能也能减上两份。倒真是个上好的人选! 不错,巧云与珍珠共同想到的人,就是司棋! 为了自己能早日完成任务,珍珠也是豁出去了,第二日就找司棋私话起来。 还是用她自己家里的事做引,就引到了万一姑娘能早些出阁,到了婆家当家作主,自己可以跟了姑娘一起出去,到时死生只由着姑娘一人,不再受家里胁迫上头。 所以这么说,是因为珍珠发现,这司棋大概此时就与她表弟彼此有意了。要不也不能一说家里,就事事带出她表弟来。可是她母亲的心思,肯定存了让她做半个主子的想法,不会答应此事。 按原著里司棋的烈性,肯定不会同意她母亲的想法,才会在最后自杀。现在却有一条可以同样摆脱她母亲的路摆在司棋面前,要是还不动心的话,珍珠只能说一句时也命也了。 “姑娘的大事,自然要由咱们太太做主。”司棋听后,只说了这么一句。 珍珠却道:“就是咱们太太有心做主,别人家连府里有待嫁姑娘都不知道,也是枉然。总不能做女家的,倒上赶着求男家。” 司棋也道:“正是这话,总得让太太带姑娘出门应酬几次才好。咱们姑娘的样貌性情,不怕那些太太们看不中。” 珍珠却担心:“可是咱们太太并不大爱出门交际。” 司棋说道:“这个倒也不是没有法子可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8.第 18 章 不知道司棋是怎么与王善保家的说的,也不知道王善保家的是如何与大太太进的言。反正那一日,等给老太太请过安,大家坐着闲话时,大太太就与老太太说道:“老太太,现在正是各家请年酒的时候,我想带着迎春走动一二。” 听大太太要出去走动,不光是老太太,就是二太太手里的帕子也紧了一紧——大太太要是真的出去走动,与她能走动的人家,可不是一个档次。 老太太也有些不高兴:“好好的,你又提这个做什么?” 要是以往,大太太见老太太不高兴,肯定会自己先认了不是。可是今天,她却有些坚持。心里想着王善保家的,给她说过贾敏每年送回家的礼单,由不得她心里不火热:就算迎春嫁的人比不过贾敏,可是就算及上一半,那拿回来的东西也少不了,而她做为迎春的嫡母,总能拿到大头。 于是大太太就看了在一边玩耍的迎春姐妹们一眼,笑道:“老太太一向疼我们,不愿意我们劳累了。可是今年不同往日,这不迎春也一年年大了,等明年,可就该及笈了。” 二太太接口道:“大太太想是记错了,二姑娘今年才”说不下去了,人家大太太说得可是明年才及笈。老太太也看向玩耍说笑的女孩们,可不是,一众女孩中,迎春的确到了该相看的时候。 二太太又想好了说辞:“也不急于一时。再说这样的事儿,也没有女家上赶着的。” 大太太就冷哼了一声:“亏得我还放心把迎春放在二太太跟前,没想到二太太竟是这样想的。这样的事,当然没有女家上赶着的。可是也得让人知道,咱们家里有适龄的女孩不是。” 本来听大太太说起自己之事,迎春就有些不自在。现在两位太太又为此有些微词,她更是坐立难安。李纨看出她的不自在,带着姐妹们退了出来,得了迎春感激地一笑。 屋里的老太太与二太太却没有笑脸。尤其是大太太公然指责,二太太对迎春之事没有放在心上,更让二太太的脸红了又白。可是原来大家都含混着也就罢了,现在大太太提出这个,就是老太太也不好过于阻止。 就听老太太平平地道:“你们做父母的,能想着女孩,自然是好事。只一样,这人选如何,最后总得过了我的眼才好。” 大太太就答了声“是”,才又道:“还有一事请示老太太。这迎春眼见着也是相看的时候了。这嫁妆是不是也得准备起来。要不到时现准备的话,怕是时间上赶不及。” 二太太的帕子扭得更狠了,好嘛,我说你对二丫头的事儿这么上心,敢情是想着插手嫁妆呢。老太太与她的心思差不多,说出来的话就不大好听:“咱们府里人手又不缺,就是现准备也来得及。” 大太太还是不死心:“可是不说敏妹妹那个时候,就是元春没进宫这前,不是也早早预备下了。不过是后来进了宫,才没用上。迎春自是不敢与她姑姑比,可是她与元春可是姐妹,想来也不能差太多。” 二太太最不喜欢的,就是她的元春,一心为府里谋出路,结果却只能入宫做个女官。当时就道:“这二丫头,怕是不好与元春相比吧。元春不管怎么说,也是嫡长女。这嫡长女的嫁妆,例来与别的姐妹不同。” 大太太却仍有话:“二太太这话,只可在自己这里说说。出去万不可如此说。”你元春不过是五品官的嫡长女,可不能说是国公府的嫡长女。 老太太现二太太的脸同时阴了下来。老太太脸阴,是因为这邢氏居然敢当着她老人家,把话说得这样直白。二太太的脸阴,是因为她又想起自己外出应酬时遇到的尴尬。 “好了,胡说什么。”老太太有些不大高兴:“你且先带着二丫头出去应酬,别的等以后再说。” 大太太不意自己竟然真能成功,高兴得一下子忘了形:“老太太,这二丫头出去,总得做几件新衣服,打几样新首饰。”说不定她也能跟着沾点光。 这个上不得台面的。老太太都没眼看她,只淡淡地说:“现在是琏儿媳妇管家,你自己找她去就是。” 老太太想得很好,她知道王熙凤一向不待见自己的婆婆,肯定对邢夫人的话阳奉阴违。可是她却忘记了,大太太也未必就待见她,还不是在她面前陪站小心? 婆婆,在这个时代,可是媳妇的天。有时候媳妇过得好不好,不看自己的夫君如何,而是看婆媳相处得好坏。而邢夫人,做为王熙凤的婆婆,她说出来的话,还是老太太自己让她找王熙凤去的,王熙凤敢打多少折扣? 这不,大太太与老太太说过没两日,就已经有针线上的人,来给二姑娘量体裁衣了。巧云与珍珠惊得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她们姑娘自来不大爱出头,也就不讨老太太的喜欢。还是这两年,借着珍珠时不时地为大太太做上几回中衣、荷包,多去东大院请过几次安,才算是母女有些话说。怎么这一次,大太太竟是下了力气也要为姑娘找门亲事的样子。 等那些人走了,巧云才找了个空子问司棋:“你究竟是如何作到的,再不想大太太竟对姑娘的事这样上心。” 司棋自得地一笑:“也不过是投其所好罢了。我外祖母只与大太太念叨过几次,原来姑太太每年捎回来的年礼节礼,另有额外孝敬老太太的东西。大太太是什么性子,听说有钱财可得,还能不动心?” 在一边听她们说话的珍珠听了,心里就打了一个愣症:虽然时间提早了几年,可也未必不会遇到孙绍祖那个中山狼。可是大太太一味贪财,将迎春嫁入外表光鲜,内里龌龊的人家,岂不是自己害了人。到时说不得,就算是完成任务,又多了一重怨念。 想及此,她不由得道:“也不知道太太给姑娘相看个什么样的人家。要是只以金钱为要,怕是不大好呢。” 这话巧云与司棋都听进去了,少不得还是司棋再与她外祖母说项,辗转劝说邢夫人。只这邢夫人自为在此事上压了王夫人一头,正得意之时,如何肯听得进劝去,只能慢慢图之。 好在此时迎春正是相看之时,并不如原著之中,已经年华渐逝,没得挑选。而邢夫人又一心要用此事再压王夫人一头,竟无比挑剔起来,一时就有些人家露些意思,也不过是庶子之流,并不能让邢夫人满意。 此事就从年前行起,至年下也没有定下。而巧云,却已经在此期间出了府。因珍珠要去看看巧云给她置办的小宅子,答应了司棋给她带致顺斋的糕饼,所以今年还是珍珠回家。 花家几年来终于有了些起色:珍珠偶尔帮衬是一方面,花自芳学徒有成,加了工钱也是一方面。所以今年花家的年夜饭还算丰盛,大家也吃些酒,一起守夜团年。 花自芳的女人进门两年,终于开怀,现在挺着五六个月的肚子,在席上说话底气十足:“不是我说小姑,在那府里这些年,竟没有多少进益。我姨家邻居的女孩,也在那府里,听说还只是个三等。唉呀呀,一回到家,好大的气派。头上戴的,包袱里裹的,都是咱们没见过的东西。说是都是府里主子赏的。” 珍珠早沉了脸,只今日过年,不好扫兴,才没出言相讽。好在那花自芳还有几分眼色,见珍珠不再说话,就要以别的话岔开。不想他媳妇是个没脑子的,还接着说: “要我说,小姑也该上进些才是。不说金的银的,好歹多拿几样点心,也是你在府里当差人的体面。” 花父与花母只做用酒菜,并不阻止儿媳妇顺嘴胡说。珍珠再不想忍,只冷笑一声:“可惜嫂子有这样大志向,当日怎么就没想着进那府里。要是嫂子进了那府里,说不得比那个丫头还得脸。只不知道嫂子说得是谁?是哪个房里伺候的。” 她嫂子是个没成算的,挖兜脸脸上全是得色:“我家又不是吃不上饭的人家,怎么会去给人做奴才。” “闭嘴!”花自芳喝止自己的媳妇,又向着珍珠笑道:“大丫别与你嫂子计较,她是个浑人。” 因明日还要去看那宅子,珍珠不能现在就回府,只冷冷道:“嫂子知道我们家里原来吃不上饭就好。人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如今嫂子进了花家,还是把自己什么姨家的邻居忘记了的好。” 说完,也不理会她嫂子的脸色是红是白,也不管她一会儿就叫着肚子痛,非得让花自芳陪她回屋歇下,只管自己自在吃喝。 花母无法,只好说道:“大丫,你千不看万不看,总得看看也肚子里的孩子。” 珍珠点点头:“我要不是看她肚子里的孩子,刚才就告诉她,她能进了花家的门,不光有我卖身的钱,还有我额外贴补的五两银子。也不知道那些银子,能买几盘子点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9.第 19 章 第二日,珍珠也不管是不是大年初一,街上有没有人,只说自己在家里呆得烦闷,要出去走走。花家人因她昨日揭了短处,并不敢拦她,只叮嘱她务必家来吃饭,就由她去了。 街上并没有多少行人,大家都还有家里过节。只有几个孩子,街上跑来跑去,不时还用线香点个小鞭炮,听鞭炮响了,相互看了大乐。 好在珍珠骨子里是一个寂静惯了的网站,自己一个人走在大街上,也没有什么触景生情之类的感情,问了问行人,就快步向巧云给她的地址而去。 这京城之中住人的地方,向来是东富西贵,南贫北贱。比如花家,就住在南城,而巧云给珍珠置的宅子,就在南城与东城相交的地方。虽然不算是富人云集,可比起花家所在,就算得上是富人区了,邻居都是平民不说,还常有衙门中人往来巡视,安全上强了不是一点半点。 地方离得不近,大初一的又没有车子可雇,珍珠只能靠自己双脚。又得不时向街上的孩子问下路,时常让孩子们指错了方向。可是大人她也不大敢问,就算是白天,也得防着有人看她是个单身女人,起了歹心。 怕什么来什么,珍珠好容易才靠近东城,却怎么也找不到那“桃林”胡同在哪里。问了几个孩子,给她指了三四个方向,珍珠也不知道哪一个是对的。正踌躇着,身后有人问:“姑娘可是要去桃林胡同?” 珍珠回头一看,是个十七八岁的男子。中等个,长方脸,眼睛不大不小,嘴唇有点厚,让他看起来有种憨厚的感觉。珍珠见他穿着一袭青色长衫,并不是做工的打扮,衣料也是绸的,可是只是普通的官绸,算不上多上等的料子。 看上去是个靠得住的人。珍珠就向人行了个福礼:“这位公子,小女子确实要找桃林胡同。只是孩子们指得方向并不相同。要是公子知道,还望行个方便。” 李森就有些迷胡,自己从小在这里长大,却并未见过这位姑娘。看她的举动,十分有礼,显见家里教养得很好。再听谈吐,更是十分知道进退,让人心生好感。 “不知道姑娘要找桃林胡同的哪一家,我家就是桃木胡同第二家,姓李。可是却从没见过姑娘。” 没想到竟是邻居,珍珠不由得一笑:“不怪公子没见过小女。小女也是秋上才在这里置的宅子,今天无事,才来看一看。” 李森只觉得眼前让那姑娘的笑都晃花了,不由道:“难道是第五家不成?” 珍珠点点头:“听替小女置宅子的人说,确实是第五家。” 李森还让笑晃得有些迷糊,一个憨厚的笑就从脸上浮了起来:“我正好要回家,姑娘不妨和我一起走吧。” 珍珠心中警铃大作,别是遇到了拐子吧,把她骗到没人处,一个麻袋就能把她套走。李森见她迟疑,忙道:“姑娘不必担心,我家确实就在这里。这些孩子们也都认识我。”就拉过一个孩子问道:“小牛子,刚才这个姐姐问咱们胡同,你怎么没告诉她?” 那孩子就不干了:“刚才我明明告诉她怎么走了,可是她又问了二蛋他们。他们都指的是自己住的胡同,如何能对。这不姐姐就不知道怎么走了?森子哥哥,你是大人,你说的姐姐肯定能信,你告诉他咱们胡同怎么走吧。” 李森就得意地看着珍珠,看得她有此不好意思,看来是她小人之心了。所以她就又向人行了一礼,算是道歉。李森也不在意,只在前面给她带路。 “这里就是桃林胡同,听说原来这里还是外城,全是一片桃林。后来城里人越来越多,渐渐地这里就都变成了房子,就叫了桃林胡同。”李森边走还边给珍珠解说着胡同名字的来历。 原来这个年代,城市也有扩建呀。珍珠心里默想着,面上还微笑着表示自己在听。李森得了鼓励,将胡同里住的人家一一向珍珠做了介绍。不过珍珠并没有做住在这里的打算,只是一听一过罢了。 “再向前走上两家,就是姑娘宅子了。”李森有些遗憾这路今天为何这样短,可是第一次见面,也不好就陪着人家姑娘去宅子,只好说:“不知道姑娘贵姓,我家就在这里,姑娘以后有事,大可招呼一声。” 珍珠虽然做人这么长时间,可是对这个时代姑娘不能随意告诉别人名字的规矩,还是不大放在心上,脱口而出:“我姓花。”再一想让人称自己是花姑娘,怎么想怎么让人想起某国的渣滓。 等珍珠自己开了院门,去看自己的院子,李家也有人议论她。 “森子,刚才和你一起走的是哪家的姑娘?看着倒是大户人家出来的。”问话的是李森的母亲。 李森就和他母亲说道:“说是姓花,自己买下了第五户那个宅子。” 李母就是一惊:“自己买下的?一个小小的姑娘,怎么有那么多的银子?别是不好地方出来的吧?” 听他母亲这样说人家姑娘,李森不知道为什么心里不大舒服:“您说什么呢。看人家的打扮,并不是妖妖乔乔的,说起话来也十分有礼。” 他母亲看他的眼神就有些不一样:“怎么,看上人家了?我可和你说,咱们家虽然没什么大家业,可也是好名好姓的人家。你不能自己见到个齐整的姑娘,就不知道姓什么了。” 李森让他母亲说中了心事,一扭身回自己屋里生闷气去了。倒是李母,刚才只瞄了一眼那姑娘的背影,并未看清人的模样,有些不大放心。想了想,自己出门上街,做关心新邻居的样子,要去探探珍珠的底。 珍珠眼前,是个小小的院子,只可两进光景。比起荣国府是不能了,可是比起现在花家住的地方,却也是天上地下。不能让他们知道自己有这处宅子,这是珍珠心里的想法。 “姑娘可是这宅子的新主人?”有个女声在珍珠耳边响起。珍珠吓了一跳,回头一看,是个团团脸,富态的四十来岁的女人在和她说话。 向门口一看,原来是自己刚才忘记关了院门,也就不好怪人家越门而入了。珍珠向人见了个福礼:“正是。不知道老夫人是?” 李母也打量着珍珠,就见是个容长脸,两只杏核眼,闪着提防的光,白白净净地,看着就让人觉得稳重。也难怪儿子说不是妖乔之人,就是李母自己看了,也不能把眼前的人和那些地方的人联系到一起。 “听我家孩子说了,姑娘是自己置的宅子。难道姑娘没有家人了吗?要小小年纪一个人操心这些事?”李母开始打听珍珠的家事。 这个珍珠倒不以为忤,这个年代的人,可没有什么隐私意识。住在一起的邻居,都在一保之列,当然要把人的来历打听清楚。她也不觉得自己的来历有什么不能见人的,就向李母道:“小女是荣国府的下人,因主子宽厚,所以才置办了一点小小的产业。” 原来如此,这倒与这姑娘的作派对上了,果然是大户人家出来的。这样的事情,在京中倒也常见,而且这些豪奴,一向偏爱他们这样的地方,贫富相交之地,置了产业也不打眼,安全上又比南城有保障。 只是这样一个小小的丫头,就能为自己做这样的打算,也不是常见的。何况能在外置产业的人,总是得了主子眼的居多,李母心里就转开了念头。只是她也是有些阅历之人,面上还笑得一团亲热: “姑娘即来了这里,可见了保长没有?按说胡同里来了新住的人,总得到保长家里说上一声才好。” 这个珍珠还真不知道,她有些迟疑地问:“这位夫人,小女也是第一次置产业,这里面的事情还不大清楚。劳烦夫人,能不能与我好生说上一说。” 李母听她客气,说话知礼,就一长一短地把人要是住进来,应该怎样拜见保长,该给人带些什么东西都说得十分明白。珍珠听了,长出了一口气:“要是这样,小女倒不大担心了。因为我还得在府里当差,并不住到此处。” 李母就摇了摇头:“姑娘这就差了。人说现官不如现管,与保长打了招呼,有些什么事情,人家保长也好替你敷衍不是。再说,就是平日姑娘不在,这宅子也得人家给你照看几分,防了有些混混见屋主不在,强占了房子。” 就算是珍珠知道,有了荣国府的招牌,不会有那不开眼的混混敢欺负到她头上,可还是感了李母的好意。只说自己因不知道其中轻重,今日只想来此看看宅子,并无准备,改日再去保长家拜访。 李母见她听劝,心下欢喜:“这倒不急于一时,姑娘下次想着就是。如此姑娘且忙着,我不打扰了。” 珍珠将人送出门去,顾自又打量起宅子来。古时房子多是自家置下,出租率极低,她置这宅子,也是做了狡兔三窟的打算。因此虽然不打算住进来,可是该准备的东西还是要准备一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0.第 20 章 那李母回了家,与李父道:“原来王家那宅子已经卖出去了,买的人竟是一个小姑娘。” 李父颇不在意:“管他是谁买的,好相处就多处处,不好相处,各自关门过自己的日子。你操的是那门子的心。” 李母就摇头:“你是不知道,今天人家来咱们胡同,还是咱们森子领着来的。我看森子对那姑娘,可是挺上心。” 李父不耐烦的说:“管好你的嘴,什么有的没的都说。刚见了一面的人,就说什么上心不上心的。别说对人家姑娘,就是对儿子的名声,又有多少好处。” 李母一肚子的话,怎么也憋不住,不管自己家男人是不是高兴,还是说道:“刚才我去问过了,那姑娘说她是在荣国府里当差的。小小年纪,自己就置下了这样的家业,也是会过日子的人。” 李父也不管她怎么嘟囔,只管自己回屋里,留李母一个人在院里向外张望。 珍珠倒没想到自己竟成了别人的话题,她将那小院粗粗看过,心里算计了要添置的东西,就将门锁好——花家还等着她回去用饭。 李母倒是见珍珠从自家门前走过,还叹息一声:“这样的姑娘,怎么就是个卖了身的。”也不想想,不是做丫头的闺女,可能自己攒下银钱,还出头露面的事事自己谋划。 第二日,还是没有什么店铺开门,珍珠只好与花母商量要拿家里的几样点心用上一用。她嫂子在一边开始阴阳对气的说:“妹妹没有东西带回来,从家里拿东西倒是熟惯得很。” 珍珠看了她一眼,对她说道:“我给家里把你带进来就够了。” 她嫂子一听,马上炸了起来:“你说什么?什么是你把我带进来的?” 珍珠冷冷地告诉她:“你自己去问花自芳。” 花母不敢得罪珍珠,小心地把点心放在食盒里,要递给她,被她嫂子一巴掌给打落在地。花母还要捡起来,珍珠看都不看二人,进屋里收拾起自己的包裹来。不过是几包点心,她还看不到眼里。 花自芳媳妇自以为得意,在堂屋中间大声叫着:“走就走,谁稀罕你回来。只想着从家里往出拿东西,算个什么东西。” 花父花母忙着拦着珍珠,让她不要在这种情况下离开家。因为珍珠这次回来,又给了花母一个装了四个六分银锞子的荷包,只是两人已经看出花自芳媳妇不是过日子的人,就没和她说起。要是让珍珠这样走了,那下次她回不回来可就不一定了。 一边是花自芳媳妇洋洋得意,一边是花父花母的的苦苦哀求,珍珠收拾起东西来一点也不慢。这时已经抱着自己的包裹走到了门口,对着花父花母说:“爹娘留步吧。好些事,你们还是说开了的好,等下次再回来的时候,别再出现这样的事儿才好。” 听她说自己还会回来,花父花母好歹松了口气,又让她说到痛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放心放心,回来让你哥说她。” 珍珠声调都没变:“下回也让哥不用到府里来找我。每次找我,并没让他空过手,怎么现在自己躲在屋里连句话都没有?” 那花自芳再在屋里躲不下去,出来时,只见了珍珠的背影。 今日不过是在年初二,并不是珍珠到假的日子。可是除了回府,她又无处可去,只能一步一挨地向着荣国府而去。一面走还一面想着,看样子还真得把那个小宅子好生收拾一下,再遇到这样的事儿也有个容身之地。难怪当年碧水上,多少女生都为了房子撕了又撕,没有房子的女人,还真是没有安全感呀。 见她今日便回府,司棋也是一惊。因巧云已经出府,邢夫人就做主将司棋与珍珠都升了一等。不过如原著一样,二姑娘房中大丫头正是司棋,因此她才不好大年下的扔下姑娘自己回家团年,算是便宜了珍珠。 “可是你那父母又出了什么妖蛾子?我见你走时不是拿了一个荷包吗,就这还不足?”司棋说着,双眼已经立了起来,大有花家人要是在跟前,她就上前手撕之势。 珍珠就将来龙去脉与她说了,自己叹口气:“早知生这一场气,我该等下次出去再想着拜望保长。就为了图一时便宜,连年也没好生过得。” 司棋唯有陪她叹了几口气,话题一转,说起府里过年的事儿来:“大太太说是吃年酒的时候,还要再带二姑娘出去走动。只咱们太太的眼光你也知道”自然是把权势摆在第一位,没有权势,有钱财也是好的。 要让珍珠说来,只要不嫁中山狼,哪怕是到大户人家做个庶子媳妇,那日子也不是过不得。加上司棋与巧云要是能做了二姑娘的陪房,做上一个膀臂,说不得比在荣国府还能自在几分。 即是回了府,少不得各处主子跟前磕头销假,倒也得了些赏赐,让珍珠因置宅子而空了的私房,又重新丰满起来,算是意外之喜。 接下的日子,就是与二姑娘一起各府应酬走动。也颇有几家主母,对迎春动了心思,给迎春的见面礼不俗不说,就是打赏下人的荷包,也多以锞子为主,并不全因年节之故。 那日鸳鸯神神秘秘地找了珍珠,还特意背了司棋。打量四处无人,开门见山地问她:“那年你说想出府的话,可还做得数?” 珍珠不知道鸳鸯怎么有这样一问,当即点头:“这样的话,如何还能骗人。就是瞒得了一时,也瞒不了一世。” 鸳鸯就压低了声音:“昨日我听大太太与老太太说起,仿佛看中了什么人家,你可得早做打算。” 珍珠心下一动,看来邢夫人再上不得台面,一等将军夫人的诰命摆在那里,也不是白忙活的。这才多久,竟要给二姑娘定下不成。只是也不知道这人家如何,还是要打问清楚才好。 “姐姐可知大太太看中了哪家?”珍珠忙问起来。 鸳鸯又四下看了,才道:“恍惚听着,是镇国公家里的庶子。听说那公子也是个上进的,自己读书有成,已经有了举人功名。他们家太太生怕那庶子出息,压了嫡子,就想着找个好拿捏的媳妇。这不就看中了二姑娘。大太太听了是镇国公家里,如何还不动心。只是我想着,你自来了就想着出府,要是陪着二姑娘出了门子,想赎身可就不大容易了。” 珍珠却道:“要是和二姑娘一起走了,我的身契自然是姑娘拿着。凭这几年的情意,只有比府里方便的,怎么姐姐倒说不容易呢?” 鸳鸯就有些恨铁不成钢起来:“说你精明,怎么这个时候倒犯起呆来。大户人家的陪嫁,娘家为了好掌控这些陪房与陪嫁丫头,自然把身契留在府里。多的是看重姑娘的人家,连陪嫁们的月例,都是从娘家走的。” 竟有此事!为什么那些同人文里没有提过?珍珠悲愤起来,想着自己处心积虑地谋划来谋划去,倒离完成任务越来越远,不由心底一灰,那眼泪也掉了下来。 鸳鸯让她哭得心酸,只好将主意出给她:“你也是个呆的。现有着司棋,她自然也是要与二姑娘一起的。到时要是她的身契在二姑娘手里,自然不好只留你一个人的身契。” 对呀!珍珠两眼一亮,对着鸳鸯就是一拜:“好姐姐,你这是救了我的命了。” 鸳鸯也替她欢喜,却不忘记嘱咐她:“此事你自己知道就行了,别的还是慢慢看着就好。只是你这些年得的东西,自己也该有个章程。别到时候一下子显了出来,招了别人的眼。” 看来珍珠能守财,与她亲近之人都知道得一清二楚。也的确,丫头们在一起的用度,除了份例与主子赏的,再就是自己托人在府外采买,可是珍珠这些年来托人带东西,一个巴掌尽够数了。 好在一说到钱财,珍珠也不怕人笑话,只拿着花家顶缸:“姐姐有什么不知道的,我家里能让我自己留下多少东西。”再想了想,又劝道:“姐姐是老太太跟前的得意人,这几年自是不怕的。只是一年大二年小,咱们都是与二姑娘年上之人。就是不敢与姑娘们比,可是姐姐也是为自己日后多帮打算。” 鸳鸯让她说得满脸飞红:“小蹄子,说你的事,好不好地拉扯我做什么。” 珍珠就摇了头,你真当那老太太说你与她孙女不差什么,就真当你是孙女来疼了?也不看看二姑娘,要不是王善保家的以利诱了大太太,还不定什么时候才能想起人家的大事来呢。 只是这样话,到底伤人,只能换一种口气:“姐姐且想,你父母现在都在南边看房子,有道是人走茶凉。当日在老太太跟前有再大的脸面,也架不住多少年见不上一面。再多的情分,也消磨了。” 鸳鸯让她说得频频点头:“你说得我记下了。只是府里放丫头自有定例,我又是跟着老太太的,不比你们跟着姑娘,还有个想头,只好走一步看一步吧。” 珍珠至此才知,鸳鸯并不是不知道她跟着老太太可能遇到的风险,要不也做不到老太太跟前第一人的位置。只是例来只有主子挑奴才,哪儿有奴才挑主子的,可不就得且行且看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1.第 21 章 等鸳鸯走了,珍珠自己又一次感叹,自己枉为一个无所不包的网站,怎么这智商还不如人家十多岁的本土小姑娘。说不定人家本土小姑娘遇到她这种情况,早就成功完成任务回去做网站了。 感叹无益,只能继续想办法把司棋说服。好在司棋不是巧云与鸳鸯,最是个使力不使心的,让珍珠说动,自去与她外祖母商量。这边珍珠又将自己过年来得的赏拿出来点算。还好,加七加八下来,大概能有个四十多两的银子。 这点银子置地是不能了,可是珍珠要给那小宅子添些东西还是足够。一事不烦二主,主要是她也没有别人可烦,只好又向二姑娘告假,说是要去给巧云拜年。 二姑娘点点头:“也是该去看看她。把我新得的大红撒花绉缎带去给她。让她有空别尽着绣嫁衣,也来府里说说话。” 替迎春送东西给原来的大丫头,有这个理由就不算是珍珠自己请假了。谁说这二姑娘木纳,看看,多会替人着想。珍珠可以断定,二姑娘只要不再遇到中山狼那样的渣男,加这这几年行事渐渐立了起来,婚后的日子定是不差——她又不是什么有青云之志的人。 到巧云家,将二姑娘的话对她一说,感动得巧云泪都下来了:“我就知道没看错你,定是你在姑娘面前提起,姑娘才遣你走上这一遭。” 姑娘哎,前两天还觉得你智商在线呢,怎么今天就连看破不说破都不知道了?珍珠一笑:“也是姐姐与姑娘这些年情份好,要不姑娘又何必巴巴地让我送这缎子过来。” 巧云让珍珠说得猛醒过来,一边拭泪一边说:“可是我高兴的糊涂了。明儿就去给姑娘问安。”就拉着珍珠闲话起来。等珍珠说道自己初二就让她嫂子挤兑得在家里呆不下去,只能提前回府,所以想将那小宅子里添置东西的事,巧云就点着她的额头: “怪道你巴巴地在姑娘面前提我,敢情是想着让我给你做白工呢。” 珍珠就笑得一脸谄媚:“好姐姐。除了姐姐,我再想不出能托付何人了。姐姐不疼我,我可怎么办呢?” 巧云又虚点了她一下,又看看天色:“今日倒是早,你也不急着回府。不如让我们家里的人,和你一起去先把能采买的采买一些。这样有个几次,怕是也就全了。” “这如何好意思。搭上姐姐不够,又把家里人劳动起来了。”珍珠有些不好意思。 巧云只道:“你也知道,我这里也用着一二个人,跑腿倒是熟惯的。就是哪处东西所值几何,也比你强些。只是本该是我与你同去的,可是如今除了府里,我也不好四处走动。” 这个珍珠完全理解,毕竟人家巧云现在也是待嫁之身不说,婚期已经定在六月,看着时候还早,可是要准备的东西也不少,说不得都得她自己一针一线绣出来。至此珍珠又起了一番心思。 难怪荣国府的下人鲜少自赎,只以巧云来说,这日子就过得不比那些普通富户差什么。而巧云的父亲,还只是个普通的二管事,在府里不算多得脸面的人,就已经用着两三个健仆,还有个才留头的小丫头伺候巧云。 等巧云吩咐过了,珍珠就带着巧云家的一个长随上了街。这次可不是乱逛了,上次珍珠看了那宅子时,心里也有了些成算:一堂家俱,就算不用顶好的,可是也得桌齐椅备,才象过日之道。 好在那长随正如巧云所说,是个常在外走动的。只听他说道:“姑娘要是急着用这些东西,其实有些店面是卖旧物之处。那里的东西说是旧些,可是挑一挑,八九成新的还是有的。而且那样的东西,木料大多不错。比起姑娘现订新的,又省钱又省工。” 珍珠是个务实的人,听他这样一说,就让领着自己去他所说的铺子看看。到那里一看,竟恰让那老板前一天新收了九成新的一套槐木家俱。一套八仙桌椅、一张架子床、还有两张长案,要收珍珠十两银子。 平日珍珠再是买东西,也不过是泥人等玩意,对这些东西还真是不知道价钱。没办法,她只能看向巧云家的仆人,那人就等着珍珠呢:要是珍珠用他,他自有一份赏钱,要是珍珠不用他,他等事后也能到这个铺子收一份回扣。 如今珍珠即是看他,他自然得听主子让他跟着的人的。对着那掌柜的就道:“掌柜的好大口气,真当我们是不懂行的不成。你说的那可是新东西的价钱。这东西进了你这里,可做不得新东西了。” 掌柜让他说中弊病,就也是一乐,分毫不见让人戳穿的尴尬:“兄弟即是懂行的,只管还价就是。这买卖买卖,不讨价还价还做得什么买卖。” 几次来回,定下那套东西四两五分银子过手,还得由店家送货上门。珍珠大开眼界,对那仆人十分佩服,并没见到仆人向那掌柜的打手势。掌柜的看了珍珠一眼,隐晦地点了点头。 二人又走了几个铺子,才算把珍珠要的东西都买了个差不多。至此,轻的东西由巧云家的仆人拿了,重的东西只能回桃林胡同等店家送去。 再走进桃林胡同,又听了那仆人解说,才知道与巧云家只隔了三样街,只是那巧云家更近东城些。走过第二家的时候,珍珠无意向里看了一眼,竟发现那日带她到胡同来的李森,正在院内站着。 人家也算是帮了珍珠大忙之人,珍珠不好装没看见或不认识,向人微微福了一福。李森这两日身子不舒坦,懒得去自家铺子。又心里有些隐隐地盼望,不想今日竟等到了这位姑娘。李森两眼一时发起光来,只珍珠走得匆忙,没等他还礼,已是过去了。 最先送到的就是那一堂家俱,仆人指挥着人摆了,又自己打了水擦起来。珍珠不过意,只说自己能收拾,让他且自歇了。那仆人只道:“些须小事,小的几下就做完了。” 正说着,那日来过的李母又已经进了院子,高声道:“花姑娘可是在家?” 珍珠得过人家指点,不好不相见,笑着迎上产问好:“夫人过来了。” “小门小户的,当不得姑娘叫夫人。”李母一边四处打量,一边问:“花姑娘不是说并不住进来,怎么倒添置起东西来。我认得好些铺子的掌柜,姑娘要添置什么,下次只和我说就是。” 珍珠只好道:“有时也要出府的,少不得收拾出来,免得到时不周备。” 仆人正端了脏水出来倒,与李母碰了个正着,她就又问:“这是姑娘的家人?”怎么看着比这姑娘大好些。 珍珠对这位热情的邻居无法,只好道:“是一个姐妹家里的人,因我不知道外面的行情,才借与我使的。” 听她说出一个借字,显然也是仆佣之流,李母就不在意,问了问珍珠买东西的价格,样样都说价钱贵了,把那仆人说得脸都是绿的。 好在此时堂屋已经擦拭过了,珍珠请那李母到堂屋里坐:“也没生火,竟然连水也不能请夫人喝。” 李母再次亲近地道:“都说让姑娘不必客气。咱们这胡同人家尽管日子都算是过得,可是离那夫人还差得远。姑娘不嫌弃,只叫我一声李婶就是。” 做为一个一直是自己运营的网站,就算是有几个友情链接,也多是标上就完事,并不交流。就算是做人多年,珍珠也没碰上一个这样自来熟的人,不知道该如何拒绝,只好从善如流,以婶呼之。 一时各处送东西的人陆续都来,那李森也跟着过来了。李母就是一笑:“你可是不放心我,也过来看一看?” 李森脸上一红,让珍珠觉得好笑。却不知如此才是这个时代的常态:平常人家,除了自己亲戚人家的女孩,少与别的女孩接触,可不就一说话脸就红了嘛。只听李森说道:“娘出来这一时,也没这去,还当是有什么事儿呢。” 李母就看看自己儿子,再看看珍珠道:“花姑娘今日添置东西,火也没烧,你去家里提热茶来我们解渴。” 那李森得了这句,忙不迭地回家不提。珍珠只好奉承李母道:“李婶好福气,公子是个孝顺的。” 李母让她奉承的高兴,嘴里却道:“说不让你客气,你怎么还是如此。你叫我一声婶子,就叫他一声哥哥也使得。我这个儿子,倒是个老实孩子,一心与他父亲打理家里那两个小铺子。只是这两日身子不舒坦,才在家里歇下。” 珍珠连忙告罪:“并不知道公子有恙,还劳动他走这一遭。实在不该。” 正说着,李森已经提了水过来,就放在八仙桌上。珍珠忙请人快坐,他却道:“姑娘这里忙得狠,即没别的事,娘,我们还是回去吧,别耽误了姑娘的工夫。” 自己儿子不知主动,李母也是无法,偏此时门口又有人叫:“老婆子,怎么在邻居家里坐着就不走了。大中午的饭也没有,水也不见。” 珍珠听声音耳熟,抬头一看,竟是那卖旧家俱铺子的掌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2.第 22 章 那掌柜看清是珍珠,也有些不大自在的样子,让珍珠心里不由有些起疑:一般的人见了主顾,都该是一脸带笑以图做长远生意才是,他不自在什么。 只是人家来到自己家里,也不好撵了出去:人家的媳妇儿子可还在自己家里呢。珍珠只好笑道:“没想到竟与李掌柜是邻居。今日我才过来,李婶子怕我以胡同里的邻居不熟悉,正指点我呢。说起来就忘记了时辰,耽误了李掌柜用饭了。” 李母忙道:“哪里就耽误了,现在离饭时还早着呢。你不知道,他是个狗肚子藏不住二两酥油的性子,定是今日得了什么便宜才早早回家来向我显摆。” 一个旧货铺子,什么样的生意值得让掌柜的觉得得了大便宜,这点珍珠一想就知道,必是自己这一堂家俱的事。只是货已过手,没有找后帐的理,她也就只当笑话听了。客气地将李家三口送出院子,才与仆人一起归置起来。 不说珍珠如何收拾,只那李父一到家就嘁了一声:“你这张老婆嘴,下次再没有把门的,就不要出门。” 李母忽让丈夫呵斥,一时摸不着头脑:“我不过是到新邻居家里坐坐,又没说什么,你与我发什么急。难道真是饿了?”说着就想叫家里灶上的人给李父下面吃。 李父止了她:“你可知道我今日早回来的缘故?” 李母自是摇头,就是李森也在一边坐下,听他爹说话。就听李父说到:“你刚才看那位姑娘家里堂屋的家俱,就是从咱们店里出来的。” 李母就是一呆:“刚才我问了花姑娘那些东西的价钱,还说她买贵了。这可如何是好。怪道那跟着她的人,听我说买贵了,就绿了张脸。” 李森忽然问他爹:“爹那堂家俱是多少银子收的,又是多少银子卖给花姑娘的?” 李父只当儿子这两天没去店里,放心不下店里的生意。有些得意地说:“说来也巧了,那堂家俱是昨天下午人家才送到铺子里的,说举家回乡,带着不便。只我看那木料虽只是槐木,可那做工却十分精细。就二两银子收下了。” 李母拍了下手:“不想竟是这样好的买卖,这一夜之间,可不就是二两银子。这样的生意,每月也不用多,只来一两次就够了。” 李父就撇了撇嘴:“哪里这样容易,那银子就都是你的。你不知道,那姑娘带着的人倒是懂行的,可惜也不真是一心为主之人。临走时还与我找手势,想是等晚了还得再上铺子里,要收一份抽头呢。” 李母越发不信,只当老头子想从中攒私房:“那是人家姑娘自己带去的人,还能为了你坑自己主人不成?要真是如此,那花姑娘也不能如此信他。” 李父就是一嘲:“所以这些下仆才最要不得。他一面装成与我讲价,从十两银子讲到了四两五,那姑娘看价钱讲下一半还多,哪儿能不信他?” 李母已经不知道该说自己老头子会做生意,还是该同情那个姑娘了。只在一边问道:“我看那仆人见咱们两家是邻居,也不大敢到铺子里去了吧。只是不该赚她的钱。” 李父却不在意:“人情归人情,生意归生意。大不了她日后真搬过来,咱们加厚些贺她乔迁之喜也就是了。森子,森子?”这才发现,自己儿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不在屋子里了。 李森早已经让他爹说的话给闹得一惊,只想着应该把那仆人之事与花姑娘说上一说,也免得下次再上了这油滑贼的当。可是中间牵扯上了自家老子赚人钱的事,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此时珍珠正拿了一把大钱给那仆人:“看什么地方有现成卖吃的东西,买些回来咱们中午吃。” 那仆人已经让李家的出现吓着了,有些不敢经手银钱之事:“要不姑娘自己出去买些吧,小的也不知道姑娘爱用什么。再说还有两家的东西没送过来,小的还是在家里等着。” 珍珠只说:“这里你总比我熟悉,我可不知道哪儿有卖什么的。你早些买了回来,咱们早些收拾妥当了,还得回去呢。” 那仆人无法,只能接了钱,又问过珍珠可要吃些什么。珍珠只告诉他现成就好。又想起刚才人家李家送了茶水过来,好歹得回礼才行,又额外给了钱,让那仆人再办两份子礼出来。 仆人走后,珍珠才不再端了架子,自己斜靠在椅子上养精神。不想没一会就有人拍打院门,珍珠无法,只能自己起来应门。心里不由想着,等自己真的出了府里,是不是也与巧云一样,买上一两个仆人伺候。又被自己的想法逗得一乐,自己还不知道在这里能呆上多久,还想着奴仆成群起来。 所以在开门的时候,珍珠的脸上就含了笑意。越发显得她肤白脸润,凭添了几分神彩,让人看着只觉可亲。敲门的李森,就不可避免地看呆了。他倒不是真没见过世面之人,在铺子里也迎来送往,只是那些人的气度,如何能与荣国府熏陶出来的珍珠相比,可不就心里暗暗惦记上了。 见是李森,珍珠也是一愣,想着人家莫不是来讨茶具的。自己更是未语先笑:“真是对不住,原该我们先把那茶具给李公子送回去的,只是那下人出去采买东西去了,一时不周,公子勿怪。” 听说那仆人出去买东西了,李森就是一喜:“我来就是有些话要与姑娘说,那人去买东西的话,再好不过了。” 珍珠听了李森的话就是一呆——实在是这样的话,太容易引起人的岐义了。李森也觉得自己说话不妥,又怕那仆人回来得快,不能及时提醒姑娘,下次还不知道姑娘又让他怎么骗了,急忙向自己怀里一掏,摸出了一封银子: “这是二两五分银子,还给姑娘。”李森将那银子递了过来。 珍珠如何无缘无故地收一个陌生人的银子,她退后一步:“李公子这话是从何说起。” 李森就道:“姑娘那一家俱,我爹买进时只花了二两银子。当时不知道姑娘是一个胡同的邻居,所以多收了姑娘银子。” 原来是这么回事。也是珍珠不知道这朝代的行情,只看是实木的家俱,就觉得应该值些银子。却忘记了,在这个时代,就没有不是实木的家俱。加之人工价低,看着一堂家俱不少,还真不值多少,何况还是旧的。 只是货已经过手,当时也是你情我愿的,珍珠只想着下次自己注意就是了,还是不肯收下那银子:“公子言重了。贵府做的是买卖,低买高卖自然是天经地义之事,没有说为了是邻居就白帮忙的道理。” 一席话说得李森无言,心中更是觉得这位姑娘明理。越不能让她吃了亏,看那仆人并无踪影,才说道:“姑娘跟着的那人,以后还是不用他一起出门的好。” 刚才珍珠已经起了疑,这回李森一说,更是明白了十成十,不过还是对眼前这位十分感激:人家做得是买卖,觉得你是邻居不想多赚你的钱,又想着提醒你仆人并不可靠,算得上是古道热肠了。 于是她郑重向李森道谢,感谢他的提醒。可是那银子,是万万不能收的。李森无法,只好将自己的私房银子收了起来,又忙忙地回了自己家中。他自觉做得隐秘,不想却全落到了自己老娘眼里。 “森子,你刚才可是去找那个花姑娘了?”李母来到自己儿子屋里,开门见山地问了出来。 李森脸就是一红:“娘。” 李母只是点了点他:“你可是看中了那位姑娘?” 对着自己的老娘,李森还是敢说的:“我觉得那位姑娘自己是个有本事的,小小年纪就能自己置下产业。再说看她行事,也不是那轻浮的,说话也明理。” 这事儿还没个眉目,自己儿子就如此夸奖上了,让李母心里不由得有些发酸。可是儿子也不小了,那姑娘看来是个手里有的,错过了倒也可惜。于是她道:“可惜那姑娘是荣国府里当差的。咱们也认得一二个他们府里的管事,听说那府里的人,都不想赎身。” 这可还真是个难题。李森想了想问他娘:“娘说咱们家里也认识荣国府里的管事?” 他娘就叹了一声:“咱们纵是认识,也不过是在外头说得好听罢了,怕是在那府里上不得台面。可是就是这样的人,咱们看着也如天外之人了,行事不是咱们这样人家能比的。” 原来京中好些平民之家,并不以娶大户人家婢女为耻。盖因这样大家出来的婢女,见识不差,手里也常有积蓄,又与原主人有着些许情分,旧主也能对她们照抚一二。所以李母想得自己心头火热,又暗恨没有门路立时就与那姑娘说定。 正踌躇之间,门口有人叫门:“李家婶子在家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3.第 23 章 听得人在自家门前叫门,李森就是一震:“娘,是花姑娘的声音。” 她娘已经快步要走出屋子了,又嘱咐他:“你可别露出那幅样子,小心把人家姑娘吓着了。”李森让他娘说得不敢抬头,觉得自己刚才去人家姑娘家里,是不是就有些莽撞了。 此时李母已经给珍珠开了门,就见人家姑娘手里提了他家的茶具,而那仆人跟在后头,捧着四色礼物。珍珠笑盈盈地说道:“两次来家里,两次都麻烦了李婶子。实在过意不去,几样小点心,还请李婶子别嫌弃。” 李母只觉珍珠行事大方,越看越爱,嘴上不停说着:“不过是说两句话的事,姑娘太客气了。” 珍珠倒不知道李家母子的想头,只说:“上次婶子就提醒过我,要上保长家里拜望一下。只是当日匆忙没来得及,还请婶子指点一下,这保长家里在何处,我今日也该去拜访一下才好。” 李母见珍珠将她的话记在了心上,更觉脸上有光,想了想道:“你一个人上门怕是不便,还是我同你走上这一趟吧。”也不管珍珠如何推辞,只管与珍珠一起出门。 等珍珠拜望了保长,辞了李母后,才带着巧云家里的仆人回了她家里。四处无人,她只悄悄向巧云说了一声:“你家里这个人,还是别让他出门办事的好。” 巧云一家都是靠着荣国府里起家的,对着这些事情正是心知肚明,听珍珠这样一说,自会料理不提。 只珍珠这次之后,竟有两三个月再没出现在桃林胡同。没别有原因,一件与原著不同的事:迎春竟真与镇国公府上的庶子定了亲。一件与原著相同的事:宁国府里的小蓉大奶奶,没了。 一如原著,秦可卿的葬礼风光无限,就连荣国府里的下人,也都跟着忙了个人仰马翻,就是珍珠这样内宅的丫头,也跟着自家姑娘几次过府致祭。 珍珠着意看了四姑娘在宁府行事,才发现人家还真是当自己是荣国府里的人。每日里与姐妹们同止同休,不肯多行一事,多出一言。那位尤大奶奶也没特意与自己的小姑子有什么关照,做什么交谈,对迎春探春如何,对惜春也是如何。 珍珠对秦可卿的观感,与其他原著中的人物差不多——对她赎身起不到什么作用的人,她一向直接无视,比如原著里应该是她主人的贾宝玉,比如原著里对她另眼相看的薛宝钗。所以除了陪着自己的姑娘烧下纸,上个香,她觉得自己就是在完成日常工作。 可是惜春不应该是这样呀:那个可是她的侄媳妇,她也是宁国府的小姐。珍珠觉得惜春与宁国府的态度都有问题,可是却也不深究,左右与她赎身扯不上什么关系。 现在让珍珠挂心的,除了她自己赎身的事,还有就是远在江南的黛玉了。可是黛玉待她虽然好,却不是她的主子,她不能时时向人家二姑娘打听黛玉的消息,而且二姑娘知道的,还真不一定有她在下人圈子里打听来的多呢。 这不那天珍珠就听到鸳鸯说起,琏二爷已经打发人回来说,后日就能在通州下船。珍珠心里一紧,想着黛玉这次再回来,已经是无父母之人,手里还有着大笔钱财。也不知道自己在临行前与雪雁说的那一番话,能不能起到作用,林如海会不会对黛玉今后的生活做出安排。 等黛玉真的再次回到荣国府时,珍珠就知道,她下的功夫没有白费。因为黛玉刚回来的第二天,雪雁就已经来找珍珠了。 珍珠拉着雪雁坐下,才问:“林姑娘刚回来,正在收拾屋子。你不在屋里忙,怎么还到这里来了。咱们日子还长着呢,有什么话说不得。” 雪雁扯出了一点笑,对她说:“要是别人,我自然是可以晚上一两天,可是你这里不同,姑娘也让我早些来谢谢你。” 珍珠摇头道:“林姑娘也太外道了。” 雪雁将自己手里拿着的小匣子放在两人之间的小炕桌上:“不是外道,不光是我们姑娘,就是我们老爷,对姐姐也是感激的。这些东西,是我们老爷走前特意交待,一定要交给你。” 珍珠将那匣子打开一看,只见里面是几张纸,上面写着一百两的字样。雪雁道:“这是大通银庄见票即付的银票,姐姐收下吧。” “这如何使得。”珍珠连忙把那个匣子推向雪雁:“我又没做过什么,不过是有时陪林姑娘说几句话的事。” 雪雁却摇着头,又把那匣子推向珍珠:“不是为了你陪姑娘说话,是为了我们回南的时候,你和我说的那番话。当日回去了之后,我寻了一个空,将姑娘在府里的事情都与老爷说了。当时老爷就又让人进了京,后来也不知道与姑娘说过些什么,姑娘哭了几天,才慢慢缓了过来。” “那林姑爷对林姑娘日后可有什么安排?”珍珠地问。 雪雁这时脸上的笑就多了一些:“有的。就在老爷临走前的半个多月,京里户部左侍郎李大人带着他的公子来了家里。第二日,老爷就给姑娘与李公子定了亲。” 珍珠的嘴惊得合都合不拢:“林姑娘定了亲?” 雪雁肯定地点了点头:“不光是定了亲,就是嫁妆我们老爷也已经为姑娘准备好了。另外我们老爷将家产能变卖的都变卖了,也上了遗折,要将半数的家产上交国库。另外的一半,交给了林家宗族五万两,剩下的除了姑娘的嫁妆,还要交给老太太二十万两,做姑娘成亲前的抛费。” “那姑娘可已经将那银子交给老太太了?林姑爷变卖家产的时候,琏二爷可知道?林姑娘定了亲的事,琏二爷知道不知道?” 听了珍珠的问话,雪雁叹道:“难怪姑娘让我一定要先来你这里。也只有你是真心惦记着我们姑娘。琏二爷从去了扬州,就一直关注着我们家里的产业。要不是琏二爷表现得太过明显,我与老爷说的话,老爷也不能一下子就信了,立时打发人上京打听情况。” 这位琏二爷,还真是,哪儿有自己这么不拿自己当外人的。人家林如海,好歹也是做了二品大员的人,能看不出哪些是真心想帮忙,哪些是觊觎自己家里的财产? 看来林如海当时派人进京,可不只是打听荣国府的情况,很可能还与自己的故旧联系。才会有户部左侍郎那么及时地带儿子去扬州,还直接就定了亲。 想了想后,珍珠还是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给老太太的银子,也不能拖的时间太长了。不如今天或是明天晚上用完饭,大太太与二太太都没回去用饭的时候,当着所有人的面将那银子给了老太太。” 雪雁有些不解:“这样白眉赤眼地就给银子,怕是老太太不会高兴。” 珍珠点了点雪雁的额头,她现在算是知道巧云为什么那时老是爱点她的额头了,点了别人的额头,还真是有一种自己智商远超别人的感觉呀。点完了,她才把原因说给了雪雁听: “你是知道这府里的人的。从来是捧高踩低,最爱的是嚼舌头。那个薛大姑娘刚进府之时,多少人都把林姑娘与她对比,还不是看在人家薛家银子的份上?这回林姑爷不在了,可是姑娘还得守完孝才能出嫁,要在这府里过上几年。为了堵那起子人的嘴,也得把这银子当面交出来。” 雪雁恍然大悟:“幸亏今天来找你,要不以我们姑娘那不肯谈钱的性子,还真得悄悄把那银子就给了老太太。” “那姑娘定亲的事,老太太该知道了吧?”银子的事不用再提,珍珠又关心起另一件事来。 雪雁就点了点头:“我们老爷去前,给老太太写了封信,应该在信里提过。要不怎么这次我们姑娘一回来,老太太就打发琏二奶奶给姑娘收拾院子呢。” 这个老太太,还真是现上轿现扎耳朵眼呀。上次黛玉进府,没有单独收拾房子。现在黛玉再次入府,人家又是守孝期间,还是没有提前给人家提前准备房子。好在人家林如海这次给她写了信,要不说不得这个老太太,就能做出坏了黛玉名声的事儿来。 这样一想珍珠还真是把自己给吓着了,要是老太太真想做一点什么,黛玉人在矮檐下,还真是没有什么还手之力。 雪雁见她脸色不好,忙问道:“好姐姐,可是有什么不妥当?” 珍珠就一脸正色地对雪雁说:“雪雁,以后无论什么时候,你都尽量别离了姑娘的身边。还有年节的时候,你一定得提醒姑娘,早早地给李家备下了礼。” 雪雁就笑了:“这个我们老爷也想到了。这次与我们一起进京的,除了我以外,我们老管家的孙女也跟来了,与我一样贴身伺候姑娘。而老管家,现在正在收拾我们林家在京里的宅子呢。过上几天就能过府里来给老太太请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4.第 24 章 真好!就算是前路还有坎坷,珍珠还是由衷地对黛玉命运的改变喜闻乐见的。黛玉的命运能够改变, 也就是说原著的惯性没有那么大, 她自己的命运也能改变。 雪雁带着一脸愁容的来找珍珠, 却一身轻快地回到了自己姑娘的新屋子。司棋在雪雁走后,忙跑来问珍珠:“林姑娘可是给你带了什么好东西?怎么雪雁那丫头这么忙乱的时候,还来找你。” 幸好林家给她的匣子里,银票下面还放着一套首饰。珍珠早已经把那几张银票收了起来,却把那首饰拿给司棋看:“就是这些东西。林姑娘也太客气了。这东西太过贵重了,我正要给姑娘看过, 再还了林姑娘。” 司棋向那匣子里一看, 只见整整一套的红宝石头面, 正在那匣子里熠熠生辉,把她的眼都要晃花了:“这宝石火彩可真好。镶工也真精巧。咱们姑娘的那些首饰里, 都找不出几样这么好的。” 珍珠就苦笑:“就是这样才让人收不得。姑娘们的首饰咱们都知道, 这样的东西, 哪儿是咱们丫头能戴的。” 司棋两眼放光地又看了那套首饰两眼, 才眼巴巴地看着珍珠盖上了匣子,与她一起到了二姑娘的屋子里。迎春正在绣自己的嫁妆, 就见她一脸平静, 脸上散发着淡淡地光辉。她绣得十分专注, 连司棋与珍珠两个进来都没没发现。 司棋性子急些,叫了一声姑娘。珍珠却把自己手里的匣子放下后, 给迎春倒了杯水, 放到她身旁的炕桌上:“姑娘也歇上一歇, 看低头时间长了脖子痛。” 迎春这才抬头了看了进屋的两个丫头:“怎么你们两个一起过来了?”随手将正绣的东西小心地放在一边,离那杯茶远远地,显然是怕不小心将茶打翻,污了自己辛苦绣的嫁衣。 珍珠这才将那小匣子递到了迎春的眼前:“姑娘,这是刚才林姑娘让雪雁给奴婢的。可是里面的东西太贵重了,奴婢觉得自己不该收下。可是林姑娘那里,奴婢自己不好过去,看姑娘什么有空,能不能与奴婢一起去一趟。” 迎春也是公侯府上长大的,自己的东西好不好另说,从小耳濡目染,见识还是有的。看见匣子里的东西,还是吸了一口冷气——这个林妹妹的手笔,实在太大了。这还只是给一个丫头的东西。就算是她和这个丫头关系好,也不应该给珍珠这样的东西。 可再一想黛玉的为人,一向是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的理都不愿意理。她走前就愿意与珍珠说话,说不得是离开的时间长了,不知道该给珍珠带些什么东西,才给了这套头面吧。 “林妹妹即给了你,你收着就是。”迎春把自己想法说了出来:“你也知道,林妹妹那人待人一向真实无伪,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再不会伪饰的。你要是不收下,才是寒了她的心。” 主子说她能收下,珍珠也就不再矫情着非得把好东西还回去。不过她还是与迎春说了一声,自己去了黛玉屋子磕头道谢。 再见黛玉,才发现她人虽然长高了一些,人却瘦得一把骨头,不由得两眼有了泪光:“好姑娘,怎么瘦了这么多?就算是您可是也该保重自己才好。不为别的,您只想想林姑爷为您操的那些心,可是为了让您只顾哀伤,不顾着自己身子的?” 黛玉见了她后 ,本就两眼含泪,让她一说,更是珠泪点点,成双做对地流了下来。紫娟正端了茶上来,见黛玉流泪也劝道:“珍珠好意来看姑娘,怎么姑娘反伤心起来。知道的人说是姑娘与珍珠好,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珍珠招惹了姑娘。” 又有一个团团脸的丫头端了两样果子进来,先自己向着珍珠行了礼:“这位就是珍珠姐姐吧。老是听我们姑娘和雪雁提起姐姐。还说哪日去拜望姐姐,也好和姐姐学学,怎样才能讨了我们姑娘的欢心。” 一席话说得黛玉不光泪收了,脸上还有了些笑意:“这个丫头最是个贫嘴贫舌的。她是我从家里带来的,随了雪雁,就叫雪鸥。” 看来这个雪鸥很得黛玉的心,说起话来有些半仆半主的意思。而黛玉在说她的名字随了雪雁的时候,珍珠扫了一眼紫娟,发现她脸上明显的有一丝不自在。雪鸥一边张罗着让珍珠用茶,一边不着痕迹地把紫娟排除在谈话之外。 紫娟从跟了黛玉,也算是一心为了黛玉着想。有时她也跟老太太回些姑娘的事,可也是为了姑娘更得老太太的欢心。却不想回了一趟南,人家林家又给姑娘配了一个大丫头,还是老管家的孙女,脸面比起她来强得多,她也只能事事靠后。本以为姑娘见她不上前,会自己想起她来,可是姑娘让雪雁与雪鸥围得滴水不漏,竟有她也行无她也可起来。 所以一见雪鸥又排挤起自己,紫娟也冷了心肠,自己挑帘出去了。珍珠对此恍若未见,只与黛玉说话。那雪鸥乖觉地自己找了个地方绣花,不时看着帘外。 珍珠见黛玉并不避着雪鸥,就知道这次回南,林如海定是没少教了她,也对她日后的日子放了些心。可是她还是不放心地问:“刚才我与雪雁说了个小见识,不知道姑娘觉得如何。” 黛玉就自己点了点头:“我原本想着,都是自家亲戚,何必将银钱挂在嘴上。可是我们三个商量着,”说到三个时候,还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看珍珠:“你知道,并不是我刻意要远着紫娟。只是她一家全是这府里的,将来。。。” 珍珠就点头表示自己明白,黛玉接着说下去:“我们三个人商量了一下,现在这府里正要建省亲园子,所以这银子还是给在明面上的好。” 珍珠对此自是乐见其成。只是她还有话与黛玉说:“刚才偏了姑娘的东西,已经是不应该了。只是这东西不是我一个丫头应该得的,所以将那东西给我们姑娘看过了。现在不知道姑娘的行李收拾出来没有。要是已经收拾好了,不拘什么,姑娘也该与各房姐妹走动一二。” 正绣着花的雪鸥就是一乐:“原本我劝姑娘,姑娘还说自家姐妹,如此太过生分了。可是现在连珍珠姐姐都这么说,姑娘可信了吧。总得走动了,才有人情不是。不图姐妹们日后如何帮衬,姑娘就是出阁后,也多些地方走动才好。” “说你贫嘴,你还真贫起来了。”黛玉嗔了雪鸥一句,那话里却没有多少恼意。珍珠听了,就小声道:“我听雪雁说姑娘大事已定,可是真心为姑娘欢喜。林姑爷这才是真疼姑娘。” 黛玉脸都让两个丫头说红了:“你们再没有一个好人。” 珍珠也不管她脸是红是白,只与她道:“还是刚才的话,姑娘好歹自己保重些。如今自己有了院子,就说是自吃自用也使得。万不可苦了自己,得把自己身子保养好了,才不枉了林姑爷一片苦心。” 听了这样关心自己的话,就算是黛玉刚才再害羞,如今也不由得又泪珠连连,刚要说话,却让珍珠抢了先:“按说我这样的话,说出来太过不敬,可是为了姑娘,少不得说上一说。” 黛玉只道:“你说,我自然是听的。” 得了她的首肯,珍珠也不客气:“这第一件事,姑娘这爱掉泪的习惯,也得忍一忍。不说这府里现在正欢欢喜喜地盖园子、等着接娘娘省亲,就是老太太有岁数的人,也避讳不是。我听我娘说,这常哭之人,气总是虚的。姑娘常看书,该知道人若气虚,身子只有更弱的。何况姑娘经此大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遇事只哭,是没用的。” 听她说了这些,黛玉那泪就更下得快了:“好姐姐,我都知道了,今后必是改的。” 这么好劝?珍珠不淡定了,难道自己还有什么主角光环不成?她却不知,这样的话林如海去前也与黛玉说过,只是没有珍珠说得那样直白。 “即是说这是第一件,那还有呢?”黛玉不知珍珠心思,还有那里问着。 珍珠索性要将自己的主角光环利用到底:“第二件就是,姑娘如今也大了些,总要与姐妹们相处得多些,才是正理。即是姑娘已经定了亲,好些事情总得避讳起来。” 黛玉就有些若有所思,想了想道:“李家,李家说是要送个教养嬷嬷过来,可是不信任我?” 你住在风评这样的人家,谁能信得过呀。不过能送个教养嬷嬷过来,也算是尽心,可不能让这个小心眼的姑娘没见到人先想歪了:“姑娘说的是什么话。要我说这是人家真心疼爱姑娘,才做这个打算呢。” 四处看了一眼,珍珠才小声说道:“老太太是如何教养姑娘们的,想必姑娘比我心里有数。李家送了人来,老太太是不好回的,这样该学的东西姑娘也能学起来,不至将来过门后受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5.第 25 章 从黛玉处回来,珍珠又起了一重心事——她刚才与黛玉谈到老太太教养姑娘们的问题, 也就想起了她自己的主子, 二姑娘迎春, 也是让老太太这样一点管家之事都不教的。这样教养出来的姑娘,说得好听是教养,说得不好听些,不过是养着解闷罢了——只养不教! 迎春与黛玉的情况还不一样,人家李家娶得是嫡子媳妇,要的是当家主母, 所以现在要把嬷嬷送来——你们荣中府不教姑娘, 我们自己养成。可是镇国公家看中迎春的, 就是她性子软和,与自己的父母亲情不多, 唯一的哥哥, 更是不提也罢。 可是迎春要嫁的可是庶子, 是注定要分出府单过的。在府里有婆婆与妯娌当家, 迎春自然是安分守己就好,可是要是分出去呢?听鸳鸯那天讲的, 人家那位与迎春定的庶子, 可是上进之人, 现在就已经是举人了。等到成亲之后,一旦考中进士授了官, 那迎春少不得与女眷应酬。 你说大太太领她去的那些人家?别说将来迎春只是嫁做庶子媳, 人家的主母带不带她出门应酬还是两说。就算是带她出门应酬, 去的也是那些人家,可是这样的人家,又往往最是看重嫡庶。到时的迎春,可就如同现在的二太太一样,进不去门或者进得了门也得不到什么好脸色。 就是迎春那定亲对象乍然得中,授官又能高到哪里去?应酬的自然只是小官太太们,人家镇国公府的当家主母肯到场才怪呢 “你是怎么了,从林姑娘那里回来,就见你一直闷闷的,可是林姑娘定下的亲事不如意?”司棋是信奉有话就说的人,最不耐烦与人打闷葫芦。 珍珠看屋里只有迎春她们主仆三人,又自己到门口,对着廊下的小丫头们道:“机灵着些,要是有人来了,提前问安。”小丫头们也是机灵的,自觉地退离房门几步。 司棋越加双目圆睁起来,大有珍珠不说也个理由就与她开撕的架势。珍珠不等她发威,将自己对二姑娘婚后生活的担心说了出来。 谁知她们姑娘只道:“那也是没有法子的事。难道现在还能我自己去与老太太说,我想学管家不成?再说就是到了那府里,也不是一年两年就能分家出府的。” 珍珠因想着自己不能跟着姑娘出阁,却感她这些年的体贴,自己反急得够呛:“我的好姑娘。不管是什么时候能分家出府,该学得也得学不是。我可是听说姑爷是个上进的,等姑爷中了进士得了官职,您不就得与那些夫人们往来?” 迎春让她一声“姑爷”叫得耳热心跳,好半天不能言语,等再出声时,也不过是一声叹息:“不过是走一步看一步罢了。” 司棋又与二姑娘不同,她一向好强,还想着将来做了姑娘的陪房,重现她外祖母的辉煌呢。如何肯让姑娘还没出阁,就自己泄了气的道理:“不然我去与我外祖母说上一声,看能不能由咱们太太说与二奶奶,管家的时候带姑娘一带?” 珍珠对此不大看好。别看当日大太太要几件衣裳、打两样首饰,二奶奶痛快地给办了。可是大太太要真与二奶奶说起让二姑娘学管家,婆媳两个非得撕破脸不可——管家的说道太多了!大太太又给二姑娘相看了一门不差的亲事,二奶奶定会认为大太太收拢了二姑娘。要是再说让二姑娘学着管家,那还不得认为是大太太夺权的前兆,能答应才出了鬼。 等珍珠将自己的顾虑说出来,司棋也就哑火了。让她与人斗嘴她不输人,可是要让她想些长远之事,她自认不如珍珠。 主仆三人正对着发愁,就听廊下侯着的小丫头脆声声地问好:“林姑娘好。我们姑娘正在屋里绣花呢。” 珍珠与司棋早陪迎春迎到了门口,迎春嘴上还嗔道:“你刚换了屋子,不说好生收拾收拾,怎么这么着忙地跑过来?” 黛玉听得她这样亲近的话,双眼就是一红。恰与珍珠双目相对,想起她劝自己的话来,又生生忍住了:“哪里就用我自己动手了?这次回来,倒是有几个丫头是不肯离了我的,就让我一并带了来京。”说着,姐妹已经在炕边对坐了。 黛玉就指着跟来的雪鸥:“这个是我家老管家的孙女,与她爷爷一起进京来了。老管家只是不放心,定要她随我进府。我想着他老人家是我祖父手里使出来的老人儿,也不好驳回,倒是委屈这个丫头了。” 雪鸥就已经给迎春行下礼去,嘴上说着:“我们姑娘惯爱拿我做筏子。即知道我们家是咱们府里世代的陈人,自然是主子走到哪里,我们就得跟在哪里。哪儿有说放主子一个人在别人府里的道理。” 黛玉忙喝止她:“越发胡说了。还不快些把我带给二姐姐的东西拿来。” 雪鸥倒也不恼,笑嘻嘻地将自己捧着的匣子放在炕桌上。黛玉向着迎春道:“二姐姐且别推辞。咱们两个自来说得着,我回南前姐姐如何待我,日后还如何待我才好。” 迎春见过黛玉给珍珠的东西,又知珍珠已经去给黛玉道过谢了,料想黛玉给她的东西,自不会比一个丫头的差了。要只是土仪,也不必说什么推辞不推辞的话。 打开匣子一看,只见里面竟似会自己发光一般。细瞧时,竟也是一套红宝石头面。可是又与珍珠那套宝石不大相同——珍珠那一套,不过是火彩好些,颗粒大些。可是摆在炕桌上的这一套,个个宝石足有指粒大小不说,一粒粒宝石竟闪着五星似的光彩。仿佛不是那宝石借了屋里的日光,而是整间屋子都让这宝石衬亮了。 “妹妹。”迎春再是见过好东西,也知道这样的头面,就是老太太的库房里也未见能找出一套:“这也太过贵重了。” 黛玉只抿了一下嘴,眼里再现湿意,又生生忍下,中间就顿了一顿:“刚才已经与姐姐说好了,不能推辞的,怎么姐姐竟言而无信起来。也不独是姐姐有,别的姐妹那里自然也是有的。只是因着姐姐佳期早定,所以与别的姐妹略有不同罢了。” 珍珠只觉得自己算是没白做人一回,见识了什么是星光红宝石。只是黛玉姑娘呀,你家是开红宝石矿的吗?怎么送人一样是红宝石,送人一样还是红宝石?财不露白呀姑娘。 思及此,化身操心大妈的珍珠,借口给雪鸥介绍别的姐妹,要拉她出去分说一下,也有将空间让给两位姑娘说私房话的意思。 与众人厮见过了,珍珠将雪鸥带到自己的屋子里用茶——自从升了一等,她就与司棋一间屋子。又因二人总得有一人给姑娘上夜,所以惯常是一个人在屋子里面。此时司棋正在姑娘们帘外等着伺候,也不担心她听了去。 不过珍珠还是压低了声音:“你们姑娘不明白,你还不明白?这样的东西,是随便拿出来的?到时要是有人上门讨要,可怎么办?” 雪鸥也犯愁:“我们姑娘最是个重情不重财的。自你走了以后,就翻找着东西。看了这个,就说自己正是在孝期用不上,却合了二姑娘的好日子,这不就送来了?” 好吧,珍珠表示不光古人诚不欺我,就是同人文也诚不欺我。这样只合担风弄月的姑娘,将来可如何当家做主母。现在她只盼着李家早些将教养嬷嬷送来吧,要不不等老太太开口,林如海给闺女留下的东西,就能让她给散没了。 “那李家的嬷嬷什么时候来?”珍珠问雪鸥。 这个雪鸥也不大清楚:“怕是得个几天吧。这也就是姐姐你一直与我们姑娘好,才说与你听的。到时少不得让那嬷嬷在我家里走上一遭,才能进了这府呢。” “糟了!”珍珠听说李家送人的事儿除了林家人,只有她知道,不由自己懊恼起来:“我看着人家李家都知道给林姑娘送嬷嬷,可是我们姑娘到现在,却是连看也没看过管家是个什么样子。心里替姑娘发急,刚才已经与我们姑娘说了。” 雪鸥脸色就是一变:“除了你们姑娘,可是还有别人?” 珍珠也不瞒她:“还有司棋。” 雪鸥就自己低头寻思起来。过了好一时,才抬头道:“咱们出来的时候不短了,还是到姑娘跟前看一看,可别姑娘没了人使唤。” 大姐,你这是要唱哪一出呀?刚才说的事,你倒是给个章程也好。心里没底,珍珠说出的话也透着虚:“妹妹可是在怪我?” 雪鸥摇了摇头:“只怪当时我们没与姐姐说清楚。姐姐自然以为这件事也已经与府上的老太太说过了。又是一心替二姑娘着想。我如何能怪姐姐。其实我已经有了一个主意,只是到底得听我们姑娘的意思。” 见也说得笃定,珍珠再次为古人的早熟震惊:人家大概也就十一二岁的年纪,却比起她这个装满了宅斗文的网站反应还快,让她情何以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6.第 26 章 带着对雪鸥满满地佩服,珍珠与她一起重新回到自己姑娘屋里。两位姑娘这几天还没机会清静说话, 现在正是说不断的时候。见她们进来, 只以为是来给她们添水, 忙摇手示意不必。 雪鸥见司棋并不在屋内,只向碰上珍珠说:“还是请司棋一起吧。” 珍珠在茶房里找到司棋,只说是姑娘叫她。走到门口,再让那些小丫头们后退些,免得谈话被人听了去,这才与司棋一同进屋。 迎春黛玉见她们如此做作, 自然知道是有话要回, 也就止了话头, 等着她们说话。既然是自己把不该说的话说出来了,珍珠也不瞒着, 自己跪到了黛玉跟前:“林姑娘自来信奴婢, 没有什么话不与奴婢说的。可是奴婢却辜负了林姑娘。” 迎春让她的话吓得脸就是一白。她不是真不知世事, 不过是明知争也无用, 干脆不费那个力气罢了。能让珍珠跪下求情的,想来不是什么小事。而林妹妹在府里过得不大如意, 如今又没了姑父, 要是珍珠真说了什么让人听了去, 岂不是害了林妹妹? “你做下了什么不是,还不快说出来, 若是能弥补一二也好。”二姑娘说话的声音都发着颤。 珍珠就又跪向自己的姑娘:“就是奴婢担心姑娘的那事。当时林姑娘与奴婢说的时候, 奴婢并不知道那嬷嬷是要从林家送过来, 还以为是李家直接送到府上。这才直接与姑娘说了。” 除了雪鸥,别人都松了口气,黛玉让雪鸥拉她起来:“我当是什么大事,不过是这个。我与你说的时候,也没说明白,你如何知道。再则你也是担心二姐姐,才说与姐姐听的。要我说,姐姐还该赏你才是呢。” 可是林仙子,你不知道司棋可是家生子,关系在府里盘根错节的。要是她一不小心与家里人说漏了嘴,怕是不出半日,荣国府厨房王大娘家里养的那条狗都知道了。 迎春却不似黛玉那样轻慢,温声劝黛玉道:“妹妹也要留心些才好。我这屋里只有她们两个是贴心的,别人一概不敢深信。虽然刚才说话的时候,也让小丫头们离远了,可难保没有淘气的。” 司棋心里一寻思,就知道为何刚才珍珠特意寻了她来,也在迎春脚边跪下:“姑娘放心。跟了姑娘这些年,我从没有把姑娘屋里的事与家里人说过。就是日后,也只说姑娘让说的话。” 雪鸥就是一乐:“其实我倒有个主意。”大家就都对着她看,黛玉还将司棋拉了起来。 “左右二姑娘也是定过亲的人了,也该学些管家理事之道。只是我看二姑娘现在还只是在绣嫁衣,怕是没开始习学呢。正好我们姑娘那边要来嬷嬷,不如二姑娘每日只做去与我们姑娘一起说话,大家一起学起来。”雪鸥说得得眉飞色舞。 她的意思屋里的人都能猜到几分,不过是我有了把柄在你手里,送你些好处,只求你不要说出去的意思。黛玉只怕迎春沉心,喝了雪鸥一句:“难怪圣人都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你还真应了这句话。要是珍珠不主动说出来,咱们又如何知道她说漏了嘴?现在又使这样的小心思,真真让人用哪只眼睛看你。” 迎春三人原认识的黛玉,都是温声的时候多,就是使些性子,也不过是自己一个人躲起来偷偷掉眼泪,何曾见过她如此措辞严厉地训人。雪鸥也知道自己在人家屋里提出这样的话来,总是不信人家的意思。可是姑娘刚也说了,要不是珍珠自己提起,自己也不会知道她已经说漏了嘴。于是雪鸥直直跪在当地,一声也不反驳。 迎春忙让珍珠两人拉她起来,可是没有黛玉的话,雪鸥是不起的:“奴婢知道错了,请主子责罚!” 黛玉也只板着小脸:“你来时你爷爷是如何交待你的?这幸而是在二姐姐这里,她不与你计较。在是在别个屋里你也如此,这府里你可是难呆了。” 雪鸥听黛玉说她在这府里难呆,脸都白了:“姑娘奴婢错了,奴婢再不敢了。主子在这府里,奴婢自然是在这府里陪着的。要是姑娘不让奴婢在这里,让奴婢回去怎么和爷爷交待呢?” 黛玉听她提起老管家,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还得让她长些记性:“今日是头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下次再这样信口胡说,我是不留你的。” 雪鸥就地给黛玉磕了头,又给迎春磕头赔罪。 珍珠与司棋看了个张口结舌,待发现雪鸥是真心与自己姑娘赔罪,才上前拉了她起来。就是迎春也不由得叹道:“妹妹家好家风。” 黛玉就有些习以为常:“也不是对她们几个才如此,别人我自然恭敬着。” 迎春知她所指何人,也不点破。此时珍珠见雪鸥老实闭嘴,却对她刚才的提议实在动心:不管迎春能学到多少,学就比不学强。于是她陪笑对着黛玉道:“其实奴婢倒是觉得,刚才雪鸥的话只是说急了些,却是一片为我们姑娘着想的心思。” 黛玉自来信她的话,抬眼等她说下去。迎春早臊得满脸通红:“你这个丫头可是疯魔了不成?”在自己家里住着,想学东西还得蹭了寄住亲戚的就不说了,偏那人还是人家婆家送来的。这真要是说出去,别说她,就是荣国府一干主子,可都不用做人了。 珍珠却只对着黛玉说话:“林姑娘也在府里住了几年了,姑娘们所学为何,林姑娘也是清楚的。可是我们姑娘眼看着日子都要定下来了,嫁妆尚未提起不说,就是这管家,也没一个人想着教上一教。这是林姑娘与我们姑娘好,奴婢才大着胆子求上一句,到时让我们姑娘时常陪林姑娘说话解闷可好?” “自然是好的。”黛玉回南时,林如海虽然已经卧病在床,可是也与她说了好些话,对这女子立足之本,也与她说了一些——怜她早早失母,又马上丧父,也顾不得这些该不该由父亲说与她听了。所以珍珠一说迎春的烦难,她立时就答应下来。 迎春见二人并不征求自己的意见,又全是为了自己考虑,只好也点头应下,只是那脸上的红霞却是褪不下去。偏这时又有小丫头问安的声音传来:“三姑娘好,四姑娘好,宝姑娘好。” 又有人来探自己姑娘,珍珠与司棋都有些好奇,每日也不见这三位姑娘来,怎么今日这样齐全。少不得迎到门口,嘴里也与三人问好。 那薛大姑娘还是笑得一脸和蔼:“因为颦儿搬家,我们想着去她那里贺上一贺。谁知去了才知道,她竟是到二姐姐这里来了。” 原来是来这里找林姑娘的。珍珠与司棋互相看了一眼,下去倒茶。走在路上,司棋小声嘟囔着:“真当我们姑娘是好性子,这样的话就当面说出来。” 珍珠怕她在人面前露出来,只好劝她:“人家好歹也是主子,咱们做下人的,只听着就是。只盼着林姑娘那里的人快些来了,咱们姑娘能学上一点,日后也好自己有些底气。” 司棋就看了她一眼:“难怪林姑娘一向看你入眼。今日我看那雪鸥,竟与你是一个作派。” 人家那分明是比自己强出好几条街去好不好,珍珠摇了摇头:“你又胡说。人家规矩森严,我如何能比得。” 再进屋里,才知道雪鸥已经与各位主子相见过了,正被人拉着问长问短,一见珍珠她们进来,松了好大一口气,忙着帮她们给主子们上茶。 只听黛玉在那里笑道:“我本想着自己带着这个丫头亲上各位那里走上一槽。不想今日你们来得齐全,我也得个便宜。等下我回去,就让这丫头将给你们的礼送过去,还请各位姐妹看我舟车劳顿,尚未歇过来的份上,不怪我偷懒不能亲至吧。” 探春只道:“好你个林姐姐,一样的姐妹,怎么来二姐姐这里就是你自己过来,我那里就是雪鸥去?别人如何我不管,只我是要恼的。” 黛玉就用那双妙目睨她一眼:“我刚才不是已经说了,我先来二姐姐这里,也不过是长幼有序,顺便让这丫头认认人。如今你们等不得我去,还不许我偷懒不成?” 一席话说得众人皆笑,宝钗也道:“颦儿过来。让我看看你这舌头牙齿是如何长的,怎么说出来的话,让人爱也不是,恼也不是。” 雪鸥刚听她那样叫自己姑娘,心里已经存了气,只顾忌自己姑娘刚生了气,不好发作。现在听宝钗又提前话,到底没忍住:“奴婢是个粗笨的,来到府里长了好些见识。只是听来听去,却不知道薛大姑娘说的颦儿是谁?” 听雪鸥问话,宝钗就是一愣:“自然是你们姑娘。” 雪鸥越是来气,只面上并不显出来:“我们姑娘自有芳名,那是我们太太、老爷所赐。薛大姑娘所说的这个名字,奴婢怎么在我们府里从未听人提起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7.第 27 章 听雪鸥问及黛玉这名字从何而来,各人脸上神色都有些变化:这个字还是贾宝玉第一次见到黛玉, 以她两眉如蹙, 才给她起的。可是在那之后, 大家都没有多提起,反是后进府的薛宝钗,不时地叫出来。 大家看宝钗的目光就有些探究——宝钗来府里时候不长,就已经颦儿长颦儿短地叫了。她是怎么知道的?她既然知道这个,是不是还知道些别的? 到底是端庄大方的宝姑娘,面对大家的目光, 还能一脸镇静地说着:“不过是大家年幼时的玩笑话。我觉得这字别致, 才时时叫着, 也是与林妹妹亲近的意思。” 雪鸥可不是这样好胡弄的,她爷爷让她与姑娘进这府里, 就是让她护着姑娘, 不能让贾家那些不着调的人带累了姑娘。现在宝钗想就此将话岔开, 她却不想:“听我们姑娘说, 宝姑娘也是熟读女四书的人,可是知道这女子的字, 不是什么人都能取的。何况宝姑娘刚才也说了, 是幼年时的玩笑话, 怎么宝姑娘对这样不合女四书的玩笑话,倒记得这样清楚呢?” 上升到了女四书的高度, 宝钗再无话可说。女子不得妄言, 当日宝玉给黛玉取字的时候她并未在旁边, 可是偏是她叫得最多,不是妄言又是什么? 这次黛玉并未如刚才雪鸥说话时那样将她喝止,她已经是定了亲的人,就算父亲走得急,没有给自己取字,那也该由自己的夫君给取才是。 当日她自己还小,又是头一天来这府里,人还没认全呢,话也不敢多说一句,哪儿能驳这府里最得宠少爷的回。可是大家都不提了,这位一向端庄自持的宝姐姐,却时时挂在嘴边上。是想让人知道她不懂事,还是想让人觉得她不自重? 没有人出来打这个圆场,屋内一阵沉默。雪鸥看自己姑娘没有责怪的意思,才把自己的结论说出来:“奴婢这里有个不情之情。既然薛大姑娘也说那是幼年时的玩笑话,还请把那玩笑忘记了吧。” 宝钗此时已经一脸热胀。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只好盯着杯子里面的茶出神。还是探春,生硬地转了话题:“林姐姐送了二姐姐什么,可是大家都是一样的?” 黛玉已经有丫头将自己想说的话说了出来,也就不为己甚:“哪能个个都一样。自然得是按着各人的喜好采买的。再说,二姐姐与你们又不同。”说着眼睛向迎春看去,说不出的慧黠。 大家一想也就明白她就得不同是什么,看向迎春的眼神也都含了打趣。只是宝钗心里更加不是滋味,她与迎春一样年纪,不过是迎春大了两个月。可是现在迎春小定已过,只等着亲迎的日子定下来了。可是她自己还在这里不上不下地吊着。 要不是心里不服气,她如何会处处暗中针对着黛玉,还让一个小小丫头抓住把柄,当着这些人下不来台。一个孤女,不过是一个孤女,怎么敢这样对她!没见老太太现在都不待见她了,将她搬出了荣庆堂。 好不容易,这些心思各异的姑娘们都告辞了。司棋对着迎春吐了下舌头:“姑娘只说我平日说话不饶人,今日可是见了什么才是不饶人了吧。我也不过是对小丫头们,人家雪鸥可是对着主子呢。” 迎春却觉得今日的雪鸥,说得十分有道理:“也不怪那丫头发急。做主子的得了脸,你们才跟着光辉不是。宝姑娘老是将那个上不得台面的字叫出来,林妹妹不好与她分说,可不就只能她的丫头来分说。” 司棋点点头:“原来只觉得林姑娘不大爱理人,现在看,何尝不是那些人的作派让人看不上。好姑娘,你放心,日后我定也和那雪鸥一样,事事护在姑娘前头。” 珍珠听了暗自点头,原著里的司棋,可不就是这样做的。自己病得七荤入素,还与迎春的奶娘斗嘴,也不过是为了保下迎春的东西。 迎春又对着珍珠道:“今日你不该那样与林妹妹说的。” 不等珍珠说话,司棋又接过话来:“我倒觉得珍珠说得有理。不拘学到多少,姑娘也该明白明白这里面的事。再说也不是咱们非得要去,那不是还是雪鸥先提的。” 迎春就叹了一声:“从那个丫头身上,就能看出林姑父家里的规矩,与咱们家里是不大一样的。日后你可也小心些,别有的没有的在林妹妹跟前乱说。” 司棋就是一乐:“日后要是姑娘去林姑娘那里,只让珍珠跟着就是。反正林姑娘自来看重她。” 别说是迎春,就是正在收拾杯盏的珍珠,也让她引得一笑:“今日这不就明白上来了。” 李家行动还是十分迅速的,不过五六日光景,就有原来林府的大管家上门来拜见老太太。听说也是那日里,当着大太太与二太太的面,又将黛玉给了荣国府二十万两银子的事说了一回。不知道二太太是何表情,大太太倒是在伺候老太太之后,又来到迎春房里。 这两年大太太与迎春两人相处尚可,也来过几次,所以见她来了,迎春带着房里的丫头们都接到了廊下:“太太来了。请太。” 此举大得邢夫人之心,拉着迎春的手一边进屋一边说:“因着今日林家老管家来拜见老太太,说起你林妹妹竟订了亲,你知不知道?” 迎春将邢夫人让至上首坐了,自己只在炕下的椅子上相陪。此时接过司棋端进来的茶,一面献给邢夫人,一面对司棋道:“将那日林妹妹拿来的东西给太太看。” 又对邢夫人道:“太太今日不来,我也要自己回去说上一声。只是那东西不好过了别人的眼,不如太太来我这里看着便宜。” 这是珍珠她们想好的说辞。毕竟黛玉送的东西太过贵重,将来必是要入了迎春嫁妆的。如果不提前与邢夫人说了,怕到时邢夫人必会挑礼。 邢夫人还笑着:“即是你们姐妹间往来,你自己收着就是。”却见珍珠已经拉着自己的丫头出去了。等打开盒子时,才知道迎春为何这样郑重:她虽然做一等将军夫人多年,这样的东西也是第一次见到。 “竟是林丫头给你的?”邢夫人有些不大确定:“是只给了你自己,还是你们姐妹都有?” 迎春就道:“听林妹妹的意思。别位姐妹虽然也有土仪,却都不如这个。”至此面上就有飞红,越显得肌肤晶亮:“说是,说是知道女儿的日子近了,算是,算是添妆。” 听说迎春独占了鳌头,邢夫人心下满意。她虽然眼热,可是这是人家林家给的,到时迎春晒妆的时候没有,可让小辈儿如何看她。于是再喜欢,也强着自己别开眼:“让人好生收着吧。想是你林妹妹怕到时添妆时,当着姐妹们拿出来不方便,才借此给你送过来。日后你们都在京中,多走动,多亲近也就是了。” 迎春自是点头称是。又听邢夫人说道:“真真你林姑父是疼孩子的,不光给你林妹妹定了亲,就是嫁妆也预备好了。可是你如今日子虽然没定,却也只在明年吧。现在这嫁妆却。。。” 迎春又能如何,总不能她一个女孩,却向老太太讨嫁妆去。见她又是不言语,邢夫人也不好多说,只问了问嫁妆绣得如何,就自己回东大院去了。 既然自己在老太太、二太太那里说不通,好歹还有老爷。再是对这个闺女不闻不问,可是姑娘嫁妆简薄太甚,他这个一等将军脸上就有光了不成?反正东西就是在府里放着,也到不了她的手里,还不如给二丫头一个人情。看那丫头也不是个没良心的,将来只要年节的想着自己些,也好过自己没人惦记。 所以与贾赦说起此事的时候,邢夫人就是一个一心为庶女打算的嫡母:“老爷再不济,也是这府里的大老爷,二姑娘也是一等将军的闺女。这嫁妆到现在还没准备,已经让人笑话了。何况老爷也知道,现在满府里都在操心建省亲园子,越往后人手越忙。真等着到日子定下来再采买,还不知道那那起了小人如何糊弄呢。” 贾赦本不爱与邢夫人说话,只是那“一等将军的闺女”让人听着着实悦耳,也少不得说上一句:“你没与老太太提过?” 邢夫人就撇起了嘴:“还没等二丫头相看的时候,我就说过。谁知二太太说什么嫡庶有别,又说什么到时候来得及。要不是今日听林府的管家说起,林妹夫已经将黛玉的嫁妆备好了,我还只当这是咱们家里的老例呢。” 贾赦听邢夫人说起王夫人提到嫡庶之事,早就不高兴起来。好在他也知道自己不得老太太喜欢,仍不愿意自己去老太太那里讨没趣。只对邢夫人道:“明日你把琏儿媳妇叫过来,问问她,总共这一个妹妹,她会不会照管。” 邢夫人略想了一下,才明白贾赦的意思,就是让王家两个女人自己打擂台,当下满脸是笑的应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8.第 28 章 大老爷与大太太如何商量给二太太添堵,珍珠自然不得而知, 她现在每天上午, 都陪了自己姑娘去打林姑娘“说话”。好在那日林府老管家来后, 大家都已经知道黛玉定亲之事,两名均已定亲的姑娘,相互交流也能让人理解,并不招眼。 谁知那日鸳鸯特来寻她说话,只好让司棋跟了姑娘去。鸳鸯又是一脸神秘,让珍珠觉得老太太屋里的差事还真是好当, 掌事的大丫头说出来就出来:“怎么了, 可是我们姑娘有什么事, 让你这样着忙?” 鸳鸯就掐了她一把:“如今你也机灵上来了。怎么就知道是你们姑娘的事?” 珍珠就笑:“若不是为了我们姑娘,你何必特特跑这一趟。老太太那里, 如何离得开你。” 再是平日如何沉稳, 鸳鸯也是个普通人。普通人有不爱听人夸奖的吗?珍珠可没见过。这些年她着意维系着与鸳鸯的关系, 想利用她知道些消息只是其一, 实在是她心里对这个女孩有着不一样的同情。二人关系一向比别人好,所以珍珠平日倒少夸她, 这不只一句话, 就让鸳鸯又笑起来: “才说你机灵, 现在连奉承话都会说了。也不枉我走这一遭。” “竟真是我们姑娘的事?”珍珠觉得二姑娘这些天除了到林姑娘那里偷学外,每日下午不过是做针线, 请安是一向不少的, 不该被人挑出错来才是。 鸳鸯见她发急, 忙安慰她:“不时坏事,是好事。” 珍珠忙问:“什么好事能轮到我们姑娘。她一向不大得老太太的眼。” 鸳鸯只道:“不得老太太的眼有什么打紧,横竖亲也定下了。现在这嫁妆也要收拾起来了。” 原来是为了嫁妆,珍珠更加不解:“现在满府都忙着建省亲园子,怎么还抽得出人来收拾我们姑娘的嫁妆。不瞒你说,司棋我们日日为这事发愁,要是嫁妆太简薄了,再是庶子媳妇,也让人笑话。我们姑娘出阁后可如何做人。” 见她说话不似做伪,鸳鸯越相信这次还是大老爷与大太太看着二房姑娘省亲大费周章,心内不平,才用二姑娘的嫁妆生事。于是就一五一十地将这几天的事与珍珠一一说起来: 那日贾赦提点邢夫人后,邢夫人第二日就行动了起来。她是王熙凤的婆婆,遣人请王熙凤过东大院,就算是心有不愿,王熙凤也得走上一回。邢夫人见了她,将大老爷这块招牌直接打了出来,要求贾琏他们夫妻给迎春准备嫁妆。 王熙凤哪能接手这样的烫手山芋,可是面对自己的婆婆,只能听她连诉苦带挖苦,只不放人回府里处置事务。婆婆留人,王熙凤指了两件事也没能脱身,只好等邢夫人该伺候老太太用饭时才一起到的荣庆堂。 二太太对王熙凤一上午没处置家务自然不满,可是大太太就在一边盯着,她也不好当着老太太发作。直等老太太用过了饭,大太太又要叫着王熙凤一起回东大院,二太太才忍不住了:“大太太找凤丫头,可是有什么要事不成。这边也是一堆的事儿等着她呢。” 大太太只说:“可不就是要事。如今她妹妹要出阁了,我好些事情得让她给我出主意。原只说是她在这边帮二太太打个下手,如今我们那边也有事,只好让二太太自己多费些心了。” 二太太一听这还得了,省亲园子正是建在当紧的时候,处处得王熙凤盯着。又不好明说不许王熙凤管小姑子,只好说:“二姑娘的好日子不是还没定下来呢?” 大太太就是一笑,只那笑估计并不到眼底:“二太太说得好笑,这备嫁备嫁,也不光是姑娘自己绣绣嫁衣就成的。家里可不是也得为姑娘准备嫁妆。只是我们那边的东西本就少,少不得让二奶奶给我出出主意,看从哪里俭省出来才好。” 此话一出,二太太满面红云。做为当家太太,她自然知道这姑娘出嫁,公中早该出份例准备。可是近日建省亲园子,八下要钱,她也就将银子先用出去了。见二太太无话,大太太自然要带着自己的儿媳妇走。 老太太看不过,也知这府里离了王熙凤,如何转动得开。只好开口问道:“那嫁妆单子你可拟了没有,若是库里有的,只管找出来填上,何必外面买去。” 大太太对老太太倒是恭敬:“就是不知道府里的旧例,媳妇才寻了二奶奶问呢。”她将媳妇二字咬得重而又重,老太太让她噎得找不出话来。 二太太想了想说道:“按旧例,府里庶出的姑娘出阁,是三千两的嫁妆。” 大太太铁了心在让二太太不好看,免得她真当这府真是二房的了,就立时驳回了:“我们老爷倒是说,他只有二姑娘这么一个姑娘,就是按嫡出陪嫁也不碍别人什么。好歹他还是个一等将军。要是姑娘的嫁妆简薄了,别说亲家看着不象,就是让人说起贤德妃的妹妹寒酸,于娘娘的脸面也无光。” 二太太虽然听大太太说起一等将军有些扎心,可是让人用自己女儿脸面给拿住,不好再说什么,只好看着老太太。老太太人老成精,如何看不出大太太这是不将迎春的嫁妆要到手不肯罢休?只是如今万事以娘娘省亲为重,少不得先安抚了大房,以后有得是收拾他们的日子。 “这不老太太就做主,让人开了公库,随大太太给二姑娘挑嫁妆。”鸳鸯感叹道:“这次大太太倒有成算起来,只从二奶奶处着手,但有人推阻一声,就立时让人叫了二奶奶回话。” 竟是如此!珍珠真没想到,大太太竟为她们姑娘用此计谋。其实却是她把大太太想得太好了,这两日翻捡库房,人家可是没少将东西收到自己房里。不过就算知道,珍珠也不在意,只要不少了二姑娘的,就是大太太将库房搬空了又与她何干。 “好姐姐,老太太可定没定下,我们姑娘是多少台的嫁妆?压箱的银子又是多少?” 鸳鸯就道:“老太太说了,纵是大老爷只有二姑娘一个女儿,可是两房并没有分家,不好与姐妹们差得太多,日后不好相处。比着原来四十八抬的定例,外加十八台,共是六十六台,再有公中出三千的压箱银子外,老太太疼姑娘一场,自己额外出两千两。” 说到此处,不知何事让她觉得可笑,噗嗤笑了出来。珍珠自是不解,问她:“这是好事,姐姐笑什么,敢是替我们姑娘欢喜不成?” 鸳鸯摇头,好容易止了笑:“你不知道,老太太说她出两千两给二姑娘压箱后,大太太高兴得很,也不知道遮掩一下。谁知老太太有下话等着她呢。说是她老人家做祖母的都出了两千两,不知道大老爷与大太太做父母的出多少。一下子把大太太问得张口结舌,脸上的颜色变了又变,只好说回去与大老爷商量。” 珍珠对大太太也是无话可说。刚觉得她有了智谋,就又让老太太将了一军,还真是没成算。好在听起来迎春的嫁妆,做庶子媳妇是足够了,再多就招了人家镇国公府当家主母的眼。 “多谢姐姐特意来告诉我。这下我们姑娘可能睡个好觉了。你不知道,从听说林姑娘的嫁妆已经备好之后,我们姑娘嘴上不说,连着几夜都枕头不干呢。” 鸳鸯听了,也觉恻然:“唉,这还是姑娘们呢。好在大太太这次肯为二姑娘出头,要不她姨娘去得又早,人又不大讨老太太欢喜,说不得怎样对付过去呢。” “可不是,三姑娘好歹还有赵姨娘,四姑娘又是东府的嫡小姐,就是敬太太自己的嫁妆也尽够了,只苦了我们姑娘。如今也算好了,只等着我们姑娘嫁了,再好生孝敬大太太吧。” 鸳鸯也点头:“我看大太太,未必没有这样的想头在心里。只是你自己怎么办?那身契的事情,可与司棋说了?” 珍珠只好摇头:“倒是与司棋说了,可是她外祖母却有些望高的心思。” 那就是想着司棋跟二姑娘出门,到时做二姑爷的通房了:“我看司棋倒不是那样心大的人,怎么她竟由着家里不成?” 司棋倒不见得由着家里,可是这事他家里不上心,二姑娘也不好自己开口。珍珠只好说:“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吧。你想原来我们想着二姑娘的嫁妆,也觉得千难万难,谁知道大太太竟都替二姑娘打算好了。” 鸳鸯可不乐观:“哪有样样都这样轻松的。”给二姑娘备嫁妆,光她就听见好几个婆子说嘴,说是大太太如今挑出的东西,就不下六十台了。这还没算必须现采买的衣料,该有的新式样的首饰。有利可图,大太太自然卖力,可是两个丫头的身契,对大太太有什么利呢? 珍珠也是别有忧愁:跟着二姑娘出阁,她不好在姑娘没站稳脚时就提赎身之事。可是不跟着二姑娘出阁,又怕留在这府里不知道何时大厦将倾,倾倒时她要是还没来处及赎身,指着花家的人,她还不如完不成任务,直接接受天道的惩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9.第 29 章 接连两次,都在一个丫头面前失了脸面, 让薛宝钗好几天只呆在梨香院里, 没有再与探春、惜春一起出现在黛玉院子。也不知道是不是那日的点心合了惜春的胃口, 就是没有探春做伴,她自己也时不常地过来。 雪鸥竟意外地喜欢与惜春说话,大概是性子都比较直爽的缘故。有时惜春来黛玉的院子,还要先看看雪鸥在不在,很有些当年黛玉对珍珠的意思。 迎春那日见惜春没找见雪鸥,自己在边上骨嘟了嘴, 连上的点心都不愿意动了, 就笑她道:“等明日, 你快些向林妹妹把雪鸥的身契要过来,让她跟了你吧。” 惜春只摇头:“二姐姐如今也和林姐姐学会打趣人了。明知道雪鸥心里只有林姐姐, 何必呕我。” 迎春就虚点点她的额头:“所以才让你与林妹妹要她的身契呀。有了身契在手, 她不就得听你的了。” 惜春头摇得更加厉害:“唉, 留得住人, 留不住心,又何必呢。” 她本就还小, 小脸团团, 婴儿肥未消, 加上两眼大而黑圆,肌肤白嫩, 现在却做大人之态, 实在招人怜爱。黛玉忍不住轻掐了她的小脸一下:“你莫急。等雪鸥回来了, 我让她去找你可好。总是你来拜访她,也该她回拜一回。” 惜春听了大喜,就要回去收拾屋子,专等雪鸥来访。迎春一把拉住她:“听你林姐姐说。雪鸥回她们府上取东西,要到晚上才回来。你如今就去等着,那得等到什么时候。”惜春这才做罢。 珍珠在一边听她们提起身契之事,手心里的汗都出来了。这还是她第一次在主子嘴里,听到身契之事。又有迎春在内,正好可以看看她是什么态度。 听迎春的话,她应该是知道,要想着身边的人与自己一心,应该把身契握在自己手里。这可就全仗着林嬷嬷潜移默化的功劳了。珍珠决定回去之后,就给林嬷嬷做一身中衣,算是对她的报答。 正想着,就听惜春又问:“林姐姐,雪鸥去找什么东西,怎么还非得回你们府上,难道你还缺东西用不成。” 雪鸥回府,不过是替黛玉拿林府每月开支用度的帐本子——林嬷嬷每月都会对着帐本,给她们姐妹讲解每月收支为何会有不同,又是哪里不同。如今惜春问起,却不好回答:说得明白,荣国府的下人就能编出多少故事来。可要是不说清楚,又怕伤了惜春之心。 正踌躇着,雪雁在一边说道:“四姑娘大概不知道。二姑娘原来跟前的巧云姐姐,还有几日就是好日子了。我们姑娘与二姑娘交好一场,就是不能亲自道贺,总得表下心意才是。不过是我们姑娘现在守着孝,好些颜色东西都没带进来,所以让雪鸥回去取呢。” 珍珠就看了雪雁一眼,不想来了个林嬷嬷,竟把雪雁这个原来不多言不多语的丫头都调/教出来了,这番话也不算是撒谎,又近情理,倒把惜春说得不大好意思:“我竟不知道。二姐姐到时让谁去给巧云送嫁?去前也告诉我一声。” 珍珠听了就是上前道:“奴婢与司棋,都是巧云姐姐带出来的,到那日都想着去呢。只是姑娘身边少了人。正巧我替巧云姐姐做的荷包都得了,不如明日我先去一日,正日子的时候让司棋过去。这样人人都给巧云姐姐送了嫁,姑娘也不至于没人使唤。” 就听窗外传来了司棋带着笑意的声音:“好个小蹄子,又趁我不在向姑娘献殷勤呢。”说着自己打帘子进来了。 对自己这两个一动一静的丫头,迎春十分满意——跑腿传话的事情,司棋做得顺手不说,还往往能听些别的事情回来,让她在府里的消息不算闭塞。有些什么犯愁的事情,想要找人商量又有珍珠,心思细致不说,最是个嘴严的,人也沉得住气,不会在事情没出的时候让别人知道了去。 所以见司棋进来,等她给黛玉见礼后,迎春就笑对她说:“珍珠句句话是为了你,你倒说话呕她。亏得她不是心窄之人。” 司棋就做不依状:“我就说她背着我拢了姑娘的心,这不姑娘就向着她说起来了。那正好她明日去看巧云姐姐,我也好生服侍姑娘一天,让姑娘把这心略往我这里移上一移。” 大家让她逗得止不住笑意。就连林嬷嬷也道:“真真司棋姑娘这一张嘴,竟不象是跟着二姑娘的人,倒象是二奶奶屋子里出来的。”她来荣国府也有两个来月,对府上各人的脾气禀性也都知道几分。 最妙的是,林嬷嬷竟还粗通医道,只说黛玉身子单薄,皆因心思太重之过,除了让林老管家送上食补的食材外,也不大以规矩拘了黛玉,有人能引得黛玉开怀,她也就在一旁凑趣。 司棋倒是一哂:“我算是哪个牌名上的人,二奶奶如今日夜忙着建园子,用那只眼睛瞧得上我。还不如就在我们姑娘身边,左右珍珠是个锯嘴的葫芦,还能显得我伶俐些。” 大家更是让她逗得笑个不住,林嬷嬷却在心内道:你只当珍珠是锯嘴的葫芦,却不知道人家心内自有成算。又一想这两个丫头又能相得,想也是珍珠多加忍让之故,对珍珠越加高看一眼。 迎春好容易止了笑,问司棋:“你今日是特间来拿珍珠错处的不成?到底为什么过来?” 司棋就说:“要说也是珍珠与巧云姐姐的缘份。这边她惦记着给巧云姐姐做和荷包得了,那边巧云姐姐就让她娘给姑娘送来了针线不说,还说是要珍珠这几日能去看看她。” 迎春听说巧云捎了针线过来,哪儿还能坐得住,就站了起来向着黛玉与林嬷嬷告辞:“司棋越发没成算了,只顾着自己玩笑,正事都忘记了。也不知道巧云的娘还在不在。” 司棋只好道:“我的好姑娘。都说我们都是巧云姐姐带出来的,还能慢待了她的娘不成。因姑娘不在屋里,我还自己做主给了她娘一块尺头呢。” 迎春只说:“这还差不多。”到底还是回了自己屋子——巧云于她,与司棋、珍珠又不同——这两个是与她一起长大,可是巧云却是看着她长大的。原本珍珠没来的时候,就是她的奶娘,也多是巧云出面弹压。现在见巧云正日子将至,想必也如自己一样忐忑期待,所以迎春觉得珍珠去上一趟也好。 “再把这两匹带上,”迎春看了看自己让珍珠带给巧云的东西,又加上了两匹大红泥金官绸——虽然她的嫁妆还多是邢夫人收着,可是因要绣嫁妆、做孝敬老人家及长辈的针线,屋子里的布匹也堆了不少。 珍珠忙对着迎春道:“姑娘那日刚听了林嬷嬷的话,怎么就忘记了。您一片好心让我给巧云姐姐带东西,可是也不能太过不是。再说日后您与巧云姐姐见面的日子尽有,说不得巧云姐姐回完门,就得来给姑娘磕头呢。” 迎春一想有理,只好说:“也罢。反正到了正日子司棋也是要去的,还是让她带去吧。你与巧云说,别急着想着进府请安,总得她在婆家站稳了才好。” 司棋将小嘴一歪:“说不定她婆婆家里,还就巴不得巧云姐姐能日日进府来给姑娘请安呢。咱们府里,可是什么人都进得的?” 可不就是这话。要不巧云的婆家又是良民,又有自己的地亩,何必非得娶一个下仆之女。还不就是为了能与荣国府或是二姑娘婆家拉上关系,就是官面上的人,也得给上几分颜面。 等珍珠再次来到巧云家里,仍然受到了巧云热烈的欢迎:“你不在府里好生服侍姑娘,一趟趟跑来做什么。”话是这样说,不光是脸上带了笑,就是拉珍珠的手也轻柔的很,全无当日珍珠犯错时要罚的狠劲。 珍珠就扭身做出要走的样子:“即是姐姐不爱见我,我还是回去吧。可惜二姑娘一心惦记着姐姐,生怕姐姐的嫁妆不周备,打着骂着让我来瞧。回去我只好回姑娘少操这份子心,我们巧云姐姐是不稀罕的。” 巧云这才下力地又点了她的额头:“人说你是锯嘴的葫芦,怎么我觉得这张嘴比司棋还可恶些。” 说笑间,二人已经坐在了炕边,小丫头也端上茶来:“你且将就些,比不得你在府里用的。”巧云与珍珠客气着。 珍珠立时端起来,顾自喝了一口:“我家里是个什么样子,姐姐有什么不知道的。倒与我说起这样的话来。”珍珠放下茶杯,有些嗔怪地说与巧云。 自然是先把二姑娘交待她的事情做好,将巧云已经准备下的嫁妆细细看过,好回去说与自己姑娘。看过之后,饶是有了心理准备,珍珠还是暗暗咋舌,对着巧云道:“姐姐的老子娘可真疼你。” 巧云只当她是触景生情,想起了花家对她压榨之事。不由心中一动,想起一事来,正好今日说与珍珠听。要是侯着她出了门子,再进府给姑娘请安的时候,怕是没有在自家说话便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0.第 30 章 巧云就拉住珍珠的手,示意她不要再忙。珍珠虽然还不大愿意与人肌肤相触, 可是这么多年的忍功也不是白练的, 就静下来等着巧云与她说话。 因是在自己家里, 巧云说话也不大避讳:“你与咱们姑娘是一年的,如今已经十五了。姑娘已经定了下来,你自己是个什么章程?” 不承望巧云问她这个问题,珍珠不由得重复了巧云的话:“什么章程?” 巧云就有些恨铁不成钢:“你日后就没有什么打算不成?就算是姑娘出阁,定是要带着你与司棋的,可是日后呢?难道你是打算?”给未来的姑爷做通房? 珍珠听明白了巧云未竟之语, 臊得满面飞霞:“姐姐说什么呢。我一心只在姑娘身上, 怎么会。。。”给姑爷当通房, 那别说找良民了,连身都不能赎了好不。 听她辩白得没有一丝犹豫, 巧云也是松了一口气:“这样才好。你们两个都是与姑娘一起长大的, 姑娘有多信重你们, 你心里自然有数。要是真存了这样的心思, 才是拿刀子往姑娘心上扎呢。” 珍珠就有些不解,那些同人文里提到的陪嫁丫头们的职能之一, 不就是未来姑爷的小妾预备役吗? 知道在那府里, 珍珠只是外来的, 没有人会教她这些,巧云就给她分说:“你只知道姑娘们的陪嫁, 有做了姑爷通房 。可是但凡是疼女儿的人家, 是不肯将从小跟着姑娘一起长大的丫头给姑爷的。那样的人, 多是现从外采买的。只图手里有她们的身契,好让姑娘拿捏,不敢不敬主子,狐媚了姑爷。” 珍珠就点了点头,还真是这样,看王夫人就知道了,周瑞家的就是王夫人的陪嫁丫头,却做了她身边的管事娘子。看现在周瑞家的,也还风韵尤存,年轻的时候也不至于真入不了二老爷的眼。 见珍珠已经听进去了,巧云又问道:“那你是等着到了年纪,由着姑娘给你指人,还是让你家里给你选?” 珍珠听了后半句,唯有苦笑:“我那老子娘是什么样子,姐姐还不知道?不求与姐姐的爹娘一样,哪怕有一成我也知足。说句不怕姐姐笑的话,要是让他们给我选 ,我还不如求姐姐给我留心。” “你说的可是真的?”巧云直直地看了珍珠问。 珍珠不知道她为何对这事儿一直不放,可是也觉得巧云不会坑了自己,至少要比花家的人靠谱,点头肯定地说:“自然是真的。这话我只今天对姐姐才说。咱们看着在府里吃用不差,姑娘也是和善的性子。可是谁能保证日后的主子,个个都如此宽厚?说句不怕臊的话,将来等我成了家有了孩子,碰到个严厉的主子,那还不得心疼死。所以还不如出了府里,自吃自用的自在。”原著里不就有一个中山狼在那里等着呢。 巧云让她一说,也勾起了自己的心事:“可不是。我也是这次出来了,才知道好些人家下仆的日子是如何过的。别人家不说,只看我家伺候的这几个人,月钱只是咱们的三成,活计倒比咱们重了几倍不止。所以我倒是犹豫,是不是让我娘去求了二奶奶,给我赎了身的好。” “自然是要赎了身。”珍珠一听赎身二字,就周身热血沸腾,哪怕不是自己,看着相好的姐妹能走出这一步也是好的:“姐姐想想,还是我原来的那话。将来姐夫读书不读书不知,可是姐姐的孩子还能有不聪慧的?万一将来小外甥读书有成,却为了姐姐的关系进不得学,姐姐岂不是悔之无及?” 虽然听珍珠满口姐夫外甥地乱说,巧云倒是真的活了心。就算是自己将来的孩子读书也不成,可是孙子呢?孩子有了出息,却只为自己是个奴才的身份,就给耽误了。不用别人说,她自己就得后悔死。 定下了心思,却还要再与自己的老子娘商量商量,毕竟这样的事情,不是她一个女孩能办得来的。巧云就点了点珍珠:“好好地说你的事,竟差点让你岔过去了。” 明明是你自己先歪楼的好不好。可谁让人家现在是待嫁之身,略矫情些也是可以原谅的。珍珠无法,只好陪笑道:“是我乱了姐姐的话头。只是咱们刚才说到哪儿了?” 巧云却不是这样好被蒙混过去的:“自然是说到你要托我给你相看人家。只是你可心里想过,要寻个什么样的?” 就算是珍珠再想着赎身出府,可是对男人的要求其实只有一个,那就是良民。不是她没眼光,实在是原主的愿望就是这样一个。想了想,珍珠还是又替她加上了一条,那就是人最好老实些。她都能穿进原主的身体,说不定实现了原主的愿望,人家就重新掌控自己的身体呢?可别再找一个蒋玉涵那样外表光鲜,内里龌龊的人了。 “你竟从来没有想过?”巧云见她只是出神,好半天也没说出一句来,不由暗中着急。平日看这个丫头也算是有些主意的,怎么这样的大事竟没想过。看来还是不在自己娘跟前的缘故,要是有娘在身边,总能提点一二。 珍珠就把自己刚才想的,加加减减地说了出来:“总要与姐夫一般,有个良民的身份才好,这样将来孩子不至于再在人手下讨吃。再就是人要老实些,毕竟我家里那样的情形,怕是就有事也不会为我出头。另外也得能自己养活自己。”可别找来找去找了个吃软饭的。 听她说得在理,巧云就拍掌一笑。倒是把珍珠吓了一跳,以为自己提的条件太高,巧云在笑她自不量力。可是在她看来,这些也不过是基本条件吧。脸上也就挂了些不解,显得人分外可怜。 “我这里倒真有个人,与你说得也相差不多。还是那人家里主动找上门来的,别是你这丫头自己与人先说过些什么吧?”巧云就给珍珠解说自己为何发笑。 哪呢?珍珠脸上浮出的就是呆滞:她出府不是在花家,再就是来探巧云,何曾认识什么人?巧云自是看出她真是不知情,再说刚才那话只可两人开玩笑时说起,多说了就与名节有碍了。于是隐了脸上的笑意,是长是短地与珍珠说起来:“你可还记得那日你曾带着我家里一个人去置办东西?” 这事儿珍珠当然记得:“记得呀。那人不大老成,我回来与姐姐说起来过。不知道姐姐家里可还用他采买?” 巧云就摇头道:“自是不用他了。我爹拘着他有两个月不让出门。那人大概自己心里也有数,并未闹出什么事来。后来我爹看他还有些悔改之意,家里人手又实在有限,就又让他出门了。” 这也是难免之事。巧云家里毕竟不比荣国府,闲人一大堆,一个不用了还有别人顶上。她们家里的人,都是一个人干着荣国府里四五个人的活计,总在家里拘着,岂不是浪费。 “那日那人回来时,与我娘说起,你买家俱的那个铺子的少东家,刻意打听你来着。”巧云说完这话,就定定地看着珍珠的反应,有没有私下之意,这样乍然说出,最能试出来。 珍珠就想了一下,才回想起那铺子的少东家,可不就是她那热心邻居家的孩子。上次还为了自己老子挣了她的钱,非得要把钱退给她来着。于是珍珠就不解地问:“虽然说是邻居,可也不过只见过两面,好好地他打听我做什么。” 这样看来,这珍珠就是真不知情,而是那李家之人有意了。巧云暗中点头,还是提点她:“这有什么不明白的,还不是那人看出你的好来,这才打听的。” 不是她想那样吧。珍珠一脸蒙逼,这才不过是见了两面,怎么就能想到这样的事上头。难怪什么墙头马上、什么一见钟情的事情,在古代都屡见不鲜。难道大家见过的异性就那么少,略有些平头整脸的,就能让人一见生情再见倾心? 珍珠不由地无辜看着巧云:“我与他只见过两面,不过是知道他姓李而已。” 巧云倒是有些明白那家人的想法:珍珠虽然在荣国府内不是最漂亮的,可是那长相、打扮却不是街面上能常见的。何况人家又知道她现在荣国府里当差,自己还置了产业,还能不动心?只说与荣国府里拉上关系,就是珍珠手里没什么产业,再丑上两分,怕是也足够让那些人看好她。 要不是巧云是家里最小的孩子,没有个弟弟,她都想让珍珠嫁到自己家里来——别人不知道,她还能不知道这个珍珠,手里真能存住钱,是实实在在过日子的人。这还只是人看不到的好处。 “依我说,这家也不是不能考虑。”巧云就给珍珠分析起来:“那家也是良民,在这京里也有四五代的光景了。那家的少东家年岁不大,说是与你正相当。再者他们家里自己也有铺子,怕是也能有些地亩,这样也就不怕是吃软饭的。” 珍珠让巧云分析得心慌意乱,只说:“好姐姐,你让我好生想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1.第 31 章 就算是自己马上要成亲,可也还是未嫁之身。要不是与珍珠相处越久, 感情越深, 利用之心渐收, 同情之意早起,巧云也不会与她讲这些。如今看她无措,更觉得与她一比,自己的爹娘果然疼爱自己,不用事事只能自己打算。 带着这样的同情,巧云也由着珍珠自己去想, 只看珍珠给她带来的东西。迎春因正日子还有司棋过来, 所以此次不过是些新鲜堆纱的绢花。可是珍珠自己带来的小包袱里, 竟是三四十个各色荷包。 不管是珍珠的针线如何,只看那数量之多, 用料之考究, 花样之繁复, 就已经让人震撼了。何况珍珠的针脚自来细密, 这些又是她加意为巧云准备,好让她将来到婆家的时候送人用, 更是一个线头都看不见。 这样的荷包, 就是里面不放东西, 在外面一个也少不得一两银子才能买到手。何况珍珠在那府里也不是针线上人,日常还得服侍姑娘, 这样多的荷包, 必是点灯熬油才能得的。 再看那料子, 也不是外面官绸棉布之类,说不得她自己怎样俭省出来的,再不就是厚着脸从姑娘那里讨来的。巧云一面看着这些荷包,一面自己眼里的些湿润:“我自己也绣了些。你还得服侍姑娘,何必做这么多。何况他们家里人口不多,哪里用得完。” 本来正在想事情的珍珠,让巧云的话打断了思绪,就是一笑:“瞧姐姐说的。这东西又不是吃食,放不坏的。姐姐一年使上几个,也省些功夫不是。” 巧云只问:“费了多少功夫才得的这些?” 珍珠怕她不过意,就对她道:“也不费什么功夫。现在咱们姑娘日日与林姑娘一处做针线,我们在一边也是干陪着,还不如自己也做两针。就是这些料子,也有姑娘赏下的,也有林姑娘给的。我不过是把它们缝在一处罢了。” 听她说得轻松,可都是做过针线之人,还能不知这些的辛苦?巧云就只拍拍珍珠的手,不再说什么。不想珍珠竟从自己怀里又掏出个荷包,道:“这个才是我给姐姐添妆的。到那日我怕是得在府里服侍姑娘不得来,这东西也不好让司棋捎得。” 巧云打开荷包一看,竟是黛玉给珍珠的那副红宝石耳坠子,只见金光闪闪,红宝生辉,可见是这些年来珍珠多么珍视,不由推道:“这可使不得。你自己总得有些东西傍身才好。”难怪刚才说是不好让司棋带过来,是怕与她这坠子一比,司棋的东西不大相称。 珍珠按下巧云推拒的手:“姐姐怎么与我客气起来了。这些年咱们是什么情分。再说这也是我手里有,要是没有,怎么会给姐姐?我是最财迷的人,姐姐还不知道吗?” 巧云就是一笑,将那坠子珍重地接了下来。又对珍珠道:“我说的事情你也上点心,要是想清楚了,等我进府里给姑娘请安的时候,说与我听。” 听说不是现在就得给回复,珍珠松下一口气来,让巧云看了好笑。不过还是对她说:“我家离你那宅子也不远,不如你也去看上一看。这么长时间,雨也下了几场,总得看看屋子漏是不漏。” 珍珠觉得巧云说得有理,反正她家离自己那座小宅子也不远,几步路的事情,原本她就有要去看看的打算。要不是刚才巧云说起李家让她有点不自在,说不定她已经自己与巧云提起了。 现在既然巧云也这样说,她自然点头答应:“我也来了这么长时间,就此与姐姐别过。到了正日子那日不能来,姐姐别怪我。” 巧云也就站起来送她:“回去让姑娘放心,我一切都好。再有就是我与你说的事情,你也自己上心些,好生想上一想。”珍珠点头答应着,离开了巧云家。 只隔着两条街,想来等自己搬出来,与巧云娘家走动也方便,打听巧云的情况也容易,珍珠觉得很满意。这不才走了一会儿,就已经来到了自己家的小院门口了,推开院门,珍珠让满院子的杂草吓了一跳,那草倒是茂盛,可惜却不是珍珠想看到的。 叹了一口气,也是她上次来时还是冬日,草还没发芽,自然没有这样荒凉的感觉。看来这宅子还真得住了人才好,要不只会越放越荒废。可是让谁住进来呢? 花家的人,她生怕他们知道自己有这处宅子,要是让他们住进来,那就是请神容易送神难,不定什么时候就得易了主。请别人看宅子,她又不能日日出来,万一人家给她来个卷包会,或是自己将宅子私自卖了,她都不定什么时候才能发觉。 上次有巧云家人仆人在,打水自然不用珍珠动手。现在只她一个,看看那半尺高的进台,靠近些珍珠就有些腿发颤,想想还是做罢。好歹用干抹布抹了几下椅子,让自己有个勉强坐下的地方,珍珠对这个小院子认真犯起了愁。 放弃了,这是自己最后的退路,舍不得。不放弃,宅子这样一天天空着,只怕用不了两年,房子就得倒了,真想住进来的时候可就不能用了。就在进退两难的时候,又听门外有人拍门——这次她总算是长了记性,进院子就关了院门。 在门后问了一声是谁,门外就有个有些熟悉的女声传来:“可是花姑娘今天回来了?我是你李家婶子。” 竟然是刚刚提到的李家的人。要说巧云最初提的时候,珍珠还有些别扭的话,做为一个无所不包的网站,她的调试能力还是很强的,所以现在已经完全自然地应声开了门:“是李婶子来了。” 那李母往院子里一看,先就哎呀了一声:“怎么草长了这么高。” 好在从院门到屋门口,有一条窄窄的青砖路,二人这才不必踩了一脚的草叶子。珍珠又给李母抹出一把椅子来,笑着让她坐下:“我不过是来看看这屋子漏不漏雨。让李婶子见笑了。” 李母四处打量了一下,只见处处浮灰,实在可惜了这样好的宅子。因自己心里有一番想头,而眼前这位姑娘显见得是打小就在大宅门里生活,不知道外面日子辛苦,少不得提点她: “花姑娘,咱们虽然只见了两面,可是我自己觉得与姑娘实在投缘,就想着多与姑娘说上两句,还希望姑娘不要怪罪。” 珍珠自然不好说别的,要是真觉得自己所说不该,那是连话头都不该提的。人家即提了话头,也就没有她说不听的了,只说:“李婶子有话请说吧。我年轻,出来的时候也少,好些事儿还得请李婶子指点。” 李母听她说得入耳,自然脸上带笑:“那我可就直说了。姑娘这个宅子,这样荒废下去可不是办法。不说别的,只这屋子就受不住。” 这也正是珍珠考虑到的,所以她就问了:“那不知道李婶子有什么高见?我刚才也在犯愁,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李母就打量了打量珍珠的穿戴:虽然说是奴仆身份,可是也是一身绛色官绸裙袄,头上两支金钗不大,却也闪得人眼亮,两手各套了一只银镯子,一个看上去也有二两重。看来是不差钱的。 “我看姑娘手里不象是艰难的。何不买上一房人家,每月给他们些粮米,只让他们给姑娘看房子。这样姑娘再过来,水也是现成的,饭也是现成的,院子也有人收拾,屋子也是干净的。不强如姑娘现在这样。”李母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珍珠就苦笑了一下:“李婶子说的我也想到了。只是一来我出来的时候不多,再则我自己是个什么身份,哪儿配买人用。” 李母就一拍大腿:“姑娘也太自谦了。不说别人,只说姑娘当差的荣国府,多少人在这几条胡同里买过宅子,哪家没用几个人。” 珍珠知她所说是实,只看巧云家里,再想想赖家就知道了。只是人家都是家里还有别人在的,是她这个不知道多久才出来一次的人不能比。可是把宅子就这样荒着也实在不是个事,只好等回府里或是下次见了巧云再商量。 李母见她没有反驳,就对她道:“姑娘也不必担心,那些买来的人,都是没饭吃、没处住的,只要姑娘管了他们一日三餐,给他们一个安身之地,他们必是忠心的。再说姑娘手里拿了他们的身契,还怕他们跑了不成。” 大婶,打人不打脸呀。你知不知道你眼前的这个人,就是一个曾经没饭吃的?再说她一个自己就是卖身的人,拿什么去给别人办身契?看来这个李母,情商还真是让人着急,要是日后与她相处。。。 珍珠心下一惊,怎么就想到日后相处去了。定是刚才巧云与她说的事情,在她心里留了影子,要不才不该有这样的念头。 于是无心再谈的珍珠,将李母客客气气地送出门,自己也锁了院门回府,准备回去问问鸳鸯,可知道不知道这里面的道道——司棋她还不敢问,怕她不小心说与她外祖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2.第 32 章 回府向二姑娘回复了巧云备嫁的情况,珍珠就回了自己屋子。也不急着洗漱, 只把自己的私房又拿出来点算起来。看着小炕桌上摆着的金银锞子, 珍珠才算是心里有了点底:就算是真的买了人, 她也不至于让人挨饿。 可是该如何买,又得把那买来的人记在谁的名下,还真是个问题。想到此处,珍珠再呆不住,把那些钱分别装进了荷包里头,再分几个地方放好。 出屋与司棋说道:“我带了些东西回来, 现在给鸳鸯送去。姑娘那里要是问起, 你替我回上一声。” 司棋自己已经得了一份, 也知珍珠与鸳鸯一向相得。就是她们姑娘,在老太太跟前也几次得了鸳鸯相助, 让老太太对她们姑娘能多照看上几眼。所以一听珍珠要去找鸳鸯, 只打趣她:“可是又给鸳鸯带了体己东西?你只别被我知道。要是让我知道了, 看我不把你藏钱的地方都翻出来。” 珍珠只对她笑笑, 就带了东西来到老太太处。此时大观园尚未建成,姑娘们已经挪到了王夫人正房后头多时, 离老太太这里倒有些距离, 珍珠正好将自己一会问鸳鸯的话, 从心里又过了一遍,防着出了错漏。 正是半下午的时候, 因怕老太太歇午觉未起, 珍珠不由得放轻了脚步。却听路过的假山石后面, 有人说道:“好姐姐,把你口上的胭脂赏了我可好?”却是个男声。 又有一个女声道:“你屋里那些姑奶奶们,个个巴不得让你尝呢,何必来与我歪缠。”珍珠却辩不出是谁了。 都不用去看,珍珠就知道其中一个定是贾宝玉——能进老太太院子的男人有限,别人又都没有那个胆子在老太太院子里胡闹。不过这可不关珍珠的事,她又不是原主,对那个凤凰蛋一心一意。 可是珍珠不想理别人,别人却出来撞见了她,与贾宝玉胡闹的,竟然是老太太房里的玻璃!这几年来,因为珍珠与她们不是一个房头,又不大陪着二姑娘一起来给老太太请安,所以与玻璃的关系就淡了下来。 不过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这件事,可是珍珠脑子里那些宅斗文的重要提示。于是她若无其事地问玻璃:“玻璃,你看到鸳鸯了没有?” 玻璃乍见珍珠,也有些心虚,毕竟刚才她说的那些话可大可小。可是珍珠这样一问,又让人觉得她可能是刚进了老太太的院子,没有听到刚才自己的话,也就放下了心。一边与珍珠一道走着,一边说:“不是在老太太屋里,就是在她自己房里呢,你先往她屋里寻去,我也上老太太跟前给你看一下。” 珍珠不由得佩服了一下玻璃的心理素质,还真不是一般的强大,就这样没事人似的与她拉起了家常。却不知道正是她刚才那镇定自若的表现,才让玻璃放下了心,能这样放心地与她说话。 等与玻璃分手,珍珠自去鸳鸯屋里找人。也是凑巧,她才一问:“鸳鸯在吗?” 鸳鸯就挑帘出来了:“你怎么有空过来?” 珍珠就手进了屋子,也不与鸳鸯客气,自己坐到了炕沿上,等着鸳鸯给她倒了杯水,与鸳鸯说起来:“这不是我们姑娘不放心巧云姐姐,想着没几日就是她的好日子了,打发我出去看看。我在路上看了点东西,觉得你必是少见的,巴巴地买来孝敬你。” 鸳鸯让她逗得一乐:“我倒要看看,是什么稀罕人的东西。” 珍珠自怀里拿出一个小小的荷包,又从荷包里掏出一幅琉璃的耳坠子来:“这个样式的,你可见过?”只见那琉璃状若绞丝,盘旋不绝。妙得是虽然多变,两只放在一起,任谁也不能说它们不是一对。 鸳鸯就道:“好精致的想头。”将那坠子拿在手中把玩不停。珍珠因怕一会玻璃会来,所以只由着鸳鸯把玩着坠子,并不主动开口。 果然玻璃在老太太屋里没见到鸳鸯,想着是在自己房里。如今鸳鸯已经做了几年的大丫头,她还只是一个二等,想着在鸳鸯与珍珠面前卖好,就过来与二人说上一声。也不叫人,自己就挑了帘子进来:“我在老太太屋里没见到你,想是珍珠已经寻到你了。只是不放心,怕你万一出去了。” 为了显示自己与鸳鸯等是一会之人,玻璃时常做出与二人亲近的样子。鸳鸯只略皱了一下眉毛,嘴上轻笑道:“把你给机灵的,这样的事儿也能猜到。”想了想还是说:“只我这里也罢了,到了别人跟前,还是先问一声的好。” 见鸳鸯拿出了大丫头的款来,玻璃就有些讪讪,说不两句,指了宝玉央她有事,自去了。 鸳鸯只在那里不屑地说:“天天拿宝玉做挡箭牌。真当人家对她好声气些,就是入了眼不成?” 珍珠将窗子略开了些,嘴上说着“透透风”,实则是看玻璃可走远了。见院子里已经没了人影,才小声对鸳鸯笑道:“可不就是入了眼。”小声地将刚才自己一进院子时听到的西洋景学给鸳鸯听。 听她说完,鸳鸯更是冷笑:“好个没脸的小蹄子,到时候连自己怎么死的还不知道呢。” 珍珠就是一呆,她存储的那些红楼同人文里,也很有一些,认为如果不是大老爷讨要鸳鸯,而是宝玉甚至贾琏,鸳鸯很可能同意了。难道那些分析竟是真相不成? 可是几年接触下来,珍珠倒觉得鸳鸯不是口是心非的人,小心探她道:“难道你是吃醋了不成?好个没脸的丫头,老太太这还没把你给了他呢。” 鸳鸯让她说得一愣,回思才明白她说的正是宝玉,不由啐道:“还说别人没脸,难道这话是你该说得的。别说老太太没有这个意思,纵是有,我也不答应的,大不了绞了头发做姑子去。你看那个赵姨娘,很得脸吗?” 珍珠见她急了,少不得向她含笑赔罪,反是自己放下了心中大石:“不是我有意怄你。你也知道,府里的丫头出路不过是那几个。如今老太太这样倚重你,又那样疼宝二爷,多少人都是与我刚才一样的想头。” 鸳鸯气道:“难道世上就没了别的男人不成,一个个把宝玉看得凤凰蛋一样。我知道你与林姑娘好,不是今日说到这儿,也不犯与你说。那位薛大姑娘,为何总是处处想着压林姑娘一头,你且想去。” 这个珍珠不用想,她自己脑中的版本比鸳鸯的还多些。不过还是为黛玉辩上一句:“原来林姑娘看着与宝二爷好些,也是因为从小两人一起在老太太跟前长大,比别的姐妹和气些。如今林姑娘又定了亲,身边林家送来的嬷嬷规矩又大,轻易连门也不让宝二爷进呢。” 鸳鸯自是点头:“这个我们自然明白,可是有人却看不明白呢。好在现在林姑娘定亲的事大家都知道了,也算是了了一桩公案。” 对此珍珠自是赞同。见无人打扰,才对着鸳鸯说道:“我自是知道你的心,只是人心难测,你也小心些才好。” 鸳鸯也有些惊心:“我记得了,多谢提醒。对了,今日你可是有事?”两人都是主子跟前得力之人,若单为了一幅坠子,只等哪日请安时拿过来就好,不犯特意跑上一趟。 听她问起,珍珠也不瞒着——本来她就是来向鸳鸯问计的。将巧云对她说的话,一点不增一点不减的与鸳鸯说了,才道:“你也知道我家里的事,这事儿要是被他们知道了,不知道能生出多少事来。我又没有别人能商量。我们姑娘至今不知道我有赎身之心,司棋又不是能留得住话的。” 鸳鸯也替她愁:“听来那人家也算可靠。只是那人的父母是生意人,难免利心重些。不过有二姑娘与府上在,这条倒算成全了你。” 珍珠知她的意思,可是原著里头,这贾府存在多长时间还未可知,只能走一步是一步。好在原来最犯愁的良民,反而先有了影子,不过是再打听打听人品家风。 于是珍珠又说出了她想买人看房子的事,鸳鸯想了想道:“这事儿还得巧去姐姐出面才好。一来你那个宅子与她家近,说不定你买了人她就能知道。要是这样的事儿你越过她去,让她心里存了疙瘩犯不上。再说平日你出去的少,请她帮你买了人,也能求着她父母给你照看着些。” “二来你也是知道我的,”鸳鸯苦笑一下:“我那个嫂子又比你家里的好到哪儿去?一样是六国贩骆驼的性子。要是托了他们,管你不出半日合府都知道了。” 听她想得这样周全,珍珠心里更是感佩:自己枉自以为有存储,可是在处事周到上,离人家鸳鸯差了两条街不止。 没等她向鸳鸯道谢,就听人又说道:“至于你想赎身一事,还是不能在二姑娘跟前露了才好。只是不露的话,那身契怎么让二姑娘开口讨要呢?” 珍珠也为此犯难:“实在不行,只好陪我们姑娘几年,等到了二十,怎么也该放我出去了。到时只说在外面定了亲,我们姑娘是个心软的,到时必不会难为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3.第 33 章 这日正是巧云成亲的正日子,司棋昨天已经与二姑娘回过, 回自己家里住了一晚, 好能次日早早去巧云家里送嫁。下半晌的时候, 她已经回来了,拉了珍珠一起,向自家姑娘回报巧云出嫁的情况。 “巧云姐姐家里一共给她准备了三十二抬嫁妆,至于庄子铺子这些就不知道了。不过听巧云姐姐她娘的意思,想着把她家里的田地什么的,都要记在巧云姐姐名下呢。”司棋说起来觉得羡慕。 迎春倒问:“不是听说她还有哥哥、弟弟, 将那些都记在她名下, 她的兄弟能干?”哪有家产不传儿子, 倒全给姑娘的道理。 这个珍珠倒是知道,巧云让她劝了几次, 已经快息了重新进府当差的念头。现在听说她父母要将田地这些记在她的名下, 显然是已经给她赎了身。这样就好, 总算有一个熟悉的人, 赶在大厦将倾时逃出了荣国府。就是将来有事,巧云自己也能将一家人安排妥当。 司棋也说:“巧云姐姐嫁的那家, 倒是知道疼人的。说是不愿意她成亲了还进府伺候。巧云姐姐的爹娘知道人家那么看重自己家的女孩, 还不早早求了二奶奶, 给巧云姐姐赎了身。这有了平民的身份,将来的孩子再有出息些, 巧云姐姐也算是有出头之日了。” 迎春就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问道:“那家里是做什么的, 怎么这样看重巧云?” 司棋自来口快:“那家里也有几百亩田地,在京外也算是户富户。只是到底没个官身,进了城有什么底气。还不是看中了巧云姐姐一家都在府里当差,就有什么事,也好求了府里照应。当然得把巧云姐姐当菩萨敬着。” 两人只是议论巧云日后,却没有一个人觉得巧云一家不过是荣国府里的奴才,论理是不能有私产。可是他们却能给闺女准备三十二抬嫁妆不说,还有庄子、铺子要记在闺女名下。这些在她们看来,竟如理所应当一般。看来同人文说荣国府是从根子上烂了,也没大差——奴才大模大样地拥有私产,大家还见怪不怪,只羡慕人家有本事,不败才怪。 即是如此,珍珠也大着胆子问了一句:“也不知道大太太,可给姑娘准备了庄子、铺子没有。”陪嫁的东西、金银总有用完的一天,只有庄子、铺子才是能一直生钱的东西。有了这些,就算是不会经营,按旧例取租总是能做到的。 迎春与司棋就让她问住了。这个时代的女孩,都是家里给什么接着什么,少有自己争长要短的。只是该知道的也得知道,而一心要做迎春陪房的司棋更急:“这个还真是忽略了,等下我去问问我外祖母。” 珍珠却还有话说:“今日司棋也在,有些话奴婢觉得该给姑娘提个醒。也大家一起参详参详。” 司棋就道:“有什么你只说就是。”就是迎春也看着她。不知何时,继巧云之后,珍珠成了三人之中用脑最多的那一个。 看着二人信任的脸,珍珠有些哭笑不得,幸亏天道将她投入这方天地的时候,交待了一句“时空虽换、公道莫变”,要不这两人只有被骗的份了。却不想如果不是她日常处事公道,人家又怎么会如此信任她。 “奴婢想着,求人不如求己。咱们不知道大太太给准备了什么,只是自己也该备下些才好。” 司棋算是听明白了:“你是想着让姑娘自己置庄子?” 珍珠点头道:“也不用多大的庄子,有个几十亩、上百亩的田地,找个信得过的人管着,姑娘一年的米粮菜蔬总够了。” 迎春就是一叹:“别说找不找人的话,就是想着置地,又谈何容易。”可不是,这个时代,父母尚在,子弟不得有私产,何况迎春还是个闺阁女孩。 珍珠也就跟着为难起来。可是又实在希望迎春自己手里能攥些东西——万一将来荣国府真让抄了家,谁知道那镇国公府上怎么对迎春。不如现在就让她手里有些私房,将来就是自吃自用也好。 司棋想了想,问道:“现在巧云姐姐不是已经赎身了,要不等她进来给姑娘请安的时候,姑娘与她商量一下?” 迎春就又看珍珠。 珍珠无法,只好说:“奴婢看巧云姐姐也是信得过的。只是人心难测,要不姑娘明日去林姑娘那里,再与林姑娘商量一下?”人心易变,虽然不敢保证黛玉一成不变,可是相对于原著中没有提及的巧云,珍珠还是更信任林仙子。 迎春只道:“如今日日去林妹妹那里听嬷嬷教导,已经麻烦得不得了,怎么还能用这样的事再去烦她。”若让让人家知道荣国府嫁女,连庄子铺子都不准备,还得女孩自己操心,那府上的脸面又何存。 司棋却没想那么多,只说:“珍珠这主意倒是可行。林姑娘自来面冷心热。她那屋里的人又都是嘴严的,从不传府里的是非。再说又有个老管家在府外,不比巧云姐姐来来回回进府招人眼的强?” 迎春让她说得心动:这些日子林嬷嬷的教导不是白听的,这个有些怯懦的姑娘,也开始为自己日后做起了打算。于是问道:“不知道外面的田地是多少银子一亩,我手里不过那些,你们再清楚不过了。” 自从二姑娘的奶娘走后,她房里才算是有了余钱。现在也好几年过去,司棋兴起,就将姑娘的钱匣子拖了出来,将历年所得的金银锞子、月钱都拿了出来。就是迎春,每次得了赏赐,也不过随手交与丫头,这样一大堆地堆出来,还是第一次,少不得也起了兴头。 “这是二两的,这是四两的。。。”司棋一样一样的将那些金银锞子先分好。看来荣国府还不是全无规矩,至少赏姑娘们的金银锞子,与赏丫头的份量还是有区别的。 点算完了,主仆三人都吃了一惊,二姑娘手里竟然有金二百一十两,银八百七十六两!迎春与司棋吃惊是没想到几年下来居然有这样大笔的钱财白白放在手上!珍珠吃惊是姑娘既然手里有这些钱财,怎么原著里贾赦还会将姑娘准折了五千两银子?要知道现在这姑娘自己手里,也有差不多三千两了。 再想也就明白了,一是原著里头,迎春屋里尚有王嬷嬷这个蛀虫在,肯定存不下这些钱。二来迎春与贾赦几乎不怎么见面,怕是不知道自己闺女手里有钱。 再把这些东西收拾好,司棋已经一脸正容:“下次咱们两个总得有一个守在屋里,那些小丫头子,也不能让她们轻易进姑娘的屋子。” 看吧,原来不知道自家姑娘这样有钱,司棋还能想走就走,现在就束手束脚起来。果然人就是金钱的奴隶呀。珍珠一面心中感叹,一面点头应下。 第二日,司棋一定要在屋里看家,说是自己说不明白,推着珍珠与二姑娘一起去向林姑娘讨主意。等主仆二人将想法与黛玉一说,果然黛玉有些不解:“这些不该是大舅母给二姐姐备下的吗?” 迎春已经羞得满面通红,珍珠只能自己对黛玉说道:“林姑娘还不知道,要不是我们大太太扣了二奶奶,不给我们姑娘准备嫁妆,就不让她处置府里的事,怕是到现在我们姑娘的嫁妆还没有影子呢。” 黛玉就更瞠目结舌起来,一双含情目瞪得溜圆。只是不好说长辈的是非,只好道:“如今二舅母与凤姐姐一心都放在了迎接娘娘身上,没顾上也是有的。” 又问了迎春想在什么地方置地,要多大的庄子等语——从她二次进京,林老管家与林嬷嬷一起,不时将林家的帐本拿过来,不求她有什么决断,总要知道稼穑才好。 这些又不是迎春能回答得上来的,还由珍珠一项项分说:“近京的地方田亩太贵。我们姑娘手里也不过是历年逢年过节得的赏赐。这还是我们姑娘从不挑剔,一向只用公中的东西,才省出来的。所以林姑娘不妨麻烦老管家,远些地方寻也使得,只别离京太远就好。要不我们姑娘也没有多少能用的人,收个租也不方便。” 黛玉又问:“那将来这庄子由谁给姐姐管着,姐姐可想好了?” 迎春想了想说:“左不过是这丫头与司棋两个罢了。” 黛玉一向看好珍珠,不由进言:“要我说不如就是珍珠吧。姐姐应该知道,司棋毕竟是家生子,亲戚都在府里头,一时漏嘴的话,让长辈听了怕是心里不自在。”说不定还得收了去。 迎春倒是无可不可。只是珍珠知道司棋一向希望做她们姑娘的陪房,而她自己是随时想走的人。所以听两位姑娘想让她管庄子,不由大急:“姑娘且住。” 二人见她发急,都不说话,等着听她的道理。就听珍珠说道:“漫说今日姑娘要置庄子的事情,司棋是知道的。就是姑娘将那银子拿出来使用,她是管姑娘银钱的,还能不明白?再说司棋虽然一家都在府里,可她自己还是一心在姑娘身上。” 说到这里,不由心上一动,乘机道:“姑娘要是不放心,大可把她的身契从二奶奶那里要来,只在自己手里放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4.第 34 章 听得珍珠说起,让自己将司棋的身契要到自己手里, 迎春心里自是情愿。只是她一向很少自己要些什么, 不过是别人给什么自己收着什么——如果自己冒然开口, 二嫂子不给岂不没脸?上次因自己嫁妆之事,嫂子已经与太太有些嫌隙了。 黛玉自己现在等于是一手掌了林家,对此想得就更多一些,看迎春不语,不由得问道:“二姐姐,怎么到了现在, 你自己将带哪些人出门还没定下来吗?” 怎么可能定得下来。大太太对二姑娘的嫁妆倒是上心, 几次开了公库房挑拣东西。可是对陪嫁丫头与陪房, 却是一直没有个说法。见她们主仆的脸色,黛玉也就知道了。她不过是寄居此地的外甥女, 也不好评论人家府上之事, 一时也有些犯愁。 这时刚被黛玉支出去的林嬷嬷正巧进门, 嘴上说着:“姑娘说的那个花样子, 老奴却没找到。想是姑娘收忘了?” 见她进门,黛玉倒是眼前一亮。几个月的相处, 让她对林嬷嬷越发信任, 时常忘记这是她婆家送来的人, 有什么事儿也愿意与她商量。这不,现在就将刚才的烦恼与林嬷嬷说起: “一个花样子什么打紧。”见林嬷嬷还要说教, 她忙道:“如今二姐姐有正经大事, 想讨嬷嬷的主意呢。好嬷嬷, 你最是足智多谋的,二姐姐可就指望着你了。” 看着自家主子两眼中闪着的恳求,林嬷嬷一个不字怎么也说不出口。这些时日下来,不光是黛玉信任她,就是她也对自己家这个主子多了感情——被人全心信任,除了心里藏奸、蓄意生事的,哪儿有感受不到那信任之理。 黛玉是何等机敏之人,见林嬷嬷没有出声反对,就将刚才的话,除了置地之事外,都对林嬷嬷说了。最后道:“嬷嬷听听,可有到了如今,还不将陪嫁陪房定下来的道理?” 林嬷嬷现在对荣国府的行事作派,已经槽多无口,遇事只能见招拆招。她早就明白自家主母为何要不顾礼法,也将自己派到黛玉身边——这荣国府标榜的规矩,都是他们自己定的似是而非的规矩。要是自己没来,将来姑娘出阁到了婆家,还不知道得受多少瘪、吃多少亏呢。 就算是自己姑娘嫁得是次子,可那也是嫡子。自家少爷又是长进的,将来姑娘一个诰命几乎是稳稳当当。可是按以前荣国府里教姑娘的那些,与官家夫人们应酬一两回,别人就不会再给她们姑娘下帖子了。 现在这府里的二姑娘又是如此。算来她也是自己教导了一场,虽然没有过了明路,可是林嬷嬷也有些心疼这位温柔的二姑娘:她与自己姑娘又不同。自己姑娘是父母皆无,可是婆家还是惦记着的,早早遣了人教导着。可是这位二姑娘明面上倒是父母俱在,平日对她竟视之若无。 平日也就算了,现在二姑娘小定已过,只差亲迎,竟然连陪嫁陪房都没定下来。难道这府里就没有一个人知道,应该让姑娘与自己的陪嫁、陪房多相处些日子,才能各自知道脾气秉性?日后姑娘才能知道哪个陪房做什么用? 就知道自己姑娘是个心软的,这样的性子也好,日后就是与自己家的夫人和大少奶奶相处,也不会有什么矛盾。她又一向与二姑娘交好,少不得自己出这个头了。 想到自己一个转了几个弯的老奴才,却要给人家正经主子出头,林嬷嬷,不由得摇头叹了口气,这算个什么事。 不想黛玉与迎春都在等林嬷嬷的答案,现在见她又是摇头,又是叹气,可把黛玉吓着了。在她眼里,什么事都没皱过眉头的林嬷嬷都摇头,显见得此事真真难办,小声问道:“可是为难么?嬷嬷。。。”那声嬷嬷渐小渐消,叫得林嬷嬷心都化了,恨不得为自己姑娘上刀山火海才好。 “姑娘别急,这事老奴怎么也得试上一试。只是二姑娘,老奴有句话得问明白。姑娘是想着只要司棋一个人的身契,还是跟前这位珍珠姑娘的也一并要过来,还是连着司棋与珍珠家人的都要?” 迎春连忙摇头:“有司棋与珍珠的身契我就知足了。嬷嬷忘记了,珍珠是外头来的,不是我们府里家生子。再说司棋家里都在府上管着事,怕也不愿意与我到那府上。”一个庶子媳妇的陪房,如何有大太太身边的陪房体面。 林嬷嬷还真忘记了珍珠不是家生子这事,听迎春如此说,越发觉得这位姑娘是容易知足的,笑着说:“如此倒省了些手脚。” 听她说得如此轻松,黛玉三人都松了口气。珍珠更对林嬷嬷佩服得五体投地:自己千想万想找不到法子的事,在这老嬷嬷嘴里竟似没有什么大碍一般。只是不知她在用什么法子,才能不用二姑娘开口,就让荣国府的主子主动把她们两人的身契送到二姑娘手里。 林嬷嬷明显没有给她们解惑的意思,反问黛玉道:“说起来,姑娘的陪房好说,这陪嫁丫头也该选了。别人尤可,那紫鹃姑娘,您是个什么章程?” 好端端说着二姐姐的事儿,却猛然拐到自己身上,黛玉还有些茫然。不过她一向没有背人之事,也不怕当着人说出自己的想头:“紫鹃到底是老太太给我的,也该问问她自己的意思。” 这也是应该的。只是当着迎春主仆到底不便,迎春知机,带着珍珠就要回自己房里。不过走前,珍珠还是给林嬷嬷磕了个头:“我们姑娘的事情,就拜托林嬷嬷了。姑娘自己害羞不好说得,奴婢这里替我们姑娘谢过嬷嬷。”也替我自己感谢您。 林嬷嬷对这个平日不多言多语的丫头印象非常好,觉得竟不似荣国府里的丫头。又听说她不是府里的家生子,也就去了疑。 等迎春主仆走后没多久,林嬷嬷就让人把紫鹃叫到了姑娘房里:现在有雪鸥、雪雁在,紫鹃已经渐渐不大能靠近黛玉了。今日见黛玉主动唤她,还以为姑娘终于明白自己的好了,进屋向黛玉含笑道:“今日怎么姑娘倒想起我来了,可是有什么吩咐不成?” 见她进屋与主子满嘴你你我我地说话,林嬷嬷就有些不满。只为她是荣国府之人,不好自己多说,也不等黛玉说话,自己就说明叫紫鹃的来意:“今日叫你来,是有事儿要问你。” 紫鹃对林嬷嬷倒总有些惧意,见林嬷嬷发话,也就敛了笑:“嬷嬷请吩咐。” 林嬷嬷摇了摇头:“咱们都是伺候姑娘的,是一样的人。我不过比你年长些。今日我与姑娘商量到,如今姑娘也大了,也该将身边该配的人配齐了。只是你与雪鸥两个不一样,少不得问问你自己的意思。将来如何,你可想过?” “将来?”紫鹃有些摸不着头脑。 林嬷嬷就明白说与她听:“姑娘出了孝,怕是就该到出阁的时候了。你是这府里的人,到时是仍与姑娘一起,还是有别的想头?不如提前同姑娘说了,也好让姑娘为你早做打算。” 竟是这样。可是林姑娘出阁少说也得两年多,怎么现在就着急着问她的去处?难道是那个雪鸥又在林嬷嬷面前说了什么?想及此,紫鹃就跪到黛玉跟前:“姑娘,我是老太太给了姑娘的,自然一生一世跟着姑娘。” 黛玉只好说:“快些起来。就是因你是老太太赏我的,所以我才不能屈了你,自然得明白你的心思才好。只是你该知道,我总是林家的女孩,就是将来。。。也没有带贾家的人的理。若你真要与我一起,说不得我就从老太太那里将你的身契讨过来。自此你就只是林家的人了,也就得离了你的父母家人,你可舍得?” 紫鹃就是一愣:这些日子雪鸥处处排挤她,她所以不放在心上,一层就是仗着是老太太所赐,就是姑娘也得高看三分;再一层就是姑娘说出自吃自用的话之的,真个连她们这些人的月例也自己出起来。可是念着她原是老太太跟前的人,二奶奶也没裁了她的,倒让她得了双份。 要是姑娘真的向老太太讨了她的身契,那府里的月例肯定没了不说,也就真的是林家人了。做林家人也没有什么不好,只是让她远离了家人,她又有些犹豫起来。 知道她犹豫什么,林嬷嬷体贴地说:“这也不急于一时,可也不能老是拖着。不如你今日还是家去,与你爹娘商量一下。等明日再来告诉姑娘,可好?” 紫鹃就知此事没有折中之处,只好谢了林嬷嬷,自回家去了。黛玉少不得问林嬷嬷:“嬷嬷觉得紫鹃会如何?” 林嬷嬷只说:“姑娘又心软了。不管如何,都是她自己选的。就是她这次选了与姑娘一起,也只可给她选个差不多的小厮,算是姑娘的一户陪房还使得。要是放在屋里,怕是将来有得淘神。”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5.第 35 章 迎春与珍珠自然不知道,黛玉与林嬷嬷找紫鹃一事。只不两日, 王熙凤亲来了迎春的屋里, 还带了两个年轻媳妇。 迎春不知她是何意, 少不得迎进来,亲与王熙凤倒了茶:“今天什么风,倒把嫂子这大忙人吹来了。” 王熙凤未语先笑:“自然是东风。妹妹且看这两个人如何?” 迎春不知她是何意,只顺着她的话风道:“嫂子调理出来的人,自然都是好的。” 王熙凤就笑道:“你看着好就好。这是刘柱家的,那个是李春儿的, 都是极精明的人。如今妹妹好事将近, 老太太将这两家人给妹妹做陪房, 妹妹看可使得?” 一句话让迎春闹了个大红脸:“好好的,嫂子说这些做什么。” 王熙凤看迎春不似做伪, 脸上也就又轻松两分:“这有什么说不得的。不光是她们, 就是司棋与珍珠两个, 将来也是要跟着妹妹一起出门子的。”说着向跟来的平儿一伸手, 将一个小盒子递给迎春:“这是他们的身契,妹妹可要收好了。” 迎春连连推辞:“这如何使得。” 珍珠恨不得替迎春将那小盒子收起来, 只是此时哪儿有她说话的份。 王熙凤却是嘴巧的:“这怎么使不得。不是我说, 将来妹妹也是要做主母的人, 自然该将这身契都收在自己手里才是。老太太、太太还说,怕妹妹自己年轻面软, 管不好这些奴才。倒是我说, 还是让妹妹自己收了这身契, 将来有事,妹妹处置起来也方便些,也不至于让这些人以为是老太太、太太跟前出来的人,反拿捏主子。” 转回头对上珍珠等人,已经将脸上的笑都收了:“今后你们就是二姑娘的人了,一身一体、生死荣辱都与姑娘息息相关。可别错打了主意。都明白了?” 珍珠、司棋并那两个媳妇,自然都跪了下去,口内不住应是。又向迎春处磕了头,算是认了主。迎春还是不解地问:“嫂子,他们的身契,不是应该。。。”府里收着,怎么今日都给了自己? 王熙凤本是一肚子的话要说,可又说不出什么。刚才该挑拨的已经带了出来,不信这个小姑子自己夜半思虑,想不出其中深意。大太太还以为这样就能收了迎春的心,妄想。 想及此,少不得连安慰顺带再留下些话:“妹妹也是快要出门子的人了,按说这些话该是太太与你说的。只是太太一向忙着东大院的事,想不起来也是有的,少不得我说与你听听。” “按说这些人的身契,放在府里更妥当些。只是妹妹自家知道自家的事,太太平日照顾老爷还顾不过来,万一将来这些人有个什么,还能指望着太太立时就与妹妹做主不成?倒不如妹妹自己拿了身契,将来处置起来也便宜。” 想了想,到底心下不甘,又道:“听太太说,这几日正给妹妹预备庄子。等庄子得了,好歹告诉我与你哥哥一声,我们也好给你看顾些。” 迎春让她这样一番话,说得不知所措。不过是王熙凤说一句自己应一句,倒让王熙凤失了兴致。又敲打了珍珠等人几句,也就自去了。 司棋最先忍不住,将那盒子递到自己姑娘眼前:“姑娘看看可有缺漏。” 迎春此时尚未回神,有人给她指个事做,也就真打开那盒子看了起来,里面除了眼前四人,还有几张身契,是那刘柱、李春还有他们各自的孩子。 至此迎春才算是有些真实感,让司棋将盒子好生收了,问起那两个媳妇家常来。原来刘柱家里四口人,除了她们夫妻还有两个小子,大的八岁,小的只有五岁。李春家也是两个孩子,倒是一儿一女,女孩今年也有七岁了,儿子小些,与刘柱这的小儿子一样年纪。 “你家女孩现在哪儿处当差?”迎春问向李春家的。 李春家的立时就有些羞愧道:“我们两家都是府上的家生子,一向中在二门外干些上不得台面的粗活,丫头头年也没选上,现还在家里闲着。” 迎春也就点头:“等明日你将你那丫头琏进来看看。”李春家的自然忙不迭地答应下来。只刘柱家的有些失望,她家的两个小子,也没有什么差使呢。好在她们平日进不得二门,对主子敬畏倒比二门里的豪奴还多些,只等着姑娘吩咐,不敢分争。 一时司棋放好了身契,手里拿了两个荷包出来,一人给了一个:“今日你们是头一次到姑娘身边,这是姑娘赏的。日后只可一心跟了姑娘,别想着那些邪的歪的,少不了你们的好处。” 珍珠也道:“姑娘,两个嫂子怕是还没与家里说,不如今日先让她们回去,从明天起让她们再到姑娘跟前伺候。” 迎春只是点头,由那两个媳妇磕头谢赏出去。 等人散尽,司棋欢声道:“今日二奶奶可是办了一件大好事。也亏得是她,不然这身契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到了姑娘手里。” 迎春也道:“我竟觉得是做梦呢,怎么二嫂子就把身契给送来了。”说完只用眼睛看着珍珠,于是司棋的眼神也就过来了。 珍珠自己心里也想知道为何,自然不会拒绝,主动说道:“奴婢去看看鸳鸯,好几日没见她,怪想她的。” 司棋就笑:“当着姑娘与我的面,还弄这个鬼。” 珍珠正色道:“不是为了糊弄你和姑娘,不过是防着隔墙有耳罢了。” “好了,好了,知道你是妥当人,快去吧。只别一坐起来就没完,让我与姑娘等得心焦。”司棋一面往外推珍珠,一面说着。 等珍珠听了鸳鸯说完那日之事,心里对林嬷嬷的佩服,简直不知道如何表述出来: 就在前一天,林嬷嬷侯着老太太与两位太太闲话的时候,过来给老太太请安。因她是林家老人,又是黛玉的教养嬷嬷,老太太自得高看一分,也得了个小凳子。 叙了些黛玉的日常,林嬷嬷才笑对老太太道:“说起来,今日老奴还有一事请老太太示下。老太太也知道,我们姑娘一日大过一日,虽然是在孝期,可是这出阁的东西该备的也得备下不是。” 老太太自得知黛玉定亲之后,又得了林家二十万两银子,也就歇了心思。又因黛玉定的是实权人家,也要表现自己的慈爱,对林嬷嬷的提议自是叫好:“正是,现在备下了,省得临时忙乱。”却没见到自己大儿媳妇邢夫人,已经用帕子捂住了自己撇起的嘴角。 林嬷嬷见老太太也赞同她所说,就把自己想好的说辞说了出来:“东西倒还在其次,我们老爷走前已经备得差不多了。只是姑娘的陪房与陪嫁丫头才是大事,必得与姑娘一心才好。比如老太太给了我们姑娘的紫鹃姑娘。” 老太太已经发起急来:“怎么,那个小蹄子做了什么不成?” 林嬷嬷忙道:“老太太别急,您亲自给我们姑娘的人,您自己还能不清楚脾气?最是个体贴周到的。我们姑娘也问过她了,她与姑娘好了一场,也想着长长远远地陪着姑娘。也是奴婢小人见识,想着求了老太太,是不是将紫鹃一家人的身契一并赏了我们姑娘。” 这一军将下来,老太太脸上就有些挂不住了。王熙凤在边上打起了圆场:“看嬷嬷说的,你也是几十年的老人了,还能不知道这陪嫁的规矩,自然要将她家里人放在娘家才是。” 林嬷嬷就是一笑:“二奶奶说得在理。所以才请老太太将紫鹃姑娘家人的身契一并赐了我们姑娘,也好让他们先到林家学一下林家的规矩。” 王熙凤也哑了火:人家黛玉姓林,娘家也只能是林府。可不是他们荣国府,再不给人家这身契可就说不过去了。接着林嬷嬷就说话了:“要是紫鹃姑娘的父母是府上得用的,我们姑娘也不忍让她骨肉分离。少不得还让她来伺候老太太。毕竟将来姑娘的陪嫁,现在也该调/教起来了。” 屋子里一时无声,没等老太太想出话来,大太太忽然说道:“按说二姑娘的日子也快定下了,琏儿家的,给你妹妹定下的陪房是哪家,陪嫁是谁?” 让她这样一岔,老太太也不好只管外甥女不管亲孙女,只好听王熙凤回话。只是从邢夫人自己从公中库房挑东西起,王熙凤就已经丢开了手,哪里想着陪房之事,只能说道:“陪嫁自是司棋与珍珠,陪房要管着妹妹外头的产业,还得再细选一下。” 大太太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嗯,你老爷那里已经将给你妹妹的庄子挑好了,正想着让那陪房交待一下。明日你记得将那些人的身契送过来。” 只这一句,别说是王熙凤,就是老太太与二太太,也气得倒仰。珍珠也就明白过来,为何今日王熙凤要把身契直接给了迎春,不过是有意在迎春与邢夫人之间挑些间隙罢了。 鸳鸯倒是为珍珠真心高兴:“管大太太是不是要给二太太、二奶奶添堵,你的身契总算是到了二姑娘手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6.第 36 章 知道身契在二姑娘手里,让珍珠心里得到了些安慰, 毕竟相对于那身契还留在荣国府里, 让人安心得多。只是那日王熙凤提起了邢夫人在给迎春准备陪嫁的庄子, 还是让她们主仆上了心。 可是连着几日没有动静,司棋先就坐不住了:“太太不是在老太太那里敷衍呢吧,怎么这么些天了,连点动静也没有?” 她们姑娘倒是看得开:“太太给备下了,咱们自然好生收下,就是没有也没什么。就是现有的这些, 已经出了我的预料了。” 知道自己姑娘的性子, 司棋与珍珠也无法深劝。好在几人那日点算过二姑娘的银子之后, 心里都有了些底,不过司棋还是说道:“不如今日姑娘就将那些东西拿给林姑娘吧。那买庄子也不是买白菜, 总得寻访明白。还是趁早准备起来的好。” 珍珠在一边道:“你也太心急了些。就是现在给林姑娘拿过去, 也不是平日一两个荷包可以放在袖子里, 总得找个由头才好。再说你也不想想今天是什么日子。” 司棋略一想, 也就明白过来:“真真我是糊涂了,今日算来巧云姐姐也该回过门了, 正是该来给姑娘请安呢。” 迎春也就放下自己手里的绣活:“也不知道她过得可好。”象是问巧云, 又象是想着自己婚后的日子, 那莹白有脸上,渐渐有些红云爬上来, 越显得粉面桃腮, 倒把司棋与珍珠看得痴了。 见两个丫头都没接话, 迎春自失地一笑:“是了,你们也没见到她人,如何能知道。” 珍珠心里正翻腾着,嘴里不由来了一句:“姑娘这样的人品,又是这样温柔的性子,到哪里也能过得好。”只要不再碰到中山狼一样的人物。 迎春让她说得脸越红起来:“正说着你巧云姐姐,怎么倒打趣起我来了。” 司棋也说:“珍珠说得没错。姑娘如今嫁妆也不差什么,人品也不输人,定是能过得好。”总比在这府里没人理没人问的强些。 迎春让她们说得也感慨道:“只盼着如你们所说。要不是有你们在身边,这样的日子我都是不敢想的。” 司棋早笑了:“我是定要守在姑娘身边的。珍珠你呢?” 珍珠也不好不说,只是也将丑话说在前头:“我的本心是什么,姑娘自然清楚。只是我家里的事情,也不由得我做主。只求着姑娘将来别听他们哭上两声,就把我还了他们。” 迎春听她说得凄楚,心下也有些惨然:“你放心,除了你自己来求,谁来我也是不给的。” 得了这一句,珍珠就要给迎春磕头,却让司棋给拦下了:“你安生些吧,姑娘应了你,还能反悔不成。” 迎春也点头道:“咱们几个是一起长大的,你们处处为我着想,我又岂能不为你们打算。”一句话倒让时时有自己小算盘的珍珠有些愧疚起来。 她的确总是在为迎春谋划,可是这里面也总是夹杂了一些自己的利益在里头。要是只看结果不看过程的话,自然迎春逃过了一载赴黄梁的命运,算是她的功德。可是中间的过程真能不看吗?这算是天道要求的公道不变吗?珍珠自己思虑起来。 迎春司棋二人以为她又想起了自己家里的糟心事,也不好多劝,只拿巧云之事岔开。珍珠倒也不是钻牛角尖的人,做网站的时候,什么样的喷子没见过,要是只纠结在一时一事上,不用黑客攻击,自己就崩溃了。 不管她是不是就中取利,可是巧云这个原著中没有提过的小人物,早早逃开了荣国府这注定要倒的大树,迎春也不用误嫁中山狼,林仙子更是不用与那块破石头绑在一起。就是司棋,有她在一边提点着,再加上迎春早嫁几年,也不至因撵出大观园触墙而死。 现在看来,凡是与她交好的人,都有一个目前可期的、强过原著的结局,就算是天道再苛刻,也不能说她失了公允之心吧。 想通了的珍珠,整个人都松快下来,就是屋子里的气氛也跟着明朗了两分。她笑道:“今日巧云姐姐回来,奴婢去看看可有什么新巧的点心。” 从厨房要了点心,珍珠并未回屋,而是去了后角门等着,看能不能迎到巧云,免得一会儿与姑娘说起话来,她自己的事我不好说得。她已经想明白了,反正自己就算是有目的,可是也不是没有做出回报,那何不大大方方地尽自己努力,一面完成任务,一面能多拉扯一个是一个。 正想着,就见巧云已经进来了,忙叫了一声:“巧云姐姐!”声音有些激动。 巧云闻声见是珍珠,也就明白她必是特意在这里等着自己,笑骂她:“怎么越发痴了。我又没说什么时候进府,就在这里傻站着。要是我今日不来呢?”说到后头,自己眼圈也不由得红了起来。 珍珠这次自己主动上次拉了巧云的手:“姐姐是何等知礼的人,今日万没有不进府的道理。姑娘正在屋里等着呢。只是姐姐是不是先到老太太那里磕个头再去看姑娘?” 巧云就又用空着的手点了点她的额头:“这个还是我教你的呢,难道我自己出府两天还能忘记不成?”珍珠就替她拿了带进来的包袱,一路说话,一路向着老太太的院子而去。 老太太是爱热闹的人,见巧云赎身出府,还能记得成亲后来给旧主磕头,自然高兴。她老人家高兴的表现,就是赏东西,不光是巧云得了两个金镯子,就是与她一起过来的珍珠也得了一个绿油油的玉镯。 鸳鸯也在一边凑趣:“这个珍珠别看话不多,可是最会打算。回回来老太太这里都得了赏,竟是算好了老太太什么时候放赏不成?” 珍珠正给老太太磕头谢恩,一面起来一面说:“看姐姐这话说的,你是有福气的人,天天在老太太跟前服侍,能日日沾了老太太的福气,自然不稀罕这些。我们又没姐姐的福气,自然只好收了老太太的赏,日日戴了,也是沾了老太太的福气不是。” 老太太听了大乐:“这个丫头也算是历练出来了,如此与你们姑娘一起出门,我也放心些。对了,一会儿你们还得去见二丫头,要是听说你们都得了东西,怕是得报怨我偏心。鸳鸯,把那几套头面拿出来,二丫头的让珍珠带回去,别的姑娘那里你让人送一送。” 鸳鸯一面应了,一面要去找头面,一面嘴上还打趣着:“这丫头自己得了还不够,连带着主子的那份也要出来了。” 珍珠忙在一边道:“看老太太说的。不说老太太做主给我们姑娘定下这样好的亲事,又为她的嫁妆操碎了心。我们姑娘只有日夜感念的,哪儿会报怨?” 老太太让她奉承得高兴,也道:“如今我也就是疼一疼这些孙女们了。二丫头我是知道的,嘴上不爱说,心里却是有数的孩子。”不由想起一事,问道:“你们太太可说要给你们姑娘预备哪个庄子、铺子?” 珍珠自己还想知道呢,可是主子的是非,她是不肯讲的,只说:“我们太太那样疼姑娘,自然不能委屈了姑娘。想是正要挑了好的给姑娘呢。” 这番话倒一字不落地进了要进门给老太太请安的邢夫人耳中。她原听老太太问丫头给二姑娘准备庄子铺子之事,因一直没有办成,心中有些不自在,就没让打帘的小丫头通报,想着站一站再进去。 不想这个丫头倒是个会说话的。一席话难得让邢夫人起了内疚之心。也罢,左右这府里的东西也到不了她的手里,还不如拿来做个人情。一面一想着,一面让小丫头报了一声,自己进屋给老太太问安。 这些天来,邢夫人打着给迎春选嫁妆的名义,日日开了公库房找东觅西,老太太已经心里一团火。今日正好迎春房里的丫头在,少不得当面问上一问,也让迎春看看自己的嫡母是个什么样人。 “你来得正好。我正与这丫头说着,你也选了几日了,不知道给二丫头的陪嫁庄子、铺子选得如何了。前段日子准备嫁妆急成那样,怎么这么重要的东西倒不上心了?” 邢夫人并不敢坐,只站着回话:“回老太太,媳妇已经挑了离京三十里处的一个五百亩的庄子,还有顺承街上的一处铺面。这不正要与老太太商量。” 老太太没想到邢夫人已经有了地方。她是做过当家人的,如何不知道那两个地方,庄子不光大,出息一向好。那个铺子更是在东城主街上。真亏得她有这样大的脸,竟打上了这两处地方的主意。 可是眼前还有迎春的丫头在,一向“疼”孙女的老太太,如何能说出一个不字来?就在老太太无话之时,鸳鸯已经捧着头面进来了,口内说着:“老太太看看,可是这一套?” 老太太借此掩了刚才的话题:“正是这个。这还是我年轻时戴过的,如今二丫头好事将近,就给她做个念想吧。”屋里的丫头都想起了刚才珍珠说过“念想”的话,全都是一乐。邢夫人并不知道这段公案,却也笑着相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7.第 37 章 眼见着主子们有事要商量,虽然事涉二姑娘, 珍珠就是再想听, 也不得不与巧云再次谢了老太太的赏, 告退而出。却是老太太说了一句:“和你们姑娘说,我与你们太太商量事儿呢,让她不必来谢了。鸳鸯,与别的姑娘们也说上一声。就是晚饭也各自在自己屋里用吧。” 珍珠与鸳鸯齐声应了,又一齐退出门外。因自己成婚之时,府里头的大丫头都托司棋带了贺喜之物, 所以巧云这次进府, 也给各人带了回礼。拉了鸳鸯至背人处, 笑道:“不是什么好东西,你只留着赏人吧。”眼前的丫头虽然比她小着几岁, 却是老太太眼前的人, 自然要占头一份。 鸳鸯看着自己手里做工精巧的银簪, 虽不是什么稀罕之物, 却也感巧云一片心意:“姐姐如今自己过日子,很不该再破费才是。” 巧云就笑道:“你与我外道什么。我那里还准备了好东西, 只等你那时送你呢。” 一句话让鸳鸯脸上就是一红, 啐了一口:“好个没正经的姐姐。怕是老太太那里离不得人, 我先去了。”珍珠就拉了一下她的袖口,鸳鸯会意:“放心, 我自然知道。” 等鸳鸯走远, 巧云才叹了一句:“不枉你与她交好一场, 就是姑娘也得了力。” 珍珠也只是一笑,却不肯接下这样的功劳。巧云见她还是不急不躁的性子,暗中点了点头,嘴上倒问:“上次与你说的事,你可想得如何了?” 珍珠却不记得上次巧云说过什么,脸上就有些愣愣的:“什么事?我倒是正有事求姐姐,可是还没和姐姐说呢,怎么姐姐倒问起我来了?” 巧云就有些哭笑不得:这个丫头,多少大事自己都敢做主,又是买地又是置房子。就是老太太跟前最得力的人,她也有本事让人给二姑娘传话。可偏偏自己这样的大事,倒忘在了脑后。 又点了下珍珠的额头,才恨恨道:“白费了我一心想着。不就是那个李家打听你的事。” 珍珠这才恍然大悟,她这些天只想着二姑娘的嫁妆、二姑娘如何自保,还有自己是自己的身契等事,哪里有脑子想那不着边际的事情。可是人家巧云也是好心,少不得将自己的脸上挂了笑:“好姐姐,刚才你还没听说,为了咱们姑娘嫁妆的事儿,多少擂台要打呢。好叫姐姐知道,如今我与司棋的身契,还有姑娘两户陪房的,都已经交到咱们姑娘手里了。哪儿还能顾得上这个。” 巧云也知道,这身为奴婢的,身契就是头一等的大事。她们的身契能放在姑娘手里,总好过放在府里让人拿捏的好。也就放下心来,又问:“你总得有些打算才是。还有你刚才说有事求我,是什么事情?” 珍珠就将上次自己去看宅子,发现里面杂草从生的事情说了一下:“所以我想着,还是得买几个人,只管看着宅子。平日由他们自己做自己吃,只要我去的时候,别再象是进了荒庙似的。” 巧云也就点了点头:“这个好说。要我说你那里也该有几个人,这样就是有个什么不好存在府里的东西,放在那宅子里也放心些。” 这又是珍珠没有想到的:“我并不在那里住着,要是买的人不可靠怎么办?” 巧云就笑笑:“难怪你不知道。在这府里呆久了,是不是以为这天下就人人都吃得饱穿得暖了?远的不说,只我现在的家里,边上就有一户人家,想着卖身呢。只是他们不舍得全家分离,才一直没找到买主。要我说那家就合适,夫妻二人带了三个孩子,还有一个是女孩,不过五、六岁。教上几天,也能给你端茶倒水的。” 竟然是想着一家子都卖身的,珍珠就有些同情地问:“可是吃了官司?” 巧云点头:“可不就是吃了官司。是欠了税银,让官府收了屋子,现在一家人在个破庙里容身。要是再没人肯买他们,怕是就得由着官府发卖了。你要是肯,只要把税银给他们还上,他们定是忠心的。” 珍珠就问:“那他家欠了多少税银?”就搞得又是收屋子,又是卖人。 “不过是十四两三分银子。”巧云也叹息:“那家因有两个儿子,所以这丁税就多些。” 珍珠不禁问:“那只卖女孩就是了。怎么也不用全家人一起卖身吧。” 巧云道:“我们那里不过是乡下地方,你以为是京中。除了卖到脏地方去,哪个女孩值得上十两银子?那做父母的,怎么舍得自己孩子进了那样的地方。” 就是为了那对夫妻,到了此等地步还不肯让女孩从了下贱,两个男孩也没有生出这样的心思,珍珠就觉得自己该伸把手:“好姐姐,就依了你,这户人家我要了。只是这身契?” 巧云闻听珍珠肯买下那户人家,也高兴起来:“要不是我家那人说是太招摇了,我都有心把他们买回去。两个男孩眼看就得用,就是以后你那地亩,交给他们也放心。身契你只管放心,等过上三日你去找我爹,管你人也有了,身契也有了。” 巧云办事一向妥当,她说能成,珍珠自然是信的,两人转而说起迎春的嫁妆来。巧云听到六十六抬的数字,已经开始念起佛来:“咱们姑娘是有福的,大太太真心疼咱们姑娘。” 珍珠在心里鄙视了一下邢夫人,不过嘴上却没说出来,因为已经快到王夫人住的那个院子了,那里人多嘴杂得厉害。绕过正房,就是迎春姐妹们住的后院,司棋早站在廊下等着呢,见二人走来,远远就笑道: “我见珍珠去取点心,结果点心来了她还没来,就知道是去接姐姐了。” 巧云也快走了两步,与司棋对行了礼,拉着手进屋,倒把个珍珠落在了后面。珍珠也不恼,手里捧了老太太赏自家姑娘的头面,还拿了巧云带的包袱。有眼色的小小丫头就要上来接下,却让她让开了,只让那小丫头给她打起帘子。 进了屋才看到,这样一会儿的时间,姑娘与巧云就已经都滴下泪来。看来那贾宝玉有一点没有说错,这个时代的女子的确是水做的。高兴也掉泪,伤心也泪流,是这些女人真实的写照。 “巧云姐姐好不容易进府一趟,怎么就把姑娘招哭了?敢是姑娘见巧云姐姐空手来的,恼了不成?”珍珠将东西放在桌上,又叫小丫头打水进来。 这话竟大不似珍珠平日之语,迎春与巧云听了先都一愣,方对着笑了起来。巧云直道:“我出府才几日,这丫头就兴儿成这样。” 迎春还为她开解:“也多亏了她们两个。有事了就与她们商量,没事了又要想法子逗我笑。” 司棋在旁边说:“姑娘很不必挂上我,我是没用的。” 珍珠这次没让她:“你别装乖,这次要不是你,姑娘的嫁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着落呢。” 巧云就起身,给二人行了个礼:“姑娘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如今就是出了府,也只放心不下姑娘。如今有你们两个在姑娘身边,让姑娘不至于受了委屈,不光是姑娘,就是我也知你们的情。” 她这一行礼,倒让司棋与珍珠不知所措起来,忙忙侧身不肯受她的礼,还得扶她起来,一时忙个不住。正好小丫头送了水进来,司棋服侍迎春,珍珠服侍了巧云,二人洁面净手,重新打扮了,才好生坐下说话。 自然是巧云先说她婚后的生活,婆家见她嫁妆丰厚,人也展样大方,对她是千好万好。虽然成亲只有两日,不过那神情做不了伪。巧云从荣国府出去,察言观色的本事不差,说起来不由得脸上光辉散射,让三个听的人都替她高兴。 迎春听得最是用心,比起司棋与珍珠两个,她正是即憧憬又害怕的时候。听巧云过得好,将人及己,对自己日后的生活也多出了几分期待。 所以等巧云再次恭喜她得了大太太的疼,给她预备好了嫁妆之后,迎春难得地有些得意:“我也不想太太这样疼我,现在也没报答太太处,只等日后吧。” 大家都知道她那日后指的是何时,都与她一起笑了起来。 珍珠趁这个机会,也将过几日要出府的事与迎春说明:“想着日后姑娘还有用巧云姐姐之处,过上三日,我想着回家一趟,顺路去看看巧云姐姐的爹娘。” 巧云还与她客气:“你只回家就好,何必惦记他们。” 珍珠就将她们打算用姑娘手里的钱,置个小庄子的事说与巧云听——买庄子可以麻烦林家人,可是日常照管再托了人家,就有些没眼色了。这就少不得让巧云出力,不如现在就说与她听。 巧云对这个主意极力赞成:“刚才我与珍珠在老太太那里听了一句,说是大太太给姑娘看好了庄子与铺子。只是毕竟只是大太太的想法。” 大家想起大太太并不管家,她看得再好,也得老太太与当家太太同意才行。这样看来,并不是保准的事,还是迎春自己置下来的稳妥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8.第 38 章 巧云想了一下,进言道:“姑娘也不能将那钱全用来置地, 总得留些在手上。” 司棋就不解:“听说公中会给姑娘三千的压箱银子, 老太太还会出两千, 还说让老爷太太出呢。就是二太太与二奶奶,一个做婶子的、一个做嫂子的,添妆也不好过薄。” 珍珠倒有些明白巧云的意思:“姐姐可是怕到时有心人发现姑娘的钱不对?” 巧云就点头道:“正是这个理。姑娘们手里再没有,这年节下得的赏赐,还能都花用了不成?那也太不会过日子了。” 迎春与司棋也就明白过来了,都赞巧云想得周到。于是巧云就又说了如何将自己东西看起来丰富的法子, 倒让珍珠想起老太太赏自己姑娘的头面来, 有些不好意思地将东西捧到迎春跟前: “光顾着与巧云姐姐说话, 倒是把正事给忘记了。这是刚才老太太看到巧云姐姐高兴,赏了姑娘做念想的。说是老太太年轻时的东西。还说不用姑娘去谢恩, 晚饭也让姑娘只在自己屋里用呢。” 迎春听说是老太太的赏, 人已经站了起来, 直到珍珠说完, 才坐了下来,细看老太太赏的那套头面:只见一套碧绿碧绿的翠玉, 用足金镶嵌了, 从步摇、长簪、压发、坠子、方胜, 一样不少,还有两只一汪碧水样的镯子静静躺在那里。 再是见过好东西, 这样的首饰也不是迎春一个姑娘能得的:“老太太也太舍得了。别的妹妹们可也得了?” 珍珠就回道:“老太太让人给众位姑娘都送了。因奴婢当时陪了巧云姐姐给老太太磕头, 姑娘的这个就让奴婢给带回来了。不光姑娘得了, 就是奴婢也沾光得了个镯子呢。”说着将自己得的递给迎春看。 虽然比不上迎春那个,可也是上好的,比起姑娘们日常戴的不差什么。司棋气道:“还是我陪姑娘给老太太请安的时候多些,怎么我就没得了这样的巧宗。” 巧云一笑:“你也说是巧宗,可见老太太不是日日赏的。”司棋就再没话。迎春今日高兴,对司棋道:“你若喜欢玉的,自己上匣子里捡一个戴去,这也值得生气。” 司棋就更跳脚:“我竟是那眼皮子浅的不成。不过因是老太太赏的,是多大的脸面。” 大家看她连说带比,一幅求而不得的样子,越发笑得大声了。门外就有小丫头报:“三姑娘、四姑娘来了。”一边问好,一边已经挑起了帘子。 珍珠自掩了自己的镯子,巧云也站起来等着给两位姑娘见礼。倒是迎春,只笑对着门口,等着她们姐妹进来。 探春一进屋,就笑着问:“今天姐姐没去林姐姐那里去?” 迎春就示意了一下:“今天巧云来看我,就没去林妹妹那里。” 探春抿了下嘴,笑对巧云道:“巧云也做了当家奶奶了。” 巧云也笑道:“三姑娘何必笑话我。那样的当家奶奶,连姑娘房里的侍书个零还赶不上呢。” 惜春这时插话了:“巧云姐姐如今自己当家作主,想出门就出门,想看谁就看谁,比在府里好多着呢。” 探春本来的那点优越感,让惜春一句话打消得干干净净,一时不知道接什么话好。巧云今日进府,为的是与府里的旧主打好关系,可不是要让旧主心生芥缔的。见两位姑娘把话说僵了,自然要将话转过来: “看四姑娘说的,我现在看似自由自在,可是外面过日子有过日子的繁难。光是各种徭役、税呀什么的,还有官府各方面的打点,就招架不住了。” 这些话,天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深宅小姐们,哪里听说过,都让巧云把外面的话多说来听一听。迎春还好些,林嬷嬷经常将这些话说给黛玉她们听,就是惜春也偶尔听过几次。可是探春并不一样,她一向认为,自己要是能出府的话,一定可以做一番事业,却不知道外面的生活并不如想象中那样。 因此接下来探春没怎么说话,好象一时间有了心事。珍珠也不知道两位姑娘所为何来,总不能就是为了看巧云过得好不好。 迎春估计与珍珠想得差不多,见巧云也说了好一会,才借着说话的间隙问道:“你们今日可是有事?” 探春眉眼就又鲜活起来:“是我想着,下月初二是凤姐姐的生日,算来不过五六日光景。又想着姐姐的好日子说话也就该定下来了。不如趁姐姐仍在家里的时候,姐妹们聚上一聚。” 迎春平日待人虽然不大亲近,可是对姐妹们也是心热的。想着自己将要嫁入别人家里,再想着人这样齐全还不知道能有几次,也就心动。 珍珠想的则是,这个三姑娘,惯会记得这些,难怪姐妹们中间,她是个尖了。只是就为了她将黛玉的生辰忘记了,引得多少人黑她。好在这次次她没说出二月没人的话,要不自己也好与她分说分说。 没等她想完,四姑娘已经说话:“我原说凤姐姐如今日日为了省亲园子忙各团团转,怕是没空与我们玩呢。” 迎春就拉了她的手:“她有没有空是她的事,咱们想着她,她还能说咱们添乱了不成。不如一起去问问老太太。” 此言大近情理,就是探春也赞成:“老太太最是爱热闹的,必会同意此事。” 巧云见她们姐妹有正事,就要告退。迎春有些不舍:“好不容易来一趟,总得用了饭再去。” 探春也道:“我们这又不是什么正经大事,就是用晚饭时与老太太提一句便好了。” 巧云怎能扫了姑娘们的兴致,自然坚持告退了。珍珠仍是送她,与她再次约好三日后在她娘家相见。回屋时发现三位姑娘已经不见了,问了才知道是去黛玉那里商量送寿礼的事。 珍珠不知道提前了好几年,王熙凤还会不会变生不测大泼其醋。只盼望着此事由三位姑娘们起头,而不是老太太,能把这一节越过去。 不是为了心疼王熙凤,而是迎春在家时日无多。现在她日日听林嬷嬷教导,再不就是做针线,着实枯燥辛苦了些。珍珠看着都有些心疼,只盼着她能好生乐上一日,别再生出乐极生悲之事。 晚上听司棋说,老太太果然十分高兴。就连她老人家让姑娘们各自在屋子里用晚饭也忘记了,直夸姐妹们疼嫂子,两位太太面上倒没看出什么。珍珠腹里吐槽不断,两位太太还没有一个过过生日的,二太太暂且不论,大太太一定是一肚子怨气。 “姑娘也有几日没去给老爷太太请安了。正好奴婢给太太新做的中衣做好了,不如明日姑娘一起带过去。”珍珠觉得,现在姑娘还有两样嫁妆攥在大太太手里,还是与她打好关系的好。 迎春一点也就明白了:“太太怕是这几日不大待见我呢。” 珍珠就是一笑:“三姑娘都问上门来了,难道姑娘就说自己不去不成?只要姑娘的心在太太身上,太太多少阵仗没见过,自然明白姑娘的心意。” 算了,就是睁着眼说瞎话,可是也非说不可。难道还能让迎春在出嫁前日日战战兢兢不成?有些问题,还是及时说开的好。 第二日,迎春带着珍珠,特意在大太太来给老太太请安的时候侯着她,人家那脸当然没有什么笑模样。可是迎春还不得不自己笑得和煦:“几日没有给老爷请安了,今日我和太太一起过去吧。” 再是性子别扭,大太太也做不出伸手非得打笑脸人的事。何况迎春身侧的珍珠,手里还拿了一个小小的包裹。这样的包裹大太太已经很熟悉了,这几年不长的时日,总能得到一个。 算了,也不过是想着与兄嫂打好关系,将来出嫁了娘家能有个人出头撑腰。大太太也就淡了找别扭的心思,带了迎春回东大院。 照例是见不到大老爷的。珍珠想着,自己的姑娘是不是每年只有除夕的时候,才能见一回自己的父亲。好在大太太也没怎么难为她们姑娘,纵是说上几句酸话,可是架不住她们姑娘根本有听没有懂,让大太太有力无处用。 最后大太太还是说到了迎春陪嫁庄子与铺子的事,珍珠觉得是因为除了这个,她也不知道有什么可以与迎春说的:“本来我看好了一个庄子,还有一个铺子,大小、地段都合适。就是你管起来也方便。可是二太太与你那个好嫂子,非得说什么现在府里没空闲,办不得契纸。” 迎春所会的,也不过就是:“多谢太太为我处处打算。我现在说什么也不过是虚话,只好日后好生孝敬太太吧。”这是珍珠教给她的,凡是不好回答的话,她一律都是这样回。 这样的话,大太太就是听多少遍也是爱的。她所以出手为迎春要嫁妆,还不就是看着二房一日得势过一日,贾琏王熙凤又是靠不住的,所以才想让迎春感她之情,好日后多个往来孝敬之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9.第 39 章 没等府上给王熙凤这个孙媳妇过生日,珍珠先出了府。她先回花家打了个照面——这大半年以来, 就算是花自芳再托人带信, 她也是见都不见一面。如今也晾得差不多了, 正好借她侄子过百日看一看。 见她肯回家,花父花母嘴都没合拢过,将她从头夸到了脚,仿佛来的不是自己的女儿,而是什么贵人一般。没等坐稳,花自芳已经拉着他媳妇过来了, 边对着珍珠讨好地笑, 边推了推自己的媳妇:“不是老叫着想妹妹, 想妹妹,怎么见了妹妹倒没话说了。” 花自芳媳妇一点自傲之心, 在自家日子一日紧过一日中早已经消磨到了爪哇国, 对着珍珠笑得十分谄媚:“妹子好不容易家来一趟, 还不得让她好生歇歇再说话。妹妹喝水, 有什么想吃的与你哥哥说,让他出去买来。” 珍珠没想到自己的这个嫂子倒是个能伸能屈的人物。人家放下了姿态, 珍珠想的是虽然现在自己的身契在二姑娘手里, 可是万一没有什么合适的良民出现, 日后赎身不定还得用上花家人,也就脸上带笑道: “这次倒是雇了辆车, 也没累着什么。听说侄子已经百日了, 怎么也没办上一办?” 花自芳媳妇那嘴刚动了动, 就让花自芳又推了一下:“还不去看看孩子醒了没有。要是醒了,就抱来让妹妹看看。” 他媳妇竟然就听了他的话,乖乖地回自己屋里去了。珍珠大奇,这花自芳媳妇过年时不过是怀了身孕,就已经嚣张到十分,怎么现在生了花家的孙子,看起来反让花自芳给治住了。 “嫂子毕竟生了花家的孙子,哥哥说话也和气些。”珍珠倒不是愿意管他们之间的破事,不过是些场面上的话,该说还是要说一下。 花父就高声道:“不过是个败家的媳妇,只知道贴补自己娘家,有什么好客气的。” 花母也是叹气:“她把你哥哥这些年自己的那点私房,一股脑卷回娘家给她弟弟说媳妇。你哥哥发现了还不承认。要不是看她肚子里孩子的份上,早该让你哥哥休了他。”现在已经生了孙子,更是休不得了。 难怪如今这花自芳媳妇气焰全无,不过珍珠还是不解:“当日咱们家给嫂子的聘礼,很是看得过了。难道嫂子家全陪回来了不成?” 花母就更生气:“何曾陪嫁了什么?不过是几套衣服,两床被窝。剩下的还不是都让她们家留下了。卖了女儿还不足,竟还教导得女儿偷盗起夫家来了。” 帘外已经可以看见花自芳媳妇抱孩子的身影,可是花父花母没有要停口的意思。珍珠只能说道:“都是养女儿的人家,想着借女儿贴补一下儿子,也是人之常情。” 听了这话,老夫妻也不好接,花自芳也有些讪讪——他们比起花自芳媳妇家里,又好到哪里?屋里静了一会儿,花自芳媳妇才抱了孩子进来:“姑姑还是第一次见我们呢。正好醒着,快让姑姑看看。” 语气里有真正亲近的意思,让珍珠有些意外。想是她在外头听见了家里人说话,觉得珍珠刚才帮了她吧。珍珠就着她的手看了看孩子,倒养得白白胖胖,眼睛也黑黑亮亮的看着十分有精神。 于是珍珠由衷地说了一句:“好结实的小子。”就从自己怀里掏出一个银制的长命锁来:“给小侄子压压。” 花家四口对着珍珠又大唱颂词,那小小的孩子也不知道听懂了没有,黑亮的眼睛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发现没有一个人理自己,顾自哭了起来。 这样小小的人,就已经知道在这世界的一切,都要靠自己争取,要引起别人的注意与重视,要让所有的人都环绕着自己。这样才能得到的更多、更好。 果不其然,除了珍珠,花家四口人都对着那小小的人嘘寒问暖起来:“快看看,是不是尿了?” “该是饿了吧。” “可能是没见过姑姑,认生呢。” 珍珠倒没有加入这些人之中。她只是看着大家忙碌,她没有想参与进去的想法。等她嫂子把孩子抱走了,她才对花家的三人道:“哥哥现在一个月的工钱有多少?” 花自芳有些自得:“掌柜的看我勤快,给我涨了工钱。现在一个月九百钱。有时候铺子里卖不了的饭菜,也能拿回来些。” 珍珠也知情弊:“那平日要是有客人打赏的话,哥哥别忘了孝敬人家掌柜的点儿。” 打赏的事情,花父花母倒是不知道。见花自芳红了脸,就知珍珠所言不虚。心下对儿子娶了媳妇就与自己老两口离了心,自己攒起私房钱,结果还让媳妇拿了补贴娘家,对媳妇越发不满起来。 再无心多留。珍珠给花母一个荷包:“也不用太省了。哥哥有自己的日子,怎么过都是他自己的事。你们能帮得了一时,也不能与他过一辈子。” 花母这次觉得荷包分外沉重,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没什么好说的。花父倒说道:“听说人家荣国府里,伺候的人都是每月有假的。你得了假也时常回来看看。” 呵,珍珠看了花自芳一眼,还知道与荣国府的人套消息了。只是她也有理由:“爹娘也去看看那些按月有假的人,进不进得去二门里。我们贴身伺候着姑娘,姑娘不发话,哪儿有自己老是回来的道理。就是哥哥,也别老是托人见我。我但凡有个什么,自然让人捎信回来了。” 花自芳不想珍珠一点情面都不与他,想着发狠,又想起自己儿子脖子上那个银锁子,到底不敢说什么。只张罗着出去给珍珠雇车。人穷志短,不过如此。 花母到底还是心疼儿子:“你哥哥也是好意,知道些什么都回来说给我们听。你对哥哥说话也和气些。” 不过是个唠叨偏心些的老太太,珍珠还不至于将她的话放在心上,只对着她点头:“我知道了。只是你也与哥哥说上一声:那府里规矩多,他老是去找我,让主子听见了,还以为我老是贴补家里。对你们也不好,对我也不好。” 花父点头:“正是这个道理。你多回来几次,我与你娘放心,也不用你哥哥一次次跑去了。也省得你在主子跟前失了体面。” 珍珠只想呵呵。好在没等她耐心尽失的时候,花自芳已经带着雇的车来了。他还想着送珍珠回府,却听珍珠吩咐了个东城边的地方。不由问道:“妹妹去那里可是有事?” 珍珠刚才说得急了,让他听了去,少不得回他:“原来带我的巧云姐姐家住在那里。听说她今日回家来了,我们姑娘吩咐我一定要去看看她过得好不好。”说话间,那拉车的驴子已经动了起来。 花母擦了擦眼里的泪:“人家的闺女都嫁出去了。珍珠也不算小了,将来可怎么办?” 花自芳拉着他娘进屋:“你操这个心做什么。听他们角门上的人说,妹妹伺候的那位姑娘,说话就该出嫁了。到时妹妹稳稳是个陪嫁丫头。若真做了陪嫁丫头,那好日子可不就长了。” 花父也就有些兴奋:“但愿这丫头能有那份造化。” 花自芳自得地对他老子娘说:“你们以为我老是去那后角门,是只为了跟妹妹要钱的?人家守门的人,多少消息都明明白白。就是他们内宅不知道的,守门的也知道一半呢。” 珍珠不知道花家又把她的“大前程”挂在了嘴上,此时已经看到了巧云向她提起的那一家人:两夫妻年岁也不算大,都是不到三十的年纪。大的男孩是九岁,小的那个七岁。女孩子最小,只有五岁。 一家人知道眼前这位穿了玫红比夹,胭脂裙子的姑娘,就是自己今后的主子,当着巧云家人的面,跪下认主:“多谢主子让我们一家能守在一处。” 自己还是个奴婢,可是现在又有人叫自己主子。珍珠觉得这个世界还真是混乱得可以。好在有巧云珠玉在前,她也不至于有个人叫自己主子,就不知天高地厚起来。 “买了你们,一是我自己恰好要用人,你们都各有活计。二也是巧云姐姐看你们家实在可怜,可是他们与你家原本乡里乡亲的,不好出手。”珍珠将人情分了巧云一半,那一家就一起又给巧云磕头。 巧云也不多话,受了那一家子的头,只看珍珠接下来的行事。就听她说:“你们暂且只给我看看屋子。即跟了我,你们也不好用原来的姓了,就姓晋吧。” 巧云看了珍珠一眼,不知道她为何给人改姓,还不是姓自己的,反是个晋字。 那家人倒没有什么意见,反正已经卖了身,已经生死由着主家了,还管姓什么呢。那男人就带了一家子磕头道:“多谢主子赐姓。” 珍珠点了点头:“日后你就叫晋江。你大儿子叫古耽,二子叫现耽。丫头就叫百合吧。”珍珠心里有小人狂笑:下次还得再买几个人,可以把自己的分频凑齐了。怎么自己以前就没想到过这样好的办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0.第 40 章 好好满足了一把自己恶趣味的珍珠,带着晋江一家, 向着自己的小宅子走去。 刚进了桃林胡同, 第二户人家的门已经打开, 李森刚好从门里出来。见到珍珠领了几个人走进胡同,也愣了一下。接着那笑容就怎么也收不住,带笑问道:“花姑娘回来了?” 听到这一声回来了,珍珠有些怔忪,是哦,这里是自己的家了。现在自己来到这里, 不是做客, 而是回家。于是她也真心地笑道:“请了几个人来家里帮忙, 把他们带过来。日后还请李公子多关照他们。” 李森的笑容就更灿烂了:“应该的,应该的。” 李母本来送儿子出门, 见儿子在外与人说话, 也就出门来看。发现是珍珠, 身后还跟了几个人, 一看就是一家人的样子。也就含笑问道:“花姑娘请了人回来?” 珍珠笑回:“日后他们就住进来了,还请李婶子多关照他们。” 晋江几个人也就上前与李家母子问好。李母至此对珍珠更是满意了几分, 这样能干的小姑娘, 真是打着灯笼也难找。再看自己儿子要看又不大敢看人家姑娘的样子, 怕是也动了心。只是这姑娘如今仍在荣国府里当差,就算是自己家里有意, 也是一件难事。 再说这样的姑娘, 也不是只有自己家里能看到, 就是那府里的爷们,也不知道有意无意。这样见惯了荣华的姑娘,能不能看得上自己这样的小门小户? 珍珠不知道自己已经让人放在称上称起了斤两。她还有事要做,就向着李家母子告辞。李母看到自己儿子目送人家姑娘,不由得给了他一巴掌:“快些去铺子里吧。这样的姑娘,不是容易能求的。” 李森让自己母亲拆穿了心事,脸也红了起来:“娘说什么呢?” 李母道:“娘是过来的人,还能不明白你心里想什么?去把,还是去铺子里吧。” 李森就有些嗫嚅地道:“娘可有什么办法?” 李母叹了口气:“只好等娘再想想。上次让你们打听那个人,可打听出了什么?” 李森道:“那人是花姑娘一个姐妹家里的下人。上次陪花姑娘一趟,想是主家也知道他有些不老成,关了两个月才放出来走动。” 李母就点点头:“要是再见到那个人,得把花姑娘那位姐妹家住在哪儿打听出来。再问问她们家里可与花姑娘关系好还是不好。在花姑娘跟前说不说得上话。” 李森点头道:“想来是能说上话的,听说这处宅子,就是她姐妹家里替她置下的。” 珍珠开了院门,将晋江一家引了进去:“正房我住着,后头那四间倒座,你们一家子住就是。” 晋江看这里宅子是宅子,院子是院子,自己一家再不用流离失所,也不用担心将来一家人不能守在一起,带着家里的人又给珍珠跪了下来:“多谢主子,让我一家不至分开。今后我们一定给主子做牛做马,再不起二心。” 珍珠在荣国府里,一向对着主子只自称奴婢,可是也没有那种非得在别人身上找补回来的心理,只是告诉晋江:“以后你们只称我姑娘就是。另外即是跟了我,也得守着我的规矩。” 她没有把晋江一家叫起来,因为自己不能时时回来,所以好些话还是说清楚的好:“晋江日后管着采买,每笔花用都要记帐。”这才想起,还不知道晋江认不认字,要是不认识的话,倒是难为了他。 不想晋江却回话道:“是,一定笔笔都记得清楚。就是我的字不大好看,怕污了姑娘的眼。” 珍珠觉得能写已经不错了,毕竟这个时代可不是人人都能读书识字的。于是她再接着吩咐:“晋江家的,你得管着你们一家子的吃食,还有针线。古耽跟着你爹跑腿,现耽和你娘一起收拾院子。百合还小些,我回来的时候也不多,要是我回来的话,就在我跟前支应,平日只管跟着你娘好了。” 晋江一家听了自己的差事,并不比自己原来在家时多多少,没口子的谢过珍珠。珍珠就是一笑:“我也是在别的府里当差的,所以手里并没有多少。晋江一个月的月钱三百,晋江家的和古耽一个月是二百,那两个小的没有钱。另外我一个月给你们一吊钱饭火钱,由着你们是自己做也好,外头买也好。” “不过你们得记下了,对着外人,不许多嘴说我家里的事。不许私下收别人的东西。有事了让巧云姐姐家里给我带话,不许自己乱认些亲戚进来。” 晋江忙不迭地点头称是:“姑娘放心,定是按姑娘吩咐的办。” 得了晋江的保证,珍珠忍痛从怀里掏出了三两银子:“这钱交与你。你且出去置办几床被窝铺盖,再每人置上身衣服回来。”本想让他买布的时候,都要绿色的,想想还是算了,自己爱绿,并不能要求人家也愿意。 晋江只觉得接银子的手有些烫手:“姑娘,用不上这么多。” 珍珠也算知道些行情了,想着这银子正好试试晋江是不是老实。现在听了他的话,也就有些放心,不在意地笑笑:“行情我也知道一些。不还得买米面粮油?还有柴火,你们这几天也得吃饭不是。” 于是晋江千恩万谢地收了银子,不想珍珠还有话吩咐他:“买个帐本子,这帐我回来就要看的。另外这院子也收拾了,就是种些小菜也好。”晋江答应不提。 见事情已经分明,珍珠就回到正房自己休息。一时就见晋江家的,已经端了一盆子水进来:“姑娘且站一站,等我把屋子拾倒一下姑娘再坐。” 不想她这样快就进入了角色,珍珠自是满意。一边看她麻利地干活,一边问起她原来的生活。也不过是老套的戏码:晋江家里原也有几亩田地,可是却被人看中,使计夺了去。可是税银却还着落在他们头上。穷人又哪儿有讲理之处,这不就得全家卖身为奴,还要感谢珍珠能不让他们全家分离。 说者落泪,听者唏嘘,却也改不了事实。等珍珠自己坐下休息的时候,晋江已经带着自己的大儿子出门采买去了。不一时那古耽回来,手里除了杯盘等物,还捧了些点心果子:“家里也没有什么,我爹让我先拿这些回来,给姑娘垫饥。” 倒是挺有成算的人。珍珠至此对晋江越加满意,就把那点心拿了一块,下剩的让古耽拿走:“去给你弟弟妹妹吧。他们还小,禁不得饿。” 古耽有些为难:“我爹说是买给姑娘的。我爹还说,要给我们买白面馍馍吃呢。” 这话说得珍珠有些心酸,她在荣国府里,并不觉得白面馍馍是多好的东西,可是古耽口中却成了美味。也不过是还不到十岁的孩子,不由对他温声道:“我一个人吃不了这些,放着也是坏了,给你弟弟妹妹送去吧。” 古耽看出珍珠是真心要把点心给自己的弟妹,小脸上就挂起了笑容:“多谢姑娘。” 不一时晋江家的就带了几个孩子过来,要谢珍珠的赏。珍珠何曾把这些点心放在心上,她们姑娘再不得宠,可是点心也是不缺的,她们跟着的人自然也少不了。 等着晋江采买了东西回来,珍珠只见不光是厨上用的米面、柴火,就是他们一家子用的被窝、衣料,也都是普通之物。可见晋江并没有因为自己把钱都给了他,就自作主张地把好处给自家人,心下点头,面上还静静地听他报帐。 “还余下了四百钱。”晋江一面把那钱递过来,一面有些忐忑地看着珍珠,生怕主子嫌他花用得多了。也是他自己不留心,想着一家人东也少、西也缺,不小心就买得多了些。 珍珠看了看自己手里的钱,又将它递回给晋江:“这几日我不见得还能出来,你自己留着些。有事了让巧云姐姐家里带话就好。”她怕要是晋江一家找自己多了,让后角门看门的多疑,万一哪日对着花自芳说了,岂不是给自己找事。 晋江郑重接了珍珠给他的钱,想着自己买的米粮不缺,就是半个月也足够用了,连连应着珍珠的话。 安顿好了晋江一家,珍珠在这里已经无事,自然不会留下用饭——现在她手里的现银已经不多,能省了自己的,还是省些的好。荣国府下人的伙食,尤其是她们这些主子身边人的伙食自来不差,她还是回府用去吧。 司棋见珍珠一回府,就先寻摸点心,不由气道:“怎么你爹娘竟是连饭也不管你一顿?还亏了你肯那样贴补他们。” 珍珠就算是让花家背锅成了习惯,这次也不好让他们受了无妄之灾:“并不是我家里不给饭吃,这里面还有别的缘故。” 一边吃着点心,她一边对司棋道:“我和你说没说过,托巧云姐姐给我置了个小宅子?” 司棋对这个也没有什么印象,不过珍珠一向有成算,这些年陆续下来,地也置了近三十亩了,再有个宅子不算稀奇,就点头:“可是那宅子出了什么事儿不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1.第 41 章 见司棋一心为自己着急,珍珠也有些感动:“并不是出了什么事情。不过是我看那宅子总是闲着也不是事儿, 就托巧云姐姐家里, 给寻了一户下人。今日一起将他们安顿下来。” 司棋听了就乐:“难道有钱买下人, 自己没钱吃饭了不成?” 珍珠点头:“可是让你说对了。不正是没了饭钱,才回来的。” 司棋听她说得可怜,给她倒了杯茶:“快喝一口吧,嗓子都哑了。可惜你家里借不上力,不然这样的事,何用你一个女孩操心。” 珍珠心想, 要是用上花家的人, 只怕那宅子也就不是她了。又猛想起原著里司棋不顾父母, 为了一个男人就碰了墙,有心提点她:“比起我家的人, 你爹娘一心为你打算, 处处不用你使心使力。你将来可得好生孝敬他们, 别让他们伤心才好。” 司棋推了她一把, 到底顾忌着她手里有茶,也不过是碰了一下, 才道:“这还用你说。说句不怕你沉心的话, 自从知道你家里人那样对你, 我就觉得自己的爹娘,才是真心疼我的。日后, ”说到这里她的脸就红了一下:“日后就算是我兄弟指望不上, 我也给我爹娘养老的。” 这样想就好呀。能这样念着自己爹娘的好, 就算是一时婚姻不合意,也不会自杀了吧。珍珠不由深深看了司棋一眼。司棋只当她不信自己,急道:“我要是今天说和话不真,就让我。。。。。。” 不等她再往下说,珍珠忙放下手里的东西,去捂她的嘴:此时的人最重誓言,就是珍珠自己不在意,也不愿意司棋有了心结。 司棋誓没发成,还让珍珠给抹了一脸的点心渣子,骂她道:“好心没好报的。看抹我这一脸。” 珍珠也不恼,只对她说:“你只日日记着今日的话就好,何必非得发誓。算了,我也不吃了,去看看姑娘可有什么事情没有。” 她们两人来到迎春房前的时候,发现莲花正在廊上坐着。司棋一向对这些小丫头不假辞色,张嘴就骂道:“坐那么远,姑娘要人要水,想是你就听不到了,乐得不动弹。” 珍珠知她有口无心,可是那些小丫头子也不是家里就完全无人,何必在此结怨。不由拉了她的袖子:“想是姑娘也没使她处。” 司棋才要说珍珠又做好人,莲花已经说道:“二奶奶才儿来找姑娘,让我远着些看人。”司棋就狠狠点了莲花的头:“二奶奶来了,如何不早说?茶倒了没有?可上了点心?” 莲花的头在司棋手下晃了两晃,小声道:“茶是倒过了,可是二奶奶不让上点心,说是她坐坐就走。不过已经有一会儿子了。” 司棋与珍珠就不好进屋去,有些话又不好当着莲花说出来,两人眼中都有些焦急之色。 又过了一时,才听见迎春叫人,给二奶奶换了茶来。司棋因自己知道毛燥,举手推了推珍珠。好在珍珠也要知道二奶奶来做什么,自己端了茶进屋子。莲花在她身边给打了帘子,她进屋已经听见二奶奶对着姑娘正笑着说: “如今东西妹妹可收好了,我也就放了心了。” 打量了自己姑娘一眼,发现眼中也带了笑意,脸上也有些浅红,想来不是什么坏事。少不得珍珠放下一腔心事,悄悄松了口气,才给王熙凤换茶。 王熙凤看出珍珠神色,不由一笑:“你这丫头,我才来时还没见你,怎么这会儿子就跑出来了。可是怕我吃了你们姑娘不成?” 珍珠立刻赔笑道:“看二奶奶说的,也把奴婢想得太不堪了。这满府里谁不知道,奶奶和二爷自来疼妹子。我们姑娘多少大事,都是奶奶给周旋的。听说是奶奶来看我们姑娘,奴婢只有替我们姑娘欢喜的。” 一席话说到了王熙凤痒处,她笑得越发明快,对着迎春道:“我就说你这两个丫头都是好的。刚才与你说的话你也自己想想。得了,老太太那里也快摆饭了,你是与我一起过去还是等三妹妹她们?” 珍珠眼巴巴地看着自己姑娘,想着她晚一时过去,也好与自己说一说二奶奶的来意。迎春与她是一个心思,嘴上就道:“嫂子先行一步,我每日都是与三妹妹她们一起过去,今日也不好不等她们。” 说着与王熙凤一起起身,直把人送至院门口方回。 司棋已经把茶杯等收拾妥当,只等迎春说明二奶奶的来意。迎春也不用她们问,还是让莲花守着,自己对两个大丫头道:“今日凤姐姐过来,与我提了你们两个的事。” 提她们的事?司棋就又看向珍珠,发现她好象也没想明白二奶奶是个什么意思,就与她一起再看向自家姑娘。迎春接着道:“听说,镇国公府上遣了媒人过来,说是三少爷明年要赶春闱,所以想着早些迎了我进门,照管三少爷的起居。日子,日子。。。” 说到此时,已经红霞飞染,双眸若星。司棋看二姑娘不好意思,也顾不得她的感受,只问:“可是日子定下来了?是什么时候?” 迎春让她一催,才道:“日子定在了冬月初六。” 现在已经是七月,还有不到四个月的时间。而春闱多是二月底举行。镇国公的当家主母,选在这个时候给三少爷成亲,也算是用心了——一个准备婚事,怕是有不少事情要那位三少爷自己出面。加上成亲后两人新婚燕尔,三少爷有多少心思放在读书备考上,端得看各人的定力。 这还真是把她们姑娘放在火上烤呀。到时三少爷春闱失利,怕是多少会将过错推给太太给他选的这位少奶奶身上。可她们姑娘又不是善于剖白自己的性子,要是小夫妻失了和睦,荣国府靠不住,姑娘怕是只好巴住当家主母,那样也就真让那位太太把三少爷一房屋在自己手心里了。 可是看着迎春现在含羞带笑的芙蓉面,珍珠实在不好将自己的猜测说出来。只好想着哪天去求助于林嬷嬷,求她老人家多将这些后宅的阴私给自己姑娘讲上一讲。 迎春又迟疑了一下,才对二人说道:“凤姐姐还说了你们两个的事。” 她们两个的事?珍珠想不出自己两个丫头,有什么是二奶奶单独说到的地方。司棋比她还不解,更是出口问道:“我们不过是丫头,也不过姑娘去哪里,我们就跟到哪里,有什么好说的。” 迎春就低了头:“凤姐姐说,你们两个是要做陪嫁的。” 司棋还是不解,珍珠却已经想到了一种可能,不由吸了一口冷气,难道这二奶奶,自己姑娘还没出嫁,就已经想着在她房里添人了不成? 迎春接下来的话已经证实了珍珠的猜测:“凤姐姐说,大户人家里,总要有个人能帮着服侍少爷。与其,与其是别人,还不如是你们。” 珍珠都想爆粗口了,这还是亲嫂子吗?小姑还没有过门,倒是连妹夫的枕边人都给物色好了。nnd,她既然那么贤惠,就给贾琏准备好了,何必在小姑子没出嫁的时候,就在人心上扎上一刀。 司棋已经给迎春跪下了:“姑娘明鉴,司棋万万没有这样的心思。司棋是想着长长远远地跟了姑娘,可是只想着将来给姑娘做个管家娘子。求姑娘成全。” 迎春没有回答司棋的话,竟然期盼地看向了珍珠。珍珠也跪了下来,心里小人冲天、冲地、冲王熙凤各比中指,嘴上的话却是:“姑娘想想,哪儿有还没成亲,先想这些事的道理。不说咱们并不知道镇国公府里的规矩,也不知道三少爷房里有没有使唤的人。就是没有,也不能姑娘才成亲,就把姑爷往外推的道理。” 迎春让她将道理一说,理智也有些回笼。有哪个少女没憧憬过自己的良人,愿意还没见面就将自己的夫君分给别人。刚才不过是王熙凤提起了婚期,让她心神不宁。又用贾家的规矩说事,才让迎春乱了心神。 现在看着两个丫头都是不愿意的,她的心里又是喜又是愧。眼里也就有泪要掉下来:“好好的说话,都跪着做什么。” 司棋却犟着头道:“二奶奶自是有她的考虑,可是姑娘也该为自己想想。我们两个都是与姑娘一起长大的,姑娘的什么我们不知道的。都说人心易变,要是真到了那一天,谁敢保我们两个。。。” 迎春有些不解地问:“就如凤姐姐与平儿那样,不好么?” 司棋冷笑道:“姑娘是觉得平儿的日子很好过么?也不过是看着风光罢了。再说姑娘满府里听听,是平儿的名声好些,还是二奶奶的好些?” 真敢说呀。珍珠佩服地看了司棋一眼,也就是她外祖母是大太太的陪房,才不怕得罪了王熙凤这个阎王奶奶。这话珍珠是不敢说的,可是也不碍她应和的点头——她的任务可是赎身嫁良民的。这个时候不与自己的姑娘说清楚,回头可就说不清楚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2.第 42 章 那一晚迎春并没有到老太太那里用饭,只与司棋珍珠胡乱对付了一口。众人只当她乍听了婚期, 有意躲羞, 也不过是嘴上说笑一番, 也就过去了。 还是老太太问了大太太一句:“迎春的嫁妆,可是都备好了?” 大太太带笑道:“能从府里出的,都已经备好了。只是有引起布匹,还有首饰,总要时新些才好。明日我就从公中关了银子,让人置办去。” 王夫人听了大太太的话, 手里帕子紧了又紧:这个大房, 嫁个庶女, 竟是大模大样地准备起来了。从公库房里掏摸了那么多东西竟还不足,还想着关银子。 “如今盖园子的当口, 八处都是要钱。大太太能不能缓上一缓?”王夫人本指望着王熙凤开口, 谁知她竟张罗着给老太太上消食的茶, 亲自出去盯着了。 想来她也为难, 王夫人只好亲自上阵,说出上面的话。邢夫人就是一笑:“看二太太说的。我虽然不管家, 可是也知道这各项银子用到何处, 都是一笔笔划好的。哪里有接娘娘省亲, 竟连娘娘妹子的嫁妆都用了的道理?” 一席话说得王夫人没出一声。但凡她要说个不字,明日这话传出府去, 娘娘也就不用做人了。只是这邢氏一向着头不着两, 怎么这次竟对二丫头的事情如此上心起来? 是了, 这采买东西,一向是大有藏掖的,想是她从公库房寻摸了还不足,将这心思又打到了现银上头。好个王夫人,脸上也有了笑意,说出来的话也是合情合理: “大太太疼女孩,自是要事事亲力亲为。只是咱们毕竟长处内宅,好些外面的行情也不明白。要我说还不如让琏儿出面,给他妹妹采买了来。” 邢夫人早有应对之语等着:“正是二太太这话,我也想着还是她哥哥出面的好。不过这成亲的东西琐碎不说,有些东西也得费了心才能得儿。我正想着和二太太说说,放琏儿几日的空。不想二太太就与我想到一块去了。就是琏儿媳妇,也多与我参详才好。” 又在这里等她,让人抓住软肋的王夫人,一时无话可说。老太太看二人说得不象,只好出面:“好了。知道你们是第一次嫁姑娘,都想着好上加好。只是现在有娘娘的事在,这边少不了琏儿他们两口子。少不得大太太自己辛苦一点,二丫头的嫁妆只你自己操办。” 想了想自己心里到底不平,要敲打邢夫人两句:“只是这嫁妆过几日我是要亲自看的,可不能对付了去。可怜二丫头姨娘去得早,这是她一辈子的事儿。你是她的嫡母,将来她自然孝敬你。上次问你们给二丫头多少压箱银子,你与你老爷可商量好了?” 邢夫人重新得回了给迎春准备嫁妆的权利,加上也确实与大老爷商量过了,带笑回道:“大老爷已经说了,我们不敢与老太太并肩,就出一千五百两吧。” 若是往日,能从大老爷手里掏出银子,老太太也就足意了。只是今日邢夫人脸上的笑实在碍眼,少不得让她也不自在些才好。 于是老太太也笑眯眯的说:“这话糊涂。他是做老子的,我还能阻了他疼孩子不成。回去告诉他,这样的喜事上头,我再不会挑拣。就让他与我并一回肩,也出两千好了。” 邢夫人脸上的笑,就一点点散了开去,不光是老太太,就是二太太也觉得心里好受了些。不想邢夫人又想起一事,重又换回笑脸: “上次与二太太说起迎春陪嫁的庄子与铺子,二太太说是忙不开。刚才听二太太说起,琏儿可以帮他妹妹准备嫁妆,想是他这几天是不忙的。不如就让他给迎春将契纸换了,也好让迎春早些熟悉。” 这话说得大近情理,老太太又刚敲了大老爷一笔,也不想让大房太过不满,对着王夫人道:“这也是正事,就让琏儿明日给他妹妹办去。” 王夫人听老太太开口,只好点头应是。只是那脸上的笑,如同画上去的一般,怎么看怎么没有个活气。好在此时王熙凤总算张罗来了茶水,几句话说得老太太屋里重新热闹起来。 老太太屋里的谈庆,在鸳鸯给二姑娘送来契纸的时候,一句没漏地传进了珍珠耳中,也就传到了迎春那里。少不得迎春分别去老太太、大太太、二奶奶那里,一一道谢费心。 几处心里不管如何做想,对上将嫁的娇客,还是都给了笑脸。就是老太太那里给二姑娘的压箱银子,也早早换成了银票,又不经大太太之手,由着老太太亲自给了迎春。 迎春看着手里的东西,眼泪一双双的掉了下来,一面磕头一面道:“我从跟了老太太,才过了几天省心的日子。不想如今这么大了,还让老太太为我的事操心。” 老太太让她说得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陪着掉了几滴眼泪:“好孩子,快起来吧。我这一把老骨头,能为你们操几日的心,也是乐意的。” 对眼前的这个孙女,老太太从来没有过多留意过。她身前的女孩不少,迎春又不大爱说话,平日总没有出彩的地方。不想大太太带着出去走动几回,竟也得了姻缘。就算老太太明知镇国公府上这个时候定下亲迎的日子,所是有自己的盘算。可是两家也算是门当户对,不能说是亏待了迎春。 至此老太太全忘记了自己如何对这个孙女的不重视,反让自己的话把自己感动了,认为自己真是一个处处为了孙子孙女打算的老祖母,说出来的话更加温情:“日后到了别人家里,比不得在自己家里做女孩自在。手里的东西要自己经心些,这是你一辈子的倚仗了。” 半句不提荣国府才是姑娘倚仗之事。 迎春心里没有那么多想头,见老太太今日对她慈爱,更是把一腔孺慕都倾倒到老太太身上,让老太太心里大是满意。于是不光是那两千两的银票,还额外给了一套金镶碧玺的头面。 大太太那里就是另一番光景。见了迎春,邢夫人除了说自己如何费心,就是道烦难。迎春早让珍珠教了一番话出来:“太太为了我操心受累,我也没有别的孝敬。别说太太给准备的都是上好的,就是略有地什么,也都是我用的东西,我自己不说,谁还能说什么不成?” 邢夫人就会过意来,拉了迎春的的,又是夸懂事,又是说体贴:“只盼着你到了人家,也能这样体贴上人才好。” 说完,竟让丫头现开了箱子,将还没捂热的两千两银票,也给了迎春。珍珠在迎春来见大太太的时候,已经与自己姑娘说过,反正那些布匹首饰,将来晒妆的时候众人都是要看的,想来大太太也不能用太不堪的东西对付,只管说自己不在意。可是银子,却是不能推的,那可是迎春日后过日子的根本。 见迎春没有推拒银子,邢夫人就算是心上不满,可是也不好说什么——本就是自己主动给人的。加上王善保家的,为了自己外孙女日后的前程,把迎春的孝心说了又说,邢夫人也就转了过来。 王熙凤那里因是平辈,不过是一谢了事。她也没额外给什么东西,想是这样好面子要排场的人,有东西也不会悄悄给了迎春。自然要添妆那日一并拿出来,在众人面前搏个彩才行。 这样的一圈转下来,迎春主仆三人对坐了,才都有了些大定已定的感觉。 “好姑娘,到了现在,我心里才算是放下了。”司棋率先说出了自己的感受:“这些东西不放到姑娘手里,我多少日子都悬了心呢。” 珍珠也跟着点头:“正是这话。明日很该让刘柱儿与李春两个,出去看看姑娘的庄子与铺子。也该让他们打听一下府里的旧例,也听听别人府上的规矩。”这就是要打听镇国公府上规矩的意思了。 迎春有些不好意思:“让别人知道了可如何是好。” 司棋倒不在意:“又不用他们去别人府上,不过是与守门的、采买的套套交情。其实也不用他们出面,只让两家的小子多上镇国公府边玩耍就使得。” 不想司棋还有这样的计谋,珍珠笑出了声。司棋恨得搡她一下:“我自知双不得你精细,难道这主意不成?何必笑成这样。” 珍珠含笑道:“不是不成,是这主意太成了。” 一句话就是迎春也跟着笑了起来。司棋不由得得意:“也不是只你一个会用脑子。你也不过与我一样大,难道还真的事事周全了。少不得我也有一件事比你见得明白。” 迎春与珍珠就是一愣,不知道司棋何事比珍珠见得还明白,就都等着她往下说。司棋越发得意:“你们可忘记了,明天是什么日子?” 珍珠经她一提,才发现自己忘记了什么:“还真亏得你提起来,要不险些误了大事。明日正是二奶奶的生日。可是姑娘刚才去给二奶奶道谢的时候竟没有备礼,这可如何是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3.第 43 章 迎春见两个丫头替她着急,自己也不好了。她着急的表现, 就是揉搓自己的帕子。还是珍珠想起:“姑娘原来不是给大姐儿做了身衣裳?再配上两块帕子, 也就够了。” 迎春嘴上声道:“我还给哥哥做了荷包。” 这就足够了。至少贾琏房里, 没落下一个。这差事自然还是着落在珍珠头上。她一脸带笑对对王熙凤说道:“我们姑娘本是刚才想自己带过来。可是奴婢想着,因为我们姑娘好事近了,多少双眼睛都看着她呢。这不只好自己悄悄的走这一趟。姑娘说了,请二奶奶别怨她没亲至吧。” 王熙凤手里拿着迎春给大姐儿做的小衣服,只见大红有料子上面,细细绣了百子, 也不知道那样小小的孩童, 得花多少心思才能神态各异。再看给自己的帕子, 上面竟是展翅飞翔的凤凰,暗合了自己的名字。就是给贾琏的荷包, 也是细针官线的绣了青松白鹤。 “到底是亲姑姑, 费这样的心思给侄女做针线。你们姑娘正是绣嫁妆的时候, 何必再给她费这个心。”王熙凤只对着大姐的衣服出神。 珍珠忽然想起, 王熙凤是个要强不知保养的,也不知道小月是不是这个时候, 不过好话还是要替自己姑娘说到:“我们姑娘嘴上不说, 心里也疼奶奶的紧。没事时也与我们说起, 这样一大家子,样样事要从奶奶手里过上一遍。几次想劝着奶奶自己偷空歇上一歇, 又怕奶奶沉心。” 抚了抚小衣服上的百子, 王熙凤何尝没有盼子之心。只是一向要强惯了的人, 说是不能说出口的:“我知道你们姑娘是个有心的。只是你们也该知道,我在这府里看着上当家奶奶,可是不过是当家不做主。” 珍珠也点头:“正是这话。我们姑娘几次想着,来与奶奶说话解闷,又想着奶奶好不容易有个空,还是多歇歇的好。她心里何尝不惦记着奶奶和二爷。” 王熙凤有一点与老太太十分相似,那就是一旦看哪个丫头顺眼了,就是一个字:赏。且她一向好面子,打赏的手笔也不小。珍珠捏了捏平儿给她的荷包,里头至少是四个锞子。 因珍珠不喜平儿为人,所以这一世的她与原著不同,与平儿不算交好,但也绝不交恶——两家主子是亲姑嫂,丫头之间交恶,别人还以为是主子之间有龌龊。 对着送自己出门的平儿,珍珠只做闲谈的样子,让平儿无事时常劝二奶奶歇歇,也就完了。 等回了姑娘自己差使完成得顺利,珍珠也回屋看二奶奶赏自己的东西。不是她忽然小气,实在是最近钱花得太多太快,让她心里有些发慌。 其实不算手里的首饰,就是林如海当日让雪鸥给她的一千两银子,她也一直没动。那才是她真正保命的本钱,只有放在自己手里才安心。 看着炕桌上四个六分的金锞子,珍珠一面为二奶奶的大手笔吃惊,一面想着这几个锞子,能够自己小宅子里多长时间的开销。她算了一下,月钱一个月要出去七百钱,再加上一吊钱的伙食钱,就是一吊七百钱。可是她自己一个月的月钱,也不过就是一吊钱。 赤字!珍珠觉得自己出现了财政赤字。 要不是有主子时不时的打赏,恐怕她就是买了下人,也得把人给饿死。好在她的那些首饰,除了黛玉与老太太给的头面实在舍不得动外,别的镯子等物倒是可以变卖。只是这东西买时贵、卖时贱的道理,珍珠也是知道的,少不得最后只按金银的份量做数。 后来珍珠才想起,自己还漏算了土地的收入。这几年下来,都是巧云家里替她管着,每年给她的租子在三十两左右。这样一算,晋江一家人她还是养得起的。不过再想着买人,把分频凑齐的梦,她还是不做了。 又想到自己手下也算有了人用,日后收租等事也可以少麻烦巧云一家,而庄子又完全可以给自己宅子解决粮食问题。就是有些什么密事,也大可让晋江一家去做,珍珠才算觉得自己这人买得不亏,没有刚发现有赤字时的心疼。 第二日就是王熙凤的生辰,因是老太太发了话,仍如原著一般由尤氏操办起来。姑娘们是娇客,只管等着享受,对着寿星,也不过就是一个帕子或是荷包应景。 不过珍珠还是提前给雪鸥透了气,独黛玉送的是一对独山玉镯子:“自我来了,无一事不是二嫂子给我操心。好不容易老太太给了机会,少不得让我孝敬嫂子一回。” 别的姐妹心里再翻腾,却都与黛玉情况不同,也不好说什么。王熙凤倒是领了黛玉这份情:“平日我只当她这张嘴是明白的,只觉得有些不肯让人。今天一看才知道,竟是心里再清楚不过的。” 黛玉让她说得脸上一红:“好个做嫂子的。不过是看今日老太太高兴,又是你的好日子,我才出来。想是你觉得我不该来,才拿这样的话说我。” 老太太看她们姐妹和乐,不由得助黛玉道:“玉儿说得很是。凤丫头今日太兴过了头,一会儿你们好生敬她几杯。” 那边邢夫人因自己这个做婆婆的还没正经过过生日,却要来给王熙凤助乐,心里正不自在。珍珠拉了拉迎春的衣袖,示意她看着邢夫人。 迎春着实感念邢夫人这一向为自己的嫁妆劳心,亲剥了些果子,送到邢夫人面前:“摆酒想是还得些时候,太太先用些果子。” 不想今日迎春竟如此开窍,邢夫人只觉得自己心里的不快,如同遇了热水的积雪,一时化得干净。拉迎春坐在自己跟前,对她说道:“别只顾着我,你自己也该用些。”一时母女两个说到了一处。 探春自是看到了二姐姐的动作,她也倒了杯茶捧与王夫人,王夫人自然饮了,也拉了她说话。 惜春见此,拉了黛玉的袖子:“只我一个是没有人疼的。好姐姐,你且疼一疼我。” 黛玉其实对迎、探之举也有些眼热。只是一想林嬷嬷说过,婆家才是下关辈子的安身之所。只看自己婆家,早早遣了人来教导自己,将来只要自己将来真心以待,不怕婆婆对自己不关心。于是心上释然,只自己用着茶。 现在看惜春说得可怜,拉了她的小手,一面将好克化的点心递给她,一面小声对惜春道:“你即知道我疼你,尽管到我那院子里来玩。” 惜春听了也就展眉:“可民雪鸥老是有事做。” 黛玉就点了点她的小脑袋:“你到是找我还是找雪鸥?大不了下次你来时,我让雪鸥好生陪你就是。”惜春就好姐姐地叫个不停。 不一时薛家母女也来了,薛姨妈还好些,与大家见了礼后,坐着与老太太、王夫人说话。探春一样茶水地服侍在侧,就把个薛宝钗落了单。 宝钗无法,只好走到黛玉与惜春处说话。可是从她两次让雪鸥驳了面子,与黛玉也就淡淡的。惜春还是天真烂漫的年纪,只听自己爱听的,只说自己想说的。大家因她还小,也不与她计较。 这样的三人在一处,能有什么好说的,不过是说些什么时候开席,要点何戏的话,不过几句已经冷了场。宝钗到底是宝钗,她就算是在那里干坐着,也是一脸平和,不见焦急之态。 林嬷嬷几次与黛玉提过,宝钗待人接物自有她的过人之处,让黛玉也可与她学习一二。只是平日黛玉不大出自己的院子,就是与宝钗见了,也不过是问好而已。今日难得见到宝钗如此沉稳相待,少不得暗中打量她的神色。 只见宝钗轻轻转动着自己面前的茶杯,细细描画着那杯子上画的纹路。有时也会将头抬上一抬,看看屋子里突然大起来的讲话之声。又有时,她也摆出大姐姐的风度,照顾惜春用些点心,就算是惜春不大领情,她还是过上一段时间,又细心地再让一次。 正在黛玉还想看时,门外已经有人来报:“宝玉来了。” 屋子里一时静了一下,没等宝玉进来,一直在屋外的林嬷嬷已经自己先进了屋子。她只向老太大微微行了个礼,就守到了黛玉的身边。 别说是宝钗与惜春,就是屋里众人都已经习惯了林嬷嬷的做派:你们这样的场合,非得让我们姑娘参加。可是我们姑娘是有了婚约的人,你们还非得把一个快成年的男子养在内帏,我就只能自己守着自己的姑娘了。 老太太曾经婉转地与黛玉提过几次,可是黛玉心知林嬷嬷的来处,又不好与老太太明说,只好用是父亲留下的人,不能不给颜面为由搪塞。这个理由倒与荣国府所谓的:长辈屋里的猫儿狗儿都要尊敬的话相合,老太太也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就是贾宝玉,再是想亲近黛玉,总是被一个死鱼眼睛盯着,也索然无味,几次下来,也就息了找黛玉说话的心思。谁知今日他见宝钗与黛玉在一处坐着,以为有机可乘,直直地向着二人的坐处而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4.第 44 章 宝钗见到宝玉过来,心里就是一松:这样热闹的场合, 只的自己这边三个人冷清清地坐着, 再沉稳的人也会觉得尴尬。现在宝玉来了, 也就有人与她说话,不必显得自己与这屋里的人格格不入。 黛玉却是皱了眉,她在林嬷嬷过来的时候,心里已经有了猜测,可是这猜测成真,还是让她暗中气愤:谁不知道自己是定了亲的人, 还是放任贾宝玉出入内帏。幸好婆家早早地送了教养嬷嬷过来, 自己一言一行都看在眼里。否则洵听到这个传闻, 人家李家就有理由退亲。 想到亲事,黛玉不由得在屋里的找同样定亲的迎春, 发现她仍坐在邢夫人跟前侍候着。黛玉不由得两眼又是一暗, 就算不是生母, 可是有个人可以安慰依靠, 也好过自己只能靠自己。 好在从珍珠与她说过不要总是伤心落泪,再到林嬷嬷给她讲了那些内宅之事, 她的泪水已经很低少落下了——为不心疼自己的人掉泪, 不值得。心下打好了主意, 黛玉不等贾宝玉近前,已经款款起身。 贾宝玉还以为黛玉是迎接自己, 美得无可不可:“妹妹且坐, 何必客气。” 林嬷嬷已经看出了黛玉的打算, 心说谁和你客气。可是她虽然可以站在黛玉身边,以规矩阻止贾宝玉,却不能主动挑衅主子。只听黛玉笑道:“我恰好想起一事,二哥哥先坐吧。”也不说是何事,带了林嬷嬷就往邢夫人跟前去了。 贾宝玉顿时可在了原地。林妹妹在厌弃他!林妹妹怎么能厌弃他?!林妹妹为什么厌弃他?! 从小到大,贾宝玉一直都是众星捧月的存在:他走到那里都是笑脸相迎,长辈们夸他懂事,平辈的兄弟姐妹以与他交好为傲。就是丫头小子们,也往往因能与宝二爷说了句话崦兴奋得满脸红光。可是林妹妹连跟他说上一句话都不肯,就这样把他抛在了原地。 贾宝玉愤怒了:“林妹妹且站一站。我有一句话,妹妹听听,从今后摞开手。” 黛玉听他这话,脚下就是一顿,小脸已经气得煞白,眼泪只在眼眶中打转,强忍着不肯落下。林嬷嬷先听贾宝玉的话,心里也有疑惑,见自己姑娘这样情状,可见气得不轻。那疑惑早去,剩下的都是心疼。 这个宝二爷,说起来就是如何疼惜女孩。却不知道他这样的话,让有心人听了去,还以为他与林姑娘有何私弊,不然何来摞开手之说。见自己姑娘气息不稳,她上前一把扶了黛玉,让她站稳了身子,才自己回转了身:“宝二爷要摞开什么手?” 在贾宝玉叫出那一句话的时候,屋子里已经静了下来,再听林嬷嬷的问话,一屋子的人除了黛玉,目光全集中在了贾宝玉身上。 自己冲口而出的一句话,也没换来林妹妹一个眼神,贾宝玉更加气愤:“当初姑娘来了,那不是我陪着顽笑?凭我心爱的,姑娘要,就拿去;我爱吃的,听见姑娘也爱吃,连忙干干净净收着等姑娘吃。一桌子吃饭,一床上睡觉。我心想着,姐妹们从小长大,亲也罢,热也罢,和气到了,才见得比别人好。谁知妹妹回了趟南,倒不理起我来。”说到伤心之处,自己先泪流满面。 林嬷嬷听他还是小孩子口气,心里倒更松了些。可是自己姑娘却不好担了这个名。她缓缓转过身去,脸却沉得要滴下水来: “宝二爷慎言。听刚才宝二爷的话,还是一片天真。奴婢也为宝二爷友爱姐妹的心意感动。可是就如宝二爷说的,那是当初姑娘来的时候。那时宝二爷多大,我们姑娘多大?当然是长辈安排什么,我们姑娘就听什么。没有在人家做客,倒把主人往出撵的道理。” “宝二爷也知道我们姑娘回南去了一趟,那也该知道我们老爷放心不下我们姑娘,已经给我们姑娘定了亲事。就算是亲兄妹,这样的情形下也得避嫌呢,何况宝二爷与我们姑娘只是姑表兄妹。” “远的不说,二姑娘与琏二爷是嫡亲的兄妹,宝二爷可见琏二爷总是往二姑娘跟前凑过?” 刚才贾宝玉说那番话的时候,老太太他们也觉得不妥,可还没来得及制止,就迎来了林嬷嬷的反击。人家反击的有理有节:黛玉刚来府时才多大,再加上客随主便,谁也不能说黛玉不知礼。 可是贾宝玉说出的那一番话,处处都透着无礼。不是黛玉不知礼,那不知礼的是谁?老太太当即喝了一声:“大胆!” 林嬷嬷就如没有听见这一声一样,人还是稳稳地扶了黛玉,就那么当厅站着。老太太还能亲自与个才奴对嘴?王熙凤出面道:“嬷嬷有了年纪,说的话也背晦起来了。宝玉不过是与林妹妹自小亲近,就是将来林妹妹出了阁,也多得娘家助力,嬷嬷连这个也不明白了?” 林嬷嬷冲着王熙凤弯了弯腰:“二奶奶的话,老奴不敢驳回。只是我们姑娘是定了亲的人,这样的话要是让人家李家听了,可怎么想我们姑娘呢?就是二奶奶自己有兄长的人,当日可曾对二奶奶说过这样的话?” 当然没有,想那王仁,眼里何曾有过自己这个妹妹?王熙凤也无话可回。 刚开始贾宝玉对着黛玉服低做小,王夫人当然生气。她气的是黛玉已经定亲的人,还勾得宝玉心里眼里只有她一个。可是听了林嬷嬷的话,她更生气,这回气得是这个老奴,眼里忒没有主子。 “林家倒是好门风。由着个奴才与主子对嘴。”王夫人看似一脸平和,可是话风却把林家整个扫了进去。 黛玉咬了咬唇,她本不欲开口,可是二太太一句话将林家都说进去了,现在林家只有她一个人在,却是不能坠了名声。向着王夫人行了一礼:“二太太,林嬷嬷是我父亲留下的老人。她确实也代表了林家的门风。好在林嬷嬷向来知礼,懂进退,又是一片为主之心,还请二太太大原谅她这一回吧。” 没等王夫人说话,黛玉又转向王熙凤,也是施了一礼:“今日是二奶奶的好日子。本来我是守孝之人,不该宴饮的。只是老太太疼二奶奶,定要姐妹齐全。二奶奶不嫌黛玉是不祥之身,请受黛玉一礼。贺二奶奶年年如今日,岁岁胜今朝。” 说完对了老太太又行下礼去:“黛玉身子不适,先告退了。”也不等老太太说什么,已经带了林嬷嬷自去了。 一屋子人没想到黛玉竟为了一个奴婢,不将老太太、二太太的话放在眼里,还提前退了场,一时静默难耐。就是在外头听见的丫头们,也都暗中咋舌:这位林姑娘,一向说她小性,还真是半点亏都不肯吃。 珍珠却为黛玉日后有些担心,毕竟她还要在这个荣国府里至少呆上两年,若是如今就与老太太闹翻了,日子怕是不好过。不过若是刚才黛玉一点表示也没有,林嬷嬷定会将话传回李家,那可就是下半辈子不好过了。 两年的不好过与半辈子不好过,换了珍珠也会选择下半辈子。荣国府在原著中是如何对黛玉的,她所知甚详。就算那时黛玉忍气吞声,不一样被搓磨得香消玉殒。还不如象现在这样,至少这些人再想动黛玉的时候,也得掂量掂量自己,有没有本事说过她那张嘴。 好好的一场生日,至此已经没有人能高兴得当没事人。就是一向有了姐姐忘记妹妹的贾宝玉,也还保持着刚才让林嬷嬷怼过的姿势,不知道自己刚才险些让黛玉名声尽毁。 “老祖宗。”好半晌才回过神的贾宝玉,一脸委屈地向老太太求救:“林妹妹可是生我的气了?不如我去请林妹妹回来,姐妹们一起乐呵才好。” 老太太无声地叹了口气,她也知道刚才宝玉的话,让人传出去不妥,而荣国府奴才们那张合不上的嘴,想不让这话传出去又不可能。可是黛玉如此不将自己放在眼里,又让她恼怒:“你妹妹刚才也说了,她身子不好,还是让她一个人静静地歇歇吧。你们姐妹也别去打扰她。” 老太太这是要孤立黛玉了。 屋子里都是人精,少不得从王熙凤起,一个个强打精神说笑,最好装得象黛玉主仆从来没有出现过。可是就算是再象,那也是装出来的,人人心里都知道不是真的,所以王熙凤这一次的生日,远没有原著中那样热闹,她也没有喝多,更没有回去换衣服顺便发现贾琏偷吃。 生日宴结束得很早。 回到屋里的迎春已经担心不已地问:“老太太不让我们打扰林妹妹,这可怎么办?” 珍珠拦住了司棋,还是得让她们姑娘自己有个主意,总不能事事都是她们两个出点子,她们总有离开姑娘的那一天。 迎春没有得到回应,求助地看向了珍珠:“珍珠,你与林妹妹一向关系好,不如你去看看她。老太太只说不让我们姐妹打扰,可没说不许你们探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5.第 45 章 这个主意是目前最好的办法。珍珠脸上就带了些笑:“到底是姑娘有智谋,奴婢这就走上一糟。 司棋笑道:“其实姑娘就是不说, 这丫头自己也得跑去。” 迎春摇了摇头:“还是我吩咐她去妥当些。唉, 这个宝玉, 平日看着也是灵透的,怎么今天当着这么多人,说出这样的话来。好在有林嬷嬷在,要不林妹妹可如何做人。” 看吧,就是一向做木头的迎春,都能想到的问题, 可是老太太与二太太, 对这么重大的事儿不上心, 只关心他们的宝贝让一个老奴教训了。 “珍珠快去吧。林妹妹不见得多伤心呢。你只对她说,清都处清, 公道自在人心。”迎春催珍珠快走。 可是刚刚觉得迎春智商上线了的珍珠, 又觉得自己姑娘依然天真——刚才在老太太屋里还没看明白吗, 贾家的人多, 在座的除了贾家人就是朵家的亲戚,那人心也一定是向着贾宝玉的呀。 对荣国府槽多无口的珍珠, 十分轻易地原谅了自己姑娘的不识时务。这些处她与姑娘真心以待, 除了主荣仆荣之外, 不也是因为姑娘这一份少见的善良。就象今天,明明老太太已经准备孤立黛玉了, 她还是要让珍珠去探望。又怕珍珠落了埋怨, 从不出头的人也一定要把责任揽在自己身上, 说是自己派珍珠去的。 带着对迎春的感激,珍珠来到了黛玉所住的院子。进了院门才发现,刚才自己与姑娘都想多了。人家黛玉这里一片安然,并没有出现得罪了当家人的惶惶不安。几个小丫头仍在廊下做针线,见珍珠来了,笑嘻喜地打招呼:“珍珠姐姐来了。”一面有人打帘子向内通报,一面又有人向茶水间去了。 雪鸥已经接了出来,笑对珍珠道:“我一猜这满府的人,就该是你跑在头里。” 珍珠与她算得上惺惺相惜,听她打趣,自己也笑道:“我怕你失了章法,想着看能不能给你出个主意。看来你自己也是有主张的,我倒是白跑了一趟。” 雪鸥笑得更加灿烂:“不管你白跑不白跑,总之不光是我,就是我们姑娘也感你这一份情。” 珍珠随着她进了屋,发现黛玉眼睛仍是红红的,显然还是哭过了。珍珠不由心疼道:“姑娘又不爱惜自己。” 林嬷嬷见她一进来就关心黛玉,心里也觉她情真,对着珍珠道:“我刚把姑娘劝好了,你又来招她。” 珍珠就自己轻轻打了一下自己的脸一下:“都是奴婢不会说话,姑娘可别与我计较。” 黛玉眼睛就又湿润起来,可是用了大力压下了,嘴边还能扯出一个笑来:“今日因为,怕是你们也没凑成热闹。二姐姐没恼了我吧。” 珍珠就道:“姑娘就是太愿意把事儿担到自己身上了。今日姑娘又何错之有呢?又不是姑娘让宝二爷在内帏厮混的,也不是姑娘让他说出那样不讲道理的话。” 黛玉听了这话,眼里亮闪闪地问道:“你真是这样想的?” 唉,这样天真随性的、全无心机的黛玉,才是让几百年来众人追捧的原因吧。做为一个本来没有什么感情的网站,珍珠几年的人做下来,也添了些人的感情,对黛玉的感情更是在整个荣国府里无人能敌。就是迎春,也排到了第二位。 为了不让黛玉伤心,她认真地点了点头:“不光是我,就是我们姑娘,也让我转告姑娘:公道自在人心。” 林嬷嬷拉珍珠坐下,却对着黛玉说:“我说什么来着,姑娘何必为了不相干的人伤心。” 说得好!可不就是不相干的人。整个荣国府里的人,有几个真心待黛玉的?不在意自己的人,自然是不相干的人。这个林嬷嬷,还真是个妙人。 看黛玉这里没有什么异常,珍珠放下心来。回去与迎春说了,迎春也算是放下一桩心事,不过还是嘱咐珍珠:“你这几日有空的时候,还是多去说林妹妹那里坐一坐。我这里有些花样子,你也多与雪鸥雪雁商量,看有没有改的地方。” 迎春如此善解人意,珍珠再次感动于她的善良。待她更是尽心尽意。现在迎春嫁期已定,身边的事也不算少,司棋与珍珠联手,加上几个小丫头,还有刘柱家的,李春家的一起,也用了几天的时间,才算把迎春的东西又重新整理了一遍。 不理不知道,一理才明白原著中噎金咽玉一词从何而来。 迎春不过是不受宠的姑娘,屋子里大小摆件就没有一个不是前朝古物,首饰不是金银就是宝石。可想王熙凤乃至王夫人屋中的东西,只有比迎春的好,不可能比迎春的坏。 “姑娘自己的东西,也得能凑出三四抬。也不知道大太太那里装箱了没有,能不能把姑娘屋里的一并装进去。”司棋对着一屋子的好东西,一件也不想留在府里。 珍珠与她的打算差不多,又怕万一说与邢夫人听后,邢夫人干脆减了自己手里的,拿迎春自己的东西做数。正愁着,邢夫人倒让人来唤迎春过去。三人都不知道所为何事,又不放心这一地的东西,只好珍珠陪了姑娘,司棋在屋里看着。 邢夫人叫迎春过来,也是为了她嫁妆之事:“这是我给你列的嫁妆单子,你看可还有没有自己喜欢的,上面要是没有,我自然给你加上。” 迎春哪儿好意思看,一边推拒一边说:“太太给准备的,自然都是好的。” 见迎春如此,邢夫人也不是非让她看不可,就问起迎春嫁妆可绣得儿了没有,屋子里东西收拾没收拾等话。迎春不是会撒谎之人,将自己屋子里东西收拾的情况,也一一说与邢夫人听。 “你自己屋里的东西,摆设怕是只能捡几件心爱的,别的都在公中帐上,不好设法。至于首饰,也不过就是一个盒子里多放两样的事情,与抬数碍不着。”邢夫人说到这些时,并没有为难。珍珠就相信,原著里邢夫人在自己娘家管过家的事情,不是空穴来风。 听她的意思,倒没有将迎春的东西充分的意思。可见利益足够的话,就是吝啬的人,也能通情达理起来。 回了自己屋子,迎春就让司棋快些上茶,看来不光是珍珠,就是迎春在邢夫人面前也是担足了心事。司棋听了经过,也拍着自己的胸脯说:“吓死我了。还以为是哪个小丫头子嘴不严,把咱们收拾东西的事情,说给太太听了。你们走了之后,我再也想不出这是哪一个。” 趁着屋里没有人,司棋对迎春道:“姑娘,不是我小人之心。只是咱们太太是个耳朵软的人。今日太太没想着姑娘的东西,就怕什么时候太太想起来了,或是谁给太太进言,姑娘岂不是吃了亏?” 迎春就有些紧张:“可是今日我已经与太太说过,有几件首饰要放进嫁妆里头,太太也答应了。” 珍珠道:“当时姑娘并没有说有多少首饰,那些没成套的,象是单支的钗子、镯子、坠子那些,还是可以想想办法的。” 算下来,迎春成套的头面,也不过就是四五套,别的都是府里的份例,再不就是老太太零星赏下的。看着一大堆,可是足金足银的多,珍珠宝石的少。这些东西,变现容易,要是装进嫁妆里头,就有些寒酸了。 可是正是这些东西变现容易,才更让珍珠看重:迎春的压箱银子听起来不少,可是这几日收拾迎春的东西,她才发现那些银子真心不算多。有了这些东西,就是迎春将来手头一时不便,也有个应手的东西。 司棋就看了看迎春,又看了看珍珠:“我有一个主意,姑娘看成不成。” 迎春就说:“你也说出来,我们听听才知道不是。” 司棋又看了珍珠一眼:“姑娘,珍珠自己在外头有一处宅子。要是姑娘放心,我看有些东西,不如让珍珠带些出去。” 珍珠自己竟有宅子,难怪她能给自己出买庄子的主意。迎春也就如司棋一样,看向珍珠:“行不行?” 珍珠简直没见过更不靠谱的主仆。怎么就没有一个人觉得,自己做为一个奴婢不应该有自己的宅子,也不怕自己把那些东西据为己有,反而还这么信任地看着自己。 “奴婢每次回家,带的东西都不多。这次要是带的东西太多,怕是守门的妈妈们会起疑心。要是让她们查出什么,奴婢可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求放过呀,二位。 谁料司棋对这个说法嗤之以鼻:“到时候我送你出去。索性打个大大的包袱,只说是姑娘的旧衣,这次收拾出来了,白放着可惜,赏了你家里人。再给守门的几个钱,有什么不成的。” 司棋姑娘,你夹带的经验这样熟练,还在姑娘面前这样大刺刺的说出来,就不怕姑娘起了疑心,将来不敢让你做管家娘子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6.第 46 章 显然二姑娘不是珍珠这样见微知著的人,珍珠还是在司棋的掩护下, 带了两个大大的包裹, 大摇大摆地出了后角门。守门的妈妈也是常见花自芳来找珍珠的, 看到她现在拿着包袱,竟然都不用司棋说话,自己就道: “二姑娘可真是体恤下人,也是,说是姑娘们的旧衣裳,外面也是寻摸不着的好东西。”连打开包裹看一看都省了, 只叫门外玩耍的小厮快些给珍珠雇辆车来。 司棋觉得自己没有发挥, 心有不甘地嘱咐珍珠:“姑娘这里离不得人, 你快些去快些回。” 珍珠点头应了,坐上小厮给找来的车。车行了一时, 珍珠才对着车夫道:“先拉我到王安家去一趟。”王安就是巧云的爹, 这小厮们雇的车, 多是长年做荣国府生意的, 与府里看门的熟悉,要是让他们知道珍珠的宅子, 说不定明天全荣国府的主子下人都知道珍珠置了宅子。 到了地方, 珍珠抱着东西下了车, 打发了车钱,那车夫倒是个实诚的:“姑娘一会儿不是还得回家?我等着姑娘就好了。” 珍珠笑着谢道:“多谢费心。只是我有些话要与王婶子说, 还不知道要说到什么时候, 岂不是耽误了你的生意。”车夫无话, 赶着车自去了。 巧云家的人已经认识了珍珠,见她大包小裹地来了,自然有人过来接着。巧云娘已经接了出来:“你是要搬家吗?怎么带了这么些的东西。” 因珍珠与巧云交好,与巧云的娘也就不再藏着掖着——这一家人别看也议论主子,也嚼府里的事儿,可是对自己家的事儿却是嘴严实得很。连带着珍珠的事情,也都能放心地托付给他们。 珍珠对着巧云的娘就是一笑:“看婶子说的,不过是姑娘收拾不用的旧衣服,想着我家里不宽裕,就赏了我几件。我看着里头有几件,巧云姐姐也能穿得,就给她送过来。等姐姐什么时候进城的时候,婶子给姐姐就是。” 巧云娘就笑得象是得的不是旧衣裳,而是金元宝:“你事事都想着你姐姐。”衣裳是小,心意是大。闺女的眼光不错,这个丫头是个念旧的。 珍珠有些不好意思:“我也不过就是这些小事上能尽尽心。巧云姐姐几次帮我,连王叔与婶子都惊动了,我却从来没好生谢过一回,心里总是不过意。如今姐姐不大进城,婶子见了姐姐,可千万和她说,不管什么时候,该进府请安就请安。” 巧云娘的笑就更加厚了几分:“好,好,都听你的。你这一份心在,比什么东西都强。”说着将珍珠从大包裹里拿出来的小包裹收了,又让家里的下人送珍珠到自己的小宅子。 晋江听到拍门声,应门后发现是自己的主子,脸上的笑怎么也掩不住:“姑娘回来了。” 珍珠答应着,让晋江接了包裹,给了巧云家下人赏了五十钱,让他回去多多向巧云娘致谢,才回到主屋坐定。晋江家的已经麻利地端了热茶上来:“这是他爹买的茶,比不得姑娘在府里用的,好歹解解渴。” 珍珠端起茶来抿了一口,是京里人惯用的花茶,的确不是什么上等货。可是进了门,小院已经收拾干净,主屋一尘不染,还有热茶端起就能喝,她已经很满意了。难怪多少穿越女主,都感慨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就是让她再重新自己打扫屋子,她也觉得做不到了。 略歇了歇,珍珠开始询问这几日晋江一家过得如何。看晋江家的一脸带笑地说着对自己的感激之情,珍珠也不在意——嘴上说说容易,真的遇到事情,还能记得自己这个主子,那才算是真感激自己。 不过有感激不收着,也不是一个合格网站的作风。珍珠笑着对晋江家的说:“你们能把宅子打理得这样好,我也高兴。说来我在宅子里的时候,还没有你们一家人呆的长。把家里收拾得干净一点,你们自己呆着也高兴不是。” 晋江家的就拼命点头,口称姑娘说的对。珍珠也不与她费话,将一个包裹打开,取出了几件衣裳:“这几件衣服,是我们姑娘赏的。我也用不上,给你与你家的百合改上一改吧。” 接过衣服的晋江家的,让那光滑的触感吓了一下子,嘴上笑得更是灿烂了起来:“多谢姑娘赏。我们一家在这里有吃有用,都是姑娘的恩德。姑娘但有差遣,我们一家定没有二话。” 珍珠似笑非笑地看了晋江家的一眼,把人看得一个激灵,才意识到自己现在一身一体都是人家的,就是人家不给衣服,有了差遣自己家人也不能有二话,不由笑得有些讪讪。 挥手让她下去,吩咐她不叫不要进屋子,珍珠自己拿了包裹进了内室。买了家俱之后,她已经悄悄地让人在床后挖了个小小的暗坑,也不过是两尺见方的地方,上面有个空箱子,珍珠自己就能轻易推动。 这还是拜她脑子里各种文所赐,觉得在一个宅子里头,要是没有个暗室、秘道之类,都不好意思说是一个完整的宅子。要不是因为她的宅子术小,她说不定真能折腾出个秘室来。至于担心替她挖坑的人,会不会做梁上君子,珍珠一点也不担心。 原来宅子里没人的时候,她这里干净得老鼠都得饿死,现在有东西放进去了,可是宅子里已经有晋江一家在了。要是这样还能让人是了手,珍珠觉得自己根本不用养着他们一家了。 这次带出来的,除了二姑娘的一点首饰和二百两的银锞子外,珍珠自己的首饰也带出来了一些。尤其是黛玉给她的那套红宝石的头面,更是第一时间就让她带了出来。 这样的头面,实在不是一个丫头能有的。一旦再发生类似抄捡大观园的事情,珍珠的东西里发现了这样的东西,那就是明晃晃地告诉别人:这个丫头有问题。 有问题怎么办?那就得有人审问。可是她怎么说?能说是黛玉给她的吗?一旦她这样说了,接下来的问题一定接踵而来:黛玉为什么要给她这样一个小小的丫头这么贵重的首饰,还不是一件而是一套?是不是她与黛玉之间有什么交易,要做什么对不起荣国府的事? 真不是珍珠脑子里存文多了,脑洞过大。从老太太那里来说,林如海临死时没有把林家的家财双手奉上、还给黛玉定了亲,就是对不起荣国府。这事儿还真不是讲理的事儿,珍珠收的文多,对老太太的脑回路还是有些了解的。 所以在发现夹带在荣国府几乎半公开的时候,珍珠还能不先把安全隐患消除了?当然还有她自己的钱财,不算林家给的那一千两外,也让她带出来了一半。说是一半,也不过就是四十两银子,还有两吊钱——她买人、安置晋江一家,将自己手里的钱花得差不多了。要不是又得了些赏钱,还真不得不动用林家给的钱了。 好容易将东西放好,珍珠也就放下了心。出来叫过晋江家的,重新洗了手脸,珍珠才发现,自己这里缺的东西还不少:基本的胭脂水粉就没有,还是用晋江家的东西凑和的。 “让你家的出去采买这些东西。”珍珠说了些自己下次回来可能用到的东西,又给了银子。好在刚才她还记挂着要回花家一趟,留了些银子,要不又得重新把刚放进坑里的东西再取出来。折腾不怕,可是让晋江家的知道她有银子放在屋里,就不是明智之举了——不要妄图测试人心,是珍珠从宅斗文里总结出来的经验。 晋江家的没有一丝迟疑地接过银子,又把珍珠要买的东西重复了一遍,确定没有遗漏,就要退下。不过珍珠叫住了她:“顺便雇一辆车来。买来的东西直接放到外屋就行了,内室我不在的话,不必天天打扫。”珍珠吩咐着。 还是没有迟疑的答应,晋江家的知道这次姑娘带了东西回来。自己家跟着姑娘的日子还短,姑娘不放心也是情有可原的事。日久见人心,晋江家的觉得,自己家里人只要好好表现,姑娘总有信了他们的一日——现在的日子不愁吃喝,也不用担心有人上门逼税,晋江一家十分知足,不愿意再过那种提心吊胆的日子。 再次为到花家门前,珍珠越发觉得这房子矮仄。可是她没有一点让花家人住进自己宅子的念头:人心不足,不考验人性,这是珍珠对花家人的原则。 “大丫回来了。”花母看着珍珠手里的包裹,笑容就没断过。 同样的一句回来了,晋江说出为的时候,珍珠还有些归属感,可是花母说出来,她只觉得是在客套:“娘。我们姑娘要出阁了,有些旧衣服穿用不上。我想着拿回来,就是做几个荷包卖了,也能补贴一下不是。所以我就求了姑娘赏给我,今天给你送回来,你看看可能用不能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7.第 47 章 已经听到声音,抱孩子过来的花自芳媳妇, 看着婆婆炕上摆开的衣服, 两眼放起了光:这样好料子的衣服, 就是当成新的去卖,也值些银子,何必做成荷包,费功夫不说,还少卖钱。 “妹妹真是深宅大院里呆的时间长了。妹妹不知道,这样新、这样好的东西, 多少人家抢着买呢。只要价钱公道些, 就是说是新的也有人信。也不用娘再费功夫做什么荷包了。”花自芳媳妇讨好地献起计来。 珍珠与司棋平日对着姑娘的旧衣, 除了自己穿的,再就是赏了小丫头, 真没有想过花自芳媳妇这样的处理办法。第一次听到这样的办法, 爱财的珍珠不光没有觉得找到了发财之路, 反而开始快速地把摊在花母炕上的衣服, 利落地重新包了起来。 不包不行呀。多少宫斗、宅斗文里,都会拿女主或女配穿过的衣服陷害人。珍珠能让迎春面临这样的处境吗?显然不能。不光在这里不行, 就是回了荣国府, 也得把这事儿从根源上给掐灭了。 想起还有几件衣服让她留在了自己的宅子里, 珍珠就坐不住了,对着被她的举动搞得大眼瞪小眼的花母与花自芳媳妇说:“我忽然想起来, 我们姑娘的衣服就算是赏人, 也得与管事娘子们说一声。我今天出来的忙, 竟然忘记了。还得先拿回去,让人看过了再送回来。” 一开始听说珍珠要把东西拿回去,花母与花自芳媳妇脸已经掉了下来,再听说还送回来,才算是重新从地上捡回来。花自芳媳妇还有些不甘心:“妹妹就是现在留一件半件在家里,管家娘子们还能知道不成?” 珍珠瞪了她一眼:“要是都如嫂子说的那样没规矩,那么大的府里,可用那些管家娘子们做什么呢?哪个姑娘的衣服钗环,不是有专人记帐的。” 花母生怕珍珠生气,不再把这样好衣服拿回来,也跟着瞪花自芳媳妇一眼:“你知道些什么,你妹妹自是有她的道理。” 花自芳媳妇刚进花家时,还仗着自己娘家比花家日子好过,处处想着拿捏了丈夫与公婆。不想花家老两口,有着珍珠的接济,加上花母不时做些针线,竟不大用儿子养的。倒是花自芳,每月工钱有限,有时反得向父母讨要银子。 伸手求人,加上她用花自芳的私房钱贴补娘家之事,让花家人对她处处提防得和贼一样,在花家说话一日不如一日。时日一长,再没有刚进门时的跋扈,反有些这个时代小媳妇的受气样子。 现在让婆婆抢白,也不敢出声,只搂紧了自己的孩子。那孩子现在也有八、九个月了,已经有些认人的样子。不过他对珍珠却不熟悉,正用大眼睛看着这个家里多出的人。 珍珠无意在花家多呆,将银子给花母道:“我们姑娘的日子已经定下了。这些天我不会出来得那么勤。这钱你收好了,也别太俭省。” 花母捏紧了荷包,对着闺女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有的人欠人的多了,会觉得再难向人开口。也有的人,反觉得习惯成自然,你给我了就该总是给我,有一回不给就是你不孝顺、没爱心、不知道尊老爱幼,反正就是你的不对。 花家的人对珍珠,多少有些后者的心理。只是珍珠待他们,许是离家早的原因,并不十分亲热。而且花家人也发现,珍珠是个有主意的,她愿意给的时候,才会将东西拿出来。要是不愿意,就是说破了嘴皮子也没有用。 因此花家人现在对珍珠,多少是有些害怕的。怕她再不出现在自己家的院子里,那样花父花母就真的成了花自芳一个人的负担。所以他们对着珍珠就有些小心翼翼,不象是对待亲人,反而象是对待能得些好处的富贵亲戚,想亲近又怕失了面子,不亲近又怕失了银子。 珍珠才不管花母如何想,重新坐上车的她,再次出现在了桃林胡同。 “花姑娘。”有人礼貌地与她打招呼。珍珠抬头一看,才发现是李森。就算是心里有事,可是面对一个一直对自己释放善意的人,也不可能板着脸不理人,珍珠只好向他福了一福:“李公子。” 李森见她拿了个包裹,就要替她提:“怎么姑娘也没跟个人出门。” 珍珠就是一笑:“李公子说笑了。我也不过是服侍主子的,哪儿有自己出门还跟着人的道理。” 李森在珍珠面前,那话总是来得迟些,想了想才说:“那也不该让姑娘自己提这么大的包裹。”说完又要伸手帮忙。珍珠想着,你要是不挡着路,现在我已经走到自己家门口了,早有晋江把东西给我接过去,何必搭你的人情。 脸上却笑着推拒:“不过是些衣服,也不很沉,就不耽误李公子的功夫了。”说完低了头,从李森边上过去了。李森看着那背影,早已经忘记自己出门要干些什么了。 李母出门要倒尘土,才发现自己儿子还在巷子口傻站着:“你不是说要替你爹回来吃中饭,怎么倒在这里卖起呆来?” 李森见自己娘出来了,才发现自己已经耽搁了一会儿。虽然脸上有些做烧,嘴里却硬硬地说道:“这就去了,也不耽误什么。” 李母正是听见李森在外与人说话,还是个女声,才找件事情出门来看。现在看了自己儿子的情状,就算是没看见珍珠的影子,也知道与她脱不了干系,小声问道:“可是花姑娘回来了?” 李森有些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又怕他娘唐突了人家姑娘,也小声道:“娘,你也别老是去找人家,不好。” 什么不好。要不是老娘想着法子与人家套近乎,到现在你连人家是干什么的还不知道呢。李母一面恨恨地想着,一面已经撵自己的儿子:“知道,知道。娘都多大的人了,还没这点分寸。” 再是不放心,也不能耽误了自己老爹吃饭。李森不说是一步三回头,可也是看着他老娘进了院子,才从胡同口转身向铺子去了。 晋江家的见自己主子去而复返,还是一脸着急的样子,小心地问:“姑娘,可是落下了什么东西?” 珍珠摇了摇头:“把刚才我给你的那几件衣服拿过来。” 晋江家的不明所以,可是主子的吩咐,她自然得快些执行,不一会儿已经都拿到了珍珠眼前。珍珠打量了两眼,才算是放心,因为晋江家的不再年轻,迎春好些颜色衣裳她穿了并不合适。所以刚才珍珠给她的,多是迎春小时的衣服,也就能改后给百合穿穿。 不过为了保险,她还是收回了那身给晋江媳妇的衣裳,还小心叮嘱她:“给百合的衣裳,务必得改过了,只在家里穿,不能让孩子多到人多的地方去。” 晋江家的看她说得郑重,忙点头答应:“姑娘放心吧,再不会让那丫头出院子。” 看看身边的那包衣服,珍珠也有些犯愁。拿回荣国府显然不合适,人家守门的都知道这是二姑娘赏了她的。可是不拿回去,在自己这里也是白放着。 想了想,她还是问晋江家的:“你会做针线吧?” 晋江家的就笑道:“看姑娘说的。我们原来也不过是乡下人,还能与姑娘一样享福不成?一家子缝缝连连的事情,哪样不是得我自己动手。” 珍珠自失地一笑:“可不是,我倒是忘记了。这些衣裳,我也不好再带回府里去。只是也不好整件地穿用了。你只管把它们都拆了,做成荷包放着,留我下次回来用。可使得?” 晋江媳妇有些可惜这样好衣裳,却也知道自己姑娘所处是大户人家,想是人家的规矩如此,只满口应下:“姑娘且放心吧。别说整处能做荷包,就是那些边边角角,打起袼褙也是好的,到时能纳几双好鞋底子。” 还真是过日子人家出来的,这样精细打算。珍珠就点点头:“行,那就按你说的办。到时给我做双鞋,再比我的大些做一双。下剩的,由你给你一家做去。只一样,可别为了打袼褙,把那东西都剪坏了,白糟蹋东西我是不依的。” 晋江家的见自己主子都这样小心谨慎,想着等自己当家的回来,也要与他好生说一说,不能仗着主子回来的时候少,就把主子的话不放在心上。就是几个孩子,也得嘱咐到了。 珍珠倒有些拿这些衣裳考验一下晋江家的心思在,却不想人已经自己悟出了当差不易这样的道理。正与晋江家的说些配色之类的话,就听晋江在外头问百合:“你娘呢?怎么主子的屋门开着?不是说过,主子不在的时候,除了打扫之外,一律不准开了屋门?” 百合才不过五岁,能知道回她爹的只有一句:“姑娘回来了,娘和姑娘一起说话呢。” 也不知道自己刚才说的话,让姑娘听见了没有,晋江自己站在窗根下回道:“没想到是姑娘回来了。刚才可吵到姑娘了?姑娘让采买的东西已经买回来了。” 珍珠就示意晋江家的接了进来,东西倒也看得过。见银子还有剩余,珍珠问道:“可都记了帐了?” 晋江连忙回了一声:“已经记清楚了。姑娘放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8.第 48 章 回府之后,珍珠第一个向司棋说出自己发现的漏洞——她们姑娘最大的好处与最大的坏处都是一个, 那就是对自己的两个丫头绝对信任, 往往是丫头们有了主意, 她跟着配合。 司棋却不在意地笑了:“你也太小心得过逾了。咱们收拾出来的,都是针线上做的,还都是姑娘的外衣。这样的东西,不说别处,就是咱们府里的三姑娘、四姑娘都与姑娘一模一样的。再说咱们姑娘不伤谁不害谁,又是个不争不出头的性子, 谁还非得害咱们姑娘。” 就是这种不争不抢, 想自己种田平安一生的性子, 才往往是炮灰呀大姐。珍珠与司棋说不清楚,只好自己小心些:“不管怎么说, 这样的东西再不能出府了。” 司棋嗤地一乐:“还不出府。你想想府上的姑娘们, 多少旧衣服都给了丫头。那些人在府里能穿的时候不多, 可不就指望着出府后显摆一回。你又不是不知道, 也就是咱们府上,京里多少人家, 还有把这样的东西拿出去当了的。” 珍珠也就回想起来, 就是原著里, 王熙凤都说过,当头面衣裳的话。看来她对这个世界了解的还是不深, 光想着这是宅斗文了, 忘记这是用宅斗影射官斗文。 “我看你这些天总是慌里慌张的, 可是有什么事儿不成?”司棋觉得珍珠这几日不如平日沉稳,就象是担心什么事儿似的。 珍珠自己回想一下,也觉得自己好象有些多虑了。这几天她碰到什么事,都不自觉地想着人心难测,人家是不是要害她。难道是自己要抽?就算是不想承认,可是她知道自己有时候是会无缘无故地抽上一抽。可是来到这个世界之后,还从来没有犯过病。 “可能是看着姑娘好日子就要到了,我这心里总是安定不下来。”珍珠这样对司棋解释。 不想司棋也有同感:“可不是。我是又盼着姑娘好日子快些,又生怕东西准备得不齐备。还有就是。。。”她看了看珍珠,说不下去了。 珍珠本想催她,一时自己反明白过来:司棋与她是要与姑娘一同到镇国公府的。自己在这府里算得上无牵无挂,可是司棋除了自己的老子娘,怕是还更牵挂着自己的那个姑表兄弟。 这事当事人不说,珍珠平日又没见司棋漏了行藏,自然只好泛泛道:“你与我又不一样,舍不得父母亲人也是有的。要我说,你今年也不算小了,不如回家与你老子娘说,你与姑娘一起出门,那边镇国公府里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形,不如趁如今还在府里,把你的大事定了也好。” 司棋的脸让她臊得通红:“好个不要脸的小蹄子。这话也是你能说的。说来你也与我一样大,怎么不见你把大事定了?” 珍珠就苦笑:“你说我与谁定去?又让谁替我定去?” 司棋先是拧了她一下:“你竟真想过这个。”又叹一声:“唉,谁没想过呢。只是我家里老觉得,要是我与姑娘一起去了那府上,说不得还能做了半个主子。” 珍珠就不屑道:“平日看你老子娘也是疼你的,怎么这事儿上糊涂起来了。就跟你那天与姑娘说的似的,要是你真有那个心,可让姑娘往哪儿站呢?到时就算是这府里再不待见姑娘,可是外面的脸面也是要的。你父母都是这府里的人,收拾起来很难么?” 司棋一想,可不就是如此,乐着对珍珠道:“好姐姐,还是你有主意。今日你且辛苦点,在姑娘跟前伺候着,我家去一趟。”说完忙忙地往迎春房里去了,想是要与迎春回上一声。 等珍珠再上姑娘跟前伺候的时候,迎春就问:“你刚回来,司棋又忙着回去。你们可是有什么事瞒着我不成?” 珍珠一笑:“姑娘如今也多心上来了。奴婢们一心为了姑娘打算,还有什么好瞒了姑娘的。”又从自己怀里拿出一张纸来:“这是我这次带出去的东西,姑娘且看看。” 迎春只看了一眼,就将那纸放下:“要是不信你,何苦费力让你带出去。” 珍珠虽然喜于自己姑娘对自己的信任,可是还是在一边劝道:“姑娘信奴婢,奴婢自是高兴的。只是也得自己心里有个数才好。林嬷嬷都说过姑娘多少回了,姑娘只是一味的心善。” “将来到了人家家里,还能都和家里做姐妹一样?少不得姑娘自己也得有个主意才成。就是自己手里的东西,姑娘也不能如现在这样,自己连个总数也得现点算。” 迎春见她着急,反被引得一乐:“这些我何尝不明白。不过在家里又有几日?就如你说的,到了那府上,怕是得先过些提着心的日子。那还不如趁现在,且再松快几天。” 好吧,珍珠在心里叹口气。她现在明白原著里,迎春在众人热闹的时候,做出独自穿茉莉花的事,绝不是为了行为艺术,而是为了得过且过的平静。 “你且看看这是什么。”珍珠正想着,她们姑娘倒拿出一张纸来给她。一看,竟是一个离京不到四十里的一处小庄子的契纸。 “这是?”珍珠就算是心里有些想头,还是想确认一下。 “是雪鸥送过来的。说是一共五十二亩地的庄子,一年的产出也不过是百两上下。”迎春给珍珠解释着。 就见人已经嘴角合不拢了:“已经不少了。姑娘别看一年只多了百两,这可是姑娘自己的体己,连嫁妆单子也不用上的。年年添上几亩,也不是什么难事。离京又不远,与巧云姐姐现在住的地方也近。” 听了珍珠的话,迎春也高兴起来。这是她自己的东西,契纸上写的是她的名字,还是官府的红契,没有她的同意,谁也别想从她手里夺了去。 于是珍珠就发现,自己姑娘把那契纸再次捏在手里,眼里是从来没有过的光芒。这就有些让她放心了,只要有了自己在意的东西,为了这份在意,她们姑娘也会争上一争。 好一会儿,迎春才对着珍珠道:“哪天你再出去一次,这契纸还是放在你的宅子里头。” 珍珠当然点头,这是她们姑娘自己做出的第一个决定,自然要无条件服从。就听迎春马上有了第二个主意:“也让巧云的娘给她带个信,赶着收租前让她进府一趟。”这是要将今年的收益,就收到自己手里。珍珠更是大点其头。 迎春见自己说一声,珍珠应一声,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你看这样可使得?” 珍珠笑眯眯:“使得。这样好的主意,怎么使不得。只是姑娘也该与林姑娘说上一声,就是巧云姐姐去了庄子上,也怕人家不认得她,还是让林老管家着人带着先走一遭的好。” 迎春也放松下来,发现自己竟连连有了决定,有些忐忑,也有些从没有过的满足。想来凤姐姐日日管家,也是这样满足的吧。没来由地,迎春对自己的婚后生活多了些期待。 因时候不早,迎春与珍珠是第二日去黛玉那里,才将自己请林老管家派人带巧云去庄子上的事儿说了。黛玉自是没有二话,说是让人通知林老管家,让巧云随时去找他就是。 自此迎春主仆三人心下算是初定,对日后的生活觉得有些自保之力。就是司棋回了趟家后,虽然家里还没吐口,可是看她的面色,想也是有转圜之处。 等珍珠又出府了两次,一面将迎春连同她自己的东西又运了些出去,一面安排好晋江一家的生活,也就到了巧云再次入府的日子。 还是到老太太那里磕了头,不过这次老太太就没有再赏东西——荣国府里仆从几百人,就是有脸面的管家娘子与大丫头们人数不多,可是让老太太见一次赏一次,也没那些东西。 巧云也不在意,她是府里的家生子,对这府里的规矩还是知之甚深的。现在她已经出府,进府里老太太能赏脸见她一面,已经是天大的脸面了。 司棋也在门外侯着,远远见了巧云与珍珠就笑:“珍珠最是机灵的,再没放空过一次。怎么她就知道姐姐什么时候该来,能等着姐姐。” 巧云拉了司棋的手,客气道:“你等在外头干什么,看这手都凉了。” 三人说话间已经进了屋,自然要先与姑娘问好。寒喧已毕,巧云从自己怀里掏出一张银票来:“这是一百两,是姑娘那庄子上的收成。我听姑娘的吩咐,都折算成了银子。” 姑娘们常见的是碎银子还有各式锞子,银票倒是少见。迎春细细看了看那张纸,不由笑道:“人也是太会想了些,就这样一张纸,竟也能取出银子来。难道不怕有人学了去,那银庄不是亏了?” 几个丫头就笑了,还是巧云解说给迎春听:“姑娘且看这里。这各个银庄都有自己的密押,听说那密押只有各家的家主才能见到。别人想仿,那有那么容易。” 迎春就又将那银票给了巧云:“看那庄子边上,可有人要卖地的,就买上几亩。我现在倒还用不上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9.第 49 章 巧云见迎春一时就有了主意,有些惊讶地看了看她, 不过手里还是接过了银子:“按说我该给姑娘写个欠条才是。” 迎春就不说话, 珍珠笑道:“姐姐也太小心了。姑娘要是不信 , 连这个庄子也不让姐姐知道呢。” 巧云也是一笑:“先小人后君子。我毕竟已经不算是府里的人了,姑娘再是信我,可是我身后也还有一家子人呢。” 迎春就笑道:“这值个什么,下次一起带过来就是。” 巧云就又看了迎春一眼,嘴里乐呵呵地答应着。等珍珠送她出府的时候,还是忍不住问起:“我看姑娘现在很的主意的样子。” 珍珠就道:“这两个月, 林嬷嬷日日与姑娘们讲些后宅之事, 姑娘自然要悟出来了。要是再没个主意, 将来的日子可怎么过呢。” 巧云也点头:“这样才好。毕竟姑爷不过是个庶子。只是你也该劝着姑娘些,也别锋芒太露了。” 珍珠自是同意:“我看如今姑娘是有分寸的。在姐妹跟前也还与前一样。不过是对着自己屋里的事, 上心了不说, 也有了自己的主见。” 见四下无人, 就把前几日迎春给司棋定下人的事儿说与巧云听了。 原来迎春见司棋总是请假回家, 就问她到底有何事。司棋也不是个能瞒住话的,三五句就让迎春问出了自己与姑表兄弟有情的事。要是放在原著里, 迎春连这话听也不要听的。只是现在她已经定了亲, 成亲的日子也在眼前。那日又听两个丫头表过忠心, 自然也知道这是让司棋死心踏地的好机会。 也没与珍珠司棋商量,二姑娘就往东大院走了一趟, 对邢夫人说起自己现在虽然有了两个陪房, 可是看起来都不是机灵的。因与司棋从小长大, 觉得她是太太陪房的外孙女,有意将她培养成自己的陪房。 “她们一家人都在太太手上,又见太太这样疼我,自然不敢与我生了外心。只求太太疼我一疼。”迎春对着邢夫人一脸期盼。 那日王熙凤直接把陪房的身契给了迎春,邢夫人也是一肚子的不合时宜。可她只当是老太太的吩咐,不好再向迎春要回来,让王熙凤白得了个人情。如今听迎春说得恳切,也有些心动:“只是你那陪房已经全了,再说日子这样近,可到哪儿再给你寻摸陪嫁的丫头?” 迎春就弱地道:“当时我也不知道那两个陪房不中用。再说嫂子送来了,做女孩的也不能驳回。” 邢夫人就势道:“正是这话。我原要见见这两个人,好给你看看用得用不得。谁知你那个好嫂子,眼错不见就把人送到你跟前了。我到底想着,她是管家的奶奶,得给她留些体面。再则又是你的亲嫂子,还能坑你不成。没想到还真是这样。” 迎春当时就接道:“因此我想着,也不用驳了嫂子的面子,只给司棋定了亲。等我去了那府里,过上一年半载的再让她成亲。这样人也不用再换,我也有了可用的人,岂不是两全。” 邢夫人也没有什么底气直接驳了王熙凤,听了迎春的话自然意动——如此一来,等于迎春主动让她在自己身边放人,就是将来也可以劝着迎春与自己亲近。再则等王熙凤选的人不堪用的话,在府里传开了,也打了这位二奶奶的脸。 邢夫人觉得,迎春这样的举动,才是大家姑娘的做派:哪儿有姑娘出阁,自己攥一把奴才身契的?就该由着娘家将那些奴才捏在手里,有事由娘家给撑腰。看看那个琏二奶奶,将身契直接给了迎春又如何?还不是让人亲自求到自己跟前来。 于是邢夫人应下不说,还主动嘱咐迎春:“你嫂子如今一心都在建省亲园子上,也不用这点小事就麻烦她了。”听出这是不让告诉王熙凤的意思,迎春哪儿有不应的。 巧云听后,舌头都收不回去:“竟是姑娘一个人就办成了?二奶奶现在知道不知道?要是姑娘好日子之时,二奶奶撒了手,姑娘也是为难。” 珍珠当日得知,也如巧云是一个样子,现在还不由得叹气:“二奶奶管着家,有什么事儿是不知道的。再说你看二奶奶可是肯吃亏的人?没两天就借个空回了老太太,说是园子的事情忙不开,没法操办姑娘的婚事呢。” 巧云不由发急:“竟是连府里的脸面也不顾了不成?” 珍珠也觉得王熙凤这样固然算是出了气,可是也不是什么明智之举:嫁娶的再是庶子庶女,可是两个府的匾额在那里挂着,怎么也是两个国公府联姻。再说她就不怕邢夫人自己接过此事,分了她的权柄? 好在老太太还没糊涂,说出接娘娘的驾是大事,可是迎春是这一辈儿第一个出嫁的女孩,也不好马虎了。因李纨是守节之人,不好照管这样的事,她老人家亲自委了尤氏帮忙,日日从宁国府过来,操持迎春出阁之事。 巧云听了也点了点头:“这样就算有些挚肘,可有娘娘的事儿在前,也不算是慢待了咱们姑娘。” 珍珠却不大看好,要是王熙凤还转不过弯来,万事都能拖就拖,怕是大太太与她还有气生。可是对上这样两个人,她们姑娘连反击的机会都没有。 巧云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觉得难怪姑娘如今将手里的钱看得重,只怕觉得自己娘家是靠不住的。刚才因姑娘让她下次将欠条带来产生的一点不自在,已经烟消去散了。 正如珍珠所想,王家的女人从来都是让别人吃亏,什么时候吃过别人的亏。没看邢夫人前头看好了庄子铺子,王熙凤后脚直接就把契纸交给了迎春,连一点动手脚的地方也不给邢夫人。 现在府里好些下人明里暗里说什么二奶奶给二姑娘挑的陪房不中用,大太太只好将自己陪房的外孙女与她的姑表兄弟定了亲,好让姑娘成亲后有个可用之人。王熙凤听说了,还能忍? 摞挑子不操持婚事只是明里,暗里一府管事娘子都是她用出的人,尤氏来了又如何?指东要往西,让撵狗非得打鸡。尤氏要发火,只管赔笑认自己听错了就是,不信尤氏敢如王熙凤协理宁国府时一样,打人立威。 就算尤氏在原著里独艳理亲丧又如何,还是让荣国府一干管事娘子们给治得焦头烂额。别看离成亲的日子还有一个多月,可是好些东西都是该准备起来了。现在已经快到冬天,也不怕东西放坏了,早预备还省了临时忙乱。 可是说了几次,那些管家娘子们应得好好的,预备下的东西却让人看不过去。 “也不知道你们姐妹这几年受了多少委屈。”尤氏来到惜春屋子里,对着小姑子感慨道。她到惜春这里,一是为了让人看看,她也是关心小姑子的,二是不来小姑子这里,她也无处可去——明知道这府里管事娘子们是受人指使给她使绊子,她还非得与人凑什么热闹?! 惜春这些日子去黛玉那里多了些,发现林家对姑娘的态度与荣国府和宁国府都不一样。她以为嫂子是在感慨自己姐妹不如林姐姐受重视,也点头赞同:“可能是各家有各家的规矩吧。” 尤氏难得能与小姑子说到一起,不由道:“再是规矩不同,可是姑娘出阁也是大事。怎么也不能一个管事娘子,就敢推三阻四。这还是有我看着呢,平日照管不到的时候,她们可敢给你脸子看?” 惜春这才知道她嫂子是说二姐姐成亲的事。这些天尤氏来她这里还算勤,让她对这个嫂子多了些认同感:“平日我们吃用的都是一样,又不用那些人奉承,倒没人敢给脸子看。” 听说小姑子与这边姑娘吃用一样,尤氏心里已经有些上火了:不管怎么说,她小姑子也是嫡女,那两个可是庶女。就算是小姑子算是寄养在荣国府,可是她们也是出了钱的! “这琏二奶奶,还真是当得好家。”尤氏自己把这里头的道道说给惜春听。不是她要挑拨小姑子与姐妹们的关系,只是这嫡庶的区分,小姑子心里还得有数。 惜春听后就点头:“难怪林嬷嬷时常说,这边府里的规矩只听听就行了。想是人家不好说这府里的规矩不成体统。” 尤氏跟着点头:“你林姐姐是家里的嫡女,你与她亲近些使得。也不是不让你与别的姐妹亲近,只是好些人家,就是做客也只请嫡女的。” 回了宁国府,尤氏又将惜春的话学与了贾珍:“不是我挑那边的不是。咱们姑娘说是养在那府里,可是吃用竟与庶出的一样。要是咱们没出银子也就算了,每年不错日子地将银子送过去呢。” 贾珍正是一心火热地等着接娘娘娘省亲,觉得尤氏小题大做:“你不放心妹妹,多送些东西就是。这些年都过来了,今年忽然提这个,也不怕让人笑话。” 尤氏见他生气,也没了向他说荣国府管事娘子们不是的心思,想着人家府里都不重视,自己一个客边,何苦得罪人。第二日只收拾了些小姑娘常用的东西给惜春,对那亲事准备,也懈怠了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0.第 50 章 没等尤氏消极怠工几日,老太太忽然亲自过问起二姑娘成亲之事来。原因很简单, 做为掌管荣国府几十年的老太太, 府里发生的事, 只有她不想知道的,没有她不知道的。 比如尤氏忽然给四姑娘送了东西,还不是一回的事情,老太太就第一时间知道了。那日姑娘们来请安,老太太笑眯眯地问惜春:“四丫头这几日又哄你嫂子了吧?” 惜春不解地看着老太太:“也不过就是嫂子时常来与我说说话。嫂子问什么,我就实话实说了, 哪里哄过嫂子。” 老太太听惜春说出实话实说几个字, 心里就有一丝不自在。她也知道府里将几个姑娘待遇一样对待, 不大合规矩。可是一边是自己的亲孙女,一边是东府寄养的, 又都是从小一处长大, 也不好区分太过。 想是原来尤氏与惜春不大亲近, 并不大知道自己小姑子生活细节。现在有了与小姑子亲近的机会, 也就明白过来了。又顾着两府的脸面,才自己把东西给惜春另补上一份。 老太太脸上不显, 心里觉得管家的王熙凤, 这次办的事不大明白。老太太还是笑着道:“就算是实话实说, 当嫂子还有不心疼小姑子的。可不就哄得你嫂子,把好东西不要钱地送过来了。” 惜春想了想, 认真地点了点头:“果然还是老太太明白。做嫂子的疼小姑子, 想来都是一样的。就是凤姐姐也一样疼二姐姐, 不舍得二姐姐离家也是有的。” 一起来的迎春,脸上已经红了一片:“老太太说你,你只管拉扯我做什么。” 惜春小嘴噼哩叭啦道:“凤姐姐要不是心疼二姐姐,不愿意二姐姐早早出门子,又怎么会把那些管家娘子们一时使东、一时使西的不着闲。我嫂子不是抓不着人,也不能时常过来与我说话,也就想不起给我送东西来了。说来哪日我还得去谢谢凤姐姐,让我得了这样的彩头。现在凤姐姐不在,我先谢谢二姐姐吧,要没有姐姐的事,也不至于便宜了我。” 一屋子的人,让惜春的话惊得不轻。别说老太太想不到,就是迎春也是面色如纸。还是老太太经的事儿多,勉强向着迎春笑道:“别听四丫头的孩子话。想是凤丫头为省亲园子忙昏了,四处用人使唤。” 迎春白着脸,强笑道:“老太太说的是。”再不肯多说一句话。 那日大家又都是各自回去用的饭,不过二姑娘与四姑娘都得了老太太赏的菜。探春知道老太太为何在赏,就算是自己没得,也不抱怨,反到二姑娘屋里来安慰。 迎春也不多说,只拉了探春的手:“妹妹好歹还有人真心为你操持。我是比不得的。”眼中竟有泪光闪了出来。 探春心中也苦,说是有人真心为她操持,不过是说她的姨娘还在罢了。可是探春心里清楚,要是没了赵姨娘,太太说不定还能待她有一丝真心。可是因为赵姨娘还在,她将来的嫁妆,能有二姐姐的六成就不错了。 虚虚安慰了迎春几句,探春也就回了自己屋子。珍珠与司棋见自己姑娘没心没绪的,少不得开解她:“姑娘的嫁妆已经备好了。老太太请了珍大奶奶过来,也不过是看着装箱,再就是操持当日的戏酒罢了。” 迎春也点头,可是那脸还是白白的:“我也知道自己在家的日子不长了。心里想着不论如何,总是自己的兄嫂,哪能真让我吃了亏去。谁知道”为了自己的脸面,全不管自小姑子一生一次的大事丢不丢人。 正哀怨着,门外莲花高声道:“林姑娘好。我们姑娘在屋里呢。”迎春也就顾不得收拾,站起来将黛玉让进屋里。 “正是用饭的时候,你怎么这会儿子过来了。”迎春有些不解地问黛玉。 黛玉向着她的脸上看了几眼,才道:“我知道姐姐心里不自在,哪里还能自己用得下饭。自然来看过姐姐才好。”正说着,雪鸥与雪雁两个,各提了一个食盒进来。 雪鸥笑对迎春道:“我们小厨房的饭,二姑娘也是用过的。今天他们做得用心,我们姑娘就拿来与二姑娘一起用些。” 就算是雪鸥尽力描补,可是黛玉一来就说出了自己的担心,迎春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一面感叹好在这府里还有真心待自己的人,一面又为自己原来还想着与兄嫂打好关系不值。 珍珠、司棋已经与雪鸥雪雁一起摆好了饭,笑着请两位姑娘入座:“难得姑娘们自在,不如奴婢去将三姑娘与四姑娘请来?” 迎春想着刚才匆匆来了又去的探春,再想想今天说出真话的惜春,也点头道:“去看看三妹妹与四妹妹用了没有。要是还没用,就一道请了过来吧。” 外头已经传来了惜春的声音:“我还没用呢,正想着与二姐姐一处用,竟与姐姐想到一处了。”说着人已经带着捧了食盒的入画进来。 黛玉笑道:“我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倒让你钻了空子。” 惜春只道:“我倒想象姐姐那样,只管守着自己的小院子过日子。只是不能罢了。” 听她说得如此丧气,迎春少不得安慰道:“又胡说了。现在珍大嫂子日日送东西过来,你还有什么不足。仔细让珍大嫂子听了伤心,再不管你。” 惜春小嘴一嘟:“还不如不管。要不是她送东西来,老太太今日也不会问我,也就惹不出这样的事儿来。我那个嫂子,是个树叶掉了都怕砸脑袋的人,指不定这会儿如何怪我呢。” 黛玉却不认同这话:“要不是你今天说了这番话,珍大嫂子还得让那些管家娘子们敷衍。到时要是二姐姐的事儿办得不好,她也没有什么脸面。说不得今日老太太一问,她少了多少挚肘,感激你还来不及呢。” 惜春这几日得了尤氏的好意,正是贪恋亲人关怀的时候,这才怕她嫂子生气不再理她。听了黛玉说嫂子不会怪她,已经高兴起来:“也不用感激我,只不怪我就好。” 一会儿莲花来回:“三姑娘说是已经用过了,就不过来了。”姐妹三人一起用饭不提。 那边老太太自是召了王熙凤,又叫了尤氏,亲自问起迎春成亲准备的情况。王熙凤先还说:“这些日子因托了大嫂子,我一颗心都在省亲园子上。”等老太太说出管家娘子们办事敷衍,这才住了嘴。 尤氏不明所以地被叫了来,只把自己准备的情况说与老太太:“该装箱的嫁妆已经装了。只是二妹妹有些原来用的首饰,本来让府里吴新登家的送出去炸一炸,看着也体面一些。只是吴嫂子说是这些日子不得空,还得再等几日。再就是当日的戏酒,帖子还没得,菜品也没定下来,厨房说不好准备东西。” 此语就与惜春所说,尤氏使唤不动管家娘子相合了。老太太不动声色地问王熙凤:“凤丫头,那吴新登家的,你可是使她有事?” 王熙凤已经发觉不对,嘴里也改了口风:“不过是让她侯着,有事时就支使一声。” 老太太点了下头:“这样怠慢主子的话,想也是经不得大用的。以后她的差事,你再找个好人换一换。” 虽然不知道老太太怎么好好地就要换自己使惯了的人,可是王熙凤嘴上还是一连声地应下了。只是再一想老太太先问了迎春之事,自然以为是尤氏向老太太告了自己,那看尤氏的眼里,几乎不曾飞出刀子来。 尤氏也不想今日老太太竟与自己撑腰,有些不解地看向老太太。正是用人之际,老太太也就不与她们打哑,将惜春的话说与二人听了,又道: “咱们这样的人家,和气是第一,体面也不能不顾。二丫头嫁的虽然只是一个庶子,可是也是国公府里的庶子。说来女婿也是上进的。这样一门好亲,怎么也不该让二丫头觉得府里慢待了她。” 就算是老太太没明说,可是后面一句慢待,已经让王熙凤脸上又红又白:“也是我没照管到,才让大嫂子受了那些婆子的气。好嫂子,我千日不好,还有一日的好处。千万看这些年的情分上,饶了我这一遭吧。” 尤氏难道当着老太太的面,说那起子人都是你指使的?少不得也带笑道:“那起子婆子是什么性子,谁还不知道不成。倒是四姑娘嘴上没个轻重,你可别恼了她。”回头就再给小姑子送些东西来。 老太太乐得看二人和气,才不管她们心里如何想:“这样就好。都是为了这个府里,你大嫂子自己家里的事儿放下来给咱们帮忙,你可得好生谢过她才是。” 王熙凤脸色已经转了过来:“这还用老太太说。不光是大嫂子受累。就是二妹妹那里,也受了委屈,少不得我哪日做个东道,一来给大嫂子道辛苦,二来给二妹妹道恼。” 老太太听了大乐:“这样才好。又送了你妹妹,又谢了你嫂子。亏你想得到,两样事只一顿酒就打发了。”尤氏也配合着只做不依,一屋子又和乐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1.第 51 章 不管荣中府里是真和乐还是只表面无事,总算是快到了迎春出嫁的日子。 早在成亲前五日, 邢夫人已经回过老太太, 将迎春接回东大院备嫁。与她一同回东大院的, 自然是她房里的丫头,还有每日到她那里报到的两个陪房。 邢夫人虚虚地敲打了几人些话,又看了看迎春已经绣完的嫁衣,再将迎春自己手里,可以放进嫁妆的头面收了,就算完事。珍珠一直等着, 邢夫人会不会给将嫁人的迎春上成人课, 可惜注定要失望。 反正这样的事情, 是人的本能,有没有人上课都差不多, 也就是迎春多受点罪少受点罪的问题。让珍珠上心的, 是王熙凤又让平儿给她们姑娘送来了一个叫菱花的丫头。没有身契!! 等带菱花过来的平儿一走, 司棋就与珍珠对上了眼:就算是姑娘出嫁, 不好陪嫁单数,可是这临时末晚的送个人过来, 还连身契都没有, 不能不让两个丫头犯思量。 “姐姐好。”菱花见两人没有理自己, 有点怯生生地向两人问好。 珍珠先回了神,就是再不喜这个后来加入的丫头, 也得喜欢了——不管她有没有身契交到自己姑娘手上, 都已经是迎春的人, 带到镇国公牛家,就与迎春是一体。教她姑娘屋里的规矩有些来不及了,只能粗粗地说上一说。 就在珍珠开始给新来的菱花上培训课的时候,进屋与二姑娘说完话的司棋已经又出来了,对着菱花道:“姑娘说了,你与莲花都是二等,你先跟着珍珠吧。再姑娘问一声,咱们陪嫁到镇国公府,都是一人四套新衣,你得了没有?” 菱花仍是怯怯地点了点头:“已经得了。” 司棋脸上露出了果不其然的表情,将手里的荷包向菱花一递:“这是姑娘赏你的。到了镇国公府,别想着出头不出头的事,只管服侍好姑娘,才是你的本份。” 那菱花听了司棋的话,小脸先是一红,跟着就白了起来。她能让二奶奶挑中,自然不是蠢的,知道这是房里的姐姐们不信自己。姐姐们跟了姑娘多年,她们不信自己,可让自己何时才能在姑娘跟前得脸? 没有人管菱花怎么想,珍珠叫莲花过来带人下去安置,又让她照好了门,才重新进屋,正听司棋与自己姑娘说话:“只当二奶奶得了太太的话,再不插手的。谁知最后倒安了人进来。” 珍珠见姑娘杯里茶水尚温,也就不给添水,只道:“二奶奶可是肯吃亏的人?想是知道司棋定了亲,还是亲上做亲。这不就提前将人给姑娘补上了。” 司棋不由嗤笑:“这可真是心疼小姑的好嫂子。” 在外人面前,王熙凤这一手可不就是光辉的正面形象?人家是姑娘的亲嫂子,看小姑成亲只有三个丫头,心疼小姑给补齐成四个,谁还能说出什么不成? 不过珍珠却觉得王熙凤这件事做得,真说不上高明。人人说王熙凤有十万个心眼子,可是她生性太好赌气。总是头脑一发热,就用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式。原著里让张华告贾琏就是一个例子,为了出一口气,倒是把贾琏恶心了一下,可是自己事后还不是又要让人杀了张华收尾? 今天这事也是一样——就算是迎春再逆来顺受,也是要出门子的人。按这个时代的说法,已经不算严格意义上的一家人了,还要做出这样往人跟前安插人的举动,可不是交好该做的。 说不好听的,镇国公府与荣国府就算是联了姻,也不过是庶子庶女罢了。各门各户,各过各的日子,难道王熙凤还指望着通过那个菱花掌控了迎春,再用迎春掌握了人家镇国公府不成? 别说迎春嫁的只是个庶子,就是她嫁的是个嫡子,没个二十年功夫,这打算都是做梦。以王熙凤那急功近利的性子,也未必想得出这样长远的计划,所以她将人送过来,还真的是给迎春添堵的,说不定想着迎春咽不下这口气,说与邢夫人听了,让邢夫人也堵上一堵。 想通了的珍珠,接过司棋的话:“正是这样。二奶奶心疼姑娘跟前的人不够使,姑娘自然是感激的。” 不说司棋,就是迎春都用看怪物一样的眼神打量珍珠了。她也不恼,只笑着道:“姑娘放宽心吧。咱们要去的可不是什么小门小户,也是国公府邸呢。不说是新送来的人,就是奴婢与司棋,怕是也要先学了人家府里的规矩。再说,即是送到姑娘身边的,就是姑娘的人。姑娘看着不好的丫头,打也打得,骂也骂得,卖也卖得。难道还有谁天天为了一个奴才,过了镇国公府与姑娘理论不成?” 司棋先于迎春笑了起来:“这话说得明白,看我不好生带带那位菱花姑娘。” 迎春也放下了心事,柔声道:“你还是毛燥了些,即说是珍珠带,就让她带着好了。” 司棋就噘了噘嘴:“姑娘如今心里眼里只有一个珍珠,把我理也不理了。” 迎春让她逗得更是止不住乐:“快住嘴!你这样的话,竟不象是我的丫头,反象是宝玉的丫头了。” 珍珠与司棋一想平日宝玉的说话,可不就是这个调调,也都乐了起来。珍珠这世只在迎春房里,平日连个脚踪也不肯往宝玉房里送。倒是司棋有时会替二姑娘送些东西,想是听过宝玉如此说话,今日学了出来。 笑够了,珍珠就又与二姑娘商量起送嫁妆之事来:“到那日让司棋带了莲花并刘柱家的,先与嫁妆一起过去。这边我带着菱花服侍姑娘,可使得?” 迎春点头无话。这样的事情,按说应该是由自己的父母或是兄嫂早早安排好的。可是邢夫人不理这些,王熙凤要建省亲园子:听说因二老爷已经请了旨,正月十五娘娘省亲,顾不上这些。而被老太太委托筹办婚事的尤氏,毕竟与迎春隔得远了,不好插手这些。 竟要由着自己的丫头为自己打算。心里忍不住地悲凉,迎春已经红了眼圈:“要是没有你与司棋,我可怎么办?” 珍珠心里也不是不为自己姑娘悲哀的。可是婚期已近,总不好让姑娘悲悲戚戚地上花轿,不由得鼓舞了起来:“姑娘说得是什么话。我们与姑娘从来都是一体的,姑娘好了,我们才好不是。再说多少难事咱们都过了,还差这一点不成。等姑娘过了门,过起自己的小日子,就都好了。” 司棋也在旁边跟着劝说,才算是把迎春的伤心压下去了。 也没有时间给迎春伤感,已经有府里的姐妹、宁国府、族中各房纷纷来与迎春添妆。姐妹们不过是自己一书一画,只黛玉不好亲至,让雪鸥送了一对金镶碧玺的步摇,再就是宝钗亲来,竟送了一套珍珠头面。 宝钗一走,迎春就要让司棋将这头面给邢夫人送过去,列到自己的嫁妆单子上。司棋有些赞叹地道:“这宝姑娘真是大方,怪道人都说薛家珍珠如土金如铁呢。” 珍珠有些不以为然。实在是她收的那些穿越文中,养殖珍珠几乎成了女主们的标配,对珍珠新奇不起来。司棋见她那要笑不笑的样子,自己先乐道:“我知道了,你定是因宝姑娘送的与你重了名,不高兴呢。” 珍珠白了她一眼:“你只见了宝姑娘的,可是忘记了林姑娘当日给姑娘的头面?听说就是太太从公库房里,也没找出一样的来呢。” 司棋连忙道:“是,是我眼皮子浅了。竟忘记我们珍珠姑娘与林姑娘最是要好,看不得林姑娘让人比了下去。” 迎春在一旁道:“姐妹们送的都是情意,哪儿有为了价钱多少定情份多少的?再说林妹妹这次送来的碧玺你们也不是不知道,这样均净大粒也是难见了。快都送到太太那边去吧。” 珍珠倒劝道:“也不必过急,谁知道还有没有人送好东西过来。不如再等等,一块给太太送过去,一起上单子好了。” 就如珍珠所料,尤氏是在宝钗之后送了添妆,也是一幅头面,不过是青金的,多少有些老气,想是她自己压箱底的东西。再有就是王熙凤终于拨冗亲来添妆,不光有一套华丽的八宝头面,还有一千两的银票。 “这是我与你哥哥的一点心意。因我事忙,妹妹出阁也没帮上什么,还请妹妹不要怪我。”王熙凤依然是一张巧嘴,说出来的话只听着亲近,再看不出是做过临时添人之事。 好在迎春已经让珍珠等人劝得解了心结,面上真诚地道了谢:“多谢嫂子惦记着。嫂子是为了娘娘的大事,我要是为这个怪嫂子,可成了什么人了。” 这样真诚的话,倒让王熙凤又想起自己生日时,迎春送的那套小衣服来。不过她是个做了什么,咬着牙也要做完的狠角色,不一时就把那点心绪压下去了,与迎春或长或短地说起了各处的添妆,还有婚礼那天的安排来。 随着前一天六十六抬嫁妆送入镇国公府,亲迎接着到来。在噼哩叭啦的鞭炮声中,珍珠跟着二姑娘迎春,一起跨入了镇国公府的大门。 镇国公府的规制与荣国府相差不多,门口也是石狮蹲距,匾额高悬。不过今日因府上有喜事,各方贵客接踵而来,所以中门大开,花轿直入内院。 “姑娘小心脚下。”随着喜娘的提醒,珍珠亲眼见到一个火盆摆在路中。手下意识地扶紧了自己姑娘,珍珠已经分不出心去观察镇国公府了。 迎春得了提醒,脚步迈得大了些。看得出镇国公府无意为难,要不火盆稍大一点,迎春步子再大也是难迈。无意为难就好,珍珠稍稍放下了一点心事。她们姑娘是来做庶子媳妇的,最怕的是主母有意无意的敲打。 拜堂、送入洞房,这些珍珠算是全程参与。也没觉出有什么热闹,可能也是她心里紧张的缘故,生怕自己一个做不好,给自己姑娘丢了丑。 好容易姑娘在床上坐福,珍珠小声问了一句:“姑娘累不累?”喜娘快些请新郎掀盖头吧,好让自己姑娘透透气。 不一时,好些人已经涌进了新房,最后进来的,是一位四十余岁贵妇,应该就是选中了自己姑娘的镇国公府当家主母。她一进屋,先进屋的人都收了笑,奉着人坐了上坐。 喜娘不知道得了谁的示意,高声道:“请新郎掀盖头。” 一个长长的称杆递到了三爷手里,珍珠生怕他手不稳,再伤了自己的姑娘,脸上露出了担心。那三爷又看了一眼这个丫头,心里有了定论,这个该是自己新娘的贴身丫头,还是个忠心的。 也没多话,称杆已经将迎春头上绣了几个月的盖头挑落。迎春精心妆扮过的粉面就出现在了众人面前。芙蓉面,柳叶弯眉,杏眼含星,樱唇吐兰,观之可亲,温柔天然。 “好!”镇国公府主母当先叫了声好。这一声好是叫给众人听的,人是她选的,嫁妆在京中庶女中也算丰厚,当然是好,好在她没有薄待了府上的庶子,好在她可以得到一个宽厚的名声。 “三弟好福气。”一个二十多岁的妇人接着说道,只不知是府上的大奶奶还是二奶奶。 另一个小些的妇人接着道:“难怪太太见了就爱上了,非得忙忙地给三弟定下来。” 珍珠心里已经有了计较,这两位应该就是她们姑娘的妯娌了。说不上好不好相处,在她们看来,不过是个庶弟的媳妇,即管不了家,又早晚会出府,顺情说好话就是。 好在此时做为新嫁娘的迎春,只需要低头装羞涩就好。边上的三爷也似没听见似的,只听着喜娘的指挥,完成了接下来的程序,就出去敬酒了。 那位主母也就站了起来,笑对迎春道:“外面还有客人,我也不好在这里久坐。让你两个嫂子陪你吧。” 迎春声音低低地答了个是字,又将人送至门口:“太太慢走。” 那两位少奶奶不过略坐了坐,也得出去陪客人了 先一天进府的司棋,这才找到机会,来与自己姑娘说自己这一天来打听到的消息:“听说大爷和咱们家二爷一样捐了个同知,也是一样不上衙门的。二爷也没听说做什么,也没听说捐没捐官。府里是太太与大奶奶一起管家,二奶奶娘家与皇后娘娘家有亲,为人高傲了些。” “姑娘,奴婢有句话,姑娘千万要记在心里。”一肚子宅斗文的珍珠,就算觉得镇国公府还算是规矩,却仍要提醒自己姑娘。迎春与司棋听她的已经习惯了,只用眼神示意她快说。 珍珠也不拿腔做态,主要是还不知道那位三爷什么时候回来,对着迎春道:“姑娘如今进了这府里,就与三爷是一体了。无论别人说得再好,姑娘得与三爷过一辈子。所以别管别人说什么,姑娘记得万事都听三爷的才好。” 迎春点了点头,脸上有些羞涩地道:“以夫为天,我自然明白的。” 怎么忘记自己姑娘是个与世无争的性子,珍珠忙道:“正是这个理,姑娘与姑爷是要出府的,不过是几年的功夫,姑娘只管关门过自己的日子,那些管家之类的不碰也罢。”可千万别想着和人夺权之类,简直是作死。 迎春再次点点头,就听门外莲花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姑爷回来了。”又听一个男声对着莲花道:“把称呼改了。”听起来不大高兴的样子。迎春也听见了,脸就有些发白。珍珠与司棋对视一眼,改就改,不过是个称呼,又悄悄扶了迎春一把。 三爷一进屋。司棋与珍珠双双行礼,口称“三爷。” 就是迎春,也已经站了起来,小声地也叫了一声:“三爷。” 。。。。。。和谐的分割线。。。。。 第二日,珍珠与司棋早早侯在了新房外面,一听里面有动静,就小声问道:“奶奶起了吗?”里面传来迎春低声唤人的声音,二人才低头进了房里。 三爷也已经起了,只着了中衣等水。珍珠与司棋一向只服侍自己家姑娘,没有服侍男主子的经验。可是到了这个时候,难道还能对主子说:让你自己的丫头是来服侍吧。于是司棋就抢先到了自己姑娘身边,将三爷留给了珍珠。 珍珠无法,只好按着服侍姑娘的步骤,一点点伺候着三爷净面,穿衣。那位三爷全程板了脸,也不知道珍珠服侍的是合他心意还是不合。洗漱已毕,也没见人送饭过来。一屋子的人就有些呆呆地。 司棋是受不得这样气氛的,对着迎春道:“姑娘,不如我去催催,看什么时候摆饭。” 这时三爷才说话:“先不忙,要先去认了亲,拜了祖宗。” 珍珠心里有小人想咆哮,还想直接给这位三爷发个站短:知道这两样下来,要花多长时间吗?你一个大男人没事,可是自己姑娘可从来没忍过饥、挨过饿。差评!黑三期! 不过形式比人强,就是为了自己姑娘,珍珠这站短只能憋在自己心里。她看了看桌上,还有些点心,不由对着迎春道:“奶奶且就着茶,用块点心垫一垫吧。要不在上房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要是到时奶奶有什么不自在,府上也不好看。” 三爷又看了看这个大胆的丫头,没有出声。珍珠只当他是默认了,快手快脚地倒茶,又给三爷也端了一杯:“三爷也请垫一垫。” 三爷就端起了茶,啜了一口,又把手伸向了点心盘子。迎春见他动了,才自己也拿起一块用了起来:昨天人来人往的,又是新婚睡得晚,不饿才怪。 两人刚用完了点心,已经有老妈妈进来,先给二人道了喜,就要进内室。司棋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定是要跟着,结果那妈妈进屋发现床已经收拾妥当,不由惊问:“喜帕呢?” 司棋脸一下子红了个透,她刚才收拾的时候,已经发现了一块上面有血迹的白色帕子。因想着这是羞人之物,不能让人见了,就将之卷着放到了床下。现在老妈妈问起,才知道自己好心办了错事。 那妈妈也是做老了事的,已经知道新奶奶陪嫁之中没有奶娘跟着。想来这丫头也未经人事,如何知道这喜帕的重要,不由得笑对司棋道:“姑娘可是收起来了,还请交给我。” 司棋忍了羞,将那喜帕从床下掏了出来,红着脸递于那个老妈妈:“让妈妈笑话了。” 好在那老妈妈不大在意地道:“也不怪姑娘。” 正说着,珍珠见二人迟迟未出,已经进来了。她从箱子里拿了个荷包出来,轻轻放在老妈妈的手里:“这是三奶奶请妈妈吃酒的。一大早晨冷风朔气的,难为妈妈跑一趟。” 那妈妈接过荷包,不着痕迹地捏了一捏,里面硬硬的,显然不是铜钱之类,脸上的笑就更盛:“多谢三奶奶的赏。” 出了内室,又对着迎春谢了一回,才算出去了。三爷就对了迎春道:“你这两个丫头倒是机灵。”胆子也大,连主子的钱都能自己拿出来赏人。 迎春低声道:“她们都已经跟了我七年多了,算是与我一起长大的。” 三爷点了点头,又是无话。看了看时辰,已经是该去给老爷太太请安的时候,三爷站了起来,对迎春道:“我们去请安吧。” 迎春有些忐忑,珍珠只好扶了她一把。新人进门,必是有这一遭的。在她暗中加劲的暗示下,迎春自然浅笑着应了三爷的话,与人一起出门不提。 好在这位三爷看着不好说话,对迎春还不算差,一路走,一路将各人住的院子指给迎春看:“这是大哥的院子,大嫂如今与太太一起管家,你有什么事可以来找她。” 珍珠跟在身后也听见了这话,自然打量起府里大爷的院落来。什么叫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珍珠现在体会至深。他们已经走了好一会,才走到大爷的院子旁边,可见三爷成亲的院子离正堂有多远。再说人家大爷的院子,一看就比三爷的又大又气派。 没等珍珠感慨完,三爷已经又指了不远处的一个院子:“那是二哥的院子。二嫂有些不让人,你不要在意。”珍珠觉得那个院子也不小,可见亲生的就是亲生的。 好在迎春全然只是新奇,对院子大小没有什么想法,只随着三爷的指点,记下路径。珍珠知她的心思,三爷能向姑娘介绍这些,可见也是有心与姑娘好生过日子的,指不定姑娘如何高兴呢。 进了正堂,里面人已经坐得满满的,迎春并不敢抬头。只听一个声音道:“太太看,三弟妹多腼腆的人,还是我领她认人吧。” 太太的声音说道:“你是做大嫂的,该是你领着认人。” 迎春悄悄抬头看了一眼身边的三爷,就见人还是不喜不怒地站着,等大嫂子再不说话,才带着迎春走向主位上端坐的老爷太太。 一番磕头献茶,收见面礼送见面礼下来,迎春与三爷再回自己屋子已经是半天晌了。这时厨房已经没饭,还是守在屋里的司棋看迎春迟迟不回,让菱花去要了几盘点心,二人再次用点心垫饥。 “以前我若是误了饭时,连点心也是没有的。”三爷忽然感叹了一声:“难怪人家都说成亲好,至少这点心以后不会缺了。” 迎春想说什么,再想起府里的贾环,要不是赵姨娘不时闹上一场,怕是也与三爷差不多。因想起赵姨娘,不免想到三爷的生母,小心问道:“三爷,姨娘那里?” 珍珠就替自己姑娘捏了把汗。此时问出这话来,若三爷是个有心的,还会感念姑娘良善。若是个心大的,说不得会如探春斥责赵姨娘一样,成亲头一日得了没脸。 三爷看了看屋子里,不过是自己媳妇带来的两个丫头,另外两个连屋子也不进,就知道怕是那两个还不得信任。既然不得信任的不在,那在屋里的就是可信的了。于是他慢慢说道:“姨娘早已不在了,日后你只孝敬太太就是。” 迎春再次点头应下,又听三爷道:“你不必担心,我并没有什么服侍的人,就连奶娘也早早告老出府了。日后还得仗着你的人多服侍我。不过我是没钱的,就有劳奶奶替我打赏吧。” 这话说得迎春主仆都笑了:府里的庶子,又没有姨娘,从小不沾府务,除了月例外,可不就是没钱。 有了这一笑,屋子里的气氛就松快了些。司棋与珍珠笑着相跟了出门,留下空间由着小夫妻相对。 “看着三爷不是个好说话的,不过还算细心。”司棋小声对着珍珠说出自己的感觉。能细心够体贴就够了,这才是刚相处呢。 珍珠点了点头,宅门里的孩子,哪个没有一点保护自己的手段,只要这个手段不用到她们姑娘身上就好。她想了想对司棋说:“三爷看来不是没主意的,你凡事少出头的好。还有就是莲花与菱花,也敲打一下。” 敲打人的事情,一向都是司棋出面,她也没有什么意见,将两个丫头说得头如小鸡吃米一样点个不停。至此三房算是真正安定下来。 迎春三朝回门,不过是与姐妹们相见,带着三爷与家中长辈相认。早早用了午饭,就打道回府了——一屋子长辈,忙着说建省亲园子的进度,忙着说过年准备,就没有一个真心问问迎春在牛家过得好不好,公婆可慈善,妯娌可好相处的。还呆着做什么,让三爷知道自己的媳妇多不受家里重视吗? 回了镇国公府,迎春这里就算真正过起自己的小日子来。每日按时给太太请安,再就是陪着说会儿话。她是个不争不抢的性子,就算有时二奶奶说些什么,只做听不懂,倒让太太高看了些,私下敲打了二奶奶:“三奶奶性子软,我才挑了她。不过兔子急了也咬人,你也别太过了。” 自此二奶奶也安静下来,迎春日子越发好过了——府里也是有定例的,该是她的东西,早早晚晚总是她的,还有谁真敢不给她不成?真当三爷日日跟着老爷身边的清客读书是摆设?若真是摆设,也不至中了举。 现在迎春最操心的,就是调养好三爷的身体。每日里单另出了钱,让菱花亲去厨房委了人给三爷做些滋补有汤水。又不大因着新婚打扰,一时府里的人都说三奶奶和善。 珍珠也觉得迎春这样挺好,就怕太太因自己姑娘没能拖了三爷的后腿,反而责怪。后来发现也不过是让自己姑娘立规矩的时间长些,而自己姑娘不以为忤,只当是新媳妇都该有的功课,心里都替太太觉得一拳打在棉花地里的憋屈。 没想到三爷竟也有两个眼线,知道迎春立规矩的时间长了,特意减了夜读的时间。就是迎春劝他不必在意,也只是将书带回房里读。等太太觉得满意了,让迎春只管在自己屋里服侍好三爷,两人一个读书,一个针线的情景,竟有些岁月静好的意味来。 不知道三爷是不是有这样的感觉,不过他从成亲后面色一日比一日红润是瞒不了人的,就是看人也不只是不喜不怒的表情。听说老爷还曾经当面夸了太太,说她会选媳妇,大度贤惠会教养子弟之类。 这下子就是太太也不好明着难为迎春了,立规矩的事儿也与大奶奶、二奶奶持平。迎春心里不过意,只觉得太太和善,连赶了几日的功,为太太做了一套中衣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 珍珠一边看得心惊胆颤,却发现迎春错有错着,将不知者是福发挥各淋漓尽致,心里也放下了心事。 人一放松,就容易想起别的事来。珍珠这才发现,眼看着年关将近,自己那宅子里的人,已经一个来月不曾管过,也不知道过得如何,可还能吃得上饭。如今她们来了镇国公府,巧云的娘想通消息也不大便宜了,就想着自己出府看上一看。 迎春听她想出府,就道:“府里的年礼是府里的,我也给老爷、太太各做了身衣服,又给老太太做了个抹额,你且送回去,再忙你的也不迟。” 这是让珍珠出公差的意思了,珍珠如何不应。就是三爷听说珍珠要回荣国府,也从自己不多的私房里,挑出一把扇子来:“听说岳父大人好扇,将这个一并请他老人家品鉴吧。”换来的是迎春脉脉含情的双眼,珍珠有眼色地自己出门吐槽。 贾赦他喜欢扇子是多有名,就连一心只读圣贤书的三爷都知道了。这个时候还没到抢石呆子扇子的时候,三爷是怎么知道的?难道是真的为了讨好岳父特意打听的?尽管觉得这种情况微乎其微,珍珠还是愿意这样相信。 司棋听说珍珠要回府,气得直点她:“就你事儿多,怎么我就没想着?” 珍珠只好陪笑:“你且等着,初二的时候姑娘回家拜年,我不回去,由得你去可使得?” 司棋就是再想着回去看自己的爹娘,也不好真抢了珍珠的差事,只好咬牙让珍珠给她带东带西。于是珍珠带了迎春与自己的东西,出现在了老太太的正房。 等她回明来意,拿也迎春给老太太亲手做的抹额,饶是老太太平日不大待见二姑娘,也喜得眉眼弯弯:“你们姑娘可好?姑爷和善不和善?小两口没生气吧?”问得比迎春自己回来时还详细些。 王熙凤在一边凑趣:“难怪老太太只惦记着二妹妹,就这一份孝心,就比别人虔到十分。”说得老太太更加高兴,直让鸳鸯拿上等封赏珍珠。 鸳鸯送了珍珠出门,笑对她道:“你今日来得巧,正好昨日二奶奶将过年的锞子送来了,让你得了巧宗。”珍珠见四下无人,也悄悄笑道:“若不是你,就是二奶奶当场送过来,我能得了不成?” 一句话说得鸳鸯笑个不住:“到了镇国公府,竟比在府里嘴还利索了些。”珍珠匆匆与她说了两句,就与她告别,至东大院给邢夫人送衣服。 听说这衣服只她有,并无王夫人的,邢夫人脸上的笑意止都止不住:“难怪人说女儿贴心。刚新婚的人,让她不必只想着我与老爷,要紧的是服侍好亲家太太。” 珍珠含笑道:“太太放心,姑娘得了太太这些年的教导,最是孝顺不过的,府里的太太对姑娘也好,大奶奶与二奶奶与姑娘处得也好。” 邢夫人就含笑点头,又赏了珍珠,还让人拿了新巧点心,让珍珠给迎春带回去。珍珠谢了赏,才出府向着自己的宅子而去。 一进桃花胡同,又见到李家大门开着,李母正在院子里。珍珠不好当成看不见,自然笑着打招呼。李母见了珍珠,笑得花一样:“花姑娘少见了,怎么这么长时间没回来?” 珍珠笑道:“李婶子好。我们姑娘刚成亲,我不好老是出府,所以回来的少些。” 李婶看着珍珠的眼里就有了审视:“原来花姑娘已经不在荣国府了,不知道现在在哪里?” “我们姑娘嫁的是镇国公府上。”珍珠觉得这没有什么不能说的。李母眼里审视就没有了:“真是门当户对。” 珍珠不管她心里怎么想,道别后径自回了自己的宅子。晋江听了珍珠拍门,应声出来,即惊且喜道:“姑娘,您可回来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2.第 52 章 珍珠听了晋江的话,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她又不愿意在自己的宅子里还打什么哑谜, 就直接问道:“可是出了什么事?” 晋江一边接了珍珠的东西, 请她向主屋走, 一边对她说起来:“那日有人向小的打听姑娘,听我家大小子说,还有人问他姑娘是不是住在这儿。” 珍珠本来已经靠在椅子上,一下子惊得坐直了身子:“知道是谁打听吗?”刚开始听说有人问自己,还以为是李家的人,现在听着打听自己是不是住在这里, 就显然不是李家了——李家明明知道自己住在这里。 晋江道:“那人听说去过姑娘原来在的荣国府, 还找过王家, 这才打听到咱们住的地方。不过姑娘放心,我与我家大小子嘴都严得很, 没说姑娘姓什么。” 你没说有什么用, 那人只要在胡同口问上一声, 就知道自己姓什么了。不过听晋江把那人打听的路径一说, 珍珠已经大体知道这人是谁了。 本事还真不小呀。这是看自己近段不怎么回家,生怕自己再不管他们, 就要把底细都给自己翻出来是吧。珍珠冷笑起来, 还真当自己怕了他打听不成? 正要交待晋江, 以后遇到那人只管骂他,谅他没见到正主也不能与晋江翻脸。就听外头晋江家的来回:“姑娘, 门外有人问姑娘呢。就是那个老打听姑娘的人。” 还真是巧。珍珠今天回来, 他今天就来了, 要是没玩个跟踪什么的,打死珍珠都不相信。她点了点头,对晋江道:“让那个人进来,直接领到我这儿就行了。不用上茶,把点心盒子也收了。” 花自芳一进了院子,两只眼睛就不住地四处打量,让晋江心里好一顿鄙视:你是来拜访主人的,怎么看东西的眼神和看自己的东西一样? 到了屋外,晋江家的已经回了进去:“姑娘,客人到了。” 就听里头珍珠的声音传来:“请进来吧。” 晋江家的高高挑起帘子,对着花自芳道:“您请。” 花自芳就算是再有心理准备,见到珍珠大模大样地坐在主位上,还是两眼瞪得老大:“大丫,真的是你。” 珍珠抿嘴一笑:“哥哥四处打听,不就是盼着我是这宅子的主人吗。那还奇怪什么。” 花自芳就有些不自在,毕竟在背后打听别人的事,就算是自己的亲妹妹也不大好意思,何况还让人当面指了出来。 也不等珍珠让他,他自己就找了个地方坐下。珍珠示意一下,晋江家的自己出去,还小心地关了门。晋江以目示意自己媳妇,晋江家的摇了摇头,表示有话可以等回了自己屋里再说。现在自己两口子还是守在这里,免得自己姑娘吃了亏。 屋里花自芳已经缓了过来,笑对珍珠道:“妹妹真有本事,看这宅子,比咱们家现在住的可好多了。” 珍珠含笑:“也不过是主子的恩典。”与你们一文钱关系也没有。 花自芳顿了一下,又笑道:“就算是主子的恩典,也得妹妹有那个本事让主子信你。自然也是妹妹的本事。” 看来这几年的伙计没白做,这拍马的本事就看长。珍珠自己端起茶,浅浅地抿了一口,没接花自芳的话。有什么要求,他自己自会说出来,何必自己沉不住气问起,还让人以为自己心虚。一脑子宅斗文的珍珠,太明白莫测高深给人的心理压力了。 果然,花自芳见珍珠不接他的话,有些恼怒,可是又不敢与珍珠翻脸,只能自以为婉转地道:“主子既然这样信任妹妹,你也不能太托大了不是。这样一处宅子,只让下人看顾着,你又不能常出府,可能放心?” 珍珠从茶杯的花纹上抬起眼睛,笑眯眯地道:“主子都放心,我有什么不放心的。也不过就是出来看顾两趟罢了。就是真出了什么事,也有主子担着,谁还能怨到我身上不成。” 花自芳再次无话。人家已经说清楚了,别看这几个下人称珍珠是姑娘,可是真正的主子可不是她。难道花自芳能说,那也不用让他们住这么好的宅子,还是我们来给你看着吧。 要是珍珠回上一句,这些人都是有身契的,他怎么办?还能说自己一家子也能签了身契不成?要是真狠得下这个心,当日也不会只卖了珍珠一个。 好一会儿,花自芳才道:“妹妹也有日子没回家去看看了,不如今天和我一起回去看看?” 这是觉得自己说不动珍珠,想着让家里人一起出面说服了?珍珠无可无不可,对着门外叫一声:“晋江家的。” 晋江家的就在门口,立时应了,还问:“姑娘可有什么吩咐?” “让你家的雇辆车来。” 花自芳再次觉得自己请珍珠回家是正确的。这才多远的路,就要雇车子,可见是不心疼钱的。什么样的人不心疼钱?自然是有钱人。 等车的时候,珍珠叫了晋江家的进来,将带的银子给她:“这些钱,是姑娘给你们过年的花费。那王家得备四样礼早早地送去。就是她们姑娘那里,也一样备四样礼,请王家带了去。另外你们一人一身新衣裳,还有过年的嚼用。要笔笔记帐,姑娘是要查的。明白了?” 晋江家的珍珠说一样,点一下头,最后说道:“都听明白了。请姑娘放心,姑娘的事儿,我们一家是不敢怠慢的。还有就是上次说要给姑娘做的鞋,已经得了。姑娘是这次拿着还是。。。” 珍珠才不管花自芳看了那银子是不是恨不得抢过来,只与晋江家的说话:“竟已经得了,那还不拿过来让我看看。再就是也不必刻意俭省,只要帐记得明白,姑娘自然知道。” 就着晋江家的出去拿鞋,花自芳又道:“那么些银子,竟只是给几个下人过年,你的手笔也太大了些。” 珍珠只看了他一眼,道:“这些都是得用的人,也不能让他们过不了年不是。” 花自芳自知不是珍珠对手,直到珍珠拿了鞋,又带了东西出门上车,也没再多话。珍珠也在思量着,回花家要怎么打消这些人的念头,也不理他。 进了花家,只听到花自芳对着花父花母大谈特谈珍珠那处宅子:“足有两进,厅是厅堂是堂,院子是院子,比家里的不知道好多少。地段也好,已经快到东城。周围的邻居也和气。还有几个下人,什么事儿都不用自己动手。” 不说花父花母听处两眼放光,就是花自芳媳妇也一脸希冀。不过因珍珠并没说话,花自芳的声音就一点点低了下去。花父用力敲了敲炕:“大丫,你怎么说?” 珍珠一脸的不解:“什么怎么说,我该说什么?” 花父更气,吭吭地咳嗽了几声,吐出口浓痰,才嘶着嗓子道:“你装什么糊涂。有这样的好去处,不先想着父母,反自己享受起来,还算是个人吗?” 珍珠点了点头:“原来我竟是有父母的。” 花母的泪就流了下来:“你这孩子说的是什么话。没有父母,你如何长这样大。” 珍珠一笑:“我只听说,你养我小,我养你老。我不到八岁的时候,已经因为家里吃不上饭就被卖了。签的可是死契!所以有父母的我,被换了吃的。我长这么大,吃用的是我自己在府里服侍主子换来的。没有父母的我长这么大,是我自己干活换来的。” “要是我被卖的地方不是那府里,连面也不让见,你们今天和谁说宅子呢?要是我在那府里不得脸,天天让人朝打暮骂的,你们可还找不找我呢?” “除了生我,你们又为我做过什么?现在说什么没有你们我长不了这么大,应该是没有我,你们当日就得饿死才对。你们没养我的小,为何今日就理所当然地让我养你们的老?” 一屋子的人,没有一个人说得出话来,只能听珍珠越来越激动的声音:“这些年,我东西是东西,银子是银子。给的比你们这个好儿子还多吧?都说养儿防老,没有人说要养女儿防老吧,何况还是一个早已经被卖了的女儿!” 花自芳媳妇没想到,小姑子对这个家有这样大的怨气。平日看她给家里拿银子,还有捎东西,一点也看不出来。就拿自己来说,不过是给娘家兄弟些银子娶媳妇,就让全家人当贼防着。可是小姑子这些年给的银子,可比自己拿回家的多多了。 正想着,就听小姑子道:“今日我就与你们说明白吧。日后我不会回来,你们也不必再找我。更不必想着到哪里说我不孝顺什么的。我一个做奴婢的,要那个名声做什么。你们倒不如到衙门去告我,要是衙门判定,应该是我这个已经卖了身的女儿给你们养老,而不是你们当年不舍得卖的儿子,再来找我说话。” 花父花母没想到,自己一人一句话,竟让珍珠说出这样不讲情面的话来。再听珍珠竟不在意名声,更让他们去衙门告她,更是不知道自己该如何是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3.第 53 章 珍珠的一席话,让花家人无言以对。她也不再多说, 只跪下向花父花母磕了三个响头:“今日一别, 只当你们没生了这个女儿。反正当日我签的也是死契, 只当我被主子打死了。” 说完站起身,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屋子。 花自芳只愣了一下,忙忙地追出去:“大丫,爹娘年纪大了,说话有不对的地方,你只当没听过就是。一家子骨肉, 何必这样生分了。” 珍珠脚步不停, 嘴里回道:“我今日当听不见, 明日就还得再听一遍。明日再当听不见,日日都得听一遍。还不如从此不再听。” 见珍珠执意要走, 花自芳想着她历年来的补贴, 忍不住拉着她的袖子跪下:“妹妹不知道, 当日卖了妹妹, 爹娘就一直后悔,恨不得立时赎了妹妹出来, 只恨家里没有银子。好不容易又与妹妹相见了, 妹妹怎么忍心让二老再伤心一回。” 这时花自芳媳妇也已经追了出来, 见自己男人都已经跪了,也不顾心里怨气, 随着跪倒在地:“妹妹消消气, 总是自己的爹娘, 何必较真。”说着拉了珍珠另一边的袖子,不让她走出院子。 那边花自芳就自己抽起了嘴巴子来:“让你没脸皮,见了好东西都想着是自己的,把妹妹气着了。千不是万不是,都是你这个没脸皮的不是,还要带累爹娘,让妹妹一起怨上了。” 对上这样要钱不要脸的人,珍珠要不是想着将来赎身得用他们出面,真是一面也不想见。现在得了台阶,拉起自己的嫂子,花自芳也跟着站了起来,两口子左右护着珍珠,再次走回了屋里。 不过珍珠并未多呆,只说了几句场面话,就以府里有事为由,让花自芳雇了车子回府。等她走了,花家人才发现,这一次珍珠并没有给花母荷包。就是手里的食盒也没打开,更别提留下点心了。 回府的珍珠,将邢夫人带给迎春的点心奉上后,回了自己屋子洗漱。司棋不一会儿就跟了进来:“看你脸色不好,可是受了谁的气不成?” 珍珠无意隐瞒,将自己的宅子让花自芳发现的事儿说了。司棋听得直恨她不争气:“这样的人,怎么跪上一跪你就心软了?从此与他们断得干净,还能多活两日。” “我有什么办法。”珍珠唯有苦笑:“好歹生我一场,真让他们到处说我不认亲娘,姑娘的名声还不得跟着受连累。再说了,”她四下看了一看,才小声对司棋道:“我要是想着赎身,不是还得他们出面才行。” “赎身?”司棋大惊失色地道:“你什么时候起了这样的念头?” 珍珠推了她一下:“悄着些。我比不得你,老子娘早早给你定了亲事。你看看这府里的人,可有几个是真把三爷当成主子的?要是我真的嫁给这府里的人,和背了姑娘有什么两样?还不如早早出了府,给姑娘管着嫁妆好些。” 不是不信司棋,实在是珍珠要是将自己从卖身不久就想着赎身,太不符合荣国府和镇国公府里奴才的主流思想了。为了自己不与众不同,珍珠说出了自己早就想好的说辞。 听了她的话,司棋点头道:“也有道理。其实巧云姐姐现在过得就不错。” 珍珠有意开导她,让她在荣国府大厦将倾时,做好赎买自己老子娘的准备:“你也说了巧云姐姐如今过得不错。其实在那府的时候我就有意劝你,又怕你觉得我太财迷。” 司棋就乐:“难道不说你就不财迷了不成?趁着三爷现在在屋里,你正好说来我听听。” 三爷为了不让迎春在太太跟前立规矩,做出沉迷新婚燕尔的样子,继晚上不攻书后,每天下午也不去书房了。他在房里,自然珍珠与司棋就不好打扰小夫妻相处,说话倒从容起来。 珍珠得了司棋的催促,对她道:“巧云姐姐得了婆家的看重,一是她人品在那里放着,挑出毛病的人少。再一个就是她的嫁妆丰厚,你说是也不是。” 见司棋点头,就接着说道:“所以这嫁妆之事,你也得上心才成。就算你定的是你姑表兄弟,可是有哪一家是嫌弃媳妇嫁妆多的?这些年你手里应该也攒下了几个,何必干放着,不如生发些出来。你老子娘在那府里多年,想也有些门路。” 司棋听得出神,好半会儿才不好意思地冲珍珠笑道:“我比不得你,手里是撒漫的,怕是置不了什么。” “没多有少。就是一年只添上三五亩地,也多个十来两银子进项。总好过你压在箱子下发霉。”珍珠又劝道。这个世界上,女子唯一说得算的,就是自己的嫁妆。谁知道将来荣国府出事,司棋的姑表兄弟还能不能如一的对她,何况还得加上她的娘家。珍珠从来不信人心经得住考验,只能引着司棋未雨绸缪。 好在司棋不是个不听劝的,不过几日,就也向迎春讨假,说是府里捎信,她娘有些不自在,想她回去看看。珍珠知她是要回家与老子娘商量,一心盼着她能劝动家人,能在荣国府出事前,多逃也一个也是好的。 年关事多,司棋回荣国府也没过夜,天黑前已经回了府。看她的脸色,珍珠知道此行顺利,只等着晚上再问是。 倒是司棋说了一个消息,让珍珠与迎春都是一惊。只听她道:“林府的老管家请了林姑娘回府,说是过年了,好些林姑爷的故旧要走动,得让林姑娘把关定规矩。还说林姑娘正守着孝,府里要接娘娘的驾,怕冲撞了,要等过了十五才送林姑娘加荣国府呢。” “老太太竟同意了?”珍珠一听是黛玉的事,就有些发急,在迎春没说话之前,自己忙问了出来。 司棋见迎春也在看着自己,明显就是要听的意思,就接着说道:“本来老太太是不愿意的,只是林老管家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先求了二太太。只说是自己家姑娘守着孝呢,小祥礼一直没办,就是为着林姑娘在荣国府里。如今已经要过年了,要是再不办的话,因林姑娘是府里教养的,人家不说姑娘没有礼数,怕是得说府里为了迎接娘娘怕晦气,故意不替林姑娘张罗。二太太因事关娘娘,就答应了下来。这样老太太不好驳了二太太的面子,只好同意了。” 高人!难怪能做了林府的管家这么多年,还被林如海托孤一样将黛玉的事情都交与他。这位林老管家,还真能利用荣国府的内部矛盾呀。 珍珠就一脸热切地看着迎春:“姑娘是新婚,不好去得。不如明天奴婢代姑娘去看看林姑娘吧。” 司棋拧了珍珠一把:“把你精的。” 迎春笑看两人打完官司,才道:“你去看林妹妹也使得,只是不好空手上门的。” 珍珠就道:“姑娘上次赏的衣服,我让家里的人做成了荷包。林姑娘即要与林姑爷的故交们节礼应酬,自然少不了打赏下人。我看过了,那些荷包固然入不了姑娘们的眼,让林姑娘打赏人还是用得的。” 司棋不禁道:“那些衣服你竟都做成了荷包?也不嫌费事。” 珍珠道:“他们在宅子里也是闲着,不如找些事给他们做。还省得没事只磕打牙,到处说是非。” 又到自己屋里,取了十个荷包过来:“这是奶奶用的,过年的时候,总得打赏不是。” 迎春笑道:“现在不过拿个空荷包给我,到时我要装了锞子还回去。做荷包的料子还是我出的,算来我可不是亏了。” 司棋笑道:“今日这蹄子的计谋让姑娘看穿了,算盘可打不响了。” 三人正笑,三爷已经进来了。珍珠与司棋敛了笑,给三爷问了安、上了茶就退出门外。 三爷有些好奇:“怎么你这两个丫头,刚还和你有说有笑的,我一回来倒象是见了猫的老鼠,一下子就溜了?” 迎春仔细打量了三爷一眼,才道:“不过是司棋那丫头没事拿珍珠打趣,三爷回来了,她们自然得先伺候主子,哪儿能光顾着说笑。” 见三爷只是点了点头,迎春有点放心。刚才她有一时的不安,生怕三爷是注意到了两人中的一个。刚刚新婚一个来月,要是发生三爷收用了陪嫁丫头的事儿,那才真是打了自己的脸。 光是打脸吗?不完全是。这一点迎春无法骗自己。她现在完全明白珍珠原来对她说的话,跟自己一起长大的丫头,要是成了自己夫君的枕边人,自己真是无法承受。 好在,这两个丫头都是无心的。迎春在心里安慰着自己。 三爷见迎春忽然出神,忍不住问道:“想什么这样出神,可是司棋那丫头回荣国府听了什么,让你担心了?” 三爷竟然知道司棋回了荣国府,迎春心里惊了一下,还是试探道:“还不是司棋家里,因给她定了亲事,想让她问问我,什么时候能让她与她那个姑表兄弟成亲。我因想着用她用惯了,要是再提个丫头上来,只怕不合用。” 三爷点点头:“不是还有一个珍珠,让她多带带就是了。再说你也得让底下的丫头们多学学。现在还只是一个司棋,你就愁成这样,要是珍珠也嫁人,你可怎么办。” 听三爷主动想到珍珠也要嫁人,迎春笑得面泛春桃:“是,三爷说得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4.第 54 章 已经快过年了,巧云自然要来镇国公府给迎春请安。这次她不光带了自己的针线, 还有迎春那个小庄子的收益并欠条。 看着手里那一百一十两银票, 迎春心里更加踏实起来。珍珠说得对, 还是要将这些钱生发了好。反正现在她们夫妻还没有被分出府去,吃用自有公中,不趁现在攒些银子,指着分给她们的那点产业,怕是连打点三爷做官都不够。 成了亲的女人,自然不再如做女孩时那样清高与单纯。只听迎春笑道:“这银子你还拿回去, 有那庄子边上的田地有要卖的, 只管买下来。左右我也不等钱用。” 巧云自然愿意:她给迎春管着庄子, 并不用多做什么,就与姑娘一直有了联系, 还有些收益。现在姑娘要再让她帮着买地, 也是信她不是。 于是巧云道:“姑娘说的何尝不是。这手里有了田亩, 一年的吃用也就有了。就是多些脂粉钱也是好的。” 主仆几个又说了几句闲话, 就见巧云欲言又止。迎春忍不住问道:“可是有什么事不成?” 巧云就又看了珍珠一眼。好在她知道珍珠是个自小就有主意的,这事儿让她听听也使得。就对迎春道:“好叫姑娘知道, 前儿两日, 有人向我妈问珍珠呢。” 迎春先是不解:“做什么问珍珠, 她不过是在府里,也没有得罪人的去处。”后来才恍然:“难道竟是?” 巧云就笑着点头:“可不就如姑娘所想。人家看上了咱们珍珠姑娘, 想着求娶又没有门路。因和我娘家住得近, 就打听到我妈那里了。不过我妈是哪个牌名上的人, 自然只和人说能替他们问问,成不成是不敢保的。” 若是巧云早来几天,没有迎春怕三爷看上两个陪嫁丫头的事儿,迎春一定一口就回绝了——这些年珍珠处处给她出主意,怎能这样早早就让珍珠嫁人。 可是现在不同了。不是迎春自私、与珍珠平日情份有假。而是做为一个女人,就算是亲姐妹也不愿意分享丈夫,再是从小长大的情份,也会打了折扣。迎春到现在还记得,自己那日等三爷回答时的忐忑与焦心。这样的事情,她不想再发生第二次,她更不想,面对与自己一起长大的珍珠,自己要处处提防。 “竟是与你娘家住得近,想来家里还过得。”迎春这样问巧云。 珍珠在边上听着两人说自己的事,倒没有时下女孩的羞涩,因为她的任务就是出府出嫁个良民,现在巧云说与她娘家住得近,珍珠觉得十有八九说的就是那个李森。 要说珍珠对李森有多少好感那是瞎扯,在她来说,也不过就是一个走在街上还算认识的人罢了。可是这个人珍珠也说不上反感——在这样盲婚哑嫁的时代,能在婚前见过面,已经算是难得。 而李森这人,从几次接触的情况来看,还算是个厚道的人。与一个见过面、还算厚道的人成亲,总好过将来由着迎春指人,或是花家的人再次将她准折换了银子。 所以珍珠的反应就是没有反应,这让暗中观察她的迎春与巧云有些失望。巧云只好接着说道:“说来也巧。那家人与珍珠自己的小宅子就在一个胡同,这不就见过了珍珠,还一眼就看中了。只是珍珠在府里当差,并不时常回去。再说这样的事,也不是能与姑娘家自己说的。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打听到我家里与珍珠交好,就问到了我妈头上。” 迎春听着是珍珠也认识的,也算是放下了些心。在她内心深处,好象珍珠能过得好一点,她的内疚就会少一点似的。毕竟在迎春的眼中,哪里的生活,又能比得上国公府里富足呢?而她又觉得珍珠是因为自己的私心,才不得不出府嫁人,就更愿意珍珠能嫁得好些。 至于珍珠为什么会认识李森,而不是他娘,就不在迎春的考虑之内了——一个胡同住着,小门小户又没有国公府那样的规矩,见上一面也不是什么大事。 巧云还在说:“那家的日子当然是过得的。不光是有一个卖旧家俱的铺子,听说乡下也有个百十亩地,并不只靠那一个铺子。而且他们一家也是良籍,不是商籍。” 迎春就更高兴了,她看过自己名下庄子、铺子的帐本,就算是不大懂,可也知道这有田亩、铺子的人家,已经算得上吃用不愁的小康之家了。又是正经的良民,不会耽误了子孙的前程,迎春觉得真是不错的选择。 “珍珠,你觉得如何?”迎春问还在平静做针线的珍珠。 珍珠就抬头一笑:“奴婢是奶奶的人,奶奶觉得使得就使得。只是奴婢现在还是奴籍,怕是人家不知道吧?” 巧云就笑道:“这个人家还真是知道。听那李家的说,愿意自家给珍珠赎身呢。” 迎春这才想起,自己光想着人家是不是配得上珍珠,却忘记了珍珠还是奴身。好在珍珠自己是个清醒的,没让这样的事儿冲昏了头。可是一想到珍珠可能离自己而去,迎春又舍不得起来。 好在珍珠自己对着巧云说道:“万万不可。姐姐是知道的,要是让他们替我赎了身,我是算他们家里娶的,还是买的?到时候人家转手把我卖了,就是奶奶也救不得我了。” 迎春也就点头:“就是花家的人来,我还不放心呢。不如今天我就把身契给了你自己收着,只不对人说就是。你只管还在府里当差,什么时候人家要迎娶了,什么时候再出府,岂不好?” 姑娘呀,你这样信任我,固然让我高兴,可是我看你这样,怎么更不放心了呢。珍珠一面心里吐槽,一面正色对迎春道:“姑娘。”连过府后的奶奶也不称了:“这样的话,姑娘只可在自己屋里说说就好。日后姑娘再与人交好,也得多捏在自己手里些东西做保才好。” 巧云也在一边点头:“珍珠说得有理,姑娘也得听她一听。” 迎春就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是我想差了。珍珠如果自己拿了身契,如何还能在这府里?”不是奴婢,却做着奴婢的活计,让她日后如何在婆家立足? 珍珠与迎春想的又不一样:“姑娘的嫁妆看着不少,可是有生发的只庄子和铺子。所以姑娘再信了谁,也得自己把契纸拿好了,不能动不动就说出给人的话。” 原来她担心的是,迎春今天能把身契给她,明日难保不让人说上两句好话就把庄子、铺子的契纸给了人。要是那样的话,她还不如拼着晚两年完成任务,也好过前功尽弃。 巧云也帮腔道:“珍珠说得极是。就是我手里的嫁妆,也都是自己拿着呢。” 迎春发现珍珠到此时还是一心为自己打算,又是感动又是含愧,小声道:“你且放心,你这样一心为我,我也必不会亏待了你。” 珍珠与巧云都笑,还是巧云先道:“姑娘何曾亏待了谁呢?只说原来还在荣国府里,谁不羡慕我们几个能服侍了姑娘。” 巧云这话虽然有些奉承之意,可也算是实情:迎春本人是个温柔的人,对着下人连句重话都没有,更别说打骂。后来在珍珠的促成下,又与邢夫人有两分面子情,别的下人也不大敢太不给她面子。主子有了脸面,跟着的下人日子也就好过。因此说做迎春的丫头,虽然比不上做贾宝玉的丫头那样招人的眼,却也没有探春那里时常有个赵姨娘吵闹,可也算一等一的好地方了。 “奶奶也别总是自谦得太过。”说完了自己认为的要紧事,珍珠又把称呼换了回来:“不说这次的事儿成与不成,就是真不成吧,眼看着我与司棋也是一年大二年小的。何况司棋还定了人家。出府的日子可也不远了。再用的丫头,奶奶好歹拿出些主子的款来,才好自己当家作主不是。” 司棋刚才只听她们三人说话,自己想着自己的心事。现在听了珍珠的话,在旁边道:“我是要跟着姑娘一辈子的。就是将来那日,也还是要回来服侍姑娘的。只姑娘别和宝二爷一样,嫌弃我是个鱼眼珠子就好。” 这番话说得迎春三人笑个不住:“这屋里的人,哪个不是要有这样一遭。就是姑娘和我,比你成鱼眼珠子还早两年,难道自己嫌自己不成?” 司棋也就点头:“要我说,姑娘要是不放心的话,不如哪天请巧云姐姐的娘,带了那李家的妇人进府来,让姑娘亲自看上一看。若是好相与的,自然没有二话,若是不好相与的,也让他们趁早死了心,别总是缠着巧云姐姐家里。” 迎春道:“这样也使得。只是年前是不成了,怕是得过了年再说。再则三爷春闱将近,也不好屋子里人来人往的。” 司棋就道:“横竖上午三爷是要到书房攻书的,只让她们上午过来就是。” 巧云笑道:“可见平日没少让珍珠欺负了去,这样急着把珍珠赶出门呢。” 司棋也不恼:“我们都是一起长大的,再没有嫌她的道理。只是她现在一个人在府里,家里也没个肯替她打算的人,少不得从姑娘起,咱们大家都为她上点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5.第 55 章 司棋自来是个使力不使心的,谁和她好, 她自然就和谁好, 要是谁犯到了她的手上, 她也不会客气就是了。现在能说出要大家一起替珍珠打算的话,可见对珍珠是真心认可。 屋里的人听了都是动容,就是珍珠的眼眶也是红红的:“多谢你费心想着我。” 司棋却只嘁了一声:“正是巧云姐姐的话,我巴不得你早早出了府,这样奶奶跟前只我一个,自然只宠着我。不过是当着奶奶我才说刚才的话呢。” 大家都知道司棋不过是不愿意得了珍珠的感激, 都会心地一笑。就定下年后初三那日, 由着巧云的娘带着李家的妇人进府来给迎春请安。 等巧云走了, 迎春才想起来问:“这事儿你要不要回家与家里商量一下?” 珍珠自是摇头:“不必。我早在他们卖我的时候,就已经是府里的人了。老太太把我给了姑娘, 生死都由着姑娘做主, 何况是这样的事。” 迎春与司棋对她这样的心态, 原来还觉得奇怪, 听得多了也就不放在心上,只是暗暗下决心, 定要为珍珠好好把关。珍珠却不管她们所想, 只忙着将巧云带来的帐本子收好, 以备下年迎春比对。 现在珍珠做什么事情,只要不是太过机密的, 都要带着莲花。今日因听说了李家提亲一事, 也顾不得迎春这个庄子是不在嫁妆单子上 的, 只想着尽早将莲花教出来,也好在自己走后,迎春不至失了膀臂。 “我教你的,你可都记住了?”将莲花叫到身边,问了起来。 莲花也是个机灵的,平日珍珠有心教,她自己学的也用心,已经将记帐常用的字学了个七七八八,就自信地说:“姐姐放心。姐姐教的字,我都记着呢。每天没事的时候,我也自己划上两笔,虽然不大好看,可是自己还是认得的。” 珍珠点了点头,又道:“不光是这个,还有呢?” 还有?这个莲花就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要说服侍奶奶,也不过就是端茶倒水,再就是不能让奶奶受了委屈。要是奶奶得了委屈,是主子们给的也就罢了。要是奴才们给的,她们给奶奶做奴才的,自然不能让奶奶亲自与奴才对嘴,而是自己主动顶上去,给奶奶找回面子。 把这意思说出来之后,珍珠就更是点头不迭:“很是。那还有呢?” 还有?!莲花有些蒙了,左思右想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只好求助地望着珍珠:“姐姐,我一定尽心服侍姑娘,跟姑娘一条心。” “对,就是要跟姑娘一条心。你得记着,咱们是跟着奶奶的,只有奶奶好了,咱们才能好。到什么时候也不能和奶奶生分了,更不能自己就给奶奶添堵。”珍珠说得十分郑重。 莲花也是荣国府里出来的,再一想陪嫁丫头的含义,就知道今天珍珠找自己,重点想说什么了:“姐姐放心。平日姐姐总和我说,宁做穷,不做富家妾,我都记着呢。我一定不给奶奶添堵。” 这也是个机灵人。珍珠现在已经开始体会到了巧云当年的心情。只是她不怕将来出府之后迎春忘记自己,而是几年相处下来,护着迎春成了习惯,生怕自己万一出府了迎春吃了亏。这样的心态尽管与巧云不尽相同,却也异曲同工。 敲打了莲花,也得了她的保证,尽管还不能全信,珍珠还是把那帐本子拿出来,一点一点讲与莲花听。这是莲花第一次接触迎春的身边事,自然用心再用心,只求能如眼前的珍珠姐姐一样入了奶奶的眼。 过年仍是热闹的,也是累人的。珍珠与司棋一替一天的随了迎春祭祖、守岁,又在初二那日回了荣国府拜年,听着迎春辞了十五那日回府迎接娘娘之邀,再陪着太太各处应酬,人人累得精疲力竭。 因晚上的时间,多是三爷与迎春自在相处,司棋与珍珠伺候了茶水,也就偷空到自己屋里歇脚。 “明天巧云姐姐的娘就要过来,也不知道那家人好不好相处。”司棋想着明日就是初三,不由得问起来。 珍珠摇了摇头:“那李婶子我也见过几次,看着就是精明的。若是真精明还好说,就怕是外面精明内里糊涂的。” 司棋有些奇怪:“糊涂点不好吗?到时真成了了,你也少受些拿捏。” “话可不是这么说。”珍珠就把自己的想法说与司棋:“若是真精明的,自然是看着我有利可图,才向着奶奶求我。为了这份利,也会长长远远地对我好。可怕就怕是内里糊涂的,以为我不过是手里有些银钱,人进了门,东西也进了他们家,就想着使手段。”宅斗小能手珍珠迅速上了线。 司棋也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听懂。珍珠说再向她说明些:“巧云姐姐赎了身、出了嫁,为何还一次次来给奶奶请安?除了与奶奶是从小的情分,还不是为了将来有事,可以求了奶奶庇护一二?” “可是咱们奶奶不过在内宅,能庇护什么?”司棋还不大明白。 珍珠点了点她:“奶奶是内宅的,可是三爷呢?还有府里呢?你想想薛家大爷的事儿,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司棋这就点了点头,又问:“那你觉得,李家是真精明还是内里糊涂的?” 珍珠白了她一眼:“最好是外面看着糊涂,里面精明。可惜不是。” 司棋让珍珠逗得大乐:“是哦。人说不聋不哑不做家翁,你自然希望她糊涂的好。” 第二日,因知道巧云的娘与李家妇人所为何来,珍珠就不到迎春跟前伺候,司棋乘机将她的想法说与迎春听:“那个蹄子是有主意的。姑娘只管问问那李家的,到底看中了珍珠什么,只看她的回话就是。” 迎春自然点头应下,等巧云娘领了人来后,受了二人的礼,才让司棋让坐上茶水。巧云娘忙笑道:“不敢劳动司棋姑娘,奴婢是哪个牌名上的人,姑娘跟前哪儿有我坐的礼。” 迎春浅笑道:“若是平日自然没有坐。今日你带了李家娘子来,当然要赏坐。” 巧云娘就谢了赏,才斜签着身子坐了小半个屁股。那李婶子自进了府,虽然只是从后角门进来的,一路还不大敢抬头,只用眼扫过几下,也已经惊得目眩神迷。等进迎春的屋子,更是觉得自己手脚都没处放,一时连话也说不利落了。 直到听了司棋让座,又得巧云娘拉了她一把,才学着巧云娘一样小心坐了。 迎春先是问了巧云娘,巧云初二可回家了不曾,在夫家过得好与不好等话。巧云娘知机,笑答:“怎么不好。不说姑爷与巧云处得好,就是亲家公与亲家母也是和善的。不过只一样不大好。总是想着让巧云掌家。巧云才多大的人,要我也说让她先生个儿子是正经。那家里早晚是他们的,何必忙在一时。” 迎春就点头:“也是巧云能干,她婆家可不就想着让她能者多劳了。李家娘子,你说我说得对不对?” 那李婶子自然是点头:“三奶奶说得是。要是巧云姑娘没有那个能为,老人家也就不指望着了。象我们这样的人家,自然都是指望着儿子快些娶个好媳妇,能自己享几天清福。” 司棋就与迎春对了下眼色,觉得果然珍珠看人不错,这个李婶子是个精明的,在这样拘束之下,还能说出这样条理分明又不失奉承的话,也算难得。 巧云娘就着这话,将李家有意求娶珍珠的话从中说了出来。迎春只看着李家娘子:“要说我跟前的丫头,都是与我一起长大的,我也舍不得她们早早离了我。” 李婶子陪笑道:“三奶奶心疼身边的姑娘,也是一片爱护之心。只是这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也是人之大伦。我们也不是求着花姑娘现在就过门。只是一家有女百有求,我们也是怕这样好的姑娘,只为了求得晚了,就便宜了别人,才斗胆上门。” 迎春微点了下头:“也是个道理。只是我这丫头也算是从小在府里长大的,也没受过什么委屈,更不知道在外面如何过日子,怕是。。。。。。” 李婶子又陪笑道:“这个三奶奶尽管放心。别说是三奶奶这样的高门大户,就是我们小户人家,姑娘们在家里也都是娇养着,还不是成亲后才慢慢上手理家的。” 司棋就又与迎春对上一眼,这话虽然不算实,可也不算虚了。看来李家还算有诚意。 迎春也就只与李婶子说些平日过日子等话,半字不提允还是不允。那李婶子心中着急,可还是一一回了迎春,说的虽然都是市井之言,却也是过日子的本份。 至此迎春已有些取中这家,只是没与珍珠商量,自己不愿直接做主,只笑对巧云娘道:“那日巧云走得急,我还有些话没顾得上问她,你明日再来一趟?” 巧云娘知道这是要商量的意思,就含笑道:“已经给姑娘请了安,家里还有一摊子事等着,就不扰姑娘休息了。”拉着李婶子告退出去。 那李婶子心里七上八下,出了后角门便问:“好嫂子,我这心里只是没底,也不知道成与不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6.第 56 章 巧云娘听李婶子这样着急,笑道:“这说亲说亲, 不说个几回, 哪儿能成。姑娘即让我明日再来, 想是明日必有准信的,你只在家里等着就是。” 李婶子无法,只好先谢了巧云娘,又一路拜托她明日多说些好话:“我们家里是诚意要求这位花姑娘,还请您多周全。不瞒嫂子,实在是我那个小子见了花姑娘后, 眼里再看不得别人。若是嫂子能全了那个傻孩子的心, 这谢媒礼自是要加厚。” 巧云的娘一面安慰她不要心急, 一面想着自己明日再到镇国公府时,要将这话一并说与迎春与珍珠, 自回家不提。 她们走后, 迎春也问珍珠:“我看这个李家的娘子, 是个精明会算计的。到时侯她是做婆婆的, 你可能应付得?” 珍珠在迎春与司棋面前,也没有什么不好意思, 将自己心里的想法都说了出来:“正是因为她是个精明的, 想必将来对上我家里, 也不会吃了亏去。” 迎春与司棋也就点头,她们只考虑了珍珠, 却忘记了她身后还有一帮时刻想占便宜的家人。要是李家娘子太过面软、又或算计不精明不计较, 怕是珍珠嫁后也难摆脱了花家人。 司棋还有些不愤:“那日你回家, 是多好与他们了断的机会,偏让人磕两个头就又哄回去了。姑娘原就说过将身契给你,偏你多心,还要与他们牵连。” 珍珠知她是心疼自己,也不计较她的口气,只把自己的顾虑说给她听:“咱们是与奶奶一起长大的,人家都说仆似主人形。要是我家里那些人看我真的不再与他们来往,不管不顾地四处说我不孝,人家还不得把这名声也扣到奶上?就是亲媳妇有了那样名声,也会得了婆婆厌弃,何况咱们奶奶还是庶子媳妇?” “再说这身契。只有我家里人上府里来求,才算是名正言顺。要是我自己拿了身契就走,少不得有那起子小人,要说奶奶容不下人,才悄悄地把我打发了。故此我才不得不与他们少少地往来着,即不让他们断了念想,也不让他们以为我好拿捏就是了。” 迎春一面听她说,一面两眼含泪:“只是为了我,你也太苦了些。还是我这个做主子的没本事,倒让你处处只想到我,连自己的终身也误了。” “这怎么能算是误了。”珍珠连忙劝迎春,她不好说自己在这世上不知道能呆多长时间,嫁人只是她完成任务的手段,只好以世人的眼光说话: “他家里是个良民,不嫌弃我的出身已经难得。可见不管是看中了奶奶与我的情份,还是看中了我手里的东西,总算是看中不是。再则他家里也有房有地有铺面,在这京里也算是小康了,并没有亏了我的地方。何况他是家中独子,就是那老两口要对付我,为了儿子也得顾忌几分。因此只要姑娘好好的,我在他家里自然就能过得好。” 这话不只迎春,就是司棋也算是认同,主仆几个算是把珍珠的事情商定了。因三爷是迎春的夫君,也算是珍珠的主子,这样大事,自然得告诉他一声。等迎春说了详情,也不过得了一句:“原说司棋成亲让珍珠替你带带小丫头们,你身边岂不是没了得用的人?不如把日子给定得远些。” 迎春早知三爷对自己的两个丫头无意,现在又得了他关心自己的话,心里含蜜一样:“看三爷说的,我不是还有莲花、菱花两个。再挑了两个上来也就是了。” 三爷就摇头:“莲花也就算了,那个菱花,我看你还是打发出去的好。别看年纪不大,心思可不小。” 一句话让迎春脸都白了,一时什么话也说不出。三爷倒劝她:“我即和你说了,不独是让你防着她。就是我自己知道她的心思,还能不防着她不成?你放心,我是要科举出身的,你且想想,这清流里有几家主母有子还纳小的。” 就算是听到了定心丸,迎春还是泪水掉了下来:“不瞒三爷。别的三个,都是我从小用出来的。独那个菱花,却是我嫂子在成亲前几日给我补的。我只想着她是才到我身边的,又是嫂子给的,也就与莲花一样看待。还觉得珍珠与司棋有时不该防着她。谁知道。。。” 三爷一笑,给迎春拭了泪:“怎么这几日泪水倒多了起来。可是身子有哪儿不舒坦?要我说你这几个丫头也算难得的了。两个大的事事都给你想得周全,那个小的就算是有心,等闲连你身边也到不了。以后还是这样远着她就是。” 迎春也就点头:“这几日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想是过年太累了吧,身子疲累还不算什么,这心里时不时的觉得委屈不说,眼泪也忍不住。” 三爷只好道:“怕是还得忍上几天。正月里是不好请大夫的。” 这个迎春也知道,只自己小心些,能不出门就不出门。太太乐得她这个庶子媳妇不出头,等闲的应酬也不再叫她。因此除了将珍珠的亲事说定,迎春一个正月多是窝在自己院子里。 出了正月,珍珠就回了趟花家,将姑娘给她指了婚事的事说与花父花母。就算是花自芳原来有些望高的心思,可是见是子给指的亲事,也就不好再说什么。只在心里埋怨自己妹子没有运道。 好在上次珍珠闹了一场,花家人现在对她多有顾忌,没敢说出别的话。再听说主子让花家出面给珍珠赎身,让她从花家出嫁,竟一心盘算起聘礼来。 珍珠才不管他们的心思,将事说完,又回了自己的宅子一趟。倒听晋江说,那李森从亲事说定之后,对他们多有关照,就是李婶子几次想使唤他们,也让李森拦了。 真算得上是个明白人。这是珍珠对李森的评价。如此就算是日后李婶子有个什么,好歹还能有人从中缓和一二。倒是这李婶子,怕是得用嫁妆好生震慑一下,才能让她息了拿捏人的心思。 打定了主意,珍珠只吩咐晋江,让他一家人一切只如常便好。就是对着李家的人,也不必觉得底气不足。毕竟自己现在还没进李家的门,晋江一家人还只是自己的下人,不是李家的。就算自己真的进了李家,他们也只算是自己的陪嫁,要处置也得自己点头才行。 防患于未然,也是珍珠那一脑子的宅斗文教给她的。人往往是如此:立下什么样的规矩,就得守什么样的规矩。要不人家看不到你原来对他好,只会问“原来可以,现在为什么不行?”所以珍珠从现在就要告诉李家,她的就是她的,不是李家的。 也不知道李家是不是明白了珍珠的意思,只从巧云娘来给迎春回话的时候听说,花李两家就着聘礼、嫁妆等事,已经来回了几个回合。珍珠就算是当着巧云娘的面,也由不得冷笑一声:“我家里还真是要把我再卖一次不成?麻烦婶子回去给我那个哥哥捎个信,让他明日中午来这府后角门一趟。” 巧云娘自然答应,又对着迎春道:“今日看着姑奶奶不大有精神,可是过年累着了?” 迎春就点头:“可不就是如此。我还与三爷说,怎么人一出嫁反而娇嫩起来。原来在荣国府的时候,和老太太热闹起来,通宵也是有的。今年也没熬过几次夜不说,就是出门也少,还累得饭都吃不下。” 巧云娘就吓了一跳:“那可请大夫了瞧了没有?姑奶奶也该爱惜些才行。” 迎春只是摇头:“大正月的,不过是吃不下饭,才犯不着请大夫。少不得净饿两顿就好了。” 这边巧云娘还有些放心不下,她闺女是跟着迎春的,就算是出了府嫁了人,也算是迎春的人。自然迎春好了,她闺女一家也好,她自己一家也好,就能得到官家的庇佑,可要是珍珠有个不好,她们这些年的心也算是白使了。 就是为了自己家和闺女,巧云娘也要多这句嘴:“姑奶奶有多长时间没换洗了?我听姑奶奶这症侯,倒和有喜有些相象呢。” 迎春主仆三人都是一愣。这也是迎春吃了身边没个嬷嬷的亏:要是有个着调的老嬷嬷在身边,看了迎春这样,总能提醒一句。可谁让那年珍珠扳倒王嬷嬷后,邢夫人不在意、王夫人不上心,竟没有人想着再给迎春配上个嬷嬷。现在听了巧云娘的话,三人可不就呆住了? 司棋想了想:“从进了腊月,姑娘好象就没换洗过。” 巧云娘就更道:“那样说来,怕是八九不离十了。你们两个也太不当心了。”又一想这两个也不过是没成亲的女孩,又自失道:“你们自然是不懂这些的。不过看这样子,姑奶奶的身子底子还是好的,想是无事。” 不过这主仆三人可不敢大意,她们都知道这要真是喜事,那迎春也算是在这府里站住了脚,少不得要请大夫来确认一下。巧云娘辞了出去,由司棋到上房报给太太:迎春身子不舒坦,想请个大夫瞧一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7.第 57 章 牛太太听说迎春房里的丫头,刚出了正月就来求着为她们奶奶请大夫, 也觉得事态严重, 怕是这三儿媳妇正月里就觉得不好, 只等着出了正月呢。 忙让下人快些找好大夫来——镇国公府里行事,较荣国府靠谱得多,一般的病都只找有名的大夫,而不是连个小辈病了也非太医不可。 进了镇国公府这些时日,司棋她们也知道了镇国公府行事,并不觉得人家因为自己姑娘是庶子媳妇, 就有意怠慢。听了太太让请大夫, 谢了之后就快步回房等消息。因她走得痛快, 倒让牛太太对自己跟前的嬷嬷道:“老三家的自己本份,丫头也不是那挑三窝四的。” 那嬷嬷就笑道:“还不是太太眼光好, 不然哪儿能寻来这么乖巧的媳妇。” 牛太太点头道:“是了。她即本份, 我也要给她面子。等下大夫来了, 你到跟前照应一下。” 那婆子自然又奉承了些太太慈爱小辈等话, 约摸着大夫快到了,才辞了出去。没过半个时辰, 就又匆匆回了牛太太的院子。牛太太见她走得匆忙, 问道:“老三家的怎么了?你这样慌慌张张的。” 那嬷嬷这才缓了一缓道:“给太太道喜, 是三奶奶有喜了。” 难怪这样匆忙。不过牛太太着急着把迎春娶过门,也不过是要让她分了三爷读书之心。现在看到了成果, 自然是欢声道:“嗯, 这孩子还真是个有福气的。快让人备了好安胎药送过去。再让人给老爷和老三报喜。另外老三院子里服侍的人, 都赏一个、两个月的月钱。” 嬷嬷领命退下办事,牛太太自己又自言自语一声:“还真有些福气。”也就放下不提。 此时迎春的院子里,人人喜气盈腮,个个笑语来断。三爷得了消息,自然如牛太太所愿,第一时间从书房里赶了过来,正对着迎春道:“正是要紧的时候,偏你的丫头们都要嫁了。” 这边珍珠与司棋并不如往日一样退下,而是预备着三爷有什么吩咐,听了这话双双跪下:“奶奶正是用人的时候,奴婢们就是走了也不安心。求奶奶和三爷赏脸,再养奴婢们几个月。” 迎春只道:“司棋也还罢了,可珍珠你那里,已经与人家说好了,如何改得。” 珍珠只磕头道:“不过是说好嫁他们家,何时嫁还不是得看主子的意思。奶奶放心,这几个月奴婢少吃些,定不把奶奶吃穷了。” 难得她说出这样的俏皮话来,就是三爷也笑了:“即是你对你奶奶这样用心,我也不亏了你们。其实等等也好,说不定到时爷还能给你们长些面子。” 原本珍珠和司棋还不明白,三爷如何能为她们长面子。可是等春闱报喜的人进门,报说镇国公府三爷中了二榜进士,二人也就明白过来了。 就算不是三鼎甲,可是在勋贵人家里,能中了进士已经是凤毛麟角。现袭一等将军的牛老爷得了信,高兴得大摆了三日宴席,足证难得。 水涨船高,三爷在镇国公府再不是小透明,三奶奶就算是庶子媳妇,如今又大着肚子,席上仍是得了众人的奉承。好在迎春一向腼腆,得了夸奖只会红了脸。这让牛太太不太舒服的心里,好歹平衡了些。 珍珠与司棋也算是鸡犬升天,就是李家听说她主子中了进士,也不再追问婚期,只说看主子方便。迎春与司棋也越发信了珍珠的话,果然是迎春好了,珍珠的日子也就好了。 接下来的日子,三爷经牛老爷亲自出面活动,竟以二甲之身得入翰林,至少三年内不用外任。迎春更是放下心事,在珍珠与司棋的服侍下安心养胎。 等胎重之日,她又亲自去求了牛太太,只说自己身边没有年老知事的嬷嬷,自己心中没底,求太太赏个人来提点自己。牛太太见迎春不唯不防着自己,还要自己的人近身服侍,哪儿有不愿意的,竟直接指了一个自己的心腹过去。 这事也是珍珠几个商量后才行的——整个后院都是牛太太掌控着,与其自己暗地里防这个、怕那个,还不如直接将自己交到牛太太手里。 反正从日常行事看,这牛太太也是好名声之人。有了她的人在身边,一旦迎春有事,她就是有八张嘴也说不清楚,定会尽心竭力保下迎春这一胎。 初时三爷还有些不放心。可是等那嬷嬷几次提点,确实比珍珠两个丫头自己摸索的强,也就放下了心事,安心上衙去了。 八月秋风初起,未等月圆,迎春已经发动。到底是初胎,生得格外艰难,足用了一日一夜的功夫,才产下了自己的长子。听说是个儿子,迎春顾不得下身仍痛,好生看了几眼,才让人抱出去给太太看,自己含笑睡了过去。 好容易等迎春出了月子,大哥儿摆了满月酒,迎春就张罗起珍珠出嫁的事儿来:“已经误了你这么长时间,可不能再耽搁了。” 珍珠只管低头给大哥儿做小衣服,手上针脚不停,嘴里道:“奶奶心急什么。就算是真的要嫁,也得准备准备不是,也没得今日说嫁,明日就花轿上门的道理。” 司棋在旁边道:“那也得你自己回家一趟,看看他们预备得如何了,再商量了日子才成体统。” 珍珠却摇头:“大哥儿刚满月,我还想多看他几天呢。” 是的,珍珠现在最舍不得的,不是迎春,反而是才一个月大的大哥儿。原来她只在那些文里看到婴儿的描写,怎么也想不出什么是肉乎乎的小脸,白胖的藕节一样的小胳膊小腿。可是大哥儿,却让她真正知道了这些描写代表的意义。 那样幼小的生命,却有着自己的情绪,要哭要闹,要抱要吃。这一切对珍珠都是新奇的,所以她一天服侍迎春的时间,还没有在大哥儿跟前呆的一半时间多。 “你既然这样喜欢孩子,还不快些家去让他们定了日子,自己早些成亲,也生上一个大哥儿这样可爱的孩子。”司棋白了珍珠一眼。 生孩子,你见过网站生孩子的吗?生出来的是什么?难道是小网站不成?想想就一身恶寒的珍珠,在迎春与司棋的压迫下,不得不再次回到花家。 上次闹过之后,花家与珍珠不过只留下面子情。因知道自己给珍珠赎身才算体面,花家原本想用聘礼拿捏一下李家,也是多留些后手的意思。不想李家竟告诉他们,要是他们不愿意给珍珠赎身,那就由李家来赎好了。 花家当然不干!要是真让李家替珍珠赎身,那两边就连面子情也没有了。无法只得在聘礼上让了步。不过听说珍珠要服侍主子生产,花家人还暗自幸灾乐祸了一番,也不过是小人心态,不值一提。 如今珍珠回来,言说自己可以备嫁,花家一面奉承,一面话里话外的说些家道艰难的话。珍珠也不多说,只把自己带来的荷包递到花母面前:“这里面的银子,是我这些年攒下的,你们拿着置两亩地也好,修一下房子也好。只这是最后一次了。上次你们也说了,嫂子贴补娘家兄弟你们看不上,日后我也做了人家媳妇,你们总不能让我也让人防贼一样防着。” 花母刚想伸手,不想珍珠又收回了荷包:“娘是不是有什么东西忘记给我了。” 花母尴尬一笑,从炕头的柜子里,掏出了珍珠的身契。娘儿两个如交易一般,一手交身契,一手交荷包。不知花母心下如何,拿到身契之时,珍珠只觉心上一轻——总算是能做自己的主人了。 巧云娘再次来到镇国公府,将已经定于九月二十嫁期的珍珠,带回了她自己的宅子。花家本想让她从自己家里出门,谁知珍珠不愿意。他们又想着自己住进来替珍珠张罗,珍珠还是不肯,只答应婚前两天他们过来。 那日珍珠正在自己房里赶最后的针线,就听晋江家的来报:“姑娘,有位林家的姑娘要见你。” 林家?珍珠一寻思也就明白,想是黛玉派人来了,忙让请进。进来的不是雪雁,又是哪个。 两人对行了礼,雪雁已经抱怨了起来:“这样的大事,竟不跟我们姑娘说一声。姑娘骂你呢!” 珍珠有些不好意思,因她实在不愿意再踏入荣国府的大门,除了年前代迎春探过黛玉后,竟再没见面。只好道:“这可让我自己如何去与林姑娘说。” 雪雁一想也是,也就放过了她:“姑娘还是听司棋的娘说起,才知道你好日子竟如此近了。一边骂你,一边又心疼你,忙打发我来看你东西可齐全了没有。” 珍珠笑道:“定是你骂我,姑娘在一边心疼才是真。” 雪雁也笑:“可不正是这样。”一面将黛玉给的添妆拿了出来。 发现应该不食人间烟火的林仙子,给自己的添妆竟是大俗的银票,珍珠整个人都不好了,难道自己爱财的名声竟然这样响亮不成。雪雁见了她的表情,笑得前仰后合:“姑娘竟是神仙托生的不成。我来时姑娘就说,你见了银票,定是一脸不敢相信。” 可不就是神仙托生的。这样的话,珍珠只能自己在心里说说罢了。 九月二十那日,珍珠在花家人或真或假的哭声之中,上了花轿。因先一日嫁妆已经在花家人的红眼中送到了李家,因此花轿并未直接抬到三门之隔的李家,而是从胡同的另一边出去,绕了一圈才算完成了亲迎。 踢轿门、跨火盆、拜天地,等等仪式结束之后,李森有些紧张地,挑开了盖在新娘头上的盖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8.第 58 章 李森挑开盖头,对着那粉面玉人笑了一下。只见珍珠微一出神, 也对着自己抿嘴笑了一下。只是那眼神, 却不似原来几次相见时平和, 倒似有些胆怯。 新嫁娘,初到一个人生地不熟的人家,有些胆怯也是难免的。森这样想着,心里越发想着要护好自己的新娘,不让自己的娘给人气受——自己的娘有时精明太过,李森还是知道的。 可是李森不知道的是, 他的新娘子, 在他揭开盖头的那一刻, 已经换了芯子——晋江因为完成了任务,已经被天道抽离, 现在这身体内的, 才是真正的珍珠——也就是原来心有不甘、怨气冲天的袭人。 这些年来, 珍珠并未远离。当晋江进入身体的那一刻, 她也就存在了。只是她可以看到别人,别人却感受不到她的存在。 这原本让她不甘:原来属于自己的生活, 却被晋江改得面目人非, 让她总是想提醒这个占据自己身体的人, 这样做不对,这样做对自己没有什么好处。 比如分房的时候, 除了老太太房里, 还有比宝二爷房里更好的去处吗?明明晋江已经比自己原来更早地得了二太太的青眼, 可她居然选择了无声无息的二姑娘。 再比如对上王嬷嬷,不是应当小意奉承着、忍让着,让那老婆子看到自己老实本份,对自己放下戒心,再得了她的信任,然后一步步在二姑娘跟前出头吗? 还有大太太,一个不入老太太眼、又没有管家权的太太,也不过就是占了个嫡母的名份,何必要让姑娘奉承她,有那个时间,不是应该多到老太太跟前露脸吗? 又比如那个小性子的林姑娘,明明二太太对她的不喜那么明显,又何必巴巴地凑上去。真当老太太是真心为这个外孙女打算吗? 加之司棋,不过是一块与晴雯一样的爆碳。这样的人只该让她做自己手里的刀,自己不方便出面的时候、比如弹压小丫头什么的,尽管让她出面就是了,怎么能与她真心交好? 更让袭人不解的,就是晋江对花家人的态度。袭人也知道上一世是自己养大了花家人的胃口,让他们贪婪成性。可是这样的人,不是应该远着再远着,最好不再相认吗?怎么就为了二姑娘的名声,自己处处虚以委蛇? 总之晋江的好些做法,袭人都是不认可的,都觉得如果是自己的话,一定比她做得更了,更完美,能谋得更多的好处,就如她上一世一样。 可是谁能想到,晋江虽然跟了二姑娘,看似让二太太失望,却也得了老太太的眼,几次得了老太太的赏,这让袭人不明白。 而王嬷嬷,就那样让晋江扳倒了,再也没出现过。可是晋江没有乘机掌了二姑娘屋里的钥匙,而是由着司棋做了二姑娘身边的第一人,袭人搞不懂。 大太太那里更是个迷,怎么她就与二姑娘越处越好,竟然还为二姑娘张罗出了一份不薄的嫁妆,更上让袭人不可思议。 花家,算了,袭人想都不愿意想那一家欺软怕硬的人,明明从晋江手里得到的没有自己当年拿回家的一成,却把她捧得象救世主 。。。。。。 种种不可能不应该发生的事情,都在晋江的推动下,一样一样的发生了。原本袭人以为,要完成自己的心愿,只能是重新做了宝玉的大丫头,再求了他放自己出府。可是晋江只是二姑娘的丫头,也做成了。 甚至她嫁的人,还不是自己原来嫁的蒋玉涵那样的下九流,而真是自己一心念着的良民,还是小有家财的良民! 这就不得不让袭人多思量思量了。 为自己着想,尽量让自己的日子过得更好,有错吗?应该没错,没见晋江也是这样做的。她与自己不同的只是,在过好自己日子的时候,她没有踩着别人,也没有损害别人的利益。 就是这个原因。她不仅没损害别人的利益,还尽可能地让自己身边的人,过得比原来更好。 经历过荣国府落败的袭人,太知道原来各人的结局了:二姑娘根本就没撑到抄家,成亲不到一年,就不已经让那个中山狼给搓磨没了,哪儿有现在这样与三爷琴瑟相和,还有一个大哥儿;司棋在查抄大观园之后,回家后自己碰墙没了,也没能嫁与她的姑表兄弟;林姑娘更是在宝二奶奶进门的那一日,就香消玉殒了,哪儿来的与李侍郎家公子的亲事。。。。。。 现在这些人的结局明显已经变了。就算是荣国府还得再被抄上一回家,不说早已经拿到了身契的自己,就是二姑娘也已经嫁人,连司棋的身契也都在二姑娘手里,将来她自然可以亲自救了自己的爹娘。而林姑娘,她只是荣国府的亲戚,又是定了亲的人,也不会抄到她的头上,大不了由着林老管家接回林宅就是了。 难道,我原来竟是错的,所以才会得了现世报?袭人有一段时间深深地否定了自己。可是否定也好,不否定也罢,她也只能看着晋江继续用自己的身体,做着一件件原来自己不会去做的事情。 她以为自己要看上一辈子,谁知刚看到李森挑盖头,自己就被一股大力推到了身体里,然后,就看到李森笑着看自己。 出于本能,袭人也对着李森笑了一下,可是她那笑得有多忐忑,只有自己知道——自己不是李森认识的那个珍珠,会不会被发现,袭人心里没底。 可是李森却因得偿心愿,对着已经换了芯的珍珠百般体贴,让袭人又是不安,又是贪恋:上一世里,宝玉对她也好也体贴,可是那里面多的是居高临下,还有对自己还没厌弃玩具的珍惜。那个蒋玉涵,对她也偶有温柔,却一定是在让她做些自己不愿意做的事情的时候。 李森这样单纯的、只因你是你的体贴,是袭人从来没有享受过的。 她贪恋这样的体贴,愿意长长久久地拥有。 如果用晋江的行事,就能得到这样的体贴,她愿意照做——一日日观察晋江行事年,不说神似,毛皮她还是会的。何况据袭人发现,如晋江一样不光为自己打算,也为别人操心,并不吃亏后,也愿意顺着这样良好的局面走下去。 反正没有人知道她换了芯子。 于是李家人发现,成了亲的珍珠,越发的温柔起来,对着丈夫温柔,对着公婆孝敬。至于她不大与自己娘家走动,那也不算个事——李母与花家人打过交道,儿媳妇不亲近娘家在她看来是再好不过的事。 就在袭人一点点适应着自己成为珍珠的转变中,已经到了她不得不去给迎春请安的日子。司棋早早在后角门等着她,一见了面先调笑道:“这成了亲的人就是不一样,想是珍珠姐夫舍不得你出门,这些天才来看姑娘。” 袭人本想反唇想讥,却想到要是原来的珍珠,也不过就是一笑,再用别话岔过去,于是她也只是笑道:“几日不见姑娘和大哥儿,我心里也想得紧。只是他们家里人口虽然少,可也得先给服侍婆婆两日不是。” 果然司棋就紧张起来:“那个婆子为难你了?给你气受了?” 这样发自内心的关心,也是上一世袭人不曾得的。她的眼眶不由得红了一红:“说什么呢。哪家的新媳妇不是那么过的。你将来就知道了,也就是这几日的事儿。” 迎春已经在屋里等得不耐烦,打发了菱花来看,二人这才加快了脚步。路上袭人不由得低声问:“这个小东西可作妖没有?” 司棋摇了摇头:“不光是我与姑娘,就是姑爷自己也防着她呢。姑爷自己还说,等她再大一大,就给她在府里指个小厮。” 袭人也就点头,不经意地扫了远远跟着的菱花一眼:这样望高的丫头,她上一世见得多了,自己也曾经是里面的一员,可是这一世,她却不用再犯这样糊涂。 与迎春尽量地按着珍珠的套路叙了话,珍珠(袭人)就回家开始过起了自己的小日子。只是她仍按着晋江的作法,不时地去给迎春请安,再就是给还住在荣国府的黛玉送些自己的针线。 有时珍珠也觉得好笑:上一世为了宝玉第一姨娘的地位,处处与黛玉做对的自己,现在却不光知道人家中衣的尺寸,就连里衣也时时惦记着该不该备新的。 珍珠嫁后一年,司棋也嫁了人。就算是挺着大肚子,珍珠还是给司棋送嫁,她要看着这个说来与自己一起长大的丫头,也身着红衣做人的正头娘子。 珍珠嫁后三年,黛玉也嫁了。只是她刚嫁了没半年,荣国府就被查抄了。好在此时迎春已经有了一儿一女,而牛老爷为了怕被贾家连累,提前将自己的三儿子分出了府。 没等迎春收拾妥当,珍珠已经上了门:“姑娘可有什么没安置好的地方,让我家那口子过来做几天。” 迎春笑道:“我们不过是四口人,院子也才三进,哪儿有那么多活计。你这样说,可是又招司棋骂你呢。” 司棋的声音已经传来了:“姑娘今天才算是说了句公道话。我与我们家的,还有你送过来的晋江一家,难道是白吃饭的不成。姑娘,林姑娘家的管家送礼过来了。” 迎春点头:“到底是林妹妹,我在府里的时候,她等我是这个样子。如今我被分出府了,她待我还是这个样。” 珍珠就笑道:“公道自在人心,也是姑娘自己诚心待人,才让人诚心待你。” 主仆三人就如还在荣国府小院时一样,对笑了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9.第 59 章 却说晋江,就在李森挑起盖头的刹那间, 再次出现在了那处旋转的空间之中。它茫然地感知着四周的动静, 却发现除了自己, 没有别的东西存在。 这让晋江有点慌,难道是自己任务完成得不令天道满意,所以这是把自己拘禁起来,再也不让自己回去做网站了? 正这样想着,就听到了一声冷哼:“本天道最是公平,你完成了任务, 就是完成了任务。本天道还不至于为了拘禁你, 就生生抹了你的功绩。” 这个声音晋江听到过, 于是它问:“天道大人,那我完成了任务, 是不是可以回去做我的网站了?” “完成了任务?”那天道又冷哼起来:“红楼自古多遗愿, 你只是完成了一个而已。就想回去做什么网站?荒唐。” 刚完成了一个?晋江如果有形体的话, 一定会哭给这位天道大人看, 这已经让它费尽心思了好不,就算是一个网站, 它也是有自己的权利的, 不带这么虐网站的。 “这你就觉得虐了?多少痴男怨女, 看着红楼文恨天怨地,你怎么不觉得虐?真是事不临身不知疼。要知道, 因为袭人是你的第一个任务, 所以相对简单不说, 也没有受什么苦楚,下一次就没有这么容易了。” 晋江想了想自己做珍珠的日子,除了累心点、和花家人生气了点,还真没受过什么罪,也就找不出什么驳斥天道。关键是它也不敢,人家天道能把它从主机里抽离,也一定能悄无声息地把它毁灭。为了自己的网站,它选择了闭嘴。看,晋江就是这么识(欺软)时(怕)务(硬)。 天道大概也觉得晋江太怂了,没有了和它理论的兴趣。晋江只听见那声音问自己:“你也休息得差不多了,去完成下一个任务吧。” 什么就休息得差不多了,这才几句话的空,就进入下一个任务。可惜面对天道的晋江,只有束手就擒的份,它只觉得嗖地一下,自己又进入了一个身体。 有了前一次的经验,晋江保持了所进身体闭着眼睛的状态,决定先接收了原主的记忆再说。谁知最先进入它脑子的,竟是“嘀”的一声:“洗白系统准备完毕,是否安装?” 洗白系统,那是什么东西。显然这是天道这一次给它的玩意,那就是不接受也得接受了。同样一脑子系统文的晋江,选择了在脑子里回答:安装。 几乎没用什么时间,那声音再启:系统安装完毕。接着在它眼前已经出现了界面。晋江对如何操作界面,就算是没有实际经验也有理论基础,于是它淡定地用意念点开了系统说明。 绑架!这是晋江看后的感觉。这只是一个记录的系统,要完成一个任务之后,才能同任务人绑定。而绑定后的任务人,不完成系统的任务,则无法从这个平行世界中脱身。这不是绑架是什么? 至于系统标注的分数,看看它完成珍珠任务,只得了五十分就知道,得分是多么困难的一件事。虽然说明里也提到了会根据任务难度,提高得分系数,可是晋江并不报什么希望。 它觉得,这个系数大概也与自己给那些作者的积分系数差不多,就算是系数再高,你基数达不到,还不就是一个废。 想到基数,晋江关闭了系统界面,开始接收原主的记忆,看看自己这一次又附身到了谁的身上,又有什么样的遗愿。希望不会太难完成,这是晋江的想法。 可惜不是天道的想法。 贾环。这是晋江此次附身之人,是一个天然黑的人物,在原著里近乎于反派的存在。就算是早期的同人文中,也多是让他延续了原著中上不得台面、嫉妒成性、心理阴暗的属性。近年洗白盛行,他的形象也好了点,可惜却又经常做为弱受存在。 不过他的遗愿倒还不算宏大,只是想着能在荣国府被抄之后,奉送赵姨娘平安终老。 是不宏大,如果能和珍珠穿的时间一样,元春尚未封妃,大观园还没建起,那还好操作。可是现在呢?竟然是在小红已经快与贾芸都勾搭上了,贾环已经用热灯油泼了贾宝玉一脸的时候,自己穿过来了。 至于为什么是这个时候,一肚子宅斗文的晋江告诉你,你当贾宝玉对老太太说什么是自己不小心烫的,就真是只让马道婆给点上大海灯祈平安,可以轻轻放过了?太天真了! 原来王夫人还能面子上不答理赵姨娘,可是面对这样伤害自己儿子的事儿,还能轻轻放过,那就不是假菩萨而是真佛爷。 这不,从昨天开始,贾环就一不知道吃了什么坏了肚子,开始一次次地往净房跑。要是光这样还好,可是他的腹泻根本止不住!而管家的王夫人与王熙凤,却只忙活着给贾宝玉请医问药,顾不上贾环这个小冻猫子。 你说赵姨娘没闹?她儿子刚犯了那么大的错,正是老老实实在太太跟前装孙子的赵姨娘敢闹吗?而自己连累了赵姨娘的贾环,也只能说自己病情渐好,免得赵姨娘再火上浇油。 这不就拉着拉着,把晋江给拉到了贾环身上了。就跟晋江不相信贾环真是自己吃坏了东西一样,他现在也不相信自己真能完成系统交给自己的任务。 太难了。要说原来丫头还能赎身,可是做为府里的庶子,除了分家,别想有出府的那天。还要奉养赵姨娘,那可是贾政的小妾,说不好听的,贾政一天不死,赵姨娘都没有出府的希望! 当然还是有盼头的,那就是贾环知道,不出几年荣国府就会让人给抄家了。可是这真是盼头吗?忘记任务还有个定语,那就是平安! 做为年幼的、没有参与做恶的庶子,贾环或许会有希望被无罪释放,可是做为半主子真奴仆的赵姨娘,等着她的只有被发卖。 贾环在这一刻,有着强烈的与天道聊聊人生的冲动。可惜也只是冲动,因为他与天道的联系从来都是单方面的,那就是天道想见他随时可以,而他想见天道只能在完成一个任务之后。 被打击得失去人生斗志的贾环,自己从床上爬起来,只穿着中衣,想到自己便宜老娘的屋子里,问问赵姨娘对今后有没有什么打算。 谁知刚靠近屋子,就听见里面传出了些嗯嗯啊啊的声音。听过不少猪跑的贾环,恨恨地退回了自己那个小窝,想着能不能给贾政同志发个站短:儿童不宜呀儿童不宜,脖子以下禁止接触知道不? 难怪人家说他便宜老子是假正经,好歹你唯一的嫡子这两天正请医问药呢,你还有心情和姨娘滚床单!还是犯罪嫌疑人的生母!要是王夫人这还能忍得下,不对贾环动手让他腹泻,贾环自己都要怀疑老虎究竟是吃肉还是吃草了。 日后怎么办?这个问题困扰着已经被腹泻折腾得浑身无力,又让自己便宜老子气个半死的贾环。不过没没有多长时间,他就连饿带气地睡了过去。 “三爷,醒醒,快醒醒。”耳边有人叫着贾环。 等他睁开眼,认识。不是这一世认识,而是做珍珠的时候就见过:赵姨娘的丫头小吉祥。 “怎么了,这么着急,天还没亮呢。”贾环有点不满意。平日也就算了,现在他全靠着睡觉,才能抵过腹泻后过空的肠胃叫嚣。 小吉祥一边服侍着贾环穿衣服,一边给他解释着:“姨娘说了,这两天太太正气不顺,让三爷早点去给太太请安,可不能再让太太不痛快。” 自己的存在,就是王夫人最大的不痛快。要说原来王夫人还没有下手的理由,原主可是给人送去了一个好大的把柄:一个狼子野心、敢谋害嫡子的庶子,就是除了又如何。 想得再明白,贾环也不能现在就与王夫人对着干,更不能在荣国府里怼天怼地——还是身份问题,他不过是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庶子,他怼人一个试试,分分钟让人关进柴房里信不信。 不能怼天怼地的贾环,还深深受着饥饿的困扰。许是因为他占据了这个身体,腹泻是不药而愈了,可是肚子里也是真空了。 “有点心没有?”贾环问小吉祥。要是那个小鹊,贾环还真不敢吃她送上来的东西——能把贾政与赵姨娘私房夜话连夜告诉贾宝玉的丫头,说不是王夫人的人,鬼都不信。吃了她送上来的东西,又是在这样身子正虚的时候,贾环也不用完成任务了,直接回去见天道还快些。 “怎么就饿成这样。”一面说着,小吉祥一面出了屋子,一会儿功夫,端了盘点心进来:“将就些吧,咱们屋里也只有这样的点心。” 不过是五块粗糕,看着都让人嘴里发干,还真比不上珍珠原来在迎春房里得的。可是现在贾环也顾不得——一会儿去了王夫人那里,还不知道被怎么折腾呢,什么时候能吃上饭更不一定。 就着隔夜的温水,吃了两块点心,贾环再也噎不下去了。他对着小吉祥道:“我去给太太请安了。你把点心收了吧。”自己挑帘子走进麻麻亮的院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0.第 60 章 进了王夫人居住的荣禧堂,并没有一个人理会贾环。他也不在意, 自己来到东耳房前头。可巧门外站着的是彩霞, 他腆着脸笑问:“太太可起来了?” 彩霞点头刚要说话, 从屋里走出了金钏:“太太让环哥儿进去。”彩霞脸上就有些担心,可是当着金钏也不能说什么,只上前挑起帘子,人家金钏早自己返身进屋了。 贾环不在意,也没法在意:人家现在还没让王夫人发现与贾宝玉的“奸情”,还是太太得用的大丫头。顺着主子给这个上不得台面的庶子点脸色看, 说不定人家王夫人知道了, 还能得赏呢。 进了屋子, 却没有发现王夫人的踪迹。只听到金钏冷冷地道:“太太说了,上学的时候还早着呢, 既然三爷晚上抄经看不好油灯, 那就改为早晨抄吧。”说着将纸笔往桌子边一丢, 自己进内室继续服侍王夫人去了。 时候是不晚, 可是贾环还得去上学,在这里抄经一耽误, 可就连饭也吃不上了。不过这不是人家王夫人需要担心的问题, 她是嫡母, 只要分配任务就可以了。 别说什么王夫人不怕贾政发现,难道你忘记昨天贾环听到的那嗯嗯啊啊了?现在连赵姨娘都没过来, 贾政肯定是自己直接从赵姨娘那里起身上衙门了。而这荣禧堂又被王夫人经营多年, 就算是贾环怀疑她的掌控能力, 可是听到贾政突然来正房,快速结束掉贾环的抄经活动,肯定还是没有问题的。 贾环二话不说,直接坐下来开抄。他已经想清楚了,就算是他能接着赵姨娘出府,可两人也是要生活的不是。而已经被查抄过的荣国府,不可能还给他这个庶子留下什么财产,那么将来吃饭的问题就是头一等大事。 那还不如把给王夫人抄经,当成练字的好机会,将来就算是给人写写家信、抄抄书,怎么也能混两文。因此这一次抄经,贾环可是下了力气,努力把字写得方正平直。 不过原主的字明显不大好,就是他那么用心,也不过是能认清是什么字而已。看来王夫人并不是取中了字才让贾环抄写,而在意的是贾环抄经就没有时间温书这个过程。 见贾环今日老老实实抄经,也没闹什么妖蛾子,王夫人不得不在半个时辰后放人:“去吧,时辰也不早了。可别让学里太爷说你又懈怠了,仔细我让老爷捶你。” 贾环自己告退出来,一面庆幸自己提前用了点心,一面往侧门赶去。刚出了门,就有一个脸憨厚的小厮迎了上来:“哥儿怎么才出来,再不走可就来不及了。” 看来就是自己的小厮了。想着原著里探春怼赵姨娘时曾经说过:为什么环儿上学儿,赵国基又站起来,又跟着他上学?而引起争执的原因,却是赵国基死了,赵姨娘想多要些抚恤金。 难道这个就是自己只闻名未见面过的便宜舅舅?贾环试着问道:“怎么今天只你一个。” 那个小厮就所愤愤地道:“那起了滑鬼,看哥儿不出来,都说今天哥儿必是不上学里去,自己就散了。我也震喝不住。” 看来是了。于是贾环见四下无人,小声的对赵国基道:“舅舅何必与那起子小人见识。” 赵国基吓得忙要捂贾环的嘴:“我的好哥儿,这样的话可不敢说。只要你心里有就是了,何必说出来招人的眼。” 贾环也不理论,好歹这赵国基还留下了车夫,二人不至于走路去学里。可是这家学是个什么样子,就算是薛蟠现在已经不大来了,也没好到哪去。贾环来此,不过是不想在府里惹王夫人找由头收拾他就是了。 于是一天下来,他也不过是跟着念了会子书,把余下的时间全用来练字了。只是基础不好,又没有什么字帖,只是自己琢磨着,写个横平竖直罢了。 回府之后,贾环再次给王夫人问安罢,才算是回到了他与赵姨娘的小院子。还是小吉祥服侍着他,没办法,在这个荣国府里,庶子是没有自己的丫头的,只能与赵姨娘共用着那么两个二等丫头。 不过因为看到了赵国基,又知道他还是个早亡的,让贾环一脑子的宅斗神经再次绷紧:赵国基那么年轻,什么样的病能让他突然去了?贾环不得不怀疑是贾宝玉与王熙凤让赵姨娘用五鬼算计之后,王夫人对赵姨娘的报复。 所以等见了赵姨娘,先是与她说了说自己在学里都干了点什么,又让赵姨娘将丫头都打发了出去,贾环才郑重地问道:“姨娘,你这几天见了马道婆了没有?” 赵姨娘不防儿子问起这个,脸上颜色都变了:“可是你在太太屋里听到了什么?” 这就是见过了。好在自己问得及时,那贾宝玉、王熙凤两个人遭不遭罪贾环管不着,可是赵国基一条小命,很可能就要因此送掉,还能让人免费看一出母女相残的好戏。 贾环对着赵姨娘严肃地说:“不管你花了多少钱,也不管马道婆给了你什么,现在都把那东西给我。” 赵姨娘还是一脸的不可思议:“你怎么知道马道婆给了我东西?” 贾环见她还是不把东西给自己,只好吓唬她:“你当你做得多机密吗?还是当太太是死的。你这么算计她儿子,她还能放过咱们母子不成?” 这下子赵姨娘算有些怕了,可是还舍不得自己出的那些银子:“我历年的体己都给了她,还写了五百两的借条才换来的东西,就这样白糟蹋了?” 贾环也没好脸给自己这个便宜姨娘:“即有体己,给了舅舅去买房子置地不好,非得听那婆子的话。再说那婆子是宝玉的干娘,可不是我的干娘。你觉得她给你的能是真东西,真能管用不成?” 赵姨娘也就让他说得将信将疑起来:“这东西就真不用了?那要是那婆子再问我要那五百两银子怎么办?” 贾环对她道:“你用没用她哪里知道。反正到时你就对她说没有效验,让她退你的体己就是了。要是她不退,你只说要将这事告诉老爷。” 赵姨娘就给了贾环一下:“越发胡说,这事是能让老爷知道的?要真让老爷知道了,怕是小命都要了我的。” 这个便宜娘还真下得去手,贾环自己揉着被打疼的地方,嘴里还催着赵姨娘快点把东西给他——人家贾宝玉是有主角光环的人,就算是再让五鬼追命,也有僧道二人组来救。可是赵国基却是个注定炮灰的人物,再不把这东西毁了,到时送命的就是便宜娘的兄弟了。 被他催得无法,赵姨娘只好将那个珍藏的小纸包给了贾环:“可自己放仔细些,别让人见了,不是玩的。” 知道不是玩的,还非得花银子买这个,难怪原著里只出乖卖丑,再没办过一件明白事。 不过赵姨娘将那纸包给了贾环之后,自己也算是去了一片心事,才有心情问贾环:“我听说太太早起就让你抄经了是不是?这个假菩萨,这是装不下去了。看我今晚不告诉老爷。” 告诉了老爷,只怕自己要抄的经更多。贾环想到就说:“你有告状的时候,还不如问老爷给我要一本字帖。今日到了学里一看,人人都有,只我没有,什么意思。” 赵姨娘眼睛都圆了:“不是说你样样东西都与兰小子是一样的吗,怎么竟连字帖也没有?” 贾环忙安抚她道:“这和人家兰儿什么相干。要不是与他时时在一起,现在得的东西能到手一半不能都两说。算了,你即与老爷要不来,我自己问三姐姐去。” “回来。”赵姨娘忙止住自己的儿子:“你三姐姐在园子里,你又不好进去的。还是我与老爷说吧。只一样,即是和老爷要了字帖,那你的字就真得练起来,要是哪日老爷查着你字没长进,打你我也不说情。” 贾环这才知道,为何在原著里赵姨娘也是如此作为,原主遗愿仍是奉养她平安终老。因为在这个荣国府里,赵姨娘就算是再粗鄙,可是也时时地替他打算,处处为他着想。这样抱团取暖的两个人,感情之真挚,在这荣国府里也是少见。 于是贾环露出了自进屋来的第一个笑脸:“我就知道姨娘有办法。只是姨娘也该多为我想想才是,也别老是惦记着三姐姐。” 赵姨娘就叹了口气,又给了贾环一巴掌:“怎么还是吃你姐姐的醋。她奉承太太,有她非得奉承太太的难处,你别处处与她为难。” 得了,再说下去说不定就是水漫金山,贾环只好叫饿,赵姨娘忙张罗着让人摆饭。看着贾环吃得狼吞虎咽,不由得问道:“难道学里中午竟不给点心不成?” 贾环吃得兴起,一时忘记遮掩:“早起抄经太晚,没顾上吃饭,中午那几块点心能管什么用。” 听了这话,赵姨娘的眼泪就要掉下来:“好好的,正长个的时候,竟连饭都不让用了。我非得问问老爷不可,难道这也是府上传下来的规矩不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1.第 61 章 就算是知道赵姨娘只是嘴上痛快一下。贾环也得再劝她一回,才算把她的情绪给稳了下来。不过说起来还是恨恨的, 甚至想把已经给了贾环的东西要回来。 贾环当然不能让她如愿, 只说自己吃饱了, 就想回房里去做自己的功课。谁知赵姨娘拘着贾环读书,不过是为了讨好贾政,在她看来,这府里随便漏点什么,也就够她们娘两个下半辈子吃用了。 “姨娘糊涂了。”贾环不得不再把小鹊和小吉祥都赶了出去,还让小吉祥守着门, 才对赵姨娘严肃地道:“姨娘以后有些话, 不能当着小鹊的面说了。” 赵姨娘在宅门里从小长到大, 还能不知道自己儿子说的是什么?脸上也是一白:“作死的蹄子,竟是个白眼狼。等那日我收拾了她。” 贾环就摇了摇头:“这倒不必。姨娘只让她知道姨娘愿意让她知道的事儿就成了。” 赵姨娘又不大明白起来:“我什么都不愿意让她知道。那个老太婆, 惯会使这些阴损的手段。要上让她知道了什么, 还不知道怎么算计我们母子两个呢。” 对上这样时而精明、时而糊涂的生母, 贾环觉得心累不已, 更觉得原主还真是个知道感恩的孩子——竟然把宝贵的遗愿用到这样的人头上。 可是系统已经绑定,已经不由着贾环说不做这个任务就不做这个任务了。他只能给赵姨娘分析自己想到的:“姨娘, 你也知道太太的手段, 要是不是为了娘娘, 咱们母子两个,骨头都能打鼓了。” 赵姨娘听明白了, 脸上也就更加惶恐:“可不是, 娘娘得封贤德, 她的娘自然也得是贤良的大家主母。所以我们娘两个才能活到今天。” 贾环接着道:“既然太太能留我们到今天,是为了娘娘。可是她却不用为了娘娘,收拾不了一家小小的奴才。” 赵姨娘本来就吓得发白的脸,就更如纸一般不见血色:“你是说你舅舅一家?” 贾环点了点头:“让舅舅出点事儿,或是发个病,对太太来说太容易了。所以姨娘,你原本想报复的念头,千万不能再有。否则舅舅就危险了。” “好,好。”六神无主的赵姨娘,忙不迭地点头,也不管一脸严肃的贾环,现在才不过十岁大小,不应该能想到这样的事情。 “还有就是,能让舅舅赎身出府,就尽快让舅舅赎身吧。外头的日子虽然艰难了些,可是有姨娘在府里,也没有多少不开眼的敢惹了他们。”贾环趁热打铁,把自己一天来边练字边想出的办法说了出来。 赵姨娘就有些迟疑:“本来你身边就没能有什么得用的人,要是你舅舅再走了,更没人使唤了。” 看吧,一涉及到自己儿子,兄弟也就靠了后,这大概也是原主一心想着赵姨娘的原因——人家也是一心为原主打算,不愿意让自己儿子受了委屈。 可是身为庶子,能不受委屈?受了委屈就想着报复回去,偏还让人发再现了,贾环觉得赵姨娘还真不是宅斗的料子。他再对赵姨娘道:“舅舅出府,自有出府的好处。姨娘的体己,有给那些道婆、仆妇的,不如给了舅舅,让他置办点家业,将来咱们也有个退步不是。” 能为了给儿子出气,连借据都敢签的赵姨娘,听说要把自己的体己都给了兄弟,却有些舍不得:“那是我给你留着的。就是给那些人打赏几个,也不过是换些消息。” 贾环摇了摇头:“咱们在府里,吃用就算是不算顶好的,可是也缺不了什么。可是舅舅他们要是出府,没有点产业,可怎么容身呢?再说我看舅舅也不是没有良心的,他有了本事,还能不顾咱们不成?再说也不是都给了舅舅,只说是给我置办的,先让舅舅给照看着。这样将来咱们出了府,也有点底子不是。” 听说要出府,赵姨娘又不干了:“凭什么是咱们出府,我就算了,从来也不是那牌名上的人,可你可是府里正经的主子。这府里的东西,也有你一份。” 又来了。贾环连吐槽都免了,直接给她讲道理:“你看这京里多少高门大户,哪家不是早早把庶子分出去单过的。就是学里的太爷,何尝不是在府里长大的,还不是一样自立了门户。” “可你不一样。学里太爷那一辈,兄弟就有十来个,府里住不开了,才不得不分。可是老爷现在只你和宝玉两个。你看大老爷和老爷,不就一起好好地住了几十年了。” 什么叫好好地一起住了几十年?都恨不得你我,我吃了你了!贾环只能问:“姨娘觉得,咱们二房和大房,很和气吗?老爷和大老爷,可还是一母同胞呢。” 这一点赵姨娘不是不知道,只是心里还抱着些奢望罢了:二老爷都能越过大老爷成了府上实际的主人,她的环儿为什么不能越过宝玉那个不知世事的去。 不过现在儿子点醒了她:二太太还在着呢,又不是老太太那个偏心得没边的。而且她的环儿,可不是二太太偏心了多年的小儿子!所以她的奢望,也只能是奢望,就没有能实现的那一天。 想明白了,也就把儿子的话听进去了,可是新的烦难又摆在了眼前:“可是府里当家的是太太,她能让你舅舅赎身吗?” 贾环快让赵姨娘给气乐了:你是个姨娘,不知道姨娘最大的依仗不是太太,而是老爷吗?太太不能同意,可是你和老爷嗯嗯啊啊的时候,他能同意呀! 就算是亲儿子,也不能把话说得那么直白,只好对着赵姨娘道:“姨娘可以和老爷说,我一天比一天大了,也得有些体面才是。可是赵家在府里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不光是怕失了我的体面,也怕他们借着我的名头,在府里不服管事们调度。不如将他们放出府去。这样说不定老爷看姨娘如此为府上打算,还能给些安家银子。” 有了上一世的经历,贾环太知道银子的重要性了,给什么都不如直接给银子来得实在。所以他才会和赵姨娘提起老爷给安家银子的事。他提了,要是自己的便宜老子不给,赵姨娘也会自己开口讨要的。 别说什么贾政是个文人,口不言钱、词不提利,说他没有私房银子,贾环才不相信呢。不说别的,就说贾政的俸禄,遍观原著,贾环都没发现他上交给公中过。而做为贾政唯二的两个姨娘之一,还是比较得宠的一个,赵姨娘自然应该替贾政花些私房,才对得起他的宠爱不是。 贾环发现,在红楼的世界里,说曹操曹操就到的现象,十分普遍。也许是因为这本身就是一个故事的世界的缘故。这不,没等他再教赵姨娘如何多地替自己便宜老子花私房,门外的小吉祥已经给老爷请安了。 屋子里的两母子对视了一眼,双双站了起来,接到了门口,都给贾政问好:“老爷。” 贾政以现自己的小儿子也在,本来有些笑意的脸,马上板得平平的:“做孽的畜生,这个光景了,还不回去温书,只管胡混。学里的功课可做完了?” 贾环可没有原主那对贾政的天然畏惧,他对着贾政笑了一下:“儿子是特意等老爷的。”所以你就算是欲求不满,也不用一见面就骂人。 贾政显然没想到,一惯见了自己象见了猫的老鼠一样的庶子,今天竟然敢跟自己嘻皮笑脸起来。可惜贾政脸上没有孩子与自己亲近的高兴,反而更阴下来:“什么事?可是又在学里惹事了?” 贾二老爷,这习惯性批评,就那么深入人心吗?难怪原主的遗愿里头,您老人家一丝位置都没有。不过他还是小心地回答道:“回老爷的话,因太太让我抄经,我才发现自己的字太过一般。所以想求老爷赏本字帖。” 要字帖。这又是贾政没想到的——他的这个庶子,平日只知道嫉妒嫡兄、不求上进,怎么今日倒求起字帖来了。对了,他前一句话是说太太让他抄经,哼,小小年纪,竟学会拐着弯子告状了! 于是贾政越发没有好气:“刚上学时准备的字帖呢?可是丢了?” 贾环摇头:“儿子从来都没有字帖,这才想求老爷赏一本。” 从来没有过字帖?这就不对了,他们这样人家了孩子,一入学纸笔、书墨到字帖,那都是全套的配置。贾政知道贾环的东西可能不如贾宝玉的精致,可是他不相信贾环从来没有过这些东西。 “可见是撒谎。”贾政先给儿子定了性,才说出自己给他定性的原因:“这上学预备的东西,都是祖宗时就有的例,独你少了不成?” 贾环无法,只好按荣国府的习惯跪了下来,就是赵姨娘见自己的儿子跪了,也跟着跪下:“老爷,环儿没有说谎,就是我也没见他有过字帖。” 自己的爱妾都给儿子背书了,贾政也就不再追究儿子是不是撒谎的问题,可是他也没有说要让人查一查,为什么别人都有而贾环没有字帖的事,只是说明日会让人将字帖给贾环凌空过来,就挥手让贾环回自己的屋子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2.第 62 章 赵家能不能从荣国府里脱身,只能看赵姨娘嗯嗯啊啊的是否卖力。能成, 贾环多了个后手, 不能成, 他也打算按前世珍珠的做法,让赵国基挂名买上些田亩。 想买田亩就得有钱,而贾环按着原主记忆,找出自己的私房钱之后,却差不点没哭出来——太少了!一个府里的哥儿,手里的银钱, 竟然还没有珍珠那么一个丫头得的多。 贾环本来以为, 他好歹也是这府里的小爷, 手里的东西,怎么也能抵得过迎春那个庶女吧。可事实证明他还是把王夫人想得太慈善了, 看看手里寥寥的几个银锞子, 竟然连个金的都没有不说, 加起来连一百两都不到。 仔细地又搜查了一下原主的记忆, 贾环确定自己手里只有这么点钱,心凉了一大半:这点钱, 在京郊只能买上四五亩地, 还得是运气好, 没有权贵相争的时候。看来,还真得指望着贾政能看在赵姨娘的面上, 给赵家的安家银子了。 带着对自己私房的不甘心, 贾环早早地上了床, 才不管赵姨娘能不能说动贾政。谁知第二日唤他起床的竟是赵姨娘本人,让贾环吃了一惊:“老爷这么早就上衙去了?” 赵姨娘一面看着小吉祥给贾环穿衣服一面说:“老爷还没起呢,你轻着些。我怕今天太太又让你抄经,你再吃不上东西,就早起些,让小吉祥给你要了碗面,快些吃吧。” 贾环就有些感动,嘴上没说,手下的动作可是快了不少。赵姨娘还在一边唠叨着:“早知道就该让你多饿几回,原来还嫌好嫌歹的,现在可知道厉害了吧。” 嘴里塞了东西,贾环就由着便宜娘自己在那里唠叨,心里仍算计着,自己还能赶在抄家之前做点什么。等吃完了,他第一句话就问:“昨天姨娘和老爷说过赵家的事儿没有?” 赵姨娘点了点头:“老爷虽然没应下,可是也没说一定不行,少不得我今天再和老爷说上一回。” 贾环就道:“那我今天和舅舅说说,可别让他们生了闲隙。” 赵姨娘也知道,要是自己娘家真的出了府,再想联系只能是环儿与赵国基——姨娘的家人并不算是府里的正经亲戚,何况是她这个太太眼中钉的家人,出了府容易,再见面可就不容易了。 “你把这个给你舅舅,只说是让他们先买个小宅子。”赵姨娘递给了贾环一张银票。居然是二百两的,这个钱和上一世珍珠买的那个宅子价钱差不多了。贾环倒觉得赵家要是能在桃花胡同买宅子也不错。 “姨娘自己手里也得留点东西。”贾环觉得现在才是诸钗搬进大观园的第一年,离三春过后诸芳尽还有点时间。赵姨娘自己也得手里有些钱,平日打赏着那些下人点,也好过老是让人嚼舌头。 赵姨娘点点头:“我还不如你不成?放心吧,这是老爷给你的纸笔钱。” 贾环只能为赵姨娘的工作能力点赞!能在贾政完全不相信府里克扣了自己用度的情况下,要出纸笔钱来,看来赵家的安家费也少不了。 不过他的好心情没持续多久,就被金钏扔到他面前的字帖给打破了:“听说环哥儿没有字帖,太太说这是再没有过的事儿,想是环哥儿自己丢了又怕挨骂。为了不误了环哥儿上学,太太特意又给环哥儿准备了一本。这回环哥儿可得收好了,要是再掉了,太太这里再没有了。” 呵呵,这是明着告诉自己,在赵姨娘自己的小院子里,没有什么秘密可言吗?要是原来的贾环,可能只会害怕王夫人耳目众多,可是现在换了芯子的贾环,却只剩下了愤怒:他原来没想和这位当家太太对上,反正原主的遗愿只是奉养赵姨娘平安终老,他只要悄悄地准备好后手,等着荣国府抄家就得了。可是这位王夫人,却是一点余地都不想给赵姨娘母子留下。 她能知道贾环找贾政要字帖,又怎么会不知道贾环在谋划着让赵家赎身出府?既然知道了,那赵家出府能不能行也就成了未知数。自己的计划被人打乱了,贾环能有好脾气才怪呢。 把那字帖卷了卷,毫不在意地往自己的书袋里一放,贾环也冷着脸道:“那你就替我谢谢太太吧。我也得回去和姨娘说上一声,也让姨娘替我欢喜欢喜。”说罢不等金钏反应过来,已经自己挑帘出去了。 不就是对上了吗,那就按对上的来吧。什么别撕破脸,什么悄悄的谋划,贾环决定都不用了。王夫人不是不怕赵姨娘知道,自己在她屋子里安插了人手吗?要是贾政知道了,王夫人怕是不怕? 带着这样的怒气,贾环又回到了他与赵姨娘的院子,临近屋门,已经换了欢喜的嘴脸,不等进屋就高声道:“姨娘你看,太太给了我什么。”已经自己挑帘子进了屋。 这边贾政刚在赵姨娘服侍下起身,见贾环乍乍呼呼的样子就来了火:“混帐东西,一大早慌慌张张的象个什么样子。” 贾环就做出意外的样子:“老爷。给老爷请安。” 赵姨娘在边上打圆场道:“可是太太又赏了你什么好东西,竟把你高兴成这样。” 贾环就又换了欢喜的表情:“可不就是好东西。昨天晚上我刚求了老爷赏本字帖,今日早晨太太就赏了。姨娘你看。”说着从书袋里掏出了那本字帖。 贾政原还没往心里去,可是一看那不过是市面上普通的字帖,心里就有些不满意,可是就是这样普通的东西,竟让贾环特意回来给赵姨娘报喜,也让人觉得可叹。 又听贾环在那里与赵姨娘唠叨着:“到底是太太,竟早早知道我想要字帖,半点不用老爷费心。我去时太太还没起,只在外面给太太磕了头。姨娘今日见了太太,再替我谢谢太太的赏。” 贾政就觉得满意,又觉得哪里不大对。想了想才发现,自己昨天晚上才知道贾环要字帖的事儿,还没来得及与太太说,怎么太太一大早还没起床,就已经准备好字帖给环儿了?难道这个院子也有太太的耳报神不成?贾政深深地怀疑了起来。 再看贾环还在那里欢喜地摆弄着字帖,喝道:“还不快些用饭上学去。”贾环这才恋恋不舍地收了字帖,告退出去。 赵姨娘别的事儿上糊涂,可是能给王夫人上眼药的事情却成了本能。虽然也恨自己院子里出了吃里扒外的,可脸上还是欢喜:“太太真真是一片慈心,待孩子们也是一视同人,又时刻想着替老爷分忧。我也没什么好报答太太的,只加意给太太做双鞋,老爷看可使得?” 贾政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只哼了一声,后又对赵姨娘道:“今日就给你娘家人说,也不用他们赎身银子了。我到时让琏儿直接给他们去销了奴籍就是。” 赵姨娘就有些期艾地道:“多谢老爷,这可是解了他们的急了。要不他们也是七八口子人,去了赎身的银子可还剩下什么呢。要能免了赎身银子,说不得还能多置上两亩地,日后也多些进项。” 这倒是个直来直去,心里藏不住事儿的。贾政在心里叹了一声,说话的声气也低了三分:“我知道你惦记着家里人。可是也不好给他们太多了,要不就是老太太那一关也难过。罢了,原本前两日有人送了我一个小庄子,离京也不过三十里地光景。我还没与太太说,就给你娘家使吧。只你自己把人看好了,省得再惹气生。” 赵姨娘就知道自己上的眼药成功了。虽然不知道那庄子多大,可是能送到贾政眼前的,怎么也比自己出私房置下的大不是。赵姨娘就欢喜地给贾政磕头谢了恩。 那边贾环还不知道有这意外之喜,正在与赵国基说着他们一家出府的事:“反正只要太太在一日,你们在府里也得不了脸,更落不到好处,还得时时吃人的挂落,还不如自己出府,置上点产业,正经做良民的好。” 可是几辈子做荣国府奴才,又没有一技之长,赵国基还是免不了对自己家将来的生活担心:“别说是我,就是家里的其他人,除了你姥姥和你小姨会做些针线外,别的一样来钱的地方都没有,可怎么活呢?” 贾环鼓励道:“不是说姨娘会给钱让你们置办些田亩吗?别的不会,当地主收租子总会吧。” 赵国基就笑了起来:“还当地主,少了一百亩地,还能叫地主?再说还有税银呢。要是不挂在府里,这税银一年也不少钱不是。” 对了,还有要交税,并不是赎身出府就万事大吉了。贾环咬了咬牙:“那就只通用求了老爷,把你们赎身的时间往前提上两代,那样你就能参加科举了。只要你中了秀才,也就能免些税,要是中了举人,就能全免了。你好好读书吧,这也是挣钱呢。” 赵国基让贾环吓得不轻:“就我这样识不了几个字的人,还能中秀才?” 贾环坚定地看着他:“行,肯定能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3.第 63 章 且说贾政那日早早下衙回来,让人叫过贾琏, 吩咐他去给赵家脱籍。贾琏不知道自己二叔怎么突然想起这个, 还以为是王夫人怕赵姨娘在府里膀臂过多, 才向老爷进的言,就问:“不知道老爷是将他们一家按现在的时间脱籍,还是提前些?” 这中间有什么区别,贾政可不清楚,他问:“还有什么讲究不成?” 贾琏就知道自己的二叔是个不通庶务的,好心解释道:“因为脱籍三代才能科举, 因此好些人家都宁可把时间提前些。” 贾政本想着赵家并没有什么人会读书, 可是再想想赵姨娘从跟了他, 也没得过什么好处。那不如在这事上给她做些脸面,至于她娘家人争不争气, 就不是他二老爷能管的事儿了。 因对贾琏道:“他们一家也算是给府里效过力的, 就如你所说, 给他们提个三四代吧。” 还三四代, 荣国府才存了几代?贾琏心里再吐槽,还是小心应着去了。一回了自己和王熙凤的小院子, 就连声让王熙凤将赵家人的身契全都拿出来。 王熙凤不知道他要赵家人的身契做什么, 少不得问上一句。听说是老爷要让赵家脱籍, 少不得恨声道:“便宜了他们。” 贾琏不解:“不是太太嫌弃赵姨娘在府里膀臂多,才说动老爷给他们脱籍吗, 怎么听你的声气竟不是?” 王熙凤道:“你还不知道那起子小人。这是自己生的下作孽种, 用热油泼了宝玉, 这是怕太太收拾他们,自己找的退步呢。你也是,老爷说这话的时候,怎么不知道拦一拦。” 贾琏听了她抱怨,声音也高了起来:“老爷要做的事,我如何能拦得住。再说你们不都说宝玉的脸,是自己不小心烫的,何曾与我说过是环儿那小东西做下的。” 王熙凤见贾琏竟驳她的话,如何能忍:“那不过是怕老太太生气才说的,只你这样的人才信了真。” 贾琏再是容让着王熙凤,也还有些贵公子脾气,不耐烦地道:“反正现在老爷已经吩咐了,就是太太也不好驳回,还不快些把身契拿来。” 等看了身契,才发现没有赵姨娘的,不由问道:“怎么没有赵姨娘的?” 王熙凤眼睛圆睁:“说你是个糊涂的,你还不服气。她是老爷的姨娘,可也是这府里家生子。如今给她一家人体面也就是了,还想把她给脱籍,难道她还想做良妾不成?” 贾琏让她说得哑口无言,只好讪讪地拿了赵家人的身契出了门,连自己给贾政出主意,将赵家人脱籍的时间提前也没说,免得王熙凤再埋怨他多事。 就这样阴差阳错下,没等贾环再想办法,人家赵家已经是脱籍三代的良民了。不过为了遮王夫人的眼,赵姨娘又到太太跟前哭了一场,道了娘家的艰难,说了府外生活的不易:“也不知道是哪个猪油蒙了心的,在老爷跟前下蛆,让我娘家全家都出了府,这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 王夫人让她哭得心烦,本就听了王熙凤的话心里不自在,忍不住喝道:“得了,还不是你自己在老爷跟前求的,现在倒有脸在我跟前哭起来。” 赵姨娘如何肯认这话,哭得更大声了:“冤枉呀太太。要我真有那个本事,怎么不求了老爷一并把自己也脱了籍,反让自己娘家没着没落的。” 想起王熙凤说过,赵姨娘想做良妾的话,王夫人心上更恨,又顾忌着没给赵姨娘脱籍的事不能让贾政知道,只好换了面孔:“好了,我知道外头不易,可是这是老爷亲自交待下来的,谁还敢违了不成。我这里有两百银子,拿去给你娘家买个宅子先住着吧。” 赵姨娘尤觉不足:“我娘家也是七八口子人在,如何好挤在一处,也失了府里体面。” 王熙凤恰来给太太回事,见赵姨娘得了便宜还卖乖,而王夫人为了面子又不好申斥她,少不得出头做这个坏人:“这做人也该知足些,真当太太慈悲,就为所欲为起来不成?你也别哭了,你娘家出府,也是喜事,我这里还有五十两银子,你也一并拿去,只当是我贺他们脱籍之喜。” 要说这府里除了老太太,赵姨娘最怕的不是王夫人,反而是王熙凤。没别的原因,就因为这王夫人为了名声,好歹对下人们还要做些面上功夫。可是这王熙凤,对上是张笑脸,可是对下完全是个夜叉。 于是王熙凤开口后,赵姨娘早早地收了声,拿了那二百五十两银子,回了自己的院子不提。 王夫人等赵姨娘走后,才对王熙凤恨恨地道:“老爷如今耳根子越来越软了。” 这话王熙凤可不好接,只好用别的话岔开:“那个小的不是还有府上。不过是个十来岁的孩子,收拾起来还不容易。” 十来岁的孩子王夫人现在有些不敢确定,自己是不是小看了这个孩子,一个知道让自己姨娘家人出府避祸、自己去老爷跟前给自己上眼药的孩子,年纪再小也不能轻忽了。 将今天早晨贾环利用字帖反将自己一军的事说与王熙凤之后,王夫人嘱咐道:“那是个敢下狠手的,你也防着点他。大人还罢了,你家大姐儿可还小着呢。” 王熙凤眼神就是一暗,她现在只大姐儿一个孩子,就算平日自己不怎么亲自照料,可也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王夫人见她自己琢磨起来,只转了转自己手腕上的佛珠,对她道:“横竖他离你们那边还远着呢,你小心些也就是了,不急在一时。” 王熙凤也就放缓了自己的脸色,又陪着王夫人说些家常,才回自己院子继续打主意。 而得了二百五十两银子的赵姨娘,并不知道如果不是贾环现在出主意让赵家出府,很可能不久的将来,自己会为了二十两银子,和亲生的闺女闹得人人看笑话。她正一边数着银子,一边对贾环报怨:“二百五、二百五,当我不知道她们为何给我这个数吗?” 贾环倒觉得,比起实惠来,什么口舌之利都是浮云,他小声劝着赵姨娘道:“姨娘又忘记了不成?” 赵姨娘猛然省起,自己又在两个不知道能不能信的丫头跟前抱怨了,就笑道:“可不是忘记了。小鹊,你去太太屋里问问,可有什么点心没有。环哥儿今天在学里用得不好,又还不到摆饭的时候,求太太好歹赏些让他垫垫。” 然后又打发小吉祥:“没眼色的,看哥儿回来了,还不快些催水去。” 等二人都走后,贾环对赵姨娘道:“我看那个小吉祥还可信些。姨娘身边也不能一个也不用,那样倒让有心人起了疑心。” 赵姨娘点了点头,母子两个快速交换了一天的收获。得知赵家脱籍的文书竟然提前了三代,贾环高兴地说:“这可真是想什么来什么。今天早晨我还和舅舅说,让他好生读书,能考上了秀才,也能免些税银。不想琏二哥就将这脱籍的时间提早了。姨娘见了老爷,还是得好好谢谢才是。” “还用你这小孩子教我。”赵姨娘这两天得了儿子的主意,发现收获颇丰,也愿意再听他说话:“老爷怕是晚上会将那庄子的契纸给我,我这屋里的人不知道该信谁,明日你就拿了给你舅舅。” 贾环点头应下,又问:“姨娘和他们说了没有,那些东西不过是请他们照看着,等咱们真出府的话,可别东西倒姓了赵。” 赵姨娘就有些迟疑:“总是你姥姥舅舅,怎么好说出口。” 便宜娘呀,先小人后君子知道不。多少人家为了钱反目成仇,怎么你就那么信任赵家的人呢?再一想又明白过来:别看赵姨娘在荣国府正经的主子跟前是奴才身份,可是在同样的家生子中,却是飞上枝头的代表人物。就是赵姨娘自己,在娘家人跟前,肯定也是端着主子的款,摆出见惯了荣华的样子。 让一直在娘家人昭示富贵的赵姨娘,忽然说出这些东西不是给你们的,只是让你们代为保管,恐怕她还真说不出口。可是这点子东西,却是他们娘两个日后出府的依仗。不是贾环小人之心,而是上一世珍珠的遭遇告诉他: 血脉亲情,有的时候是天然的联系纽带,可有的时候却不过是一些人贪婪索取的遮羞布。 而明知道荣国府将要抄家的贾环,不敢把自己完成任务的筹码,全部押在赵家人的良知上。所以他必须要让赵姨娘告诉赵家人,那东西是他的,而赵家,也必须将借据给他写得清清楚楚。 赵姨娘这样一心指望着儿子的妇人,都是扭不过自己儿子的,贾环坚持了几次,赵姨娘就答应等贾政将契纸给她后,她先不忙着给赵家人而是先放在贾环这里,等着他们拿来了借据之后,再将契纸给他们。 “姨娘可想好了,让舅舅他们在何处置宅子?”贾环刚问出口,就听外头小吉祥高声问:“小鹊姐姐回来的好快,给环哥儿的点心可有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4.第 64 章 外头小鹊的声音也传了过来:“太太那里点心是现成的,金钏姐姐说, 点心还是热的, 让我快走两步, 正好让环哥儿趁热用,省得再吃坏了肚子。” 赵姨娘就看了儿子一眼,见他点了头,自己在屋里高声道:“即是要趁热,还在外头杵着做什么,非得等点心凉了才让哥儿吃不成, 安的是什么心?” 那小吉祥与小鹊就相跟着进来, 小鹊因刚才赵姨娘的话, 嘴里还解释着:“回姨娘的话,我也不过是刚进院子, 小吉祥看了才问的。” 贾环已经将点心拿在手里, 入手尚温, 估计那丫头就算是听到的, 也不过是他问赵姨娘打算让赵家在哪里置宅子。今天王夫人与王熙凤两个给了银子,他问这话也是情理之中, 倒不怕这丫头背后告诉人去。 赵姨娘发现贾环竟真把那点心吃了, 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手还没洗, 不干不净的就往嘴里搁。” 贾环笑道:“难得吃太太屋里的细点心,一时忍不住就忘记洗手了。”说完把最后一口点心塞进嘴里, 才在小吉祥的服侍下洗了手。 两个丫头已经让支出去了一回, 不好再支出去, 贾环干脆当着她们大方地重新问赵姨娘:“姨娘还没说赵家打算在哪里置宅子。” 赵姨娘就叹了口气:“他们人说多不多,可是说少也不少。再说又是兄弟两个,就算是现在还小,可也得想着日后娶媳妇分院子的事儿。可是太太加上二奶奶总共赏了二百五十两银子,西城不指望了,东城怕也置不到好地段的。若是让他们去了南城,我又不大甘心。” 是了,这京城之中住人的地方,讲究的是东富西贵,南贫北贱。西城赵家没资格,北城赵姨娘肯定不会让他们去,这东城的地方又贵了一些。 贾环将话说给两个丫头听:“那还不如让他们拿了这些钱,到乡下地方买上两亩地,也算有个正经营生。要不他们在京里住着,又不会什么手艺,可怎么吃饭呢。” “可不是,”赵姨娘竟能看出贾环的用意,似怨似叹地来了一句:“好狠的心。”也不知道怨的是谁,叹的是哪个。 这表演到位,贾环在心里给赵姨娘点了个赞,才道:“今日的功课还没做,我先去写了再吃饭。” 赵姨娘神情低落地点了点头:“正是,太太刚赏了你字帖,你也得多练练字。对了,下半晌的时候,老爷也打发人送了本字帖过来,你可仔细收了。那字也多写些,仔细老爷见你得了字帖,字还没有长进再罚你。” 贾环应了,回自己屋子里写字去了。贾政给的字帖,虽然还不是什么名家法帖,却也比王夫人给的大路货强出一条街去,他自然要用贾政给的。 只是这练字不光不是一朝一夕一事,也不是自己照猫画虎就能写得好的。如何运笔、如何藏锋都大有讲究。贾环自己照着字帖写了几个,却总是有种似是而非的感觉,就想着找人去问一问。 贾政那里想都不用想,别说他一见面就小畜生、孽障的骂个不停,对孩子只有打骂没有教导。就是偶尔给贾环个好脸,看过他字的贾环,也不觉得能跟着他学出什么好字来。 太刻板了。这是贾环能给出的唯一评语。单独看成贾政的字,就和他表现出来的性格一样,乍一看也算方正、平实。可是就如那性格只是表现给人看的一样,这字也处处透着压抑之感,让人看了觉得做作,总之就是各种不舒服。 不和贾政学,那就只能求助大观园里那些钟灵毓秀的金钗们了。按说探春以书法见长,又是他的胞姐,贾环应该第一个想到她才对。 可是贾环却不觉得,自己求助上门,探春能真心教他而不是骂他好高骛远。其实贾环倒是觉得,最可能教他的,是黛玉。不光是因为在原著里黛玉曾经教了当丫头的香菱,而是在做珍珠那一世里,就发现黛玉身上还真有些文人的风骨,最讲究的是有教无类。 也只有这样的黛玉,才可能对真心求教的他倾囊相授。至于薛宝钗,呵呵,贾环一是根本没想到她,再就是觉得自己就算是求到她头上,她也教了,可是能教自己几分,就说不定了。 打定主意的贾环,看了看还早的天色,也不拾掇桌面上散落的纸笔,已经起身向大观园去了,全不管身后赵姨娘喊破了喉咙。在别人眼里,就是个没有长性,写了几个字就不耐烦的顽童。 别看上一世大观园也修起来了,他还真没进来过。所以这算是贾环第一次进了这个“天上人间诸景备”的大观园。他也不着急去找探春,而是一路走,一路看着园子里的景致。 景是好景,材料也都考究,可是一想到这园子却是人家林家的家财修起来的,贾环就暗恨自己为什么没早些穿过来,心里更是想着等自己重新做回网站,定要把玄幻这个版块去了,让人从此不知道天道的存在。 “环哥儿怎么进园子来了?”耳边的声音并不友好。 贾环抬头看了看,竟是晴雯。珍珠那世与晴雯没什么交往,这一世人家又是贾宝玉房里的第二人,所以对着贾环竟没有多客气。不过这府里对贾环客气的人也不多,就是面上客气的心里怎么想的,贾环也能猜到几分。 “我来找三姐姐,你知道三姐姐现在在哪儿吗?”贾环仰了头,摆出一幅不可一世的样子。 晴雯就小声地哼了一声:“姑娘们都在林姑娘那里呢。你还是别过去了,仔细冲撞了人。” 贾环心想,这不得脸的主子,还真是一个小小的丫头都睢不起呀。他好歹也是府里的主子,竟让个下人说出冲撞了人,也只有荣国府才能出这样的怪论。于是那脸上就摆出不耐烦来:“我走得好好的,你刚才那么大声,我还没说你冲撞了我呢。” 说完已经沿着小道跑了。晴雯还要再与他分争,让一起走的麝月拉住了:“他好歹是主子,你何必和他争吵。再说也得看三姑娘的面子不是。不过这环哥儿不大进园子,找不到路也是有的。坠儿,你去给环哥儿带个路。” 边上的坠儿虽然不愿,又怕自己不听吃了晴雯的排喧:刚才晴雯姐姐让环哥儿挤兑了,现在肯定正没好气,她还不如躲一躲。何必做现成的出气筒。 于是坠儿一边叫着“环哥儿等等,我送你过去。”一边追着也跑远了。晴雯就对麝月道:“你和袭人学得越发道学了,什么样的人也值得咱们送他。” 麝月好脾气地笑笑:“你即担心他冲撞了人,自然是让人带他去的妥当。再说宝玉的事儿,老太太和太太都已经不追究了,你何必还天天挂在脸上。让三姑娘看到了,就是不说心里也不自在。” 晴雯眉毛一挑:“三姑娘何曾给过他好脸?” 麝月劝道:“就算是没给过好脸,可也是一母同胞。三姑娘平日看环哥儿淡淡的,未必不是恨铁不成钢的意思。” 晴雯只嗤笑了一声,自与麝月忙自己的事去了。 却说贾环得了坠儿带路,也就不象刚才那样乱走乱撞,心里默默记下路径,嘴里还不住地问着坠儿宝玉房里的事,把个坠儿问得不耐烦,远远地指着一处竹荫掩映之处:“那就是林姑娘住的潇湘馆了,你自己过去吧,袭人姐姐还叫我有事儿呢。” 小丫头这是连借口都不愿意编个可信点的,也不怕贾环追问,自己一颠一颠地就跑了。 贾环心里呵呵两声,更是从王夫人和贾宝玉两人的丫头身上,看出赵姨娘母子两个在府里的地位。就是不知道,在一颗富贵心、两只势利眼的下人眼里是如此,在主子们眼里又是如何了。 一进了潇湘馆,但觉竹影森森,风吟细细,夏日里倒还算凉快,就是不知道冬日里如何。顾不得细想,雪雁已经上前迎客:“三爷来了。姑娘们都在屋里呢。”并不觉得贾环来此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 真真好家风。就算是在荣国府里这么长时间了,雪雁还能保持一丝林家的作法,对贾环来说竟觉得让人心中一暖。加之上一世珍珠时就与黛玉和她身边的丫头交好,所以贾环颇有他乡遇故知之感,对着雪雁笑得十分灿烂:“是雪雁姐姐。林姐姐可在家呢?她近来身子好不好?可按时用饭了不曾?” 还要再问,就发现雪雁象看怪物一样看他,这才知道自己失态了:这一世他与黛玉几乎没有什么交往,忽然地来到潇湘馆,忽然地问这么些问题,怎么看怎么让人怀疑。于是他也不等雪雁回答,自己向着屋门走去。 贾环虽然在心里暗自告诫自己,这已经不是上一世,不是上一世,可是还是难掩再次见到黛玉的激动,自己在窗外叫了一声:“林姐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5.第 65 章 等贾环进了屋子,才发现大观园里的姑娘们竟然真的都在这里, 把黛玉小小的待客之所挤得满满当当。而除了做为主人的黛玉, 只有薛宝钗和惜春给了他个笑脸。 再看到黛玉, 还有一脸看着平静实则木纳的迎春,贾环心里一阵难过:自己上一世还能改变这两个人的命运,可是这回来得太晚,林家的家产已经进了贾家,迎春也已经搬进了大观园,还能来得及吗? 探春本来听说贾环来了, 心里就有些不大自在, 现在见他进屋后又只顾着眼睛乱转地看人, 心里更是来气,冷声问道:“你的功课都做完了?怎么跑园子里来了, 这也是你来的地方?” 哎, 你可是原主的亲姐姐, 这样对自己弟弟说话, 真的好吗?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因为你这样对自己的生母和弟弟, 把你黑了又黑?贾环一面心里吐槽, 一面面上陪笑:“本来是找三姐姐的, 听晴雯她们说姐姐们都在林姐姐这里,才过来了。” 见贾环没有因自己刚才的话蹦起来, 探春倒有些稀奇, 这可和原来的环儿不大一样, 也就把声音放平和些:“即是找我,可是有什么事儿?” 贾环就又笑道:“老爷和太太都赏了我字帖,只是我自己照着写了几个,却总是不大像。这不听人说三姐姐的字好,想着找三姐姐讨教讨教。” 不想这话竟勾起探春的怒气来——她今日去给太太请安,却没得了好脸。一问才知道,太太好心赏了环儿字帖,谁知道他竟得了意,连经也不给太太抄了,让太太把这不高兴使到自己身上。 心里有气,说出来的话也就不中听了:“你才多大,没学会走竟想着跑不成?学里竟不教写字了,可见以前你没用心。亏得太太慈悲,还赏你字帖,要我说该赏你打手心才对。” 就算是与自己原来预估的差不多,贾环也止不住有些心寒。别人不知道自己在这府里是个什么情形,他不信探春不知道,就是真不知道,也只能说明她对自己这个弟弟一点也不关心。 你不关心我,我又何必在意你。贾环想了,嘴上也就不让人起来:“学里太爷年纪那么大,人又那么多,哪里照管得过来。再说原来我也不过就是课上听那么一句两句,手里又没字帖,可从哪儿练呢。今日兴兴头头来求你,你又是这样。算了,我的字好坏,横竖不与你相干。”说着就做出要往出走的样子。 黛玉是做主人的,就是平日待贾环淡淡的,可是也没有让人从自己屋里生着气出去的道理,忙拉着他道:“不过是想着问问笔法,这有什么难的。你三姐姐没空,我也教得起你。” 贾环就顺了气,露出大大的笑脸:“真的,林姐姐不嫌我,愿意教我?” 没等黛玉说话,薛宝钗那边已经道:“环兄弟到底不在园子里住着,总是来回跑也不方便。你又是个爱清静的,何况身子也弱。” 黛玉笑道:“如今我的身子也大好了。再说不过是给他讲讲这起笔、收势,再就是转折罢了,倒不用天天都过来。”又向外头叫:“雪雁。” 就听雪雁答应着从外头进来了:“姑娘有什么事儿?” “把原来我习字的那本子字帖找出来。”黛玉吩咐道。 可是雪雁却有些迟疑:“姑娘说的可是老爷特意为姑娘写的那一本?姑娘不是说,要留下念想吗?”原来雪雁虽然在外头,却因要服侍人,预备着随时添茶水,将屋里的话听了个八九不离十。 黛玉便有些低落:“不过是借环儿使使。”转头对贾环道:“环儿,不是我吝啬东西,只是那是我父亲亲自所书,我也要留个念想。你好歹爱惜些,过些日子将字练熟了,要还我的。” 贾环也不自在起来:“林姐姐只讲与我听就是,不用拿姑父的字帖。” 可是黛玉却摇了摇头:“我的字走的是细巧一脉,不若父亲的大气天成。环儿是男子,这字还是要阔达些为好。雪雁快去。” 屋里的人听说黛玉的父亲竟为了女儿习字,亲自手制字帖,心里都有些翻腾。就是探春,也觉羡慕:在荣国府里,子女一年到头除了请安外,见到父亲的时候极少。就算是见了,也不过是领些训斥当成教导,哪儿听说做父亲亲手为子女做过什么。 就在一屋子人都各想心事的时候,雪雁已经又回来了,将一本薄薄的本子递给黛玉:“姑娘。”那话里的不甘不愿几乎化成了实质。 黛玉将那本子打开来给贾环看:“环儿看看,这个就是我父亲给我写的。因为小时父亲将我充了男儿教养,就是字也愿意我写得恢宏些。可惜终不能如父亲所愿。”又给他讲了如何起势,怎样运笔,如何藏锋。 贾环接过字帖,发现人家林如海意识超前,字帖前几页,竟只是各种笔画,十分适合初学者之用,足见当日对女儿之用心。 有感黛玉之助,贾环郑重地向着黛玉施了一礼:“多谢林姐姐,我一定好生珍惜字帖,只在自己房里仔细着用,也不带到学里让那些人碰到。” 听到贾环竟知道这本子不能带到学里,黛玉竟觉得平日小看了这个庶出的表弟,可见下人的嘴是信不得的。于是脸上露出笑意来:“环儿知道小心就好。” 探春也已经回过神来,她站起来走到贾环跟前,对他严肃地道:“林姐姐将姑父的手泽都拿出来了,你若是再不好生用功,可对得起哪个。” 屋中姐妹听了探春的话,才纷纷醒神,都劝着贾环好生下功夫学习,别枉费了黛玉之心。贾环也就一一答应了,好半天才被放过。临走之时,黛玉又让人给他包了点心:“晚上写字饿了吃。”把个贾环感动得够呛,觉得黛玉纵是这一世再不与自己亲近,可仍是那个至情至性的林仙子。 至于探春的话,贾环一点也不往心里去——来时就已经想过探春不见得会应了他的请求,所谓没有希望也就谈不上失望。不过他倒是觉得,探春这样做,不过是小孩子用自傲掩饰自卑的手段。若是原主的话,说不定还会为此生气,可是做为一个内里成熟的网站,又怎么会为了几句话就生气怨怼。 不过回了自己与赵姨娘的小院,他还是把自己刚才从黛玉那里得来的点心给赵姨娘送了过去:“这是林姐姐给的,我看比往日咱们的强些,姨娘也尝尝。” 赵姨娘就奇道:“怎么林丫头倒给你点心?那最是一个心高气傲、眼里没人的,平日见了我理也不理。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不成。” 左右他今天进大观园也瞒不过王夫人,还不如当着小鹊说出来,好让王夫人以为自己的钉子没有暴露。因此贾环将自己想让探春教他写字,谁知却吃了抱怨,反是黛玉把林姑父给她写的字帖借了自己的事,一一学给赵姨娘听。 “三姐姐眼里只有宝玉,何曾把我当成兄弟了。还不如林姐姐,不光给我讲解了,还送字帖。明日我在外头看见什么好东西,也买些谢谢林姐姐。”贾环说完又向赵姨娘抱怨起探春来。 这也是他们母子日常说起探春的惯有模式,赵姨娘不疑其他,仍如原来一样劝他:“你三姐姐在那园子里头,自然得小心些。你又不住在里面,她说你也是为你好。”总之都是为探春辩解之词。 赵姨娘不替探春辩解还好,她越是替探春辩解,贾环越替她不值起来。本来做为一个包容性的网站,不应该有自己的好恶,可是他已经两世为人,也就沾染了些人的情感。虽然仍是以完成任务为主,可是赵姨娘为人再粗鄙,对自己一双儿女的心还是真诚的,可是探春表面上做不了什么,事后竟让个丫头捎句话都不做,贾环十分看不上。 “为我好,为我好,她是给我做了什么还是怎地?哪次不是只会说我。”贾环索性使起小性子,反正他一向让人说是上不得台面,又何必端着。 赵姨娘拿他无法,只好张罗着让摆饭,好让他用了回自己屋里做功课。侯着两个丫头去取饭,贾环对赵姨娘道:“姨娘也别总说林姐姐小性,人家林家多少东西都建了园子,还不能让人发发脾气?” “又胡说。那林丫头光身一个投奔来的,哪儿有什么东西建园子使。”赵姨娘只是不信。 贾环就小声道:“你只想想,原来敏姑姑的嫁妆是多少,再想想林姑父当的是什么官,还能不知道林家是不是什么钱都没有,让林姐姐光身一个投奔来?再说要真是这样,为何林姑父没的时候,老太太能放着家里这些大事不管,非得让琏二哥送林姐姐回去?” 赵姨娘舌头就吐出半天合不上:“还真是。要是这样的话,还四处传人家一草一纸都是这府里出的,也不怕亏了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6.第 66 章 贾环见自己的话,赵姨娘已经听进去了, 又嘱咐道:“你心里有数就好。人家林姐姐这样帮我, 别的咱们做不了, 可是少说人家几句闲话总能做到。就是别人再说,你也应该替她分说分说。只别说什么建园子的事,让老太太、太太听了又是事非。” 赵姨娘也叹息:“想那敏姑娘在家的时候,是何等的风光。我们那时候谁不想着去她身边伺候。谁知总共只剩下这么一个女孩,还让人这样嚼舌。罢了,我也就这两下针线还看得过去, 少不得给林丫头做两身针线, 也算是谢她了。” 不想赵姨娘还起了给黛玉做针线的心思, 贾环自然不会反对,他一直觉得, 黛玉所以在别人眼里是目无下尘的性子, 也不过是种自我保护罢了, 说白了就是那种:你们瞧不上我, 我还瞧不起你们的心理。用自傲掩饰自己的失意而已。 可是要是这府里能多个人对她好,就算是不能改了她的命运, 是不是也能让她的日子有那么一丝温暖, 而不是环视四周, 都是冷冰冰的利用与算计。 如果谁和贾环说,黛玉一点也不知道贾家挪用了林家的财产, 贾环准备呵呵那人一脸。看原著就知道了, 黛玉并非真的不食人间烟火, 对着贾宝玉都能说也“后手不接”的话来,能真看不出自己原来在家里的吃穿用度得多少银子? 都说一代看吃,两代看穿,三代看诗书。四代列侯之后的林家呢?可能面上已经敛去了繁华,可是那种低调的奢华,却不是荣国府这样的新荣之家可比的。只看原著里,黛玉小时学琴,人林家就能单独找人做出“鹤山凤尾还配得齐整,龙池雁足高下还相宜”的短琴来,也就知道了。 有了这样用度的黛玉,又是让林如海亲自假充男儿教养过的,就算不知道家里财产总数,可是大概数目还是应该知道的。的确,在原著里她自己也说过“一草一纸都是这府里的”,可是谁能说这不是讽剌呢? 林家的财产已经让贾家用光了,可她只有自己独自一人,在挪用了自己财产的人家里残喘求生。一般人都会心存怨气,何况是日日听着荣国府下人说她吃用贾家的黛玉!她不小性、不说几句酸话,又如何排解自己心里的不甘? 要贾环说,人家黛玉没有反社会、反人类,已经是自控能力强的了。所以听说赵姨娘要对着黛玉示好,贾环觉得应该能让黛玉觉得:我真心待人,总算有人能知道,可以缓解一下她心里的激愤也好。 于是贾环对着赵姨娘笑道:“还是姨娘想得明白,我光想着给林姐姐带些新鲜玩意儿,却不想姨娘比我心细。” 赵姨娘点了点贾环的头:“你们男孩子总是粗心些,哪儿知道这女孩不光是外头衣服要光鲜,里头的也要紧。想那林丫头早早没了娘,身边的丫头又小,那个奶嬷嬷又让挪出去了,有还不如没有,也定是不如意的。” 贾环想说,我怎么不知道。上一世不知道给人家做过多少中衣里衣,那尺寸不用量都知道。可是这话终不好说得,两个丫头又已经取了饭回来,只与赵姨娘一起用饭。 饭后略消消食,贾环已经坐在自己桌前,再次打开了林如海为黛玉写的字帖,对着前几页的笔画,再想想黛玉的讲解,自己练习了起来。 贾政除了初一十五不得不去王夫人房里外,现在大多歇在赵姨娘处。今日过来时见贾环的屋里还亮着灯,不由得过来看了一眼,发现他竟没有胡作,而是老老实实地练字,大是惊讶。 “怎么环儿今天改了性子,知道自己练起字来?”贾政问给自己更衣的赵姨娘。 就见赵姨娘眉眼都弯了:“还不是老爷和太太都赏了那小子字帖,他正在兴头上。下午回来自己写了几笔,又不得法。就进园子想问问三丫头,谁知姑娘们都在林姑娘那里,林姑娘听说环儿要练字,就把林姑爷给她写的字帖借给他了。那小子没见过东西一样,拿了就不撒手,吃了饭就写上字了。”到底没说探春排喧贾环的话。 听说黛玉将林如海写的字帖借了贾环,贾政也是一呆:“妹夫是个有大才的。让环儿仔细些,那是妹夫的手泽,可别损坏了。” 赵姨娘忙点头不:“我也是这么和他说呢。倒是林姑娘那里,我寻思着该好好谢谢才是。不过我只有针线还拿得出手,可是好料子到不了我手里,不然给林姑娘做身中衣也使得。” 贾政就是一哂,他对赵姨娘这样的小心机倒不反感,左右不过是几匹料子,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东西,不过是打着黛玉的名头,料子好些就是了。 于是第二日,贾环上学之后,王夫人又恨得撕起了帕子:老爷真是越来越糊涂了,来了正房,居然是特意让她给那贱人找料子!说什么要给林丫头做衣裳,府里何曾少了那丫头的衣裳?还不是看老太太待那丫头上心,就借着那丫头的名,往自己荷包里划拉东西。 眼皮子浅的贱妇。王夫人恨恨,不是爱做衣裳吗,那就让你做个够!发够了狠,她才吩咐金钏:“找凤丫头开了库房,把那做中衣、里衣的料子各取几匹来。就说老爷说了,是给林丫头用的,让她挑好的取来。再和赵姨娘说,即是她难得动一回针,让她连我与老爷的也做上两身。” 金钏心里暗乐,这是把一个月的活计都给赵姨娘安排出来了。让那个环哥儿眼里没人,看他这次还做不做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事。不过彩霞听了心下担心,也没人理会就是。 贾环不知道府内之事,从得了林如海的字帖之后,他又有了一个想法,那就是黛玉既然将林如海的手迹保存的那么好,说不定也能有林如海的读书心得或是批注之类。要是能得到那些东西,说不定他也能试试参加科举。 不是他得陇望蜀,而是只要不是谋逆大罪,有功名的人,与没有功名之人的处罚是不一样的。如果在荣国府被抄之前,他能有个功名,哪怕是个秀才呢,说不定就能在第一批释放之列。而他被放出来的越早,赎回赵姨娘的希望就越大,也就越容易完成任务。 无论如何,他都要试一试。 不过在这之前,他还得先和赵国基说说他们置宅子的事。 听到贾环让他们在东城与南城之间买宅子,赵国基有些不确定:“这些年家里虽然存了点银子,可是要是都置了宅子,可就没有买地的钱了。” 贾环就拍了他一下:“不是还有姨娘呢。” 谁知赵国基却摇了摇头:“你姥姥说了,你姨娘一个人在太太手下讨生活,还有你们两个孩子,家里能不给她添麻烦就不给她添麻烦。再说别看她是个姨娘,可是一个月才二两银子,就是加上你的二两,够干什么的。府里那些人,要是没有好处,谁肯给她个好脸。” 贾环就有些刮目相看的意思,原来不是人人都和花家人一样,以为自己女孩做了姨娘,自己就可以在府里充舅老爷了。赵家竟是难得替女孩着想。 “这回还真不是姨娘自己的钱,是太太和二奶奶赏的。”贾环有些得意地将昨天赵姨娘的战果学给赵国基听。 不过人家赵国基听说自己姐姐是这样出乖卖丑才得的银子,更是不肯要了:“有多大的碗,吃多少饭。我们有多少银子就置多大的宅子。回去和你姨娘说,这钱让她给你留着。” 贾环听了,都要感动了好不好,将自己原来的想法说出来劝他:“你也知道我和姨娘在府里并不得意。所以这银子你只管拿着,该置宅子就去置宅子,只当是替我置的。” “你也不想想,有太太在,将来就是府里将我分出来,还能给多少东西不成?还不如趁着这几年府里名头还有用,先置办点产业,也好过这银子白放着,一点生发也没的。” 赵国基让他说动了心,详细问了他对宅子的要求。贾环能有什么要求,将来与赵姨娘有个容身之处也就是了。不过既然赵家人现在看着能靠得住,那就更好了。 听贾环要求宅子尽量靠近东城,好安全些赵国基赞同,可是要买大些,赵国基就有些意见了:“到时候也不过是你与你姨娘两个,最多加上你那个姐姐,要两进的宅子做什么?” 贾环道:“说不得到时候大家住在一起,也好相互有个照应。再说就算是现在看着大点,到时真用不上再卖了换小的就是。这产业总亏不了。” 这倒是真话,两个人就此把宅子之事说定,接着说起了买地的问题。贾环到底不全信赵家,还是那句话,财帛动人心,而他最不愿意做的就是考验人心。 他倒是将那庄子的事说与了赵国基,却只说是老爷给他的私产,只是现在不好让府里知道了,所以只能先挂在赵家名下:“不是不信你,可是先小人后君子,才是长处之法。这庄子换了你的名字之后,少不得你得写个借据给我。” 说过之后,贾环定定地看着赵国基,等着他的回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7.第 67 章 赵国基也看着贾环。对面也不过是个才十岁的孩子,个子比自己矮了快一头。他就那么直直地站着, 两只与自己姐姐相象的眼睛闪着坚定的光, 好象没有什么能改变他的主意。 有主意也好, 现在自己一家已经离开了荣国府,这孩子有主意的话,也能护着姐姐点儿。自己姐姐长得好看,可是脑子却和脸蛋不成正比,当初听说她要给二老爷做姨娘时,赵国基才是个四五岁的孩子, 只见自己的娘哭了几回, 问她就说姐姐那个脑子, 没几天就得让人当枪使了。 好在娘担心的事儿没发生。可是姐姐闹出的笑话,在荣国府让人隔几天就添新笑料他还是知道的, 相应的, 二太太的名声也就越发好了。可能也是因为这个, 她才能有了一双儿女, 让自己在内宅不至于太过孤单。 现在不过是想把庄子挂在自己名下,这有什么不能答应的。这些年他们一家在府里虽然不是什么管事, 可是也没有人太过为难, 没什么油水, 活计却也轻省。一家人都知道是因为姐姐在,才有这样的日子, 现在姐姐的孩子有点小事找到自己, 还能推托? 赵国基这样想着, 也就点了头。贾环问他用不用回去和爹娘商量一下,赵国基却说不用了:“你姥姥早告诉过我,我们家几辈子在府里都不大得脸,你姨娘没做姨娘之前,家里只有你姥爷一个有差事的,有时连饭都快吃不上了。可是从你姨娘上去了之后,一家子都有了差事不说,活计还都轻省。所以你姨娘有事,不管是什么事,我们都得办。” 原来是这样,贾环有些放心——知道感恩的人,也不容易背叛。于是他又告诉了赵国基一个让人发疯的消息:“老爷给你们消籍,是从三代前开始的。所以你是可以参加科举的。现在我的庄子在你的名下,是不能免税的。可你要是有了功名就不一样了。因此你得科举。必须科举!” 赵国基要不好了:“我也就认识几个字,还是跟着你在学里认识的。你不知道我认识几个?你知道人家科举的人,都是打五六岁就开始学的吗?” 贾环点点头:“我知道。可是我也知道,我那个庄子的税少不了,要是你没有功名的话,那庄子一半的进项都得交税。你不想我吃亏吧?” 你不想吃亏,也不能赶鸭子上架!可是这话赵国基没说出口,因为贾环眼里已经含了泪:“这个庄子,还是姨娘因为前两天我莫名其妙的生病,好不容易从老爷那里讨来的。说不定就是我以后所有的指望。可是却得一半的进项都交了税,我以后可怎么办,怎么把姨娘接出府,难道让姨娘和我一起挨饿吗?” 当然不能。虽然知道贾环说的有些夸张,可是他那一句接赵姨娘出府,还是打动了赵国基。现在他们一家已经脱了籍,要是赵姨娘再出了府,那就可以和亲戚一样走动了,而不是象现在这样,不能算是赵姨娘的亲戚。 那是他亲姐姐!就是为了姐姐,拼上一次又怎么了。他一个大小伙子,就是从头学起也没什么。反正姐姐也不能一下子就出府,贾环也没说让他明年就有功名。 见赵国基同意去考功名,贾环又长出了一口气。不是他强人所难,这也是他对赵国基的一个考验,要是为了赵姨娘,连自己从来没尝试过的事情都愿意做,那将来翻脸不认人的概率就更小了。 “这个你拿着,哪天自己去庄子上看一看。眼看着就要秋收了,亲自盯着点,别让人糊弄了。这庄子毕竟刚到咱们手上,头一年定下例来才好。”贾环直接将那个庄子的契纸递了过去。 赵国基不接:“我还没给你写借据呢。” 贾环摇头道:“一会儿写也成,明天再给我也成。就是庄子的收成得盯紧了。” 听他说得坚决,赵国基到底接过了契纸:“明天我就让你姥爷去过了户,再去庄子上亲自看着。” “不行,”贾环对赵国基板起了脸:“这个只能过到你名下,就是契纸也得放在你身边。”那个所谓的姥爷,他可见都没见过,怎么能比得上已经初步通过考验的赵国基。 好在赵国基是个直肠子,没想过贾环为什么这样说,反而挺高兴贾环对他的信任:“成,都依你。” “什么?”赵姨娘听贾环说起要让赵国基考功名的事儿,直接就炸了:“你知道读书得花多少钱吗?他们手里又能有什么,到时侯还不是得咱们贴补。再说你舅舅才认了几个字。” 贾环倒不是真的非得赶鸭子上架,而是他有自己的理由:“姨娘也不想想,舅舅才和我一起去了学里几天,就认了千余个字。他又不是正经去上课,还得时刻想着照看我,都能学下来,要是真的专写读书,末必不能闯出一条出路来。” 赵姨娘倒不想自己弟弟还有这份本事:“你不是说学里乱得很,学不到什么吗?” 贾环点头:“对呀,就是学不到什么的地方,他都能学到东西,让他试试怎么了。” “可是读书也不是那么容易的,要有先生教,更得出得起银子。”赵姨娘另有顾虑。 “这有什么,反正不是还有那个庄子呢。满破着使上三年的出息,成就成,就是不成,他读书识字,也能给人做个掌柜的,总比做工强。” 这也不是不行,不过赵姨娘还是有些心疼。可是这是儿子好心拉扯她娘家人,她也不能太拂了儿子的好意,咬着牙道:“也好,就让他试试。不过是三年,等我和那个马道婆把私房钱要回来,也就够了。” 贾环不管她与马道婆的官司,反正他已经悄悄把那五鬼给烧了,不信没了媒介,那马道婆还能作妖。倒是他已经得了林如海的字帖,快些练字是正经。 如此过了几天,赵姨娘将两个包裹给了贾环:“这蓝色的里头,是给林丫、林姑娘的,那个粉的里头,是给你三姐姐的。不如你走一趟。” 竟然还真给黛玉做了针线,速度也不慢!贾环就想着自己打开看看里面的东西,却让赵姨娘一把把手给打开了:“这是女孩子用的,怎么能随便看。” 听她说得郑重,贾环也不好造次:“即是女孩子用的,我去送怕是不好,不如姨娘送去吧。” 赵姨娘急得摇头:“那个林姑娘是讲究的,我如何好到她跟前走动。” 老娘,你竟是在自卑吗?贾环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赵姨娘,把人看得有些羞恼:“去就去,不是我一个人去,你和我一起去。” 贾环倒是觉得,能让赵姨娘多与黛玉接触,知道些黛玉的为人,以后再听人家说黛玉的闲话,帮着驳回也理直气壮些,于是激将道:“你进园子,不怕三姐姐说你?” 这话赵姨娘最不爱听:“那是我肠子里爬出来的,我怕她。走,现在就去。” 贾环却让赵姨娘等一等,回自己屋里收拾了几张这两天写的字,才与赵姨娘一起往大观园去了。 因要送东西给黛玉,就不好先去探春的秋爽斋,一径来到潇湘馆前。恰是紫鹃从老太太那里取了人参养荣丸回来,见了赵姨娘与贾环少不得问好,听了来意自己进屋通报。 贾环只觉黛玉驭下也算有方,虽然平日看着有些嘴上不让人,可是在原著里,潇湘馆的人也不算少,可是却是事儿最少的地方——就是薛宝钗的丫头莺儿还认了茗烟的娘做干妈,却从没听黛玉这里有这些事。 早有黛玉亲自接了出来:“姨娘怎么来了?快请进。” 赵姨娘没想到黛玉亲迎,嘴就有些合不拢:“那日环儿得了姑娘的字帖,听说还是姑老爷亲笔写的。我也没什么谢姑娘的,不过是会做两针针线,姑娘将就着使吧。” 黛玉连连推却:“这可如何使唤得。不过是看环儿有心向学,我那本正好合适。也不是送环儿的,不过先借他用些日子,怎么还好劳动起姨娘来。” 听到黛玉如此,赵姨娘就有些不知如何回话,贾环在旁边忙道:“林姐姐收着吧。这还是姨娘与老爷说了,老爷特意请太太开了库房寻的料子。” 这就是说,也有贾政的心意在里头,黛玉倒不好再推了,只好起身向赵姨娘行了半礼。赵姨娘如何敢担,侧身让了才道:“我只是估量着做的,也不知道合不合身,回头姑娘试了,有不合适的地方再说与我。” 黛玉就想打开包裹,又让赵姨娘拦了:“是中衣和里衣。” 说得黛玉小脸一红,声音也低了些:“多谢姨娘费心。”她在这府里用度不缺,可是一些女孩子用的东西,到底不是紫鹃与雪雁两个不知事儿的丫头能想到的。现在赵姨娘替她想到,还拦着不让在贾环跟前打开,显然是为她着想。 这样为自己着想的人,已经离开自己多久了?黛玉一时沉默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8.第 68 章 赵姨娘见黛玉好半天没说话,以为她有些厌了自己, 以她自己的脾气, 就想要尖刺几句。可是转想自己母子今天是来谢人的, 到底不好发脾气,只好拉起贾环:“我们还去三丫头那里坐坐,就不扰了姑娘了。” 贾环自然知道赵姨娘为何如此着急拉自己走:也不过就是因着自卑,觉得人人会小看自己,现在黛玉老半天没说话,这是自己又觉得受了怠慢。忙拿出自己这几天写的字, 递到黛玉眼前:“林姐姐看看, 我的字可有进益了没的?” 黛玉也就醒过神来, 看了贾环的字,竟比前几日强出一大截, 笑道:“可见这几日是下了功夫了。照这样练下去, 再过一个月, 那字帖就可以还我了。” 就是说自己照这样的进度, 再过一个月就可以换字帖了?贾环脸上就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真的,林姐姐没骗我?那到时姐姐可有别的帖子借我?” 黛玉一笑:“我骗你做什么。那日你走后, 我将自己小时候的书理了一理, 还有些我父亲批注过的书, 也收拾出了些,等你什么时候闲了, 不妨拿回去看看。” 又是一个惊喜, 贾环笑容更盛, 就是赵姨娘不知道这些书的珍贵,可也知道这是黛玉对自己儿子的好意。一个做娘的,有人对自己儿子好,比对她自己好还高兴,刚才那点以为黛玉冷淡的不满,早飞到九宵云外去了。 “姑老爷的东西,姑娘何必给他。这是个没有轻重的,小心他再给弄坏了。”赵姨娘嘴上客气着,却不起身,仿佛在等着黛玉现在就把书找给贾环。 就算是这话不大中听,可黛玉也不在意。她父亲已去,别的东西都让贾琏处理了,只有那些书让她留了下来。可她不过是女孩,好些书倒用不上,不过是看看林如海的批注,思思先父音容罢了。 而这府里,本来贾宝玉也是能用得上的,可是黛玉却知道那就不是一个看正经诗书的人。如果自己冒然把这些书给了贾宝玉,就算是看在自己的面子上,贾宝玉收了,可是转头放在哪儿,还能不能收得回来,黛玉心里一点底也没有。 可那毕竟是林如海留下的,贾宝玉不稀罕,黛玉却稀罕!所以这些东西她一直没有拿出来示人。还是那天贾环与探春在她的屋子闹别扭,她不得不制止,才拿出了林如海给她写的字帖。 如今看贾环竟然真的照着自己父亲的字帖练习了,效果一看就是认真下了功夫的。可见他是真想读书,就借了他又如何?没错,就是借。这些书可是林如海最后留给黛玉的念想,让她送给贾环,她还真舍不得。 一时雪雁将书找出来,重新装在一个包裹里,递给贾环收了。贾环将书郑重抱在怀里:“林姐姐放心,我定好生保管着,不让它破损一点。” 黛玉点头:“你要记得自己的话才好。”这只是一小部分,就算是贾环上次只是装样子,这次不再爱惜,大不了以后不借他就是。 出了潇湘馆,赵姨娘已经把嘴撇了起来:“不过是几本书,竟连个送字都不肯。难怪人说这个林姑娘是小气的。” 贾环见四下无人,才气哼哼地对赵姨娘道:“姨娘又忘了,不许说林姐姐的坏话。你当这是普通的书?这书上可都有林姑父的批注。林姑父是什么人,那可是中过探花的。多少人花千金也求不来呢。这么些书,价值几何,姨娘算去。” 说得赵姨娘一路一声也不吭,直到进了秋爽斋才算是缓过劲来。可惜从进了门,探春对上门来看自己的姨娘,脸色却不大好。就算是听说来给自己送衣服,也没缓上一分。那嘴里说了谢字,可那神情全是巴不得赵姨娘快些走的意思。 贾环实在看得不平——就算是你想着不给王夫人添堵,可也不能这样待人。官儿还不打送礼的呢,人家黛玉见赵姨娘给自己送了东西,也是笑着谢了又谢,还将林如海批注的书借给自己做回礼。 可是从自己母子一进门,就好象不是来给三姑娘送东西,而是向三姑娘要东西一样。那小脸板得,是对自己亲娘和亲弟弟应该有的?还真是应了那一句话:谁对你好你就欺负谁。明知道赵姨娘因她从小养在王夫人身边,对她心怀愧疚,就给自己亲娘使脸子?对王夫人怎么就会笑了? 别说原主就看不惯探春的作法,就是现在的贾环,也一向只有他黑别人,没有惯着人的习惯:“三姐姐不必担心,这些东西是老爷吩咐太太开库房取的料子。本来只有林姐姐的,只是姨娘想着三姐姐,好容易才想法俭省出来给三姐姐的。太太就是知道了,也怪不到三姐姐头上。” 贾环的口气,几乎等于在指着探春的鼻子说,这是过了老爷明路的,本来没有你的,是姨娘心疼你,才省出来给你做的。你别不识好歹! 探春一下子气红了脸:“你也不必拿话怼我。你只看了我人前是千金万金的小姐,何曾想过我背后有多少不得已。” 是了,这个不得已可真是好东西。三个字可以解释所有轻视、所有怠慢、所有往心上插刀。做出的事情让你伤心了,可我是不得已;说出的话让你难过了,可我是不得已;在别人面前踩你上位,我还是不得已! 去你的不得已,你有不得已,别人就处处得已了吗?贾环出离愤怒,拉起赵姨娘:“姨娘走吧,三姑娘不得已之处那么多,何必给她多添麻烦。” 赵姨娘听探春说出不得已三个字,早已经一脸疼惜,现在却让贾环拉起来,不由得给了他一下子:“没听你姐姐说她有苦衷。” 贾环这个气呀:“要是你离三姑娘远点,她的苦衷自然少些。” 赵姨娘就有些迟疑地看向探春——平日这个女儿行事如何,她也并非一无所觉。不想只看到探春的侧脸,就是侧脸,也还是愤愤。 顺着贾环的拉扯,赵姨娘一步三回头地出了秋爽斋。一直到回了自己的院子,她才对贾环道:“你是不是也抱怨,自己没福份投胎到太太肚子里?” 贾环没想到此事竟对赵姨娘打击这么大,忙道:“姨娘说的是什么话。人都说儿不嫌母丑,姨娘为我平安长大,受了多少委屈,我还能不知道?” 赵姨娘的脸色就缓过来了点:“还好,我还有你。” 贾环看四周无人,小声道:“是,娘,你还有我。” 只这一声娘,已经让赵姨娘泪流满面。 贾环母子刚从大观园里走一圈,王夫人已经知道了消息。听说赵姨娘不光给自己闺女送了东西,还真的也给黛玉送了,并且贾环还从潇湘馆里抱子个包裹出来,王夫人更生气。 要她看来,黛玉既然带着林家的家产进了荣国府,那么这些东西也就是荣国府的。虽然明知道值钱的东西已经通过贾琏到了自己的手里,可是黛玉手里还有东西,这是让她生气的一方面;另一方面,就是黛玉手里的东西竟然给了贾环! 就算是她还有东西,就算是那东西不太值钱,可也只能是她的!这就是人王夫人的想法。别觉得可笑,有多少人都是这样:既然你大部分的东西都给我了,那何必自己还保留?就算是让你留下点,那也不过是为了面子上不让别人说嘴,可那东西也该给我,不能给别人!! 于是得知了消息的王夫人,觉得自己的利益被人侵占了,这还得了?必须让这些人得了教训!黛玉那里尚有个老太太让人顾忌,对贾环就不必了。 王夫人叫金钏过来吩咐道:“去和环儿说,他这几日功课又懈怠了不少,老爷已经知道了。让磨磨他的性子,晚上还让他过来抄经。” 听到会话的贾环,都想呵呵金钏一脸:谁告诉你们磨性子就得抄经?再说老爷昨天才夸他的字有进步,怎么可能转过头就和王夫人说自己懈怠了?可惜这样的话他不能说、不能问。 因为他是庶子。 在这个时代,男人很少过问内宅的事,而男孩子在自己分院子之前,偏偏是要在内宅居住!而内宅,是当家太太的天下,教养庶出的子女,是当家太太的责任。 人家王夫人说要磨磨他这个庶子的性子,他一点反抗能力都没有。还和那天字帖事件一样,让贾政知道?别天真了,就算贾政知道了,你看他可曾说了王夫人半句?也不过是拿出个庄子,再给赵家人脱籍也就过去了。 因为就算是贾政过问了,王夫人也大可说一句:学里说贾环功课不用心,她担心贾环学坏了,又怕自己说话贾环不往心里去,才抬出老爷的旗号来。就以贾政的性子,除了把贾环叫到跟前骂几句“畜生”之外,绝想不到还要与学里对质。就算是想到了让人去问问,那些人全家都在王夫人手里攥着,还能不知道该怎么回话让当家主母满意? 所以这抄经,贾环还真是逃不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9.第 69 章 贾环也没想着逃掉。反正现在他已经把林如海那字帖上的笔画都记熟悉了,在哪儿练不是练。因此他再次大模大样地坐在王夫人屋里的炕桌前, 认真地抄写着经书。 王夫人状似念经, 可也不时地看贾环一眼, 发现他写得还算是认真,只是一而纸总不见写完,少不得问道:“今天怎么写得这么慢?” 贾环抬起头来道:“这经是供奉到佛前的,自然得虔诚些。不能写得潦草了。” 王夫人点点头,不再理会他。她让贾环来抄经,本就是为了让他没时间完成学里的功课, 现在他自己愿意磨蹭, 乐得让他多抄些时候。 只是王夫人忘记了今天是十五, 正是贾政要到她屋里歇着的日子。所以听到丫头在门外给老爷请安,心里的头一个念头就是:这个小贱种今天晚上故意写得这么慢, 就是要在老爷跟前给她上眼药。 贾政进屋看见贾环正从炕上下来, 要给自己见礼, 先来了一句:“这个时候还不回自己院子, 在太太这里胡混什么。学里的功课可都做完了?” 贾环看了看王夫人,见人没有代他回答的意思, 只好自己道:“太太说让我抄经磨磨性子。”没说王夫人打了贾政的旗号。可也没说自己的功课做完了没有。 贾政点点头道:“太太自然是慈爱之心, 可你也不能不完成学里的功课。下次等学里放假了, 再来给太太抄经。” 今天晚上出太阳了?贾环心里有些怀疑,王夫人唯有心里暗恨, 嘴上还不得不应着:“我也是看他这些日子太过跳脱了, 才想着让他定定神。即是老爷说了, 下次学里放假你再过来。只一样,学是耽误不得的。” 贾环得了这话,早一躬身退出了门。不管贾政今天是不是吃错了药,能离了王夫人的眼他当然高兴。谁能愿意自己的一举一动都有人盯着,还是不怀好意地盯着。 等贾环走后,贾政的脸也就放了下来:“环儿这些日子还算知道读书,太太也不必让他天天来抄经。” 什么?王夫人听了贾政的话有些不可思议。要知道贾政为人最是古板,至少人前是如此。也因着古板,所以就算是夫妻只是相敬如宾,可也算是尊重自己这个嫡妻。现在古板的老爷,竟然插手她教养庶子之事,这让王夫人觉得,一定是那个贱人和她下的小贱种向老爷告状了。 “老爷说得是,我也觉得环儿这些日子比前儿好些,”王夫人一向不会直接驳了贾政:“只是我想着,他毕竟还是小孩子,没个长性。如今刚有些起色,要是再让人带歪了,岂不白费了原来的功夫,也让老爷白欢喜一场?这才想着再磨磨他的性子,把他的性子定上一定。” 我可都是为了老爷好,为了那个小贱种好。 贾政也不是什么敏捷之人,听了王夫人的解释,也就将此事轻轻放过了。反正今日他也不过是想着,贾环既然已经开始在读书上用心,那不如就让他多用些时间,万一有个成就,将来也是贾宝玉的助力。 可是人家王夫人不稀罕这个助力,她才不愿意一个庶出的贱种,比自己的宝玉还得老爷的眼。打发了贾政睡下,王夫人自己出了内室,叫过金钏吩咐之后,才重新进屋歇下。 至得第二日,贾环照例请安后,王夫人也没再让他抄经,反而叮嘱他好生在学里读书,就让他回去用饭。贾环也没多想,只以为是贾政昨日又与王夫人说了什么,人家才如此轻易放过自己。 可是等他第三次从茅房里出来,他就知道自己想当然了。 贾政因为他,当面将王夫人的安排驳了,人家怎么可能不报复他!何况他穿来的时机,就是原主因为拉肚子,现在又是一样的招数,他还有什么不明白?! 这还真是招不怕老,管用就好呀。可是上次他都能不药而愈,说明这一招并不好用,怎么这次还用这一招?难怪原著里王夫人要拉着少说有一万个心眼子的王熙凤做帮手,这招数还真是单一、简单粗暴。 想明白的贾环,知道自己就是回府,人家也有种种借口不会给自己找大夫,那就不如自己想想办法。好在此时的赵家,还真买下了桃花胡同的那个宅子,于是贾环也不与贾瑞请假,自己就雇了辆车,去了赵家。 赵国基应门,发现贾环因拉肚子面色苍白,吓了一跳:“哥儿这是怎么了?” 贾环气都虚了:“我让人暗算了,快去请个大夫。” 这时赵姨娘的娘也已经出来了:“国基你去请个大夫,我先让环哥儿进屋里躺躺。”扶着贾环进了屋。 总算是治得及时,半下午的时候,贾环已经缓了过来,才有精神对着赵家人道:“现在知道我与姨娘为什么一定要让你们出府了吧。我大小在府里还算是个主子,也一样让人想怎么算计怎么算计,何况你们。出了府,好歹还有个活路。” 赵家人也让此事吓得不轻,连连问赵姨娘可还好,是不是同样遭了暗算。这个贾环倒不担心,反正赵姨娘在王夫人眼里,就是个上不得台面又没心眼的,这样的人正好让她占了位置。有了赵姨娘的粗鄙,也好衬得王夫人大度有容,还省得有那心眼多的来了,王夫人拿捏不住。 赵国基原本觉得,自己做了贾环的小厮,也算体面。不想一日贾环非得让自己一家子出府,就算是面上也按贾环说的做了,可是心里不是没有怨气。 可今日贾环煞白着小脸来自己家里求助,身边竟连个跟着的人都没有,着实让他吓了一跳。就算他姐姐只是个姨娘,可是贾环可是府里的正经主子!就是这样的人,也是让人说下药就下药,那他们这些做人奴才的呢? 还好,他们一家脱身及时。看来环哥年岁虽然不大,可是见事还是分明的。自此赵国基将贾环的话听了个十成十,也算是意外之喜。 现在他就与贾环商量:“哥儿,你说让我读书,后边倒是有个私塾,只是人家听说我们家里原来是在府里当差,不愿意收我呢。” 这个时代的读书人,自有一分清高在心里,赵家就算是全家脱了籍,可是在有的人眼里出身还是奴才,好些读书人是不愿意教个奴才弟子的。 贾环觉得,有这样想法的人,和贾政的迂腐都差不多了,也不见得有什么真才实学,于是对赵国基道:“那就再看看别的地方可还有私塾。就是离得远些也不怕,不过是早些起,晚回来些。” 赵国基点点头:“下次人家再问我,我只说自己家里庄子在城外,大人想着让我读书,才把我送进城里来的。反正我家已经脱籍三代了。” 这个主意不错。这是一个讲究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的时候,那些不愿意教奴籍出身的先生,好些也是因为奴籍必须脱籍三代才能科举。人家先生希望自己的学生有一日金榜得中,自己可以有个助力。你一个不能科举的人,难道让人家等着你孙子科举之后,再相助人家吗? 到时候人家的骨头都该化了好不,愿意教你才怪呢。 可是要按赵国基这回的说法,显然他自己就可以科举,说不定真有人愿意收下他。贾环有些不放心地问:“上次给你的书,你可看了没有?会背了不曾?”总不能这么大个个子,还和五六岁的孩子一起开蒙。 赵国基就点了点头:“三、百、千都会背了,现在看着四书呢。就是好些地方自己看不懂。字也按你给的那个字帖练着呢。你姥姥说,今年家里过年的对联,就让我写呢。” 这就是说,那字至少大小是差不多了,要不贴到门外也让人笑话。贾环就点点头:“嗯,这字可是门面呢。你只管练着,等哪日我再给你送纸笔来。就是四书我也给你抄本有批注的来。”这个时代读书人少,纸笔开销太大也是个原因。好在这东西荣国府不缺,而且就是学里也有,两处均一些,别人也发现不了。 赵姥姥就不让赵国基再说话:“哥儿再喝遍药,也得家去了。” 已经过了学里放学的时间。要不是想着回了荣国府,也没有药用,还不如在这里再喝回药巩固一下,贾环早该走了。他就着赵姥姥的手将药喝光,就在出门。 赵国基道:“哥儿还是得再挑个上心的人跟着才行,要不哪日自己在外头有点什么事,连个报信的都没有。”今天就是从西城到了东城,道儿可是不近,又是雇的车,想想都让人后怕。 贾环摇了摇头:“舅舅觉得,你走了之后,还有什么人对我上心不成?”那几个小厮要真有上心的,也不至于让他这么顺当地来赵家求助。所以象现在这样,贾环觉得挺好。 赵国基到底不放心,一定要自己雇了车子送贾环回去,想着自己刚刚好些,贾环也不推辞。只是胡同窄小,那车进不来,贾环只好与赵国基走到胡同口再上车。 不可避免地走过李森家门口,那院门还是敞开着,李子母仍旧一边做活计,一面注意着胡同里的动静。见赵国基路过,还是热情地打招呼:“国基送客人呀?” 赵国基点头就是,贾环只觉得物是人非。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70.第 70 章 自此贾环在府里分外当心,所有入口的东西都自己看了又看, 还与赵姨娘商量, 只让小吉祥去取饭, 小鹊就在屋外听招呼。 只是如果人家从源头上就已经下了东西,这是赵姨娘亲自取饭,该中招还是得中招。等又出现两次坏肚子的情况之后,贾环不得不与赵姨娘说:“姨娘,我不能再在府里了。” 赵姨娘就是一呆:“不在府里,你能去哪里?” 贾环咬咬牙:“我与老爷说, 自己要回金陵去考童生。” “考童生?”对这个赵姨娘是真不懂, 可是她却知道自己儿子要是再在这府里呆下去, 小命可能不保——因为娘娘省亲,太太在府里威势日盛, 就是老太太也得给三分颜面。要说原来对自己母子还要面子, 现在可是连虚面子都快维持不住了。 现在赵姨娘另有担心:“太太能放你走吗?”那个贾宝玉可还在内宅混着呢。 贾环先往好处想:“要是老爷同意了, 太太那里也不好不放人。”所以姨娘还得嗯嗯啊啊得卖力气些。 这个赵姨娘倒接收得挺快:“我自会与老爷好生分说。只是你还不到十一岁, 天又一天天冷下来了,身边更是没有一个可靠的人, 这路上出了什么事儿可怎么办。” 贾环就道:“反正舅舅在京里, 也没有个好先生, 不如和我一起去。到时候让老爷给找个可靠的先生跟着,就算是那些小厮们也得顾忌些。” 说是要让贾政请个好先生跟着, 也不过是贾环的托词, 他脑子里可不光只的宅斗文, 还有科举文呢。反正考童生以死记死背居多,这对他来说就不是个事。有个先生,不过是让他师出有名罢了。其实光是将林如海的那些批注背下来,已经足够他和赵国基应付科举了。 赵姨娘不知道贾环有做弊神器在手,只想着让自己儿子平安长大。现在听贾环说得头头是道,赵姨娘的担心就去了些,开始悄悄地给贾环准备东西。等贾政再来赵姨娘的房里,见贾环又在等着自己,脸已经早板了起来:“听说你这些日子,总是逃学不去学里,可有此事?” 听说得还真及时。贾环心里吐槽,脸上不显,陪笑道:“并不也算装病。只是儿子也觉得,在府里总是病也不象,许是自己不该享这么大的福份也未可知。” 贾政也不答话,只看了贾环一眼:“又想些什么?” 贾环只好自己道:“儿子想着,是不是自己在府里享用太过了。圣人也说,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又听人说,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所以儿子想着,自己也算是念了几年书,不如回金陵参加童生试。一来锻炼一下自己体魄,二来也试试自己到底有没有读书的天份。” 贾政大怒:“不知天高地厚的畜生!你才读了几日书,以为童生是那么好考的!” 赵姨娘在边上忙劝道:“老爷息怒。环儿这些日子总是不利落,就是我也担了心事。不说指望着他一下子就考出来,只让他知道些世事艰难也是好的。” 这话还算入耳,贾政的怒容就小了些:“已经快过年了,哪儿有抛了父母自己出去跑的道理。再说你那点学业,也不必回金陵去现眼。” 贾环见他口声不那么严厉,赶紧加了把劲:“儿子也知道自己读书不中用。可是想着老爷对我们一向寄予厚望,这次也想着回去试试,就是一次不成,左右我年岁还小,给日后增加些经验也好。” 贾政就不再说话,儿子想上进,他心里也不是不开心。可是这上进的不是嫡子而是庶子,总让他心里不得劲。所以他才开口就骂了贾环不知天高地厚。可是要是这次不同意,下次他自己没了心气,也是不美。一时沉吟不决。 贾环看了赵姨娘一眼,自己退了出去。接下来能不能成,自然还是要看赵姨娘的。也不知道赵姨娘是怎么与贾政说的,等他再听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是老爷让他每晚与自己的一个清客学上一个时辰。 王夫人也得了消息,气得将气撒在赵姨娘身上,将自己与老爷的过年衣裳,统统交到了赵姨娘手里,限了日子等要。 贾环气得咬牙,却也对王夫人无可奈何:人家是嫡妻,管理妾室是人家的权利。而他不过是个庶子,从孝道上已经不由得他说王夫人半个不字。 只是究竟让不让他回金陵,到现在也没有个准信,加之那个清客不过看在贾政让他教贾环的份上,略夸了他两句,他就又一次不出意外地拉了肚子。 真是够了!贾环并不是包子,贾政不是说他装病不上学里吗?他这次拉肚子,就不再家里歇着,而是仍去学里,也不再自己去赵家吃药——不知是不是让人给下药下多了,这具身体有了耐受力,反正他觉得就算是自己拉得这么厉害,可是精神还算好。 不过别人只看到他脸色表白,一看就是久病不愈的模样,然后他就华丽丽地在学里晕了过去。 等让人送回荣国府,这次王夫人不好再做不见,又因快到年节,总不好家里还有个病人——虽然她巴不得贾环去死!只好下帖子请了太医。 于是这次贾环之病,也就不再如前几次一样被遮掩过去,而是满府皆知——贾环体弱不说,府里的饭菜还可能不干净。至于为何别人无事,只贾环一个病了,还是与他体弱有关。而府里还有一个风一吹就倒的黛玉为何无事,就没有人想过了。 贾政也得了消息,再想想贾环这些日子总是病来病去,心里有没有想法不知道,只是难得地对贾环好声说了几句话。不过边上有一个哭天怨地的赵姨娘在,他想象中的父慈子孝并没有出现。 “老爷,”赵姨娘边哭边道:“这一府的人,只有环儿总是吃到不干净的东西,也该好好查查那起子小人。环儿再是我生的,也是老爷的儿子,也是府里的主子,不是让他们这样糟蹋的。” 贾政也无法,他就不是个能管府里庶务的。可是现在他只有这两个儿子,一个宝玉到如今还在内宅,这个又总是病来病去。要说没有人故意怠慢,贾政自己都不相信。可是嫡庶有别,古来如此,他也不好太过。 要是贾环知道贾政竟觉得自己太过,少不得呵呵他一脸。好在他并不知道,只是配合着赵姨娘:“说不得我是不该在府里享福的。老爷不如让我回金陵去,不定还好些。” 人心总是偏的。一边是自己的爱妾,一边是幼子,贾政平日对他们就比贾宝玉多些耐心,现在看着一个梨花带雨,一个面白气弱,也是一叹:“就算是让你回去,也得身子养得好些才是。” 贾环也点头:“这是自然。不过请老爷先不要在府里透出口风。”免得到时候走不了。 贾政就骂道:“放肆,你还要防着谁不成?” 老爷呀,你要是心里没有什么想法,怎么人家只是不让你透口风,自己就先想着别人是在防人呢?赵姨娘只是哭:“可怜的环儿,谁让你没那个福气,没托生在太太的肚子里头。好不容易府里才给请了太医,原来病了几次,何曾见过太医的面。这次你可好生养着吧。” 好吧,贾环只是暗指,这位只差明说。贾政觉得这屋子里再呆不得,自己拂袖而去。 赵姨娘早撇了嘴:“别人做得,我们娘们还说不得?” 贾环就拉拉赵姨娘的袖子:“姨娘有这空,还不如怎么把太医的药想法多备上些,留着下次用也好。” 只见赵姨娘立时眉毛倒竖:“还有下次!大厨房的那起子奴才,看我不把他们吃饭的家什都砸了。” 贾环只是摇头:“他们也不过是听令行事。再说经了这次,还不知道是不是有别的手段。姨娘还是与老爷说,过了年早早打发我去金陵要紧。” 是了,这药下得一次次都没成功,也不知道王夫人会不会来个干脆,不再想着让贾环虚弱得“自然死亡”——反正这时的医疗水平也就那样,不过一个庶子,就是让他一下子去了,有了前面的铺垫,王夫人也不过是拼着舍个把“不经心”的奴才,也就遮掩过去了。 至于贾环让赵姨娘多准备几付药,也不过就是求个安心,谁知道下次人家用得还是不是同样的手段。也只有他离了这府里,求一个鞭长莫及罢了。 好在经赵姨娘几次哭诉,贾政也已经同意了让贾环过了年就回金陵:一般的童生试三年两次,要从二月的县试开始考起。而贾环这一年肯定是赶不上了。 不过在贾政看来,他的学业也不足以过童生试,让他早些回金陵,正好用一年的时间多读些书,参加下次的县试,把握还更大一些。至于赵姨娘说让赵国基陪着,也不过是她不放心跟着的人,贾政说了句“慈母多败儿”,也就允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71.第 71 章 也许是因为要过年,王夫人的事情多顾不上, 又可能是为了年节图个好兆头, 家里不好有病人。总之在过了小年之后, 贾环还是一天天好了起来,并且没有新的病情。 这就算是不错。贾环表示自己知足,赵姨娘也就放下了自己的不满。想着贾环可能一去两三年,少不得将精力多移到他身上些,张罗着给他做新衣裳,要新鲜吃食补身子。 贾环因要离京, 也觉得自己有好些事, 还得与赵家人说上一说。他生了这么长时间的病, 已经好些日子没有去学里,跟着他的小厮们又不大将他这个主子放在心上, 所以就算是他出门, 小厮们也没有一个在外院侯着的, 也没有人跟着, 倒方便他行事。 于是他打着替赵姨娘送东西的旗号,很是往赵家走了几次, 已经说通了赵国基与他一起回金陵, 又将赵姨娘的私房渡了些去赵家——他不在府里, 赵姨娘又时不时地容易犯糊涂,手里没钱还能消停些。再说明知道荣国府会抄家, 这些东西留在府里也是便宜了那些抄家的人, 还不如拿去赵家, 做娘两个将来的退路。 赵家就算是出了府,可毕竟是荣国府几辈子的老人,还有些故旧在府里。前段日子贾环总没往他们家里去,他们不放心,也打听了些,知道了贾环生病之事。一面心里暗恨王夫人面慈心苦,一面觉得贾环让他们及时出府有先见之明,也就不把贾环只当是十来岁的孩子看,对他的话可谓言听计从。 因此贾环几次让赵家做事,他们都是言听计从,让将赵姨娘的私房置地就置地,让将首饰存起来就存起来,让多准备些他路上可能用上的丸药,也都在回春堂买回备好。 等赵家准备得差不多了,也就到了祭祖之时,贾环不好再出府,只在自己屋子里练字、背书。因他猫得老实,也就没有发生与莺儿掷色子,让一个丫头抢白之事,倒省了好些事非。 只是一日,他又抱了黛玉给他的那些书,出现在了潇湘馆里。还是雪雁接他进屋,紫鹃倒不知道哪儿去了。一问才知道,是黛玉给了假,让她回家与家人团聚一日。 贾环本是来时已经打听过的,可还当作是头一回知道,笑着对黛玉道:“林姐姐心善,对丫头们真好。” 因这日王夫人带了宝玉、王熙凤回王家吃年酒,而薛姨妈自然带了薛宝钗同去,黛玉自己一个在屋里正不自在。见贾环来了,也就与他说话打发时间:“不过是给她一日的假,也是她一年到头服侍我辛苦。这府里家去团聚的人多了,与心善不善什么相干。” 贾环就道:“别人放丫头回去为着是什么我不知道,可我就是知道林姐姐是心善才放她回去。” 黛玉让他说得一乐,也不计较。只问他:“我看你把书都抱了回来,可是都看完了?” 贾环就四处看了一下,发现只有雪雁在,才小声对黛玉道:“林姐姐看这个。”说着把林如海写的字帖递给她。 黛玉有些奇怪,这字帖她看了不止十次八次,今天贾环却仍让她看,难道有什么缘故不成?翻了几页,字还是原来的字,封面也保存的好好的,并无什么不妥之处,只好狐疑地看向贾环。 贾环将那字帖翻了过来,黛玉才发现那最后一页的封皮,竟是让水洇过,奇就奇在,水竟只洇了最外头,不曾将一整页都渗过来。 “环儿?”黛玉想到了一种可能,不确定地看向贾环。 贾环点了点头,从那页的最上头,掏出一页纸来:“林姐姐勿怪,我那日不小心将字帖放在桌子上时,没注意上面有水,将最后一页洇了。谁知拿起来一看,才发现这最后一页竟比别的都厚,里面竟有夹层。” 黛玉已经接过那页纸看了起来,也听不见贾环说得是什么,只定定盯着纸,半个字都吐不出来。贾环有些害怕,小声叫道:“林姐姐,林姐姐?” 就是雪雁也吓着了,声音里已经带了哭腔:“姑娘,你说句话,别吓我。” 黛玉这才双眼垂泪,嘴里叫了一声:“父亲。”原来手里那张纸,竟是林如海早早设了夹层,给黛玉的留书。只是那信已经好些年了,并不是林如海最后所书。信贾环也看过,不过是林如海初送黛玉进荣国府,嘱咐她爱惜身体之话。 “林姐姐,现在不是伤心的时候。我因为看这字帖后面有夹层,就把姐姐借我的书都看了看,也有几本的末页比别的书厚些。不过我自己并没敢动,知道今日府里人少,就给姐姐送了过来。” 黛玉就接过贾环递过来的那几本书,抚着书久久无话。还是雪雁说:“既然那字帖里面,老爷还嘱咐姑娘好生保重,也不知道这些书里,老爷有没有别的吩咐。”这几本可都是陪了林如海多年,最后因贾琏觉得不过是几本书,才落到黛玉手里。 所以不仅是贾环想到了,就是雪雁也在猜想,这几页纸里面,是不是有林如海对黛玉最后的嘱咐。黛玉本是七窍玲珑之人,贾环与雪雁想到的,她又如何想不到?只是想着老父病中,还费这样的心思,一时悲喜难辨罢了。 好半晌,黛玉才对着雪雁道:“小心些。” 雪雁就等着这句话,自己亲自端了水过来,轻轻抹在那纸上。抹了一本,又抹下一本,不一时就将贾环发现异常的几本都抹完了。 这时第一本已经有了反应,透过湿纸,已经可见里面的确还有别物。这次不再是雪雁上手,而是黛玉自己亲自小心地揭了起来,从里面掏出来了两张纸。 竟是银票!贾环心里给林如海叫了声好,又替这父女二人悲哀起来:想那林如海宦海浮沉了多年,竟只能用这样的法子给自己女儿留下东西,显然是从心里不信任荣国府,却又不得不将女儿托付。 当日封存银票之时,该是怀着怎么绝望之心,盼着自己的女儿能发现自己给她藏的东西。可是以黛玉的细心,对自己老爷的遗物,一定是珍而重之,断不会发生象贾环这样让水洇了末页之事。 而不发生水洇之事,又有谁会特意注意一本书或是一本字帖的末页呢?就算是注意到末页的纸稍厚了一些,大多数人也不过是认为,这是为了保护书籍,所以特意用了厚些的纸,而不会想不到这末页里面竟有夹层。 一会儿的功夫,几本书夹层里面的东西都取了出来,共得了十几张银票,还有一封林如海留下来的信。信里写了什么贾环与雪雁不知道,他们只看到黛玉哭得哽咽难言。 贾环劝了几句不顶事,只好把那几张银票收拢起来。只能说林如海不愧是做巡盐御史的,这几本书里留下的银票,竟然已经有八万两之多,还都是见票即付的,最小的面额是两千两,最大的是一万两。 显然已经发现荣国府不可信的林如海,这是在给女儿安排后路。可惜原著里没有出现贾环借书,黛玉也就没有发现父亲留下的秘密,才落得一草一纸都是用了贾家的下场。 “林姐姐,我也不知道林姑父说了什么。可是看他老人家的安排,定是希望林姐姐能过得好。要是林姐姐只是哭泣,如何能让林姑父放心。”贾环再次劝道。 黛玉已经哭了一时,也就随着贾环之劝收了泪:“父亲自然是希望我过得好。可是我是个无能的,又是个女儿,也不得出府,就是父亲安排得再好,又有什么用。” 也就是说林如海果然对黛玉还有些安排了。贾环小心道:“姑父留下的书想来不止这些,不如林姐姐再让雪雁找找,可还有这样的书没有。也不能让姑父的一腔心血白费了。就是姐姐有什么不方便的,我出府倒还容易,姐姐要是信得过我,我给姐姐办去。” 黛玉听了就有些心动,说道:“我有什么不信你的。你要是有什么心思,也不会将这些书给我送回来。” 的确,贾环要是不说,只做书没有看完,将这书带到金陵去,黛玉也就不知道这份秘密了。就是贾环自己将这些书的夹层都打开,取出里面的东西,只少少给黛玉两样,说不得黛玉也是感激的——对黛玉来说,老父的遗言,可是比什么银票之类重要多了。 可是贾环并没有自己启开夹层,可见是个心性诚实的。黛玉不由得想起府里对贾环的传言,再对比那些下人编排自己的话,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可是她不过是寄居,也只能一叹罢了。 想了想,终不忍让老父临终谋划落空,对贾环道:“父亲说他有几位故旧同年在京中,让我有事只管去找他们。只是我进府之后一直守孝,从未出过府门半步,现在冒然联系人家,也不知道人家理是不理。” 贾环就道:“林姐姐出不得府,也不是姐姐故意不与人家联系的。”还不是荣国府怕自己占了林家绝户财,让人说闲话才故意为之。 黛玉点了点头:“你说的也是。罢了,也不知道父亲可还有别的安排没有,少不得将父亲留下的书都看一看。” 贾环道:“那林姐姐与雪雁先忙,姨娘还等着我呢。要我说姐姐也该放宽心,想来林姑父定是对姐姐有所安排的。” 只见黛玉苦笑了一下,只是从那堆贾环收拢好的银票里拿出一张一万面额的递给贾环:“不是我要用银票羞辱你,只是我一草一纸都是这府里的,只有这银票,是我父亲给我留下的。别的我也不多说了,只望环儿别嫌弃我俗气才好。” 贾环想说不嫌弃不嫌弃,请尽情用银票羞辱我好了。可惜对面的是林仙子,这样的话说出来有些轻佻,他也就默默接过银票放好,对着黛玉一躬身道:“只当是我替姐姐存着。” 黛玉也不多话,眼见着贾环出去了。 雪雁性子有些憨直:“姑娘,环哥儿不会和别人说吧?” 黛玉就摇头道:“不会。要是他想告诉人,就不会捡今日才把书还我。对了,此事你我知道就好了,不必和紫鹃多说。”那毕竟是贾家的丫头。就算是黛玉再信任她,可有时也觉得紫鹃有时说的话,与原来自己在家时受到的教养不合。只不过整个荣国府都是一个样子,她也不好说什么。 雪雁自然听出姑娘对自己的信任,而这信任只来源于一个,那就是她是林家带来的人。现在姑娘身边,只有她一个林家的人了。这傻姑娘不知道,要不是贾环把五鬼烧了,人家贾母几个月前就会说出“林家都死绝了”的话,而那时她们姑娘,还好好地在大观园住着呢。 “姑娘,要不哪天我去看看嬷嬷?”雪雁试探着问。 对从小看自己长大的王嬷嬷,黛玉何尝没有感情。可是嬷嬷在这府里,就和贾环一样,三是好两日病的。老太太说她是年老不中用了,黛玉自己本身也弱,怕让王嬷嬷给过了病气,非得让王嬷嬷挪出去养着。老太太是为了自己好,那自己还能说什么?自然只能听了老太太的安排。 可是王嬷嬷出了府,就再也进不来了,只有雪雁去探了两次,说是嬷嬷身子还好,只是想姑娘。可是她想进府看姑娘,人家后角门却不放行,说她既然挪出去,就不是府里的人了,想进府只能问过太太。但是王夫人从来没有一次同意,到最后黛玉也只能不问了。 现在雪雁提出要去探望王嬷嬷,黛玉也就点头:“先把那些书都找出来,有了结果你再去看嬷嬷吧。”雪雁也就应了——她出府一趟也不容易,能一次把事情与嬷嬷说清楚,就不必多走一趟让人起疑。 贾环不知道他走之后,黛玉主仆的安排,可是怀里揣着人家给的一万两银票,却有些烧得慌:如果说贾环对黛玉的那些银票不动心,纯粹是睁眼说瞎话,毕竟他知道这荣国府还有个抄家之祸等着,又有一个王夫人对黛玉的东西虎视眈眈。与其便宜了这些人,还不如由他替黛玉将这些银子收好,要是荣国府抄家后黛玉仍在的话,他也好安置黛玉。 可是现在收了黛玉的银票,却让他有一种自己占了别人便宜,却无以为报的感觉:他清楚的记得,黛玉是没有活到荣国府抄家的。也就是说,就算是他现在拿了黛玉的银子,可是将来却无法回报。 且不说天道那句“时空虽换,公道莫变”时刻让他警醒,生怕自己处事不公,再做不回网站。就是只从感情来说,这府里除了赵姨娘,也就黛玉对他有个好脸。也别管最初是因为什么给他字帖,就是后来给的那几本书,也让他受益非浅。 现在又是一万两的银票。 贾环现在唯一盼望的,就是黛玉能找到林如海给她安排好的后路,而他可以赶在自己去金陵之前,为她奔走,与林如海的故旧们取得联系。 哪怕这些故旧们,有的会人走茶凉,可是贾环知道有一个人却是可以信任的,那就是上一世黛玉嫁入的李家。也许自己明日可以出府,试着先看看那李侍郎家,此时还在不在京中。 想及此,贾环心下才算安定,毕竟那李森一家还好好的在桃花胡同住着呢,说明这一世与上一世只是荣国府有些不同,可是外面的人、事却没有什么大的变化。 当然贾环已经不存在什么黛玉再嫁入李家的幻想,只要李家还肯与黛玉走动,那么王夫人与老太太在最后对黛玉出手的时候,就会有所顾忌,说不定黛玉就能撑到荣国府抄家的那一天。 而贾环相信,真到了那一天,李家一定会把黛玉接走,而不是让她与荣国府的人一起去狱神庙!拿定了主意,贾环自回屋背起书来——做为一个庶子,荣国府里好些娱乐活动是没有他的份的。就是与贾赦、贾政一起宴饮的那一次,也是出现在了高鄂续书里。 故而贾环现在是能不出现在人前,就窝在自己的屋里读书、练字,这样也省得王夫人老是浪费宝贵的泻药。 赵姨娘见今夜贾环又在自己屋里,少不得报怨这府里的人看人下菜碟。贾环由着她报怨:对于一个长期得不得展眉的人来说,偶尔发泄一下,也算是自我调节了。 第二日,贾环再次出府。门上的人只当他是出府玩乐,也没人多问一句,就是小厮们也照旧不见。贾环自己雇了车,等车行了一阵,才报了李府的地址,也是防着门子们听了,做人耳报神的意思。 李家与荣国府离得不远,也在西城,一刻钟的时候也就到了。贾环并不下车,只在车里坐了,看着那府出神。与荣国府相比,李家的大门看起来平常得多:虽然也有正门、侧门,可是大门没有门钉,门口石狮子也小了几圈,门上的匾额也只是黑底金字的简单两个“李府”二字。 可是就是这样看似普通的人家,门口车马却不断,时不时地有奴仆打扮的人递上帖子,门子好声好气的答复之后,送帖子的人立刻退去。 没有荣国府门子先看衣衫后看人的恶习,也没有对过往行人的评头论足。仆似主人形,这话还真说得没错,与荣国府门子的虚张声势不同,人家李府看似没有那么威风,可是手里却是实权。而荣国府的两位老爷,除了贾赦上个大朝会外,贾政连上朝的资格都没有。 可越是荣国府这样的人家,还越要撑个虚面子,努力让人发现他们的存在感。人家真有权利的人,却要压低存在感。贾环所以出神,就是在想着,自己也应该和人家李家一样,别张扬、闷声发大财。 也不对,他并无财可发,最多也就是给自己留点后路。可就是这一点后路,也绝不能让贾家的人知道。要不将来真如续书那样,贾政一房放了出来,一定会蝗虫一样,三五天就把他谋划了几年的小小后路,啃得一干二净。 “走吧。”想明白的贾环,叫车夫再把他拉到桃花胡同。因为这一次的钱多,他不光要求赵国基给他写了借据,更是三令五申地让他们一定不许将此事告诉赵姨娘:“这是别人托付我的,要是让姨娘知道了要过去,我对不起托付的人。” 赵家人也知道,赵姨娘是个好面子、管不住嘴的人。有这样一张银票在,万一哪天赵姨娘说漏了嘴,这银票保不住不说,说不得他们一家还得担了偷窈的恶名。于是从赵父赵母再到赵国基,都同意了贾环的说法。 赵父小心地问:“环哥儿,那人家可说没说这银票要做什么用?” 贾环昨天一宿没睡好,也在想这个问题:万一黛玉能熬到抄家,总得有个住处,还得有个进项。总不能出了荣国府,再到李府仍让人觉得她是一草一纸都用别人的。 “先置个宅子,怎么也得三进左右。就在东城就行,不用多显眼的地段。剩下的钱,都置成庄子,两个也行、三个也行。离京不要太远了。”贾环把自己想的办法说了出来。 不是他不想买铺子,只是铺子只能在京城中买,容易让人发现。而赵家不过是才脱了籍,知道的人并不少,他们没法解释自己从哪儿来的买铺子的钱。置宅子却不同,大不了就说是替人买的,他们不过是赚个中人钱。 赵家人其实想劝他将钱都置了庄子,这样每年总能有个进项,可是宅子却只能放着,还得不时有人照看一下。不过贾环没有同意:谁知道他穿越一趟,会不会把故事时间提前,要是荣国府抄了家,他这边宅子却没准备好,难道要让黛玉与赵家的人住在一起? 在赵家吃了中饭,贾环才回了府。赵姨娘一见他就道:“一上午跑哪儿去了,也不说跟着个人。你三姐姐找你几回了。” 探春找他?这可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贾环就有些不想动,他一点也不好奇探春找他做什么:不管是原著还是他穿过来,探春一向与他并不亲近,主动找他还是头一次。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这句话已经让宅斗文深深地印在了贾环的脑中了。 赵姨娘与贾环的想法却不一样:“你三姐姐定是有事,要不也不会一趟一趟让人过来问。你快些去看看。” 贾环无法,只能无精打彩地往大观园而去。半路上正碰上探春的丫头又来找他,一见面就已经是笑脸:“环哥儿快着些,姑娘等急了。” 贾环无意与一个小丫头子分争,也不答话,还是走自己的。那丫头无法,也只得随了贾环,有一步没一步地挪进秋爽斋。 探春本就等得不耐烦,却发现贾环表现得比她还不耐烦,与往日总想往自己身边凑的行径大相径庭,到嘴边的话就换成了:“不是说还没大好吗?怎么又出去了?”那声音也比往日放得和缓了些。 贾环心下惊奇,嘴上仍不冷不热地道:“在府里也没有人理我,还不如出府去看些热闹。” 果然还是贪玩去了,探春心下说了句不过如此,那声音也就放高了些:“即是没好,就该好生养着,又何必出去。到时在外头用了不干净的东西,又闹得人人不得安生。” 你可真是亲姐。你弟弟病了的时候你别说自己没影,就是丫头也没让去问候一声。现在人好点出了府,你不是怕他一个人出门磕了碰了,倒担心他在外头用了不干净的东西。注意落脚点是,闹得人人不得安生!那个人人是谁,不问可知。 “这个三姐姐倒不必担心,我反觉得,外头的东西似乎比府里的还干净点,出去用了几次也没闹什么毛病。”贾环回答得很平静。人都是有成见的,对一个人有了成见之后,就算是他说得再好、做得再多,也不会觉得好。 何况探春说得不好听,做得更少呢。现在贾环就是对她有成见,所以对她的话已经没有什么愤怒,只想着有事快说,没事快让自己走就是了。 探春也就无法接话。她也觉得自己刚才的话说得冲了些,可是让她给贾环赔小心,她又不愿意,两人只有沉默。贾环等了一会儿还不见她说什么,就自己站起来:“三姐姐要是没有什么事儿,我就回去了。” 见他要走,探春才道:“你且站一站。我问你,上次你给林姐姐送的那些小玩意,是在哪儿买的?” 竟是为了这个。那还是贾环身子好些后,出府找赵国基时顺路带回来给黛玉解闷的,怎么竟让眼高于顶的三姑娘给看中了?是了,原著里她就是爱这些的,还攒了钱请贾宝玉给她带过。 贾环却没有给她带的心思,还是那句话,他对探春有成见!于是只是笑道:“也不过就是路上看到了,觉得有意思才买了几个。也不记得是在哪儿碰到的了。” 探春唯有咬牙,人家都不记得是在哪儿碰到的了,总不好说自己喜欢,你去给我找找。要是平日关系好些,这话能说得出口,可是两人的关系一点也不好!现在探春更恼的是,明明自己这个亲姐姐就住在园子里,贾环有了好玩意却送到了黛玉手里,偏那个小吉祥送的时候,众姐妹都在潇湘馆说笑! 这可让别人如何看自己。探春当时面上不显,却想着一定得让贾环也给自己送些,好全了自己的脸面——只能是自己看不上赵姨娘与贾环,绝不能让人觉得贾环看不上她这个姐姐。 现在贾环竟然不配合,探春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再是聪敏,也不过是十二岁的年纪,又因一直表现抢眼,在老太太、太太跟前也有体面,还真没遇到过让人直接拒绝的事儿。探春眼眶就是一红:这个环儿现在眼里是越来越没有人了。 贾环也不管她眼眶红不红,只觉得她叫自己也来了,想要的东西自己现在没有,就可以走了,于是向着探春点了点头,自己出了秋爽斋。 不提探春见贾环头也不回地自己走了如何生气。只说贾环,想着自己既然进了大观园,不如还是上黛玉那里看看,要是黛玉那里有了消息,自己也好趁着还在京中,多替她奔走两趟。说不定能在自己走前,让黛玉至少与李家联系上。 还是雪雁迎着贾环:“三爷来了。我们姑娘在屋里与嬷嬷说话呢。”竟是王嬷嬷进府了。贾环有些奇怪:“不是说不让王嬷嬷进府吗?” 雪雁小声道:“我们姑娘和老太太说,想家了,想和家里的老人说说家里的事儿,老太太怜惜,让人接了王嬷嬷进府。” 是了,这是黛玉亲口要求的。一个姑娘要见自己的奶嬷嬷,就是老太太也不好驳回,毕竟人家只是投奔你家,不是卖身到荣国府,暗里做些手脚也就算了,可是明面上你好我好大家好,才是这些世家的规矩。看来还是得黛玉自己有主意,有什么要求自己直接说出来,这样凡是不涉及到金钱的问题,府里也不好太过份。 无他,荣国府的人有一种畸形的荣誉观,尽管自己已经沦为了全京城的笑柄,却还死要面子。而怜老惜贫,就是他们面子里光辉的一项。 黛玉在屋里已经停了与王嬷嬷的泪眼相对,拭了泪对才进来的贾环道:“环儿来了。你就是今日不来,我也要让人寻你去。” 贾环一笑:“我也惦记着姐姐可还有好书送我看看呢。”紫鹃也在屋里,他不好明说。 黛玉就点了点头:“倒是又让雪雁收拾出了几本,一会儿你拿回去。不过可要仔细看着些,看完了记得还我。” 贾环就点了点头,转而打量起那个王嬷嬷来。这是个在原著中没有出场几次的人,也不过是四十几岁的年纪,并不是贾母所说“老的太老”,看着也有一股子干练气质,收拾的干净利落,不象是久病不能进府侍候的。 估计黛玉再见王嬷嬷,心里也有了计较,这才在紫鹃跟前说话藏头露尾的不肯直言。又闲话了几句,多是贾环问黛玉功课,不过也“无意”中得知了王嬷嬷现在的住址。 贾环心下就是一跳,只面上不显——王嬷嬷现在住的地方,竟就在上一世林府后边。因上世与雪雁待人交好,贾环知道那所谓的后边,其实与荣国府一样,是下人集居的地方。 他再看了黛玉一眼,发现她正一边喃喃地指着书,一面点着头。从贾环进屋请安后一直没有说话的王嬷嬷,也直直地盯了贾环几眼。 贾环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自己就笑道:“这个地方我倒是知道些,也是在西城呢。我也路过过几次,真是好地方。” 黛玉就从书上抬起了头:“也不能总是出府,书还是要认真读的。” 贾环点头称是。他现在也大了些,不好在黛玉这里多呆,拿了书就回了自己的院子。好在他没有自己的丫头,一回到自己屋里关了门,不叫人也没有人打扰他:小鹊平日都不大照赵姨娘的面,只一个小吉祥,赵姨娘自己就把她使唤得团团转。 所经贾环放心地将黛玉这次拿给他的书看了起来。翻了几本,就从中间的一本书里发现了几封信,一封就是黛玉写给他的。 信里黛玉说了自己在林如海留下的书中的发现:不光有三十万两的银票,还有林家在京中一处宅子的契纸,更有林如海写给自己故旧们的几封信。那几封封口的信封上面,就有收信人的职位、姓名。贾环只要按着上面的一打听,很容易投递。至于投递之后,人家是不是愿意为黛玉出头,就不是贾环与黛玉能控制得了的了。 必须试一试。别人没把握,那李家还是有三分的。果不其然,贾环刚送上信没一会儿,人家李府的管家就已经亲自接了出来,一路上客客气气,并不因贾环年幼就起轻视之心。 上一世贾环并未见过李老爷,毕竟那时她不过是个内宅里出嫁的丫头,还不是李府自己嫁出去的。不过他也没有什么可心虚的,见人行礼问好,不拘束也不扭捏,让李老爷好感从生。 “这封信你是如何得到的?”李老爷问得很温和,可是眼神却很犀利。 “回老爷的话,是林姐姐请我代为投递的。”贾环把自己的姿态放得挺低,他的年纪摆在那里,贾政的官职也摆在那里,他又没有荣国府人那迷之优越感。 李老爷对他的回答还算满意,又问:“那你可知道,林侄女在贵府过得好不好?” 要是一般的人,对这样的问题,总要给自家遮掩一下,可是贾环却没有这样的打算。他是来给黛玉找外援的,不是来粉饰太平的。 于是他道:“好不好的我也不大清楚。只是林姐姐的奶嬷嬷现在学士胡同后头住着,并不能时常进府。所以林姐姐哭得比别的姐妹多些。” 李老爷听到学士胡同,眼睛就是一眯,再听说黛玉哭得比别人多,眼里又是一暗。不过他也没对贾环说什么,只是随口问起他可曾上学,再功课如何,为何与黛玉交好。 贾环一一答了。对上这样的官场老狐狸,他自问自己脑子里官斗文再多,可是实践太少,不可能是人家的对手。就把如何向黛玉请教练字,如何发现了林如海藏书,如何将此事说与黛玉等等都讲了出来。不过自己用黛玉给的钱替黛玉置宅子、庄子的事儿没提,一是那些东西还没买到手,再说这可是黛玉最后的后路。 就是这样,李老爷也对贾环好感从生,觉得这是一个有着赤子之心的好孩子——不是品性好的人,发现林如海的藏银,早就自己收着了。可是贾环还给原主不说,更是不怕麻烦地替人投书,可不就是品性好吗。 饶是李老爷待贾环越来越亲和,出了李府的贾环,还是觉得自己出了一身冷汗。没有办法,这位看着和善的李老爷,说起荣国府的时候,总是不自觉地露出一丝厌恶,不幸的贾环偏偏是荣国府里出来的,把那厌恶感受了十成十。 再接下来的事情,要贾环看来就有些戏剧化了:从不与荣国府走动的户部左侍郎李大人的夫人,在初八的时候拜访了老太太,还指名见了自家老爷故交的女儿:林黛玉。 用李太太的话说,是听说林老爷去了,当时自家老爷是在京中,没能去奔丧。还以为侄女跟着族人在南边守孝,谁成想竟是在京中。也是他们太想当然了,才在侄女入京这么长时间才来看视。 至于他们是怎么知道的,还得说是人家林家的家风好,那个林家的老管家,自己虽然带着子孙赎了身,却还心念旧主。这不因为过年,千里迢迢地进京来看小主子,谁知路上耽搁了,前日才进京。不过因他只是平民,进不得荣国府,还是想起自家老爷与侍郎大人同窗之谊,这才求到自己府上,自己家里才知道黛玉竟然不是在南守孝,而是被慈爱的老太太接来了荣国府。 据说老太太很是收拾了几个有眼无珠的门子,才把林老管家进不得门的事儿给掩过去了。可是林如海的遗孤在荣国府的消息,却在京中清流传开,一时上门探视的夫人太太络绎不绝。 王夫人连着几日接待各府太太夫人,陪笑得脸都快僵了,也想不出是谁走了消息,只好默认了李太太的说法,继续给各家的太太夫人陪笑脸。没办法,谁让人家林如海的故旧一个个都位高权重,连带得各家夫人的诰命都比她高了不是一个等级。 一时荣国府的下人,也都知道林姑娘虽然只是一人进府,可是人家父亲还是留下了人脉的。这不,好些官家都等着林姑娘出孝后,就接她家住散心。就算在这些下人的眼中,那些没有爵位的人家,还是比不上荣国府,可在外走动的管事们,还是多少知道些轻重的。连带着管事娘子们,对黛玉和她房里的丫头都客气起来。那些跟风的,自然也转了面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72.第 72 章 贾环了了一桩心事,除了让赵家还是加紧置宅子庄子外, 也就摞开了手。又怕老太太与王夫人生疑, 索性连大观园都不大去了, 一心做起自己回金陵的准备来。 不想一日,门上竟有人来说,有人在府外找环三爷。 贾环倒不怀疑门子骗他,毕竟老太太才收拾门子几日,这些人就算是故态萌发,也没有这么快。于是贾环与赵姨娘说了一声, 自己出府去看。 来者青衣小帽, 也是仆人打扮。见贾环出来, 早早地行下礼去:“可是环三爷?” 贾环就点了点头:“是我。不知道你是?” 那人就打了个千:“小的给环三爷请安。我们主子有事要向环三爷请教,还请三爷移步。” 主子?贾环心里想不出有谁与自己商量什么。不过自己只是一个小小的庶子, 除了王夫人也没有什么敌人, 而王子腾?看看这个全身上下透着谦卑的仆人, 贾环觉得不是王家人的作派。 只要不是王家的人, 应该不会存什么害自己的心思。那么与其在这里猜来猜去,还不如去看看是何方神圣。看了看不远处打量着自己的门子, 贾环也没有让他们给府里带信的意思, 现在他也发觉, 自己身边没有能信任之人,还真是不方便。可是让他收伏荣国府那些捧高踩低之人, 他也没有什么兴趣, 大不了和赵国基去金陵后再想办法。 跟了那青衣小帽走出宁荣街不远, 眼前就是一座不小的茶楼,那人领着贾环直接到了二楼一间雅间前,对贾环示意:“环三爷,我家主子在里面等着您呢。” 里面已经有人在说:“进来吧。” 已经到了这里,也不必扭捏,贾环自己就推门而入。里面的人贾环有过一面之缘,是那位李侍郎。他笑着对贾环招手:“我不好到府上道谢,只好请你过来。没吓着你吧?” 贾环就给人请了安,才道:“倒是没有吓着,只是也没想到是李大人。” 那李侍郎顾自笑了起来,对身边的人道:“如何,我说这小子是个有意思的。” 贾环这才发现,雅间里并不只有李侍郎一个,还有一个读书人打扮的中年人。看上去与李侍郎年岁相差不多。贾环也不去想此人的身份,能与李侍郎同处一室、还让他如此客气的,想也是有身份的,就又打千给那人请了安。 那人也是一笑:“不敢不敢,岂能劳动荣国府的公子请安。” 这话里透着些不以为然,贾环也不在意——就算是荣国府再怎么维持着虚面子,在京中也是笑话般的存在,人家看不起那府里出来的人,也正常得很。 李侍郎笑道:“他也不过是个孩子,你何必与他计较。再说要不是他给我府上送信,还不能知道林侄女已经进京,还进了那府里。” 那人也发现自己迁怒的没有道理,脸上已经缓了过来。李侍郎就给贾环介绍道:“这位是礼部的孙大人。和你林姑父即是同乡,又是同科,听说是你将林侄女的信递过来的,要当面谢你。”贾环连道不敢,又再次给孙大人行礼,算是认了人。 孙大人倒换上了笑脸,受了他的礼,又问些他现在读没读书等情况。贾环本有意在走前去李家一次,将自己要回金陵科举之事说说,免得人家想找人传话却找不到人。现在孙大人问起,他顺便将自己可能回金陵的话说了。 “回金陵科举?”那孙大人有些狐疑地看看贾环:“怎么想着要回金陵?按说你们府上,不是在京中考试也不是做不到。” 贾环苦笑一下,将自己年前一直生病之事说了。那两位可不是贾政,一下子就听出与其贾环说是回金陵科举,还不如是避祸。 李大人问道:“我看你所学,想考童生还少些火候。再在路上耽搁些,明年怕是无望。” 贾环回道:“林姐姐把姑父批注的书借给了我,就是路上也尽可看得。再说明年考不中也好,我可以在金陵等着下年再考,免得路上奔波。”等到后年的时候,荣国府离被抄也就不远了,那时回来,说不定王夫人已经没精力对付自己了。 孙大人听说黛玉将林如海的批注书借给了贾环,摇头叹道:“林侄女也是至性之人。如此说来,这个小子也算是林兄的半个弟子了。” 李侍郎也点头:“若不是林侄女借他字帖,怕是现在还发现不了林兄的安排,咱们也不能知道侄女处境。可见此子也算是个赤诚的。” 孙大人就又问贾环现在师承何人。贾环回道只在家学里上课,平日也不过是背书、练字。孙大人又沉吟起来。 李大人接着问了些贾环何时启程。贾环自己也不确定,这个他说了不算,还得看人家贾政的心情。那两位也是心知肚明,说是让贾环走前要告诉李府一声,转问起黛玉的日常来。重点竟然在黛玉入京后的住处,还有就是与贾宝玉的相处情况。 难道那位凤凰蛋,现在就已经将园中金钗们的诗作传出去了不成?要知道,这个时代的女孩子,并不需要什么才女名声。传出才名的,往往是家中别有用心、想着攀附高门。 贾环就小心道:“林姐姐才来的时候,别说是我,就是她也不过才几岁光景。家中有老太太做主,她也只能客随主便。这次再回来,因为要给林姑父守孝,在老太太院子里另收拾了屋子。要不是娘娘有旨意,也不会搬到园子里住着。就是和宝哥哥,也不过是从小熟惯些。” 李侍郎也就点头,没有多的话。那孙大人倒是鼻子里哼了一声:“好一位贤德妃,下的好旨意。”旨意两字咬得极重,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语气里颇多轻蔑。 贾环心下机灵了一下,忽然想起按着宫斗文的说法,一般的妃子们是无权下旨的,与自己家里通消息只能算是传信。而后宫的女人,能下旨的除了太后,只有皇后。而荣国府一直自豪的娘娘的旨意,竟是僭越! 这样想着,脸就是一白,头上也有些见汗:难道这两位是在寻元春把柄的?而因为自己的穿越,荣国府抄家要提前?可是他还没有准备好后路,就是科举也没有影子。而提前被抄家的荣国府,还能不能有人能逃得过,他更是不知道。 李侍郎与孙大人对视了一眼,难得荣国府还有个明白人,可惜却是个不受重视的庶子,可见那府要败还真是必然之事。不过这小子既然难得明白,到时自己伸手拉一把,也不算是难事。 贾环不知道,就在自己为前路担忧的时候,人生中的金大腿已经送到了面前。他只听着李大人问道:“你既然是要回金陵考试,你们老爷可给你安排了先生跟着?” 贾环摇头说没有,李大人就是一叹,觉得荣国府行事真是出人意表。要是不重视这个庶子,那又何必让他回金陵考试。可是回金陵考试,却连先生也不安排,难道是觉得自己家的孩子都是天才,自己看看书就考中? 孙大人的想法与李侍郎不谋而合,对着贾环道:“我有一个族侄,正在金陵的青山书院教书。明日我写一封信放在李府,你走前去找李大人拿了。” 贾环实实在在地给人跪了——书院呀,他本来是想着自己去了金陵,死记硬背林如海的批注,将秀才考到手就得了。可是没想到人家孙大人竟给他送了大礼,直接地自己介绍进了青山书院。别管能学多少,比起自己死记硬背肯定是强多了。说不定将来荣国府抄家后,他若无罪释放,还能接着考下去呢,对完成任务更有利了。 跪,必须得跪!那眼中的狂喜,怎么也遮掩不去,他也不必遮掩。 李侍郎在旁边看得真切,不由得再次为贾环感到可惜。一般的清流人家,嫡庶更是分明。可是他们的分明,却是能有嫡子,最好不出一庶子。可是要是真有了庶子,也很少往废了养,而是培养这些庶子的宗族观念,做嫡子的助力。 人家荣国府不是清流,所以庶子竟然养废了也不可惜。至于不好生教养,又何必生他的话,清流出身的李侍郎是说不出口的。而被往废了养,却自己一心上进,还有颗赤诚之心的贾环,在李侍郎眼里又被高看了些,心里暗说歹竹出好笋。 至此想问的问完了,李侍郎也就不留贾环,端茶送客。 贾环这个还是知道的,老实地告退后,一出门自己蹦了个高,倒把要送他回荣国府的那个表衣小帽吓了一跳。不过人家的职业素质比荣国府的下人强,连个诧异的表情都没有,默默地在前面带路。 等和青衣小帽道别的时候,贾环已经恢复了镇定。回想了一下自己与李侍郎两人的谈话,觉得就算是不能打消李侍郎的疑虑,好歹也算是为黛玉解释了一下,想必能让李家来接黛玉小住的决心更大一点。 因着离他离府的时间越来越近,赵姨娘看他也就更着紧。知道他今日又出了府,少不得唠叨几句。贾环见小鹊不在,让小吉祥看了门,把自己今天遇到贵人的事儿说与赵姨娘,而如何遇到这贵人的,只归于自己的人格魅力。 赵姨娘嗤笑道:“那还不是看着你是这府里的爷们,才巴结上来的。你也别让人几句好话就给糊弄了,出门在外,宁可防人三分。” 贾环话一出口,已经后悔。刚才他过于兴奋才想着找个人分享,让赵姨娘一瓢凉水浇过,人已经冷静下来,笑道:“还是姨娘明白,我险些让人给骗了。就是姨娘说的,那人备不住安的什么心思。姨娘千万别对老爷说,要不我又得挨顿骂。” 赵姨娘也知道贾政的脾气,自然对他一字不提。 不过出了正月,整个荣国府里都知道贾环要回金陵考试的事儿。贾母将贾政叫过去问了问,听贾政说是要让贾环知道些世路艰难,也就放过不提。 王夫人却不是一句话能打发得了的,可是她却做不得贾政的主。好在王熙凤给她出了主意,准备多给贾环准备下几个“好”小厮,路上行事岂不更加便宜,王夫人才算是平了心中之气,让心腹预备不提。 大观园中也得知了这个消息,贾环虽然与大家不大往来,可是要走前少不得去辞上一辞。贾宝玉那里只叹息贾环入了禄蠹一流,就算是临别赠言了。黛玉想是早已经从李家得了信,早又收拾了些林如海批注过的书——原来借的,黛玉也并未让贾环归还。 探春心中如何想的无人能知,只是面上却仍只是嘱咐贾环不可因为离府就放纵了,再无别话。贾环因自己要走,也不愿意与她再起冲突,只应着也就完了。 迎春与惜春也只是让贾环珍重,也就再无别的可说。对这姐妹二人,贾环心情比对探春还复杂,毕竟上一世珍珠护了迎春半辈子,而惜春后来也与之交好。可是这一世,贾环却无法对二人多说些什么。 只有等迎春嫁后,他做为娘家兄弟多去看望几回,给她撑撑腰,让那个孙绍祖不敢折磨罢了。唉,贾环心里叹气,要是自己能把迎春与孙绍祖的亲事搅黄了就好了。 可是现在这还是没有影子的事,而他的行期却已经定下来了:二月初八,利出行。 初七晚上,赵姨娘拉着贾环唠叨个不休,也不过是让他注意自己的身子,回了金陵要拿出主子的款来,别让那两个新挑的小厮给挑唆去。虽然是车轱辘话来回说,却也让贾环心里酸胀不已。 上一世做珍珠时,已经见识了花家借着血缘之情,对其算计利用,而荣国府里的所谓亲情,也差不太多。贾环就以为,大抵世上的亲情,也就是那样。可谁知赵姨娘竟与别人不一样,就算是再粗鄙,可是对孩子却极尽维护。这让贾环也将眼前这个唠叨不休的妇人,放在了自己心上。 有缘份做母子,那就好好地做下去吧。自己这一世,一定要保她平安终老。 小吉祥在屋外提高了声道:“雪雁姐姐来了。” 赵姨娘看了看贾环,嘴里道:“快请进来。这样的天,外头冷着呢,看把雪雁姑娘冻着了。” 雪雁随着话,已经进来,对着赵姨娘与贾环福了福,又看了看小吉祥。赵姨娘就点了点头,表示这个丫头还是可信的。雪雁才道:“我们姑娘让我把这两个人的身契给三爷,山高水长的,让他们服侍三爷吧。”说着递过两张身契。 林家的人!上一世贾环已经见识过林家人的手段,对他们的忠心是不怀疑的。想来黛玉也是知道,荣国府不会给自己配什么好小厮,这才不避嫌地送两个人给自己使唤。 赵姨娘刚要说话,就见贾环已经接过那两张身契:“回去替我谢谢林姐姐,只说大恩不言谢吧。” 雪雁道:“我们姑娘说,这两个人手脚还算利落,有事三爷尽管支使他们。就是月钱三爷也不必担心,他们自己带了。等什么时候三爷觉得他们不顶用了,再放了他们就是。” 接着雪雁又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来:“这是我们姑娘给三爷的仪程,穷家富路的,让三爷别推辞。” 贾环知道推也无用,自然谢了又谢。又亲自将人送到了了院门口。回屋时,就见赵姨娘正捧着那银票发呆,自己进来都不知道。 “姨娘怎么了?”贾环怕吓着赵姨娘,问的声音不大。那赵姨娘就如没听见一样,还是看着银票。贾环就把声音提高了些:“姨娘看什么呢?” 就见赵姨娘身子都抖了一下:“你看看。这府里都说林丫头是孤身一个投奔来的,可是有孤身一人,送人仪程就送这些的?” 贾环这才看清,那银票上分明写着两千两的字样。而知道他可能要在金陵呆两年,公中给他的盘费也不过是五百两。因着赵姨娘向贾政哭诉,也不过是贾政私下又给了二百两,还不如人家林黛玉送的仪程多。 贾环先是盯着小吉祥道:“今天雪雁来的事儿,给我烂在肚子里。” 看着贾环几乎吃人的眼睛,小吉祥忙乱的点头:“三爷放心,我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没看见。”她与赵姨娘不同,人家好歹由着贾政熏陶,银票上的字还认得,她却是真的不认识。 贾环点点头道:“我走了,好好服侍姨娘。先出去守着罢。”小吉祥忙出去守门。贾环才对着赵姨娘道:“姨娘也当这事儿没发生吧。就是林姐姐那里,也不必特意亲近。不过我不在府里,姨娘也不必再与太太争什么。”保命要紧。 赵姨娘还没从那银票的震惊中醒过来,似臆语般道:“你不在府里,我还争什么。也就是惦记着你三姐姐些。” 好吧,有个让她惦记的也好。贾环也不欲与赵姨娘再起争执,只是劝她:“三姐姐不大愿意姨娘靠前,姨娘宁可远着些。就是她说些什么,姨娘也当没听见就完了。还有就是林姐姐送仪程的事,姨娘也别与老爷说。” 赵姨娘算是从震惊中醒过神来,听了贾环的话连连点头:“放心吧,我还能不知道轻重不成。”贾环就又与她说些赵家与庄子的事。 再多的不舍,终免不了一别。初八一大早,贾环到老太太屋外磕了头,又向贾政与王夫人辞了行。得了几句教训后,由着赵姨娘送到二门,府里其他人并未出现。赵姨娘本就因儿子要远行心里不痛快,现在见府里连个送贾环的人都没有,就要吵闹。 贾环连忙制止了她,让她千万别碍了有心人的眼,才与赵姨娘辞别而去。在城门口与赵国基汇合,就发现赵国基身后跟了两个小厮。看来人家林家早有准备,这份人情,贾环只好先记下,等有机会再还。 王熙凤给贾环挑的两个小厮,一个叫周能,一个叫王柱,原来与赵国基都是一府当差,也还算是熟悉。现在看着赵国基身边就跟了两个小厮,有些不大服气:“赵哥这是在哪里发了财,连服侍的人都有了。” 赵国基脸也微红,可还是强撑着道:“也不过是我爹娘放心不下环哥儿,让我跟着照看。这样姨娘也放心些。” 那两个小厮早过来给贾环见礼,神情比起周能、王柱要恭敬得多。贾环就对几个人道:“也是时候启程了,别说那些没用的。” 到底贾环是主子,身边现在又有了赵国基,周能、王柱也不好放肆,乖乖地跟着上路。不想刚走了不到三日,还没等换船,那周能、王柱又忽然腹泻不止,连路也行不得了。贾环等了一日,那两人并不见好,只好留下银子,让他们暂且在客栈养着。若是好得快,就随后追上来,若是三五日后才好,那就先回府,反正贾环身边还有赵国基三人在。 周能、王柱心下叫苦,又不知道自己的破绽在哪里,加上本是惜命的人,只好听了贾环的安排,留在客栈养病。谁知一日不好、两日不好,足足过了七八日,才算是把腹泻止住了。偏此时贾环留下的银子,已经买药花得差不多了,去金陵自是不够,只好先回京去。 摆脱了王夫人安插的小厮,贾环四人都松了口气。尤其是赵国基,在听林家给的两个小厮说那两个人给贾环的饭里下药时,差一点没忍住,想着直接将那两人送官算了。还是贾环拦下,免得王夫人过早得了信,再派了别的人来。又是林家小厮,不知道从哪儿捣鼓出了药,反下到那两人的饭里,立竿见影地让那两个家伙有苦说不出。 这也算是托了贾政与王夫人沟通不畅的福:贾政就没告诉王夫人,赵国基会跟着去的事。至于林黛玉送两个小厮给贾环,就是贾政都不知道,也就更无从说起。所以王夫人想着,那两个小厮比贾环年纪大,又是两个人对付一个,总能如愿,所以连个年长些的长随都没派,就让三人上路了。 等王夫人见到那两个好不容易回京小厮,发现他们已经与贾环分开了十来天了,再想派人追上去,是万万来不及了。只好让人给金陵老宅送信,让那边的人盯紧了贾环,最好让他参加不了明年的童生试。 那边王夫人如何发狠,贾环并不知道,现在他与赵国基已经坐上了南下的船,每日在船舱里用功。舟楫不平,二人无法练字,每日人手一本林如海批注的四书五经狂背。 贾环不仅要自己背,还得将赵国基不认识的字教给他,看不懂的地方讲给他。赵国基对贾环的记性与理解能力,表示十分惊奇,一样都是看书,怎么他就记得那么快,还讲解的头头是道? 就在赵国基的疑惑之中,经过近两个月的水路,贾环他们终于抵达金陵。一下船,四人脚下都有些发飘,好象脚下的地面还在颠簸。贾环连想都没想过要回荣国府的老宅,赶紧找了一家看起来还算是干净的客栈,把大家安顿下来。 “哥儿,咱们怎么不回老宅?何必花这个冤枉钱。”赵国基有些不大明白。 贾环摇着头道:“那些看宅子的,哪个不是太太使出来的人。咱们要是回了那里,别说是出门读书,就是他们做的吃食,你敢吃吗?” 想起周能、王柱两个给贾环的吃食里下药,赵国基就打了个哆嗦,还是算了,花点钱就花点钱吧,总好过随时担心自己的小命。 休整了两天,贾环让两个小厮出去打听青山书院在什么地方,离这里有多远。赵国基对自己能不能进青山书院心里一点底也没有,毕竟自己与贾环的差距差得有点远,而人家孙大人的荐书里,也没有自己的名字。 贾环心里也没有底。 他当时所以说让赵国基考科举,也是因为觉得他年纪还小,多读点书总好过在家里混日子——赵国基在荣国府的时候,学的只是服侍人,还是服侍自己这个外甥。所以一出了府,他对自己能干什么、该干什么一点谱都没有。那还不如先读点书,将来自己买个铺子,自己记个帐、做个掌柜也好。 现在赵国基读书的兴趣上来了,也很卖力气,可是底子太差了。他又不象是贾环,本身有金手指,记忆力就不说了,那理解、归纳能力也是无人可及。现在就让赵国基参加童生试,就好象是让一个小学毕业几年的人,现在说让他参加高考,他自己也答应了,也愿意努力,可是中间差的初中、高中的内容,不是说补就能补得上的。 以赵国基现在的水平,怎么也得再好好学个三两年,才敢想下一步的事。为了怕将来赵国基去了青山书院受打击,贾环决定现在就与他说开。 听了贾环的分析,赵国基沉默了一会,才笑道:“三两年就三两年,反正要不是提前脱籍,得到我孙子那辈才能科举呢,现在从我这辈儿就能科举,已经是赚了。” 贾环没想到赵国基竟然这样想得开,忽然觉得自己如此决定别人日后之路,有些霸道与草率。于是对赵国基道:“舅舅,是我自己想当然了。现在你好好想想,自己将来究竟要做什么。” 赵国基想了想道:“我还是想试试,看自己究竟是不是这块料。就算是青山书院不收我,那我就在书院边上租间屋子,自己看书、练字。要是书院边上有私塾的话,我就上私塾去,反正在这里也没有人知道我原来是做什么的。” “好。”贾环点了点头:“那我们明天就上青山书院去。说不定人家孙先生连我也不收呢,到时候咱们还得一起去私塾呢。” 赵国基却对贾环有信心:“不可能,你念书那么厉害,人家肯定会收下你的。” 于是第二日,两人按小厮们打听好的,到青山书院去求见孙先生。没一会儿,已经有下人来领他们进书院。书院依山而建,并没有什么华丽的建筑,也没有什么奇景怪石,只有处处曲径,片片绿荫。白墙青瓦在绿树的掩映下,传出阵阵读书之声,让人平生静谧安祥之感。 孙大人的族侄孙先生,年纪与孙大人差不多大,身上没有孙大人的官威,书卷气更盛些。此时他正在看孙大人的荐书,贾环与赵国基一起等着他看完,就是出气也不敢大了,民引得人家对自己反感。 放下荐书,孙先生先是问了贾环一些学业上的问题,贾环这些天在船上的功夫不是白费的,回答得头头是道,引得孙先生频频点头。 接着孙先生又问:“我已经知道族叔的意思了,那么这位是怎么回事?”是想买一赠一还是怎么的? 贾环道:“我们两个一直在一起读书,从来没有分开过,所以我得了孙大人的荐书,就想着看看能不能一起拜在先生门下。” 孙先生又看了贾环一眼,也没多说什么,就是脸色都没变一下,直接考问起赵国基的学业来。赵国基本来与贾环就有差距,面对先生又紧张些,答得就嗑嗑巴巴。 孙先生面色仍没有什么变化,转问赵国基:“读了几年书了?” 赵国基更不好意思:“原来是与环儿一起在家学里,不过因为家里的原因,原来也只是识了千多个字。真的读书也不过是近两个月的事。” 贾环脸都绿了,自己刚和人家说两人从小一起读书,现在你说你才读了两个月,算什么事?好在孙先生脸色仍没有什么变化。想了一下,先生自己拿出纸来,贾环赶紧上前替人磨墨,先生看了他一眼,等墨墨得差不多了,抬笔写起字来。 等那墨迹干了,孙先生将那张纸放进一个套封里,递给赵国基:“这是荐书,写给前面私塾的赵先生的。你不适合进书院,不过赵先生那边的私塾倒还合适。等你在私塾学上一年,我看看你的进度再说。” 没说贾环,可是大家都知道贾环进书院是没有什么问题的了。果然接下来孙先生就说出对贾环什么时候进书院,来书院之前要准备什么,不能带小厮进书院等等琐事。贾环一一应下,就是赵国基也跟着点头。 孙先生见赵国基一味为贾环高兴,并没有什么怨愤之色,也觉得这是一个心性纯良的孩子。虽然论起读书来起步晚了些,可也还不算太迟,若是个聪慧的,三两年后也不是没有一试之力。因道:“平日若有什么不明白的,也可让贾环说与我听。” 贾环与赵国基再三谢过孙先生,才道别回去准备明日入书院之事。出了书院,又至私塾,将孙先生的荐书交与了赵先生。那赵先生想是十分信重孙先生,也不问赵国基学业进度如何,只让他明日上学就是。 等回了客栈,赵国基才算是长出了一口气,对着贾环道:“两位先生好大的气势。” 贾环一笑:“那是你自己心虚。只是日后我们两个不能一起了,不如就在私塾附近租个宅子。一是你来回方便些,等我休沐的时候也好有个落脚之地。” 因为刚听了两位先生说了入书院与私塾一年的费用,赵国基有些担心:“你在书院一年的束侑是一百两,我在私塾一年又是三十两,再加上吃用。环儿,咱们的钱够吗?”他出门时,老娘给了他一百两银子,算下来不大够。 贾环让他放心:“我离府时公中给了五百两,老爷又给了二百两。路上花用了不到七十两,就是咱们在这里住上两年,也尽够了。” 赵国基就将自己那一百两银子拿给贾环,让他保管着。贾环并不推辞,免得让赵国基心中生出自己花用贾环银子的感觉,再堕了志气。 剩下的时间又是两个小厮跑出去问房子,因时间太急,贾环以高出市价两成的价格,在赵国基私塾边上租下了一个一进的小宅子。赵国基觉得价钱太贵,还想等上一等,贾环劝他:“咱们现在要紧的是早日上学,再说一年二十两银子,也说不上多贵。” 赵国基嘟囔道:“这个宅子也太小了些,让哥儿受委屈了。” 贾环一笑,他并没有自己是国公门弟公子的自觉,也就不觉得委屈。反正日常这宅子只有赵国基带着两个小厮住着,他是住在书院里头。 用这天剩下的一点时间,四人将自己不要紧的东西先搬进了那处宅子,因床铺等物尚未齐备,到底还是在客栈又住了一宿。 临睡前,贾环叫过两个小厮,一个叫林石头、一个叫林胜儿的,问二人:“你们送我们到了金陵,也算是安顿下来了,可还愿意跟着我?” 那两个小厮恭敬答道:“回三爷的话,林爷爷说过了,我们的身契已经在三爷手里,日后就是三爷的人了。请三爷放心,小的们一定尽心尽力服侍三爷和赵爷。” 这两人到贾环身边后,贾环一问名字就知道,能让家主赐姓的,没有几代忠心是换不来的,也就一直没有给二人改名。现在要问二人,也不过是日后他与赵国基平日上学,家中只这两人,怕他们生了异心。现在听说是林老管这挑的人,也就放下心来。 “这是二十两银子,明日我们上学后,你们去采买宅子里当用的东西。床和桌椅也不见得非得是新的,能用就行。但是被褥必须得是新的。再有你们原来的月钱都是多少?” 林石头道:“我们本来是做爷们儿的小厮养大的,只是我们大爷去了,也就没用我们的地方。不过平日跟着管事打个杂,一个月是八百钱。不过这个三爷不用担心,走前林爷爷已经给了我们三年的月钱。” 赵国基就看了他们一眼,确定林胜是不是在说假话,荣国府里打杂的小子们,月钱是三百到五百不等,并没有八百钱这么多。不过贾环知道,这二人说的定是实话,人家林家别看面上不显,可是仆从的月钱,可是高过荣国府的。 他说道:“日后石头算跟着我的,林胜是跟着赵爷的。每人每月一吊钱的月钱。只是这宅子你们要看好不说,还得学着洗衣服、做饭,可做得来?” 林胜就笑答:“小的娘去的早,爹又在府里当差,也给弟弟做过饭,只怕手艺不好,委屈了爷。” 这个贾环倒不在意,反正他在家里吃饭的时候也有限,就是赵国基怕是要吃点苦头。好在赵国基也不是那娇惯的,应该还能受得起。 让两个小厮下去,赵国基问道:“哥儿,咱们也算是安顿下来了,是不是得往府里报个平安?” 贾环还真是忘记了这个事。要他说,人家王夫人说不定巴不得他在路上失踪了呢。只是府里不是只有王夫人,还有一个赵姨娘翘首盼着呢。于是他又开始给府里写报平安的信,准备让小厮明日看如何捎回京中。 对自己入了青山书院之事,贾环在信中只说是路上遇到了孙先生,人家看他还算清楚,要将他带到了青山书院读书。因想着不耽搁求学的时间,所以他也就没有先禀明老爷,自己答应了下来。又说青山书院离老宅甚远,所以他已经在外租了个小宅子云云。 这样一忙,就已经到了入睡时分,贾环叫过石头一问,才知道人家林家竟有铺子在金陵,正可以往来送信。至于荣国府的回信来时,会投递到什么地方,就不是贾环操心的了。他巴不得能与那府少些联系,让王夫人无处下手才好。 安排妥当,贾环沉睡一晚,就让石头带了他的行李、书笔,将他送到了青山书院门前,才放他去寄信。等这信到了荣中储,早又是两月之后。 赵姨娘自打听着王夫人给贾环配的小厮都回了府,虽然知道贾环身边还有赵国基,可还是眼泪不干,生怕贾环有个什么。等听说贾环已经平安到了金陵,少不得对着贾政一面抱怨贾环不晓得早些送信,一面控诉王夫人派的人不得力。 贾政见信上说贾环进了青山书院,还有些纳闷他怎么那么巧地就遇到了孙先生,又让人觉得是个可造之材,也让赵姨娘一顿哭诉给冲到爪哇国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73.第 73 章 贾环并不关心自己的一封信,使得王夫人又打破了什么, 赵姨娘又想到了什么, 贾政又疑惑什么, 他现在已经进入了疯狂学习模式。 每日除了上课的时间,其余的时间也都被他安排得满满当当:早晨比别人早起半个时辰,锻炼身体用一刻钟,然后背前一日的功课再用去一刻钟。之后是去吃饭,手里永远捧着一本书,也不管吃到嘴里的是什么, 眼睛盯着书, 觉得饱了就走人。 接下来上课, 贾环听得用心无比,一边听着, 一边将先生讲的与自己看过林如海的批注做着比较, 发现在些观点不同的地方, 就自己记下来, 留着课后再请教孙先生。 等一天课下来,贾环晚饭后也不急是完成功课, 而是自己先快步在书院里走上几圈, 算是身体与脑力的全面放松。然后有问题先去问先生, 没有问题的话,就自己完成课业, 再练字。 他练字下了真功夫, 手腕上绑上了二两的沙袋不说, 还不是伏案练习,而是将纸别在一个木架上,然后将木架挂到墙上,悬腕书写。如此练习出来的字,再伏案书写的话,才能力透纸背。 练字的内容很简单粗暴,那就是抄书:四书五经、律法,还有能找到的时文。总之童生试要考的内容,就是他抄的内容。 青山书院,一个先生教的也就是十几个人,算是小班教学,哪个人课上是什么表现,先生自然看得一清二楚。如此半年下来,孙先生对贾环满意得不得了:记性好,脑袋灵活,能举一反三,不死读书,还刻苦,正是每一个先生都喜欢的类型。于是对贾环的功课又上心了几分,解答起来更加尽心,还针对贾环的缺点,有针对性地让他多练习八股文。 这八股文,还真是贾环的弱项。做为一个网站,他是兼容并蓄居多,并不以文章格式强加于人,也就导致了他惯于自由发挥,单看经论内容也有、词句也算通畅,可就是往往不合八股文的规矩。 不过这可不是一天就能改过来的,除了多练习也没有别的捷径。于是孙先生开始要求贾环每隔一天作一篇八股文给他。刚开始的时候孙先生还给他出题,后来只让他将历年各省童生考试之题一一写过。 别问人家孙先生这些题是哪儿来的:不说孙家的族人,就是孙先生的同窗、故旧分散在各地的就不少,这些人通信的时候,难免会对自己所在之地童生之事点评一二,这不就给了孙先生收集的机会? 因此贾环与书院的学生就成了受益者。也有别的学生,觉得别地的考题与本地无干,而往年考过的题目也不会再出,所以对孙先生收集来的题目不上心。可是他们却忘记了,四书五经从唐时开始做为考试科目,已经考了近千年,早就让考官们给考得稀碎稀碎的了,所有的题目其实都有前人出过,不过是这个时代人们不注意收集罢了。 当然等到放假的时候,贾环也就把这些题目再偷渡给赵国基,让他也好生练习。只是赵国基到底不比他的进度,可也在尽量追赶。 青山书院每半个月,会给学生放一天假,让他们回家一次,取些衣食杂物。这日正是放假之日,贾环回到了自己与赵国基租的宅子。赵国基去的那个私塾,放假的时间与青山书院相同,所经赵国基已经等在院子里:“哥儿回来了,府里来信了。” 来信了?贾环要想一下才知道,是他写的那封报平安的信的回信吧。走得还真够慢的。贾环暗笑一下,进自己屋子洗漱了一下,才出来看那封信。 信是贾政写给他的,除了对贾环能进青山书院读书表示满意外,就没有一件事是能让贾政满意的。从送信晚了不念父母挂念,直说到没等那两个小厮一起上路是为不义,等等批评、漫骂跃然纸上,还真的应了那一句见字如面。 好在他还知道贾环进书院读书也是要花银子的,竟然知道随信附了一张二百两的银票来,让贾环觉得,他愿意批评就批评,愿意骂人就骂人,只要能和这次一样直接发精神损失费就好。 信没有给赵国基看,也没法给赵国基看。就是贾环这么不在意脸面的人,也没法把一封通篇把自己骂得体无完肤的信,淡定地给别人过目。好在赵国基也没想着看,那是荣国府给贾环的信,他只要知道赵姨娘一切都好也就行了。 接下来的日子,仍然在贾环与赵国基双双用功中度过。期间也有荣国府在金陵老宅看房子的人来找过贾环,说是要请他回去住,却被贾环用离书院太远拒绝了。那人正是鸳鸯的老子金彩,同时还带了个小厮,想留给贾环。 贾环对金彩笑得十分温和:“舅舅自己带了两个小厮,我与他一人用一个也够了。毕竟我们是来求学,不是讲虚排场的时候。” 金彩在那温和的笑容里,生生打了个冷颤,不敢多求,只好带了小厮灰溜溜地回了老宅,再打发人给府里送信。不过这一来一往,也就快到年下了。 重新得了指示的金彩,一定要接贾环回老宅参加过年的祭祖。这个贾环不能拒绝,这可是一个宗族势力强大的时代。不过赵国基倒是不用去,两人当着金彩的面约定,每两天讨论一次学业,要是哪个人没有按时出现,那另一个人就直接报官:“免得人生地不熟地让人暗中算计了。” 金彩全身上下头疼!可是他名份上只是个下人,怎么好管得了主子学业上的事?至于说为了讨论学业方便,请赵国基也一并回老宅,还能省些嚼用,人家赵国基说得义正词严:“我们既然已经出了府,可不能再占府里的便宜。免得让人说三道四。再说我在这里,离先生很近,有问题能直接讨教。” 不占便宜?就不信你一个刚脱了籍的人,还真能自己使唤得起两个小厮,又能租下这样的院子。金彩想着自己回去还是要给府里送信,好好查查这赵家。 贾环只带了林石头回老宅,当着人的面也只叫他石头。石头是个乖觉的,知道这是不想让人知道他是林家送的,也不肯告诉别人他姓什么。有心人想着,不过是赵家出府后才添的人,说不定就是人市上买了装门面的,也就不在意了。 可是这个让众人不在意的石头,对贾环在老宅的吃穿住行样样亲自动手,就是有人主动帮忙,也说自己这一年来服侍主子习惯了,不亲自做事怕主子再把他卖了云云。这让金彩跳脚不已:石头几次看似不经意地,就坏了他的安排,他完不成王夫人交待的事情,怕是太太会迁怒到自己仍在府里的儿女。 贾环仍是按着在书院时的作息,每日完成自己的功课。又按两日一篇的速度写出八股文,由石头交给赵国基,再由赵国基送到孙先生那里。 如此金彩也就不敢用什么太过明显的手段,他不过是让人拦了石头一次,使人没能在上午把课业送出,下午孙先生就让自己家的仆人亲自来问,是不是贾环病了,还是放假就懈怠了?那下人听说贾环不是病了,直接将孙先生罚贾环的功课递上,说是日后就由着自己亲自来收功课。 金彩虽然只是个看老宅的,可也有些眼色,对青山书院有所耳闻不说,更是知道这位孙先生有个在京中为官的族叔,金陵城一般的人家都给他三分颜面。自己不过是个小小的奴才,哪儿有与人家叫板的勇气与能力。 就这样,一个年假下来,虽然贾环也吃了几次冷饭,也有几次听到别有用心的闲话,总体还算平稳,也没生什么病。过了正元节,也算是过完年了,贾环带上石头,头也不回地回了租的宅子,把个金彩急得干跺脚没办法。 因为每年县试都是在二月举行,所以孙先生把贾环的课业抓得更紧了。好在他发现,就算是放假,贾环的学业不光没落下,还有些进步,也就放心让他下场试试——要是学得太差了,下场坏了青山书院的名头,他是不会同意的。 赵国基也非得下场不可。因为赵家是荣国府的家生子,所以他们脱籍后的原籍也入了金陵,这才与贾环一起回金陵应试。不过孙先生也看过赵国基的几篇文,觉得还差些火候。不过那不是青山书院的弟子,他也不会阻拦就是。 贾环对赵国基下场之事,还是好好地给他打了个预防针的:“舅舅,你学的时候毕竟短了些,这次只当是增加经验,过了最好,就是没有过,也能知道都考些什么,明年再考就是。” 赵国基点头称是:“我自己知道自己学得如何。可是已经学了一年,我想看看自己还差在哪里。” 贾环看出赵国基说的是心里话,就算是落了弟应该也不会太受打击,不觉放下心来,安心准备自己的。 童生试分县试、府试、院试,先要考的就是县试。县试要考的内容说难不难,说易不易,对贾环来说,难就难在诗赋上。他有一个做网站的芯子,天生少了些灵气,多了些刻板。而做诗,还真的要些灵气。孙先生也认识到了他的不足,可是这做诗却不是做八股文,能靠练习就有灵气的。 就算是贾环的诗,用典没问题、平仄没问题,可是最高的评价,也只能是平平二字。不过贾环想得开,他也不求什么好名次免得招了什么人的眼,只要过得去,不让人当场抹了卷就好。 一进二月,青山书院参加今年考试的学子,再次放假回家。金彩也早早地亲自来接贾环回老宅——要是他这个老宅的总管不出面,底下的小厮怕是请不回这位现在主意极正的三爷。 贾环也无意难为金彩,谁叫他知道不用多久,这位老宅的总管就该去了,与一个将死之人过不去,不值当的。随行的还有赵国基与林胜,因赵国基也要应试,金彩前次又盛情想邀过,这回也不好不让人过府。 “三爷,这是府里给三爷准备的衣服。还是二月的天气,三爷得穿得厚实些。听说那号房只有一层单墙,冷得很。”金彩满脸堆笑地给贾环送来了几件衣服。 贾环看都不看那衣服一眼,只要笑不笑地对金彩道了辛苦:“多谢你费心。”又让石头拿铜钱赏金彩。看着手里的赏钱,金彩给恶心得够呛:他堂堂的老宅总管,竟然让人当成小厮一样赏了铜钱,能不恶心吗? 只是名份上主仆分际,贾环又不指望着从他这里得些什么,才不理他是什么心情。现在他收下金彩“精心”准备的衣服而不是将其摔到金彩脸上,已经算是看他一把年纪又将死的面上了。 这衣服还真是用了心思,要不是贾环那一脑子的科举文告诉他,凡是科举之试,学子都不得着夹层的衣服,免得出与夹带之事,还真得以为金彩是一心为了不让主子冻着呢。看看这些衣服,料子不错,棉也厚实,可惜就是不该穿着它们进号房。 要是贾环真穿了这个,说不定连考场的门都走不进去,还得三年内不能就要考。看来金总管又得了高人的指点呀,就是不知道这高人是谁。 不过明日就要考试,贾环只让金彩无事就忙他的去,自己要早些休息。本来还想再拉着贾环多说两句的金彩,只好退出了贾环住的院子。 “大总管,您说这环哥儿能穿这衣服吗?”跟着金彩的小厮不确定地问,要知道这环哥儿防着他们,就差写到明面上了。 金彩冷哼一声:“就算是明日不穿,只要他碰了那衣服,就别想着顺利进考场。”小厮还想再问,早让金彩一眼给瞪得闭了嘴。 而贾环这头,却是直接让石头找块布把那些衣服都包起来,石头还不解:“这些衣服就算是进考场穿不得,三爷平日也能用,不如就放在外头,也省得找时麻烦。” 贾环却对突然献殷勤的金彩不放心,他拿过来的东西,别说是自己,就是石头都不让多碰。 事实证明,贾环的疑心不是平白无故的,第二日该进考场的时候,石头却起不来炕了。贾环自然看不出他是什么毛病,只好让林胜去请大夫,自己与赵国基结伴去应试。 不说贾环如何进考场,如何答题。只说金彩听说贾环顺利进了考场,生病的是他的小厮,还能不知道自己这是又失手了?本想着趁贾环不在,将自己送去的衣服拿回来,谁知那林胜却寸步不上离开,让他无处下手。 好在那药也只是让人虚弱,并不致命。等贾环与赵国基考完归府,石头也已经好得差不多了。金彩迎了贾环二人进府,嘴里还表功:“三爷的小厮已经好了,这几日请大夫、吃药可是费了不少的功夫。” 贾环只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算是应下了,脚下只往自己院子去,看都不看金彩一眼。金彩早见了贾环穿的不是自己送去的衣服,脸上也有些不自在,只好眼看着贾环远去。 “去,上环哥儿院子里盯着点,把那些衣服给收回来。”金彩吩咐跟着自己的小厮。那小厮嘴里发苦,要是能收回来,环哥儿不在的这几日早就收回来了,还用等到现在?这主子回来了,哪儿有自己一个奴才去人院子里拿东西的理儿。 可是面前的是总管,他不能不听。好一会儿那小厮过来回报:“环哥儿的院子门关得紧紧的,叫门也只说是哥儿考试累着了,正歇着呢。小的连门也没进去。” 小厮进不去门,金彩也没法子,只好踢了两脚算是解气。正没开发处,门上的人来报:“总管,应天府的衙役大哥来了。” 金彩纳闷:“年前不是给各处都打点过了,怎么又上门来?”那门上的人也不知道,金彩少不得上门房走一遭。 来的衙役也是老相识,毕竟荣国府虽然在京中居住,可还有些族人在金陵,每年少不得与这些人打交道。而做为老宅的主管,金彩与这些人的关系不可谓不好。熟人好办事,于是金彩就知道,贾环一出了考场,就去应天府将这老宅的奴才们给告了,罪名是以奴害主。 “这是怎么话说的。”金彩对来人打着哈哈:“老哥们也都看到了,我们三爷是刚应试回来,要是真有人谋害主子,还能让三爷考试去不成?” 那衙役也笑道:“按说是这么个理儿。可是贵府的三爷和大人说,是他的小厮替他挡了一劫。而那个小厮是真病了,也真请了大夫的。” 金彩这才发现自己办事的漏洞,只是仗着与知府也有些交情,不肯在面上露了声色:“那小厮不过是虚弱了些,我们府上对下一向慈和,才给他寻医问药的。想是我们三爷误会了。” 正说着,又有孙先生谴了小厮过来,说是先生要看贾环考试时的文章。衙役对孙先生也算熟悉——他们知府大人的公子也在青山书院读书。 孙家小厮见有衙役在,少不得问上一句,那衙役以实相答,孙府的小厮道:“竟有这样没王法狗胆包天的人,我还是回府与先生说一声。我们先生看重府上的三爷,定不会让三爷吃了这个亏。衙役大哥先忙着,说不得我们先生还得去拜望知府老爷呢。”说完脚不点地地走了。 金彩在小厮身后唤了两声,也没把人唤住,只好对衙役苦笑了一下。那衙役提醒他道:“金总管,孙先生在知府大人那里,还是有些面子的,你也要想想才好。” 想什么,无非是如何在此事上把自己摘干净而已。那些衙役又与金彩闲聊几句,算是了解情况,就回衙向知府报告情况去了。 贾环倒也没想着自己一下子就能把已经在金陵经营多年的金彩扳倒,只是这老东西还真是王夫人的好狗,贾环不介意给他添点堵。有了这次在知府处的备案,贾环要是再在老宅有个什么头疼脑热的,金彩就是第一怀疑对象,不信他还不知道收敛。 金彩自然明白贾环现在已经动不得了。不光动不得,还得好吃好喝地伺候着,更得防着他自己生点病,每天对贾环的饮食格外精心起来。 没几日,县试的成绩出来了,不光是贾环成绩靠前,就是赵国基也过了县试,就是成绩排在了后面。不过这已经让赵国基十分满意了:“环儿,你看到了没有,我能行,我真的能行。” 贾环看着激动的赵国基,也替他高兴:“恭喜舅舅了。舅舅过了县试,还准备参加府试吗?” 赵国基自然点头:“当然参加。你原来不也说,只当是知道知道要考些什么也好。” 于是二人再次投入了学习之中,又在四月参加了府试。不过这一次赵国基就没有那么幸运了,他没有通过府试。贾环倒是过了,可是成绩比县试时差了些。 从知道自己没有通过府试的第二日起,赵国基就回到私塾重新学习,而贾环也回到青山书院。孙先生对贾环的成绩还算满意,毕竟他的年纪在那里摆着,家里又不是什么书香世家,能取得这样的成绩也算说得过。 可是这样的成绩,要参加院试,就没有什么把握了,于是贾环再次被孙先生超前的题海战术包围,丝毫没有反抗的余地。 好在贾环也不想反抗,他十分明白,在荣国府抄家前,这是他唯一的一次机会。成了,抄家时的罪名可能会轻些,不成的话,王夫人也不可能让他再钻一次空子,回金陵科考。 三年两次持院试开始的时候,已经近半年没见到贾环的金彩,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因为长时间压榨身体地用功苦读,再加上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贾环看上去瘦了不止一圈,显得头格外地大,身子格外地细,长胳膊长腿地往那一站,让人怀疑风要是大一些,是不是能把眼前的人刮折了。 这样的身子,说不定都下不了考场,就是出了考场也得大病一场。所以等贾环考完被石头背回自己院子的时候,金彩心里别提多痛快了。 不过他也没高兴多久,因为贾环看着瘦弱,可是身体还算结实,也不过是睡了两天,就有些缓过神来,成绩出来的时候,成了秀才老爷的贾环,已经可以出去拜座师,会同年了。 金彩看着活蹦乱跳的贾环,再是心有不甘,也得为他准备打点各处的礼物——现在的贾环,已经不是一年前那个求学的毛头小子,而是一位秀才了。有了这一层身份,老爷对他一定多有看重,而太太就算在内宅一手遮天,也得听老爷的。何况府里还有老太太在,远到不了王夫人能一手遮天的地步。 贾环才不管金彩的态度如何,现在他开始收拾行李,准备着回京了。没错,贾环并不打算参加乡试,一是因为他现在的水平,参加乡试毫无把握。二来就算是他中了举人又如何?将来荣国府一抄,还不是要被革除功名。举人是功名,秀才也是功名,这革除功名可以抵一部分罪,那有个功名就可以了。 不打算做无用功的贾环,就早早地收拾起自己的行李,又让石头去订了船。确定行期,与先生、同年话了别,重新坐上船的贾环,对即将回到离开两年的荣国府,没有一丝的期盼。 因为赵国基打算继续在金陵读书——他已经让孙先生收入了青山书院,想必再过一年,也会取得秀才的功名,不愿意将时间浪费在路上。所以这次陪贾环回京的,只有石头。 一路无话。 出现在荣国府门子眼前的贾环,又黑又瘦,还长高了好些。要不是他自己叫出了几个门子的名字,那些人险些不放他进府。看着两年不见,又倨傲了不少的门子,贾环知道荣国府离被抄的日子,更近了。 “给老太太请安,孙子没能在老太太跟前尽孝,让老太太惦记了。”贾环这一次被允许进了荣庆堂,还得到了老太太的接见。嘴上说着自己都不相信的话,面上却还是做出孺慕的样子。 老太太今天心情不错,笑眯眯地道:“好孩子,这两年你也受了苦了。小小年纪就中了秀才,不枉我替你担了两年的心。” 贾环再次谢过老太太,得了赐座之后,就在那里鼻观口口观心地装木头人,有问就简短的回答一句,不问就看茶杯上的花样子。 要不是贾环这次竟然中了秀才,老太太连个眼风都不愿意给他。可是这孩子就算是中了秀才,却还是上不得台面,连凑趣的话都不会说一句。这也让老太太觉得扫兴。于是她老人家大手一挥:“你路上也累了,回去歇着吧。” 贾环告退出来,自然不能直接回他与赵姨娘的小院子,因贾政还没有下衙,只好去给王夫人请安。要说在老太太那里,贾环还做出一幅孺慕的样子,在王夫人面前,他就成了面瘫脸。两个人都快你死我活了,再做出母慈子孝的样子,别说是别人,自己都骗不了自己。 王夫人顾忌着贾政如今对这个庶子另眼相看,不好再难为他,只冷言敲打了贾环两句,就放他走人。出了荣禧堂,贾环还是回头看了一眼那高悬的匾额,不过是一间屋子,怎么这些人就要争得乌眼鸡似的? 赵姨娘的院子近在眼前,贾环放慢发脚步,他已经离开了两年,就是与府里有信往来,贾政那样的人,也不会在信上提起赵姨娘一个字。还是在赵家捎给赵国基的信中,知道赵姨娘仍如常过着她的日子。 如常是个什么意思,贾环也想得明白:也不过仍时不时地让王夫人排喧,或是被府里下人编排。可是现在远远地可以看到赵姨娘站在院外等他的身影,贾环的脚步还是忍不住加快了,眼里也含上了泪水:“姨娘。” 听到他的呼声,赵姨娘也向前迎了两步,一边掉泪一边骂:“你这个狠心的,一走就是这么长时间,也不管人惦记不惦记。你怎么这么狠心。”说着已经泣不成声。 贾环就在路上跪了下来,给赵姨娘磕了个头:“让姨娘惦记了,是环儿的不是。” “快起来,快起来。”赵姨娘也顾不得擦自己的眼泪,连拉带拽地让贾环起身。母子两个进了屋子,赵姨娘已经一连声地让小吉祥去打水、去要吃的。贾环没见到小鹊,好奇地问:“怎么只有小吉祥一个伺候?” 赵姨娘撇撇嘴道:“还不是我们那位琏二奶奶,说是府是日子艰难,把我和周姨娘的丫头都裁了一个。也就捡我们这样的人捏,太太屋里也不见她裁了谁。” 已经到了寅吃卯粱的时候了?贾环对着原著,知道自己判断的没有错。现在的荣国府,应该已经快到了风雨飘摇的时刻。自己这个秀才,考得还真是及时。 贾环笑着劝赵姨娘道:“裁了也好,那丫头在这院里倒让人不自在。现在不用姨娘自己动手,岂不省事。” 赵姨娘就算是心里不平,可是两年不见的儿子回来了,还是高兴,也就放下不提,只与贾环说些别后之事:“你不知道,这两年府里热闹着呢。。。。。。” 于是贾环知道,自己错过了最精彩的大观园盛景,错过了贾琏偷娶尤二姐,错过了抄捡大观园,也错过了元春指婚。不过这些贾环并不关心,他只问赵姨娘:“娘娘给宝哥哥指了婚,那林姐姐那里?” 赵姨娘就有些不屑地道:“听说娘娘指了婚,人家李家就把林姑娘接住了。说是小住,可是屋子里林家的东西都收拾走了。老太太还想拦着,可是人家李家的人说,宝玉已经定亲了,还住在园子里头,对林姑娘的名声不好。可是现在宝玉的玉不见了,老太太、太太又不敢挪动他,只好让林姑娘走了。” 还好还好,这李家还真是愿意为黛玉出头。想来到了李家,就算是黛玉再伤心,看透了荣国府的真面目,也该自立起来吧。不破不立,说得就是现在黛玉这种情况。 “那二姐姐呢?”贾环再问自己关心的人。 赵姨娘道:“听说不太好呢。府里也让人送过东西,说是二姑娘根本摸不着。” 贾环只能沉默。对迎春他还是了解的,要是有人在边上提点着,说不定还能立起来,可是这一世。。。唉,人不自立天难救。他只能道:“明日我去看看二姐姐吧。这么长时间没回来,也该去拜望一下姐夫。” 赵姨娘听他关心了这个,关心了那个,就是不问自己的亲姐姐,不由有些生气:“怎么不见你想着你三姐姐,倒把两世旁人放在心上。” “三姐姐?姨娘且说说,我不在的这两年,三姐姐可与姨娘说过几句话,可来探过姨娘没有?”贾环笃定地问。 赵姨娘就是一噎,她不能骗自己,把探春没做过的事说成做过。贾环冷笑道:“三姐姐远着姨娘,怕是现在与太太正是母女情深呢。她即过得好好的,何用我这个她看不上的弟弟关心。” 一时屋子里就静了下来。好在已经到了用饭的时候,这府里可没有人想着贾环回来,应该给他接个风,还是他与赵姨娘一起用。因着赵姨娘让贾环说得不太高兴,他就捡赵国基学业上有长进,过了县试之事说与赵姨娘听,倒也让赵姨娘渐渐消了气。 却说探春,她是知道今日贾环已经回府的,想着两年没见,贾环又已经是秀才了,一会儿他来见自己的时候,也不用小时的态度对他。又让侍书看着些,再让人准备了点心茶水,专等贾环来探她。 谁知一等不见人,再等不见人,点心冷了,茶水凉了,还是不见贾环过来。“撤了吧。”探春懒懒地吩咐丫头。 侍书知她气闷,劝道:“环哥儿一路车马的,想是累了。不如姑娘去探探他。” 探春冷声道:“我是做姐姐的,岂有去探他的道理。”心下更认为贾环就是中了秀才,也没有什么长进。侍书不好再劝,只好张罗着让人摆饭,服侍探春没心没绪地用了些。 第二日再打听,贾环已经出门了,听说是去看二姑娘,探春更是生气:自己这个亲姐姐跟前,连个脚踪都不送,对别人倒是周全。有心去赵姨娘那里,又是平日从不去的,没得让人看着自己赶势力似的,也就放下了。 贾环不知探春昨日就等着自己,现在他正与迎春相对无言。眼前这位少妇,并不是自己上一世熟悉的、一脸幸福的那个三少奶奶,而是一位两眼无神、死气沉沉的妇人。 “二姐姐也该自己保重些。”贾环无力地劝道。 迎春干干地笑了一下:“也不过是挨日子罢了。劳你惦记着,特意来探我。只是下次不必再来,就是见了,也不过是多些伤心罢了。” 你就算是真的看开了,这样对一个好意来看你的人直说,也不好吧?贾环觉得,是不是荣国府的主子们,也曾经听过迎春这样说话,才没有一个真心为迎春出头的。固然是荣国府人情冷漠,无利不起早的人多,可是迎春自己都放弃了,别人再拉又能替她立多久? 终是上一世护了她一场,贾环还是悄悄把写着桃花胡同地址的纸条塞给了迎春:“二姐姐有什么事儿不好对府里说、不愿意对府里说的,都可以去这个地方。那里的人你也认识的。” 迎春眼里终于有了些神采,将那纸条紧紧捏住,就象是捏住了自己的命一般。贾环仍没见到中山狼,只好让迎春代致问候,才与迎春做别。 出了孙府,贾环大出了一口气,那个宅子,无端地让人感觉压抑,在那里好象气都出不均一样。看天色还早,贾环又向李府而去。不过李府会不会让他进门,能不能让他见到黛玉,还真不好说。 就算明知希望不大,贾环还是到李府门前求见。因为他年纪尚幼,手里又没有帖子,就算是李府的门子没有荣国府那么趾高气昂,也没有给他通报的意思。贾环也不多话,人家不让见就不让见吧,本来也是自己家对不起人。 “贾环?”李侍郎正从侧门出来,见到垂头丧气想要离开的贾环,不确定地叫了一声,实在是这个孩子两年来的变化还真不小,要不是李侍郎对他印象太深,都不敢认。 贾环见了李侍郎,忙打了个千:“李大人。我来看看林姐姐。”李侍郎点了点头。对门子道:“去二门上说一声,荣国府的贾环来看大小姐。”门子忙应声去了。 大小姐?贾环对这个称呼很陌生。李侍郎看出他的疑惑,道:“我与如海相交一场,如今他只剩下这么一丝血脉,又让人欺负成这个样子。既然那些亲人靠不住,那我就认为义女,不再靠那些亲人好了。” 就算李侍郎所说的欺负黛玉的亲人里,不包括贾环,可是他仍然满面通红——现在他仍住在荣国府里,说起来也算是荣国府的一份子。 李侍郎见贾环满面通红,这才发现自己迁怒的对象不对——要不是眼前的少年,他们还不能和黛玉联系上呢。而他们要是与黛玉联系不上,黛玉的下场如何,简直让人不敢想。于是他挥了挥手:“我还有事,你且进去吧。” 贾环这才又给李侍郎行礼道别,由门子引到二门前,就见雪雁正在那里等着:“三爷,大小姐正等着呢。听说三爷中了秀才,恭喜三爷了。” 贾环点点头:“多谢姐姐在这里等着。一个秀才有什么好贺喜的。林姐姐现在身子可好?” 雪雁摇头:“我们小姐本就是心细的,谁知又遇到了这种事。老爷、太太天天请医问药的,可是小姐担着心事,连药也不好生用,身子哪儿能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74.第 74 章 带着些忐忑,贾环与雪雁一同见到了黛玉。当然不是在内室, 这里并不是荣国府, 人家的当家太太也不可能让贾环一个外男单独与黛玉相处, 三四个老嬷嬷再加在两个大丫头,陪同黛玉一起与贾环在花厅见面。 “林姐姐憔悴多了。”贾环一见面就忍不住来了一句。没办法,虽然他做为一个兼容并收的网站,不就该有太多的偏好,可也不等于他一点喜恶都没有。何况上一世的珍珠,与黛玉相处那么长时间。 “我如今也不过是挨日子罢了。”黛玉苍白着一张脸, 有气无力地道。 得, 这又是一个走不出心结的人。贾环心中苦笑, 难怪天道说第一个任务简单,那一世无论是迎春还是黛玉, 都是听得劝的。可是这一世的二人, 身边没有规劝的人, 也就只认自己的理儿了。 “林姐姐说出这样的话, 别说是姑父姑母泉下难安,就是李大人与李太太听了, 岂不会觉得白替林姐姐操了这些日子的心?”贾环不得不说出狠话。 他觉得, 黛玉就算是遭逢了父母双亡的变故, 可是日子还是过得太平顺了:刚进荣国府的时候,老太太看在林如海尚在的面子上护着她。等林如海没了, 没等老太太变脸, 林家的旧仆与李侍郎已经与她接上了头, 整个荣国府的人都对她有所顾忌。这样一朵未经风雨的娇花,乍然经了狂风骤雨,难免会弯了腰。 可现在不是她弯腰的时候。人家李侍郎与李太太,为何这一世只认她为义女,而不是如上一世一样定下做儿媳妇,还不是觉得黛玉不堪成为一家的主母?这个时代是讲究女主内男主外,可是身为官家太太,这个内可不只是内宅,还有官眷之间的应酬。要是哪天应酬上,有人说些不入耳的话,难道也当着人家的面哭哭啼啼不成? 黛玉听了贾环的话,小脸更白了:“我知道义父义母是白替我操了心。” 贾环就道:“既然林姐姐知道李大人与李太太替姐姐操心,难道不应该好生报答吗?别说什么来世做牛做马的话,姐姐怎么就能保证自己来世能遇到李大人与李太太?李大人与李太太这样为林姐姐操心,也是因为李大人与林姑父一世交好,这就是现世报。林姐姐比我读的书多,自然比我明白,报恩应趁早的道理。姐姐现在只是自怜自怨,不仅不能报恩,还更加使李大人与太太的烦恼,可是报恩的行径?” 别跟小爷说什么来世!小爷已经两世为人了,上一世拉拨过的人,这一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们不得不走上原著划定的命运。小爷心里气着呢。 心里有气,贾环对黛玉说出的话语气也就重了些,让黛玉看着更是陌生了。眼前这个比自己还高的表弟,不光是模样、就是精神头也与两年前大不相同,好象更有主意了。 “环儿长大了,也有见识了。”黛玉就如没听见贾环刚才的话一样,顾自感叹起来。可是大姐,现在不是你感叹的时候,是你得自己站起来的时候,要是人家李侍郎与李太太也让你天天哭哭啼啼搞烦了,你可怎么办? “林姐姐也说我长大了,”贾环想了下措词道:“谁又能不长大呢?我原来在那府里过得是什么日子,姐姐想必也是知道的。那还是我的骨肉亲人呢,我难道也自己抱怨两声、掉些眼泪,他们就对我好了?还不是我自己努力读书,让他们知道我也是有用的,这次回来才换了些好脸?”反正也没好到哪儿去就是了。 心里吐槽一下,贾环接着道:“林姐姐可是想着,我好歹是个男儿,能象三姐姐想的那样,自己出去立一番事业?可是那府里的男儿还少吗?比如宝玉,难道不是男儿?他比我还大上两岁,现在就为了一块玉不见了,就天天颠三倒四。就是玉没丢的时候,也不过是帮这个姐妹做个胭脂、帮那个姐妹鼓捣些花露。” 刚听贾环提起宝玉,黛玉那泪早掉下来,可是再听贾环接下的话,黛玉也不由得想想,还真是宝玉平日所为。那泪不由得收了。 见她收了泪,贾环连忙再接再厉:“平日姐姐也曾经说过,宝玉见了姐姐,就忘了妹妹。可见姐姐虽然只认宝玉一个,那宝玉却不是只认姐姐。这样的人,真值得姐姐为他伤心吗?姐姐就算是不想别人,可想过林家?现在林家只剩下姐姐一人,姐姐行事,人家自然当是林家行事。何况林家如今只姐姐一点血脉,姐姐就不想想林家享祀之事?” 其实贾环这样的话说出来,等于是将黛玉对宝玉有心之事揭于人前,对这个时代的女儿来说,是十分沉重的罪名了。要是别的时候,黛玉少不得与他翻脸,可是现在却让他的后半段话绕了进去,一心只想着自己是不是给林家丢脸,还有林家享祀之事。 “我不过是个女儿,如何能延续林家?”黛玉低声哀怨一声。 “女儿又如何?林姐姐还有林姑父留下的银子,又有李侍郎这样的义父,不说招赘,就是与将来的林姐夫说好,将次子承继林家,还怕他不答应吗?”贾环觉得,不妨先给黛玉画上一个大饼,让她先放下眼前的心事再说。 果然黛玉眼里就添了神采:“这个,可行?” 贾环必须坚定地点头:“姐姐就是与李大人、太太商量一下又何妨?就是不成,也不过是耽误一会儿姐姐伤心的功夫。”横竖余生还长,有的是时候伤心。 黛玉听了,不由得啐了贾环一口:“才说你长大了,有见识了,就又皮上来了。”人的精神竟好了些。一地的丫头嬷嬷,已经让贾环的话震得不知所措,现在见黛玉竟有了些笑意,不由得也喜气盈腮。 贾环就示意黛玉看这些人:“别说是李大人与李太太,就是跟着姐姐的人,姐姐不高兴,她们何尝高兴得起来?现在姐姐不过是略欢喜些,她们就如得了多大赏一样。可是那些不在意姐姐的人,就算姐姐伤心,可打发人来看过姐姐一回?那姐姐何必为了不在意自己的人,让在意自己的人伤心?” 黛玉本就是七窍玲珑之人,让贾环连说带劝,已经认同了他的话,只是面子上不好立时转过来,只对那些带笑的下人道:“环儿来了这么半天,又说了这一大堆有的没的,还不给他上茶来,也好堵了他的嘴。” 这些下人如何看不出,大小姐这是转过来了?就有机灵的下去倒茶的倒茶,去李太太那里报喜的报喜。就是李太太听了贾环的话,也为他的大胆咋舌不已:这些话他们也知道,可是却又顾了黛玉的面子,不好往她伤心处撒盐,每日劝说也是不痛不痒、旁敲侧击。不想今日贾环一剂猛药,竟让那丫头醒过来了。 “去看二少爷在不在府里,让他中午陪了贾少爷用了饭再去。让厨房精心些。”李太太吩咐下去。 等李家要留饭的消息传进黛玉的屋子,贾环与她已经开始说起自己求学之事,为了让她多认清荣国府的真面目,免得抄家后再被贴上,贾环将自己几次生病,以及王夫人使小厮与金彩给自己下药之事都说了。 不说是黛玉,就是那些丫头嬷嬷,也知道当家主母会搓磨庶子,可是这样毫无顾忌行事的,还是头一回听说。一屋子的人,这才觉得王夫人对黛玉,也算是手下留情了。 贾环又想起一事,对黛玉道:“那府里也给姐姐配了好些药。要我说,现在姐姐又不缺这个,不如再配些吧。” 底下也有林家原来的嬷嬷,接口道:“这个三爷放心,我们小姐离开那府时,所有荣国府的东西都没带着。就是来了这里,太太也请了好些太医给小姐调养身子呢。只是小姐有些心结,今日得了三爷一劝,怕是就好了。” 贾环这才放心地点了点头:“正是,林姐姐总要自己想开些,不光是病好得快些,就是让李大人与李太太少操些心也是好的。” 黛玉再啐他:“小小年纪,竟这样婆妈起来。即是母亲说让二哥哥陪你,你快些过去免得失礼,很不必再在我这里唠叨。” 贾环笑着与黛玉告别,小丫头领了贾环与李家二少爷用饭。上一世贾环也见过这位二少爷几面,所以一顿饭下来也算是宾主尽欢。 从李府出来后,贾环仍然没有回府的打算,他要再去赵家看一看。把人家的儿子带走了,结果自己回来了,这事儿再是亲近的人,该有的解释也得有。何况他走前还让赵家帮着买宅子、置地,这两年因为通信不畅,情况也不大明了,也得看看他们完成得怎么样了——现在离荣国府抄家的日子可是越来越近了。 赵家仍住在桃花胡同,赵父赵母看起来也见老了。好在这两年吃穿不成问题,又不用担心有人不时地给自己下绊子,所以除了头发变白外,精神倒还不错。赵父不识字,他的所谓帐本,上面的符号贾环一个也不认识,可是他自己说起来却头头是道: “哥儿留下的那银子,已经在东城置了一座三进的宅子,花了四千二百两。余下的钱都买成了地,不过京外的地成片的少,问了好长时间,才得了三个百亩的小庄子。好在收成都不错,第一年收了五百二十两,头年收了六百两。”说着就把边上的银票给贾环看过。这样的收益,可比上一世贾环自己的小庄子收益要好。 听了贾环的疑问,赵父道:“反正我也是没什么事儿,有空我就自己去庄子上转一转,那些人也就不敢糊弄我,可不就比别人收益得多些。” 接着他又说起了贾环自己那个庄子的收益:“哥儿原来的那个庄子,是两百亩的呢,两年共收了五百一十两。还有那些零星的地,也收了有八十两银子。”又把贾环的收益给他看了。 贾环还真没想到,这个便宜姥爷,竟把自己的庄子照管得这样好,可以看出,他自己是一文钱也没有放进自己的包里,简直不象是荣国府里出来的人。 “姥爷,你和姥姥这两年辛苦了。你们的银子可够用?”贾环对这样不占别人便宜的老人,还是十分尊敬的。 赵父乐呵呵地道:“你忘记了?原来我们自己手里也有点,你姨娘在我们出府时又给了二百五十两银子。除了这个宅子,我们也置了几亩地,一年有六、七十来两的收益。你舅舅和你一起去了金陵,又省了一个人的嚼用,我们两个尽够花了。” 一年六、七十两,就觉得自己生活得不错了,这样知足的人,贾环在荣国府里还真是不多见,甚至和赵姨娘也有很大的不同。贾环将赵父递过来的银子又推到他面前:“这些银子姥爷还是先收着。看这附近有相宜的铺子,不防盘下一个,就是租出去,也多些收益。” 赵父显然对贾环十分信服,也就把那银子收了起来,还问贾环:“那铺子是不是还要写国基的名字?我可不会写借据。” 贾环笑了一下:“不用写借据,这是我孝敬你们两老的。”赵国基将来也得有些家底。再说原来用这银子置宅子置庄子,也不过是想着将来不至让黛玉无着落,现在她已经有李家看顾,自己只取用收益,应该也不算占便宜吧。贾环这样安慰着自己。现在他实在是需要银子,也只好这样挪用了。 赵父也不会推辞,只是笑笑,就收了下来。贾环又拿出了他自己这两年剩下的六百两银子,让赵父在自己住宅附近,给自己买上一个宅子,而这个宅子,将直接写贾环的名字,毕竟现在他已经是个有功名的人了。 说完正事,他们又说起了正在求学的赵国基,老两口的脸上笑容更盛:“还是你有办法,现在那个小子也有个正事儿了。”赵父、赵母说起儿子,脸上的笑容一直没有消失过。 这是贾环一天来,最轻松的对话了,所以他有些不愿意离开,一直呆到吃完晚饭才离开。 赵姨娘好不容易才抓住贾环,当时就唠叨起来:“刚回来就四处乱跑,这一天都跑到哪儿去了?老爷今天回来要见你,竟连人都找不到。” 是了,昨天晚上他本该给贾政请安的,谁知直到该睡了,人家贾政外出应酬还没回来。今日贾环去请安的时候,轮到贾政没起,让贾环先去做他的事。现在既然人家找他,贾环也不能不去见,只好再从赵姨娘的小院出来,来到贾政的书房求见。 看着眼前已经模样大变的庶子,贾政心里也有些感慨:两年不见,竟然已经凭借自己的努力,成为了一名秀才。可是自己的嫡子,现在却变得浑浑噩噩。两相对比之下,自己现在应该怎么对待这个庶子,贾政心里也不无措起来。 贾环恭敬地请完安,就等着贾政接下来教训自己。可是贾政沉默,他也就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书房里就沉默下来。好一会儿,贾政才问道:“怎么不继续留在金陵,好生考下去?” 因为抄家马上就来了,我得回来及时把姨娘赎回来呀。可是这话贾环不能说,只好说得冠冕堂皇:“先生说,我火候还不到,得好生再磨练一下。因记挂着父母,所以儿子就先回来了。” 贾政点了点头:“先生是老成之言。你回来也不能懈怠,书还在好生读才行。” 贾环干巴巴地应了,贾政也无话可说,更不提贾环应该如何好生读书、是去家学还是再请位好先生。只挥手让贾环退下。对于分开两年的父子,就这样简单的几句对话,就已经算是完事了,贾环只能选择无语。不无语又能怎样,难道他还能主动向贾政表示孺慕之情吗,可是明显人家贾政并不稀罕。 好在接下来的日子,荣国府越来越显出颓势。贾环让石头无事就与那些门子套近乎、扯闲话,消息也算是灵通起来。等听说王子腾在途中一病去了,贾环心下道:来了。 要说王子腾也算是猛人,身后有这样一群、注意不是一个、拖后腿的糟心亲戚,却还能一路升官而不是被弹赅,可见其长袖善舞。就是这样一个四大家族顶梁柱一般的存在,去得这样悄无声息,整个荣国府除了王夫人与王熙凤哭上几声,竟没有一个人想过查一查王子腾去得在没有蹊跷! 难怪人家皇帝在王子腾去后直接对宁、荣两府出手,这分明就是些只顾自己安乐、不管队友死活的人,这样的人能如此对待自己的盟友,那么他的盟友也如法炮制并不稀奇。君不见宁、荣两府出事后,对他们施以援手的人几乎没有吗? 不过这些不在贾环关心的范围之内,他更关心的是加速财产的转移,尽可能多的给自己与赵姨娘留下后路。不过他自己本身没有什么东西,有也早就放到赵家去了,就是石头与林胜的身契,也交到了赵父的手里。现在能拿走的,只是赵姨娘的私房。 来到赵姨娘的屋子,发现人家正在那里自己悄悄地笑,看贾环来了,拉着他就开始表达自己愉快的心情:“这回王子腾没了,看那个老太婆还有谁给她撑腰。这下子她和那个琏二奶奶,还拿什么耀武扬威。” 这应该是府里不少人的想法,贾环看着大祸临头还不自知的赵姨娘,道:“姨娘就没想过,王子腾去了,咱们府里连一个能上朝的亲戚都没有了,有个什么消息也不知道。就是出了什么事,连个援手的都没有?” 赵姨娘道:“那又如何,不是还有娘娘。。。”自己也想到那娘娘也是王夫人的女儿,声音不由得低了下去。贾环也不理会,接着道:“就是有娘娘,除了名头好听些,这些年可给府里出过什么力?我可只听说从府里往宫里送银子,再就是太监们来府里要银子。” 这些赵姨娘也有所耳闻,更是无话可回。于是贾环就说出要将她的私房先送出府去。赵姨娘本还有些犹豫,可是贾环只说先放一时,就是自己过段时间找先生,用起来也方便。 一涉及到儿子前程,赵姨娘是贾环说什么就是什么,倒让他又好气又好笑。想那赵姨娘能有多少东西,也不过是两趟的功夫,就让贾环都给搬到了赵家。恰好赵父又在离桃花胡同一条街的柳林胡同给他寻了个二进的宅子,倒花了近五百两。贾环也顾不得价钱,只让赵父看着,快些收拾出来,并置下一应东西,由着石头在那里看着。 再接下来的时间就好象按了快进键一样,什么甄家送东西、什么贤德妃娘娘病重、薨逝,一样接一样的来了。贾环也不出府了,只等着最后一击。 并没有让他等多久,抄家的人已经上了门。如狼似虎的官兵,如何各处抄捡,如何讶异赵姨娘与贾环院子里无有长物,都不在贾环关心范围之内,现在他犯愁的是,他与赵姨娘没有关押在一起。 宁荣两府的男丁,都将关押在刑部大牢,女眷则在狱神庙。可是赵姨娘竟然按奴仆之流,由刑部看守着,到时直接发卖! “大人,我姨娘是府里二老爷的姨娘,不是奴才,求大人明察。”贾环跪在抄家人的面前,向他们请求将赵姨娘也关押在狱神庙去——他现在自己还不得自由,可怎么赎回赵姨娘?要是赵姨娘被卖到别处,他怎么奉养她终老?任务怎么完成? 那抄家的人嗤笑道:“一个姨娘,不是奴才是什么?再说她的名字就在奴才的册子里,还有身契也在。带走。” 赵姨娘哭得声嘶力竭:“环儿,你别管姨娘,照顾好自己就好。” 到这个时候还想着让自己照顾好自己,贾环满脸是泪,再磕下头去:“大人,既然我姨娘是奴才,我是姨娘生的,那我就是小奴才,求大人让我和姨娘关在一起。” 那个抄家的人,见过多少人家为了自己免罪,父子相首、兄弟互告,不想在这荣国府里竟见到一个愿意与姨娘一起的,也有些动容。不想贾政在旁边喝道:“无知的畜生,不过是个姨娘,拉拉扯扯地做什么?别搅了大人办差,还不快些跪过来。”他生怕贾环惹恼了抄家的人,让他跟着吃苦头。 贾环要爆粗口了,mmp的,你和她滚了十几年的床单时,怎么不嫌她只是个姨娘?她给你生儿育女时怎么不嫌她只是个姨娘?现在为了给抄家的人留点没用的好印象,你知道她是个姨娘了? 狠狠瞪了贾政一眼,贾环站起身要随了赵姨娘走,不想被贾琏与刚明白些事的贾宝玉给拉住了。而赵姨娘也让贾政那句“不过是个姨娘”给惊到了,一时哭喊都忘记了,更别说挣扎,让人直接拖远了。 “混蛋,你们放开。”贾环努力挣开了贾琏与贾宝玉的手,刚走了一步,就让那抄家之人踹了一脚,倒在了地上:“给脸不要脸。”那人扔下一句话,就走开去看别处抄家的情况去了。 “还不跪好?”贾政又喝了贾环一句。不想却换来了贾环狼一般的怒视,让贾政下面教训的话噎在了胸口,吐不出、咽不下。 进了刑部大牢,贾环一个人坐在墙边,不说,不动。他不知道现在赵姨娘情况如何,等他自己出去了还能不能找到人。任务完不成是一方面,可是赵姨娘到最后仍惦记着他,更让他心酸:再是粗鄙,赵姨娘还有着正常的舔犊之情,比起身边这些人有人味多了。 牢里的日子不好过。最初几日,贾环都在想着赵姨娘,就算是饭来了也不想吃。可是不到三日,他已经饿得眼睛发蓝,不得不加入了抢食的行列。就是抢,这些原来养尊处优的老爷、少爷们,在饿了几日之后,已经斯文全无,送饭的一来,马上围拢上去,也不顾送饭人的拳打脚踢,只管抓了饭往自己嘴里送。 而贾环对这些人更是不客气:挡他道的,直接搡开,碍他事的,上去就是一脚,管他是老爷还是兄弟,先不让自己饿死再说。本来贾政还要拿出老子的款喝骂,却让贾环狼一样的眼神给瞪回去。别的人平日多是养尊处优的,没有贾环活动得多,也就比他力气小些,竟让他顿顿都能吃饱。 这日还不到送饭的时候,过道里却传来了牢子走动的声音。不一时已经来到贾环他们所处的牢房前,并且打开了牢门:“贾环!” 贾环不动,那牢子不耐烦地道:“有人来看你。快点。” 有人来看自己?贾环有些不明白是什么人,能在荣国府还没有被判决的时候,有本事来这牢里看自己。不过他还是站起了身,边走边理了理自己身上的衣服。 “环儿。。。”贾政叫了一声,想让贾环对来探视的人问些外面的情况,又想到贾环这几日对他已经全无敬意,也不再惧怕,终是没有说出口。贾环也不管他欲语还休个什么,只管自己出了牢房,听着牢子咣噹一声又把牢房给锁上,随着牢子走到了一间还算干净的屋子。 “二少爷?”贾环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眼前李侍郎家的二少爷,没想到竟是他来探自己。一想也就明白了,不是有实权的人家,现在连牢门也进不得,就如赵家就算是有心,也不可能这个时候出现。 那位二少爷还是一脸笑容:“环兄弟受苦了。” 贾环向人行了一礼:“二少爷客气了。没想到是二少爷过来。林姐姐可还好吗?” 李二少爷就点头道:“妹妹还好。自上次你劝过她之后,精神好多了,饮食也能用得下,身子也强了些。只是听说贵府出事之后,又有些心绪不平。好在还能听得进劝去。加上贵府中,抄出了许多有林家印信的东西,妹妹也就。。。” 是了,不管黛玉原来有多惦记着荣国府,可是听说荣国府里有着自己家的东西,却还传着自己一草一纸都是贾家的也就算了,还在把自己名声搞坏之后,又不要自己,应该会对荣国府冷了心吧。 “那二少爷今日来?”既然黛玉都对荣国府冷了心,与荣国府原本没有什么关系的李府,又何必让自己家的少爷在此关头趟这浑水。 李二少爷摇了摇头:“父亲说,你与贵府其他人不一样,也算是妹妹的恩人,来探你还是不碍的。对了,这是些吃食,还有铺盖,一会儿你拿回去。要是有什么需要,还请不要客气。” 贾环几乎不假思索地道:“正是有一事请二少爷帮忙。” 李二少爷没想到他这样不客气,好奇地哦了一声。贾环也顾不得人家是不是反感,忙道:“二少爷不知,我的生身之母因尚有奴籍在府里,所以这次竟然要与奴才们一起发卖。劳烦二少爷能替我赎回姨娘,等贾环出去后,再报答二少爷的大恩大德。” 李二少爷为之动容:“难怪妹妹说环兄弟是有情有意之人。放心,贵府的奴才尚未开始发卖,此事我必为环兄弟办妥。” 贾环苦笑:“连自己生身之母都护不住,还谈什么有情有意。” 李二少爷道:“多少老爷都做不到的事,环兄弟何必自责。等有了消息,我再来探环兄弟。” 贾环至此放下一块心事,心情也好了几分,就是看着贾家那些人把自己食盒里的东西分了,也不在意,晚上还肯将被子给贾政搭上一角。不是他玛丽苏,而是因为他知道,不久的将来,贾政还是会被放出去,在这父权的时代,自己还会被他生生压上一头。 可能是李二少爷也给牢子打点过了,下次送饭的时候,牢子就开始给贾环单独打饭,不用再与贾家人抢食。贾政几次想问贾环来探他的人是谁,都让贾环给避过了,只好不甘不愿地与贾环分食他那份饭,以平复自己的不满。 又几日,李二少爷给贾环带来了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好消息就是,已经有御史上书,将荣国府无罪之人与有罪的分开处置,而贾环尚未成丁,在家中还只是个庶子,犯罪都轮不上他,应该可以从轻处理。 坏消息则是,贾家的奴仆下人开始发卖,可是李二少爷去时,赵姨娘已经被人买走了,而买走的人却无从打听。 好消息没有使贾环欣喜,坏消息则足以让他崩溃——将赎买赵姨娘之事托付给李二少爷之后,贾环本以为十拿九稳,不想竟有人提前赎买了赵姨娘,还让李府都打听不到赎买之人是谁。 要是以李府之力都打听不到,就算是他现在就能被无罪放出,又上哪儿找赵姨娘去?于是牢中的贾府爷们发现,贾环在又一次被探视之后,整个人都失魂落魄起来,让他们以为他听到了什么消息,人人忐忑难安。 任务要完不成了,做不回网站了,贾环心里只有这个念头徘徊不去。他看贾政的眼神再次充满了仇恨,就是这个满口仁义道德的人,让他与赵姨娘分离,让赵姨娘不知所踪。 贾政也发现了贾环态度大变,有心想拿出老子的款来,可惜这几日被贾环分食,吃人嘴短,又不好再端架子,只好离贾环远些。 “贾环,收拾东西与我出去。”牢子再次出现在了牢房门口,对着贾环叫道。 贾环知道,这是要开释自己了。可是贾家众人不知道,听说让贾环收拾东西,还以为是给他换牢房,大多浑不在意。还是贾琏问了一声:“不知道大哥要把我这兄弟带到哪儿去?” 那牢子鼻孔朝天道:“圣上圣明,因贾环尚未成丁,只是革除了他的功名,将他无罪释放了。” 这一句话引得牢房内众人纷纷叫起了屈,说自己也无罪的,说自己也未成丁的,不一而足。那牢子不耐烦道:“有话和圣上、和大人们说去。我就是个办差的,大人们说放了哪个我就放了哪个。” 那贾政还不死心:“大人,我这嫡子平日在家中并不管事,也该放出才对。” 那牢子冷笑道:“你那嫡子,如今也好有十六岁了,已经成丁了。再说他又没有功名在身可以抵罪,还想放出去,等着吧。” 趁着贾政让牢子怼得无言之机,贾环头也不回的出了牢房,几步就走到了外头。明亮的阳光,一下子让他眯起了眼睛,新鲜的空气,也让他不由地大口呼吸了几次,好一会儿才算适应下来。 已经两个多月了,贾环没有换过衣服,更别提洗澡。原来在牢里还不显,现在他自己都能闻到身上那股酸臭之气。再加上他们进来的时候不过九月天气,现在也已经是十一月光景,一阵风吹来,让人不由得打个哆嗦。 就算是再一身臭气,贾环也快步离开刑部大牢——他一个被关押了两个多月的人,臭点才是正常的。到了大街上,贾环才发现了一个问题:他现在身上一个铜板都没有,连辆车都雇不到。 “环兄弟。”正在贾环有些无措的时候,有人唤他。贾环一看,竟然是李二少爷带了一辆车来接他。远远地给人施了礼,贾环对李二少爷的第一句话是:“二少爷不应该来的。” 李二少爷摇头道:“这是什么话,还该恭喜环兄弟脱了牢狱之灾才是。” 贾环有些别扭地上了车,不得不说,这车里可是比外头暖和多了。他对随着上车的李二少爷道:“二少爷,麻烦把我送到桃花胡同吧。” 那李二少爷有些不解地问:“你去那里做什么。就是不愿意去我家,到妹妹的老宅也是好的,总有你的容身之处不是。” 贾环摇头道:“你有所不知,我姥姥家就住在桃花胡同里,我还是去那里好些。毕竟李大人是官身,与我这种犯官之后还是少联系的好。二少爷来接我,已经是念旧情了,要是接触得多了,对李大人没有好处。” 对这样的说法,李二少爷心里是赞同的。可是正是因为赞同,更觉得贾环难得:有多少人家犯了事儿后,都是急急地找门路、寻靠山。可是贾环却生怕连累了自家。于是李二少爷道:“你放心,你一个人不碍的。说来你已经革去功名,也算是抵了罪。而且没有说你以后不能再科举,想是此事过个两年,你还是可以重新科举的。” “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罢。现在当务之急,是得找到我姨娘。说不得万一真找到我姨娘的话,人家不放人还得仰仗二少爷出面呢。” 对于没能及时赎买赵姨娘之事,李二少爷也是心有内疚,忙道:“这是自然,只在你能找得到。”又递了个大包裹给贾环:“这里是妹妹给你打点的,已经入冬了,怕是你没有什么过冬的衣服。这一包银子,是家父的心意。” 贾环也不看那银子多少,直接收了下来,笑着对李二少爷道:“还请二少爷回去多替我向李大人与林姐姐道谢。我现在不好去贵府道谢,容后再报吧。” 因贾环并不扭捏、故做坚强,那李二少爷对他更加高看一眼,一定让贾环同黛玉一样叫自己“二哥”,而不是生疏的“李二少爷”,又主动说起黛玉现在在自己府里的情况。 原来抄荣国府里竟发现了大量林家之 物,大理寺不敢怠慢,上奏了皇帝。皇帝这才知道,不是林如海不肯按律上缴自家应该交归国库的家产,而是那时已经做不得自己家财的主。又有李侍郎与孙大人趁势说出黛玉之艰难,荣国府之可恶,气得皇帝连道“衣冠禽兽”。 不过荣国府众人尚未定罪,只能在后续处罚上下功夫。皇帝怜悯黛玉这个受害人,亲让皇后从宫中赏了东西。东西不在多少,这一举动等于在告诉京中之人,黛玉是无辜的,而且皇帝也没有忘记林如海这位死于任上的功臣。 风向一下子就变得对黛玉有利起来,好些原来没露过面的林如海故人,都有家眷去李府探望黛玉。要不是黛玉还得养身子,现在天天都有帖子请她呢。 贾环也是沾了这个光,因为李侍郎在奏告黛玉之事时,提到了贾环从中为黛玉与他府上传信,才使得他得知黛玉已经进京,并得以在知晓贤德妃赐婚后及时接出黛玉。因此皇帝才让有司直接开释了贾环。 这一环套一环的进展,听得贾环心都揪起了几回,好半晌才道:“大恩不言谢,我怕是无以为报了。等方便的时候,再过府给李大人磕头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75.第 75 章 刑部大牢在西城,而桃花胡同在东城, 路程并不近。好在贾环与李二少爷一路说些别后, 也不觉得时间过得慢。言犹未尽, 车已经停下,车夫在外面道:“二少爷,桃花胡同到了。这个胡同窄,马车进不得。” 贾环就自己下了车,那李二少爷也随着下了马车。贾环就行礼道别:“多谢二哥哥送我。我姥爷家里狭小,就不请二哥哥进去坐了。” 那李二少爷也不以为忤:“不妨事, 你且去, 我在这里看着你进门就走。”这也是老成之言, 再是亲人,多有遇事绕路而行的。他准备要是贾环的姥爷家不肯接纳贾环, 自己直接把人带走。 贾环也知道他的意思, 又深施了一礼, 自己抱了包裹, 走到赵家门前。那院门是关着的,贾环只好打门。就听门内有个女声问道:“谁呀?” 听了这声音, 贾环大叫一声:“娘?娘!是你吗?我是环儿。”李二少爷忽听贾环叫起来, 不知道发生了何事, 也带着车夫进了胡同。 门里只迟疑了一下,就已经大门洞开, 向外张望的, 不是赵姨娘又是哪个。赵姨娘见了贾环, 先是一呆,立时抢上前把儿子一把抱住:“环儿,我的环儿,真的是你,我不是在做梦吧?”那泪早断线似地掉了下来。 贾环也是心酸,本以为要费尽心机都不一定找得到的人,如今竟活生生地出现在自己的眼前,这份惊喜,比自己得到自由还来得大些。 “环兄弟?”见二人只顾得当街抱头痛哭,已经有邻居打开门看发生了何事,李二少爷少不得出声提醒贾环。 贾环得了提醒,忙收了泪,对赵姨娘道:“娘,这位是李侍郎家的李二哥,是他接我回来的。” 赵姨娘听了,连泪也顾不得擦,忙中跪下给李二少爷磕头:“多谢二少爷。您大恩大德,我们没齿难忘。”说话间,已经磕了五六个头下去。 李二少爷顿觉尴尬,躲也不是,受着也不是。贾环看出他不自在,自己扶起赵姨娘:“娘,咱们还是进院再说吧。李二哥,也请进来喝杯茶。” 那李二少爷见了赵姨娘如此怜子,也就知道为何贾环对自己的姨娘念念不忘,也对赵姨娘如何能出现在这里有些好奇——他当日听说贾府的奴才下人发卖,消息也算及时,却没能找到赵姨娘,这家子是怎么把人找到的? 赵姨娘又往二人身后看了又看,试探着问:“老爷没与你一起回来?” 贾环心里苦笑了一下,贾政对赵姨娘无情,没想到赵姨娘竟还惦记着他,少不得道:“我是因为李大人周旋,没有成丁又革除了功名,才得以免罪。老爷怕是要等些时日。” 赵姨娘就有些失望。好在经了这一场牢狱之灾,终是知道有些话不能说,只向内延请李二少爷:“小门小户的,让二少爷见笑了。” 几个人刚进了院子,又有个妇人打扮的走出来:“姨娘,我刚才恍惚听见你叫环儿,可是环儿有信了?” 迎春?!贾环觉得自己出大牢时的方式一定出了问题,怎么什么想不到的人,都能出现在赵家的宅子里?正想着,赵国基的声音也传了过来:“姐姐别着急,明天我再去打听打听,找找门路。环哥儿?!!” 原来赵国基比迎春的速度还快些,已经发现贾环就站在院子里。赵姨娘嗔了他一声:“别大呼小叫的,快让环儿进屋,给他打水洗洗。” 这时迎春也已经到了,见了贾环未语泪先流:“环儿,你可回来了。” 贾环也顾不得与大家叙旧,还是请李二少爷先去正屋里坐,又让赵国基相陪,自己要先找地方洗漱。此时赵父赵母也已经出来,院子里站了一下子的人。李二少爷就知现在不是说话的好时候,连忙告辞:“日后说话的时候尽有,等你安顿一下之后,务必去看看你林姐姐。” 贾环等人挽留不住,只好再把他送出门,眼看着车子走远了才回。贾环到底还是先好生洗漱了一番,又换上黛玉给准备的衣服,才好生坐下与大家说话。 他先问赵姨娘:“我在牢里拜托过二少爷,请他赎买娘。可是他告诉我,发卖的那一日并没有找到娘,说是让人先行买走了,买的人也不知道是谁。怎么娘竟在姥姥家里?” 赵姨娘就告诉了他什么是小人物的大智慧:赵父听说荣国府抄家之后,就一直打听着众人的去向,听说赵姨娘竟是与奴仆们关在一起,就知道等着自己闺女的,就是发卖一途。所以没等发卖的消息传出,他老人家已经开始与看管赵姨娘一干人的看守攀上了交情。等有准于发卖的消息一出,赵父竟比李府还先知道消息。 于是赵父就与那看守之人商量,能不能自己提前把闺女赎回来,就是加些钱也使得。又怕人使坏,嘱那看守别把自己透露出去。一般象赵姨娘这个岁数的奴才,已经徐娘半老,就不如水灵灵的丫头能卖得上价,现在赵父愿意多出银子,那看守也就乐得自己多赚几个,痛快地将赵姨娘连同身契交给了赵父。甚至还与赵父相互约定,不透露他买人的消息,免得有心人找自己的麻烦。 “那怎么没有人告诉我一声,让我在牢里以为再也见不到娘了。”贾环忍不住抱怨道,那手却紧紧拉着赵姨娘。 赵姨娘不由得想起抄家那日贾环竟想着跟自己一处,也是眼泪不干。一屋子的人好容易才劝得二人收了泪,贾环就开始关心起迎春来:“二姐姐又是怎么找到的?” 迎春的遭遇就更惨些:那个中山狼听得荣国府被抄,不唯不许迎春打听,还先打了迎春一顿,说是贾赦骗婚,才把这么一个木头样的闺女许给了他。后来见荣国府迟迟未判,他觉得怕是翻身无望,就一纸休书将迎春赶出了门。至于迎春的嫁妆,更是一样都不许带:说是当日贾赦欠了他的五千两银子,迎春的嫁妆就当抵债了。 想那迎春一个弱女子,夫家不容、娘家被抄,前几日挨打的伤还没好,又身无分文,竟无处可以容身。好在她还留着贾环给她的赵家的地址,自己一路挨到赵家门前,已经昏过去了。也幸亏这赵家老夫妻都认得这位二小姐,这才将迎春救了过来。 就算知道中山狼是只无情兽,可是贾环还是听得义愤填膺,可惜现在自己势弱,只好日后再想法子给迎春出气:“二姐姐只管在这里住着,到了这在,再不会让二姐姐受委屈。” 迎春点头应了。这些天来,她几乎以为自己是在梦里一般。现在有了贾环,才觉得心里踏实些:“当日姨娘家里赎身脱籍,我们还道可惜,不想竟救了我的命。” 赵姨娘这才发觉,当日儿子坚持让自己家人脱籍,是多正确的决定,要不别说难得这样一家团聚,自己一家人还不得让人卖得四分五裂。想到一家团聚,就又想起贾政来,问贾环:“老爷在里面可好?” 贾环直接头大,又不得不回:“还好,并未吃什么苦。”反正只是吃得不好,睡得不好,又没有人给上刑。 看了贾环回来时的形状,赵姨娘也知道他是托词,就道:“那日老爷也是没有办法,你别老是记着。” 贾环摇头道:“我记不记得什么打紧,也要娘记得才行。”赵姨娘就无话可说。当日听了贾政的话,她也不是不伤心,可是毕竟与那人有了儿女,自己也就给他找各种理由开脱。现在让儿子再次摊开来说,赵姨娘心里不是不疼的。 赵国基见姐姐尴尬,就转了话题:“我从孙先生那里得了信,就一路不停地赶回来。可惜没有门路,不得到牢里探你。” 贾环道:“别说是你,就是李二哥也是李大人打了招呼,才能探视。孙先生可好?我走后你又下场了没有?” 赵国基道:“孙先生仍是那样。说是我火候还不到,不让我下场呢。只是你的功名被革了,有些可惜。” 贾环不在意地说:“这有什么可惜的。要不是头上有这个功名,李大人也没有求情处。再说我现在是无罪开释,也没说日后不能科举,下次与你一起再考就是。” 赵姨娘听说贾环还能再考,就又眉开眼笑:“就是,横竖环儿年岁还小,一回能考中,下次也能考中。”说得一屋子的人都笑了,才算去了沉闷,又都让贾环去休息。 重新躺在炕上,贾环觉得从没有这样舒坦过。许是紧绷的时间太长,没一时已经沉睡过去。这一睡直睡到了第二日黄昏时分,期间赵姨娘几次来看,都没能惊醒。还是赵母见不是事儿,定让赵国基把贾环叫起来,哪怕是吃了再睡也好。 等贾环用了饭,赵姨娘已经过来与他商量去牢里看贾政的事:“你看能不能求求李家,让你给老爷送点吃的进去,再送些铺盖也好。那终是你的父亲,父子哪儿有隔夜的仇。” 不是我与他有仇,是他先放弃你的好不好。贾环只觉无语,却又不忍让赵姨娘伤心,只问:“娘可想过,你现在已经重新被发卖过,再不是荣国府的人了?” 赵姨娘脸色就是一白,强道:“就算我已经不是荣国府的人,可老爷不还是你的父亲?”好吧,这不撞南墙不肯回头的性子,非得让她再撞一回才好。 赵姨娘并不知道贾环心中所想,只在那里张罗着该带些什么去牢里给贾政用。可是赵家如何能与原来的荣国府相比?就算那里她只是个姨娘,现在赵家用的东西,她仍觉得不合贾政的身份。于是赵国基与林胜就让她支使得天天出去买东办西。 还是贾环看不过,对她道:“荣国府已经被抄了,现在在牢里,能有干净的被褥就得念佛,能吃得饱就是菩萨保佑了。” 赵姨娘马上就问:“你不是说老爷在里面没吃什么苦吗?” 完了,说漏嘴了。贾环一点也不心虚地说:“又没有上刑,也没有打骂,当然不算是吃苦头。” 对于这个越来越有主意的儿子,赵姨娘也不能再和在荣国府时一样,听不惯就给他一下子。她清楚地知道,要不是贾环早早地让自己家人赎身,现在自己都不知道让人能发卖到什么地方去了。象现在这样一家团聚、不愁吃穿的日子,是想也不用想。 可是让她不管贾政,她也做不到,只好把手头的东西收拾好,就逼着贾环去牢里探视。贾环让她唠叨的没法,只好在自己出了刑部大牢四天之后,再次来到这里。因为李侍郎已经提前与牢里打过招呼,牢子们倒是没有为难贾环,让他自己去原来的牢房找人。 “老爷?”从光线明亮的外头,进了阴暗的牢房,贾环一时看不出一大群蓬头垢面的人里,哪个才是贾政,只好在外头喊了一声。 “环儿?”里面有人不确定地问了一声,又快速地推拉开挡路的人,走到牢房的粗木栏杆前:“真的是你。你怎么来了?是来接我出去的吗?那宝玉呢?大人们可说宝玉是不是也一起走?” 贾环先是对着贾政行了个礼,才道:“出了牢房,我去了姥姥家里。家里人惦记着老爷,让我给老爷送点东西来,还有些吃的。”说着就将那些东西递了进去。 虽然贾环说出的是姥姥这种上不得台面的称呼,贾政还是懂了他去的究竟是哪一家。可能也是想起自己在抄家那日是如何对待赵姨娘的,自己面上也有些讪讪,可是到底还是接过贾环递过来的东西,还抱得紧紧地不肯松手。 父子两个相对无言了一会儿,贾政忍不住向贾环打听的消息。可是贾环所知不多,也就无法回答贾政诸如可有人出面为荣国府求情、什么时候才能对他们进行判决等问题。按说这才正常,毕竟原来荣国府尚在的时候,并没有人带着贾环出去交际,他也不认识荣国府那些交好的人家。 可是贾政并不是善于自我反省的人,反而对贾环很是责备了一番。贾环直接无语,只在那里木着一张脸,随他说个痛快,然后道:“老爷且安心在这里呆着,等有了消息我再来看老爷。对了,老爷可还有什么吩咐?” 正说得激动的贾政,生生被贾环打断了话头,脸色有些不好看。可是现在贾环已经不在牢中,他唯有指望这个庶子能奔走一二,只好把原本与荣国府交好的人家一一说给贾环,让他上门向人求助。自始至终,也没问问赵家对赵姨娘被发卖有什么反应,更没问贾环可有找到赵姨娘。 回到家中,赵姨娘自然是关心了再关心,贾环只说一切还好。听贾环说了贾政让他打听之事,更是催着贾环明日就去。贾环心中为赵姨娘不值,忍不住问道:“老爷一句也没问娘,更没问我在这里何以为生,姨娘竟一点也不伤心?” 赵姨娘就点了点贾环的头:“瞎说些什么。我是哪个牌名上的人,值得老爷惦记着。你只好生办了老爷交待你的事儿是正经。” 贾环这才知道,这个时代的夫权意识、主仆意识是多么顽固。看着已经从荣国府脱身的赵姨娘,一点没有自己已经与贾政没有关系的自觉,贾环头疼不已。 “娘想没想过,老爷最好的结果,也是削职为民,再做不得官。家产又被抄了,到那时大家可怎么活?”贾环试探着问。 赵姨娘不由道:“当日你不是还用我的私房置了些地?有那些地,我们四口人也尽够了。” 四口人,是了,贾环忘记赵姨娘还有探春那个闺女:“娘算少了吧?到时怎么能只是四口人?不是还有太太、宝玉、大嫂子和兰儿,对了还有宝姐姐,她不是与宝玉已经成亲了?再加上我们,这可是九口人了。当日姨娘置的那点地,可不够这么些人嚼用的。” 赵姨娘就让贾环说得一呆,贾环还不肯罢休,接着道:“到了那时,太太自然还是要管家的,娘还要给太太立规矩不成?再说老爷是个看重嫡庶的,到时要是让姨娘将这点子东西交出来,再分的话恐怕就没有我的份了吧?” 听说自己还要再给王夫人立规矩,赵姨娘眼睛瞪得老大:“休想。这可是我自己的地方,凭什么让那个老太婆到这里来搓磨我?就是老爷也不能不讲理。” 贾环道:“老爷讲的理,恐怕和娘讲的理不一样。等太太他们来了之后,我也叫不得娘了,只怕还得和以前一样叫姨娘呢。” 赵姨娘跟了贾政也有十多年了,如何不知道贾政迂腐的作派。贾环所说的,都是贾政能干得出来的。她好不容易才让自己的老子赎回来,一家不至分离,而贾环也再不用偷偷地喊娘。就算是吃用的东西不如原来在荣国府,可是她却觉得这日子比原来在荣国府时还舒心些。 可是要是老爷来了,就得带着那么老些人过来,她的舒心日子必将一去不返,而贾环,也将再次处处沦为贾宝玉的陪衬。还有就是她的爹娘,难道还得让他们重新给那些人当牛做马?当日她的环儿谋划来谋划去,可不是为了让那些人重新给她脸子看,重新不把她当人的。 “可是到时要是老爷真没地方可去,那。。。”赵姨娘还是有些不大忍心,语气却动摇了不少。 贾环就道:“如何是无处可去?这荣国府抄了,可是那些贾姓的族人家可没都抄了。这些年他们哪个不是靠着府里过日子?现在老爷他们要是脱罪了,难道不该回报一二?再说这祭田是不抄的,金陵不是还有祭田在?那些祭田到时可仍是没我的份。” 要说赵姨娘对贾政是有些感情,可是这些感情却不足以凌驾于贾环利益之上。听说要是将来贾政他们到来,可能将贾环手里的东西拿走,赵姨娘可不干。再听贾政可能得到的东西,贾环连分的资格都没有,赵姨娘更加不干了:“怎么能没有你的份,你也是老爷的儿子。” 贾环就苦笑一下:“娘,别看老爷平日对宝玉打骂得多些,可是那也是恨铁不成钢。平日老爷可曾象管宝玉那样管过我?还不是想着,不能让我压了宝玉一头?” 赵姨娘就不再说话。贾环并不指望着这一次就能把她劝动,只要把这份种子埋下,不信它不生根发芽。从这日起,赵姨娘不再催着贾环去看贾政,却不时地就念叨探春。贾环无法,只好再次求了李侍郎,去狱神庙里看探春。 如果说刑部大牢只是让人觉得压抑,那狱神庙里的气氛,就让人觉得窒息:刑部大牢里关的都是男人,比起狱神庙里的女人来说,好歹还能将情绪收敛一些。可是这些女人们,却有哭的、有念的、有高声叫冤枉的,传到耳边让人的心里只觉得想把耳朵堵上。 探春没想到本来觉得应该在刑部大牢的贾环,竟然会出现在自己面前:“环儿,你怎么从牢里出来的?现在住在哪里?” 贾环就告诉她自己怎么出了狱,现在就住在姥姥家里。探春只是默默听着,并没有再说她舅舅是王子腾的话。看着并没有如原著里一样远嫁的探春,贾环觉得这样的反应才是那个能认清形势的“敏”探春。可惜,就是这位敏探春,也与贾政一样,没有问一问赵姨娘是否找到,也没有用她那聪敏的脑袋,想想自己手里的东西准备的多么齐全细致。 贾环回家后,自是又与赵姨娘报怨了一番,赵姨娘也就不再催着贾环送东西进去了——赵家包括贾环,都只能算是小康而已,要想用这些财力养活牢里众多的贾家成员,并不现实。 接下来的日子就是等,等着大理寺的判决,等着皇帝对贾家的处置。 紧随着贾环之后放出来的,是李纨母子。贾环得知消息去狱神庙的时候,人家母子二人已经不知所踪。与牢子打听了才知道,随着李纨释放一起的命令里还有一条,那就是发还李纨的嫁妆。贾环又去了户部,不想李纨动作极快,嫁妆已经领完,倒是没有搬完。 “珠大嫂子。”贾环向着李纨行了个礼,边上的贾兰也向贾环行了礼。贾环才道:“我刚才去了狱神庙,不想嫂子已经到了户部。” 李纨与贾兰明显已经梳洗过了,身上的衣服也不是才出牢的样子。李纨也看着贾环,上次探春收了贾环的东西,她就知道贾环已经出狱,还是住在赵姨娘的娘家。现在看身上的衣服,自然不是什么上好的料子,可也算是干净整齐,脸色也算红润,不象她们母子一脸菜色。 “是环儿呀。你现在可好?在你姥姥家住得可习惯?”李纨关心地问道。 贾环就点头道:“还好。总是饿不着的。” 李纨就有些唏嘘:“人平安就好,平安就好。”并不问贾环以何为生。 贾环问道:“嫂子可有去处?” 李纨道:“我娘家兄弟正好进京,我想着自己一个妇道人家,又带着兰儿,在京中也没个依傍,不如和他一起回金陵去。” 是了,这才是聪明人。要是不回金陵,她手里的这点嫁妆,可不够为贾家上下打点、再供一家子吃用的。人人都道李纨冷情,贾环倒觉得,你即不曾让人家母子感受家族的温暖,就别强着让人家尽什么家族义务。 于是接下来的几日,贾环忙前忙后地为李纨母子变卖不好带走的东西、雇长行的车子,直到把人送走。等人走后,贾环看着自己手里那五十两银子,只有苦笑一声:这是李纨在上车前塞给他的。他本不收,李纨却期期艾艾地求他不必将自己母子的消息告诉贾家人!! 贾环这时才不得不承认,李纨还真不是什么热心的人。 抄家是在秋日,判决下来的时候,已经快到夏天了。李家的小厮给贾环送来了消息:贾赦、贾珍、贾蓉、王夫人、王熙凤问斩,贾政流放千里,贾琏流放八百里。其余人等,不日得释。 对贾赦、贾珍与贾蓉三人问斩,贾环还能接受,可是王夫人与王熙凤问斩,还真是有些不让人相信:“怎么二太太与琏二嫂子也问斩?她们不是女眷吗?”原著里,这二人做恶也多是用自家丈夫的帖子,所以罪名才都是丈夫担了。 那小厮来前,显然被好生教过,所以解答起来头头是道:“那位二太太,最重的罪名是勾连内监打探内庭消息,吞没功臣家产,并私藏犯官家产。那位琏二奶奶,手里的人命让人翻出来了。” 贾环点头,又问了贾政他们流放的日子。那小厮道:“圣上仁慈,允许贾政与贾琏二人,给贾赦等人收了尸再走。”那就是要等到秋后了。贾环倒不觉得这算是仁慈:原来有荣国府的时候,最风光的不是袭爵的贾赦而是贾政。现在有了罪了,将赴死的反成了贾赦,他心里能平才怪。已经将死之人,还用顾忌什么?说不得到处斩前,贾赦都会让贾政尝尝度日如年的滋味。 而且贾赦还有贾琏这个儿子,更有将一同赴死的贾珍、贾蓉做帮手,而贾政只有一个人战斗,偏又一向以读书人自居,最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他在牢里的日子不用想都知道。 在秋后处斩之前,还出了一桩事——老太太死了。 出了狱神庙,贾家女眷被黛玉安置在了东城的一个两进宅子里。并不是贾环替她置的那个宅子,想是林老管家备下的,里面也有几个粗使之人可供差遣。不过黛玉并没有去探望过,想是被贾家人寒了心。 可是在老太太的心里,她对你好那是看重你,就算是对你不起,那也一定是有她的理由,你可不能怨恨。于是给她们安置了宅子的黛玉,在老太太嘴里就成了养不熟的白眼狼。估计人家林老管家也听够了老太太的歪理,一夜之间将林家服侍的人撤了个干干净净。 老太太养尊处优了一辈子,身边服侍的丫头都是娇花软朵样的人物,现在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邢夫人又一向不得她欢心,几日饮食不周,又急又怒之下,八十多岁的人,可不就去了? 来给贾环送信的,自然是探春。现在的她已经顾不得什么体面,自己一路走到了桃花胡同——现在那宅子都握在邢夫人手里,她对二房的人没有什么好感,自然不会给探春月钱,于是探春也就没钱雇车。 “环儿,老太太去了。”这是探春见到贾环的第一句话。贾环也没想到老太太去得这样快,忙问:“是怎么去的,可请了大夫?” 探春并不想进赵家,只在院子门口对贾环说:“快些吧,总得让老太太入土为安。” 贾环就问:“不是老太太的嫁妆已经发还了吗?只用那些置备就是了。” 探春摇头:“大太太现在当家,她一贯对银钱着紧,怕是不会让老太太风光。” 贾环倒不觉得邢夫人的做法有错:现在贾母的嫁妆,已经是贾家最后的钱财,还要打点着贾政、贾琏流放,再给贾赦等人收尸,到处都得用钱。贾母既然已经没了,贾家也不是原来的荣国府了,还讲那虚面子做什么。 探春见贾环不同意自己的话,急道:“老太太的事儿办得风光些,那些老亲自然会上门吊唁。也就算是重新与那些人家有了联系。就是你也多些高门走动。” 是想着你还能嫁入高门吧。贾环也不理她,只出了胡同雇车。赵姨娘早就听了探春的声音,只是贾环告诉她,若是探春主动进来给赵父赵母问声好,自己自然会管她。可是要是她连认这姥姥姥爷都做不到,可想赵姨娘在她心里的地位,“娘也不必再为她悬心。” 不想贾环一语成谶,探春来找贾环,是看他这些日子办事有条有理,意欲拉个帮手,哪里把赵父赵母放在眼里,自然一声也没问。死死捂着自己要哭出声的嘴,赵姨娘不得不承认,贾环并没有冤枉这个姐姐。 不提赵姨娘自己在家里自怨自艾,贾环又是一番忙碌:订棺材、订纸扎、订僧道,事事得他亲力亲为。好在后来赵姨娘让赵国基来帮忙,才算把一场大事糊弄过去。 贾环刚到的时候,邢夫人还担心他与探春一样心思,要花钱买好看。不想贾环处处以她为尊,只听她的命令行事,也就渐渐放下了防心。倒是探春,没想到贾环并不与她一心,几次背地里埋怨,贾环都置之不理,也就歇了心思。 没等贾母百日,问斩之期又至,贾环在头一天接了邢夫人,去牢里见贾赦最后一面。只是这两人好日子的时候不能共富贵,现在的日子也没能同艰难。邢夫人嘴里数落着自己一辈子辛苦,贾赦两眼呆滞地只看着墙角不说话。 同来的尤氏与小胡氏,倒与贾珍和贾蓉还说了几句,只是除了相对流泪,也无别法可想。贾政虽然这些日子没少让这几个人收拾,可也觉得惨淡。 “环儿,可曾去看了你母亲?”贾政问道。 母亲?难道他知道自己找到赵姨娘了?贾环有些迟疑地看向贾政,这犹豫的样子,却让贾政发起火来:“做孽的畜生,太太虽然没有生你,可也是你的嫡母。平日待你也算慈爱,你竟连送都不肯送她一程吗?” 听到嫡母二字,贾环才知道贾政说的是王夫人,再听贾政竟好意思说王夫人待他慈爱,贾环很想知道贾政是从哪里看出来的。 于是贾环干脆问了出来:“老爷说太太对我慈爱,是因为太太每日不让我做功课,只让我抄经,还是因为我几次腹泻竟没死成?或者是因为我那年回金陵,太太给的小厮给我下药却自食其果?” 贾政无法回答。他并非真的对此事一无所知,因为当日赵姨娘不止一次向他哭诉过。可那时他只想着贾环并没出事,自然要粉饰太平。没想到贾环今日竟将此事直直说出,可让他如何回答? 贾环才不管贾政是什么表情:反正他现在只是个普通的平民,科举之事还得几年后。到时也不会有人再理会,他是不是曾对一个被斩首的嫡母尽孝。那他还在意名声做什么?! 贾政只能对着贾环干瞪眼。从他放弃赵姨娘的那一刻起,这个庶子就已经不再将他的话放在心上。人都是这样,别人在乎你,你说出的话才管用,要是不在乎你,那说出的话只能是污染空气。这样粗俗的话贾政当然想不到,他只是意识到,这个庶子已经不是他能掌控的了。 探视的时间一到,贾环等人就被赶出了刑部大牢。他们再想见到贾赦等人,也就只能等明日刑场上见了。可是邢夫人也是有岁数的人了,尤氏与小胡氏就算是年轻,却是妇道人家,那样血腥的场面也不宜见。所以能去刑场给几人收尸的,只有贾环。 自己这是什么命,有荣国府的时候,一个庶子别说不受重视,还几次差点没了性命。谁知没荣国府了,倒要为这些人收尸!贾环也想不管,可是贾家的族人是一个也没见,让他丢下一群妇孺他又做不到。 算了,就算是自己欠下他们的吧。一边定下棺材,贾环一边这样安慰自己。好在还有贾政与贾琏在,又有林老管家给他几个帮手,也算是让那几个人顺顺当当地躺进了棺材里。 将棺材送到了庙里寄放,又送走了贾政与贾琏,贾环问起邢夫人日后的打算。邢夫人这几日受的刺激不算小,头发已经全都白了。她表示自己不愿意再留在京城,要带着贾琮、巧姐回金陵去守着祭田过日子。 尤氏与小胡氏完全依附着邢夫人,谁让老太太没了之后,剩下的嫁妆全都握在邢夫人的手里。贾环觉得邢夫人的想法也可行,可是探春与惜春两个成了难题。 “环儿,现在家里只你一个男丁,你也该与大家一起回金陵。”探春现在不觉得贾环是拖累了,她要找一个盟友。 贾环笑着摇头:“三姐姐说笑了。宝二哥哥还在,我不过是个庶子。” 探春这才觉出自己的话说得偏了些,可谁让现在的贾宝玉太没有存在感,凡是有事肯定看不到他的影子,让人没法把他当成一个成年男子。只是这话不好直说,探春也只好眼巴巴地盼着邢夫人与她一起说动贾环。 可惜邢夫人与探春的想法不同。现在她亲自带着贾琮,想着日后做依靠,哪儿能愿意贾环这个已经能主事的来抢家产?所发对着探春的提议,邢夫人一声也不言语,拒绝的意图明显得很。 贾宝玉照旧一言不发。经了一番牢狱之灾,他本来好转的病情又重了些,天天除了发呆并不能出什么主意。边上座着薛宝钗心里做何想,贾环也无意深究。 “那三姐姐是与大太太一起回金陵,还是与我一起留在京里?”贾环问了一句,不问不行,赵姨娘那一关不好过呀。 探春连犹豫都没有:“自然是得跟着大太太。”要不她将来的嫁妆怎么办?指望着赵家吗?别看现在老太太的嫁妆所剩下的不多,可是拿出一样来,也抵得过赵家全部家财了吧?再说跟了大太太,好歹算是有个女性长辈,将来也能替她相看,可是贾环呢?他认识些什么人? 这样也好,从此与这些人天各一方,谁也不必再惦记着谁。贾环这样想着,也就痛快地替他们再找车马,再变卖粗笨家伙。他做这些的时候,都是拉着贾宝玉一起的,也算是有个见证,免得这些人以为他从中得了什么便宜。 就算是这些事情再琐碎,也终有完成的一日。那日给她们送行时,赵姨娘也去了。只是她的出现,并没有阻挡探春回金陵的步伐,或许还坚定了她的决心也说不定。 回到家中,赵姨娘痛哭一场,又病了几日,也只好放下了那个不愿意认自己的女儿。至此她才觉得贾环说得不无道理:养儿才能防老,现在她有贾环在身边,又没有贾家那些糟心的事儿,必能平安终老。 只是环儿一日大过一日,是不是也该想着说房媳妇了呢?赵姨娘想到此处,只觉得动力十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76.第 76 章 晋江再次被抽离进旋转空间,仍然是在婚礼上。彼时赵姨娘给贾环定了一个举人的妹妹, 正当贾环要给新娘揭盖头的时候, 天道出手了。 被抽离的晋江, 在心里对天道中指连连。这得是多大的仇,一到关键时刻就换人?难道是怕自己与人生出个小碧水,然后天天吐槽天道? 好在贾环这一世,已经知道黛玉与孙大人家的嫡次子成了亲,迎春虽然未改嫁,可是与赵姨娘相处的不错。甚至在被抽离前, 他自己已经重新考取了秀才。就算是原主接管身体, 有那些产业, 也能衣食无忧,要不它真的想问候天道的老母了。 “嘀, 任务完成, 获得积分一百分。获得抽奖机会一次。是否抽奖?”预料中天道的声音没有响起, 倒是有个机械音传进晋江的意识里。 对了, 还有个鸡肋的、上次就不知道做什么用的系统。因为实在没什么用,晋江已经快要把它给忘记了, 没想到人家自己还是很敬业的, 自动计算了它的得分。点开系统界面, 晋江发现自己积分一栏已经变成了一百五十分。可惜那进度条才由灰变蓝了一点点,说明自己还是任重道远呀。 屏幕上不断闪着弹出的文:是否抽奖, 是否抽奖?那就抽吧, 要是不抽的话, 估计得一直弹下去,也干不了别的。于是晋江用意念点了:是。 也没有什么转盘,更没有什么指针。反正是屏幕闪呀闪了一阵,就有机械音传来:恭喜宿主,抽得健康卡十张。恭喜宿主,抽得健康卡十张。 晋江不禁问道:“这个有什么用?是光自己能用还是能送给别人?” 机械音回答:请宿主自行摸索,请宿主自行摸索。 口胡!天道出品的系统,果然和它的制造者一样可恶。 正在想着,熟悉的旋转开始,晋江已经又被投入另一具身体。在被投身的过程中,晋江忽然想到,自己还不知道那抽来的健康卡现在在什么地方,又怎么拿到现实之中呢。 记忆喷涌而至,晋江已经有了经验,一点点地翻看着,吸收着。这次穿越的人物还真让人惊喜——薛宝钗!对此人晋江也熟悉,不是天然黑,而是考据黑。 总结起她被黑的手段与结局来,无非是三个字:求不得。求而不得,典型的悲剧人物。就是在晋江自己的同人文里,此人除了自己做主角的文外,被黑比率达到了百分之九十九:空有青云梦,可惜家世不给力,家人不给力,亲戚不给力,手段不给力。。。种种不给力的结果,就是有计谋总是被人拆穿打脸,有手段总是让人识破,有志向总是半路夭折。 再看此人的遗愿,晋江想自己直接说不干了,我承认任务完不成行不行?谁知那个洗白系统的提示音适时响起:未完成规定任务,扣除一万点积分!因为宿主积分不足,将由系统吸收全部能量。 后果会怎么样?晋江问系统。系统回答的干脆:宿主魂飞魄散! 算你狠。晋江咬牙,人魂飞魄散了就消失在天地之间,一个网站魂飞魄散了,也一样荡然无存。可是它最大的希望就是完成任务重新做回网站呀!干!晋江恶心狠狠地对着不知身在何处的系统说道。系统还好意思确认一遍:宿主确定接下此次任务? “接!”晋江回答的没有底气。主要是薛宝钗姑娘的愿望真是符合她素来的青去之志:带领家人远离贾家,压过贾元春! 远离贾家还能理解,薛家最后家破人亡与荣国府脱不了干系,再与那府扯上关系,不过是让悲剧重演一次。可是压过贾元春是个什么鬼?那贾元春不管得宠与否,可都是皇帝的女人!什么样的女人能压过皇帝的女人?答案只有一个,做一个品级高过贾元春的皇帝的女人。 可是贾元春进宫,是从女官做起,而以薛家皇商的身份进宫,只能从宫女做起。就算女官实质上也是伺候人的,可是那也是有品级的,一个宫女又哪儿来的品级?起点就已经低了人家,怎么才能压得过她? 晋江郁闷了,晋江愤慨了,晋江低声地怒吼了一声:“啊!” “姑娘,醒醒,可是又做恶梦了?”身边有人在轻轻地呼唤。宝钗慢慢睁开眼睛,眼前之人她认识:莺儿。 见她睁开了眼,莺儿欢喜地道:“姑娘你可算是醒了,老爷太太知道姑娘昏过去,可是急坏了。” 老爷?那不就是原主的爹?也就是说现在原主还是父母双全的人。再看眼前小了一圈的莺儿,薛宝钗觉得时间好象来得及。 由着莺儿扶起自己,薛宝钗不经意地问:“老爷的身子可好点了?” 莺儿就有些欲言又止,姑娘刚醒过来,要是再因为担心老爷昏过去,那自己罪过可就大了。可是姑娘问话又不能不回。她这边犹豫,薛宝钗已经有了答案,要是真好了,这丫头还不得直接报喜,现在犹豫说明薛父的病情不光没减轻,还加重了。 “宝丫头,宝丫头?”有人边叫边向着薛宝钗的屋子走来。宝钗就想着下地迎接,在自己家里能这样叫的女人,也只能是自己的母亲:薛姨妈。谁知薛姨妈的动作不慢,已经进了屋子,见宝钗要下地,已经连声道:“你且好生歇着吧,我的小祖宗。好不容易见好些,可别又招了风。” 眼前的妇人,比上一世贾环见到的年轻不少,脸上也没有什么嗫嚅之色。也是,现在人家的老公尚在,自己做着一家主母,并不是那个去荣国府投亲靠友,处处得奉迎王夫人的薛姨妈。 “妈怎么来了,该我去给妈请安才是。”宝钗轻问道。 薛姨妈听到女儿懂事的话,笑成了一朵花:“你这孩子,就是心太细了些。就是担心你父母,也该当心着自己的身子才是。” 宝钗就低头做羞愧状:“让妈担心了,是女儿不好。下次再不敢了。” 惹得薛姨妈将人抱在怀里,心呀肝呀地叫了好一阵,又道:“你哥哥要是有你一半懂事,别说你父亲放心,就是我也知足了。” 是了,还有个薛大傻子,这是宝钗要完成任务,绕不过去的一道坎,于是她问道:“哥哥这些日子可还出去淘气不曾?” 薛姨妈就叹了口气:“那是一个没的笼头的马,加上你父亲又病在床上,更没人能约束得了他了。好在还知道日日晚上回来守着你父亲。” 您对孩子的要求还真低,难怪原著里薛大傻子打死了人,你最遗憾的也不过是让原主没了选秀的资格。可是这慈母溺爱独子,也不是一日可以劝解得了的。宝钗只道:“即是哥哥晚上回来,妈让他来与我说说话。我也怪想他的。” 儿女和睦,薛姨妈如何不喜?自然没口子答应下来,又让厨房快些送好克化的东西上来。母女温情一番,才算是放过了宝钗。 饭后,宝钗重新梳洗一番,就要带着莺儿去看自己的父亲:她觉得,指望着薛姨妈管教好薛蟠,就跟痴人说梦差不多。还不如趁着薛父尚在,痛下几回狠手,说不定还能有救。 可是看到病床上呼吸都微弱的薛父,宝钗又不确定起来。也许在原著里,薛父不是不愿意教导自己的独子,只是因为自己病体难支,有心无力,加上薛姨妈从中阻拦不愿意儿子受罪,才导致养成了薛蟠骄奢自大的性子。 “老爷一日能醒几次?饮食可还好?”宝钗问的是在薛父房里伺候的丫头。那丫头看起来还算精明,小心答道:“老爷今日只上午的时候醒了半个时辰,还问姑娘好了没有。只用了一小碗粥。药也只喂进了半碗。” 难怪原主伤心昏倒:以原主剔透的心思,想是看出如果薛父一病去了,自己母亲是没有主意的,哥哥是只会闯祸的,那时家也就散了。如此思虑之下,又急又怕,不昏过去才怪。 可是怎么让薛父不死,宝钗也没有什么主意。少不得吩咐丫头精心服侍,也就回了自己房里想办法。为今之际,只能盼望着有个神仙出来救一救薛父了。 正想着,耳边突然传来了木鱼之声,还有人念诵着:“南无解冤孽菩萨。有那不治之病,不了之事,不平之气者,我们善能解治。”宝钗抬头,发现莺儿也是一脸惊讶地看着自己,不禁问道:“你可听见了?” 莺儿白着脸点点头:“不象是家里人的声音。” 宝钗就带了莺儿,去薛姨妈房里求主意。正巧同喜奉了薛姨妈的令,来请姑娘,几人一同去了上房。进屋才发现,除了薛姨妈外,竟还有一僧一道在里面高坐。 等宝钗见了礼,薛姨妈向她道:“钗儿,这两位大师说是能治不治之症,不如让他们给你父亲看看。” 只见这两位僧道,手在袖子里不知道摸索什么,嘴也不住地嚅动着,只是没有声音,不知道在说什么。已经两世为人的宝钗,还是第一次见到这僧道二人组,少不得打点精神问道:“不知二位大师仙山何处” 那僧道对视一眼,袖子里动得越发快了,少时只听僧人叹道:“天机乱了,天机乱了。” 道人则道:“仙山何处,来处即仙山。” 薛姨妈不知他们说的是什么,还地味苦求二人救治薛父。那道人道:“天机已乱,机缘四现。你自己手中就有救人之物,何用再求我们。师兄,此间事已经不是我们能插手的了,不如去吧。” 和尚点头:“正是,为他人做嫁衣裳,终非正道。我们还是回我们自己的仙山去。”说着二人已经飘然屋外,不知所踪。 竟然就这样走了?宝钗觉得这两个人实在不够敬业:就算他们发现自己鸠占鹊巢,不是也应该或说服或压制,命令自己不得扰乱天机,应该返本归源吗?怎么就这么两句似是而非的话,就拍拍屁股走人了? 那边薛姨妈见二人走得诡异,越发相信是有大本事之人,还让下人们快些四处寻访。只是那二人岂是凡人能寻得到、追得上的?自然是一无消息。而宝钗则在那里琢磨着,道人所说自己手中就有救人之物,又是什么东西。 回房之后,宝钗继续思索自己有什么东西能救得了薛父。可是想来想去,除了那自系统抽出的健康卡,还真没有东西能与薛父的病挨上边。因为不知道系统在哪里,宝钗只好自己用意念呼唤它,好在系统随叫随道:宿主有什么事? 宝钗问道:“我上次抽到的健康卡在哪儿?” 系统的页面就又出现在了宝钗脑海,页面的左下角有个储藏室,宝钗点开后,发现里面只有十个小格子,好在那健康卡都放在同一个格子里。看来这个储藏室只分种类不问数量,就是不知道系统外的东西能不能拿到这里面来储藏,要是能成的话,可就算是做弊神器了。 取出一张健康卡,上面倒是写着功用,那就是有病治病、无病防身,保证佩戴者的健康!宝钗头一次觉得系统有用,头一次觉得天道仁慈,对自己刚穿时对天道的不礼貌表示了十二分的歉意。 可是该如何将这健康卡让薛父戴上,又让宝钗头痛了一会儿。好在办法总是人想的,她想出一个主意,就去向薛姨妈请示。 “你自己也是刚好,还是好生在家里休养才是。祈福一事还是等你养上几日再说吧。”薛姨妈听说宝钗要亲去寺里给薛父祈福,即欣慰女儿懂事,又心疼她小小年纪就得为家里奔波。 宝钗早有应对之辞,只听她道:“妈说得虽然在理,可是人都说心诚则灵。或许佛祖见我一片诚心,让父亲的病好起来呢?” 薛父终是家中的顶梁柱,就是薛姨妈再心疼女儿,也愿意自己丈夫早些离了病床。要不就算她还有两门亲戚可以帮忙,可是亲戚总不如自己丈夫。于是在宝钗的央求下,最终还是同意了。 次日宝钗早早地带人去寺里跪了香,又求了平安符,将那健康卡放进平安符里,回到府中便让薛父的丫头给老爷好生戴上:“这是佛前求来的,好生给老爷戴着。”那丫头不敢怠慢,早已经为薛父戴好了。 至得第二日,宝钗又是早早去薛父病床前侍疾,发现薛父正醒着:“父亲,您感觉今日可好些?” 那薛父点了点头:“感觉头脑清醒了些,身上也有了些力气。听说是你昨日去给我跪经来着,可见我宝丫头是心诚的,佛祖也保佑为父呢。” 宝钗也不居功,只道:“必是佛祖保佑,父亲可要按时吃药,能进了饮食就不碍了。”这健康卡还真是管用,一夜之间薛父脸色已经好了这么多。 薛父点了点头,在宝钗服侍下用了碗粥,又说了会儿话,才重新睡下。宝钗再心急,也得等薛父病好了再说,只好每日小心服侍着。 不足半月,那薛父已经能下地行走,喜得一家人都念佛,宝钗还特意去寺里还了愿。谁知等她从寺里回来,却听说薛父的病情又反复了,已经重新请了大夫。 顾不得多想,也来不及换衣服,宝钗忙忙地跑向薛父休养的院子。进了院子才发现,薛蟠正在房门前跪着,宝钗忙问:“哥哥怎么不在里面给父亲侍疾,反跪在这里?这样大的日头,要是晒坏了父亲和妈岂不心疼?” 听了宝钗的问话,那薛蟠难得羞红了脸。他也听说是自己妹妹去寺里给老爷跪经,才使得老爷的病有了好转,谁知现在却让自己给气得反复起来。这样的话,可让他如何与妹妹说出口。 好在宝钗没心思与他纠缠,只进屋看视薛父。进屋正见薛姨妈守着薛你啼哭,见了宝钗如见了主心骨一般:“钗儿呀,你哥哥那个不成器的孽障,一天只会惹祸。可让我如何是好呀。” 如何是好?熊孩子不听话,直接打一顿比什么都管用,要是不管用,那就再打一顿好了。可惜这样的话,定不是溺爱的薛姨妈爱听的。现在薛父未醒,宝钗少不得悄声问起原由。 要说这薛蟠还真是能惹祸的:这几日薛父见好,自然就问起自己的儿子来。薛姨妈哪儿有不给儿子上好的,把个薛蟠夸得是日日侍疾,时时祈福。要不是服侍薛父的丫头早把宝钗去寺里求了平安符的事情说了出来,这个功劳也得安在薛蟠身上。 就算是知道自己儿子没有薛姨妈说得那么好,可是薛父也愿意自己儿子是个孝顺的,听了也算是高兴。谁知眼错不见,薛蟠自己就又出了府,还让赌场的人给押了回来——不到一日,这小子竟然输了近万两银子!薛父是养家之人,向来只有往家里拿钱的,哪儿有见过这样大手笔败家的?一怒之下,人就又倒下了。 “你哥哥也知道自己错了,这不没用人说,自己就去外头跪着了。”薛姨妈到此时,还不忘记给自己儿子说好话。 宝钗听了,只摇头叹息:“妈,哥哥的年纪说大不大,说小也是十几岁的人了。可是这样的年纪就去赌场,何时才是个头?那赌场是什么地方,我们家里就是有座银山,少不得也有输光的一日。” 薛姨妈也知道儿子这次闯祸不小,嘴里只说:“你哥哥如何能知道那些地方,还不是跟着的人调唆的。等我把跟着他的人换了,也就好了。” 这儿子立身不正,跟着的人换多少又管什么用。宝钗借机劝道:“妈说的也是理。只是哥哥即已经知道了门路,就是换了眼着的人,怕是也拗不过他去。要我说,还是得让哥哥好生读书,不求他将来如何,总该明白些道理。” 薛姨妈倒也同意:“也是。等明日你父亲好些地,再请个好先生来家就是了。” 宝钗再次摇头:“若还是在家里,哥哥身边跟着的都是家里的人,那先生但凡管上一管,那起子小人就得从旁边说先生的不是。咱们家气走了那么些先生,不都是为此?依我说,不如将哥哥送到书院里去。身边没了助兴的,哥哥气势就先弱了一分,又不得出书院,就是想淘气也没了地方不是。” 薛姨妈还在犹豫,不想已经醒了的薛父却觉得宝钗的话大近情理,在枕上问道:“那钗儿可知道哪家书院管得严些?” 正说悄悄话的两母女,不防薛父已经醒了,忙回过身关心他的身体。可是薛父此时一心都在薛蟠身上,也不理会薛姨妈问长问短,只问宝钗可有什么好书院没有。想那宝钗本是闺阁女儿,能听说过几个书院,少不得将前世的青山书院拿出来搪塞。 不想薛父也听过这个书院,道:“这青山书院我也听说过,据说进内的学子,连小厮也不准带的。正好,让你那不争气的哥哥去了,好生磨磨他的性子。” “老爷!”薛姨妈一听不让带小厮,那还了得,忙道:“蟠儿自小体弱,要是连个服侍的人都没有,如何使得?” 薛父气道:“慈母多败儿。要不是你平日纵着,他如何能成了今日的样子!”说罢胸口发闷,少不得咳嗽起来。薛姨妈这才想起丈夫就是让儿子给气得再次病倒,也不敢再说。 至于薛蟠的意见,有薛父在,显然并不重要。何况那小子也不过是言语骄傲了些,并不全为无心,见老父病床上还不放心自己,也就口不对心地答应下来。 只是这青山书院,并不是想进就能进的,少不得薛父拖了病躯,四处托人写了荐书。薛姨妈再是不同意,薛蟠再是想反悔,都让宝钗用老爷仍在病中,尚且如此操心,母亲哥哥还是体谅父亲等话劝住了。 至薛蟠入书院那日,薛父身子也好了些,更是亲自带了儿子,郑重拜托了书院里的先生,才算是把薛蟠送进了书院,从此过上了半个月回家一次的读书生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77.第 77 章 随着薛父日渐好转,宝钗的心也渐渐放了下来。只要有薛父在, 就有人可以节制薛姨妈和薛蟠, 不至于上自己家再次成为王家和荣国府的钱袋子。就是将来选秀, 有与内务府熟悉的薛父亲自打点,也好过让王夫人从中即收银子又不办事。 带着这样的心思,宝钗的日子过得还算轻松,除了薛姨妈日常地想念薛蟠,埋怨宝钗出的主意不好、让她们母子不能日日相见之外,并没有别的事让她烦恼。好在仍是有薛父在, 可以不时呵斥薛姨妈一顿, 顺带解救一下宝钗, 让她的耳朵不至于生茧子。 就是薛蟠,也不过是个欺软怕硬的怂货:原来家里给他请先生, 他屡次将先生气走, 不过是仗着是在自己家中, 周围的小厮们都听他的, 可以尽情给先生出难题。可是现在进了书院,人家规矩立了多年, 才不会为了他一介商人之子改了。你说你是皇商?不好意思, 人家只认仕农工商, 皇商也得排在后头。你说你没人服侍生活不能自理?那你就尽管衣衫不整、尽管吃不上饭。反正饿的是你,衣衫不整被打手心的也是你。 几次耍横都铩羽而归, 回家告状又让薛父接着教训收拾, 薛蟠也就乖乖地认同了书院的规矩:从第二个月开始, 他自己穿衣服没有什么问题,到了第三个月,已经能与别的学子一样按时用餐、上课了。 一切似乎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薛父身体渐好,已经能够出门料理些生意。薛蟠开始知道有些规矩是必须遵守的,他这个皇商之子并没有什么了不起,世上的规矩并不因为他家是皇商,就能网开一面。薛姨妈与宝钗每日打点内宅,做些人情往来之事。 这日宝钗正帮着薛姨妈写中秋礼单,发现在一份是送往扬州的,只是里面的东西倒是平平,不由问道:“妈,我们还有生意在扬州不成?” 薛姨妈抬眼看了那礼单一眼:“不是有生意在那里。不过是你姨妈有位小姑子,现在随夫在扬州任上。好歹大家闺中也相识一场,又算是姻亲,所以年节的也有些走动。” 看来自己猜对了,还真是给黛玉一家的礼。只是这样的礼物送出去,怕不是要走动,而是要结仇呢。于是宝钗不动声色地问:“妈与姨妈的小姑子关系不好么?即是他们在任上,那也是个官身了,要是能交好些,咱们家将来若在那边要是有个什么生意,总方便些。” 薛姨妈不在意地道:“我与她也说不上好不好。人家是国公府里嫡出的小姐,金尊玉贵的。我不过是王家一个庶女,话也没说上几句。要不是有你姨妈的关系,两家也不至于走动。不过你姨妈与这个小姑子处得一般,我也不好与她太过亲近。” 这话里的酸味,都能传到城门口去了。宝钗心里暗笑,面上还有些不解地问:“父亲可知道这层关系?”这薛父可是一个合格的商人,有这样好的机会,不会不想着利用。 薛姨妈就摇头叹道:“你父亲自己是愿意与林家交好的。不过那林如海再厉害,也不过是个巡盐御史,哪儿比得你姨妈家里是国公府。他又是晚辈,有了事情只让那府里的老太太说上一句,还怕他不办?” “妈想差了。”宝钗觉得原著里薛家成为贾家的钱袋子,还真不冤枉,有这样的当家主母,还真是让人卖了还给人数钱。 薛姨妈听了女儿说她想差了,就有些不高兴:“你还真是你父亲的好闺女,与你父亲说话都是一个腔调。难怪你们定要把你哥哥送到书院里去,这样好由着性子摆布我。” “女儿并不敢。”宝钗就着桌子边,已经跪下了。这个讲究孝字大过天的时代,一个做闺女的要摆布亲娘,可不是什么好名声。 所以宝钗连连对薛姨妈解释:“妈且想,金陵离京中路途遥远,送个节礼也得走个月期程的。要是咱们有事,光送信的功夫就耽误好些。何况上次听妈说,那府里还有个老太太,万事并不能由姨妈自专。就算是姨妈想说动老太太,再由着老太太送信到扬州,中间又是多少功夫?” 这话大近情理,薛姨妈脸色就转过来些,宝钗趁热道:“有道是现官不如现管,又说是官官相护。那林家能做到巡盐御史,就是与金陵的官儿们想也是相识的。要是咱们与他家交好,有个什么事情,光是送信的功夫也省好些。妈想可是不是?” 这话其实薛父也与薛姨妈说过,只是那时薛姨妈一心觉得自己姐姐说话有理,并未放在心上。现在自己女儿也这样说,又是无意中提起,显见不是与丈夫商量过的样子,薛姨妈也就愿意好生想一想。 “起来吧。自己娘们儿,还跪来跪去的做什么。”她叫宝钗快些起来,自己生下的孩子,平日又是孝顺的,她也不愿意为难。 宝钗起来后,不再多言,只是自己认真地抄着礼单。薛姨妈转又觉得自己刚才的话说得重了,让女儿伤心。自己又拿起那份礼单,问道:“就只是故旧往来,也简薄了些。” 宝钗只乖巧地点头,不发表意见——她愿意自己家里与林家交好,也不过是想将健康卡送一份给黛玉。现在时机不到,那就等着便是。薛姨妈不知道女儿心思,见她不再出言,越想着让她高兴些,就道:“比给你姨妈家的减三分吧。” 宝钗听了,就拿起送往荣国府的礼单看了起来:布匹、茶叶、瓷器、土产,林林总总竟有三四张纸,这样的礼物就是减三分,也比往年送去林家的多了一倍不止。 要是有谁忽然大手笔的送礼给宝钗,她是一定对此人心生警觉的——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懂不懂呀?于是她只好小心地道:“妈,咱们往年送的礼物,比这一半也没有。忽然增得多了,怕是让人心里疑惑,不如缓缓增了吧?” 薛姨妈自然点头称善,却不知道宝钗已经将她送王家与贾家的礼单记得差不多,要找自己的父亲谈一谈了——一个中秋节礼,送给两家的东西加起来就近五千两,那过年呢?是不是得更多?焉知原著里王夫人坦然从薛家拿银子,不是给惯了之故? 可是宝钗也看过这两家往年给自己家里的节礼单子,东西不过平平,应该是各自家里庄子里产的东西,两家加起来也不过千余两。这样不对等的节礼,宝钗不信自己的父亲没有意见。可是为什么这些年他却选择了不闻不问,难道仅仅是因为身体不好,无力顾及? 不是。听了薛父回答的宝钗,深刻理解了一个商人的不得已:身为商人,哪怕是皇商,也必须得走官商勾结之路。这是当年薛父娶王家庶女的原因,也是他这些年没有一个姨娘小妾的原因。 “可是父亲,这些年只见我们家里源源不断的向两家奉献金钱,并未能从两府借多少力。”宝钗仍然不解,付出总要求得回报,薛家得到的回报明显与得到的回报不成正比。 薛父叹息道:“我宁愿不从这两府得到助力。不用两府的助力,说明我薛家的生意发展平稳。而那两府,只要在我们真正危急的时候,能伸把手也就是了。” 可是他们伸手还不如不伸手呀!想着原著里薛蟠那不死而死的判决,不就是荣国府里伸手的结果?面对巨大的利益,没有道德底线的亲戚,还不如有道德底线的外人。上一世黛玉的遭遇不就说明问题了吗? 于是宝钗缓缓道:“父亲所思固然有理,可是家里的生意,也该让那些别有用心的人知道,是有官家帮着的。” 薛父不以为然:“有你舅舅,再加上你姨妈家里,在金陵地面上,还没有不开眼的敢惹上咱们薛家呢。” 宝钗摇头:“父亲,我家的生意遍布江南,又岂是一个金陵能限的?万一真的有事,舅舅家与姨妈家怕是也鞭长莫及。” 薛父见她胸有成竹的样子,不由问道:“那你有什么办法?” 宝钗低头一笑:“其实算来,咱们与扬州的巡盐御史也算姻亲。” “可是那也太远了些。”薛父拿原来薛姨妈说过的理由回了宝钗。不过宝钗也有她的道理:“不过是相互走动的由头罢了,只要能拉上关系就好。”关键是钱得到位呀老爹。 做惯了生意的薛父,一下子听懂了闺女的意思。对呀,只要能拉上关系,就算是姻亲关系远些又如何,多走动些不就近了?何况扬州离金陵不过两日路程,比起去京中可方便多了。 想定主意的薛父,行动力也不弱,第二日已经将给林家的礼单要了过去,自己加减了起来。薛姨妈还有些不高兴,好在有宝钗在边上劝着,又一向是没什么主意的,也就罢了。 可是听说薛父要带着宝钗一起去林家亲送节礼,薛姨妈不干,宝钗也一脸懵:“父亲,我们家多年只与林家节礼往来,并没有主人相见过。现在冒然去拜望,会不会让人多想?” 薛姨妈更在旁边道:“钗儿说得有理。别说老爷病刚好了没几日,就是钗儿也是身子弱的,如何耐得奔波。” 薛父却道:“正是因为我病刚好,才好显出诚意。钗儿明日再去寺中求几个平安符回来,上次我带了钗儿求的符,觉得比吃药还管用些。如今只做你替为父还愿,要拜尽江南名寺,也就是了。听说那林家一门身子都不大康健,不如钗儿将那平安符当做与他家女儿闺中之赠,更好亲近些。” 宝钗心中对薛父只剩下一个服字:这身子敏感不说,脑子也好用,就连带着女儿的说辞都想好了。有什么手段比孩子交好更易于拉近感情呢?只是老爹呀,那平安符里面的健康卡可是用一张少一张,不是大白菜呀。 “父亲,上次女儿去那寺里求平安符时,曾听人说,要想求得亲人平安,必得自己家人诚心相求才有效。要是女儿给那林家求的无效,岂不是让人空欢喜一场?” 薛父笑道:“你只管求去。只要有一张见效的,就是你的好意到了。难道他们还指望着符到病除不成?” 宝钗无法,只好应了下来。次日早是寺里求了三张平安符回来。不过她只放了两张健康卡在里面,不是她吝啬,实在是她不知道这健康卡是不是只有一次功效,而自己却不知道还需轮回几世,何时时还要用到。现在不光是薛父用去了一张,就是她自己也用了一张,再给林家人两张,已经是她的极限了。 只因宝钗觉得,无论黛玉的父母存留的是哪个,总能为其做主,不至让她再受荣国府摆布。至于林如海和贾敏,此二人她都未见过,心中份量都如陌生人一般。留下的是谁只能看天意,并不是她能决定得了的了。 薛姨妈的反对,在薛父那里就如风刮过般,了无痕迹。等宝钗求了平安符,第二日薛父竟已经带她上了前往扬州的客船。好在一路平顺,下船也没寻客栈,薛父就已经带了宝钗上林家投帖。 贾敏看着手里的帖子,问传话的丫头道:“薛家来的都是何人?” “回夫人,是薛老爷带着他们家的姑娘一起来的。” 就算是不明白为何这次薛家主人为何亲至,可是人已经到了门口,又是姻亲,总不好拒而不见。贾敏只好道:“好生让人请了那薛姑娘进来。再让管家接待那薛老爷。另外着人去衙门看老爷可脱得开身,将此事报与老爷知道。” 丫头自然答应着去了。黛玉在旁边道:“母亲,那薛姑娘第一次上门,母亲不好迎得,少不得我去二门迎上一迎。” 贾敏听她说得有理,少不得吩咐给她加了衣裳,再妥当地送到二门等侯。好在这一加衣时间不短,黛玉刚到二门不久,已经见有婆子引着一位比自己大上几岁的女孩过来了。 “想是薛家姐姐来了。”黛玉见了宝钗,含笑问了好。宝钗也不以她年小怠慢,端正地与她见礼:“林家妹妹。”盖因薛家与林家虽然是姻亲,只是身份上有着差别,她自然要把姿态放得低些。只那面上虽然带了笑,可也有些初见时的疏离。 不提林家跟着的下人,对宝钗之懂礼高看一眼,就是黛玉也觉得这位姐姐面上虽然冷清些,可是却不妄自尊大,让人愿意亲近。二人携手进了正房,早见贾敏端坐正位,见二人进来,身子虚抬了抬,也就罢了。 宝钗自然向上给贾敏行了礼,才被让至客位坐了。贾敏笑道:“我们两家虽然是亲戚,只是离得路远些,这些年也没见过。你母亲身子可还好?记得你还有一位哥哥,怎么没同你们一起过来?” 宝钗含笑道:“多谢夫人挂念,我母亲身子还旺健,在家里也常说起夫人与她在京中之事呢。我那哥哥正在青山书院念书,不得过来拜见夫人。” 贾敏见她年纪虽然小,可是说话知机,谈吐不卑不亢,也生了些好感。少不得与她问起到扬州的根由,宝钗道:“今年四月里,家父病重,小女在寺里发了愿,求佛祖保佑我父身体康复,小女愿意拜遍江南名寺。如今我父亲身子大好,小女自然是在还愿的。” “竟是如此?”贾敏因自己多年无所出,自然四处求神拜佛,对宝钗这话竟信了十成十:“也是你孝心感天,才得了佛祖保佑。” 宝钗微笑道:“都是佛祖之力,小女不敢贪功。”说着从怀里郑重取出三个平安符来:“当日小女许愿的寺庙,平安符是极灵验的。就是我父亲也说,这符带上后,竟比吃药还效验些。这次听说要来拜望夫人,小女又去求了三个,也愿夫人合家平安。” 黛玉不等丫头们动手,早自己过来接了。宝钗自己亲自给黛玉挂了一个:“这个符林妹妹要日日带着,最是平心静气的。”当然得自己亲自给黛玉戴上,要不记号都白做了。 侯她戴完,黛玉笑眯眯将剩下的两个递给贾敏:“薛姐姐说得这样灵验,母亲也戴一个。”贾敏见那符也不过是平日寺中所见,还道是宝钗夸大,不过仍笑道:“这两个必是我与你父亲一人一个,等你父亲选过了我再戴不迟。” 正说得热闹,前院早传了话来,说是老爷已经自衙门回来了,要请薛老爷父女在家盘恒几日,请夫人好生照看薛姑娘,再让人将客房收拾出来。 贾敏本来身子也是带病的,不过是要见客强撑着。到此时已觉精神短少,吩咐人收拾客院后,就让黛玉陪了宝钗,自己先回屋歇下,养足精神以备晚上宴饮。 倒是黛玉,自小兄弟去后,家中只自己一个孩子,如今好容易来了个让人亲近的姐姐,虽然还不熟识,却也不愿意将人搁下,陪着宝钗看了自家花园子,又去客院看屋子。她的奶嬷嬷怕吃不消,好意劝她先回去歇歇,她却道:“许是薛姐姐送的平安符真的效验,我今日倒不觉得累。好嬷嬷,你若累了只管自己歇去,让我与姐姐自在说话。” 王嬷嬷无法,又担心小主子,如何肯自己歇着去?自然也是寸步不离的。谁知黛玉不光午饭多用了半碗,就是中觉也睡得比往日沉些。王嬷嬷还当是她乍有了伙伴,心情大好所致。不想到了晚饭还是如此,而夜里黛玉竟睡了整觉,这可是从来没有之事。 “夫人,薛家姐儿给姑娘的平安符,怕是真的有效验。从昨日到今天早晨,姑娘用的饭比往日多不说,就是觉也能睡一整宿了。”王嬷嬷觉得这件事要让自家夫人知道。 贾敏听了也是一喜:“竟有此事。玉儿自来觉就轻,能睡上一整晚的时候,一年也没有几日。那符你可得给她看好了,日日让她戴着才好。” 王嬷嬷应了一声,又道:“那符即是有效,夫人不如也试试。” 贾敏脸色就是一暗:“唉,我自己和身子自己知道,不过是熬日子罢了。”听她自怨,王嬷嬷也不好深劝,只好再去看顾黛玉。 少时黛玉与宝钗结伴来给贾敏请安,果然那脸色比往日红润了一分,喜得贾敏道:“听说玉儿昨日好睡,可见你薛薛姐姐送的符是灵的。” 黛玉也笑道:“我也觉得自己比往日身子轻便些。母亲可戴了没有,感觉好些吗?” 当着孩子,贾敏也不自怨了,只道自己也觉得好些。只是宝钗见了贾敏挂的那平安符,正是没有放健康卡的一个,只能在心里叹一声时也命也。 正想着,就听贾敏道:“今日先让你薛姐姐歇一日,明日你薛姐姐去还愿,你也一同出去散散可好?” 黛玉因身子一向不好,出门走动的时候不多,现在听贾敏让她去寺里,自然高兴。只是她向来乖巧,对着贾敏道:“我也要向佛祖求个平安符,保佑母亲身体康健。”把个贾敏喜得眉开眼笑,下人也都说些姑娘孝顺之言凑趣。 这一日下来,黛玉与宝钗更见亲密,虽不同卧,却也同行同吃。许是那健康卡之故,也许是黛玉得了玩伴之因,这日饭量比前一日又大了些,还是王嬷嬷怕她积了食,好容易才劝住了。 而那林如海此日的感觉,也与黛玉差不多,不光觉得自己胃口大了些,身子也觉得轻快不少。等他进了内宅,少不得对贾敏说了起来,不想却又添了贾敏的一桩心事:薛家的姐儿同时送了三个符给自己家,老爷与玉儿戴了都觉有效,只是自己这里无用,想是因为自己身子难好之故。 有了这样的心事,少不得就虑起日后,若是自己真个先走,老爷续不续娶不好说,可是黛玉成了没娘的孩子却是一定的。自来丧妇长女不娶,少不得自己从现在开始要为玉儿谋划一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78.第 78 章 宝钗并不知道,因为自己只放了两张健康卡在平安符里, 导致贾敏开始为黛玉谋划将来之事。此时她已经将扬州周围的寺庙都拜过, 即将启程回金陵。 “薛姐姐, 你不能多住几日吗?”黛玉这些日子跟着宝钗日日去寺里上香,活动得多了,饭量也长了,觉也睡得足了,小脸也红润起来了。加之宝钗腹有诗书,与她很是谈得来, 她就更舍不得这个小姐姐走了。 宝钗笑道:“我们出来也有半个月了, 再不走就赶不及回家过中秋了。家中母亲也是惦记的, 怎么好让她一个人过节。” 贾敏因见黛玉一日好过一日,对送她平安符的宝钗也是好感一升再升, 在一边劝道:“你宝姐姐说得有理。现在你日日与母亲相聚, 自然不知道这思亲的滋味。等明年春暖的时候, 你再请宝姐姐过来, 或是你去探她也是一样的。” 黛玉听了,忙问:“到时候母亲和我一起去吗?” 贾敏心中就是一绞, 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能挨到春日, 可又不愿意女儿伤心, 少不得好言道:“等来年春日,我身子还能动的话, 自然和你一起去。” 听了贾敏之言, 黛玉已经泪下:“谁说母亲身子不好的, 不用等春日,再过引起日子母亲就好了。我给母亲各处求了平安符,定是有效验的。” 听了黛玉之言,不说贾敏,就是宝钗也不好受。只是那健康卡用一张少一张,她现在也没有什么理由再拿出一张来送与贾敏。说她无情也罢,说她吝啬也好,她为的也不过是要完成任务。帮助黛玉,也不过是因为前两世相处,黛玉为人真诚,让宝钗不愿意她受苦,对别人却是能免则免。 如今宝钗与黛玉母女相处融洽,薛父也与林如海处得不错,二人此行算是达到了目的,回程自然兴致都大好,将宝钗那点离愁都冲走了。就是薛姨妈,见到丈夫与女儿平安,也放下了心事,一心盼着儿子也早些回来,一同好生过个团圆节。 再见薛蟠,宝钗有些不认识的感觉,只觉得不光是人长高了,就是那一脸的不驯也少了,行事也开始有条理,言谈也没有原来的狂妄。薛姨妈只觉得儿子是吃了大苦头,才会变成这个样子,抱着就不肯撒手:“我好好的孩子,送进书院是让他读书的。那些先生是怎么搓磨我儿的,竟让孩子傻了一般。” 这还真是讲道理呀。一边听着的宝钗总算是知道,原来行事有礼,待人礼貌在薛姨妈眼中竟是傻子!难怪原著里薛蟠是那么呆霸王般的性子,就是好孩子也得教成那个样子好不。 在一边的薛父也不爱听,他又不用如宝钗一样不能言母过,不耐烦地喝道:“胡说些什么!好不容易蟠儿学得知礼些,你竟不盼着他好不成?往日只说是跟着的人带坏了他,我看不用跟着的人,只你一个就够了。” 薛姨妈本来见丈夫发火,还有些心虚,不想听薛父指责自己带坏了儿子,也不干了:“老爷说的是什么话?我还不是看蟠儿吃苦了才抱怨几句。” 宝钗无法,只好出面道:“哥哥刚回家,还是让他梳洗一下,再让厨房送些吃食过来吧。” 这个薛姨妈倒是没有意见,一连声地让人快些送水来,去厨房催饭来。好在薛蟠几个月来进步不小,自己梳洗得似模似样,除了薛姨妈更加心疼外,薛父与宝钗倒觉得欣慰不少。 书院给学子们放了三日的假,让他们好生在家过节。第一日,薛蟠还能按着书院的作息时间起来看书,第二日下午就出去放了半日的风,等到第三日则是早早地出了门。薛父问起,薛姨妈还为他遮掩:“蟠儿也好些日子没回来了,他的那些朋友邀他聚聚,也该让他放松放松。” 薛父大不以为然:“他认识的不过是些狐朋狗友,能有什么正事,见了面也不过是吃喝玩乐!说不得还要惹些乱子出来。” 事后宝钗一直在想,薛父的嘴莫不过是开过光的吧,怎么一说一个准。那日薛蟠果然又闯下祸事,竟然与知府家的公子因一个妓子动起手来。好在周围有人劝着,才没酿成大祸。 薛父也不急着送儿子去书院了,少不得亲自带了人,又厚厚地备了礼物,去知府那里道歉。薛蟠本不愿意:“他又没吃亏,我也没占便宜,为何我要去给他道歉?” 薛父气道:“你这个孽障。本来以为你进了书院,也算有些长进,谁知竟没有个长性。才回家三日,竟又惹出事来。你说为何要去人家中道歉,还不是因为人家是官,我家不过是商?!” 薛蟠还不服气:“就算他是官,可是我家也是四大家族之一。又有舅舅与姨妈家里,何必同他一个四品的小官低三下四!” 薛父气得扔了自己手里的茶杯:“我说你哪儿来的胆子!什么四大家族,那不过是人家奉承得好听。你就信以为真了?再说你舅舅与姨妈家,就算是现在送信过去,少不得一两个月才有回音,有这个功夫,人家十个薛家也收拾了!” 别说是薛蟠,就是在一边想劝的薛姨妈,也没有办法反驳薛父的话。好一会儿,薛蟠才不服气地嘟囔道:“有什么了不起,不就仗着他是个官儿么。” 偏薛父将儿子这话听了个真,手里刚换上的茶杯到底没保住,又冲着薛蟠扔了过去:“对,他就仗着自己是个官,我们家里是商户,所以他可以随时让人找我们家的麻烦。你不服气,也做个官儿来给我看看。” 薛姨妈刚想说,我们家和别的商户不同,是皇商,不想她儿子已经气鼓鼓地道:“不就是做官吗,谁不会不成?我就好生读书,做个官儿给父亲看!” 薛父并不将薛蟠的话当真,还是押了他,带着厚礼去知府家赔了礼,才将薛蟠重新送去青山书院,并命令他不到过年,不许回家。这薛蟠也是受了刺激,定要将书读出名堂来,虽是一时狠话,此时尚在有效期,对薛父的命令并不反感。 可是宝钗却不觉得此事偶然,还是找了薛父道:“父亲可曾查过跟着哥哥的人?” 薛父想想问道:“你是觉得有人故意引得你哥哥闯祸?” 宝钗点头道:“父亲且想,哥哥回家的第一日还算是老实,怎么到了第二日下午就变回原来的性子?要说没有人跟哥哥说些什么,女儿是不信的。” 薛父点了点头:“我也曾想过。可是你哥哥说的那些话,你母亲也不是没有说过。”这是怀疑薛姨妈暗中又和儿子唠叨了些有的没的。 宝钗再次摇头:“要说母亲没说过,女儿不敢撒谎。只是哥哥进书院已经四个多月,性子已经磨得差不多了。这次不过是回家的时候稍长了一些,就一下子把几个月的功夫都白费了,女儿实在想不通——前几次哥哥回来,母亲也不是没说过这样的话,怎么偏这一次哥哥就变了呢?” 薛父想些什么宝钗不知道,只听说跟着薛蟠的几个小厮,都让老爷叫去问了话。又几日,这几个小厮连同他们的家人,都在薛家消失了。再几日后,薛姨妈院子里的丫头来传信,说是老爷太太请姑娘过去。 父母有唤,宝钗不敢耽搁,看了看自己妆容还算得体,衣服也还整齐,就跟着来通报的丫头去了上房。一进屋,就发现气氛不对,自己父亲满脸怒容,母亲却面有泪痕。请过安后,宝钗少不得问道:“母亲可是担心哥哥?” 薛父怒道:“她是担心,担心你哥哥学不坏,不曾杀人呢!” 这是什么话?而且薛姨妈竟又嘤嘤地哭了起来,竟没的反驳!薛父也不与宝钗打哑迷,恶声道:“你可知道,那几个引着你哥哥胡闹的小厮,都是你母亲陪房的孩子?” 宝钗茫然摇头。薛父接着道:“你母亲那几个好陪房,竟是收了你那个好姨母的钱财,让他们引着你哥哥玩乐呢。这还不算,那几个奴才还每日里将荣国府子弟在京中如何威风,如何视人命为草芥,如何对官员颐指气使,日日在你哥哥耳边说起,让他以为自己亲戚能做,自己也可以学上一学!哼,这可真是好亲戚!” 见薛父说得激动,宝钗少不得亲捧了茶奉上,才问:“两家是至亲,怎么姨母竟有这样的心思?哥哥不好了,对姨母还能有什么好处不成?” 薛父就又哼了一声:“怎么没有好处?你以为我们家为何逢了年节,都要给你舅舅与姨妈家里备下重礼?还不是求得他们庇佑!咱们家里但出了什么事,都是要求到他们门下的。只是你舅舅事忙,你母亲又觉得自己与你姨妈亲厚,好些事都是求了那荣国府。可是哪次求上去,不是大把的银子也跟着奉上?这些年给你姨妈的银子,就是打你哥哥那么大个银人也够了。” 薛父可以发王夫人的私意,宝钗是个小辈却不好说什么。只是心里对王夫人如此的钓鱼收钱,也只好说声服。这还是亲戚呢,有这样的亲戚哪儿还用仇人?这是从根子上要毁了薛家呀! 一时屋里只有薛父粗重的喘气声和薛姨妈的哭声。因下人已经在宝钗进屋时就让薛父撵出去了,宝钗只好自己拧了手巾,递与薛姨妈擦脸:“妈且不要哭了。姨妈做出这样的事,妈又不知晓,父亲也不要责怪妈才是。只要我们日后远着些就好了。” 不远着能如何?再与这样的人家走得近了,原著里荣国府钱袋子的角色就离得不远了。薛父也只好叹气:“罢了,你也不必哭了。此事你自己也该记下才是,别再让你那好嫡姐几句话就哄去了。日后的节礼,比着他们给我们的回礼就是了。还有你剩下的陪房,也都再重新理一理。不中用的一起撵出去!” 听着薛父口气松动,薛姨妈啊地一声哭得更大声了。这哭声里,有被亲人欺骗的不甘,有自己无人可用的尴尬,更有夫妻离心的苦涩。 薛父接着道:“以后你管家时带着钗儿些,有什么拿不准的多来问我。”这就是内宅之事,不再信薛姨妈的意思了。薛姨妈如何听不懂?只是自己的姐姐为了银子,让人引着儿子学坏,她也没有反驳处,只好不情不愿地应下。 等薛父走了,薛姨妈再次悲从中来,抱了宝钗哭道:“我的儿,你母亲的命好苦。” 宝钗想说你活该,可是面对的是原主的亲娘,这样的话如何也不该从自己口中出现。只好苦劝:“妈也不必伤心。好在现在哥哥还小,又发现得早,还有余法可想。只要日后我们不再求那府里,少了走动,她也就无处下手了。” 薛姨妈听了,才渐渐收了泪,狠声道:“我这个姐姐,从小就是爱财的。当日她是嫡女,事事占先也就罢了。如今都已经各自成亲,信里说得天花乱坠,竟只是为了银子。” 宝钗倒是觉得,有这样的事警醒着,能与贾家不说断了往来,也只维持一个面子情挺好,这等于自己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一半!而没有了薛家钱财支撑的王夫人,肯定不能随意地给宫中的元春送钱,没了银子开路的元春,想着在宫中如鱼得水,引起皇帝注意,怕也不容易,那自己另一半任务也算是开了好头! 薛姨妈不知道宝钗心中所想,还在那里发气:“你那姨妈已经将她的大女儿送进宫去了,说什么宫里打点花费多。我本来还想着把自己的私房给她些,谁知她竟做出这种事来。我自己的女儿不会花银子吗?有给她女儿铺路的,我干嘛不给自己女儿铺路?” “妈?”宝钗让薛姨妈话里的信息量给惊着了:“你说的是什么?” 薛姨妈也发觉自己说错了话,想以别话敷衍过去。可是宝钗已经听出话风不对,哪儿能如此放过?少不得软语相磨,才从薛姨妈口中得知:这薛家是皇商身份,其实在皇家眼中也不过是家生子一般的存在。所以薛家的女儿,不受应选之人不得是商贾之后的限制,都是要经过小选之后,入不得宫之人才能自行婚配。只是毕竟手里有些银钱,一般皇商家里给内务府塞些银子,办个落选还是没有问题的。 可是薛姨妈让王夫人给刺激大发了,觉得要是自己女儿进了宫,成了贵人身边的人,那自己就不用再看嫡姐的脸色,说不定还能压过王夫人一头,竟起了让宝钗进宫的心思! “此事父亲知道吗?”宝钗不确定地问薛姨妈。她本以为这一世有薛父在,说不定不用自己进宫,而是给自己找个官家的婚事——做人正头夫人,得了诰命,不知算不算是压过元春?谁知这皇商之家的女儿,竟然都是要小选的!难怪原著里薛家听说公主们选伴读,就忙忙地进京打点,相对做服侍人的宫女,这做伴读的名声可是好听多了。 薛姨妈就有些讪讪:“此事我还没和你父亲提起。你也别担心,你父亲那样疼你,必会给你想法子的。”还不如不解释,听着就让人觉得心虚。 可能是薛姨妈与薛父说了些什么,这日薛父找到宝钗,直接问道:“钗儿是不是觉得,家里让你参加小选,让你委屈了?” 宝钗只低着头不回话,脸色也平静一片,好象薛父说的是别人的事儿一样。这可不是一个八九岁孩子应该有的反应。薛父几次得宝钗提醒,知道这是一个极有主意的孩子,要是不能将话与她说开,万一让她心里有了芥缔就不好了。 “钗儿可知道咱们家的身份?”薛父问了一声,可是并没有等宝钗回答,自己已经接着说道:“咱们家是商户,也是皇商。是替皇家办差的商人。别看这商户让人看不起,可是皇商又有不同,多少商户人家,愿意在自己前面加上这个皇字。” 这是自然,毕竟是这样一个皇权至上的时代,凡是与皇家挂上钩的,都蒙上一层神秘的光辉,就是行商也比别人上档次。宝钗无奈地摇了摇头,还真是个让人无奈的事实。 薛父见宝钗摇头,以为她对自己的话不相信,给她讲解道:“全国皇商共二十几家,为皇家采买衣食用行等事。要不是开国之时定都在金陵,咱们家也不可能得了这皇商之位。可是后来迁都后,许多皇商都随了皇家去了都中,我们薛家的先人却故土难离,仍然留在金陵。” 宝钗倒是不知道还有这样的一段,因为无论是原著还是同人文,大都围绕着贾家展开,少有提及薛家的历史。薛父也不管宝钗听不听得懂,继续对她说着自己要这样做的原因: “可是皇商毕竟是要服务皇家,我们家就算是接下了江南采买之事,可是与都中、与内务府的关系却有些疏远了。要是再不修复与内务府的关系,你祖父的老面子又能用几时?怕是过不了多少日子,咱们家这皇商的资格,就要被取消了。” 宝钗终于抬起了头,不解地问道:“那为什么咱们家不能也搬到都中去,那样不是就能与内务府里拉近关系了?再说这选秀,不是还有一条家非商贾吗?咱们家总是商家,女儿怕是没有资格应选吧?” 听了这孩子气的话,薛父笑道:“这个你不必担心。先说入京之事,天下二十几家皇商,各领一项差事。咱们进了京,先不说江南的采买谁来做,这个有的是人愿意。只说进了京中之后,又要顶了谁家的差事?要知道,那些人家与内务府的大人们,往来交际,可不是咱们这几年才进京打点一次能比得了的。” “再说你应选之事,我家毕竟是皇商。所以钗儿,别怪为父心狠,要把你送进宫里去。咱们家不光不能打点你落选,还得借你为由,把银子送进内务府那些老爷们的手里去。让他们知道薛家,记得薛家!” 呵呵,这可真是亲人,还是薛宝钗浪费了宝贵的健康卡才救回来的亲人!为了家族,现在就已经将薛宝钗论斤称好了!这就难怪人家原主素有青云之志,却对人面热心冷。搁谁让自己的亲人这样算计评估着,心也热不起来吧。 宝钗早又把头低下,不让薛父看到她眼中的讽刺。那薛父可能是压抑得久了,谈兴不减:“要是你哥哥是个争气的也就罢了,可是他是个什么性子你也清楚。别说是拓展家里的生意,就是能守住成,我也就该偷着笑了。所以钗儿,等你进了宫,一定要想办法帮衬着你哥哥些。” 对哦,生了闺女就是要为儿子服务的,这是此时人的普遍思想,能联姻的联姻,好给儿子增加助力。联不了好姻亲的,就送给高门做妾,也算是为儿子找个靠山。哪怕这儿子混蛋得自己都看不下去,就更得将闺女的价值利用得彻底,为儿子增加更多的保障。 可是这些人为什么没想过,靠山山会倒、靠水水会流的道理呢?闺女嫁入别人家,就是别人家的人了,也得听丈夫、公婆的吩咐行事。到时说不定这些人,还得在家里骂自己的闺女没本事,不能把婆家全搬到娘家来吧。 要说原来宝钗还觉得薛父是薛家难得的明白人,对他抱有不一样的期待的话,当初抱的希望有多大,现在的失望就有多大——原来薛父所以能听得进宝钗的劝,也不过是她劝的正是他想听的。 宝钗只是伤神了刹那,心里已经有了决定:那就这样吧。反正自己是为了完成任务,他们是为了家中在宫里有个依靠,或者只是有一个给人送银子的借口。目的尽管不相同,可是结果注定是要相同的。 于是薛父看到的,就是自己女儿只是低头想了一下,就已经笑着抬头道:“想来那宫里的规矩与外边不一样,那就劳烦父亲给女儿找个妥当的嬷嬷。这规矩从小学起来,总好过临时抱佛脚。” “好,好。”薛父满意极了:“我就知道我钗儿是个知道轻重的。别看咱们家离都中远了些,可是要给钗儿找个嬷嬷的本事,这是有的。” 宝钗笑得如春花初绽:“那就拜托父亲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79.第 79 章 自那日与薛父谈完话之后,好几日宝钗都厌厌的, 对什么事儿都提不起精神来。虽然自己也想过要进宫, 做一个比元春品级高的妃子, 就算是完成任务。可是自己想做,与别人强加于自己必须去做,那中间的差别可就大了去了。就算是宝钗内里是一个网站,也忍不住对人性的失望——如此的利益算计,真的能算是一家人吗? 薛姨妈已经发现女儿的心不在焉,也问了薛父那日和宝钗说了些什么。只是她也是个儿子为重的人, 万万说不出让丈夫放弃女儿进宫的话, 只是让宝钗的丫头小心伺候着, 让厨房多备些女儿爱吃的。别的,也就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了。 忽一日, 扬州送来了黛玉写给宝钗的信, 薛姨妈连忙让人赶紧给宝钗送过去, 希望借此能分了宝钗的神儿。宝钗接了信, 打开一看,也没有什么大事, 不过是黛玉今年入冬后, 竟然犯病的日子少了好些, 让她越发信了宝钗送的平安符管用,特意写了信来再次道谢。 只是在信末, 黛玉还是有些悲伤地说起, 贾敏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 却还撑着教她管家之事,更是把自己的嫁妆整理出来,一并交到了黛玉手中。黛玉在信的最后问道:薛家姐姐,是我的心不诚,所以求来的平安符才不管用吗? 望着手里的书信,宝钗心中一下子竟想通了:这世界上有算计骨肉的亲人,也就有一心只为女儿打算的母亲。不过是她的命不好,生在了这样一个用女儿给儿子铺路的人家罢了。 也是因为宝钗尽管已经轮回了两世,可是每一世遇到的人,多是真诚相待的多,比如第一世的迎春、黛玉,比如第二世一心以贾环为重的赵姨娘。得了这样真诚相待,所以她才对此世薛家的利益至上这样反感。 其实又有什么呢?于她来说,此世也不过是一个任务。真心待她的,她回以真心,算计她的人,她回以无情也就是了。只要任务完成,积分上升,她总有回去做网站的一日,谁还要求一个网站有情有意不成? 自此宝钗开始了凡事再不肯多开口的日子,不问到她头上,她绝不会主动给意见。就是薛父再问她什么,也只用“女儿能有什么见识,还是父亲自己决定的好。” 薛父想说原来你怎么有见识来着?可是几次都是如此,也只当宝钗是在闹小孩子脾气,只好让薛姨妈给她说些宫中富贵之事,引她好胜之心。却不想此举越发让宝钗反感,与家里更加离心。 又是过年时节,随着薛父进京交付旧账,计领新银,一起回府的还有两个宫里出来的老嬷嬷。宝钗知道这是为自己请来的,礼貌十分周到,让两个看惯了人情冷暖的嬷嬷对她好感从生,对她教导得也十分尽心。 与新年一同到的,还有回归的薛蟠。现在的他,比起中秋时看着又沉稳了些,让薛父老怀大慰,一家人因此过了个好年。而薛蟠也没有让他老子再失望,年假的半个月,只出门了三五次,据说还是去的书铺,更没有什么人找到薛家告状。 唯一不大高兴的,还是薛姨妈。因为今年薛父亲自进京,所以给各家的年礼都是他亲送的。就算是给王家的年礼变化不大,可是给贾家的年礼却只是按往年他们的回礼之数,估计王夫人对此并不满意,给薛姨妈的信中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让她很是消沉了几日。 要是以往,看到薛姨妈这样没情没趣,宝钗少不得要在膝前凑趣解闷,可是现在她却一点心情也没有,只以每日与嬷嬷学规矩推托过去。 二月里,林家送了信过来,说是贾敏殁了。薛父要亲去吊唁,宝钗不放心黛玉,也要同去。薛父想想上次宝钗与林家姑娘相处得还算融洽,也就同意了。 再次见到黛玉,两人皆是未语泪先流:黛玉太瘦了。就算是有宝钗给的平安符,可是黛玉这些日子天天给贾敏侍疾,又要接受填鸭式的管家培训,也让这个敏感的孩子食不知味、夜不能寐。 也亏得黛玉一直戴了那平安符,才能熬过艰难的守灵与送葬。就是林如海,也对宝钗表示过感激,让薛父很是得意了一下。更使得宝钗他们归家的时间一拖再拖——内宅如今只剩下黛玉一人,为怕她伤心,林如海亲自向薛父请求让宝钗陪她些日子。 宝钗自是愿意多陪陪黛玉的,所以薛父争求她意见的时候,她一点也没有犹豫地答应了下来。不过薛父却不能一直等下去,金陵的生意好些得他亲自出面料理。与宝钗说定过些日子自己再来接人,就启程回金陵去了。 直到薛父走了几日之后,贾琏才来到扬州为贾敏奔丧。不说林如海对贾家的怠慢不满,就是黛玉这个做女儿的,也对宝钗抱怨道:“说是路途远,风向不对。可是母亲病重的时候,就已经送了一次信。而且母亲可是停灵了三十五日才入土的。” 宝钗乘机劝道:“毕竟夫人已经嫁入林家多年,再深的感情也会淡。何况你们又在扬州这么长时间没回过京,夫人娘家是什么样子你也不清楚。有时候做人即要察其言,更要观其行。多少人信上或说得亲热,遇到事情也就露出来了。” 想想自家这边刚送了信不到三日,宝钗父女就已经来吊唁了,黛玉对此话深以为然:“原来母亲在时,老太太总是说最疼的就是母亲。可是现在母亲刚去,两位舅舅竟没有一个到场。就是表哥,也没能送母亲最后一程。” 宝钗道:“只是这话是不好说的,你只自己心里记着就是了。与其指望着别人疼爱,不如先自己疼爱自己。现在林大人只你一点血脉,你若是有个什么病痛,可让林大人怎么办?就是夫人在天上,也不愿意看到你自怨自叹,而是愿意你天天能康健些。” 这话原来宝钗也不是没说过,只是黛玉根本听不进去。可是让贾家行事一激,反生出一股不平之气来:你们不心疼母亲,我来心疼。我定会好好保养身子,让母亲在天之灵放心。自此日起,黛玉渐渐吃得进饮食,把王嬷嬷喜得给宝钗福了好几福。 贾琏还是与林如海提出,贾母要接黛玉去荣国府教养一事。林如海虽然对那府里对贾敏之事怠慢不喜,却也虑女儿无有女性长辈教养,将来婚事艰难,很是意动。 因事涉黛玉,少不得将那府的意思告诉于她,也算是听听她意见的意思。黛玉向林如海行礼后方道:“女儿有些话本不该说,可是今日父亲问起,少不得直说了。都说身教甚于言传,父亲观那府行事,可算是妥当吗?这样的人家,父亲真放心让她们教导女儿?” 林如海无言可辩,却又不放心女儿一人在家中,道:“你母亲只得了你一个,再无旁的姐妹可以扶持。到了那府里,就是多与姐妹们相处也是好的。再有那女红、管家之事,才是女孩子的根本。” 黛玉便道:“薛姐姐说是她家中请了宫里出来的嬷嬷,样样都能教得。父亲也替女儿请两个嬷嬷便是。再说母孝三年,女儿怎能不为母亲尽最后的孝道?” 这个理由林如海更是驳不得,于是就与贾琏说明,黛玉正在孝中,不宜去亲戚家中走动。任那贾琏如何说骨肉至亲、不在意俗礼等话,更让林如海觉得黛玉说那府里行事不妥是实,一点口风都不肯松了。 又挨了几日,贾琏见从林如海这里无法下手,就想着黛玉不过是六岁的孩子,说不定好糊弄些,就让贾敏陪房给黛玉捎话。不想黛玉本就对贾家有了成见,再见贾琏如此行事,一发看不上,直接将那陪房交给林如海处置了。 贾琏无法,又盘恒了几日,自回京中复命。 这边宝钗与黛玉相得,两人每日或抄经,或针线,或给林如海张罗些吃食,日子过得平顺无比。薛父见女儿殊无归意,又与林家姑娘处得好,连带着他来林府,都得以与林如海兄弟相称,也就将嬷嬷们送至林府,不提接人的话。林如海巴不得有人与女儿解闷,对宝钗也算感激,时不时让人寻些小玩意送给两个女孩,再换得些汤水,以此为乐。 只是时光易过,林如海托人寻的嬷嬷已然到了,端午之期就在眼前。就算黛玉再舍不得,林如海再想留人,宝钗总是要回家过节的。小姐妹洒泪相别,约定日后相互探望,宝钗早回到了薛家。 薛姨妈久不见女儿,自然抱着儿一声肉一声地唤个不住,只觉得女儿长高了,也丰腴些了,竟有了少女的影子。宝钗倒觉薛姨妈没有什么变化——此世老公没死,儿子也没打死人,因此薛姨妈脸上并没有经过多少世事洗礼,看起来尚年轻。 于是宝钗笑道:“这些日子没见妈,不想竟年轻了许多。想是我不在家,不用操心才得如此。” 薛姨妈就点了点她的额头:“出了一趟门,倒打趣起妈来了。你哥哥都快到相看的年纪了,我还年轻什么。” 宝钗凑趣道:“就算是哥哥成了亲,母亲该年轻也是年轻的。说起来我也好几个月不见哥哥了,他可好?” 听宝钗关心哥哥,薛姨妈喜得眉开眼笑:“他有什么不好的?如今听你父亲说,书也念了几本了,行事也比以前的章法了。” 能让薛父夸奖,自然是真的好了,宝钗忙道:“可见哥哥本性是好的,都是那起子小人引得哥哥前几年性子不定。如今都打发了,说不得哪日哥哥考了功名回来,还得给妈请了诰命呢。” 说起薛蟠身边的小人,薛姨妈当然不自在。可是说起儿子将来读书有成,她又止不住地高兴:“也不指望着他给我请什么诰命,只要将来能守得家业,就是佛祖保佑了。” 母女们又说了些子话,宝钗才得以回自己房里洗漱。一回到房里,脸上的笑容早就收了回去:这是个以孝治天下的时代,她身为女子,还是将入宫的女子,名声是一点也马虎不得的。 因宝钗原就摆出万事不上心的样子,所以薛家人也就对姑娘行事习以为常、见怪不怪了。因此宝钗除了每日给父母请安,再就是跟着嬷嬷们学习宫中规矩。 好在她应选的只是宫女,对自身仪态要求倒不太严苛。不过两个嬷嬷却告诉宝钗,虽然同样是入宫服侍贵人,可是有一技之长与没有一技之长的待遇大不一样。如果某项才能比较出众,又得了贵人之眼的话,直接封做女官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细问才知,不光是女红针线算是一技之长,就是扫地格外干净、伺候水温恰到好处,都能出彩。而读书吟对却是尽量少表现的好,免得招了贵人们的眼,以为是要借主夺宠,那可就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了。 接下来的日子,宝钗最先要学习的,则是自己可以生活自理。因为在别人的印象里,生下来锦衣玉食、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薛家大小姐,自己除了拿拿茶杯,动动针线,是不会做别的的。 可是一旦入选,她可是要伺候人的宫女,而不是等着人伺候的贵人。因此先学会自己穿衣梳洗,当然是重中之重:别看原著里说元春可以带抱琴入宫,那是因为人家是去做女官,打着荣国公府嫡出大小姐的名号。这两样,宝钗一样也不具备! 若说穿衣、妆扮之事,宝钗没有什么压力,可是梳头却实在是让她为难了。做袭人那世,一开始只是个小丫头,头发光滑即可,等成了大丫头,已经有小丫头们服侍她了,对那些双平髻、流仙髻、抛家髻等等发式,宝钗可以叫出名字,要是上手梳出来,却是费了好些功夫。 好在她的学习能力不弱,用了半个月的功夫,已经可以自己把双平髻梳得光可鉴人。那两个嬷嬷见了,加意教她学着梳起了凌云髻、望仙九鬟髻等宫中才有的发式。原因也简单,若是宝钗能学得梳头的好手艺,说不定就能给哪位贵人掌管衣饰,不用做粗使宫女了。 薛姨妈先前见自己从小被人服侍到大的姑娘,竟要学这服侍人的本事,少不得与薛父哭诉,也说些不让宝钗进宫的话,谁知薛父喝斥她道:“年前我进京,已经先行打点了些内务府的人。现在再说又不参选,你是嫌我的命太长吗?” 宝钗也从同贵口中得知了薛父的话,可是却什么也没说,只是再与嬷嬷学习的时候,更加用心罢了。就是嬷嬷们不很严格的仪态,她也加意练习了起来。 还是那嬷嬷说了一句:“姑娘若是一进宫,仪态就与贵人比肩,怕是会引得人嫉恨。”宝钗才惊觉自己太过急于求成了。于是只让嬷嬷们演示,自己将规矩记于心中,只不做动作罢了。 如是者三年,宝钗不光是自己穿衣、梳洗没有问题,就是为薛姨妈送水递茶,时机也总是恰到好处,水温不凉不热,正是入口的好时机。惹得薛姨妈总是叹息:“我钗儿这样体贴,哪个做婆婆的能不喜欢?” 可是你们却不愿意让闺女伺候婆婆,只因为她的婆家不一定能成为自己家的助力。反而是闺女入了宫,立时就可以与内务府的人拉上关系。这话宝钗自然只是在自己心中想想,每次薛姨妈说的时候,她只娇嗔一声:“妈总是打趣女儿。”就能引得薛姨妈自己乐上半日。 三年间,宝钗只是在黛玉出孝后,去了扬州一次。黛玉也曾问过:“宝姐姐一定得入宫吗?听我的嬷嬷们说,宫里贵人们并不好打交道。要是薛家伯父为难,我父亲还有几个故旧,求人办个免选想也容易。” 当然容易,可是薛家自己能办都不肯办,又何必因为自己上林如海去求人。面对黛玉真诚的目光,宝钗只能道:“好妹妹,我家与你家不一样的。” 黛玉因与林如海说起,也不过是引得林如海叹息了一回:“你薛姐姐说的没错,这是人家家中之事,我们毕竟是外人,不好多插手的。” 黛玉因之黯然。林如海不忍爱女烦闷,将一个旧荷包给了黛玉:“这个荷包,是为父故人相赠。你给了你薛家姐姐,让她在宫中若能见到淑妃娘娘,不妨露上一露。” 就见黛玉两眼炯炯,里面全是好奇。林如海只好笑骂道:“越大越淘气了。若不是你一心惦记着你薛姐姐,这么些年为父早就忘记放在哪里了。” “父亲还说忘记放在哪里了,我看他找的时候一丝迟疑也没有。”黛玉对着宝钗悄声吐槽。 宝钗摸索着手里的旧荷包,心里也是各种脑补,可是人家林如海如此实心帮助自己,没等自己进宫就给自己找下靠山,也算是对自己恩重,她就不好与黛玉一起八卦,只能温言劝道:“听嬷嬷们说,那淑妃娘娘在当今即位之前,就已经进府做了侧妃,家中也是书香翰墨之族。想是与你家里有旧。” 黛玉也发现自己如此揣测父亲,不是淑女所为,小心地看看嬷嬷们并未在跟前,才道:“好姐姐,你可别说与嬷嬷们听。” 宝钗点头道:“这铩手锏,自然要关键时刻用出才有效。若是叫嚷得天下皆之,人人防备,可还有什么效用?” “好你个宝姐姐,平日看着最是道学,怎么今日倒俏皮起来了。”黛玉不依,笑着闹她。不想嬷嬷们听见动静大了些,在外扬声咳嗽了一声,才让黛玉安静了下来。 只是每年宫女的小选,皆在二月二日。因此宝钗不得不匆匆别了黛玉,回家收拾一番,就要进京侯选。此次进京,除了将薛蟠留在书院中过年,薛姨妈也要一同前往——选宫女不同别事,家里还是要有主母操持。 只是听说话,薛家自己在京中的宅子早已经打发人去收拾了:这三年来,因薛父从旁边盯着,薛姨妈也无法再往荣国府送什么重礼,王夫人先还来过几次书信,可是见薛家并无悔意,就是信也来得少了。 途中无事,京中近在眼前。宝钗并没有如薛姨妈那样近乡情更怯的感慨,扶了她下船,坐了早已经进京的管家安排的轿子,来到了薛家在京中的宅子前。 这是一座四进的宅子,座落在西城边上,也算是靠近权贵了。宝钗实在想不通,原著里薛姨妈明明自己家里有大宅子不住,为何非得要在荣国府里借住。是不是因为这一世有薛父在,才没再次沦为寄人篱下,宝钗就不得而知了。 因管家进京得早,一切过年的东西都已经准备好了。薛父连着走动了几日,才算是将内务府里的关系走完,这让大家都松了一口气:好些时候,不是送礼人家就能收的。没有过硬的关系或是理由,人家还怕你这礼送得蹊跷,不敢收呢。 这也就是原著里,薛姨妈死死扒着荣国府不放的原因吧:薛蟠与内务府众人,并没有薛父这样熟悉。薛家要想办些官面的事,还就得通过荣国府才行。 “老爷,我们进京也有几日了,是不是也该去我娘家走动走动?”薛姨妈问薛父。 薛父倒是无可无不可:“那日我已经与舅兄碰过头了,他正忙着要外任,你若是去的话,带一万银子过去,算是我们送的仪程。” “那荣国府呢?”薛姨妈听到薛父对哥哥如此大方,不免觉得自己也可以与姐姐把关系缓和一二。 谁知听了这话,薛父就冷哼了一声:“人家是国公府邸,我们怕是走动不起吧。那日我与内务府的老袁正说着话,倒是见了你那好姐夫。我刚想与人打招呼,谁知人家把头一仰,竟自己走开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80.第 80 章 不过宝钗与薛姨妈,还是去王家与贾家进行了拜访了:大家都是亲戚, 又有王子腾这个中间人, 已经进京的薛家, 要是不去拜访的话,就显得失礼了。 只是去王家拜访的时候,薛父陪着妻女去了,还与王子腾把酒言欢。可是去贾家的人,就只有宝钗与薛姨妈两人。因为是坐在轿子里,宝钗并不知道自己母女二人是从哪个门进来的, 可是在到了二门的时候, 除了几个仆妇, 并没有一个主子出面,与原著里王夫人带着女媳相接的盛况相差甚远。 绕过荣禧堂正房, 就来到了王夫人所居的三间耳房, 周瑞家的正陪笑在这里等着:“姨太太来了, 太太正等着您呢。” 从进了二门, 薛姨妈的脸就不大好看,现在见已经到了门前, 自己姐姐还没露面, 那脸就更黑了。宝钗觉得不是事儿, 悄悄拉了拉薛姨妈的袖子,才让薛姨妈的色转过来了些, 只是话还是有些冷:“想是姐姐还在忙, 要不我们在这里等等也不碍的。” 周瑞家的脸上的尴尬都要化为实质了:“太太特意等着姨太太呢, 哪儿有让姨太太等的道理。” 薛姨妈就哼了一声,才进了丫头已经打起的帘子。屋里的王夫人可能已经听到了周瑞家的与薛姨妈的对话,此时已经站了起来:“怎么这些年没见,你脾气倒见长了?” 薛姨妈面对一直压在自己身上的嫡姐,还是有些敬畏的,听王夫人如此说话,脸上就有些讪讪的:“这不是想着姐姐是这国公府的当有主母,怕扰了姐姐处置家事吗。” 王夫人也就一笑,将此事揭过。看向薛姨妈身侧的宝钗,脸上笑意又多了些:“这就是宝丫头吧。快来让我看看,真真是好模样,看着就是懂事知礼的好孩子。” 此时大家已经落座,宝钗已经恭敬地拜了下去:“给姨母请安。” 王夫人笑得一脸慈爱,拉着宝钗的手不松开,嘴里还埋怨着:“这样好的孩子,你怎么就狠得下心将她送以那不得见人的地方?你们又不能长在京里,就是打点起来也不方便。” 薛姨妈来前,就知道自己姐姐对此事必不满意——宝钗与元春都是王子腾的外甥女,可是王子腾想在宫内有个助力,有一个就足够了。宝钗若是进宫,那王子腾势必要在两个外甥女之间选择、权衡,自己姐姐能满意才怪。 好在说辞是早在家里与薛父对好了的,现在薛姨妈说起来毫无压力:“姐姐也知道我们家是个什么样子。蟠儿是个不成器的,也就这个丫头能略指望些。也不求她大富大贵,只盼着能入了贵人们的眼,给她指上一门好亲,岂不比我们自己瞎琢磨强些。金陵又有什么好人家。” 事涉人家闺女的亲事,此世黛玉又没入荣国府,王夫人也无意用宝钗与老太太打擂台,自然不会如原著般暗示二宝之事,只好道:“若是能得了贵人的眼自然是好的。只是宝丫头身份到底差了些,你们可打点好了,想没想过让她到哪个贵人跟前服侍?” 薛姨妈叹道:“我们老爷能认识几个人,也只好看她的命吧。” 王夫人精神就是一振:“因为元春的缘故,我家倒是与几位内相相熟。若是想好了让宝丫头去哪里服侍,也能说上句话。” 来前薛父怕薛姨妈让王夫人几句好话再哄了去,已经严辞命她不管王夫人说了什么,都不能擅自做主。加之此次来荣国府,王夫人太过怠慢,让薛姨妈心中也是不满,因此薛姨妈道:“那敢情好。等我回去与我们老爷商量了,再来麻烦姐姐。” 王夫人又道:“眼看就到了年下,正是与内相们走动的好时候,你与你家老爷还是快些商量妥当的好。” 薛姨妈口内应了,又闲话几句,就提出去拜见老太太。这也是应有之意,王夫人打发人到荣庆堂问过,老太太正无聊着,自然愿意见见薛姨妈母女。 三世为人,宝钗还是第一次在荣庆堂得了个座。心下感慨,可是宝钗面上还是挂了得体的笑容,听着几个老女人长篇大套的人情往来,不插嘴,也没表现出不耐烦。贾母暗里看了,心下对这个薛家的丫头倒上了心,预备让人提醒自己的孙女,不可小瞧了自己的这个姨妹。 久不相见的亲戚上门,贾母自是殷勤留饭,宝钗就又见到了三春姐妹。只觉得三人性格竟已经初定,若没有大的外力,怕是难以更改。上一世她是人家的兄弟,帮人还有个理由,可是这一世不过是远而又远的姻亲,断没有插手别人家事之理。 何况从那次发觉了薛父对自己的利用、算计之后,宝钗已经下定决心:日后除了真心以待的几个人,对别人只当是完成任务的助力或阻力,不再冒然伸手,免得出力不讨好。她来到这轮回之中,只是为了完成任务,不是为了拯救世界。 虽然想得明白,可是对着几个明知结局悲惨的女孩,宝钗还是有些黯然,话也不多,只保证自己不失礼便是。看在众人眼中,却觉得沉稳平和,难怪薛家敢让她进宫搏前程。不知算不算意外之喜。 等回了家中,薛姨妈自是将与王夫人的对话说与薛父听。可惜无论是王夫人通过薛姨妈的陪房引着薛蟠学坏,还是贾政对薛父的视而不见,都已经让薛父对这两口子心生警惕。于是等薛姨妈说完之后,薛父的第一个认知就是:王夫人又要骗他家的钱。第二个认知是一定要防止薛姨妈与王夫人的接触,免得这个傻娘们给人送了钱,还让人心里当成傻子骂。 由是薛姨妈的日子过得忙碌起来:不光是与各家的走动要她完成,就是宝钗要带进宫的衣服也要准备起来。还有参选时需要打点人的荷包、里面需要装银票还是金银锞子,都装多少,反正能让人忙活的事儿多着呢。 就这样忙碌下来,薛家连年也没好生过得,已然到了宝钗该去应选的日子。薛父亲送宝钗至神武门,已经有大批着豆青衣衫的女孩排在那里。 薛父扶着宝钗下了车,小声嘱咐她道:“把牌子拿好,别落下了。”看着宝钗点头,又道:“验看的人已经打点过了,你们不过是选宫女,并没有那么严格。等人家给你验看过,要记得递荷包。进了宫中,不可拿大,凡事自己小心。” 宝钗再次点头,也说了一句:“父亲保重。” 薛父脸上就似哭还笑地道:“你自己也小心些。说与你的人你也记住了。若是实在烦难,就让人往家中捎信。”说完,看着宝钗走向那些与她同样衣饰的少女,渐至被人群淹没,分不出哪个是哪个了。 说不紧张是假的,可是要说有多紧张,也不大真。宝钗心知整个年节,薛父一直在与内务府的人走动,若说是想办落选不易,可是以自己的样貌加上薛父的打点,想入选也不难。 果然这宫女之选,与好些文中选秀时的验看描写相比,并没有那么严格。可就如薛父所说,阎王好见、小鬼难缠,被人从里到外验看了一遍之后,宝钗还得小心地递了荷包给验看的嬷嬷:“劳烦嬷嬷了。” 那两个嬷嬷摸了摸手里的荷包,知道里面装得定是银票,也就对宝钗露出了笑脸:“姑娘冰肌玉骨,参加这小选倒是埋没了。”宝钗连道谬赞,才小心地退了出去,与通过的众人站在一起。 许是宫中需要服侍的人多,宝钗她们这一批应选的宫女,除了长得实在有碍观瞻的、身有异味的、举止太过粗鄙的,竟有八成通过了验看。不过这也只是初选,接下来为时一个月学习规矩期间,还会不时地有人被淘汰。 通过验看的近二百名宫女,因尚未分宫,都被带到一处大院子居住。自然不会有秀女们几人一间的待遇,住的是二十人一间的大通铺。宝钗随众进了分配到的房间,才算是体会到宫女的地位何其低下:两面大炕,占了房间的一大半位置,中间是小小的过道,仅容两人侧身通过。炕上倒是摆好了二十套铺盖,只是那颜色已经分辨不出,想来气味也好不到哪里去。 就算是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宝钗还是为自己流下了辛酸泪,不想领她们的姑姑当时怒喝道:“要作死了。这宫里岂是能见眼泪的地方。”人已经走到宝钗身边,下死力在她身上拧了一下。 宝钗死死咬了牙,没让自己呼痛的声音传出来,又陪笑道:“多谢姑姑提醒。”那姑姑见她还算知趣,才对着众人恶声道:“你们要知道的第一条规矩,就是不管你是死了老子娘,还是自己断了手脚,都不能脸上露出一丝的愁容来。主子让你们服侍,不是要看你们脸色的。” 众人听了,都齐声应是,就算是有与宝钗一样委屈的,也将那委屈压到了心底。就是宝钗自己,也将自己的小包袱放到靠墙的铺盖上,与众人一起等着姑姑接下来的教导。 好在这几年两位嬷嬷的教导不是白费的,宝钗让嬷嬷们演示的心得也在,学起规矩来也就比别人快上几分——来应选宫女的,多是平民家的女孩,在家里学规矩的少,就显出宝钗的聪颖来。 一个月的规矩学下来,宝钗已经知道,宫中现在不止有当今的妃嫔,还有太上皇的太妃们。不说太上皇的太妃们——那些人身边服侍的人手尚算充足,可是当今的妃嫔们跟前的使唤人就少些了。事关国体,自然不能让皇帝的女人们受委屈,所以这次宫女们留下的人才会如此之多——就算是这一个月中,也淘汰了二十几个,还有一百七八十人留了下来。 这一百七八十人都分到哪个宫里,是直接去服侍贵人,还是去做打扫的粗使,甚至直接分到冷宫永世不得出头,都要在明日各宫挑人时见分晓。 “宝钗姐姐,我觉得你肯定能分到贵人们的宫里。”说话的,是挨着宝钗住的秋兰,一个京中小户家的姑娘,因为家里兄弟太多,又为她出不起嫁妆,就被送进宫来了。 “话可不能这样说,”宝钗谨慎地摇了摇头:“谁分到哪个宫里,都在看贵人们的意思。” 秋兰不同意地反驳道:“可是咱们这些人里,你长得又好,规矩觉得又快,肯定能入得了贵人的眼。” 要说后一条还能入得了贵人的眼,那第一条简直就是宝钗的死穴:没有哪个贵人,愿意自己宫里出现一个可能吸引了圣上眼光的宫女。宝钗也就不再理会秋兰,只想着明日把粉涂得暗一些,妆化得平淡一些。 也是有了林如海所赠荷包打底,当日宝钗隐晦地与薛父提出过,意欲分到淑妃的宫里。这个目标与薛父的目标并不一致,因为按薛父的想法,当今还算是敬重嫡妻,时常去皇后所居的坤宁宫,宝钗也应该去坤宁宫才是。 不过宝钗则说,那贾元春据说就在皇后跟前做女官,不说她会不会打压自己,如果她时不时地让自己做贡献银子,自己是给还是不给呢?倒不如淑妃宫里,离元春远不说,淑妃自己还有个儿子,谁知道将来是不是就能笑到最后。 薛父觉得宝钗所说有理,也就下了大力气。在宝钗应选之前,已经说没有大问题了。只是这宫中的变数何其多,岂是宫外一介皇商能够控制得了的?万一淑妃也不愿意自己宫中宫女太过美貌,宝钗找谁哭去? 于是第二日分宫之前,秋兰就发现,她那个面若银盆、眼若水杏的宝钗姐姐,脸色发黄不说,眼里也没有什么神采,整个人看上去比平日里少了五六分的人才。 “姐姐早不病、晚不病,怎么偏赶上分宫的时候病了。若是因为这个分到不好的地界,可要熬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宝钗忙捏了捏她的手,示意她小心让姑姑们听到,秋兰也就闭了嘴。只是那时不时看向宝钗的眼神里,全是担心,让宝钗已经冷下来的心,又有些发热。可是这宫中之人,变数太多,宝钗也不敢相信,现在对自己十分关心的秋兰,一年、两年乃至五年十年之后,还能不能如此待自己。 不过是些小宫女,还不值得妃嫔们亲自出面。来选人的,都是各宫的大太监或是大宫女,这也就给那些家里有些门路之人,留下了操作的余地。 太上皇的太妃们此次不选人,自然是从皇后宫中开始选起,听着那大太监一个一个地点人,宝钗心内十分忐忑,生怕那太监眼神太好,发现了自己。好在有惊无险,皇后宫中挑了十个人,没有宝钗。与其余落选之人的不甘不同,宝钗心内有些窃喜,只是多年的教养,让她已经到了喜怒不形于色的地步。 当今后宫并不算多,除了皇后外,高位妃嫔只有贤妃、淑妃和三位嫔,至下的婕妤七人、美人五人、才人五人是能够自己来选人的,别的就只能由着内务府里分配了。坤宁宫选完人后,贤妃宫里挑了六人,不知道是不想越过皇后,还是只需要这么多人。 宝钗心里越加忐忑,不知道淑妃会不会挑的人更少些,更不知道薛父打点的到不到位,还是只为了让她安心。正想着,耳边传来:“薛宝钗”的唱名声。低声应是后,宝钗快步走到已经被叫出来的两名宫女身边,没有被叫的宫女们,眼里或是嫉妒或是羡慕地看着她们。 不一会儿,又有三名宫女与她们站到一起,挑人的太监再没有叫别的人。看来各位妃子们都是知道进退的,没有哪个人在如此小事上,挑战皇后的神经。 那位来挑人的太监对着自己选出的人,说了一声:“快些回去收拾自己的东西,跟着咱家走。”宝钗几人就如被点了开关一样,回了屋里取自己的东西。 淑妃居于裳梨宫,此宫为何得名已不可考,只是宫室宏伟,花木依依,显示着主人在宫中不可忽视的地位——有个已经十余岁的三皇子,就算非嫡非长,也足够淑妃在后宫里稳如泰山了。跟着这样的主子,就算是不易出彩,可是却容易保住性命,这对宫女们来说已经是再好不过的去处。 “碧桃,这就是新挑上来的宫女。你看是现在就请娘娘见见,还是让她们再学学咱们宫里的规矩?”挑人的太监,对着一个大宫女打扮的宫女道。 那宫女鸭蛋脸板得一丝不动,圆杏眼微微立了起来:“海公公说的是什么话,敢是把娘娘的规矩都忘记了?” 那叫海公公的连脸色都没变一下,轻轻在自己脸上要了一下:“多谢谢姑姑提醒,小的还真是早起撞客着了。那姑姑看小的是把她们交给哪位姑姑好?” 碧桃姑姑只沉吟了一下,对着一个穿着略差些的宫女道:“红梅,你先带她们去昨天腾出来的住处,再带着她们去把各自的东西都领了。让她们好生梳洗了,下午等娘娘有了空再说。” 叫红梅的宫女,听一声应一声,等碧桃说完了,自己又重复了一回,没有错漏处才至宝钗她们道:“跟我来吧。” 宝钗一面随众应了,一面在心里将几人的对话都记了下来:那位海公公可能是裳梨宫的大太监,也可能是二等太监,可是显然在淑妃面前不如碧桃得脸。也可能是碧桃要在新人面前立威,要不也不会如此不给他面子——若是平日没有称呼过名字,那位海公公肯定不会在她们这些新人面前自失颜面。 看来这位淑妃娘娘,最信任的是自己的宫女,而不是这些不知道从何处而来的太监。这也是宫里好些妃嫔们的常态:高位妃嫔的家里,多少都有些势力,想送个宫女进宫服侍自己家里的娘娘,内务府也不会没眼色地从中做梗。 好在宝钗才刚进宫,现在年岁也不过是十三岁刚过完生日,一辈子的时间还长着,她还不至于认为自己穿越到宝钗身上,就一定带着主角光环,甫一出现在淑妃面前,人家就得弃自己娘家送进宫多年的人不用,而对自己言听计从。 人自大,也不是这样自大法。再说宝钗心里清楚自己的目标不是要淑妃面前争宠,而是要压过贾元春。原本因为贾家,她连进宫与元春掰下手腕的机会都没有,现在已经强于原著,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红梅带着她们转过正殿,眼前就出现了一排罩房,红梅道:“你们是新来的,只能是四人一间屋子。那个屋子里已经住了两个,哪两个去那屋子?” 宝钗见没有人动,自己对着红梅笑道:“回姑姑的话,我去吧。” 红梅看了宝钗一眼,嘴角带了些笑意:“也好。”再对向另外五人,那笑意已经收起来了:“即是你们都不愿意,少不得只好让你们挤一挤了。” 那五个人面面相觑,没想到自己说话只晚了那么一会儿,就得五个人挤在一间房里:后罩房才有多大,住四个人都显得逼仄,再加上一张床的话,怕是转身都转不过来。 宝钗只管听话地把自己的东西放进分配给自己的屋子,两张有铺盖的床她是不会靠近的,只把自己的小包袱放在靠门的床前椅子上。那床上一物皆无,上面还有些灰尘,看得出是有日子没有住人了。 听听隔壁还没安置好,宝钗自己拿起水盆出去打水——那床上灰不少,总得擦上一擦才好放铺盖。红梅正在外头听那五个人如何分床,见宝钗出来,少不得问道:“不好生收拾东西,想去哪儿?”问话时发现了宝钗手里的水盆,自己可能也觉得说话太急了些,竟小声道:“井台在东边,上面还滑,小心些。” 这话里的善意,宝钗自是听得出来的,也笑着道:“多谢姑姑指点。”自去打水,开始自己听人差遣与服侍人的生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81.第 81 章 这日晚间,宝钗就见到了这屋子原来住的两位:茉莉, 十四岁, 去年小选入宫;凤仙, 十五岁,前年小选入宫。两人待宝钗说不上友好,可也算不上冷淡,对着向她们叫姐姐的宝钗,只点头算是应下。 宝钗也不在意,自己初来, 又比别人晚进宫, 本就没有什么让人可以重视的。说来也不是没有, 那两名宫女都下力气看了宝钗的脸几眼,让她心里生出几分忐忑:自己长得是个什么模样, 宝钗心里还是有数的。这样的容貌就是做低位宫妃都不安全, 何况是宫女。 好在宫女们例不许妆饰过艳, 宝钗每日只薄薄地涂一层粉, 就连口脂也不肯用,让暗中观察她的人稍放了些心——就算是不知道她是不是有意藏拙, 可是不强出头总比掐尖要强的让人省心些。 这几日宝钗她们新分来的六人, 都是跟在姑姑们身边学规矩, 只看,不动手。这也是宫里的惯例, 宫女进宫是服侍贵人的, 自然要练成了手才能到贵人跟前, 可不是让谁用贵人练手。 宝钗是知道这个道理的,她家里的刚挑了小丫头进府,也不是直接就跟在主子身边做细活。可是与她一起分来的几个人里,就有背地里唧唧咕咕瞎议论的,说什么姑姑有意刁难,怕自己在贵人面前分了宠等等。 不过是十几岁孩子的不平之言,怕是进宫前家里也是寄了一身希望的,满心想着出人头地、争荣夸耀,倒把一个月学的规矩忘记到脑后去了。 幸亏因为住处之事,那五人与宝钗多少有些心结,所以与她说话的时候少。这样的议论,宝钗就算是听了也就听了,她不会去向姑姑传话,可也不会提醒她们注意宫里的规矩:一殿当差,贵人只有一个,少些人分散贵人的注意力总是好的。她无心害人,可也不会做烂好人——自己嘴都管不住的人,救得了一次,还能救得了一辈子不成? 果然不多两日,那两个说嘴最多的宫女,就在裳梨宫中消失了。这是宝钗第一次发现,一个人可以消失得那样无声无息。与她们一人屋子住的三人,就好象从来不认识那两个一样,再也不提她们的事儿。 看来冷心的人不止自己一个呀。宝钗在心里转了一圈,也就仍跟了姑姑行事。她是个有脑子的,姑姑不管是做什么,她都要在心里过个三四遍,到了晚上睡前再回忆一遍,觉得自己记住了,才肯睡去。 这样做的效果还是很明显的,渐渐地姑姑们就发现,自己做过的事情,让这四个新来的宫女试的话,做得最好的一定是宝钗。可是姑姑在满意的同时,又心里摇起了头:长得最好,做事最利落,太出尖了。 不过是十来日的光景,宝钗等人的情况,就已经送到了淑妃娘娘跟前,娘娘看了也是一笑:“这次内务府倒是给我送了个妙人。” 碧桃在旁边听了,一声也不吱:这个时候说出海公公挑人不当,这个娘娘已经知道的事实,并不会让娘娘高看自己,反而会觉得自己是事后诸葛,更会让娘娘以为自己为了争宠,不顾裳梨宫整体的和气。而娘娘最看重的,就是自己宫里处处得透着祥和。宫女和太监不是不能争宠,可是得使巧劲,明着上眼药,只会让娘娘厌了自己。 娘娘倒也没指望着碧桃说什么,自己使出来的人,这点分寸是该有的,她只是低声道:“后半晌找个空,我也见见这几个丫头。” 碧桃应下后,自去传话。淑妃只管下令,只看结果,对中间有没有人加减些什么是不在意的:不能从传话中听出深意,也就没有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必要。 对淑妃与碧桃来说,娘娘见新来的宫女不过是旧例。可是对宝钗等人来说,却关系到自己日后在宫中至少十余年生活的好坏。别人如何打扮都与宝钗不相干,现在她只是在犹豫,自己要不要把林如海送的荷包戴上。 那荷包宝钗看过多次,也不过就是个旧荷包——用料算不上多考究,凡是有些底蕴的人家,都能拿得出的上用官绸。花样也一般,就是普通男子常用的青竹。可是能让林如海郑重交付的,应该还有别的意义在里面。只是看这荷包的颜色,应该有些年头了,就算保存的再好,依然是个旧的。 可能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这个旧字。所谓衣不如新,人不如旧。可是林如海一个外官,能与深宫的妃子有何旧,就是宝钗不太敢把荷包戴在身上的原因! 别怪她想得多,谁让她的脑子里,狗血剧情已经烂大街了,随便一想,就能脑补出十套八套旧情未了、深宫遗恨、君夺臣妻等等大戏来。 可是大戏再多,也得有合适上演的舞台:这一次见过淑妃娘娘后,宝钗等人的活计也就该定下来了。说不定日后她能不能见到娘娘的面,都是个未知数。要是此后直到出宫再得不到娘娘青眼,她的任务变数可就太大了。 咬咬牙,宝钗还是把那荷包别在了腰间。这别得也有讲究,要不深不浅地别进腰带里,就算是有人发现了,也不过是觉得是她正拿着家中旧物睹物思人,一时情急才只好藏在腰带里。可是也不能太深,否则向淑妃娘娘跪拜时,荷包掉不出来也是白费了心机。 至于淑妃会不会看穿自己的小把戏,宝钗才不去担心:浸淫深宫二十余年,还能保下儿子,自己得以封妃的淑妃,这样的手法怕是早就已经不屑再用了罢。可是宝钗得用,她得让淑妃知道,自己有意亲近不说,还是有些小机灵的。 也只是小机灵,在已经大智若愚的高位妃子面前,她一个十几岁的小丫头,可不就只有一些让人一眼看透的小机灵才正常? 可是宝钗还是低估了这个荷包对淑妃的杀伤力:“说,这个荷包是从哪里来的?那人和你说了些什么?” 这里已经是淑妃的内室,平素安若泰山的淑妃娘娘,正亲自厉声质问宝钗。外头守着的正是碧桃,她就算是从没见到自家娘娘如此失态过,可也只是当自己只是个摆设玩意儿,并没有长耳朵。 宝钗跪在地上,膝盖处传来的疼痛,比不得自己心里的震惊,可是现在不是她发愣的时候,上面坐着的淑妃,已经不耐烦地“嗯?”了一声。 宝钗忙道:“回娘娘的话。这是奴婢家里一位姻亲,听说奴婢要进宫小选,送给奴婢的。他老人家说,若是有机会,让奴婢将这荷包给娘娘看看。” 宝钗只能选择说实话,毕竟能让淑妃如此震惊的旧物,不是谁都能拿得出来的。当年这荷包如何到的林如海手里,上面坐的淑妃肯定比宝钗清楚。 “姻亲,哦,你们是姻亲。你姓薛是不是?”淑妃沉吟了一下,问道。 宝钗将头触了一下地:“是。” 淑妃就又沉默下来。移时,才问道:“给你荷包的人,身子可好?以他的本事给你办个免选也不是不成,怎么倒让你进宫了?” 宝钗再次以头触地,才抬头道:“回娘娘话,他老人家还算康健。因奴婢家里是皇商,这才有幸参加小选。只是奴婢家里情愿奴婢进宫,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他老人家的姑娘,与奴婢关系亲近,本想着请他老人家替奴婢办了免选的。可是奴婢想着父母生了奴婢一场,不该违了父母的心愿。他老人家看在自家姑娘的份上,给了奴婢这个荷包。” 淑妃又低头想了一会儿,才问:“他不是爱管闲事的人,定不会只为了你与他家姑娘交好,就将这荷包交给你。你竟与他有恩不成?” 宝钗又是以头触地,还是缓缓道:“奴婢倒没觉得自己对他老人家有恩。只是奴婢的父亲曾经病重过一次,奴婢亲去庙里跪经求了平安符,后来还发愿若是父亲病好,将拜遍江南名刹。佛祖保佑,奴婢父亲的病此后竟是大好了。由是奴婢的父亲便带了奴婢还愿。过扬州的时候,想着两家本是姻亲,自然是要拜访的。” 淑妃似乎很有耐心,并不打断宝钗的话,由着她一句一句地说下去:“从金陵走的时候,父亲就曾经说过要去姻亲家拜访,所以奴婢又求了三个平安符,也是奴婢的一点心意。不想这符也是择人的,他老人家与姑娘戴了符后,身子都强健了许多。只是太太戴了却没有什么效果。” “哼,神佛面前求来的东西,自然是最有灵的,岂是人人都兪艿闷鸬摹!笔珏冷哼了一声。宝钗不知道自己还要不要往下说,就跪在那里装泥胎。 许是见她不说话,淑妃问:“一个平安符他家姑娘就与你交好了?可见也是个没成算的。”语气里倒是辩不出喜怒来。 宝钗忙道:“也是奴婢与姑娘的缘份。太太去后,奴婢的父亲带了奴婢去奔丧。那时姑娘正是伤心的时候,奴婢日日陪了姑娘,竟得了姑娘的青眼。” 淑妃又冷哼一声:“这样受不得人一点好处的性子,倒是学了个十成十!” 宝钗哪里敢答话。只好继续跪在那里等着下一步的问话。忽然外面传来了请安的声音,碧桃高声道:“请皇上安。” 淑妃忽地站了起来,还小声地和宝钗说了一句:“一会儿我说什么,你只管磕头就是。”匆匆地已经出了内室。宝钗也忙站了起来,顾不得自己膝盖疼得要命,随着来到正堂。 眼前只见一袭明黄色的衣袍,宝钗重又跪到碧桃身后。那来人笑问道:“有什么了不得的话,竟让你亲自问人?”显然把淑妃的动向掌握得透砌。 就听淑妃也笑道:“今日我倒是得了意外之喜。若不是记性还算过得去,几乎竟错过了。” 当今听了,不由得“哦?”了一声。 淑妃就带笑道:“圣人先看看这个东西,可还记得?”说着将一物递了过去。宝钗就算是不抬头,也知道定是自己刚才拜见淑妃时,“不小心”掉出来,又让淑妃把自己审了又审的旧荷包。 就听当今诧异道:“这不是那年你刚给朕做完,就让朕赏了林海的那个荷包?怎么现在又到了你手里?可是他的什么事让你办不成?为何不上折子?” 一席话一句接着一句,到后来的声音已经隐隐有了怒意。只是淑妃似不受影响一般,还是笑道:“臣妾的这位表兄,竟是二十多年一丝也没变了。” 表兄?宝钗只觉得天雷滚滚,这个原著里从来没有出场过的妃子,竟然是林如海同志的表妹?若是还在做网站,宝钗真想发个站短给她:这么明显不合常理的金手指,出现的时机太过突然,差评! 当今也问道:“他不是清高得很,二十多年除了公事,再不与我们交往?就是朕登基以来,也不过是上个请安折子了事。别人做了皇亲国戚,恨不得天下人人知道,他倒好,竟是生怕人家以为他是借姻亲上位!现在怎么倒与宫内走动起来了?” 淑妃对于当今的怒意,好象并不在意,只笑道:“当年臣妾不过是个侧妃,说来也不过是妾室罢了。林家向有祖训,女子不得为妾。就算是我母亲入了唐家,可是表兄仍是对此耿耿于怀。再说一个妾室的表兄,如何算得了您的正经亲戚。” 当今就是一噎,转移话题道:“还没说这荷包的事儿呢。” 淑妃就又是一笑:“怕是上了年纪,也惦记起骨肉亲情来了。他家一向单传,在世上也只有我这个当年让他鄙视的表妹,还算是他的亲人了吧。也许是他夫人去世,让他觉得人世无常,竟然想到送个丫头进宫给我使唤。可真是难为他了。只是他也不想想,我不过是个深宫的妃子,上有皇上与皇后照顾,下面还有皇儿,倒用他惦记。” 当今听了淑妃连怨带诉的一番话,只当她对林如海还心有芥缔,倒劝道:“他的脾气一向如此。当年之事也不全怪他,是朕太心急了些。若是当日之事让那时的二哥他们知道了,可不就是好大一场事非。说来也亏得他即收了荷包,又劝谏朕一番,不然。。。” 剩下的话当今未说,淑妃显然是知道那未竟之意,嘴里仍不依不饶:“就算是当年是无心,可是三年前呢?老圣人都禅位了,可他。。。” 当今又道:“他是老圣人一手提携之人,若是与那些人一样转眼就来讨好朕,倒让朕都替老圣人不值。可是这几年的差办下来,江南倒也亏得他顶着,比别处事事掣肘强多了。只是他一向清高,并不是表功之人。何况他也算有心,竟然知道朕当日随手赏的荷包,竟是你做的。”此话又有些不辩喜怒。 淑妃这才算是无话。当今就问:“他送的是谁?让朕也见见。” 宝钗已经让刚才那大量人信息给震得发痴,就如自己原来每月要抽疯的那几天,惹得当今道:“怎么竟这般模样的人?” 淑妃嗤笑道:“想是第一次得见龙颜,自己把自己吓着了。刚才与我说话时倒还算是机灵。”然后一来一去把宝钗与林家结缘的事儿都说了一遍,竟是一丝都不肯瞒下。宝钗一面心里暗叹淑妃仔细。一面不解她刚才出内室之时为何让自己只听不说,那脸上就越发显得呆了。 当今听完也是一叹:“竟是这样的缘故。看来他竟不是要将人给你使唤,是让你替她报答恩人呢。只是这还是他二十多年第一次求人,又是个能干的,总不好驳了他的面子。这个丫头看着呆了些,不如给个女官的品级,免得让人欺负了去,将来他进京时不好看相。” 别说宝钗,就是淑妃也让当今这神来一笔搞得摸不着头脑:“圣人,这丫头只是小选进宫的。” 当今道:“你且想想,林家丫头还能不识诗书不成?即然这丫头说是与林家的丫头交好,想来诗书也该通的。是不是?” 最后一句显然是在问宝钗,她只好头碰地的答道:“奴婢略识得几个字。” 当今就向着淑妃道:“你听听,这可是只识得几个字能说出来的?” 淑妃表情有些愤愤道:“难道竟让圣人为他还人情不成?” 当今就笑道:“总是你的亲人,又是能干的,再说你也得了人使唤不是。而且你父兄去得去,在外头的在外头,煜儿也不小了,也该有门正经亲戚走动。” 淑妃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此时也不得不感谢当今为她们母子着想,少不得口内谢恩:“多谢圣人为煜儿着想。只怕人家清高,看不上煜儿呢。” 当今也只笑批胡说,已经让高福去坤宁宫处,向皇后报备此事。宝钗不想自己竟然得了这样的彩头,直到出了正殿,脑子还在消化刚才听到的信息: 林如海不是五代单传吗,怎么竟出了一个妃位的表妹?而且还是一位有皇子的妃位!可以听出,当今对林如海还算是了解的,话里两次提了“能干”二字,可是原著里却对着林如海之死不闻不问!看来就算是出现对林如海的不满,也是在这以后的事。 什么原因宝钗不想也就知道了,谁让上一世做贾环的时候,听说从贾家抄出了好些林家之物。可能是在林如海死后,只有黛玉一个在室女,按律是该上缴一部分家产给国库的,可是当经手人变成贾琏之后,该上缴国库的东西就没了影子,所以当今才会旧怨新恨合在一起,因此对林如海之死不理会的吧? 可是原著里黛玉在林如海死了之后,还能平安地进京,算不算是当今网开一面,顾着淑妃的感受,就不是宝钗能够猜度的了。 而且现在也不是她想这些事情的时候。不一时,皇后的坤宁宫已经传来了懿旨:薛氏女宝钗,品德端方,封从六品女官,掌裳梨宫衣饰事。宝钗少不得领旨谢恩,不等本宫人来贺,淑妃已经让红梅带她前往坤宁宫中给皇后磕头。 这时当今尚在裳梨宫中,听了皇后的懿旨,只说了一句:“皇后倒是小心。”也就罢了。 帝后如何做想,不是宝钗能听之事,现在她只知道,自己也算是做女官的人了,只不知道现在的元春是个什么品级,自己现在算不算是压过了她。红梅却是边领着宝钗行走,边打量着这位刚刚小选入宫的前宫女。 也就是十三四岁的样子,除了脸蛋光洁,别无出彩之处。这几日在宫里也是不争不抢的性子,怎么与娘娘说了会儿话,就由宫女升了女官?这内里的缘由不是红梅该想的,她只要知道这个已经是从六品女官的薛宝钗,是自己日后不能惹的人。 坤宁宫里没有人走动,宝钗她们也不是什么牌名上的人物,好不容易才见到一个小宫女,自然是好歹求了又求,才肯给她们通报进去。 又等了一刻钟的光景,才有二等宫女打扮的出来,见了红梅倒是对行了礼,只听红梅口内叫着姑姑,求人家进去通报主子娘娘一声。那宫女摇了摇头:“主子娘娘正忙着,这样的小事儿哪儿至于惊动了她老人家。只让这位女官在宫门口磕头就是了。” 红梅还想再说,宝钗已经跪了下去,唬得那宫女忙侧身快步移开:就算她是坤宁宫里的人,可是这上下尊卑才更该守好。要是让人以为皇后宫里的人就不守规矩,不用别人说什么,主子娘娘就饶不了自己。 宝钗三跪九叩,一点都不因皇后不在跟前而含糊。这深宫之中,墙都会说话,处处都有眼睛,只有自己做得周全再周全,才能让人拿不到错处——她这个女官得来得太过轻松,又是经了当今的口,有心人只会多不会少。 等她立了起来,那位坤宁宫中的二等宫女已经换了一幅面皮:“薛女官到底是知礼。奴婢定会向皇后娘娘说明薛女官的诚心。” 宝钗忙道不敢,拉了那宫女的手,小小的戒子已经过到了对方的手心:“多谢姑姑费心了。如此便不打扰姑姑办差,日后姑姑得便到了裳梨宫再说话。” 正是宫门口处,那宫女自是不好与宝钗推让,少不得悄悄掩了那戒子,只等回自己房里再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82.第 82 章 从坤宁宫谢恩回来,宝钗少不得又与本宫的太监宫女们周旋一番。此时她已经重新换了住处、领了新衣饰用具, 重新换过衣裳, 又到淑妃跟前听训。 淑妃看着眼前这位已经换了身份的宫女, 已经无意为难她了——这个人已经在当今面前过了明路,算是她的半个“娘家人”。都用不了到晚上,这满宫的人都能知道此女是当今亲自提出做女官的。不管那些人知不知道具体的原因是什么,此女也已经打上了裳梨宫的标签了。 既然做了明面上的“自己人”,那就护给那些人看、宠给那些人看好了:“既然皇后娘娘有旨,让你管着裳梨宫衣饰之事, 你且好生学上几日。这衣饰之事可大可小, 你自然是明白的?” 宝钗再次跪拜:“奴婢明白。” 淑妃摇头道:“起来吧。你日后是要常跟着我的人, 一见面就跪来跪去的怎么说正事?再说你现在也是有品级的人了,也该拿出些自己的气度来。” 宝钗听了, 还是重新谢了恩后才站起来, 静等着淑妃的吩咐。淑妃打量了几眼, 见她只是将衣裳换过, 脸上还是只淡淡轻粉,暗里点了下头:不是得志便猖狂的就好。 “碧桃, 让姚嬷嬷跟着宝钗。”淑妃即已有了决断, 就不会让宝钗两眼一抹黑地独自摸索。宝钗不知道姚嬷嬷是谁, 碧桃却是知道的。她见宝钗还站在那里,不愿意让自己主子的好心白抛了, 提点道: “姚嬷嬷进宫三十多年了, 这宫里有些脸面的太监、掌事们, 哪个都要给姚嬷嬷点面子。她老人家心里自有一本帐,对礼仪也最是熟悉不过的。” 入宫三十多年的老嬷嬷,那可是人老成精的人物,不光是历了太上皇与当今之朝,就是先帝爷的后宫也经了一半。这样的人物是怎么进了裳梨宫的,宝钗并不多问。她该做的是先向淑妃谢恩:“请娘娘放心,奴婢一定好生与姚嬷嬷学本事,不给娘娘丢脸。” 淑妃只当听了个笑话:“只要你别给自己丢脸就好。” 碧桃已经听出了娘娘语中的倦意,自己带了宝钗下去找人。只要看了姚嬷嬷在裳梨宫的住处,就没有人怀疑她在此宫的地位:不过是一个嬷嬷,却居住在了单独的配院里,那院子还不止一进,里面不光有个小小花坛,还有一架葡萄,正是新芽初发的时候,叶子并未爬满,有斑驳的阳光透下,让人在这深宫之中,体会出些宁静的意味来。 等看过了姚嬷嬷的那双眼睛之后,宝钗更是觉得,淑妃一定是对自己寄予了厚望的。或者应该说,淑妃对林如海背书之人,从心底是信任的,不然不会让自己师从这样一位一眼看去双眼无波,再看又似寒潭深水一般的人物。 碧桃对这位嬷嬷也十分尊敬,丝毫看不出是裳梨宫里掌事的大宫女。只见她刚见了姚嬷嬷,已经含笑福下身去:“请嬷嬷的安。嬷嬷这几日也没出来走动,小宫女们服侍得可还尽心?昨日娘娘说那道烧鹅脯是嬷嬷喜欢的,送来时可冷了?” 姚嬷嬷并不因碧桃的客气而拿大,说道:“你也太客气了。娘娘赏的东西自然是好的,虽然说不用我过去谢恩,到底不是咱们做奴婢的本份。” 碧桃再笑道:“小丫头回去已经说了,您老人家非得冲正殿磕了头,才肯领用呢。娘娘说您要是再如此,下次她都不敢赏您东西了。” 姚嬷嬷就也露出了笑意:“娘娘还是这样体恤人。今日打发你来,可是有什么事儿?” 碧桃因道:“这位薛女官,得了圣人的眼,虽然是小选进宫的,可是皇后娘娘也赏了从六品的品级,还特意说让她掌咱们裳梨宫的衣饰之事。娘娘想着,也不能让薛女官自己磕磕绊绊地摸索,免得拂了皇后娘娘的美意。这才说是劳动您老人家,从旁边给把着些。” 碧桃此话说得十分技巧,即不说让宝钗跟着姚嬷嬷学习,毕竟一个是女官,一个只是自梳的老嬷嬷;可也不能说让姚嬷嬷跟着宝钗,不然刚才与姚嬷嬷的一番客气都成了笑话。 姚嬷嬷就抬眼飞快地看了宝钗一眼,才道:“即是娘娘觉得我这把老骨头还有用,我就好生跟着薛女官办差就是。” 宝钗此时才有机会说出自己进这院子的第一句话:“能跟着嬷嬷学习,是宝钗的福气。” 姚嬷嬷声音很平静:“薛女官客气了。奴婢不过是在宫里的日子长了些,并没有什么值得女官学习的。” 这还是第一个对自己示好直接表示拒绝的。宝钗也就不再多话——日子还长着呢,何必急于一时。只要自己今天把态度亮给淑妃就好。碧桃见二人已经接上了头,也就向着姚嬷嬷告辞。她是掌事宫女,姚嬷嬷也不虚留她,由着宝钗将她亲送到院门。 “女官可想好了,自己要从何处学起?”等碧桃一走,姚嬷嬷一句多的寒喧都没有,直接问起了宝钗想学什么。 宝钗能知道自己该学什么?她连自己这个掌衣饰女官的职责都不知道。可是姚嬷嬷如此一问,也未尝没有考验于她的意思,如果回答不好,说不得又要多费一番工夫。 卖不得巧,不如藏拙。想定了主意,宝钗道:“不怕嬷嬷笑话,到如今我还是一头雾水,就连掌衣饰该做些什么都不知道。”反正自己就是来学习的,说不知道也没有什么丢人的。 姚嬷嬷倒是赞同地点了点头:“这也怪不得你,入宫后教你们的,都是怎样守宫里的规矩,就是在家里,怕也只学了如何服侍人。” 宝钗点头道:“正如嬷嬷知道的,我也没想过竟有这样的造化。” 姚嬷嬷却似已经没有谈下去的欲望,只点了头,又道:“明日起了床,我先服侍娘娘一回,你只在边上看了,等用了饭,再来这院子吧。” 这是送客的意思了。宝钗尽管不知道自己刚才的话怎么就触了这位嬷嬷的痛处,可也不是强求之人,向嬷嬷行了个礼,就回了自己的屋子。 这一日给宝钗的冲击有些大,她就算是再觉得自己完成任务有望,可也知道自己如今在宫里已经成了异类。别说是自己同批入宫的宫女们会以为自己异类,就是以前年份入宫的宫女,也少不得会嫉妒。 就算不招人妒是庸材,可是让整个宫女团体都嫉妒,暗处的绊子可能防不胜防。好在现在淑妃给自己找了个靠山,那自己只有紧紧巴住这位姚嬷嬷,才有可能躲过不知藏在何处的明枪暗箭。 想定了主意,宝钗又在心里过了一遍自己今日的应对,觉得并没有什么可让人挑剔的,才要睡不睡地迷糊了过去。 第二日醒来,天还黑得紧。宝钗自己出去打了水,洗漱一番,就到淑妃的殿外侯着:昨日姚嬷嬷并未说她何时会到,总不了让师傅等着自己。 也不过一刻的工夫,姚嬷嬷也已经出现在了宝钗身边。没等宝钗给她见礼,她早已经福了下去,惹得宝钗一面侧身让了,一面还得赶紧向她见礼,显得有些手忙脚乱。姚嬷嬷许是看出宝钗对自己真心的敬意,嘴角微向上弯了弯。 没等说话,殿内的灯已经亮起来了。就见外头侯着的人如被点动开关一样,打帘子的打帘子,端热水的端热水。姚嬷嬷带了宝钗,随众而入。碧桃上夜,已经从内室出来了,对着打头的另一个大宫女将手勾了勾,想是在打暗号。然后一转身又回了内室。只是宝钗并不知道这暗号是代表了什么意思,却发现服侍的人下颌都圆了起来,好象一下子都有了喜事。 姚嬷嬷的脸色倒还如第一次见一般,没有什么变化,可是那神情里透出来的轻松,也不能让人忽略。内室已经传出了漱口的声音,姚嬷嬷已经悄然地自己进了内室。宝钗一直注意着她的动作,不敢怠慢,软底鞋一丝声儿也不出地跟上。 “给娘娘请安!”就如练习了多少次一样,也没有人回头,可是大家就那么齐齐地拜了下去,问安的声音也十分整齐。至此宝钗方知道什么是天家气象——一个妃位已经如此,皇后与皇帝那里如何可想而知。 姚嬷嬷是第一个站直身子的人,别人都是等她站直后,才起身忙活起了各自的事情。就见姚嬷嬷将手巾放在热水里略摆了摆,拧干之后,捂在端坐在妆台前淑妃的头上。片刻功夫,已经取了下来,开始为淑妃通头。 没上两下,淑妃已经笑道:“嬷嬷的手法就是与别人不一样。” 姚嬷嬷并不为了这一句夸奖得意,甚至连脸色都没变一下,两只手上下翻飞了几下,一个望仙九鬟髻就已经光滑可鉴地成形了。宝钗与别的宫女都看得目炫神迷,想不出如此复杂的发式,怎么能完成得如此轻松。 接下来的描眉、画眼、抹腮,同样被姚嬷嬷做得行云流水。现在她正捧了靶镜,给淑妃照着请她看可有不满意的地方。淑妃顾自摇着头道:“嬷嬷出手,只有好的,谁还能看出不好来。” 姚嬷嬷这才放下靶镜,开始为淑妃挑选首饰,在挑之前,余光示意了宝钗一下。宝钗悄不声地站得离姚嬷嬷近些。就见姚嬷嬷先拿起一支五凤钗,轻轻别在淑妃头上道:“今日是给太后娘娘请安的日子,老人家喜欢热闹些。” 淑妃也不说话,只由着姚嬷嬷摆布,宝钗则是把她的步骤一一记在心里。等选衣服的时候,姚嬷嬷又用余光示意了宝钗一下,宝钗自是将衣服的穿着顺序、颜色搭配记了下来。 就在姚嬷嬷为淑妃梳妆的时候,内室里已经被手脚麻利的宫女们收拾得齐整,等一会儿淑妃去请安的时候,是不允许宫女们随意进出内室的。站起身的淑妃,将自己的周身看罢,对着碧桃道:“取对镯子给嬷嬷。难得嬷嬷今日出手。” 姚嬷嬷一脸从容:“也是薛女官还不了解衣饰之事都有哪些,奴婢少不得先让她心里有个稿子。” 淑妃笑容更盛些:“碧桃再取对镯子给宝钗,若不是她的缘故,怕是得等到过端午的时候,嬷嬷才肯到我这屋子里来呢。” 宝钗忙道不敢,碧桃在一边凑趣道:“这样难得的体面,薛女官可得收好了。若是日后将嬷嬷哄得开心,多来娘娘这里走动两趟,娘娘的好东西可还多着呢。” 这也是因为今日姚嬷嬷出手,从发式到衣裳,都不与别人参详,用时比往日少了一半,主仆们才有时间从容闲话。姚嬷嬷与宝钗谢赏后,自退出内室,不再打扰淑妃用膳。 姚嬷嬷走在前,宝钗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就听嬷嬷问道:“女官可看懂了?” 宝钗小心道:“竟是除了吃住,全都要经手吗?” 姚嬷嬷可能觉得这话多少有些孩子气,语里有了些指点的意思:“不过是衣裳首饰这两样罢了。只是一个人的妆饰,可并不只靠着衣裳与首饰:什么样的妆容,要配什么样的首饰,搭什么样的衣裳,都是一体的。所谓一法通、百法通。反过来也是一样,只有样样都通了,打扮出来才能让人不觉得别扭。” 这可就是经验之谈了。宝钗少不得向姚嬷嬷谢了又谢,谁知人家只是一句:“日后相处的时间还长着呢,咱们也就熟不拘礼吧。要不我说一句,你谢一声,这时候都得耽误了。” 宝钗闻言,忙道:“正是嬷嬷这话,还请嬷嬷不嫌弃我粗笨,只叫我宝钗就好。” 姚嬷嬷沉吟了一下,问道:“这是你在家时的名字?” 宝钗心里就是一突,她也是用过丫头的人,知道凡是做主子的,都有给丫头改名字的想法。可是昨日她在刚拜见淑妃的时候,就让一个旧荷包给破坏了,连名字都没有赐下。因此她有些忐忑地问:“是我在家时的名字,可是有什么不妥当?” 此时已经进了姚嬷嬷的偏院,也有两个小宫女接出来。宝钗不知道姚嬷嬷这里的规矩,不敢冒然给两个宫女赏钱,只是随了她入了正室。 等抿了一口茶,姚嬷嬷才道:“若你还是做宫女,用家里头的名字自然不妥当。只是现在你已经是女官了,除了圣人和主子娘娘,也没有人能改了你的名字。偏主子娘娘已经发了懿旨,上面已经写了宝钗二字,你不必再担心了。” 宝钗接了茶,听到姚嬷嬷说自己名字不碍事,才有心情喝了一口。姚嬷嬷也不急着说话,两人只默默地饮起茶来。移时,姚嬷嬷才道:“心性倒不焦燥,只保持这份心性就受用无穷了。” 原来刚才竟是个小小的考验!宝钗暗道侥幸,刚才她只是看姚嬷嬷从容,自己也不知道该从何问起,才只做品茶罢了。再看姚嬷嬷,就带了丝慎重,怕是还有考验在等着自己。 不想姚嬷嬷又道:“莫着相。” 宝钗心下一警,态度越发地恭敬起来。姚嬷嬷摇头道:“凡事见若未见,闻若未闻,才能走得长久。怎么刚才的沉稳竟没了?” 宝钗忙道:“还请嬷嬷教我。” 姚嬷嬷只道:“还是磨磨再说吧。先给我通通头。” 宝钗就按着自己记得的,姚嬷嬷如何给淑妃通头的顺序,先命小宫女打了热水来。只是那水有些热,摆手巾的时候着实不好受,可是她也只能咬牙忍了。 “瞪眼拧眉毛地给谁看?”姚嬷嬷显得有些不耐烦:“贵人面前,可有你使自己性子的道理?记着,不管是什么时候,在贵人跟前,你的眼里、脸上都得先蕴了笑,就如家里或是亲近的人有什么喜事一般的心气。别说只是些热水,就是滚油锅,也得笑吟吟地把手伸进去再拿也来!” 如此手巾冷了、热了,湿了、干了,通头的力气大了、小了,足有一个时辰的功夫,姚嬷嬷才让宝钗回自己屋子里去。谁知又过了饭时,宝钗并没有服侍之人,也就没有人想着给她留饭,竟是挨起饿来。 还不等宝钗叹息,红梅又过来了,说是娘娘吩咐,原来管着衣饰的芍药,需与宝钗交接一回。已经端了一个多时辰的笑脸,也不在乎多这一会儿功夫,宝钗马上含笑应了:“还不知道这位芍药住在哪里?” 红梅是打定了主意不得罪她的,于是道:“现在正在娘娘的私库里等着女官呢,奴婢领女官过去。” 宝钗道了谢,忍了饿来到了淑妃的私库,就见一个与碧桃相似打扮的宫女已经等在那里了。见了人倒是也福了一福,只是那膝盖似弯非弯,外人看了只会以为宝钗这个与她对行礼的女官,在向这位宫女见礼。红梅在旁边看了,想说什么可又忍住了——她只是个二等宫女,管不得大宫女的事儿。 “薛女官,这是私库的帐册,这是钥匙,都在这里了,还请您收好了。”芍药将手里的东西递向宝钗,她本就比宝钗大上几岁,身量已经长开了,这样一递更加了些居高临下的意味。 宝钗也不忙着接,只问道:“即是交接,也不知道见有证是哪一位?不如等人到齐了,大家一起点算点算。” 芍药就是一愣,她原本不是毛燥之人,可是让一个新来的夺了自己的差事,心中难免不服,就想着借交接之际给宝钗个下马威。若宝钗真的只是天真不知事儿,见了帐本与钥匙就忘记了东南西此,她自然有后手使出来。现在宝钗定要见了见证之人,芍药也少不得平一平气:“还真是疏忽了。红梅,去看看杜鹃怎么还不过来?” 红梅应了一声自己去叫人,宝钗已经与芍药攀谈起来:“芍药姑姑,不知道娘娘的私库分了几处?是衣饰单放一处,还是与药材、布帛、摆件放在一起?” 芍药听她问得明白,又想着此人已经与姚嬷嬷学习,轻视之心也就略收了些:“除了药材是单放着的,别的东西倒是都在一个库房里放着。只是大体分了分。” 宝钗因道:“娘娘只让我管了衣饰,那些布帛、摆件想是不用一起交接的。”我只是分了你的权,不是夺你的权。而且这是娘娘吩咐的,你不该将气撒在我的头上。 能做到大宫女的,哪个不是提头醒脑的人物?不用宝钗明说,芍药已经发觉自己针对错了对象。可是娘娘是只做吩咐的人,自己刚才的迁怒竟让一个刚进宫的看了笑话。好在现在只自己两人在,芍药就是一笑:“还是女官见得明白。” 宝钗见她知机,也无意深究,总是要一殿里服侍人,何必树敌。没两句话的功夫,杜鹃也就到了。三人开了库房,只见里面山堆海满地处处都是东西,中间几条小小过道,大体能分清布帛在一处、摆件在一处、四季衣裳在一处、首饰又在一处。 此时不是嫌烦琐的时候,不管那芍药与杜鹃愿不愿意,宝钗都是对着帐册,见一样、勾一样,凡是帐上有而不见实物有,必让芍药回忆了去处,再与杜鹃二人一起在帐上画了销帐才算完。 如此直到午饭时分,才不过刚将四季衣裳点清。宝钗饿得受不得,少不得与地人一起锁了库房,约好下午娘娘歇晌后,再一起清点。芍药不想宝钗如此认真,少不得将那轻视之心再收三分,只盼望着她下午别看得那么精细。 等宝钗回屋,早见姚嬷嬷跟前的一个小宫女捧了食盒等在那里,让她有些奇怪。就听那小宫女道:“女官好。嬷嬷怕女官上午忙碌再误了饭时,特意让我来给女官将饭领了回来。” 没想到姚嬷嬷竟然知道自己早晨挨饿,宝钗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劳动你了。回去替我谢谢嬷嬷惦记。只是我下午还有些事,怕是要晚些才能去找嬷嬷。” 那小宫女就道:“嬷嬷说了,让女官只管忙自己的。即是清点库房,哪儿有不费功夫的。磨刀不误砍柴功,女官心里有数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83.第 83 章 有了小宫女的会话,宝钗知道自己上午所为得到了姚嬷嬷的认可, 心中更加有底。吃了午饭、养足了精神, 早早地又在库房门口等着芍药与杜鹃。 下午的清点, 就有些东西对不上了,这首饰与衣裳还不相同,能送进宫里来的,随便拿出一件就抵得普通福户的家当,宝钗自是不肯如此糊涂了帐:“还请姑姑再好生想一想,这八宝攒花钗可是真的赏人了?” 芍药就点头:“是, 正是那次娘娘召见外命妇的时候, 与一位太太说话投缘, 就赏了。” 宝钗点头道:“那随赏的可还有什么东西没有?”这样珍贵的东西,一般都是做表礼与他物一同赏赐。若是单独赏, 除非当日淑妃从头上直接拔下来还有可能。 芍药道:“这么长时间, 谁还耐烦记这个。” 宝钗却道:“那就少不得看看布帛处的帐了, 或是当日只漏记了首饰, 布帛处却记了也说不定。” 那边杜鹃已经道:“何必那么麻烦,这个钗子也就听着珍贵些, 并不是娘娘心爱的。快些点完了, 还有别的差事呢。” 宝钗便扫了两人一眼, 嘴角倒是还含着笑,可说出来的话却让二人身上发寒:“那许是我眼花了?怎么早晨嬷嬷替娘娘选簪子的时候, 见了一支钗子, 也是八宝的呢?” 眼前的人, 还是那未足的身量,却凭生出了些压迫感,杜鹃示意芍药,自己刚才只是给她打圆场,让她快些圆回来。芍药无法,硬着头皮道:“物有相似吧。女官看这些首饰,光八宝的就有多少?” “成套的头面就不去说了,只这单独的钗子,也不过五支,中间便不明去处了一支。芍药姑姑,不是我小人之心,只是今日我们还是点明白些的好,免得日后有个什么,前册后帐的闹不清爽。”宝钗不说过目不忘,可是几支钗、环还是记得的。 芍药无法,只好与杜鹃在帐册上亲笔写明,此物某日赏某太太,且又签下两个人的名字。等库里的首饰点完,宝钗并不肯做罢,拉了芍药要去淑妃的正殿。 芍药正不耐烦,说话的声音也就高了起来:“女官也太小题大做了。本来交接只是交了帐本与钥匙就好,我已经破出一天的功夫和你清点。现在闹了我不算,竟还要去扰了娘娘休息不成?” 这样小小的挤兑,宝钗可不放在心上,她只是坚持自己的意见:“那帐册上好些首饰,姑姑说是娘娘现用的,都是在娘娘殿内放着。我是个胆小的,自然要见了东西才算数。不然就是在娘娘跟前,我也不敢就这样接了东西。” 是了,这个小女官,可是与娘娘说了席话,就成了女官的,并不是大选之后空降到裳梨宫的!芍药心里一阵翻腾,现在却已经成了骑虎之势,下来不得了。就是杜鹃,也脸色白了白,有些埋怨地看了芍药一眼。 淑妃听了三人的来意,自然由着她们清点自己殿内的妆奁。她也看出了宝钗的从容,还有芍药隐隐地不安。起头还只当是几人小小的争宠,有心与她们玩笑,问宝钗:“你可点清楚了?可少了什么不曾?若是少了,那现在说了也就算了,不然下次连我也不认帐了。” 宝钗已经福了下去,起身后才道:“恭喜娘娘,少倒是不曾少,竟还多出几样来。”将刚才自己清点时多出的几样首饰给淑妃过目。 淑妃面色就是一整,看着宝钗摆出来的八宝攒花钗、碧玉金丝挂、金镶红宝戒,眉头已经收拢了起来:“芍药,是怎么回事?” 芍药早在宝钗发现这些东西的时候,就已经脸色发白,现在更是一下子重重地跪在地上:“回娘娘的话,都是奴婢心眼小,不愤薛女官抢了奴婢的差事,想着难为她一下。求娘娘开恩,奴婢下次不敢了。” 淑妃又看杜鹃:“你也是这样想的?” 杜鹃哪儿还站得住,少不得也跪下:“奴婢并不管着衣饰,想着这些年来芍药精细,所以只当她说的都是真的,许是真忘记记帐了。是奴婢糊涂。” “你糊涂得好!”淑妃冷声喝了一句。又问芍药:“现在是宝钗查出东西多了,若是查不出来,这些首饰你打算做什么?” “奴婢并没打算做什么。请娘娘明鉴,奴婢真的只是想给薛女官找点小麻烦,并没打算偷娘娘的首饰。”芍药已经胡乱碰下头去。 可饶是她说得信誓旦旦,但是淑妃一句也不信。这深宫之中,多少大事,都是由着些不起眼的小物件起的头!何况高位妃子们有个什么首饰,不光自己清楚,就是自己的对头们也时刻盯着呢!这样的东西一旦从自己宫里出去,会让人做多少文章,淑妃简直不敢想。 一个宫女,还是一个自己使唤了几年的大宫女,竟然起了这样的心思,若说她背后没有人,淑妃是不肯相信的。只是这人是谁,想想也不过是有限的几位,大家还是保存着点颜面的好。 “来人,拿了这几样东西,带芍药去慎刑司。”淑妃淡淡地向下吩咐着。芍药已经吓傻了,只会大声哭诉:“娘娘,奴婢没想偷您的首饰,这些都好好地在您妆奁里放着呢。” 淑妃点点头:“你是今日没想偷。”一句话成功地让芍药安静了下来。已经有粗壮的嬷嬷上来,拉了芍药下去。淑妃再对杜鹃道:“辛者库、慎刑司,你自己选一样。” 杜鹃就地给淑妃磕了个头:“奴婢是个怕吃苦的,求娘娘超生。” 淑妃又点点头:“把人送到辛者库去。” 宝钗拿出这几样东西,就已经想到这两个人会受到处罚,只是没想到罚得这样狠。可是人家淑妃得居高位,自有她的谨慎与手段,都不是宝钗能够质疑的,她唯有鼻观口、口观心地站在那里,就是脸色也没变过一次。 淑妃也在暗暗注意着宝钗的神色,见人并没有因为自己处罚两个宫女大惊失色,也没有因一举拿倒两个有脸面的宫女得意,心下点了点头,道:“还亏了宝钗,要不也不能知道我身边竟有这样的人。碧桃,想着给宝钗拿套头面。” 碧桃与那芍药与杜鹃也是几年的情分,现在两人得了这样的结果,自是有些兔死狐悲。听了淑妃的吩咐,才发觉自己原该与淑妃同心,而不是同情那两个吃里扒外的——她是淑妃家里送进宫的,与那两个小选而进来,不知是谁安插的自不相同。 由是嘴角含笑地向着宝钗福了福:“这两年我竟是油蒙了眼,没看出这样两个作死的东西。多谢女官眼明,替娘娘除了祸害。” 只是这样的功,宝钗却是不敢居的:“姑姑太客气了。不过是嬷嬷告诉我,娘娘的一针一线都是要紧的,这宫里从这上面做文章的人多,所以才小心了些。”至于是自己家里请的嬷嬷,还是姚嬷嬷,倒是不必提起。 淑妃听了也点头:“正是如此,才让人心惊。这才哪儿到哪儿,就起了这样的心思。” 后半句该是淑妃一时之感,碧桃与宝钗都不好接话:当今虽然已经登基三年有余,可是太上皇尚在,朝政也没全拢到手里。上面两父子还没争出个长短,下面有子的妃位们就已经为儿子,开始了新一轮的争夺。 说来当今也不过四十出头,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四位皇子大的二十,小的也不过六岁,很不必如此着急。只是人心不足,做了皇子的想着天下独一无二的宝座,做了皇后、妃子的则想着成了太后才算真的尊贵。 别看现在淑妃处置别人安插在自己身边的人,感慨连连。可是要说别的宫里没有淑妃收买的人,这话她自己敢说,宝钗也是不敢信的。只是从她将林如海给的那个荷包拿到人前,就已经算是与淑妃结成一体,再没有分开的可能。 好在这位淑妃,面上不显什么,可内里对自己这个林如海举荐的人还是信任有加的,这样对自己完成任务只有好处的事,宝钗也不会拒绝。 正沉吟间,碧桃已经取了一套碧玉的头面出来,宝钗忙道不敢。淑妃道:“给你就是你该得的,只收着就是。倒是别忘记在帐上勾一笔,不然下回该让人拿了你的不是了。” 后一句里的警告,宝钗如何听不出来,小心接过头面,叩谢后道:“启禀娘娘,奴婢看原来的帐册,首饰这里只记了品名与材料,可是是金镶还是银镶,用金多少、用银几分记得并不详细。如此再有起了贪心之人,还是有文章可做的。所以奴婢想着,满破着几日的功夫,把这项补全了,娘娘看可使得?” 淑妃就看着碧桃笑道:“你听听,这才多大点的人,这心思倒比我还老到些。你一心为了我好,我还能不依你?只是你一个人怕是忙不过来。现在你也是女官了,身边很该有个人服侍。” 宝钗忙推辞道:“奴婢就是服侍娘娘的,要是再跟个服侍的人,可成了什么样子。” 碧桃就笑道:“女官如今是从六品的职份,按制也该配个小宫女。只是皇后娘娘那里并没有拨人来,少不得奴婢去内务府里走上一趟。” 宝钗心下一动,少不得含笑道:“若是姑姑去内务府的话,宝钗这里倒是有个人。是当初与宝钗一道进宫的,名叫秋兰。看起来倒是个老实的。若是她没被别宫挑去,不知道能不能行个方便。” 淑妃有些不解,这个宝钗这几日看下来,并不是个热心之人,怎么竟想着一个与她一同进宫的小宫女?要知道和她一起分到裳梨宫的五个小宫女,可都与她关系很是一般。只是这也不是什么大事,若想让人对自己忠心,自然在这样无伤大雅的事情上不必为难。 于是淑妃微不可见地冲着碧桃点了下头,碧桃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笑对宝钗道:“女官真是善心,还想着一起入宫的姐妹。等奴婢去了内务府问问,若是那位秋兰没有去别的宫,少不得将人给女官要来。” 宝钗也笑道:“那就多谢姑姑了。” “罢了,”淑妃见正事已完,也开口道:“你们说得不累,我听了也累得慌。一个个女官、姑姑的闹得我头疼。日后你们两个,还是都称呼名字吧。” 一时碧桃道礼不可废、宝钗说长者为尊,淑妃只笑看着二人客气,好象刚才没有从裳梨宫处置了两个一等宫女一般。 裳梨宫可以当成那二人从来没有出现过,可是别的宫里却不能。没到晚饭时分,慎刑司已经来回报,说是芍药熬刑不过,已经去了。而辛者库那边的消息则是杜鹃一到辛者库,竟还以为自己仍是裳梨宫的大宫女,嫌东嫌西地让那里的嬷嬷们教训了一顿板子。 淑妃得到消息的时候,正在与姚嬷嬷学说一天情形的宝钗,也就知道了。姚嬷嬷见宝钗并不好奇自己跟前的小宫女如何知道的消息,就赞许地笑了一下,是真实地笑了一下,让宝钗瞬间觉得,这位姚嬷嬷年轻的时候,也该是位美人。 “你可是觉得娘娘心狠?”姚嬷嬷突然问上了一句。 宝钗就摇了摇头:“不。我倒觉得娘娘很有决断。” 姚嬷嬷点头道:“这才是见得明白。一般人都会以为,那杜鹃不过是受了芍药牵连,罚月钱、赏几板子也就是了。若是娘娘宽大处理了,得个好名声还在其次,那杜鹃还有不感恩戴德、实心报效的?” 怎么会!宝钗心里已经否决了这个可能,面上却还是认真地听着姚嬷嬷的分析:“可是芍药开始的时候,并没有想到你非得让人做见证。等你要求有人见证的时候,她第一个想到的不是掌事的碧桃,而是四个一等宫女里不大出挑的杜鹃。显然,这个杜鹃是芍药自己信任的人,所以在有事的时候,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她。” “能让芍药信任的,除了与她同出一处之外,不做他想。这样的人,一旦娘娘重新信用她的话,后果可想而知。就算是她与芍药不是同出一处,那娘娘罚了她,她会不会心生怨怼?所以娘娘直接两个都不用,才是英明之处。”姚嬷嬷下了最后的断语。 宝钗本以为自己一脑子的宫斗文,在这后宫里了算可以生存了,可是前面姚嬷嬷的分析,还是让她有自愧不如之感:当时她只是隐隐觉得不对,为了稳妥才处处留心。可是人家淑妃不过是抬抬眼的功夫,连决断都已经做出来了。这后宫的女子,还真是个个不能小视。 “你要那个秋兰,却是有些过了。”姚嬷嬷说完淑妃的事儿,就开始品评宝钗自己:“那个宫女你也不过与她相处一个月,人的品性都还摸不着,怎么就敢将人要到自己身边来?这宫里,容不下太多善心的。” 宝钗只好道:“只是看她天真烂漫,觉得投缘。又想着与其来一个不认识的,不如将这个还算是熟识的调/教一番得用。” 姚嬷嬷叹了口气:“这些本是你的私事,论理不该我多嘴。只是娘娘即让你与我学习,想是对你信任,将来是要做大用的。娘娘于我有大恩,所以我不愿意娘娘信错了人。那小宫女要不来就算了,若是要来了,先与你一起日日到我这里来。” 宝钗也不问淑妃有什么大恩于姚嬷嬷,只是点头应下姚嬷嬷的话。她原是担心自己做了女官,如果薛父知道了消息,再挖门盗洞地从家里送人进来,与其又添个人在这宫里,不如自己找一个还算是熟悉的。 只是这样的话,并不好对姚嬷嬷明说,毕竟现在姚嬷嬷如此教她,都是看在淑妃的面上。好在姚嬷嬷已经想着如何为宝钗善后,只当她是一时心软,此事也就过去了。 “宝钗姐姐!”一回了自己的小院子,宝钗就听见一声惊喜的叫声,那声音不是秋兰又是哪个。带着秋兰过来的红梅,立时咳嗽了一声,秋兰那惊喜就定在了脸上,略见尴尬。 “碧桃姑姑真是好快的身手。”宝钗对着红梅笑道:“我还怕这个丫头让别的娘娘们选了去呢。” 红梅也给宝钗颜面,只当刚才没有听见秋兰那一声越礼的称呼:“秋兰倒是没被别的娘娘选去,分到了御花园里洒扫。倒是省了碧桃姐姐的事儿。” 宝钗低声道:“想是你的好事也该近了,也该恭喜你一声。” 她说的自是淑妃跟前两个一等宫女去后,必得找人替补一事。红梅略知些前因后果,笑道:“也是托了女官的福。” 宝钗并不接这恭维:“自是你待娘娘忠心,才有这样的好事,与我何干。明日怕就得称你一声姑姑了。” 红梅急道:“女官说的什么话,一切只听娘娘吩咐罢了。水大漫不过桥去,奴婢自是知道水打哪儿来的。” 宝钗便不再推辞,只与她闲话几句,红梅自回去复命。 直到红梅走了。秋兰才吐了吐舌头:“这位姑姑好大的气势。” 见她表情烂漫,宝钗只愿意她心口如一,否则只姚嬷嬷那里也不是好过的。只是现在也不犯提醒她,毕竟是要跟在自己身边的人,有个年老成精的姚嬷嬷帮着自己甄别,是再好不过的事儿。 两人进屋,秋兰不用吩咐,已经掌起灯来。宝钗自在地坐了,才问道:“你竟是分到了御花园,也算是个轻省活计。都是我心急,只想着大家好了一场,愿意长远地在一处,也没让人问你可愿意不愿意来我这里。” 秋兰闻说,急道:“怎么不愿意。听说是裳梨宫里来要人,那些人不知道多羡慕我呢。御花园洒扫说着好听,可是不管阴天晴天,花墙下是连一片落叶也不许有的,石头路上一点水也不能积,姐姐、哦不对,是女官想想,很轻松吗?” 这是愿意来的意思了。宝钗还是嘱咐道:“你即是愿意过来,少不得把原来的性子改上一改,才能在这里站得住。” 秋兰自是应之不迭。宝钗少不得将自己这些日子在裳梨宫里看到的、听到的规矩,都一一说与她听。又说起姚嬷嬷之事,秋兰道:“自梳的嬷嬷,竟自己住了一个偏院,还有两个服侍的人。那不是才人们才能有的待遇?” 宝钗就是一愣。难怪她一直觉得姚嬷嬷处处透着不谐,可不就是这处让她想不透。可是这位姚嬷嬷其人,宝钗从心里有些畏惧,不欲让秋兰从中坏事,警告她道:“这样的话日后想都不能想。就是只有咱们两个,也要防了隔墙有耳。” 听她说得狠厉,秋兰小脸就是一白:“是,奴婢知道了,以后再不胡说。” 宝钗便点了点头,又问:“你的东西都搬过来了?” 秋兰道:“要我的姑姑看我的东西不好,没让我带过来。刚来的时候,已经又领了一份了。只是我要给女官上夜,不如把东西就放在女官这里吧。” 这就是为什么小选的宫女,都愿意分到高位妃嫔的宫里:说是各等宫女都是一样的份例,可是那东西却是分三六九等的。有人出头与没有人依靠,分到的东西自然不一样。 只是宝钗却不愿意有人在睡觉时还跟着自己,何况这秋兰能不能用还是两说。因道:“你不过是才来,这院子里就咱们两个,屋子尽有,自己收拾一间出来就是。你还没与人挤够不成?” 秋兰再次吐舌头一笑:“可是人家都说,能给主子上夜,才算是主子得用的人。我虽然笨了些,可是也愿意跟着女官学学。” “又胡说!”宝钗忙喝止她:“你是裳梨宫的人,淑妃娘娘才是咱们的主子!记住了!下次再敢说这样的话,我可是不敢用你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84.第 84 章 却说宝钗说出要送秋兰回去,唬得秋兰忙道:“奴婢再也不敢了。好女官, 别送奴婢回去, 若是奴婢回去了, 别说御花园洒扫的位置已经让人顶了,就是这脸也丢不起。” 宝钗也让她引得一笑:“你个小丫头,还有什么丢脸一不丢脸的。” 秋兰正色道:“女官不知道,在我们这些没福气分到贵人跟前的人看来,能被贵人宫里要来,那就是烧了高香了。奴婢也不会说什么, 也不敢说什么, 只求着女官看奴婢日后行事便是。” 只见秋兰一行说, 那小脸也一行郑重起来,宝钗略放心了些:但愿这丫头是个心口如一的。只是时候不早, 宝钗也不与她多话, 只让她去将两人的饭都打回来。 谁知没等秋兰出门, 姚嬷嬷那里的小宫女, 已经又把宝钗的饭送了过来。宝钗少不得谢过,又道日后有了秋兰再不必麻烦等语, 还给了个荷包。那小宫女千恩万谢地去了。 秋兰就要给宝钗摆饭, 宝钗看了看天色道:“你快去取自己的饭吧, 免得一会儿晚了挨饿。我又不是自己没做过,饭还是吃得到嘴的。”秋兰只好自去。 一夜无话, 至次日早起, 因宝钗已经接了衣饰之事, 自要先到淑妃那里服侍。只淑妃念她尚幼,又是不惯服侍的,只让她在边上看着。果然红梅已经是大宫女打扮,见了宝钗眼里就多了些内容。 一番扰攘之后,淑妃才算装扮完毕,比起那日姚嬷嬷出马,高下立见。宝钗心里品评着,脑子里却记着从梳头、上妆、插戴、衣饰等等步骤,就有一二处觉得不妥当的,也不多一句嘴,只等着见到姚嬷嬷时再请教。 因她已经请准了淑妃,这几日都是闷在库房里,将首饰重新登记上册:此次再登记,不光有材质、镶工,就连尺寸也都记了下来。那册子更是分出了入期与出日,将来再记时不至杂乱。 秋兰也是日日跟了宝钗进库,初时还对着满屋的珍宝高呼轻叹,半日下来,又是拆盒又是装箱,还得称重量、量尺寸,就顾不得再惊奇了,一心只盼着宝钗快些完事。 只是淑妃的首饰何止千样,便是添了秋兰这个不是帮手的帮手,也足足忙了七八日才算完。没等秋兰高兴,宝钗已经又要开始登记摆件了——芍药已去,库房的帐册被都交到了宝钗手里,她不乘机都重新造册,将来怕是说不清楚的就是她。 等她将一库房的东西都重新造册完,就连端午都已经过去了几日,宫中众人也早换了夏衣。宝钗的份例是由秋兰去领的,她就着了浅绿的宫装,让秋兰捧了帐册去给淑妃过目。 来至正殿,当值的却是新提上来的一等宫女玫瑰,见了宝钗,满脸是笑地问好:“女官过来了,娘娘正在里面与碧桃姐姐说话呢。” 宝钗也知她与红梅,都因芍药与杜鹃去后才得以升等,才对自己礼遇有加。只是这样的话又辩驳不得,只好接了这热情:“多谢,还请向娘娘回禀一声。”自立在门外等侯。 不一时玫瑰已经出来,那笑意仍不曾减:“就说女官太小心了。娘娘请女官进去呢。” 宝钗点头,从秋兰手里接了册子——正殿并不是秋兰这样的小宫女能进的地方。秋兰这么些日子,也知道些分寸,自去边上站了等宝钗。 进得正殿,谁知淑妃并不在这里,而是在内室。宝钗少不得再行几步,自己在门外报名:“奴婢宝钗,求见娘娘。”听见里面唤人的声音,才就着不知谁打起的帘子,进了内室。可不是碧桃与淑妃都在里头。 见她进来,两人早已停了话头,淑妃问道:“你不是日日盯在库房里,怎么今日有时间过来了?” 宝钗笑道:“总算是把库房里的东西都登记完了,少不得请娘娘看看可使得。若是还有不详细的地方,奴婢再理就是。”说着,已经将帐册递向碧桃。 淑妃就从碧桃手里接了帐册,打开先就赞了那字:“小小年纪,一笔字倒是见了风骨。” 盖因上一世贾环曾下了苦功在字上,男子之字终与女孩不同,因此宝钗这一世捡起来容易不说,还多些大气在字中,难怪淑妃有这一声赞。等淑妃再看内容,又让碧桃也看:“今日可算是见到什么是精细人了。照这样的记法,看还有哪个敢弄鬼。” 碧桃就探头看了一下,只见那帐册上分了品名、材质、重量、尺寸、镶工、来处、出处、取用人等等,竟是能想到的上面有,想不到的上面也都列了出来。她摇头叹道:“宝钗这样一登记,可还有谁能接手呢?就有这份力气,也没这份耐心。” 淑妃已经合了帐册:“我也不必再看。难怪你光是登记就用了这些日子。还有人嚼说你是躲懒,真该让那些人看看可有这样躲懒的人没有。” 自己登记库房的时候没有听到闲言,想是已经让淑妃压下去了,宝钗自是感激:“多谢娘娘信任。” 淑妃一笑:“这有什么,你尽心为我办事,我若听了小人几句话,就问你的不是,可成了什么。只是你这些日子想也累了,姚嬷嬷那里怕是也去得少。明日给你一日的假,也松快松快。” 宝钗自是谢恩,见淑妃无话,也就重新捧了帐册出来。秋兰接过帐册,跟着宝钗走了一会儿,见四下无人,小声道:“女官忙了这些日子,娘娘竟连赏也没有。”语中颇是不平。 宝钗心下一动,头也不回地道:“闭嘴。”秋兰就知道自己又造次了,不敢再说别的。直到进了自己的屋子,宝钗仍是不理会她,只自己对着那些帐册子出神。秋兰有些不安,试探地倒了杯茶给她。 接了茶,不等秋兰欣喜,宝钗已经说道:“做了女官,按说我家里是可发送一个丫头进来的。只是我想起分宫那日,你恋恋不忍分离的样子,就想着咱们不知道有没有缘份,能再到一起。原本也只是想让碧桃姑姑试一下,谁知竟真的把你找来了。” 秋兰这些日子随着宝钗清点库房,就算是繁琐些,可也风吹不到,雨淋不着。加之有宝钗的颜面在,那些一等、二等的宫女也不与她计较。正觉得自己跟了个好主子,不想今日宝钗竟说出这样的话来。 扑通一声,秋兰就跪了下来,她不想重新再回去打扫御花园,何况现在宝钗不用她,等着她的不是冷宫就是浣房,再不就是辛者库:“女官,奴婢错了,奴婢不该多嘴,奴婢下次不敢了。” 就听宝钗幽幽道:“下次,哪儿有那么多下次。你只见红梅与玫瑰对我客气,可知道她们前面的人,只是犯了一次的错,就一个进了慎刑司,一个进了辛者库?娘娘用人,信奉的是一次不忠、百次不用!” 秋兰的脸就白了起来,重重地磕了个头道:“女官,奴婢不是有意的,奴婢只是为女官觉得不平。” “为我觉得不平?我自己尚没有不平,用得着你一个刚进宫的小宫女为我抱不平?”宝钗的话如刀子了般:“你以为你是谁?也不想想这这里可有你说话的地方?” 秋兰已经不知道该怎样为自己辩解,她只希望宝钗骂过自己、哪怕是罚自己,只要还让自己跟着她就好。宝钗从她脸上看出了惧意,心情才算是好了点,只是说出的话仍是不肯放松: “你以为自己只是有口无心,可是别人为什么要因为你的有口无心就原谅你?这宫里连墙都会说话,你以为你私下抱怨了,娘娘能不知道?不说你刚才的话传到娘娘耳朵里,让娘娘如何处置你,可又让娘娘怎么想我,会不会以为是我自己心下不平,才由着你胡说?” 秋兰显然没想到自己随口说出的一句话,就可能连累了宝钗。只见她先是一呆,接着脸色就是一定:“女官不必为难。大不了一会儿我去找嬷嬷们领罚。” 宝钗不由冷哼一声:“你去领罚?可用什么理由呢?是说你发了娘娘的私意还是别的?” 这下子秋兰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了。宝钗见火候差不多了,才平静了一下自己的心态,道:“嬷嬷本来就说过,你我也不过相处一个月,个人的脾气秉性都不知道,把你要到我身边来,有些冒险了。我本想着你只是脾气直些,口快了些。想着带在身边,又与我一起清点库房,怎么这性子还没磨出来呢?” 秋兰并不算笨,自然听出宝钗语气之中松动之意:“还请女官再给奴婢一次机会。奴婢下次再也不敢了。” 宝钗就叹了一声,让她起来:“起来吧。你别以为跟了我,是跟了什么了不起的人。一个从六品的女官,在贵人眼里可值什么?我自己尚且谨言慎行,你倒先张扬起来了。” 这些话宝钗早就想对秋兰说了。只是一来秋兰是她自己开口要来的,刚到了自己身边不好开口,让人觉得自己得志便猖狂。再者平日秋兰只与她在库房里,或是去领饭,言语略张扬些也没人计较。 可是日后她的重点已经不再是库房,秋兰也少不得随着去别处,再如此就不成了。要知道秋兰是打上了她标签的人,秋兰说出的话,会被人当成是她自己想说又不好说的话,再这样口无遮拦下去,宝钗可不想为她买单。 别说宝钗冷情,已经让自己的亲生父母算计了一次,想让她为别人着想,也只有几世下来仍真诚不减的黛玉才有这个资格。而秋兰,还不配。若不是看她这些日子手脚还算麻利,学东西还算快的话,宝钗连今天这些话都懒得和她说。 如果原著里的宝钗碰到这样的人,或许会拿钱买个忠心,可是现在的宝钗不这样想——恩威并施才是收拢人的良方,只施恩的话,不光会养刁别人的胃口,还容易升米恩斗米仇。现在下马威已经给秋兰下过了,宝钗不介意再给她些甜头: “你也知道,我现在得用的人只有你一个。在别人眼里,你我总是一体的。所以日后不管是做什么、说什么,你总得多想想再开口,可记住了?” 秋兰早就让那句“你我总是一体”给激动了,哪儿有不答应的道理:“女官放心,奴婢定不会给女官丢脸。” 宝钗嗯了一声,就让她打水上来洗漱。经了今日之事,这个秋兰应该会有所收敛,假以时日,也许能成为自己的助力。在这深宫之中,虽然不该轻易相信人,可是已经四面楚歌,让人不自觉地想让自己能有一个可以放松身心之处。而现在住的小院,就是宝钗希望的乐土,这里面的人,只有能让自己信任或震慑的人才能进入。 虽然淑妃说是第二日给宝钗放假,可是她在宫里即没有相好的姐妹,也没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她又不是有青云之志的原主,才没想过是不是去御花园与当今或是皇子们来个偶遇。于是无处可去的宝钗,又带着秋兰来到了姚嬷嬷的院子。 没办法,经了昨日的教训,秋兰正在向着忠心不二的好奴婢的路上前进,自然是主子走到哪里,她要跟到哪里。姚嬷嬷见了宝钗,平静的脸上也有些笑意:“听说娘娘给了你一天的假,就是在自己屋子里歇歇也好。” 宝钗摇头道:“想想除了嬷嬷这里,我竟是无处可去。自己在屋子里也不过就是发呆,还不如来和嬷嬷说说话。” 姚嬷嬷听她说得可怜,又有些好笑:“那怎么不到御花园走一走?正是花开的好时候,不去也是可惜。” “还是算了。不管是见了哪位贵人都得行礼,还不如在我自己屋子里发呆的好。”宝钗表示自己就是个小人物,还是不要引人注目的好。 封女官的事儿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早就被宫里别的八卦取代,现在正是宝钗低调的好时候。姚嬷嬷见她能认清本心,也觉得淑妃识人不差。于是笑道:“这么长时间,也没见过女官的针线,正好今天无事,不如就让我看看?” 宝钗听了这话,正与自己家中嬷嬷们所言相合,就笑道:“这么长时间没动针,手都生了,嬷嬷可别笑我。” 就让秋兰回自己院子,把正做的一样针线取来。等秋兰一走,姚嬷嬷就问:“这个丫头可还得用?” 宝钗就点了点头:“手脚倒挺勤快,只是有时嘴还是快了些。昨天我已经教训过了。” 姚嬷嬷道:“你心里有数就好。在裳梨宫也就罢了,就算是有一两个别有用心的,娘娘也还能拿得住。可是出了裳梨宫就不一样了。” 这样的提醒就已经很贴心了,宝钗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给淑妃拨出了两个钉子的缘故,姚嬷嬷这一次对她态度明显比以前亲近。宝钗本就有心与姚嬷嬷交好,自然对这样的善意乐于接受。 等秋兰将东西拿过来的时候,两个人已经开始长篇大套地开始说起了宫里旧事了。秋兰见没有她什么事,也就出去与姚嬷嬷的小宫女们一起聊了起来。 从这日起,宝钗除了每日早晨服侍着淑妃梳妆外,又恢复了每日向姚嬷嬷学习的日子。这一次姚嬷嬷教导起宝钗来,就不再是原来那样遇事儿说事儿,而是将所有的事从头给宝钗讲解明白,让宝钗把来龙去脉都讲清楚。 宝钗因此知道了宫中的许多秘闻,更明白了当今与太上皇并不是表面上那样父慈子孝,皇后与当今也不是表面上那样鹣鲽情深。不过宝钗现在的活动范围也不过是在裳梨宫,所以上面的消息对她来说,也不过是存在心底罢了。 展眼酷夏已过,金风渐起,中秋将至。想起去年的此时,自己还在金陵与薛姨妈一起打点节礼,准备家里过节的东西,宝钗再是对家里人冷了心肠,可也忍不住怀念那些不用说句话都在肚子里转几圈的日子。 也不光是她,今年新入宫的小宫女们,都有些想家的样子,做起事来出的错也比原来的时候多了。宝钗内里到底还是个成熟的网站,自我调节能力强些,也嘱咐秋兰:“不管别人怎么样,你也给我打起精神来。越是别人容易出错的时候,你不出错,才能让人看重。” 秋兰倒是点头应了,只是她家就是京中的,心里还是免不了长草——本朝对宫女,比起前朝宽泛些,若是得了主子的意,也能与家里通个气。只是秋兰这里有些难办,说她是裳梨宫的人,可是她却只伺候宝钗这个女官,偏名字又在裳梨宫的册子上。 宝钗就算已经渐渐得了淑妃看重,可也不好为了自己身边的小宫女向淑妃求情:她自己还不知道能不能与家里通信呢。要说她心里也记着几个与薛家有往来的人名,只是一来她不大出裳梨宫,二来薛家生生地将她送进宫来,她也不觉得自己有主动与他们联系的必要。 谁知这日淑妃请安回来后,特意让人到姚嬷嬷院子里叫宝钗过去。宝钗还以为要开库房找东西,少不得对来唤她的凤仙道:“你且先回去与碧桃姑姑说,我取了钥匙就过去。” 凤仙道:“碧桃姐姐说,让女官直接去见娘娘。” 回想自己这几日的言行,并没有什么不妥之处。只是在这深宫里,不是你没做什么就没事儿的,宝钗的心里就有些打鼓——淑妃先是因了林家之故,再又为了她发现了两个别人的眼线,对她也算亲近。只是这亲近中含没含着提防,宝钗自己也是有感觉的。 “宝钗来了。”淑妃见了她,面上的笑倒还温和:“你进宫也有半年了吧?” 宝钗也笑道:“娘娘说的是,我们是二月初二进的宫。” 淑妃就“嗯”了一声,又问:“可想家不想?” 宝钗就加了小心:“若说是不想,那也是假的。只是能进宫服侍娘娘,又得了这么天大的脸面,自然是要报了娘娘的恩。再说奴婢家里也不是京中的,谁知道父母还在不在京里,还是回了金陵?就是想也无用。” 此话虽有奉承之嫌,可也大近情理。淑妃就点了点头:“你忘记了?就算是你父母不在京中,可是你还有亲戚是在京里呢。” 宝钗答话就越发小心起来,谁让她知道的两家亲戚,都是能拖人入水的:“不瞒娘娘,奴婢自小是在金陵长大的。说来虽然有亲戚在京里,却也只是去年来京备选的时候见了两面。若是我父母真托了人家照应,那也太信实了。人人家里都有一摊子事儿,亲戚们相互平安也就是照应了。” 最后一句话,引起了淑妃的共鸣,若诉若叹地说了一句:“相互平安。可不就是这个理儿。我倒不如你这个小人儿看得透。刚才在皇后娘娘那里,贾女史说起与你还是亲戚,想着中秋的时候,要与你聚上一聚,也算是姐妹团圆的意思。” 竞争对象?宝钗不由得眼睛就瞪得大了些。只是想着淑妃一向不喜欢自己宫里的人一惊一乍的,忙又收敛了起来,还是那个低眉顺目的样子。 可是一直注意着她表情的淑妃与碧桃,却没把她刹那间表情的变化放过,见她只是吃惊而不是惊喜,就对视了一眼。碧桃笑道:“还是你好福气,竟有姐妹在宫里当差,日后相互也有个照应。” 宝钗不由得苦笑,这是照应还是不死不休,还真是说不准。嘴上也只好先给两人提一下:“皇后娘娘身边的贾女史,奴婢也是听过的。只是从来未见过,也不知道真见了能认识不能认识。只是贾女史是如何知道奴婢也进宫的?” 淑妃就又看了碧桃一眼,才道:“这位贾女史出身荣国府,比别的女史自是不同。就是太上皇那里也是能请得安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85.第 85 章 宝钗听得淑妃说起,贾元春在太上皇那里都能请得安, 不由为这位表姐的智商着急:你一个太上皇儿媳妇宫里的女史, 没事老给太上皇请安做什么?是生怕别人不知道太上皇在自己儿媳妇宫里也安插了眼线是吧? 难怪姚嬷嬷说当今与皇后并不如表面上看着那样鹣鲽情深, 搁谁明知道媳妇那里有别人的眼线,呆着也舒服不了!又不是现代人有个什么事儿都得发个微博,那是帝王呀!得有多少不欲人知的隐秘呀!更何况这个眼线还是做公公的放的,当今想不想歪放一边,可是太上皇这是想做什么?! 联想到后面的元春封妃,宝钗从好处想是太上皇想着让当今与老臣之女培养一下感情。可是元春你培养感情就培养吧, 反正你是太上皇想塞给当今的人, 皇后也得礼让一分。可这本来就是大家可以意会不能言传的事儿, 可是贾元春竟还在去给太上皇请安!! 请安你悄悄的也行,现在淑妃都知道了, 人家皇后能不知道?当今知不知道更是连想都不用想了。再想想元春的封号:贤德!就算只是一个网站, 可是存了一大堆爽文的宝钗, 也想呵呵元春一脸——当今是得有多不愿意封这个妃子, 看这封号里还不明白?可是那个时候安插了元春的太上皇呢?沉默了。 忽然之间,宝钗就觉得, 自己的任务至此已经完成了:眼见着元春继续在作死的路上行走, 自己一个比她命长的人, 还不算是压过她? “叮!任务伪完成,将扣除宿主一万积分。宿主是否确认完成?”机械音忽然在自己脑中响起。宝钗吓了一跳, 可是意识到自己还是在淑妃面前, 面色还是不动, 只在意识里果断地说了个“否”字。 这个时候捣乱,还真是会看时候。可惜宝钗就算是跟着姚嬷嬷学习了近半年,可是刚才又是思考元春之事,又是应付鸡肋系统,那脸上哪儿还有平日处变不惊的样子?看在淑妃与碧桃眼里,一张小脸上写的就全是纠结、纠结! 果然还是个孩子,就算是平时再表现得沉稳,遇到事关自己的情况,还是露出了孩子气的一面。淑妃也不说话,只等着宝钗自己做出决断。 屋子里静悄悄的,好一会儿宝钗才回过神来,现在不是检讨自己的时候,得先向淑妃告罪:“娘娘恕罪,奴婢一时想事儿想迷了。”宝钗已经跪下了。 “什么大事儿,怎么又跪了下去。起来,起来。”淑妃还是笑吟吟的,可是宝钗却觉得屋子里的温度下降得厉害。 “回娘娘的话。奴婢刚才也说了,与这位贾女史并不认识。虽然说是两家有亲,可是进了宫服侍了主子,就说不得在家时的话。再说就算是家里,”宝钗咬了咬下唇,显得很纠结地说道:“奴婢家里本是皇商,贾女史却是国公府出身。若不是奴婢的母亲与贾女史的母亲是姐妹,奴婢家里是攀不上国公府的。” 宝钗已经想发个站短问问淑妃了:听明白没?进了宫我们就各为其主了,你现在是我的主子,我只一心为你呀! 不知道淑妃收没收到宝钗的脑波,可是她接下来的话却让宝钗苦笑:“听说你们两家往来还是很亲密的。” 宝钗就真的苦笑了一下:“这往来亲密,也不过是奴婢父母自己的想头罢了。说来还是因着奴婢家里是皇商,沾了个商字,处处受制于人。奴婢的父母为了求得国公府护佑,敢不倾家孝敬?可惜就算如此,奴婢父亲进京后第一次见到贾女史父亲的时候,也不过是对面不相识罢了。” 只此一事,足以说明刚才宝钗为何苦苦纠结!只是宝钗似乎因此有了说话的欲望,并没有停下的打算:“奴婢父亲也是做薛家家主之人,就算只是个商人,可也是为圣人办事的。贾女史的父亲也不过是从五品的员外郎。也是从那时奴婢的父亲才下定决心,一定要让奴婢进宫服侍贵人们!可是明明在宫外贾女史的父亲理都不屑理一下奴婢的父亲,怎么贾女史倒要见奴婢呢?” 淑妃听了似乎十分动容,忙让碧桃拉起宝钗:“可怜见的,何必为这样的人生气。谁家还没有两门不着调的亲戚。” 宝钗摇头道:“奴婢只是不服,若是看不起奴婢家里,何必收了奴婢家那么些年的孝敬。即收下了孝敬,好歹给奴婢的父亲点儿脸面。就算奴婢母亲是庶出,可两人论起来也是亲戚呢。” 碧桃嗤笑道:“亲戚如何?踩人最厉害的还就是这些亲戚们呢。说来好笑,皇后娘娘问起你的时候,那位贾女史还说什么没见过,不知道品性如何。再没有比她会说话的了!还要代皇后娘娘先见见你呢。圣人亲自要封的女官,品性可是她一个女史来评论的!” 比中指,必须比中指!宝钗心里各种翻滚着骂淑妃与这碧桃:皇后娘娘要见我,你们就说皇后娘娘要见就完了,先搞出个贾元春来试探个什么? 没错,宝钗可以十分肯定,刚才淑妃是在试探自己,看自己会不会有与元春联手的打算,会不会被元春收买成了皇后放在裳梨宫的眼线!刚才宝钗痛陈了两家的不和,表达立场还算坚定,通过了淑妃的考验,这才算是说出真正要见宝钗的人:皇后娘娘。 不过现在可不是自己显示机灵的时候,宝钗顺着碧桃的话道:“碧桃的话没错,奴婢好歹也是圣人亲自开口封的。再说进了宫就为了服侍主子们,没有主子还没团圆,奴婢们倒自己四处见亲戚的。”不见这位贾女史,这个态度够明确了吧。 淑妃对宝钗这次的表态就更满意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儿,不过是今日闲话说起来,我们这些人身边女官们都不大齐全。我这里好歹还有你撑个场面,贤妃那里竟没人。皇后这才问起你来。等明儿个我去给皇后请安的时候,你随我去,给皇后见见就是了。” 主子有令,宝钗还能说不去?自是应下,再回去找姚嬷嬷讨主意:“说来还是姨姐妹,可是竟在皇后娘娘跟前一句好话也没有。”表情还是恨恨的,完全不是自己教训秋兰要喜怒不形于色的样方。 姚嬷嬷也就摇了摇头:“这位贾女史,还真是”大概是事涉太上皇,谨慎的姚嬷嬷也不评价,只道:“你自己心里知道为何入宫就好。这宫里亲亲热热的姐妹多着呢。” 宝钗迟疑道:“可是我怕娘娘那里误会。” 姚嬷嬷为自己看破了宝钗的小伎俩失笑:“娘娘在宫里多少年,你才来了几天?都说了宫里亲亲热热的姐妹多着呢,你还担心什么。” 宝钗也是没有办法,才想出个到姚嬷嬷这个淑妃信任之人面前报备的主意。毕竟她跟着淑妃的日子还浅,得到信任的路还长着呢。本来宝钗是打算用水滴石穿的水磨功夫得到淑妃的信任,谁知贾元春还真是贾家人——拖得一手好后腿。 再是不情愿,宝钗第二日起床还是收拾了一下自己:女官的衣饰与宫女还是有差别的,宫女春夏以绿色为主,秋冬再添蓝色,那些鲜嫩的鹅黄、粉红等颜色是不许上身的。再要强的宫女,也只能有袖口、裤脚等处做文章。女官倒好些,颜色选择比宫女多些,象是蜜合色等颜色也能上身,只要注意不与宫妃们冲撞了就好。 可是宝钗进宫才几日,她所得的也不过就是份例衣裳。因此说是收拾自己,也只穿了一身老绿的宫装,将双平髻梳得更平整紧实些,把红绒花换成了小小的两支金钗也就完了。淑妃见她打扮得如此老实,不由笑道:“自己手里管着那么些布帛,竟连身体面的衣裳都没有。这才是卖油的娘子水梳头呢。” 宝钗笑答道:“奴婢管的布帛再多,也是替娘娘管的,哪儿有拿娘娘的东西,装自己体面的道理。再说奴婢倒是觉得穿了这个,称得自己脸还白些。” 果然如此,宝钗本就生得白皙,让老绿色的衣领一衬,越显得那肌肤掐得出水来,两眼如沉星了。淑妃满意地点了点头:“也罢了。今日你头一次见皇后娘娘,也别过于刻意,娘娘是最慈爱不过的人。只是回来还是自己取两匹布做两身体面衣裳才好。” 好吧,你愿意这样说我就这样听好了。宝钗低眉应了一声,跟着淑妃出了门。坤宁宫位于东六宫,淑妃的裳梨宫也在东六宫,相离倒还算近便。只是人家淑妃有软轿可乘,宝钗她们就全靠两只脚走路了。一路脚不沾地,进了坤宁宫时,也已经济济一堂,好在皇后还没升座。 说是济济一堂,算下来也不过是两妃、三嫔,再加上婕妤里面一二得脸之人,余者还不够能皇后请安的资格。不说宝钗等服侍之人屏声敛气,就是妃嫔们在皇后未升座之前,也都静静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完全没有一些穿越文或是宫斗文里那样一见面就唇枪舌战。 就在宝钗质疑当今女人们的战斗力之时,有宫女唱道:“娘娘升座。”众妃嫔们齐齐站了起来,头也低了下去。也不知道是得了什么暗示,大家又齐声道:“请皇后娘娘圣安。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就有一个温和的女声传来:“免了吧。都坐吧。” 这次回答的声音就小了些,可能是只有妃嫔们回答,没有服侍人的缘故:“谢皇后娘娘。”由是众妃嫔才算是归座。 坤宁宫里的宫女,就一杯一杯地按位份端上茶来。好在淑妃前面还有一位贤妃,宝钗见她的宫女不等坤宁宫宫女走近,就已经接过托盘,少不得也如此行事。淑妃见她妥贴,赞许地看了她一眼。 献茶已毕,皇后扫视众人,笑道:“淑妃今天跟着的人倒眼生。” 听了皇后的问话,淑妃已经站了起来,含笑道:“昨日娘娘垂询臣妾宫里的女官,臣妾想着她刚封之日,也不过就是在宫门口给娘娘磕头谢了恩,没缘法儿得见娘娘玉颜,今天就带她来见见世面。” 皇后听了,面上的笑容一丝也没少:“淑妃有心了。过来让我看看。” 宝钗听得呼唤,自己上前几步跪到凤座前:“请皇后娘娘金安。” “抬起头来让我瞧瞧。”皇后和宝钗说话,语中的笑意已经消了。只是这可不是宝钗该计较的,她听话地将自己的脸稍抬起,眼睛低垂,只看着皇后的凤头鞋,并不敢直视皇后。 脸庞倒与那狐媚子相仿,不过一双眼睛还算是安份。皇后就算是看过,道:“也是个齐整的,难怪圣人亲自开口封了女官。起来吧。” 宝钗默默站起,侧身走到淑妃身后站好,心里暗骂皇后一句话,自己几个月的低调工夫算是白废。果然已经有好几道视线在宝钗脸上身上留连,若是能伤人,恐怕最先花的不是宝钗的脸。 其中一道视线最是凌厉,宝钗微不可察地抬了下眼皮,在皇后的身后发现了那视线的主人,也是圆团脸,白净面皮,只是看着要比自己大上不少。许是发觉宝钗在打量自己,那人的目光与宝钗就是一对,眼里的凌厉已经不在,反是对着宝钗轻晗了下首。 是了,这位大概就是那常给太上皇请安的贾元春了。宝钗就算是确认了此人的身份,却没有与她相认的冲动,如见陌生人一般,礼貌地回视了一下,把眼睛收回到自己脚尖处。 倒是贤妃笑道:“昨天皇后娘娘跟前儿的贾女史,不是说与淑妃的薛女官还是亲戚吗?怎么今日倒不相认?” 宝钗决定收回自己刚才对当今女人们战斗力太弱的评价,原来她们不是不斗,而是时机未到。 淑妃正端起茶杯,用杯盖轻刮着浮沫,闻言道:“我回去也问了这丫头一声,她倒是听说过自己有个两姨姐妹在宫里当差。只是宫宛深深,不知道在哪儿处当差,也不敢冒然认亲。” 贤妃听了也就点头:“这才是有规矩的好孩子。” 皇后就向着自己身侧看了一眼,才道:“这丫头后进的宫,听说了也是平常。贾女史也是念亲的人,要打听一下自己亲戚家的孩子,也是人之常情。” 淑妃就笑道:“皇后娘娘圣明,两个都是好的。” 贤妃已经端起了自己的茶杯,和刚才淑妃一样抿起了浮沫,看来是不打算开口了。淑妃颂圣之后也不再说话。宝钗则在自己心里分析着贾元春似乎得罪了当今宫里所有的高位妃嫔,那她后来是怎么封妃的?难道是当今向太上皇妥协了? 皇后见状,只道:“跪安吧。”众妃嫔再次整齐站起,跪安而出。贤妃在前,淑妃次之,位份一丝不错,软轿也排得一丝不乱。因让贤妃先行,淑妃的脚程就略慢了一些,没等起轿,就听后头有人叫:“宝钗妹妹。” 声音倒是不高,可是在这安静的坤宁宫中还是有些突兀,让人觉得出声之人礼数欠佳。宝钗看了坐进轿子的淑妃一眼,僵硬地扭回头,赫然就是刚才用眼刀子凌迟自己的人。 见宝钗回头,那位已经越过三嫔,来到宝钗之前,向着轿内的淑妃行礼后,喜滋滋地对着宝钗道:“今日可算是见到妹妹了。” 大姐,脑子呢?脑子呢?!宝钗无力地看了看淑妃,发现人没有解救自己的意思,只好小声问道:“请问这位女官,您是?” 那位不想宝钗有此一问,呆了一下道:“难怪你不知道,我是你元春姐姐。” 您老看不出我是在装不知道吗?宝钗只好放弃婉转,开宗明义地道:“元春姐姐好。只是现在淑妃娘娘该起轿了,不好耽误了别的主子们上轿。”您身后可还有嫔位是可以坐软轿的,现在您还不是贤德妃呢。 元春就有些不敢置信地看了看宝钗,一双眼里竟似含泪。拜托,白莲花请找当今表演,本人欣赏不来。宝钗转身替淑妃放下轿帘,就要吩咐起轿。谁知轿里却传出了淑妃的声音:“若是无事,不妨和贾女史说说话。” 没等元春眼前一亮,宝钗已经苦声道:“娘娘,奴婢是第一次随您出来,早起天又不大亮,路还没记住呢。要是让奴婢自己往回走,怕是中饭的时候也回不了裳梨宫。” 都听出这个理由太过牵强,可是牵强最大的好处是让所有听到的人都知道,宝钗是不愿意与这位贾女史诉亲情的。轿子里淑妃的话音里笑意盈盈:“真是个笨丫头。如此今天且先和本宫回去,等把路认全了再与贾女史说话。” 宝钗闻言,对着元春福了一福,转身就叫了一声“起轿。”那急迫之态,让元春脸上就扭曲了一下,而后面的三嫔都拭了拭嘴角,仿佛刚才在坤宁宫里不光喝了茶,还用了点心。看着远去的轿子,元春只好恨恨地转身回了坤宁宫。 可是随着淑妃轿子回裳梨宫的宝钗,此时的心情却不坏:元春在宫里并不是原著所述那样得当今看重,又几乎与所有高位妃嫔们为敌,做人做得这样失败,也真是头一份了。可这对宝钗完成任务只有好处,没有什么坏处。不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宫里就少有朋友一说),就是将来要在宫里散布些两人不和的言论,同情宝钗的也一定比元春多。 不是宝钗心理阴暗,一定要与元春为敌,而是她的任务就是如此不说,元春今日看她的眼神,可也说不上友好。既然成为朋友是绝对不可能的,那多一些防备总是没错的。 一路想定,已经重回到裳梨宫。淑妃下轿时扶了宝钗的手,嘴里还教训她:“太毛燥了些。”说的是她拒绝元春的方法,而不是行为。 宝钗就表现得一脸懊恼:“奴婢也是一时情急。奴婢本是服侍娘娘的人,扔下娘娘自己去与人说话算个什么事儿。” 接出来的碧桃听了,就从她胳膊上接过淑妃的手,然后才笑对淑妃道:“宝钗也没经过。今日是她第一次跟着娘娘,又走了这一路,看这脸上都见汗了。” 淑妃这才看了一眼宝钗道:“也难为她了。罢了,你自己回去洗洗,也不必来伺候了,在屋子里歇着吧。” 碧桃笑道:“她哪里歇得住,定是又跑到姚嬷嬷那里去。有和姚嬷嬷说话的空,不如让她也想想皇后娘娘千秋节的礼。” 淑妃自失地一笑:“不是你说,我倒也忘了。可不是,今天她又入了皇后娘娘的眼,到时没个表示也不好。要用什么,自己从库里取了上帐就是。” 宝钗虽然听不大懂,可是一会儿有姚嬷嬷可以请教,也不急着问,只谢恩便完了。 这边淑妃由着碧桃扶进内室,洗漱后笑对碧桃道:“这个宝钗,倒是个妙人。” 碧桃听了,少不得问了凑趣。等淑妃与她说出宝钗拒绝元春的理由,碧桃摇头道:“这位贾女史也太托大了。好在宝钗还算有心,不然这宫里如何能立得住。” 淑妃赞同道:“可不就是托大了。只以为得了太上皇的青眼,什么四王八公!也不想想可还与原来一样位高权重吗?不过是昨日黄花罢了。只是自己不觉得,还真当自己是国公府里出来的,处处高人一等,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身份。” 碧桃看她越说越气的样子,少不得劝道:“娘娘为那起子小人生什么气。只看皇后娘娘,还能由着她翻天不成?” 淑妃听了道:“可不就是由着她吗?不然一个小小女史的亲戚,能用得到皇后娘娘动问?还得我亲自带了人过去。好在咱们这个还算懂事,不然任是谁的情儿,也少不得舍了。” 碧桃再劝:“皇后娘娘也不过是看太上皇的面子。知道他老人家念旧,少不得给那人点儿体面。奴婢说句逾越的话,圣人可是一天天的立起来了。” “噤声!”就算是在内室,就算是只有自己主仆二人,淑妃还是厉声制止了碧桃的话。一时室内只有两人轻浅的呼吸之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86.第 86 章 宝钗依淑妃之言,已经回到了自己的小院, 秋兰打水给她洗漱后, 就被她打发出去了:现在的宝钗需要想一想, 自己的后宫之路要怎样走,才能顺利地压过得太上皇青眼的贾元春。 对宝钗不利的是,太上皇虽然已经退位,可是对朝堂与后宫还是多有掌控的,目前他与当今算得上是这宫里的两大boss之一。而贾元春已经因出身的关系,明显打上了太上皇的标签, 就是皇后也要给她一点面子, 何况宝钗这个淑妃的从六品女官。 不过正因为打上了太上皇的标签, 对宝钗有利的地方也不少。至少当今与皇后肯定是不喜的,而当今的妃嫔们是紧跟着两位boss的。而且从一般情况来看, 太上皇肯定是活不过当今的。 不过疑点也就在这里, 宝钗都明白的问题, 早她几年入宫的贾元春, 真的想不到吗?别跟她说什么贾元春因为出身之故,眼大心空, 有胸无脑。在没有见到贾元春之前还在替她的智商着急的宝钗, 见到贾元春那双眼睛时已经改变了想法。 那是一双有野心的眼睛!一个有野心的人, 按说应该是会审时度势,不应该象贾元春表现得这样急功近利才对。可是她偏偏给所有人的印象都是仗势欺人, 欺的还是天下最尊贵的一对夫妻。 谁给她的胆子?太上皇吗, 宝钗可不这样认为。明眼人都能看出, 太上皇现在能掌控的力量,还是他当年看重的四王八公等老臣,可是这些人大都已经去了,子孙辈出色的人物又少,所靠的不过是他们当年的所谓亲信。 可是亲信的亲信,就能成为自己的亲信吗?这一点只看原著的发展也就能明白一二:最终占上风的可是当今!也就是说,太上皇那些亲信提拨上来的亲信中,一定有一部分甚至是大部分投靠了当今,不然不会在太上皇尚在的时候,当今就着手收拾八公之一的贾家。 除了太上皇,还能让贾元春如此做为的人,只剩下了一个:当今!他在与贾元春一起演戏!想到此处的宝钗头都大了,双面间谍无间道什么的,可真不是她的强项呀。更何况明显贾元春已经取得了太上皇与当今的双重认可,她的胜算可真是不多。 难怪那天在淑妃内室里,她沾沾自喜的时候,系统会出现任务伪完成的提示。果然革命尚未成功,同志尚需努力呀。现在宝钗多希望是自己看错了,想错了,贾元春还就是大家认为的那样,眼大心空、胸大无脑。 替别人的智商着急,总好过为自己的智商担忧。 “女官,到用饭的时辰了。”门外传来秋兰小心的问话声。宝钗看看窗外,已近午时,可不该是用饭的时候了。自己一个人在屋子里闷了这么长时间,也难怪秋兰话里透着担心。 “拿进来吧。”宝钗应了一声。草草用了饭,再歇了中觉起来,她就又来到了姚嬷嬷的院子里。 “嬷嬷,今天碧桃说起皇后娘娘的千秋节快到了,不知道是哪一日。娘娘还说让我也准备,可我不过是个女官,怕是准备的东西入不得皇后娘娘的眼。” 姚嬷嬷教训她道:“入不入皇后娘娘的眼,是娘娘的事儿,可是你是皇后娘娘亲封的女官,尽心准备才是本份。说来也还有两个多月呢,皇后娘娘的千秋节是十月二十八日。淑妃娘娘能让碧桃提醒你,可见疼你。” 宝钗就笑道:“可不是,娘娘对我恩重。就是这样给皇后娘娘准备的东西才不好选,要是丢了娘娘的脸就不好了。” 姚嬷嬷脸上就带了笑:“这有什么。谁不知道你是宫女小选进来的,按例能带进宫什么东西?就是进献皇后娘娘,也不过是个心意。多有做些针线的。” 这个还不算为难,别说有了袭人那一世的练习,就是这一世,家里的两个嬷嬷也都在这上面盯得紧。只是所得的评价倒是与袭人那一世差不多,就是工整有余,灵气不足。姚嬷嬷给她的评价也差不多。 因此宝钗就有些羞涩地道:“只是我那针线说起来,也只图个工整罢了。” 姚嬷嬷就道:“只要意头好,工整就足够了。” “这宫里想着给皇后娘娘做针线的人,怕是没有一千也有几百。”宝钗没有什么信心。 姚嬷嬷嗤笑一声:“那些人的东西,才是真到不了皇后娘娘跟前呢。” 宝钗就又想起了一个问题:“嬷嬷,不知道咱们娘娘的千秋是哪一日。” “又胡说,给娘娘招祸呢。”姚嬷嬷脸上的颜色就有些不对。宝钗这才想起,皇帝的生日称为万寿,皇后的生日称为千秋,可是淑妃只是个妃位,若是让人知道她宫里的人将她的生日也称为千秋,一个觊觎皇后宝位的罪名,还真是跑不了。 “嬷嬷我错了。都是我说顺了嘴,请嬷嬷责罚。”说着就要给自己一嘴巴。不想姚嬷嬷将她的手攥住了:“这几日怎么规矩松成了这样?可是今日在皇后宫里出了什么事?” 见姚嬷嬷不让自己掌嘴,宝钗才醒过神来,这宫里例来讲求脸面,可以打板子,却不能打脸,就是自罚也不行。今天她见了贾元春一面,本就有些心头难安,上午又自己吓唬了自己,所以到现在才心里慌慌的,行事总是出差错。 现在姚嬷嬷问起,她少不得将贾元春在妃嫔们散后,要与自己说话的事儿学了一遍:“嬷嬷您说,我是服侍娘娘的,她非得要拉着我说话算什么事儿。总没有我扔下娘娘不管,跟她说话的道理。可是她又是时常能给太上皇请安的人,想来与家里通消息也是容易的,若是因为我连累了家里,可怎么好。” 姚嬷嬷听后沉默了下来,也算是原谅了宝钗的举止失当:平日再是沉稳又如何,遇到事情还是慌了手脚。不过还是个十三岁的孩子,在这深宫里还有得磨呢。 “这也不算是什么。今天本就是她找的时候不对,等下次再有机会,你给她赔个不是也就是了。至于说与家里通消息,她能通得,你就不能通得?” 宝钗敢肯定,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姚嬷嬷看她那一眼很严厉,虽然马上就收了回去,可是她却不能当成没看见。因此她越加委屈地道:“与家里通消息?贾女史的家在哪儿,我家里又在哪儿?再说我父亲也不过是送我进宫前,才与内务府的大人们搭上话,可是内务府的大人认识我是哪一个。” 那样委屈的神情,活脱脱就是有冤无处诉的样子,让人看了不禁同情上两分。姚嬷嬷忍不住劝她道:“你也不必自己吓唬自己。就算是她向家里通消息容易,可也不会拿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来说,何况她自己做得又不是多在理。” “可是最后我可没有给她留面子,娘娘也说了我毛燥了。”宝钗还是一脸的不放心。 姚嬷嬷就了然地一笑:“娘娘即说了你,那你下次再见她赔礼的理由都有了。再把姿态放低些,谁让人家的品级高过你呢。” 宝钗便做出受教的样子:“谢谢嬷嬷,若不是嬷嬷说,我几乎没把自己吓死。家里本是指望着我挣个体面的,若是体面没挣上,反给家里惹了祸,那我罪过可就大了。” 姚嬷嬷就笑道:“小人家儿,没经过事儿。多大的事儿就吓成这样。还说你比别人强些,原来也就是面子上的功夫。还是好生想想皇后娘娘的千秋礼是正经。” 宝钗就不好意思起来,把个头埋得低而又低,手指在桌子上划来划去。过了一会儿,才小心地问道:“嬷嬷,人都说皇后娘娘母仪天下,那我绣一幅百鸟朝凤如何?” 姚嬷嬷点了点头道:“意头倒是好的,只是那凤不是好绣的,再说那百鸟的花样子如何铺排也难为。” 听了这话,宝钗也知道姚嬷嬷是不看好她的绣工,毕竟鸟是活物,灵动些总能讨巧,这个倒是宝钗不擅长的。 “要我说,你只大大地绣上一幅牡丹图,配色多些、艳丽些,加上尺寸上的工夫,怕也能讨个巧。”姚嬷嬷提出了自己的意见。这就有着以量取胜的意思了。 不过宝钗还是有些厌厌的:“也算是学了几年针线,偏没有什么长进。” 姚嬷嬷安慰她道:“也算是好了。不过是图个好意头,尽你的孝心就是了。皇后娘娘什么好东西没见过。你且回去描了花样子来,我与你参详。” 宝钗只好回自己的院子,打算手艺不好,以图取胜。她虽然只是个文学网站,可是那些古风的封面可是见了不少,七拼八凑之下,描出的花样子上,很有几样是这个时代没有的。 姚嬷嬷见了也称奇,想着若是这样的花样子让巧手绣了,定能在千秋节上大放异彩。可是这样子是宝钗描的,她也不好夺得,只好在配色上给她出些主意,别糟蹋了这样好的花样。 把自己与姚嬷嬷参详过的花样给淑妃过目后,宝钗从库房里领了一匹白绫,寻齐了各色绣线,开始了绣起了给皇后娘娘的千秋节礼来。 因有贾元春这个不确定因素在,所以宝钗想着在一切可能的范围之内,压过她一头,这次皇后的千秋节礼也算一项。故而听了姚嬷嬷的话,将尺幅尽可能地放大,足有六尺长、四尺宽,上面细细地描了各式牡丹图样百种。 又想着自己绣工只算平整,就将精力用到了颜色过渡之上,力求自然,真是下了十成的心力。可是日常服侍淑妃,接收每月份例等事又耽误不得,少不得偷空就做上两针,晚上再晚睡些。 一日两日还熬得住,不到七八天下来,已经是两眼发青,每日只能上粉遮掩。此时中秋已近,宫里四处都在忙节,她这个管着淑妃衣饰的女官,也要随着见些命妇,这样的脸色就有些不像。 “你这几日是怎么了?”碧桃偷空问了宝钗。 宝钗苦笑一下:“还不是我自不量力,花样子也描了,头也起了。谁知绣上才知道艰难。” 碧桃少不得提醒她:“那你也得注意些。这是在咱们宫里,若是出去了再这样,难免让有心人挑出错来。你又是女官,正日子怎么也要到皇后娘娘的坤宁宫磕头的。” 宝钗情知她说得有理,也想着慢工出细活,才不再如开始一般逼勒自己。到底年轻,不过养上两日,又是精神完足了。 十五这日一起来,淑妃脸上就透着喜气,不时地往自己宫门外看着。满宫的人都知道,这是盼着三皇子早些过来呢。说来可怜,皇子们一到六岁,就要到上书房读书,早早地搬到皇子所居住。一年到头能见到自己母亲的日子,也就是年节还有母亲生日与自己的生日。 孩子想母亲,做母亲的又何尝不想自己的儿子?何况以淑妃这样的年纪,就算是圣宠仍在,那也不过是当今无事时就来坐坐,说上一会儿话,承宠之事却是没有了。而在这样的宫里,靠丈夫当然不如靠儿子,一颗心就更是系在儿子身上。 就在一宫人的盼望下,三皇子出现在了裳梨宫门前,跟着的小太监手里捧了个盒子,等到了正殿前,才递给了三皇子。他仍是不急不缓地迈步上了台阶,口内问着碧桃:“母妃起来了?可用了膳不曾?” 碧桃亲挑了帘子,一面笑着答道:“娘娘正等着您呢,哪儿舍得自己先用。” 三皇子早已经来到了殿内,对着淑妃拜了下去:“给母妃请安。几日不见,母妃精神还好。” 淑妃一迭声地叫起,笑道:“在上书房只学得了油嘴。” 三皇子也不恼,把手里的东西递过来:“母妃看看,可喜欢?” 宝钗接过淑妃打开的盒子,就见里面是一幅卷轴。随着淑妃慢慢展开,才发现是一幅山水。她是不识得,可是淑妃已经惊呼起来:“赵雪松的山水?你是哪儿得来的?” 司徒煜就是一笑:“那日父皇考校我们功课,看儿子答得好,就赏了这个。还说让儿子别糟蹋了,母妃是懂这个的,让交给母妃收着呢。” 儿子得了赏,淑妃自是高兴,可也有些担心:“你大哥他们可得了?” 司徒煜就笑道:“也得了,大哥得的是把剑,二哥得的是笔,小四儿得的是墨。”还是他得的最出挑。淑妃也不好太过压制儿子,少不得欢欢喜喜地看了几眼,才让宝钗收起来。 “好生收着,可别让虫子给蛀了。”司徒煜有些不放心地嘱咐了一句。 淑妃笑道:“放心吧。宝钗也是识字的,对这些东西再上心不过。” 宝钗小心地捧了画,立时就开了库房收好,再在帐册上重重地记了一笔,才算是放心。没等她们这些服侍的人吃东西,淑妃已经带着三皇子去给皇后请安,宝钗少不得跟上——今日是过节,女官们也要给皇后娘娘见礼。 坤宁宫往日请安的人就不少,今日就更多了。能进得屋子的不算,那些美人、才人们都站在院子里,和着各宫里的女官,等着给皇后娘娘磕头。好在这一次皇后还要带着人去给太后请安,所以升座后,屋里屋外的人一齐行了礼,就已经带着人出来往慈宁宫去。 幸而宝钗多了个心眼,皇后等人一出来,她已经悄悄地看好了淑妃的位置,一等人从眼前过,自己就站起来跟上,否则等会儿按品级出门,她追都追不上淑妃的轿子。 再从太后的慈宁宫里出来,已经是人人身疲、个个力乏了。只是今日三皇子到了裳梨宫,可以与淑妃一起参加晚上的宫宴,所以裳梨宫上下人等,都挂着要笑却又强忍着不笑出来的那种欢喜气,服侍这一对母子。 宝钗也在正殿里装了一会,却又惦记着自己那绣活,少不得与碧桃说了一声,回自己的院子继续忙活起来。为了防止落上尘土,宝钗特意将已经绣好的用布蒙了,只露出未绣之处起针。只是时日尚短,也不过绣出了十分之一的光景。 前两日因赶工落了痕迹,宝钗就不肯再象以前那样逼勒自己,只当是煞自己的性子:与元春的较量还未开始,自己先把自己给吓得六神无主了,还不是心性不稳之故?亏得自己还自诩是个成熟的网站,脑子里有各种宫斗文可参考。 如此做一刻歇一会儿,也就到了圆月初升的时候。秋兰见宝钗收了针线,早殷勤地问道:“女官可要出去逛逛?” 宝钗就是一哂,一年到头,能让小宫女略放开些的,也不过是三节两寿这样的日子罢了。秋兰说是请她逛逛散心,何尝不是自己想着走走? 宝钗少不得问道:“你在这宫里可还有相好的姐妹没有?若是有,你不防去找她们玩儿去,我今天累了一天,巴不得躺着歇一歇。” 秋兰央告道:“女官若是不逛逛,奴婢哪儿有自己逛的理?好不容易今日规矩能松一点,咱们进宫这么长时间,还没看过御花园是个什么样子呢。” 宝钗少不得提醒她:“今天圣人与娘娘们就在御花园赏月呢,你还去那里凑。仔细让人当贼拿了。” 秋兰就撅了下嘴:“御花园那么大,咱们只往人少的地方,转上一圈就好了。” 这丫头平日也不是多爱玩的性子,如此劝着宝钗,就让她有些迟疑。故意仍道:“那你只管自己去,有人问起来只说是我知道你出去找姐妹了。只是是哪个你也该和我说一声,免得到时与你对不上。” 秋兰见宝钗只是不动,也就有些厌厌的:“何尝有什么姐妹?不过是一起洒扫的姐妹们,说今日御花园里热闹,约了奴婢一起去见见世面罢了。” 宝钗笑道:“那你也只管自己去就是了。我一会儿还得去嬷嬷那里走上一遭,也是陪她过个节的意思。” 秋兰的眼睛就有些亮:“可是奴婢自己去逛,倒让女官自己去见嬷嬷,明日少不得嬷嬷又得唠叨奴婢。” 宝钗虚点了她一下:“这可难了。你又想去逛,又怕嬷嬷唠叨。不然你还是同我一起去嬷嬷那里。说不得嬷嬷份例再加上娘娘赏的,倒比咱们的月饼还多两样。” 秋兰忙道:“还是算了。能看看贵人们怎么过节,哪怕明日嬷嬷唠叨呢。横竖在家里也不是没吃过月饼。” 宝钗还是嘱咐了她一句:“只远远地看了就回来,别冲撞了人。回来时若是看我没在屋里,只管去嬷嬷那里寻我。”秋兰答应着,欢天喜地地出去了。 宝钗倒是自己失神了一会儿,将屋子里的东西收拾了一番,才转身出了自己的小院。只是她也不过是拐弯走了一段,又似想起什么东西忘记拿了,折回身重向自己的院子走去。没等到自己的院子,又向淑妃的正殿而来。 淑妃与三皇子早已经那回宫宴去了,此时应是歌畅酒酣的时候,宫里只有几个不上台面的粗使嬷嬷。宝钗也正是要打她们,见她们也得了些赏下的酒菜,不过是淑妃尚未回来,不敢轻动。 嬷嬷们见了宝钗,知道这是有职份的人,少不得陪笑招呼:“女官过来了。这个时候娘娘还没散呢,想是得等一会儿子。” 宝钗摇头:“并不是来服侍娘娘,是来求嬷嬷们帮忙的。”那几个嬷嬷一脸不解,宝钗就道:“实在是我有一个绣活,是姚嬷嬷帮忙起的稿子。现在已经上了绷子,绣了些。我想着让姚嬷嬷指点一二,可那架子太大了些,就想求嬷嬷们帮着抬上一抬。” 原来是这样的小事,这本就是粗使嬷嬷的活计。早有两个想讨好的跟着宝钗去她院里搬东西。院门虚掩,宝钗笑道:“我这记性也是平常了,记得刚才走的时候倒是把门关好了。” 再抬头看时,才发现正房里灯也没熄。有个嬷嬷就快走两步:“女官这小小年纪,忘性倒还真大。门倒是罢了,这灯可很该熄了才是。”说着已经推开了门。 谁知屋里竟有人,宝钗忍不住问道:“你是谁?在做什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87.第 87 章 原来不知为何,一个不认识的小宫女出现在了宝钗院子的正房里。听到宝钗一问, 她只是神色慌张地四处打量了一眼, 好象是要寻个地方跑走, 手里不知拿了个什么,忙忙地要往袖子里塞。 跟着宝钗一起过来的两位嬷嬷,听宝钗问那小宫女的话,知道这丫头有问题,已经抢上前一步,从她手里把那东西抢了过来, 才发现竟是一把小剪刀。宝钗脸色大变, 忙借着灯光走到自己内室的绣架前, 还好还好,这个小宫女可能也是刚进来, 还没有来得及搞破坏。 没来得及搞破坏, 并不是不想搞破坏, 宝钗还是气愤地问道:“谁让你来的?为什么要剪我的绣品?” 那个小宫女现在已经平静了些:“回女官的话, 我是来找秋兰的。因屋子里没有人,这才自己进来等一会儿。” 不说宝钗, 就是那两个嬷嬷也嗤笑道:“找秋兰?没有人你就进别人的屋子?刚进宫时的规矩学到狗身上去了?!再说你找秋兰, 拿剪刀做什么?”小宫女也知道自己说得太过牵强, 低了头不说话。 两个嬷嬷看向宝钗,意思是让她拿个主意, 如何处置这个小宫女。宝钗就算是心里已经有了个影子, 面上也只是义愤填膺地道:“我这绣品, 可是预备着皇后娘娘千秋节的时候献上的,你竟然来要划破了它,难道是对皇后娘娘心怀不满吗?” 这个可就严重了,一个小小的宫女,竟然对后宫之主心怀不满,想也知道一旦坐实,该是什么样的惩罚在等着她。此事明眼人一望可知,也就是有人不想宝钗的绣品在皇后娘娘的千秋节上出彩,才要来破坏。宝钗却不想如了别人的意,光是处罚一个小宫女怎么够,怎么也得让背后之人不敢再伸爪子才行。 说来今天秋兰一直请自己去御花园,宝钗心里就有些纳闷。于是做出临时起意、想把绣品搬给姚嬷嬷看看的样子,特意到正殿叫上两个嬷嬷一起回来。不然只有她一个人的话,说不定眼前的小宫女还得伤了她呢。想到这小宫女可能暴起伤人,宝钗不由得往两个嬷嬷身边靠了一靠。两位嬷嬷看了看宝钗与小宫女的对比,心里也有些计较,将小宫女看得更死了些。 屋子里安静下来,那小宫女虽然被宝钗的话镇住了,可也没有交待自己为何而来、意欲何为的意思,好象是笃定会有从来救她一样。这样的态度,让宝钗更加确认她身后之人,不是背影极大,就是已经将这个小宫女做了弃子还不自知。 不知道过了多久,院子里响起了秋兰的声音:“女官,您已经从姚嬷嬷那里回来了?怎么这么快。”人已经进了正房,然后就呆住了:“叶儿?你怎么会在这儿?你不是说大家一起去赏月,我们等了你这么长时间,可是你一直没来,都担心得不得了。贵人们都已经散了,大家也只好回来了。” 宝钗脸上一点也没因秋兰的话放轻松,她问秋兰:“贵人们都已经散了?淑妃娘娘回来了没有?” 秋兰点点头:“我们散了的时候,贵人们已经开始往回来了。不过我是从近路走的,可是淑妃娘娘坐轿子,得晚一会儿子。” 宝钗点了点头,看了一眼已经因秋兰的话而脸色更苍白的小宫女,对着两个嬷嬷道:“这事儿涉及到献给皇后娘娘的绣品,已经不是我一个小小女官能处理的。还得请两位嬷嬷辛苦一趟,把这个人带到娘娘跟前再说吧。” “这是咱们两个人的事儿,是我看你不顺眼,为什么要去麻烦淑妃娘娘?”那个小宫女反应十分激烈,不想到淑妃面前去的意思十分明显。 可是现在不是她不想就可以了,宝钗自己率先走出了屋子。那小宫女虽然极力挣扎,可是那两个嬷嬷本就是做粗使的,力气可不是一个洒扫的十几岁的宫女能挣扎得过的。秋兰尽管看得一头雾水,可也知道是这个叫叶儿的宫女犯了错,自然不敢求情,也就跟上宝钗的步子。 宝钗看了一眼秋兰:“把门搭上,现在咱们这个院子可是招人呢。”秋兰听了这不同往日的冰冷的话语,有些瑟缩地把门搭上之后,才小步快走地追上宝钗,又小心地叫了一声:“女官?” 宝钗冷冷地看了秋兰一眼,吓得她把接下来的话生生咽了回去。就这样一路无话,不一刻就到了正殿前。守门的嬷嬷也发现这一行人不同寻常,都不用宝钗求见,已经报了进去。 等宝钗她们进了院子,发现红梅已经等在门口了:“娘娘正梳洗着呢,等一会儿吧。”宝钗默默地点了一下头。红梅发现了她与往日平和不同,显然是气得不轻,也不以每日的玩笑之意相待,只沉默着与她们一起等在院子里。 “娘娘叫你们进来。”玫瑰出来唤等在秋风里的众人。就算刚是中秋,可是因为今日宫宴本就散得晚,入夜的风已经开始凉了起来,已经站了快半个时辰的众人,迈出第一步的时候,都觉得脚下有些踉跄,好在都是几经练习的人,也不过是头一步,余下的步子也就稳了下来。 淑妃的神色依然辨不出喜怒,只淡淡地问道:“大晚上的,折腾些什么?” 那小宫女已经让嬷嬷推着跪在地上,宝钗自己也跪下回道:“回娘娘的话。奴婢因为今晚上无事,本想着去姚嬷嬷那里说说话。又想着自己为皇后娘娘准备的千秋节绣品已经绣了几日,想着让嬷嬷给掌掌眼,只是那绣架大了些,就想着从娘娘这里借用两位嬷嬷给搬过去。亏得两位嬷嬷跟着,不然要是献给皇后娘娘的东西出了差错,奴婢是承担不起的。” 淑妃抬眼看了看两个嬷嬷。这两人平日不过粗使,并入不得正殿,此时已经满头是汗,颤声回道:“奴婢与女官去了女官住的院子,不想这个小宫女竟拿剪刀在女官的屋子里。” 那小宫女脸上就有些呆滞,淑妃却也要问她一声:“你是哪儿处当差的?没事到裳梨宫来做什么?”不问到宝钗的院子,而是到裳梨宫,这里面的分别屋子里的人都听得出来。 小宫女脸上就有些绝望,半晌没有回话。一个嬷嬷气不过,给了她一下子:“娘娘问话呢,这是和谁学的规矩?” “回娘娘的话。奴婢是御花园里洒扫的宫女,叫叶儿。今天说好了与秋兰一起赏月,可是她一直没来,奴婢,奴婢就来找她。” 秋兰有些发急,刚才她唤宝钗却没有得到回答,就知道事情恐怕与自己有关,不想还真是如此,忙道:“胡说,”又一想这是在淑妃面前,又向上磕了个头:“娘娘恕罪。三日前,叶儿是来找过奴婢,说是贵人们要在御花园宫宴,她们提前洒扫好了也就无事,就约着到时奴婢一起见世面。奴婢本来还得服侍薛女官,可是叶儿说,谁还不过个节儿?再说女官是我们这些人里最有出息的,要是能请女官与我们一起过节,也是个体面。” “奴婢一时贪玩,就与当日一起洒扫的姐妹们约了。今日用了饭,奴婢还想着请女官一起过去,可是女官说是要去与姚嬷嬷说话,奴婢就自己先去了约好的地方。谁知左等叶儿没来,右等叶儿还是没来,又见贵人们都快散了,只好也各自散了。” 淑妃就点了点头,转问那个叶儿:“你即是与秋兰约好了,怎么不去约好的地方,反到裳梨宫来了?” 那宫女就无话,淑妃又问:“到裳梨宫也就罢了,人家屋子里没人,怎么你反进了屋子?今日是中秋又不是七夕,你怎么还随身带着剪子?可是要在裳梨宫行凶吗?” 一问接着一问,句句都问到了叶儿无可回话之处。她也就只好沉默着。淑妃一笑,对着那两个粗使嬷嬷道:“你们两个今日守宫有功了,等会儿回来找碧桃领赏。现在却还得走一遭,把这个丫头送到慎刑司去,就说这个丫头意欲在裳梨宫里行凶。” 那叶儿本以为自己支走秋兰,又眼看着宝钗出的门,院子里没有人,可以放心行事。谁知宝钗竟半路折了回来,不光是自己回来,还带了两个粗使嬷嬷,这就让她无处可逃。一时找出来的借口,在秋兰回来之后也站不住脚了。而且宝钗并没有自己审问,而是直接把人带到了淑妃跟前,而淑妃又要直接把自己送到慎刑司。 若说这宫里最让人望而却步的地方,就是慎刑司,平日是听都不要听到的地方。叶儿她们一进宫,教规矩的姑姑们也没少用慎刑司吓唬人。而对宫妃行凶几乎是必死的大罪,这也是叶儿曾经听过的。所以一听要用这个理由把自己送到慎刑司去,叶儿如何还能沉默得下去:“娘娘饶命,并不是奴婢自己大胆,实在是奴婢贪了赏钱,才鬼迷了心窍。” 淑妃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指甲,漫不经心地“哦”了一声。叶儿赶紧道:“那日奴婢自己在御花园的角落里扫地,一位女官打扮的过来,问奴婢可认识秋兰。这个奴婢自是认识的,也就说了。于是那位女官就问奴婢与秋兰关系如何,可知道秋兰现在跟着薛女官合不合得来。” “因为秋兰几次说起薛女官为人和气,针线又好,还要替皇后娘娘做千秋节的礼。奴婢为了显示自己与秋兰关系好,也都说了。那位女官就给了奴婢一个荷包,说是她不愿意薛女官在皇后娘娘跟前得脸,若是奴婢能把薛女官的绣品毁了,事后还有好处给奴婢。” “奴婢见那荷包里竟是金锞子,一时猪油蒙了心,就答应了下来。娘娘明鉴,奴婢真的只是想毁了薛女官的绣品,不是要在裳梨宫行凶。就是再给奴婢几个胆子,奴婢也不敢呀娘娘。”叶儿一行说,一行磕头不止。 淑妃弹了弹指甲:“你说是女官就是女官了?看来不去慎刑司你是不说实话。” 叶儿见淑妃还是不信,少不得把自己知道的都说出来:“娘娘,奴婢认得那位女官,就是皇后娘娘跟前的贾女史。要不是曾经远远地见过贾女史陪着皇后娘娘逛过园子,奴婢也不会信了她不愿意薛女官在皇后娘娘跟前得了脸面的话。” 淑妃脸上就是一整:“竟还敢攀扯皇后身边的人。” 宝钗听了也是一惊,就算是知道自己与贾元春之间要争个上下高低,可是为何贾元春竟要先动手,还这样早?脸上就有些茫然。听了淑妃那一句攀扯,心下拿定了主意:“娘娘不可信这个叶儿的话。别人不知,娘娘是知道贾女史与奴婢是姨姐妹的。若说别人见不得奴婢好奴婢还信,贾女史是万万不会的。” 叶儿早哭得不能自己:“娘娘,奴婢愿意与贾女史对质。” 淑妃就又冷笑一声:“你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东西,还要与贾女史对质。这大晚上的,为了你这小小的宫女,还让皇后娘娘也不歇着了不成?”挥了挥手,两个粗使嬷嬷早擒小鸡一样,将叶儿提在手里。 “找间空屋子,让她败败火。明天再说罢。”淑妃起身,一面向内室走去一边道。宝钗等只好磕头退出。出了正殿,早已经失去了叶儿与两个嬷嬷的身影,宝钗心下了然:裳梨宫偌大的地方,要关一个小小的宫女,并不用担心没有空屋子。 “女官。”秋兰有些怯怯地叫了一声,她也知道是自己平日在外多嘴,才有今日之事,叫得并没有底气。 宝钗冷冷看了她一眼,抬脚往自己的院子而去。秋兰心下更是忐忑,少不得也跟着前行。只是这一路上心里如何如猫抓般难忍,就只有自己知道了。 回了屋子,已经是戌末光景,宝钗并不理欲言又止的秋兰,只略洗漱一下就自己休息了。秋兰无法,自己也只好独自在炕上翻腾。 第二日醒来,主仆二人一人顶了一个黑眼圈,显然是谁也没有睡好。秋兰顾不得别的,先就上来磕了个头:“都是奴婢自己嘴不老成,四处乱说才让女官受惊。求女官再给奴婢一个机会。” 宝钗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道:“你也知道自己的嘴不老成,怎么就改不过来?我也曾经说过,这宫里的墙都会说话,你还是将咱们院子的事儿四处乱说,可让我如何再信你?” 秋兰脸已经一点血色也没有:“奴婢若是再把院子里的事儿说给人听,就让奴婢嘴里长疮,生生世世没有好的时候。” 古人多重誓言,听了秋兰如此起誓,宝钗心里放下了些。反正自己身边总是在有人的,与其再选一个不知跟底的,还不如眼前这个已经收服了的。宝钗也就势点了点头:“你要记得自己今日的话才好。以后宁可装哑巴,也不要再把咱们院子里的事儿说出去了。” 秋兰听了,点头不迭,就差再发一遍誓了。宝钗也不理她,忙忙地自己洗漱完了,就到正殿前等着服侍淑妃。碧桃见秋兰仍跟着宝钗过来,心下倒有些不赞同,可是这是宝钗之事,她也无由说得,只在淑妃跟前提一下也就完了。 这内室,却不是秋兰能进来的,宝钗今日带她过来,也不守是要表明自己的态度。因此在淑妃问起的时候,也不打算瞒着:“娘娘也知道,我家里人并不在京里。若是不用这个丫头,等着真有个什么人进来,也不过就是亲戚家里选的人。可是我那些亲戚,”宝钗苦笑一下:“还不如这个丫头,有了这一次,总能长些记性。” 淑妃只是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也就摞开了手。只是今日淑妃给皇后请安的队伍大了一些,看到的也有知道昨日裳复苏宫之事的,也有不知道心里暗中狐疑的,倒没有不知眼色问出口的。 皇后升座后,仍是如常地与众妃说了些闲话,就要让人散了,淑妃才笑道:“昨日臣妾宫里倒是出了一段公案,因为事涉皇后娘娘跟前的人,少不得还要扰娘娘一扰。” 皇后如何不知淑妃今日带过来的人多了些?只是面上不动,问道:“竟有这事儿?是我跟前哪个人不规矩不成?” 淑妃也笑道:“娘娘跟前的人,哪儿有不规矩的?只是下面的人乱攀扯,到底有伤娘娘英名,所以少不得让她来辨一辨,也还了被攀扯人的清白。”只是不说被攀扯的是哪个。 皇后听了,也不屑自己亲自去问话,只让自己心腹嬷嬷出去。一时就有人来请贾女史,皇后脸上才有些动容:“这贾女史最是规矩不过的,怎么倒扯到她头上?” “蛇咬一口,入骨三分,”淑妃还是淡淡的:“这样乱攀扯的奴才,臣妾也恨得牙痒痒。可是要是不在今日还了贾女史的清白,他日还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话传出来,反而不美。” 皇后也就点头:“有理,那贾女史去走一遭吧。” 听到那叶儿说出了自己,贾元春的脸已经不好看,可是皇后面前原就没有她插嘴的份,只能听了吩咐下去撕掳。最后的结果自然是皆大欢喜,那叶儿果然是乱攀扯的——她那日只是看人着了女官的衣服,形容也象贾元春,可是那日那时元春正在皇后跟前伺候,哪儿有那个时间收买她? 最后自然是将昨晚应该送去慎刑司改成了今日,皇后也亲自抚慰了元春几句,宝钗又与元春道了恼,此事也就算是过去了。只是刚从坤宁宫里走出的人都心知,这一对姨表姐妹,不过只有面子情儿罢了。 而到了姚嬷嬷那时,秋兰就得不到什么好儿了:在姚嬷嬷看来,淑妃对宝钗是看重的、是要大用的,而这样将得到重用的人身边,秋兰这样老是拖后腿的人,是应该剔除的。不过宝钗不想剔除了她,淑妃又没有发话,那姚嬷嬷只能勉为其难地亲自来教一教这个管不住自己嘴的宫女。 于是每日里宝钗做绣活的时候,就成了姚嬷嬷的教学时间:不知道宫里有多少人是你惹不起的,那就把宫中等级背明白了;不知道哪些话是该说的,哪些话是不该说的,那就打到你明白为至;不知道什么是眼里有活儿、什么是适时而动,接着打就是了 反正接下来的日子,秋兰该服侍宝钗的时候不能缺席,一有个不对的地方就得回姚嬷嬷的院子接受特训,宝钗都怕姚嬷嬷把人给打得逆反了——十几岁的孩子,正是中二的时候。 不过姚嬷嬷只用了一句:“女官只管放心就是。”就算给了宝钗交待。事后也不过将抹手的伤药交到了宝钗的手里。宝钗就每日回了自己小院之后,亲自给秋兰上一上伤药,再说上几句“你可长点心,又不是打在别人身上”等话,竟让秋兰忠诚度上升了不少。 这一日,秋兰又去领了晚饭回来,一面摆饭,一面不时地打量一下宝钗的神色。宝钗知道这是有话要对自己说的意思,这个丫头现在学精了,就算是肚子里憋满了话,也非得宝钗问到她头上,再不肯自己直通通地说出来。 看她那一脸“快问我快问我”的表情,宝钗也想知道是什么事儿能让她如此,就点了点头道:“说吧。” 秋兰小心地将门关上,才虚着气对宝钗道:“女官,叶儿没了。” 宝钗对这个结果早有准备,从那日贾元春能撒掳清楚就注定“诬陷”人的叶儿不会有好下场。不过宫里没了一个小宫女,并不是什么大事儿,也不应该嚷嚷得阖宫尽知才对。因此她又问:“是你们一处洒扫御花园的姐妹告诉你的?” 秋兰摇了摇头:“不是。那几个小蹄子和叶儿一起的时间长,奴婢怕她们再拉扯有的没的,已经好久没和她们见面了。这事儿倒是小安公公说的。” 小安公公,宝钗心里就转了个圈,当日薛父说给她的几个人中,就有一个姓安的,仿佛就是在御花园当差。看来这位就了,否则不会无缘无故地与秋兰说闲话。她就又问:“小安公公又是哪个,你认得的人倒是多。” 秋兰有些着急,她怕宝钗以为她又与别人多话,忙解释道:“小安公公是管着御花园洒扫的头儿,故而奴婢认得。今日也是赶巧了,奴婢领饭回来正遇上他才说了两句。” 宝钗心里暗笑一声:哪儿有那么巧的事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88.第 88 章 秋兰见自己说完与小安子公公的对话,宝钗一直沉默不语, 心里的忐忑又加重了几分。也不怪她不安, 做为一个有过前科, 现在还时不时被姚嬷嬷敲打的人,有一颗时刻怕犯错的心,才是正常的,也正是看中了这一点,宝钗才在所有人都不看好秋兰的情况下,坚持把这丫头留在自己身边。 宝钗也无意为她解惑, 这位小安子公公用这样的手段让自己知道他的存在, 说不得就是得了薛家的请托。只是宫禁森严, 一般的朝臣要打听宫内之事,还会让人扣上一个私通宫闱的帽子, 何况不过是皇商的薛家。因此才会借秋兰之口, 让宝钗意识到自己的存在。 尽管已经进了宫, 希望直接与薛家从此断了联系, 可是外人却不是如此看的。在这个以孝治天下的时代里,身为子女不认父母, 说出来就是大罪。宝钗就算是有此心, 也只能对薛家的事情阳奉阴违, 却不能拒绝去见薛家在宫中的人脉。 估计贾元春见贾家在宫里的人脉,肯定没有自己这样纠结。宝钗有些苦中作乐地想着。第二日还是以做活做得头颈发酸为由, 带了秋兰去御花园中散闷。 “安公公好。”秋兰“无意”间再次见到了小安子公公, 少不得向人福身做礼。 宝钗自是不必见礼的:她是从六品的女官, 而管着御花园洒扫的小安子公公,也不过是从六品而已,两人算是平级。不过想着此人可能与薛家有关系,宝钗还是欠了欠身。 那小安子公公脸上的笑一直不断:“女官好。一直听这几个小丫头说女官是她们这一批人里的尖儿,果然是有大福气的。一直也没见女官到御花园来过,今儿个想是来散一散?” 宝钗也含笑道:“可不是,这几日做活儿做得头发晕,这才出来走走,倒是挡了公公的路。” 小安子公公忙道:“女官太客气了。这御花园这么大的地方,各样花儿有各样花开的地方,赏花的也是各人走各人的路,哪儿有挡道之说。” 宝钗客气道:“话虽这样说,可是少些人来,就少碰掉些枝叶儿,就是洒扫也省力些。” “这本就是我们吃饭的本份。该做什么事儿、就做什么事儿,哪儿有捷径走。还能为了自己个儿省事儿,就不让大家进这御花园不成?不怕女官沉心,别说我这个小小的洒扫管事,就是总管大人也没这个脸面呢。女官说是不是?”小安子带着一脸的笑,不紧不慢地与宝钗说着闲话。 宝钗也一样不着急似的:“安公公说的在理。只是不相干的人,还是少些的好。却不过的自然有,能却的还是却了省心不是。何况也有那样心思不正的,不光是赏花,还非得掐花摘叶的,那被掐的花儿呀、叶儿呀许就带着刺。被刺伤了手,总不能抱怨花不该长刺。” 安公公脸上的笑就顿了一下,才又道:“女官说的也有理。若是真有人掐花摘叶的,我们这些管洒扫的也能挡一挡。” 宝钗笑得就真诚了心:“难得安公公是明理之人。”然后才算是与小安子公公擦肩而别。秋兰听着宝钗与小安子公公讨论,有点不安地问:“女官,安公公是不是嫌咱们来御花园了,要不咱们回去吧。” 宝钗已经知道,这位小安子公公刚才竟是代那贾家来向自己问罪的,只是自己用贾元春先出手伤人回过去了,才算是罢休。可是薛父交给自己的人脉,竟然以贾家为先,可见也多是不靠谱的。 现在有秋兰一问,自然趁势道:“也是,走一走也算是清明了些,回去吧。省得一会儿再有人来问着就不好了。”转身已经带了秋兰回去。 也不知道那小安子公公是如何给贾家或是薛家回话的,宝钗只管加紧做她的绣活——经了叶儿一事,大家都已经知道她在为皇后娘娘准备千秋节的绣品,到时拿不出来可就难看了。 好在时间还算充裕,没等到十月半,已经绣得了。姚嬷嬷看着眼前姿态各异的牡丹,各色过渡自然,显然是下了大功夫。就算是还有些匠气,可是对一个十三岁的孩子来说已经算是难得了。 “可想好配个什么座了没有?”姚嬷嬷问了一声,自己在心里也寻思着。 宝钗道:“这个大小,其实做个屏风也使得。只是我一个六品的女官,能配得什么好材料?还不如直接在千秋节献上,若是入了皇后娘娘的眼,娘娘自是爱做什么用,就做什么用。若是入不得娘娘的眼,也不必再多费功夫。” 姚嬷嬷就横了她一眼:“惯会说这样分斤拔两的话。”心里也觉得宝钗说得有理,没再说下去。 等淑妃见过之后,也觉得好,少不得夸了一通。她已经从姚嬷嬷那里知道宝钗曾经打听过自己的生日,自然不会为了这个牡丹图拈酸。至此,宝钗为皇后准备的千秋节礼算是定下,只每日服侍淑妃就好。 如此无风无波地到了皇后的千秋节,宝钗的牡丹图得了大家交口称赞。皇后当场让内务府来人,为这绣品配上紫檀座子,做成屏风日后好摆,又好生赏赐了宝钗,倒让她心里怪异,觉得顺利得太过,竟不似宫中所为了。 只是心提了几日,直到皇后那里屏风已经摆上了,还没有谁出来找宝钗的麻烦,她才算是松了一口气。心里安慰自己宫斗文收多了也不是好事,不用自己吓唬自己,也就跟着淑妃忙起年来。 概因淑妃父兄虽然去得早,可是还有长嫂与侄子在京中居住。只是淑妃的侄子现年不过十六岁,才刚刚中举,所以唐家才会显出颓势。若是这位唐少爷年岁再大上几岁,这唐家的门户也就能顶起来了,更不至于皇帝都要亲自给淑妃和三皇子寻找助力。 对给唐家的礼物,淑妃还是十分上心的。因此就显出了宝钗将库房重新登记的好处,只要拿着帐本就可以明明白白地知道那些东西可用、哪些东西不适合送去唐家。淑妃就干脆将向唐家送节礼之事交给了宝钗。 这还是宝钗第一次走出宫门,她本来以为自己不到二十五岁,是不能走出来的。跟着宝钗出来的秋兰更是如此,好在还算是受过教训,只是把头四下打量,眼珠子都快忙不过来了。 唐家居于西城,门上只挂了“唐府”的匾,看着就是普通的官宦人家。只是宝钗却知道,只要有淑妃在,有三皇子在,这唐家重新起来是早晚的事情。 刚到大门,门子已经一脸堆笑地赶了上来:“姑姑里面请。”大门已经中开,车子直接进了二门。已经有体面的婆子等在二门,也是含笑地将宝钗从车上扶下来:“姑姑辛苦了。” 已经下了车的秋兰,笑嘻嘻地道:“这位是薛女官,是管着娘娘衣饰的。” 那婆子就轻轻给了自己一下子:“是婆子眼拙了,女官勿怪。” 宝钗自然是笑着呵斥秋兰:“不过是个称呼,有什么大不了的。妈妈不必在意,是小孩子不懂事。” 那婆子看着眼前说着比自己个子还高的小宫女是小孩的女官,心里暗暗将人高看几分。她心里想着,一会儿要和太太说上一声,这位能让淑妃派到娘家送年礼的女官,唐家最好能与她好好相处,才是对唐家与淑妃娘娘都好。 能够在丈夫去世之后,带着儿子撑起一个家的女人,一个婆子能看出的事儿,唐太太又怎么会看不出来?只凭淑妃能让这个小女官来家中送年礼,就已经足以说明问题了。因此刚一见宝钗,就笑容满面的问起了淑妃在宫里的起居来。 宝钗自然是说得各种好,就是三皇子,也是孝顺贴心,淑妃在宫里是各种舒心。唐太太摇头叹道:“哪儿能尽如人意,这宫里的艰难,我们还是知道的。” 宝钗就有些赫然:“娘娘不愿意让家里担心。” 唐太太了解地点点头:“娘娘总是这样。好在现在立儿已经大了些,再过几年就好了。” 宝钗也就顺着问起了唐家的日常,好备着回宫后淑妃问起。说得更多的,就是唐少爷唐立的求学情况,还有就是准备什么时候下场春闱。说起了自己骄傲的儿子,唐太太的话就滔滔不绝,算得上是宾主尽欢。 拿了唐太太亲自递上的红封,宝钗与秋兰一起出了唐府。宝钗问秋兰道:“还有些时候,你要不要回家看一眼?” 秋兰有些不敢置信地看了宝钗一眼:“能行吗?” 宝钗笑了笑,有什么不行的?能从宫里出来,只要在规定的时间回去,不带违反宫规的东西进出也就行了。秋兰还有些懊恼:“若是早知道可以回家,奴婢就该把自己的份例带些出来。” 宝钗少不得震慑她一句:“宫里的东西是能随便拿到外面的?” 秋兰就吐了吐舌头:“奴婢知道了。能回去看一眼已经是侥天之幸了。” 宝钗点点头:“知道就好。”就吩咐了车子向着秋兰家里走去。秋兰家在南城,车子走了近一个时辰才到。宝钗并没有下车,只把唐家给自己的红封递给秋兰:“给你父母吧。” 此时秋兰已经顾不得与宝钗客气,自己乐呵呵地跳下了车。宝钗自己坐在车子里,想都没想自己是可以去薛家老宅看一下。等着秋兰一脸笑容地从自己家的胡同出来,宝钗还是保持着自己的坐姿。 “女官?”秋兰在车子重新上路之后,见宝钗仍然没有说话,少不得小心地叫了一声。 宝钗听见了,对秋兰只说了一句:“回去了不要张扬,不要与你那些姐妹们说出去。” 秋兰是受过教训的,自然忙不迭地点头:“您放心吧,奴婢现在和那些人已经不大来往了。” “那倒也不必,只要你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就好。”宝钗也不是非得让秋兰成为孤家寡人,那是人家皇帝才该做的事。秋兰也就兴冲冲地和宝钗说起自己家里的变化来。 对秋兰家里的变化,宝钗心里还是替她高兴的,只是这样的高兴,只能在车上展现,一进了宫门,笑容就要收敛起来,欢喜也只能放在心底。 “舅太太身子好,少爷读书也用心,说是明年就要参加春闱呢。”宝钗这样对着淑妃报告自己在唐家得到的消息。 淑妃听了自己娘家的消息,眼角眉梢都是笑意:“嫂子这些年的苦也算是熬出头了。立儿这个孩子,还是心思重了些。” 宝钗忙道:“这也是表少爷一片孝心,想着为舅太太分忧。” 淑妃便叹了一声:“何止是为了嫂子,又何止为了唐家。”这话里的感慨,竟与唐太太那一声叹息相合。宝钗也为她们姑嫂之情所感:“娘娘与唐太太感情真好。” 碧桃在旁边也点头:“可不是,娘娘出阁前就与舅太太处得好。等家里出了事,也亏得有娘娘与圣人照顾着,才没让那些旁支的得了逞。” 这大概就有些唐家的家丑在里面,宝钗也只好道:“好在唐少爷是个争气的。” 淑妃听她小小年纪如此感慨,少不得笑道:“你又怎么知道他争不争气?” 宝钗有意缓和屋里的气氛,故意道:“这有什么不知道的。人都说一举成名天下知,唐少爷小小年纪就中了举人,天下人都知道呢,还不算争气?就说奴婢那个哥哥,也算是念了几年的书了,别说是举人,秀才也不知道中没中一个呢。说来比唐少爷还大一岁。” “正是呢,今日你们出宫,多难得的机会,怎么没回你家里看一看?”碧桃不经意地问了一句。 宝钗只管摇头:“我只让秋兰回家看了一眼,自己倒没回去。左右家里也没有人,不过是几个看房子的奴才在。还不如让秋兰回家看看,即全了她的心,也好让外头的人知道,贵人们都是仁善的。” 淑妃也就点了头:“你想得也对。等什么时候你家里人进京了,找个机会再见就是了。对了,那个林家的姐儿可是要进京了。” 她说的平静,宝钗听了却是大骇:“怎么进京了?不是林老爷的身子好得很吗?可是林家出了什么事儿?” 淑妃失笑道:“可见你是真心与林家姐儿好。谁说林老爷身子好就不能进京了?这林老爷好歹也是二品大员,总是要述职的,他又心疼女儿,自然要一起带着进京。” 可是原著里没有这一出呀,要是可以,宝钗巴不得黛玉一辈子都离京里远远的,别和荣国府扯上关系才好。听到淑妃调侃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娘娘不知道,林妹妹是最心思细腻干净的人。这京里别的也罢了,只亲戚上头怕是会让她伤心。奴婢想着,她自来身子也是弱的,不如让她远远地离了,不伤心的好。” 看来自己的这个小女官,还真是对与林家共同的亲戚怨念不小,难怪听说自己有个在皇后身边做女史的表姐,不仅不急着拉上关系,反而能躲多远就躲多远。 “你哪里知道,”淑妃就耐心地给宝钗解惑:“林老爷年岁也不小了,身子也不大康健,更是劳累不得了,这不就上了几次折子,想着致仕。只是太上皇是爱才的,一直不肯。这不圣人想着让林老爷入京述职,也好看看他身子究竟如何的意思?” 想想自己几年来戴了健康卡,连一个普通伤风都没有,宝钗却不认为林如海能真的身体不好,可能是夹在太上皇与当今两大boss之间实在难做,这才不得不想出的退身之策吧。不过后宫不得干政,淑妃如此说还可能是当今提前透了信息,可是自己一个小小的女官,还是不要卖弄聪明的好。 碧桃见宝钗不再多说,也就从旁劝道:“就是林老爷带了姐儿进京,舅太太那时也能得了信。娘娘要是再不放心,只管到时让人再嘱咐嘱咐就是了。” 淑妃不在意地一笑:“我有什么不放心的。只是亲戚们越来越少,总希望都平安才好。对了,宝钗可知道他们家的姐儿多大了?” 虽然不知道淑妃心里在想些什么,宝钗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道:“林妹妹比奴婢小了三岁,过年也有十一岁了。” “才十一呀。”淑妃一叹不要紧,倒让宝钗的心又是一提,生怕淑妃再对黛玉有什么不好的印象,少不得道:“正是,林妹妹是个可怜的,母亲又去得早,小小年纪就上慰老父,下管内宅,也是难得的,更是诗书都通呢。” “罢了罢了,”淑妃含笑道:“知道你与那丫头好,听不得人说她一句不是。等她真进了京,找机会让你见上一见。” “多谢娘娘。”宝钗这一下谢得就有诚意多了。能再见到黛玉,知道她过得好,对宝钗来说,不啻于是自己在这一世的一汪清流,也可以说是她几世的共同目标,比起不得不完成的系统任务来说,主动性不可谓不强。 淑妃算是明了林如海为何要助宝钗了,任是谁如此真心实意地对自己家的孩子,做家长的都会感动。就是她这个做亲戚的,也不由得为这样真实不搀杂利益的感情动容:“你今天也累了,回去歇会儿吧。” 宝钗退出正殿,往自己的小院走去。只是回了小院却也歇息不得,从进了冬月,就不时地有各宫里有头脸的宫女、女官求到她面前,只为了请她给画上几幅与众不同的花样子。 宝钗也曾为此问过姚嬷嬷,对于众人所求,只应下描花,对鸟兽等一律只说不通。又因她献上的千秋节礼也只是牡丹,久了了大家只当她只会描花,也就不再强求。 今日等在她小院外头的,倒是让宝钗没有想到,竟是刚刚还与淑妃吐槽过的亲戚——元春。 “表姐怎么来了,这大冷的天,让抱琴走一趟也就是了。”宝钗礼数向来不缺,含笑行礼问好,又向院内让着元春主仆——贾女史的侍女,正是从荣国府里精挑细选出来的抱琴。 元春与宝钗一同进了屋,才道:“你这屋子倒是暖和。”又打量了四外摆设,也不过只是炉瓶三事儿,用具不缺,可也无甚出彩之处。 宝钗见她不肯说来意,也只让秋兰快些送茶来,又抱欠道:“不是什么好的,表姐将就着用些。” 元春抿了一口,道:“也难为你了,千金万金的小姐,如今只能在这样的屋子里。” 宝钗笑得浑不在意:“这算什么,表姐是没经过,我刚进宫的时候,二十人一间的屋子也是住过一个月的。和那时比起来,现在的日子好多了,好歹还有个秋兰在呢。” 这话可真不算是客气,元春就算是入宫即是女史,哪儿能不知道小选的规矩?可正是因为她知道,才不该用如此语气说宝钗:你自己也不过只是个女史,住的地方能比自己好多少?原来你可还是国公府的小姐呢,现在不也只有一个丫头跟着? 元春显然没想到宝钗会如此不给自己留面子,那脸上就有些不大好看,只是想着自己来的目的,才不得不强忍了:“你倒是个知足的。” 宝钗又笑了一声:“家里既然送了我进宫,就是让我服侍好贵人们。如今能入了贵人的眼,自己还能做了女官,说出去就是家里也跟着体面些,要是还不知足,可成了什么人。” 让个小了自己十来岁,品级又不如自己的小丫头两次拿话堵了嘴,元春到底有些恼了:“宝钗进了宫,口角倒越发的便给了。只是在贵人们面前,还是收着些的好。” 宝钗点了点头:“表姐放心,在贵人们面前,我自然知道该如何应对。”可惜你现在还不是贵人,并不值得自己小心应对呢:“还不知道表姐今天过来,可是有什么事儿?” 就算是来前想得再好,元春也知道眼前这个仍然笑眯眯的小表妹,并不是自己想如何就如何的。也是怪自己当日太性急了些,元春少不得摇了摇头:“我是来与表妹道歉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89.第 89 章 一听元春说是来给自己道歉的,宝钗心中就是暗自警惕了起来:“表姐说的是什么, 我怎么不明白?不说你在皇后娘娘身边是得力的人, 就说你现在是四品的女史, 我也不过只是个从六品的女官,这尊卑有别,表姐又有什么值得和我道歉之处?” 这又和元春所想不一样,她本以为自己都亲身过来了,说出要道歉之事,一般的人就得说前尘已忘, 少不得你好我好大家好。不想这个小表妹却要寻根究底地问为什么道歉, 难道还要自己说出那个叶儿就是自己指使的不成? 好在她也是在宫里混迹多年的人物, 当下就笑得如沐春风:“你进宫这些日子,咱们姐妹都没好生说过话。我好歹比你早进宫几年, 竟然一点也没关照得上, 前些日子你受了那样的委屈, 我也没帮上忙, 这还不值得道歉吗?” 值得,当然值得, 就是这道歉的时机也找得太准了些——自己刚刚往淑妃娘家走了一回, 你就找上了门来, 这是生怕淑妃不怀疑自己和你关系亲厚吧。 宝钗也笑得温婉:“表姐这话可就言重了。咱们都是当差的人,这身不由已之处, 不用表姐说, 我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快别说什么道歉不道歉的话, 倒让我羞得慌。”替你羞的。 元春见宝钗忽就放软了姿态,心里倒不托底起来,也不好问她今日去淑妃娘家之事,只好说些别的话。宝钗也就与她泛泛而谈,一时说得好不热闹。只是究竟如何,两人心里也是尽知。 叙了一会儿,元春也就以要到膳时,恐坤宁宫里有事辞了去,宝钗少不得亲送至院门口。侯着人走远了,秋兰才小声地来了一句:“可算是走了。” 宝钗一边回身进院,一边道:“什么话进院说不得,你又忘记了不成?” 秋兰就关了院门,小心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脯道:“何曾是忘记了,只是这抱琴姑姑也太能套话了。” 说得宝钗不由莞尔一笑:“你即知道她是在套话,没说自己今天见了家人吧?” 秋兰连连摇头:“没有没有,奴婢只说自己不过是跟着女官,女官到哪里奴婢自然到哪里,就是女官与唐太太说话,也不是奴婢能听的。女官,奴婢可是一句多的话都没说。只是,只是抱琴姑姑非得塞给奴婢这个,说是贾女史是您的表姐,奴婢服侍女官的好,赏奴婢的。”手里是一个黄澄澄的镯子。 这个表姐手笔可真是不小,不过是个从六品女官的小宫女就是金镯子,别人那里可想而知了。难怪荣国府后来的饥荒那么大,这位贾女史肯定是“功不可没”。 “给你你就收着,只是这宫里什么人戴什么样的东西你应该知道,别给自己作祸。”宝钗才不觉得一个金镯子就能把让姚嬷嬷亲自教出来的人收买了去,只是该敲打的还是要敲打。 这宫里说是最不讲规矩的地方,可也是最讲规矩的地方,宫女们也能戴镯子,却只能戴银不能插金,也不可佩玉;可以着绸,却不能用绫,也不可着纱,缎子倒是使得,取得大概是缎子厚重,冬日御寒方便。 象是宝钗这样的女官,就没有这样的限制,只是一般的女官们为了服侍主子方便,也有如宝钗一样没上进心的,打扮一如宫女,也没有人挑毛病——打扮出挑了是错,平凡了大家才省心。 秋兰也算是历练过了,对这样的宫规知之甚详,也没有以身试法的打算,只是这样的东西不能戴,收着也是好的——将来出了宫,好做自己的养身银子。她一听宝钗没有责怪之意,自然一边谢恩一边收了起来。 就知道元春来找自己之事,瞒不过有心人的眼睛,宝钗当然得和姚嬷嬷报备一声:“这个时候说道歉,当日找人想划了我绣品的时候干什么了?何况道歉的又不是那事儿,还真当我是个傻子呢,她说什么我就信什么。” 姚嬷嬷虽然知道宝钗的用意,可是也对她这样全心的信赖觉得受用。何况半年多来宝钗不时的抱怨,着实为她那已经枯寂的深宫生活增加了不少的乐趣,也就乐得与她笑谈:“小人精,就你明白。人家也不是要让你信,不过是为了让淑妃娘娘不信你罢了。” 宝钗就有些郁闷:“按说她在皇后娘娘跟前当差,是这宫里数得着的体面,何必处处与我为难。就见不得我好不成?” 姚嬷嬷少不得指点她:“你得了好,自然就有让她不好之处。你只往自己家里想去。” 这事儿宝钗也不是自己没想过,自己进了宫,如果真的只是个小宫女的话,别说舅舅王子腾不会为了自己放弃贾元春,就是自己那软耳朵的母亲,说不得为知道自己在宫里的情况,也会继续为荣国府贡献金钱。 可是现在自己一入宫就成了女官,别说薛家能从内务府里得了消息,不会再向荣国府送钱。就是王子腾,也得思量思量两个外甥女哪个前程更大,更值得投资。而资源一旦分散了,对贾元春来说肯定不是好事,至少她在宫里再想如现在这样大手笔的撒钱,就不能了。 “唉,”宝钗忍不住叹了一声:“我只想消消停停地当满了差,谁知道还是碍了别人的眼。” 姚嬷嬷看着眼前尚不自知的少女,越性提点她一句:“现在你还小,没那个心的人也当你还小。可是有心的人,自然对你不放心。” 宝钗就少不得摸摸自己的脸,嘴里哀声连连:“圣人来娘娘这里,我都是躲得远远的了,怎么还这样?”自己对与人滚床单没兴趣,对公共用品更是没兴趣呀!!! 姚嬷嬷摇了摇头:“谁让你一进宫,就让圣人亲自封了女官?” 宝钗觉得更冤枉了:“我自己都不知道为何圣人会封我做女官。” 姚嬷嬷笑道:“可不就是因为你自己都不知道,才容易让人想偏了。” 宝钗只能沉默。她难得在姚嬷嬷跟前放松,却得到了让自己崩溃的结果,不沉默还能怎样?姚嬷嬷大概看出她受的打击不小,好心地让她早早回自己院子歇着了。 可是宝钗哪儿能歇得住?原本大家都知道她有好花样子,淑妃那里就不能不好生孝敬,现在又从姚嬷嬷那里知道了自己凶险的处境,更是要抱紧了淑妃的大腿,盼望着当今能看在淑妃的面子上放她一马。 从这一日起,她手里的针线活儿就更加紧了些,原本只想为淑妃绣几块帕子,现在已经改成了做中衣——反正做珍珠那一世,她给黛玉做中衣都做熟悉了,现在不过是打听淑妃的尺寸罢了,并不算犯难。 宝钗绣的东西虽然不大灵动,可是速度却还是很快的,就算是又加了一套中衣,可是仍然在小年之前已经得了。此时已经不算早,宝钗自是带着这些东西来到正殿。 碧桃一见宝钗,就笑道:“可算是见到人了,正想着你呢,这宫里的节礼都快堆不下了,还不快些入库。” 宝钗也知道她是在打趣,可是也为淑妃现在就这样受到外命妇们追捧感到惊心,只是这样的话却是不好说出来的,因此笑道:“说得好象我多偷懒一样,前日的不是已经记好了,不过是昨日的罢了,一两个时辰也就记得儿了。若是实在没地方放,不拘是谁记一笔也就完了。” 玫瑰在一旁插话道:“罢哟,谁敢动你的宝贝帐册,再说别人也记不来,光是那里面的头头道道就看得人眼晕。” 碧桃大乐:“正是这话,当日你立这册子的时候定是就想到这一出了。” 宝钗索性大方地承认:“正是,我才入宫几天,全仗着娘娘看重才有了今天,还不得想法子不让你们学了去。看,今天就应验了吧。” 一殿的人都笑了起来,淑妃也笑微微地看着她们说笑逗趣,心情看来不错。宝钗自己将东西亲自送到淑妃面前:“得了娘娘照顾,也没什么能孝敬娘娘的,就是做了几样针线,求娘娘不要嫌弃。” 淑妃就将那小小的包袱打开,只见里面共是六张帕子,下面看着应该是一套中衣。先看那帕子,上面是虬扎横生的老梅,头一块花苞初含,再一张已经初绽红唇,又一张花开含羞,下一张寒梅迎雪,又下一张蕊绽娇黄,最后一张落红点点。 全殿的人都屏了一阵气,随着淑妃一张张帕子看完,才算是喘出这一口气来,这些花样固然是头一次见,而将一朵花的一生一世尽现在一起,更是平生仅见。淑妃自己也是对着那帕子抚了又抚:“宝钗有心了。” 碧桃指着下面那套衣服:“娘娘快把这衣裳也让咱们开开眼。” 这是一套暗红色的中衣,乍一看也不过是上袄下裤,除了袖口与裤脚暗纹看得出尽了心力,外观并没有什么出彩之处。加之有前面的帕子珠玉在前,大家都有些失望。淑妃自己摸了摸那细密的针脚,自己笑道:“这个宝钗也用心了。” 宝钗自是将一殿之人的反应看在了眼里,只是这衣服是给淑妃穿的,别人的反应不在她的考虑之列,笑道:“只要娘娘穿着合身就好。” 此话让淑妃觉得大有玄机,恰好现在已经给皇后请完了安,又还不到中午用膳的时候,她就将那中衣拿在手里,对着碧桃说:“来,和我一起进去试一试。”又让红梅与玫瑰还有宝钗一起进了内室。 穿上才知道,这袄子并不是时下直通通的那种,而是稍微收了一下腰部,又因在腰侧如襦衣一样加了带子,所以穿着很是方便。更因袖子不是传统的插肩,反而借用了现代的上肩,显得十分板正。 “的确是舒服,这肩膀也不臃肿。”淑妃满意地自己看了又看,给出了肯定的答复。碧桃也在旁边道:“可不是,难为她怎么想出来的。” 宝钗在一边装羞涩,倒让几个人觉得好笑:“能做出来,怎么反不说话了?” 宝钗只好道:“也是因为奴婢自己穿原来的中衣,觉得太过肥大,这才想出的法子。又想着不知道娘娘穿着如何,这才借这样的日子给娘娘做了出来。只是这料子也不是什么好的,怎么好意思说。” 淑妃满面带笑:“不过是做中衣,穿得舒服最重要。只是不知道这样的中衣做着费不费事?要用多长时间?” “只要有尺寸,两三天的工夫也就得儿了。”宝钗并不邀功,这并不是什么高深的手艺,只是裁剪的时候在肩那里注意一下,不能留得太窄也不能过宽就行了。 淑妃就对宝钗道:“这几天你就别当差了,碧桃把圣人的尺寸告诉宝钗,宝钗给圣人也做上一身。” 宝钗对这样一个神展开有些诧异:“这合适吗?” 淑妃淡淡一笑:“这有什么不合适的,说来你们这些人,也都是该服侍圣人的。” 宝钗脸色大变,人已经跪到了地上:“娘娘!” 淑妃忙示意碧桃将人拉起来:“你想什么呢。你们进宫说是服侍各宫的主子,可是你主子也是在服侍圣人的,难道你们不该随着主子服侍圣人。” 宝钗这才知道自己反应得有些过激了,可是刚才淑妃的话,正好触碰到了她心里最不愿意触及的部分:她对宫里大多数女人趋之若鹜的当今没有兴趣,不愿意使用公共用品!可是按这个时代人们的认知,宫里的女人,可都是当今的人! 好在淑妃似乎明白她的心思了,还说出这样的话为她开脱,倒让宝钗松了一口气,她也能问出要用什么料子,该选个什么颜色。淑妃一一交待过,就让宝钗回去做活。 只是没等宝钗走出正殿,碧桃又叫住了她:“娘娘还有事儿和你说,看你这逃荒的样子。” 宝钗苦笑道:“你也这样让人吓一次就知道了。”碧桃只含笑摇了摇头。 淑妃对着去而复返的宝钗道:“离年也没有几天了,前儿个我嫂子进宫时曾提起,林家的姐儿进京了。刚才本就要告诉你一声,谁知看着挺稳重的一个人,竟让一句话给吓成这样。” 谁让您说话说得太过暧昧,让人不往歪了想都不行。不过黛玉进京了,唐太太还知道了,可见不是去拜见过,也是有了联系的。看来这次荣国府再想着把人关在自己的后宅里是不成了。 “那敢情好。只是她们家里并没有主母,不然说不定还能进宫里来拜见拜见娘娘。”宝钗由衷地说道。 淑妃也道:“正是这样。不过听说那姑娘倒也是好的,自己与她父亲住在老宅子里,礼数都算是周到。你且先去选料子做活儿,等哪日里我问准了圣人,说不定还得让你去给她送些东西。也算是亲戚一场。” 这个是宝钗爱做的,答应起来可就比刚才让给圣人做中衣痛快多了。淑妃不由得心中暗乐,更觉得平日她的沉稳怕是一种自我保护,遇到事情还是孩子心性。若是宝钗知道淑妃所想,就要祈求她永远保持这样的印象就好。 如此宝钗也就有了理由躲在自己的院子里不出门,就是那些再上门求花样的,也都让她用自己无事时描出来的花样子给打发了——她现在是有着正经差使的,可不能出了什么差错。何况淑妃送来的并不止是圣人的尺寸,就连三皇子的也送来了,宝钗少不得赶起工来。 妙得是这中衣并不以纹绣取胜,宝钗又没有什么想在那父子心里留下印象的想法,干脆一点纹饰也不加,赶到二十六日,当今封笔之前,也就都送到淑妃处了。 也不知道淑妃是如何与圣人说的,中间仅隔了一日,腊月二十八日那天,宝钗又得以带了秋兰与淑妃对林家的赏赐,再次坐车出了宫门。 “奴婢跟着女官,竟是享了大福了。”秋兰由着宫门的侍卫们检查完所琮东西之后,在车上小声地对着宝钗道。 想着一会儿能再次见到黛玉,宝钗心情也是不坏:“不过是出宫一次,就算是享福了?” “话可不是这样说,”秋兰乐呵呵地道:“咱们上次出宫才多长时间,这次就又能出来。您看阖宫里能有几个人有这样的体面?还不是因为女官您得了娘娘的信任,连着奴婢这个上不得台面的也跟着沾光。” 宝钗点头:“你说的也不是没道理。只是娘娘如此信任咱们,那咱们可不能把差事办砸了,也不能拿这个与人赌胜争嘴。”这个秋兰毕竟是个原装的小孩子,虽然让姚嬷嬷打手板扳过来了不少,可是宝钗还是怕她故态萌发。 “女官尽管放心。”秋兰保证道:“如今奴婢也知道,咱们自己院里的事儿、裳梨宫的事儿是只能说别人都知道的,倒是别的宫里的事儿,奴婢听了不少呢。”她每日去领饭,与同期入宫的小宫女们交流还是有的。 “听了也就听了,不许四处嚼舌头。”宝钗忙正容警告她。 秋兰点了点头:“这个奴婢知道,这不连您跟前都不敢说吗。只是有件事儿,奴婢压在心里难受得紧。” 宝钗看了这小丫头一眼,就见这丫头的脸上已经写满了快问我快问我,好笑地点了点她:“那你就继续难受着好了。等习惯了,也就不觉得难受了。”又用手指了指车外。秋兰了然地点了点头,不再多言语。 车子缓缓而行,林家老宅已经出现在了眼前。那门子还如前两世一样有眼色,认出了宫里车子的标识,连问都没问,一面遣人向内报信,一面已经大开了中门,让车子直接驶入。 林老管家已经站在了车外,刚听着车夫交待是淑妃娘娘打发女官来赏林家小姐东西,立时又让人向二门同报去,自己亲自上前道:“不知道女官亲临,有失远迎。” 对这位忠心的老管家,宝钗还是十分敬重的,就是这一世,两次去林家也是见过的,忙在车里道:“老管家不必多礼,你们姑娘可好?” 林老管家倒是听出车子里的声音有些熟悉,可是如何能猜到宝钗身上?只恭敬地道:“劳动女官惦记着,我们姑娘身子还算康健,只是老爷到底有了年岁,不如上几年了。” 后一句听似无礼,宝钗却知这正是林老管家周到之处,时刻不忘记为林如海造下舆论。哪怕自己不过是个小小的女官,也不肯放过,难怪能得了林如海几世的信重。 说话间已经到了二门前,林老管家停了步子,又有管家嬷嬷接了出来,连同出来的还有林如海原来给黛玉请的嬷嬷,想是为了这两位嬷嬷对宫里礼节熟悉,免得出现什么纰漏之处。 不过宝钗下车后,还是让这几人都吃惊不小,毕竟就算是两年多未见,宝钗长高了些、丰腴了些、模样有了少女的风姿,可是到底曾在林府呆了段日子,与这几个人是日日相见的,如何能不认得? 大家吃惊,也不过是没想到宝钗进宫不到一年,已然成了淑妃跟前的女官,还得了淑妃信重,能代表淑妃来自家府上赏东西。那林娘子只一沉吟,已经含笑上前见礼:“再没想到能见到女官,一时惊着了,还请女官勿怪。” 两位嬷嬷也含笑道:“正是呢。我们姑娘也不知道念了多少回,这回见了女官,还不知道得高兴成什么样子。” 宝钗也是含笑向着众人一一问好,就是刚才已经停步的林老管家,也重新上来见了礼,才下去按宝钗的要求,给秋兰安排车子回家省 视,更是着意要招待好那赶车送宝钗过来的车夫。 一番扰攘,宝钗好不容易才来得及问上一声:“林妹妹在哪里?” 林娘娘子就轻轻打了自己一下:“今天见了女官,可真是欢喜得傻了,都忘记姑娘还在等着了。女官请随我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90.第 90 章 黛玉初听人报,宫里的淑妃娘娘遣人来赏赐自己, 也是着意打扮了, 才坐在花厅里等待。她倒是听林如海曾提过淑妃与自己家的渊源, 也曾经去唐家拜见过唐太太,可是淑妃这赏赐还是令她有些诧异,心中难免忐忑。 只是一等不见人进来,再等还是不见人进来,就是嬷嬷们也没有让人来回。中间出了什么纰漏?黛玉越坐越难安,少不得叫人:“雪鸥, 去看看是怎么回事?这么长时间怎么还没把女官请进来?” 一面让雪鸥去打听, 一面度自己年幼, 怕宫中之人觉得林家礼数有失,自己站进来走到门口静侯起来。才站到门边, 就听到林娘子的声音:“女官这边请。姑娘, 薛女官到了。”声音里是掩也掩不去的喜意。 黛玉心里刚把薛女官三个字翻腾了一下, 宝钗已经从挑起的帘子里走了进来, 外面是阳光普照,宝钗自然进了屋子, 一时没有看清黛玉的形容, 可是那一抹清瘦还是看在了眼里:“林妹妹!” 嘴角含笑, 杏眼微红,黛玉一下子就把宝钗认了出来:“薛姐姐, 怎么是你。”两只手却已经随着问话, 紧紧地拉住了宝钗的。 “我听到娘娘要赏妹妹东西, 自然赶紧讨了这个好差事!”她含笑地也握紧了黛玉的手。 一时屋内一阵泪、一行笑,说得好不热闹。也不分什么主客,也不管那赏赐的东西,两人只管说些别的。宝钗关心的不光是黛玉现在的身体如何,更有她进京后是否还离京,与亲戚们相处得可还融洽。 黛玉进京已经半月有余,该拜见的亲戚都已经拜见完了——要不淑妃也不能从唐太太那里得了她来京的消息——现在就陪着父亲等当今接见。只是来京的日子有些晚了,当今那时着急封笔,只简单地接见了一下林如海,详细的叙职,还有林如海下一步是回扬州还是留在京中任职,就要等要年后了。 说起亲戚,黛玉这也算是第一次进京,刚下船的时候荣国府自然也是派了仆妇接。可是人家林老管家早就提前进京,把林家老宅收拾好了,就等着自己的主子入住呢。而人家林如海还等着述职,又有自己的故旧要拜访来往,怎么能入住荣国府? 人没住进去,人家荣国府可是不放心透了,天天地要派仆妇们来问候表小姐,老太太自己吃哪个菜顺口,都要派人送到林家来。林如海无法,陛见之后就带了黛玉去拜见老太太。 可是现在的荣国府,当家的太太已经是王夫人了。老太太这几天对黛玉远远地嘘寒问暖,已经成功地勾起了王夫人对自己小姑子那些不美好的回忆。所以黛玉尽管进门时没有原著时那样步步小心,事事留意,可是三春还是上学去了,宝玉还是跪经去了,种种让老太太觉得不如意都出现了。 黛玉自己对此倒是没有什么想法,她觉得奇怪之处只在于,为何这荣国府上学的不是少爷反而是姑娘们。不过这也算是人家的家事,她也不好直接问出来,直到王夫人说出让她不必理会宝玉的那些经典台词。 黛玉心里是愤怒的,她已经随着宫中出来的嬷嬷们学了几年的规矩,对于男女大防也是知道的,更知道名声对女孩子的重要性。所以没等宫里出来的嬷嬷们说话,黛玉已经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自己来荣国府,只是来拜见老太太和各位长辈们,至于表姐妹、表兄弟们,有福气见到更好,没福气见到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儿。再说自己的老父亲还要与圣人述职,还有别的亲朋故旧要走动,所以自己不会在荣国府长住,也就不会招惹上二舅母的宝贝儿子。 当然黛玉现在说话的技巧见长,并没有说得那么直白,可是大体意思还是能让人一听就懂的。不说自己丈夫没资格陛见的王夫人气得倒仰,就是听了下人传回消息的老太太,也觉得自己这个外孙女尽管说得在理,可也太过于不给王夫人面子。 不过黛玉才不管她们怎么想,直接被同样知道了消息的林如海带回了自己家里。别说什么林如海怎么知道内宅之事,你当服侍黛玉的人就是摆着好看的吗?林如海现在可是就只有黛玉这么一个嫡亲的闺女! 当然了,黛玉和宝钗说起王夫人的时候,还是考虑到了她与王夫人的亲戚关系,说得比较婉转的。可是宝钗是谁,没有人比她更熟悉原著了好不,她都能把王夫人说话的神态自己脑补出来! “妹妹也不必为这事儿伤心,亲戚们好就多处处,不好就少处一处也就是了。”宝钗只能如此安慰黛玉。 黛玉倒全无原著中伤春悲秋的性子:“就是姐姐说的这样。也不知道姐姐在宫里过得可好?” 宝钗也就把自己在宫里一年的生活说了说,更是对让她得以做了女官的林如海之恩,谢了又谢:“也不知道今天有没有福气能拜见一下林大人不能。” 黛玉就让人去看老爷访友回来了不曾,又忽然想起了一事:“姐姐家人也与我们一起进京了,姐姐知道不知道?” 宝钗还真没有收到消息:“进京了?我在宫里,还真是一点都不知道。” 黛玉就道:“想来姐姐出宫也是有一定时辰的,怕是现在再回家里也招了别人的眼。不如我请薛太太过府聚一聚,姐姐看可使得?” 不知道消息也就罢了,知道了消息再说不见,那可就说说不过去了。宝钗自然是点头不迭:“劳烦妹妹了。”黛玉也不与她客套,已经吩咐人快些去请薛姨妈了。 这期间宝钗听说林如海外出访友未归,少不得屏退了人,与黛玉将当今那日与淑妃说起林如海的话,细细学与黛玉,让她转告给林如海。至于林如海如何去做,那就不是宝钗能指点得了的了:林如海这样官场老狐狸,知道了当今对自己的态度和评价,若是还不能做出个的利的判断,也不会在扬州盐政上迄立这么些年而不倒。 黛玉自然知道这话对父亲的意义,郑重地向宝钗行了一礼:“大恩不言谢,姐姐的恩情我记下了。” 宝钗忙拉她起来:“这算什么。比起林大人的恩情来,我也不过是随口说句话的事儿。要不是宫里的消息传不出来,早该说的。” 两人相交全凭本心,并不以浮套相对,谢过一遭黛玉也就不再说起,仍是关心宝钗日后:“姐姐可想过日后如何?” 宝钗也不能告诉黛玉,自己还有任务没有完成,只好说些明面上一时还出不得宫的话,又笑谑:“说不得等我出宫的时候,妹妹的孩子也该到学规矩的时候了,到时我就给妹妹的孩子做个嬷嬷就好。” 这话倒是勾起了黛玉对薛家的不满,只是那毕竟是宝钗的父母,就算是她与宝钗交好,也是不能多言的。正说着,去接薛姨妈的人已经回来了。 宝钗见薛姨妈面容见老,头发也见几点银光,少不得拜了下去:“不孝女给母亲请安。” 不比宝钗对薛家已经冷了心,这薛姨妈就算是为了儿子将女儿送进了宫,可是宝钗一惯乖巧,哪儿有不思念的?自然抱住了儿一声肉一声地诉着些别情:“从进了京,就已经托你姨妈家里捎信与你,怎么你就这样狠心,一句话也不回?” 宝钗心道果然如此,可是面上还是一脸惊色:“何尝听到过一言半语?若是真知道了,妈只看我连自己跟前的小宫女还想着让她回家看看,还能自己不回家看妈的?再说既然是家里人来了,怎么父亲没让内务府的人带信,反托了姨妈家?” 薛姨妈见女儿说得郑重,也有些疑惑:“也是你姨妈几次带信,说是你与你表姐在宫里相互照应得好,我这才请她们给你带信的。再说你父亲现在身子不好,又惦记着你哥哥科举的事儿,已经将皇商之事让给你二叔了,与内务府的大人人走动得也就不那么近了。” “父亲身子不好,可要紧吗?”宝钗也有些发急,若是薛父倒了,那可就没有人能节制得了薛姨妈了。 薛姨妈就将宝钗这一年离家后,家里的情况说了起来:也不过就是薛蟠在青山书院读书,得了几次先生的夸奖——他是个欺软怕硬的怂人,让先生收拾了几回,小毛病倒是改了不少——让薛父越生出了望高的心思,想着要是自己的儿子能科举有成,也算是自己家里改换了门庭。 有了这样的打算,自然就不能再以商事为重。好在薛家几代的经营,也算是聚敛下了几代都花用不完的钱财,因此就以身子不好为由,将皇商之任转让给了自己的庶弟,也就是薛蝌之父。家里只余下收益实在好的铺子与田地,从此打算耕读传家。 那薛蟠也是个奇的,原来在家里读书是再也读不进去的,谁知进了青山书院之后,得了先生的教导,又或是受了当年之事的刺激,竟能横下心来看书了。也就在薛父与薛姨妈送宝钗小选的时候,竟由着先生给他报名,参加了童生试。 最让宝钗跌破眼镜的是,他居然在宝钗入宫的这一年里,成了一个秀才!结果太过惊悚,宝钗再三地向薛姨妈确认之后,忍不住向天念了一声:“阿弥陀佛,哥哥可算是长进了。” 说起了儿子,薛姨妈更是滔滔不绝,将薛蟠从头重新夸了一遍,才在宝钗的催促之下,说出了自己一家子进京的目的:给薛蟠找一个好先生,更是与宝钗近些,好就近相互照应。 宝钗快被这神奇的脑回路给雷死了:不知道文风最盛的是江南吗?家里就算是没出过什么读书人,可是青山书院的名头真没听说过吗?竟然放着好好的青山书院不念,要到京里来找好先生。你一无官二无爵的人家,京里就算是有好先生,是你能请得动得吗? 其实这也是当着黛玉的面,薛姨妈没法子与宝钗说出薛父深层的想法:早在宝钗得封女官的时候,薛家就已经得到了消息,谁让这世上跟红顶白的人就是这么多呢。内务府里的人虽然不知道为何当今要封宝钗做女官,可是却不妨碍他们明白一件事儿——宝钗入了当今的眼!那还不得早早地把消息通到薛家? 得到消息的薛家,自然是欢喜一片,觉得自己这个女儿没有白养,这刚一进宫就得了圣人的青睐,那下一步还能了得?而薛父想得更是“深远”,那就是万一自己女儿哪一天得到圣人进一步的青睐,自己离得太远了,沾不上光怎么办? 只能说是权势迷人眼,原本薛父送宝钗进宫,只要保住自己家里皇商的地位,做个有些背景的商人已经知足了。可是让有心人一引导,少不得认为自己女儿可以更进一步,儿子又在这个时候显示出了一些读书的能力,那心,就无限膨胀起来了。 商人算什么,就是皇商不也还是商?可是只要自己女儿得了圣人的宠爱,说不定自己就可以做皇子的外公了,儿子以后科举有成也不怕没有人做靠山了! 宝钗有些羞愧地望了四处看自己屋子摆设的黛玉,小声道:“林妹妹可有什么吃的东西给我找些来,一早从宫里出来,实在是饿得受不住。” 黛玉自己早在这屋里呆得不自在,得了这一声就说自己去看看厨房可有东西,一阵风似地出了屋子,好半天都没有回来。 薛姨妈这才发现自己女儿的脸色有些不好看,竟觉得这个女儿进宫之后,威严了些,让她这个做娘的,都有些怕了。宝钗知道自己已经在林家呆的时候不短了,也就不与薛姨妈客气,直接道: “我也不知道是舅舅还是姨妈家里对父亲说了什么,可是女儿只能告诉你们,这京,是进错了。”不等薛姨妈开口反驳,宝钗接着往下说道: “妈还是先听我说吧,只管回去把这话回去学给父亲听就是了。姨妈说是表姐和我在宫里相互扶持得好,可是表姐是皇后宫里的人,我是淑妃裳梨宫的人,能扶持些什么?而我在宫里几次出事,姨妈怕是没和妈说过,里头都有表姐的影子吧?” “也不知道是谁看中了咱们家里的银子,这才撺掇着咱们家里进京来。怕是家里进京这些日子,银子也没少花吧?这钱都花在哪里,父亲想必心里都有数。可是家里进京,要不是今天林妹妹说起,我是一点也不知道的,这其中的关窍,父亲想想也就明白了。” “只是咱们家已经进京了,马上就回去看着也不象。可是对哥哥,妈还是和父亲说,看好了才好。毕竟家里日后的指望,还是哥哥。就是一时找不到好先生,求林大人从中牵个线,也千万不要求姨妈和舅舅。” 薛姨妈让自己女儿说得一时回不过神来,好半天才道:“你舅舅家和姨妈家是亲戚,还能求上一求。这林大人与你父亲就算是处得不错,可也不好老是求人家。” 宝钗摇头道:“妈,你回家让父亲想想,他与林大人交往,除了节礼,可额外花过什么钱没有?可是舅舅与姨妈家呢,咱们家里花了多少钱,自己算算就行了。”又把那薛父所谓的内线小安子公公,替贾元春找自己问罪的事儿也说了。 薛姨妈就算是没有王夫人精明,可也是做了主母多年的人,凡事多想想,出能看出里面的不谐来,何况还是这样明显的漏洞在那里摆着。 “我的儿,苦了你了。”薛姨妈越发觉得自己女儿不易,少不得眼泪成串地往下掉。宝钗只好劝道:“妈也不必伤心,既然当日已经把我送进了宫,那就该想到今日之事。只是女儿也不愿意自己进宫一回,倒成了别人拿捏咱们家的把柄,还得妈回去与父亲商量出一个章程来。这事儿女儿也只能借今日的机会说这一次,下次还不知道有没有再见妈的机会呢。” 也已经没有时间给宝钗多用,不等黛玉催点心上来,秋兰已经乐颠颠地回到了林府,也与薛姨妈见了礼。此时的薛姨妈让宝钗劝醒,精明劲也回来了,又是要秋兰家的地址,又是给秋兰镯子地忙个不休。 黛玉也与宝钗又叙了几句,方不舍地洒泪而别。 不提薛姨妈何时离了林府,回家如何与薛父连夜商谈,只说宝钗一回了裳梨宫,自是要向淑妃汇报自己的行程:“林姑娘是个心善的,因为奴婢父母与她们一起入京,特特地打发人把我母亲请去,让奴婢母女好歹见上了一面,所以回来的有些晚了,娘娘恕罪。” 淑妃对这样小小不然的事情哪儿会怪罪,笑道:“我倒还真没注意,不知道你家里也进京了。若是知道,很该让你与家人多呆一会儿。也有一年没见了。” 宝钗见室内都是淑妃心腹,也就不瞒着:“还不如不见,倒惹得生了好大的气。”将薛家让人哄骗进京的事儿挑捡着说了些,又道:“奴婢原说自己进了宫,又得了这样天大的体面,家里能好过些,谁知竟让人做成哄骗家里的法子。” 对荣国府如此行事,淑妃也觉得匪夷所思,这是专门坑亲戚是吧?何况那黛玉去荣国府的事儿,唐太太也隐约地与淑妃提过,倒让她叹道:“有这样的亲戚,怕是睡觉也得睁着眼睛呢。” 谁说不是,宝钗好不容易因着薛蟠读书上进不再闯祸,自己家远在金陵,离得贾家远而又远,这任务算是完成了一半。谁知让不知道是王夫人还是王子腾这样一撺掇,薛家又举家进京,等于她的任务前半段又成了泡影! 淑妃见她不接话,还当是她没有从刚得到的打击中回过神不,少不得让她下去休息休息。 恰是当今早几日得了淑妃让人送的中衣,觉得穿着舒适,给了赏赐不说,自己也要过来坐坐说说话以示恩宠。正碰着宝钗出殿,眼角也似红红的。圣人一进来,就对淑妃道:“你这几年也是心软了,宫里人的规矩也疏忽起来了。” 淑妃倒让当今说得一愣:“臣妾治下不严,还请圣人责罚。”不知道原因,还是直接认错的好。 当今见淑妃并不辩解,心下也就转过来了些,道:“怎么我刚才看有个女官打扮的,竟然眼角红着?大过年的,你也不觉得忌讳。” 淑妃这才知道是为了宝钗,不免笑道:“圣人好大的忘性,自己亲自封的女官,怎么倒忘记了?若是说别人规矩不好也就罢了,这个丫头,最是老成持重的。今天她眼角红红的,是有别的缘故。” 圣人本就是来说闲话的,自然不介意听听这缘故为何。淑妃就将自己打发宝钗往林家送赏,结果宝钗得知薛家进京,让人哄骗了银子的事儿说了一遍。 圣人也只管摇头:“那这个丫头的气性也大了些。” 淑妃就道:“圣人哪儿知道这小选入宫的苦处。这丫头忍了这苦,还不是为了家里的皇商之位得保?现在是苦也受了,家里皇商的位子归了别人了,银子反花得更多。再好的性子也要急了。” 当今想想不管是荣国府还是王子腾,此事办得确实不地道,可是现在太上皇尚在,就是他自己也得对这些人虚以委蛇,一个小小的商人之家,又是出了名的有钱,可不就让人惦记了。 让人惦记?当今心下也是一动,不由地问道:“那丫头家里,与荣国府和王家都有亲?” 淑妃笑道:“敢情儿臣妾刚才的话圣人竟没听到么?一个是亲姨妈,一个是亲舅舅,若是两世旁边人,还不至于让人这样生气。” 圣人就点了点头:“看来那丫头倒是比她父母看得明白。年前没有时间了,等年后你放那丫头一日的假,让她回去好生与自己父母见见面。” 淑妃也不问当今为何有这样的嘱咐,只是点头应是,又陪着圣人说起了别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91.第 91 章 当今的心思淑妃也知道一些,看似对那个贾元春优容有加, 实际上还不是为了安抚太上皇?人家身后的荣国府可是太上皇一直信重的四王八公之一。 其实宫里的高位妃嫔的心思, 都与当今差不多:能封妃封嫔的, 家世都不会太差,又怎么会把一个名义上是国公府嫡女,实际上却只是个五品官之女的贾元春放在眼里?可偏偏这个女史是太上皇亲自放在皇后宫里的,就是皇后也得对她高看一分,这些高位的妃嫔可不就也得捏着鼻子忍着? 表面是忍也就忍了,让她们心里没有怨气, 那还真是难为人了——一个摆明了来抢圣人宠爱的人, 还天天端着一幅我最贤淑、我最规矩、我最知礼的架子。你倒是在自己屋子里贤淑呀?却又偏偏天天去给太上皇去请安, 这就是你的规矩、就是这样知礼的?! 这宫里除了皇后,别的女人说白了也就是当今的妾, 一个妾你贤淑知礼个屁, 真贤淑知礼的又何必上赶着给人做妾?!你天天摆出这样的姿态, 又让那些已经成了妾的人情何以堪。 于是当今的后宫, 对待贾元春的态度那是空前的一致,那就是贾元春反对的, 她们大家就是要支持。这也就是为何宝钗不过是一个从六品的女官, 献上的千秋节礼会得了大家一致称赞, 还没有人找麻烦的原因——谁让贾元春没等人家的礼物献上,就想着毁了人家的心血的? 所以宝钗的千秋节礼, 就这样在后宫的同仇敌恺下, 得到了大家的广泛好评, 还没有人找麻烦。淑妃不是没见到宝钗献上千秋节礼后几日的惴惴不安,可是那时她觉得宝钗正需要这样的磨练,才没有提醒她。 就象是今天当今提出让宝钗去见家人,淑妃还是不会提醒宝钗:圣人身为帝王,哪儿能没有自己的傲气!敷衍一个小小的女史,让当今觉得自己身为至尊的骄傲被轻视了,也就是再正常不过后事儿。现在宫里出现了一个不拿贾元春当一回事儿,甚至与她隐隐敌对的,当今自然愿意做个人情给这个人。 这无关淑妃是不是醋海生波——到了淑妃这样的年纪,就算是做出吃醋的举动来,也不过是为了自己还有儿子谋求更大的利益——她仍然认为,宝钗尽管已经比同龄的女孩要沉稳了,可是还不太适合宫里的明争暗斗,还需要磨练。 而最好的磨练,不是把道理给她掰开揉碎了讲清楚,是让她自己从一件件事儿中得到经验与教训,最后做到真正的处变不惊。 宝钗并不知道自己只是眼角红了一下,就让当今与淑妃各有思量,现在她要琢磨的,是薛家突然进京的事儿,还有就是如何让薛家即使进了京,也与贾家离得远远的。 她心里十分清楚,就算是自己今天已经与薛姨妈说了那么多,可是薛姨妈会不会原原本本地将自己说的话,传给薛父是未知数,而薛父能听进去多少更是未知数。 要是什么时候能亲见薛父一面就好了。宝钗心里暗暗琢磨着这事的可行性:再有两天就是年三十了,宫宴薛家是想都不用想的。至于薛父曾经给她说的那些暗线,有一个小安子公公,别的人还敢让他们带话?宝钗还没天真到那种程度。 再接下来的过年期间,高位妃嫔们也可以召见一下自己的家人,可这同样与宝钗一个小小的从六品女官无关。那就只能是看哪天淑妃心情好,自己能出宫与家人相见了。 可是这个时代的宫规,对内外交通还是十分严格的,一个不小心就会扣下一顶窥视帝踪的帽子,就算是宫女们都是良家出身,偶尔也可以见一下家人,那也仅限于女性亲属,还只是在神武门外的宫墙下。 “唉,”宝钗叹了一口气,要不是事关自己完成任务,她才不愿意再与薛家扯上什么联系。可是现在看来自己完成任务越来越难,就算是她再有心理准备,还是有些受打击。 “女官今天见了老夫人,家里有什么不如意吗,怎么倒叹起气来?”一边的秋兰见宝钗从正殿回来,就一直没有说话,还时不时地叹上一口气,少不得关心自己主子的心情:这都快过年了,要是主子的心情不好,她这个做奴婢的,也过不好年不是。 “那你家里可如意不如意?”宝钗不再想自己的烦心事,转而问起了秋兰来。 秋兰从自己家里回来,那可是一直心情不错,要不是看出宝钗情绪不高,早就要与她说道说道了:“回女官的话,奴婢家里好着呢。上回女官还赏了钱,家里年货都备齐了,屋子也重新刷过了,看着比往年利落多了。” 这多好,只要年货备得足,一家子衣食无忧就已经高兴得不得了,再能重新刷一下屋子,已经算是锦上添花了。难怪人家说“知足常乐”,看来自己还是不知足呀。 暗里鄙视了自己一下的宝钗,也就脸上带笑地与秋兰说起了她家中的长短,也算是转换一下自己的心情。要不别人都要过年,自己这里满腹心事的样子,让有心人再抓了小辫子也是不美。 好在宝钗性子里不是伤春悲秋的,又从第二日起就与裳梨宫上下一起忙年,也就把那些宫外之事暂放在了一边:反正她比贾元春年岁小,还有大把的时间。 宫里过年,比宫外分外讲究,那些妃嫔们不光要在宫宴上想法子出点彩,还要给太上皇、当今和皇后贺年,哪个不得卯足了精神?光是过年期间的衣饰,已经让宝钗这个管着淑妃衣饰之事的女官脚不沾地了。 内务府就算是克扣,也得看人下菜碟,象是淑妃这样有子的高位妃子,他们只有捧着敬着的。因此淑妃得到的年例之多,让已经见识过富贵的宝钗也是暗暗咋舌不已。 与碧桃一起定好了淑妃从初一到初五的衣服、头面,再挑出备用的,还得让淑妃一一过目,才算是完了差事。接下来还得看看自己的衣服、首饰可有不妥之处,宝钗再抬起头看四周的时候,宫里已经是处处火树,片片银花了。 新年,真的来了。 今年的宫宴,仍是在奉天殿举行,淑妃带着宝钗等过来的时候,除了太上皇与帝后,别人都已经坐定了。就见淑妃甫一落座,眼睛已经看向了皇子席。 皇子那边最小的四皇子过了今夜也七岁了,四兄弟各安一席,分长幼一字排开,倒是谁也不扰了谁。三皇子见自己的母妃过来,早早地离了席,直到淑妃坐下,自己才重新坐到位子上,那眼睛也时不时地转到淑妃身上。 贤妃在一边笑道:“老三真是个孝顺的好孩子,比老二那个没心没肺的强多了。” 淑妃知道贤妃对自己的二皇子向来着紧,再说也没有在宫宴上说别人孩子不好的理:“姐姐也别太不知足了。二皇子若还不算孝顺的,姐姐只把头上的簪子赏我就是了。” 贤妃就举手扶了扶自己儿子孝敬上来的簪子,笑道:“你急个什么,老三也就是三四年的光景。” 这话说得却是二皇子已经到了开牙建府的时候,当今也早已经将他的府邸划定,二皇子少不得经常出宫去看看自己府邸建设的进度。出宫的时候多了,哪儿能只是去自己的府邸,内城各处当然也得转一转。这一转之下,宫外的新鲜玩意也会买回来让人敬献给贤妃。 刚才淑妃所说的簪子,就是二皇子献给自己母妃生辰时的礼物,金镶红宝五凤钗,据说还是二皇子亲自画的样子,由着京中老字号能工巧匠打造,独此一份的东西。也不怪贤妃时常戴出来显摆。 其实外面的能工巧匠,又比宫里匠做处强上多少?还不是因为是儿子的心意,贤妃才这样看重,淑妃才这样半含酸地打趣。 “说来二皇子也要建府了,姐姐可与圣人提过没有,也该求娶高门淑女了。”淑妃由着二皇子的开府,又想到了他的亲事,谁让三皇子比人家足足小了四岁,离开府还早着呢,只能先看着贤妃得意。 贤妃对此也没有什么要瞒人的:“怎么没提过,只是圣人说是选秀还不到时候,只让我自己先看着。可是咱们在宫里,能知道些什么?又是正妃,马虎不得的。” 淑妃也就赞同地点了一点头:“正是这话,正妃如何能马虎。少不得要请李太太多费些心了。你还好,到底有个帮手,立儿那个时候,我还不知道该找谁帮忙呢。” 李家是贤妃的娘家,她哥哥现任着礼部侍郎,比起淑妃现在只有一个寡嫂、一个刚中了举的侄儿的确强多了。贤妃见淑妃难得露出落寞来,少不得道:“你现在愁什么。老三那个时候正能赶上下届选秀,求着圣人指个好的岂不更好。” 说完又有些暧昧地看了宝钗一眼:“听老二说,老三如今中衣样子着实新鲜,磨着让我也给他做一身呢。妹妹倒是好心思。” 宝钗已经让贤妃刚才那一眼看得心里发毛,再一听话头转到了三皇子的中衣上,还能不知道贤妃所言何意?面上不显,耳朵已经竖起来听着淑妃的回答:“不过是样子新鲜了些,又有什么难的?你那宫里要个什么,尚衣局还敢怠慢不成?这还有什么好心思不好心思的?” 贤妃笑道:“话是那么说,可是没有样子也难。难得的是想出这样子的人,自己人样子也生得好。”那眼睛又刀子一样地划过宝钗。 淑妃也知道贤妃说得虽然是三皇子,可是未尝不是因为当今也有相同的中衣之故,说得越加云淡风轻:“想要样子还不容易,等出了正月,只管打发人来裳梨宫就是。就是我那中衣的样子,姐姐要也是容易的。” 贤妃一拳头打到了棉花地上,只好自己端起茶来喝,也有些暗悔自己急燥了些,竟忘记今天是除夕,很不该逞一时之快,倒让淑妃有了防备。 正在此时,太监尖声通报道:“太上皇驾到,皇上驾到,皇后驾到。”众人都是肃身下拜,恭迎这三位上位就坐。好一会儿,才有太监传达了上意:“平身。”又是一片谢恩声,大家才又在各自位置上坐好。 可惜这里面不包括如宝钗等一众服侍的人,主子们坐了,她们还是要面带笑容地站在一边服侍,时不时地又得按着主子的指示,将那菜品给生活不能自理的主子们挟到眼前,怎是一个苦逼描绘得。 太上皇平日少见众臣,今日兴致倒高,又是把自己看着好的菜分赐自己记得的老人儿,又是分赐给儿子。当今也随着说出几样,给那些没有参加宫宴的人长脸面,再听下面一片颂圣之声。一场宫宴十分热闹。 这样的热闹,仍是与服侍的人无关,不管是太上皇还是当今,都不觉得服侍之人也是血肉之躯,没有一个想着给她们也赏一口吃的。 好在淑妃倒是在来之前,已经让宝钗与碧桃吃了点心,两人这才有精力一站一两个时辰。就算是如此,等宫宴结束,宝钗再随了淑妃的软轿回到裳梨宫,那腿脚也肿胀得厉害,仿佛不是自己的一样。 可是此时还未交子时,人人都要守岁,裳梨宫里没随淑妃一起参加宫宴的人替下宝钗与碧桃,让她们能回自己房间里休息一下,再回来与大家一起守岁。 秋兰还算是有心,将宝钗的份例菜一直包在棉窝里,并且还放在了火盆子边上。看着宝钗大口大口地吃东西,秋兰道:“女官吃慢些,也不敢吃太饱了,一会儿还得吃饺子呢。”宝钗也知道一会儿还得吃饺子,可是她就是忍不住想多吃一口,这大概就是饿怕了的感觉吧。 在这新年之时,还是在富有四海的皇宫里头,竟然让一个女官觉得饿怕了,宝钗自己都快被逗乐了。秋兰见她终于放慢了速度,脸上也有了笑意,自己也觉得高兴:“今天的份例菜做得精细,难怪女官爱吃。” 宝钗摇头:“哪儿还论得上爱吃不爱吃。不过是刚才娘娘坐着,我们直站着服侍了两个来时辰,还不能离开片刻,临出门时垫补的那两块点心竟似没吃一样。” “那也是女官能干,娘娘才肯在这样大有宫宴上都带着女官。”秋兰仍然觉得,能与淑妃一起去参加宫宴是天大的体面。宝钗只觉得无法与三观不合的人一起聊天,你这讲饿肚子,她那里讲体面,可不就把自己绕进去了。就算是让人评理,大多数人也一定同意秋兰的看法而不是她的。 “得了,一会儿你也跟我到正殿去,也让你与娘娘一起守岁,得些体面。”宝钗打趣起了秋兰。 不想秋兰还真是两眼放光:“也不指望着能与娘娘一起守岁,只要和丁香她们一起分些果子,抢些赏钱就好。” 宝钗有些奇怪地问道:“咱们的月例不是早就发了,再说娘娘又给裳梨宫上下赏了一个月的月钱。怎么,你竟很缺钱吗?还要和人去抢?” 秋兰忙道:“不是不是,只是这过年各宫里都要撒铜钱辟邪,谁能抢到谁一年诸邪不近呢。听说淑妃娘娘已经准备了好些新钱。” 这大概了与原著里荣国府过年时撒新铜钱,让小幺们抢着取乐是一个性质,还真是恶趣味呀。宝钗自己虽然不感兴趣,可也不愿意在这大年下给人泼冷水。再一想难得是正大光明给人送钱的机会,就让秋兰多带些银锞子并几个荷包,与她一起回到正殿。 从一进院门的嬷嬷起,宝钗见人就送一个银锞子,嘴里说些过年的吉祥话,感谢人家一年来对自己的关照。因她说话不俗,收到银锞子的人也不觉得是被人赏过,只觉得这个小女官有礼。 等进了正殿,给碧桃四个大宫女和时隐时现的海公公的,就是荷包了:“承蒙照顾,新年大吉。”附赠的是大大的笑脸。别人还有些回不过神来,碧桃已经笑道:“到底是女官,比我们想得周到,这荷包也绣得好。只是让我们怪不好意思的,可拿什么给女官回礼呢?” 宝钗笑道:“一会儿你们只管多看看荷包上的花样子,等饺子上来了让我多吃两个不就得了。”说得一殿的人都笑了起来。 淑妃已经歪在炕边歇着,笑道:“今年有了宝钗,倒比往年热闹些。” 红梅也凑趣:“可不是,就是荷包也多得一个。”没一个人提起荷包里面肯定有别的东西——这些都是跟着淑妃见过大场面的人,就是得赏也是上上份,还不至于眼皮子浅地看重荷包里那点子东西。 玫瑰也道:“看来明年我也得准备些荷包,不能被宝钗比下去了。到时娘娘眼里越发看不见我们了。”几个大宫女都称是。 借着宝钗的荷包,各人又说到原来在家时过年的风俗,再说到家里原来的日子,就是海公公也说了说太监的不易。不过大家都对这屋里唯一的一个太监观感不大好似的,没有人接他的话,又很快被用别的话岔过去了。 说起话来,时辰就好打发,原来觉得还有一个时辰,不见得多难熬,可是钟声一敲,才发现新年竟在不知不觉中来了。 “给娘娘请安,祝娘娘新年凤体安康,万事如意。”一屋子体面的女官、宫女、太监向早就坐直了的淑妃拜年,没什么体面的二等宫女、小太监还有粗使嬷嬷们就在院子里跪着磕头。 淑妃笑吟吟地接受了大家的跪拜,道:“你们也都如意。赏。” 此令一出,碧桃与海公公就行动起来:碧桃赏殿内众人,海公公对着到外拍了拍手。只听着院子里有青石板上传来清脆的落物声,想是秋兰提到的那些辟邪的铜钱。 那样清脆的声音,和着远远传来的鞭炮声,让人的心也随之兴奋起来。宝钗将自己得到的赏赐塞到袖子里,问身边的碧桃:“咱们去抢钱不抢?” 淑妃在上面听了个正着,乐得花容失色:“怎么这裳梨宫竟来了土匪不成,还要去抢钱。” 几个宫女难得见淑妃如此开怀,也都笑道:“可不是,倒要把自己的荷包、锞子收好了,别一个不小心让土匪抢跑了。” 宝钗见自己一句话,又让人笑了去,就算是心智再定也有些羞了:“人家是想着让你们辟邪,你们倒打趣我。看我出去抢了,你们可别眼馋。”借着这个话,自己早跑到院子里去了。 外头的人见她出来,也有仍低头捡钱的,也有上来问好的。宝钗一面看着地上哪儿还有没让人捡走的钢板,一面虚应着,一会儿功夫倒也得了十来个。秋兰远远地见她出殿,已经挤到她跟前:“女官,这边来,这亮地里的都让人抢没了,好些滚到暗处的。” 宝钗本是出来躲羞,点了点秋兰:“捡两个图个吉利就是了,还真指着这个发财不成。给我收好了。”自己手里只留下了一个,把别的都交到了秋兰手里。 让她这样一说,秋兰也就不好意思再去捡了,与宝钗一起抬头看着时不时飞起的各式花炮:“到底是宫里,奴婢在家时从没见过。” 宝钗也不应话,只觉得自己过去一年的时间竟然能熬过来,果然是只有享不了的福,没有受不了的罪,只盼望着自己来年能顺当一点才好。 正想着,御膳房已经把饺子送了过来,宝钗少不得进殿再去服侍。众人也都借机打趣她,又道她抢的铜钱又大又圆,能做两个用。宝钗倒觉得这应该是大家平日压抑得狠了,好不容易有点能说嘴的事儿,自然要说个尽兴,也就不与他们计较。 淑妃倒怕宝钗人小脸薄,招呼道:“一年就这么一天,你们也来陪着我用些。”大家又是道不敢,又是谢恩,也不过是一人吃上一两个,不过是意思到了也就罢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92.第 92 章 胡乱地睡了不到两个时辰,宫里又是处处掌灯, 人人出动, 只因今日才是新年的第一天, 当今要接见百官,皇后也要接受内外命妇的朝拜。 淑妃今日是一身正一品正妃打扮,崭新的玫红新宫装,全套的碧玺头面,妆容更是一丝不苟。好在今天换了红梅与玫瑰跟着,宝钗与碧桃得以喘息。 可是宝钗还是回屋里略收拾了一下, 就带了秋兰去给姚嬷嬷拜年, 毕竟是与自己有师徒之实的人, 就算是姚嬷嬷平日严肃了些,可是对宝钗还算是用心, 宝钗也在心里承她的情。 一见了宝钗, 还没等她行礼, 姚嬷嬷已经道:“怎么不服侍娘娘, 咱们早一刻见晚一刻见什么打紧。” 只看她眼里的笑意,就知道她还是高兴的, 宝钗就道:“昨天晚上娘娘带我见了世面, 许是嫌我人笨, 今天就不耐烦再带我。我这不就来与嬷嬷诉委屈来了。” 姚嬷嬷听了笑道:“知道自己笨,只再学就是了, 还好意思诉委屈。” 宝钗早行了礼下去:“祝嬷嬷新年吉祥, 万事如意。”跟着的秋兰也一同行礼。 “快算了吧, 都是服侍娘娘的人,何必折了我的福。”姚嬷嬷嘴上谦着,脸上的笑却没收起来。甚至还让服侍自己的小宫女给了秋兰一个荷包。 宝钗也就给那两个小宫女一人一个荷包:“你们平日服侍嬷嬷辛苦了,新年讨个吉利。”两个小宫女谢了收好,拉了秋兰下去吃果子,好让宝钗与姚嬷嬷自在说话。 宝钗道:“昨天没有陪嬷嬷,索性今天早晨我陪嬷嬷一起用吧。也算是一起过年了。” 姚嬷嬷见她过来,也就知道淑妃跟前不用她服侍,哪儿有不答应的?嘴上还说着:“昨天我这里也算是热闹,几个老姐妹一起过年,你一个小丫头也掺和不来。倒不如今天一起清清静静地用饭。” 宝钗也知道姚嬷嬷看似天天守着这个小偏院,可是在宫里能量并不小,过年更是不愁寂寞。只是别人是别人,她的话还得说到:“就算是有人陪着嬷嬷,可是也不能就不让我尽心不是。” 姚嬷嬷对宝钗一笑,此事就算是过去了。等着摆饭的时候,姚嬷嬷问道:“听说前两天你见到了自己的家人,好象是不大高兴的样方?论理不该在这大年下的招你不痛快,只是你就有不痛快,也该自己收着些,别再招了小人的眼。” 宝钗点点头:“我知道的,那日也不过就是眼角带出了些,就让嬷嬷知道了。” 姚嬷嬷笑道:“你知道就好。不光是我知道了,怕是半个宫里的人都知道了。不过也不算什么,你又不是自己偷偷摸摸见的,娘娘自然会替你说话。” “可是老给娘娘添麻烦,倒让我心里怪过不去的。”宝钗表情就有些沮丧。 姚嬷嬷道:“这也算个事儿。只要娘娘不觉得忌讳,别人再说也是白搭。今天说了也不过是让你日后小心些。” 宝钗点头表示受教,就与姚嬷嬷一起用起饭来。一时饭毕,再陪姚嬷嬷说些闲话,宝钗还是忍不住把家里的事儿说给姚嬷嬷听,她实在是自己想不通,薛父那样精明的人,到底是谁给了他错觉,让他觉得进京能得到更大的利益。 “这事儿怕是还得落在你身上。你只想想,你们家里现在并没有人在朝为官,若是你出了头,能得利的人是谁?一般人想来,在这宫里想出头,就是贵人们也得打点一二,何况你们这样的女官?可是打点就要花银子,若是有人即想借着你出头得利,又不想出这份打点的银子,还有什么比得上让你亲身父亲亲自打点?”姚嬷嬷慢悠悠地说出了自己的分析。 宝钗心里如电光闪过,她轻声道:“难道贾女史已经发现舅舅现在要把力气用到我身上?”不然不会早早地针对自己。 姚嬷嬷点点头:“恐怕是这样。毕竟你舅舅精力有限,她已经进宫多少年了,还没有什么建树。你却不同,刚一进宫就已经让圣人亲自封了女官,也就难怪他想换一个人扶持了。” 宝钗苦笑一声:“舅舅还真是心大。”就不怕自己的算计让当今知道了? 不过她也不是没有别的疑问:“可是为何非得让我家人进京呢?若是我父亲不进京,那打点的钱不是他说多少就是多少?”以薛父的精明,王子腾要在这里面做什么文章的话,不可能发现不了。 姚嬷嬷道:“正是要取得你父亲的信任,才要让他进京。说起来你们家里能与内务府搭上线,也都是你舅舅牵的线吧?这样当着你父亲或是直接让你父亲与内务府的人联系,他不是可以把自己撇得清清爽爽?反正他最大的目的还是要让你在宫里出头,能将前朝与后宫连成一体。只要这个目的达到了,别的钱财之事他应该还不看重。” 宝钗至此无话。这薛家还真是一块肥肉,谁能想到最先要咬下一口的,竟是自家亲戚。也不对,宝钗是早就想到了的,没想到的应该只是薛父与薛姨妈。 姚嬷嬷这么多年来,在宫里已经见惯了最亲近的人落井下石,对宝钗虽然同情,却不怜悯。因为怜悯了别人,往往会让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要面对背后的一刀——这深宫里,怜悯是一种要不起的奢侈。 “也不必纠结此事,等你见了家里人,把话和他们说清楚也就是了。”姚嬷嬷难得地安慰了宝钗一句。 宝钗苦笑道:“神武门外人来人往的,哪儿是说话的地方,再说也不是一句两句能说得清的。” 姚嬷嬷奇道:“娘娘还没和你说不成?因为你服侍的用心,娘娘已经请准了圣人,初六的时候让你回家里走一遭呢。” “真的?”宝钗惊讶起来,自己倒是想着什么时候趁着淑妃心情好求一求,没想到人家淑妃已经定下了自己回家的日子。 姚嬷嬷觉得有些好笑:“这样的事情,我还不至于骗你。想是娘娘也怕知道的人多了,说些有的没的。你也只初五的时候,再让人悄悄地捎信回家就是。免得你回了家,家里人却不在,倒耽误了时辰。” 能出宫一趟,无论如何都是一种体面,说不定王子腾会因此更加坚定支持自己的信心。如此也好,没有了王子腾的支持,或者说那支持倾斜向自己些,自己完成任务的时间也就能快些。三世以来,这个任务是宝钗完成得最艰难、心里最没底的一次,甚至时不时地会想着放弃。可是一旦放弃,也就意味着她再没有重新做回网站的机会,不然她才不会在这里苦苦挨着。 得了这个意外之喜,宝钗的脸也有笑容了,眼也弯起来了,用姚嬷嬷的话说,现在的宝钗,才算是有了个过年的样子,不象是刚进屋的时候,那笑都是浮在脸上的,一看就替她累得慌。 现在就算是再多些调侃,也磨灭不了宝钗的好心情,她从姚嬷嬷的小院回来后,破天荒地找凤仙、茉莉等人一起玩了起来。开始那几个人还觉得有些拘束得慌,可是看宝钗连着输了几把,脸上还是笑微微的,也就放开了。 等到初五那日,淑妃亲自说出了让宝钗明日回家的话。宝钗还是一脸惊喜,就如她没有从姚嬷嬷那里听到过这个消息一样,对淑妃感恩戴德了一番,又一一问过碧桃等人,可否有想带的东西。 碧桃道:“你可少兴头些吧,明天只管悄悄地出宫就是了,让人知道了又好说三道四的了。” 宝钗忙道:“是,是,我再不问别人的。只是你们本来就知道,若是不问问你们,把你们的嘴堵住了,好象娘娘偏疼了我似的。” 淑妃就道:“听听,这还不叫偏疼她,干脆明日你也不用回去了。”宝钗忙又讨饶,更是问准了秋兰也可以与她一起回去,才放心地回自己院子收拾东西——尽管宫里的东西不让带出宫,可也不是一点不能变通,几块点心,几块帕子还是没有问题的。 下午已经不用宝钗再当差,她又带了秋兰来到了御花园。上次那小安子公公既然摆出了问罪的姿态,这次不知道会是个什么嘴脸。 许是宝钗轻易不出现在御花园之故,那小安子公公竟然她前脚刚到,后脚也就出现了。宝钗不得不怀疑,这个人是不是监视着自己呢,要不哪儿有这么快当。 “公公新年吉祥。”宝钗笑微微。 “女官新年好呀,一向少见女官来御花园逛逛。”小安子公公微微笑。 “新年新貌,自然要到御花园里走一走,也该给公公拜个年。”宝钗继续笑微微。 “当不得女官亲自来拜年。我们就是个小小的管事,怕是还入不得女官的眼。”小安子公公还是微微笑。 宝钗环视四周,此处还算是僻静,并没有什么人来,就道:“这御花园如今也冷清了,想是那花们都归入暖房了吧。明日我也去暖房里长长见识。说来我也进宫这么长时间了,还头一遭呢。” 小安子公公刚才的神情还多有轻慢,现在却慎重了起来:“女官想去暖房倒没有什么,只是这暖房也不是自己想去就能去的。多的是人只在暖房边上路过,就当自己进了暖房一遭儿呢。” 宝钗不在意地一笑:“这有什么,我偏要明日一大早就去。就不信到时顶了天的人说行,公公还能拦了我。” 小安子公公的脸色已经不是慎重,而是郑重了:“女官说的是。若真是顶了天的人说行,谁又能拦得了女官呢。放心,我一准把那暖房收拾得妥妥当当地等着女官。” 宝钗也就笑得真诚了些:“那就麻烦公公了。说起来,我也不是一个人,还有这个丫头一起呢。”用眼神示意了一下秋兰。 秋兰出门前已经得了吩咐,把一个荷包小心地递了过去:“麻烦公公了。” 小安子公公还要推辞,宝钗就道:“公公别客气,以后少不得还有麻烦公公的地方。若是公公不收下,我还以为公公不愿意帮忙呢。” 小安子公公的脸上重又挂起了笑容,只是那笑里的成份多得宝钗都不忍看了:“能替女官办事,哪儿说得上麻烦。日后还有这样的好事儿,女官尽管吩咐就是了。” 谁敢吩咐你。宝钗心里想着,嘴上还是又与小安子公公客气了两句,才带了秋兰回自己的院子。 秋兰忍到进屋,才小心地问:“女官,不是说明日咱们出宫吗?要是小安子公公明日白准备了,下次再不理会我们怎么办?” 宝钗只说了一句没事,就让秋兰自己琢磨去了。 第二日用了早饭,再与淑妃辞了行,宝钗才带了秋兰出神武门。前两次是替淑妃送赏赐,自然有车子可用,今天却只是她们自己回家,只好靠自己想办法。 好在小安子公公办事靠谱,宝钗她们才一出宫门,已经发现薛父带着车子远远地等着呢。正是宫里人出宫办事的时候,宝钗也不忙与薛父叙话,直接带了秋兰上车。秋兰这才知道宝钗为何要在昨天带了自己去御花园,把个嘴巴半天没有合拢。 别说秋兰知道现在不是该问的时机,而且她坚信就是日后,也都不是问的好时候。既然明知道不是时机,那就不问也罢,反正别看自己跟着的只是一个从六品女官,可是能耐却不算小。 不信,只算算自己进宫一年,却已经回家几回就知道了。同一批小选进宫的,能知道家里些情况的都算是本事,可她却实打实地见到了自己的家人,还把自己得到的月例、赏钱给家里送了一些。自己还只是一个服侍的小宫女呢,就能沾到这样的光,若这还不算是能耐,秋兰不知道什么样才算了。 就冲女官的这份能耐,她日后也要好生跟着女官,可不能犯错让别人得了这样的好差事。秋兰今天连车子走去哪里都顾不得看了,只窝在那里打她自己的小算盘。 宝钗也有一肚子的官司要与薛父掰扯,还得想想怎样措词,才不至于让自己落个里外不讨好的局面。难,可是难也要办! 车子辚辚地驶进了薛家老宅,薛姨妈自己早早地站在那里等着自己的女儿,就是薛蟠也在那咧嘴笑呢。面对变化颇大的薛蟠,宝钗只能感慨一句相由心生,眼前这个一脸憨厚、眼正体直的男儿,无论如何也与原著里那个薛大傻子联系不到一起。 “昨天晚上得了信,我是一宿都没睡好,可算是把你盼回来了。”就在宝钗打量薛蟠的时候,已经被薛姨妈一把抓住了手,亲热地往正房带去。 进了屋,早有机灵的丫头送上了茶水点心,宝钗也不等薛姨妈张罗吃喝,先向她与薛父拜年。两人现在看宝钗哪儿哪儿都好,乐呵呵地拉了她坐下说话。 “昨天我请人带话的时候,说是也要带着这丫头出来,不知道妈和她们家里说了没有?”宝钗先不忙着说话,倒要把秋兰先安排出去。 薛姨妈笑道:“早就把人接到咱们家里来了。这孩子跟你在宫里吃苦罪的,好不容易与你出来一趟,还能不让她见见父母?” 宝钗就对秋兰道:“你也去和你爹娘说说话吧,这边不用担心。” 秋兰就行了礼,才退了出去。薛姨妈那里还感叹着:“到底是宫里规矩好,看着就比家里的这些沉稳。” 那是你不知道她惹出来的麻烦。宝钗心里暗哂,面上只看了看屋子里服侍的丫头们。薛父会意,让人都退出去,还叫心腹守了门口,才道:“年前你母亲回来,说起你说的那些话,我也有明白的,也有不明白的,不如今天你再好生和我说说。” 宝钗点点头,问道:“哥哥在青山书院念书念得好好的,那里的先生又都是有能为的,父亲怎么突然想起进京来了,还把家里皇商的名头都让了出去?” 薛父这几天一直在琢磨宝钗那日的话,也把来龙去脉想了又想,就算是自己不想承认,被人哄骗了仍是事实。说及此事,哪儿有不汗颜的:“都是为父一时糊涂了。”说完无奈地摇了摇头。 能把薛家从所谓的四大家族里摘出来,宝钗倒觉得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现在看来薛父退了皇商之位,也算是歪打正着:“其实父亲也不必太过自责。咱们家里的银子还不缺,只要哥哥上进,能考出个功名来,那皇商之位不要也罢。女儿在宫里一年,才真明白了伴君如伴虎的道理。”皇商也不是完全没有风险的。 薛父也点了点头:“正是,就算是没了皇商的名头,也没有人敢随便欺上门来。” 宝钗摇了摇头:“父亲可是还在想着,有舅舅和姨妈家里给咱们家撑腰?”怎么让人哄骗了一点记性都不长呢? “可是咱们家在京中一点根基都没有,不指望着你舅舅与姨妈,还不是任人欺负?”薛父更加无奈。他已经因为宝钗的话,想清楚这两家好亲戚一力主张自家进京是为什么。可是现在连皇商都不是的薛家,又拿什么拒绝两家的“帮助”呢? 这一点宝钗也想到了,她给自己父亲提出了一个新的人选:“父亲不是一直与林大人交好吗?若是家里有了什么事儿,求到林大人头上,想来也能援手一二。再说,咱们家本本份份地自吃自用,几个铺子租出去,田地只让佃户种着,又能有什么事儿?” 薛父有些不信:“可是林大人远在扬州,有事儿了还不是远水解不得近渴?” “父亲糊涂了。”宝钗不客气地指出:“想找人援手,也不过是咱们未雨绸缪。只要哥哥争气,家里不惹事儿,又何必求人呢?” 薛蟠没想到绕来绕去竟绕到自己身上:“妹妹,我这些年可一直好生读书呢。”真没惹事。 “那哥哥进京以后,也一直在家读书吗?”这一点宝钗才不信呢,若是薛家自己不出纰漏,王家、贾家可从哪里下嘴呢。 薛蟠让宝钗问得一愣,他进京后还真没好生看两天书:一来本性在那里,没有了先生的压制,他那享乐的性子又有些抬头。二来有心人有意勾引,他想静下心来念书,可是帖子总是送上门来,也不好次次都回绝了。 见儿子这幅模样,薛父也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宝钗望着薛蟠道:“哥哥可知道为何父母要送我去那宫里?” 这个薛蟠只知道个影子,宝钗定定地看向薛蟠:“因为那时哥哥天天弄性使气,父亲不放心哥哥将来一人支撑家业,想着让我进宫,兄妹可以有个照应。可是哥哥知道我这一年在宫里是怎么过的吗?如果不知道,只看看母亲房里的同喜就明白了。” 那不就是一个丫头?可是妹妹明明是在宫里做女官呀!薛蟠惊讶了:“那怎么能一样?” 宝钗点点头:“是不一样。同喜还是家里的家生子,几辈子的老脸在那里放着。可是我在宫里,可没有什么有体面的家里人会为我找门路。就是早一年进宫的宫女,我也得叫人一声姑姑。粗使的嬷嬷,若是没有银钱打点,也别指望着能从她们那里得个好脸。” 此话一出,饶是早就知道宝钗在宫里的日子不会太好过的薛父与薛姨妈,也不由得变了脸色。宝钗还要下一剂猛药:“咱们家里的丫头,就算是再犯了错,也不过是罚了月钱,至不济是撵出去,不用也就完了。可是宫里无声无息消失的小宫女,连住在一个屋子里的人都不会问一声。” 薛蟠脸已经变了又变,宝钗在家时一惯懂事,兄妹感情不错。听到妹妹受这样的委屈,不由道:“那妹妹还在宫里做什么?不回去不就完了?” 呵呵。皇家威严呀大哥!宝钗决定收回自己刚进门时对薛蟠的好印象,这样的话也能说出口:“不回去?进了宫门哪儿有自己说不回去就不回去的?!咱们家里走失了一个奴才,还要报官抓逃奴呢,何况那是宫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93.第 93 章 薛蟠让宝钗的一番话说得没词了。他没想过妹妹进宫,大半是为了他, 还有自己这个家。第一次, 薛蟠为自己羞愧起来, 若是自己能立得起来,妹妹也就不用小小年纪在宫里受搓磨了吧。 “哥哥,妹妹只能指望你了。”宝钗对着薛蟠眼泪汪汪。 “指望我?”薛蟠正觉得自己没用,深深地自责着,没相屋宝钗竟说他还能指望得上,一头雾水地看向宝钗。 “正是。”宝钗道:“若是哥哥能好生读书, 中了进士, 哪怕是同进士, 宫里的人知道我有个有出息的哥哥,说不定就会早些放我出宫。就算是不能早些出宫, 可是也会高看我一些, 不再找我的麻烦。” 薛蟠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妹妹放心, 我一定会努力读书, 尽快考取进士,给妹妹撑腰。” 薛父的眼角抽了一下, 自己的儿子也太好忽悠了吧!看来女儿说得对, 真不能让儿子和贾家、王家的人走得太近了, 那两府人是什么德性,薛父还是知道的:“你既然答应了你妹妹, 就不能半途而废, 知道不知道?” 薛蟠点头如捣蒜。宝钗重新看向薛父:“哥哥是个什么性子父亲也是知道的, 还是得给他请个厉害的先生才行。” 薛父表示自己真没有办法,宝钗只好让他去求了林家试试:“林大人毕竟是清流出身,认识的读书人多,想来能有好的人推荐。” 见宝钗几次都对林如海推崇备至,薛父有些不确定地问:“真的能行?林大人在京里可是呆不了多长时间。” 宝钗再次确认四下无人,才把自己封女官的真相说与自己父母兄长听:“圣人两次说起林大人能干,又有淑妃肯帮忙,林大人怕是要留在京里呢。” 薛父没想到,王子腾一直说自己女儿得封女官是他使了大力气,竟然是假的,一时恼羞成怒,冲着薛姨妈来了一句:“你的好哥哥,好姐姐!日后再不许与他们来往。”来往了又没有什么用,当冤大头的事儿,有一次已经足够,自己家这都当了几次了。 薛姨妈眼里的泪早就掉了下来:“不行,我要问哥哥去,怎么能这样糊弄人。” 薛父气狠狠地制止了薛姨妈:“你去问了,人家就承认?还不是让你拿出证据来。刚才宝钗说的话,你们娘俩个给我烂在肚子里,一句也不许说出去。” 薛蟠还愣头愣脑地问:“凭什么咱们吃了亏,还得给他们留体面。” 宝钗摇头道:“哥哥,我刚才说的话,算得上是窥测上意,也算得上是交通外官,你想想这两样哪样有妹妹的活路?” 涉及到了妹子的死活,薛蟠还是知道如何选择的,他沉默了。不过宝钗不想就此放过他,道:“现在哥哥知道舅舅为何一定要在宫内扶持一个人了吧?多少人打听不出来的消息,许是在宫里不经意间就能知道了。只是舅舅不该即想着我将来得势了得好处,又一点力也不出地哄骗咱们家进京。可是哥哥你若是有出息了,舅舅还敢这样不把薛家放在眼里吗?” 薛蟠就再次表决心,一定要让自己那个骗人的舅舅鸡飞蛋打。薛姨妈有心为自己的兄长辩解,可是他们家里进京后如水般花出去的银子,可不是都送进了荣国府,她这个做主母的能不清楚?因此除了眼泪还是眼泪,半句话也插不上。 已经没有人指望薛姨妈能出什么好主意了,本来她就不是一个有多少主意的人,现在薛父又一门心思地与贾王两家远着,能听她的才怪。 于是宝钗这一次回家最大的目的也就达成了:现在薛家刚进京,再次搬家也不现实,那就只能与贾王两家虚以委蛇,似近实远地处个表面关系也就是了。宝钗郑重告诉自己家里的人,千万不用往宫里给自己带钱,因为自己从头到尾就没见过,还不知道白便宜了谁呢。 这话让薛父的老脸一红一白地煞是精彩,因为他当着王子腾地面,很是给内务府由王子腾出头搭上的内线塞过银子。往事不提也罢,看自己女儿不用银子也能过得不错,他更觉得自己女儿是个有本事的。 “舅舅再让父亲给我捎什么话,父亲只答应着就是,也没必要都推了。”宝钗觉得自己今天能回家来,王子腾肯定会得到消息,说不定马上就会把主意打到自己头上,毕竟自己昨天让小安子公公捎信时,可是说出了顶了天的人几个字。 薛父有些不甘:“万一他说的事儿让你为难呢?” 宝钗笑道:“我不过是一个从六品的女官,谁说舅舅吩咐的事儿,我就一定能做到的?”事儿不一定办,可是消息却是一定要打听到的。这还是宝钗从皇帝很可能把贾元春发展成了双面间谍受到的启发。 薛父觉得这招可行,谁规定只能他们薛家吃亏的?看来自己的女儿,还是一心向着自己家里,这不进了一趟宫,眼界开阔了,最先想着的也是自己家里。可惜薛父并不知道,今天宝钗如此苦口婆心地劝他们,可真不是为了发扬薛家,而是为了完成自己的任务。 重要的事儿说完了,不重要的事儿也就可以说上一说了,薛父完全把宝钗看成平等的交谈对象,把家里的事务都说出来让她参详。 宝钗觉得,薛家唯一的不稳定因素也就是个薛蟠,别人只要守在家里,不出门也就是了。这一点薛父也是赞同的,只有薛蟠一个,对大家都将自己列为重点防范对象有些不开心。只是他一向怕自己的老子,又一向信任自己的妹妹,也就同意这两个人再次把他送回青山书院,不中举不进京的打算。 不是宝钗出尔反而,只是原著里曾有一句,那就是薛蟠进京与贾家子弟交往后,“比以往更坏了十倍”把她给吓着了,生怕林如海给薛蟠介绍的先生管不住他,那还不如让他回成效不错的青山书院去。离着上千里的路程,贾家人还能把薛蟠带得坏了十倍,宝钗只能承认原著力量强大,自己认栽。 有了薛父与薛蟠本人的认同,薛姨妈反对根本就是无效。原本薛父有多看重她的娘家而尊重她,现在就因为她娘家人的哄骗有多迁怒她。能教出薛蟠那样欺软怕硬的怂人,薛姨妈骨子里也是欺软怕硬的,薛父不买她亲戚的帐,她老实着呢。 该说的话说完,宝钗回宫的时间也就到了。也嘱咐薛父关照一下秋兰的家人,但是又不能太引人注目,就由着薛父送回了神武门前。 回了自己小院里梳洗一下,宝钗自然要到淑妃那里谢恩,却不想圣人正与淑妃说话。宝钗本想着自己等淑妃有空的时候再过来,却不想碧桃说娘娘让她进去。 一面有些不敢置信,一面是自己曾经打着当今的旗号拿捏小安子公公,宝钗有些忐忑地进了正殿,小心地跪拜问安。淑妃没说话,倒是当今问道:“听淑妃说你今天回家了,家中可好?” 什么节奏?宝钗飞快地想了一下,小声道:“回圣人,奴婢家里还算平安。” 还算平安?当今在肚子里暗笑了一下,还是个有些小聪明的,就是不知道这小聪明能不能为自己所用:“平安就好。这天下的百姓都平安了,朕这个皇帝也就放心了。” 这可让人怎么回话?宝钗不得不以头碰地:“圣人心系百姓,是天下苍生之福。” 淑妃见当今那想问又不好意思问的样子,有些好笑地开口:“这回了一次家,吃了什么好东西,小嘴甜成这样。你家里的亲戚也都见了?” 宝钗忙道:“奴婢回家匆忙,并没有来得及见亲戚。” 淑妃一笑:“怕什么。不过你那些亲戚,不见倒还好些。” 当今就势“哦”了一声,表示自己对宝钗家里的事情有些兴趣。淑妃就如自己没与当今说过宝钗与荣国府与王子腾的关系一般,重新把几家的渊源说了一遍。 就在淑妃给当今进行科普的过程中,宝钗的脑子里飞快地转着念头,她现在几乎可以确定,当今这个时候出现在淑妃宫里,不是偶然。真不是她自恋,觉得自己一个小小的女官,就值得帝王亲自拉拢,而是原著里四大家族之害太触目惊心,让她不得不有这样的想法。 堡垒往往是从内部攻破的,而她,或者说是整个薛家,是当今想除去四大家族这个堡垒的突破口!正想着,已经听到了当今的声音:“有这样的亲戚,也算是,难为这个薛家了。” 欲言又止的话语,让宝钗对自己刚才的猜测有了几分把握,再次以头碰地道:“圣人圣明。奴婢家里也是有苦说不出。现在好好的皇商已经没了,只有哥哥一人是指望。谁承想从进了京后,哥哥读书也懈怠了不少,奴婢的父亲想着,还不如将他送回青山书院去呢。” “现在各家成器的孩子确实少了些。倒是你兄长家的立儿,是个好的。”后面一句话,当今显然是对着淑妃说的。接下来当今又与淑妃闲谈几句,才算是走了。 走了,就这样走了?宝钗觉得这位当今还真是神秘莫测,难道这就是帝王手段,就算是想着让堡垒内部的人投诚,也不屑于自己亲自招徕,而是让别人自己主动报效? 不等她想明白,淑妃就已经让她回自己的小院里歇着了。好吧,那就回去吧,反正自己现在能做的事情也不多,说不定还入不得人家当今的眼呢。 尽管淑妃让宝钗歇着去,可是姚嬷嬷那里是不能不去的,自己回家了一趟,总要对这位于自己有师徒之实的嬷嬷有所表示。再说现在宝钗也已经习惯有事儿与姚嬷嬷诉上一诉,求个安心。 姚嬷嬷听了宝钗对自己家里的劝说,也赞成她做得好:别人家怎样都可以另说,自己家里不拖后腿那才是真的。得了姚嬷嬷的肯定,宝钗算是把心安下了一半,可是自己额外的猜测,是连姚嬷嬷也不能说的,只能自己走一步看一步。 等她从姚嬷嬷那里回到自己院子,发现抱琴又等在那里了。说不腻歪是假的,你要显示自己消息灵通,也不用这样明目张胆吧。宝钗心里吐槽,面上也是淡淡的:“今日你怎么有空过来了,可是你们女史有什么吩咐?” 抱琴倒是比贾元春态度圆滑:“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就是我们女史听说女官今日回家去了,想着问一问女官家里可都好?” 宝钗就用打量的眼神看了看抱琴,笑道:“你们女史的消息还真是灵通。我家里还好,劳动你们女史惦记着。因为我是我们娘娘临时给的恩典,也没来得及去问问你们女史可有什么话要捎给家里。” 这话说得一点诚意也没有,真是临时得了消息,薛父是如何能恰巧在神武门外接了她的?可是宝钗要这样说,抱琴也只能这样听,人家已经说贾元春消息灵通了,难道抱琴还能把更灵通的拿出来给人看看? 虽然各宫都会往别的宫里安放一二眼线,可是这都是暗里的动作,没有一个人会放在明面上。要知道,贾元春不过是个小小的女史,就连往各处安插眼线的资格还没有呢,她消息如此灵通,已经犯了宫里的大忌。 于是抱琴只好向着宝钗行礼,道:“女官家里都好,我们女史也就放心了,毕竟都是亲戚,女史也挂念着呢。” 你那主子正如你所说,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女史,你说出和皇后关心皇宫嫔妃一样的语气,真的好吗?宝钗吐槽无力,只好谢过了贾女史对自己家人的关心。 然后,两人干干地在宝钗的院门口站了一会儿,抱琴见宝钗并无延客之意,只好不甘地道别回去向自己的主子报信。看着抱琴有些仓皇的背影,宝钗心里闪出一个念头:贾元春慌了。 难道自己原来的猜测错了,这个贾元春还真是胸大无脑,并不是当今的双面间谍?可是宝钗却不敢掉以轻心,万一人家是骄兵之计呢? 接下来的日子可以用平静来形容,就是淑妃也没有过问抱琴之事。正月里又忌针,宝钗也只是每日里到淑妃那里服侍一回,再无别事可做,只找姚嬷嬷说话或是练字算是消遣。 如此直到当今开笔,宫里的正月也就算是过去了。宝钗忙着将过年的摆设收起来,再重新按着节令与淑妃的喜好,重新取出别的摆设铺陈了裳梨宫。也足足忙了几日,才算是诸事妥帖了。 “女官,娘娘唤你呢。”来唤她的,是与她曾有几日同屋之谊的凤仙,现在已经是二等宫女了。宝钗对着她和善一笑,让秋兰拿了一把铜钱给她。凤仙待要推辞,宝钗笑道:“我这里偏得很,你若是不收,我只当你下次不愿意再走这么长的路呢。” 凤仙只好接下,道:“谢女官的赏。这裳梨宫上下,哪个不愿意到女官这里来呢。” 这也算是实话,宝钗一直把自己与大宫女们分得很清楚,绝不插手小宫女的管教之事。但有替淑妃来她这里传话的小宫女们,也多会给些赏钱,却是连淑妃叫自己是何事也不问的。这样的赏钱,小宫女们拿着没有心理负担,淑妃也不觉得宝钗是收买人心,真是一举两得。 宝钗的想法则是,这些小宫女们与她入宫的时间差不多,或也有比她还早一年的,她不过是侥幸有林如海这个外挂,又何必在这些人跟前装体面。因此虽然没有刻意经营,宝钗在同批小宫女中引起的嫉妒却已经消于无形了。 今日仍是如此,宝钗带着秋兰与凤仙走在去正殿的路上,也说些天气呀、绣品呀等事,却是半句不问淑妃因何事唤她——没几步路就能见到淑妃,何必听一个小宫女的猜测,万一那宫女猜错了,自己还得白紧张一回。 碧桃见宝钗笑吟吟地走来,也笑道:“可见也是个闲的,一叫就来了。” 宝钗有些好笑:“娘娘呼唤,可不是得快快地过来。难道还能让娘娘等我不成?” 碧桃却别有深意地看了看宝钗身上难得一见的肉粉色衣裙,还打量了一下双平髻上明晃晃的两支小金钗:“今天倒上心打扮了一下,我才奇怪又要打扮,又要来见娘娘,怎么这样快就好了。” 宝钗就摆出一幅随她调侃的样子:“好不容易忙完了,还不能自己收拾收拾?就是娘娘见我打扮得精神,心情也能好上几分。”故意晃着自己耳朵上小小的明月铛给她看。 红梅从正殿里出来,对着二人道:“娘娘还说这宝钗怎么老是不来,你们倒有工夫在这里磕打牙。”二人笑着随了她进去。 请过了安,淑妃并没有叫她起来。宝钗心下惊了一下,刚才在外头碧桃与红梅的形容,并不是淑妃有意要怪罪自己的样方,可是淑妃现在却又不让自己起来,倒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想想自己并无不可对人言之事,只平静地跪在那里,等着淑妃下一步吩咐。这一份平静,来自宝钗事无不可对人言的底气,让人看着就觉得坦然。淑妃对着碧桃道:“把东西拿上来吧。” 碧桃就从内室捧出了一物,塞到宝钗手里:“瞒得我们好苦,就该撺掇着娘娘,不理你这个小东西。” 入手的是一对羊脂玉镯,洁白细腻,油光水润,一见就不是凡品。昨日淑妃特意让宝钗找出来,说是自己有用,不想今日竟到了宝钗手里。 “多谢娘娘赏赐。”宝钗磕了个头:“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生日,我只想着自己悄悄地过了也就是了,倒让娘娘破费了。” 碧桃拉起她来道:“本想吓你一吓,让你连生日也不和我们说。难道我们这些是连碗寿面也不配吃?可惜又没吓成。” 宝钗摆手道:“我算是哪个牌名上的人,也配请你们吃寿面?还不自己悄悄的,没得让人说我张狂呢。” 淑妃听她谦逊,也喜她不声不响的性子,笑道:“你是咱们宫里一年里头一个过生日的。早起不知道也就罢了,中午的时候让人和御膳房说一声,一人叫上一碗寿面,算是给你暖寿了。” 宝钗推辞不过,只得谢恩,又道:“奴婢一个小小的生日,竟还劳动娘娘惦记着。这钱还是让奴婢自己来出吧。” 淑妃笑道:“一碗寿面我还出得起,你那银子只留着做嫁妆好了。可不是我惦记着你,是宫外有人惦记着你呢。” 宝钗先是装娇羞,听了淑妃后面的话就是一愣,宫外知道自己生日的人不少,可是能将消息传进宫里淑妃跟前的人,却是不多,只有黛玉一个。莫不成黛玉进宫来了?可是她一个闺阁女孩,家里没有主母带着,如何能进得宫呢? 淑妃也无意让她自己乱猜,道:“前两日唐家太太进宫来请安,说起林家那个姐儿,拜年的时候提起你来了。说起不几日就是你的生日,也不知道今年可有人能给你地生日不能。听她说得可怜见的,今日我才想起来。” 碧桃笑道:“娘娘惯会说些小家子话,自己早早就让我们给宝钗准备礼物,现在倒把自己摘得干净。” 宝钗此时两只杏眼已经水汪汪地快滴下水来:“不管是谁惦记着奴婢,可是能得了这样的体面,奴婢只感激娘娘一人。” 碧桃羞她道:“我们这些人竟是白忙了不成?” 宝钗含羞一笑:“就算是你们忙了,也不过是得了娘娘的吩咐,我还是得感激娘娘不是。” 碧桃等人只管把自己给她的东西,一样一样地拿出来给她看:都知道宝钗家里不差钱,大家送得不过是自己做的针线。宝钗也知道这几日宫中无事,大家借着自己的生日,要让淑妃开心。 可是就算是如此,她仍是心中感激:自己在宫里的第一个生日,还能过上一过,怕是宫里多少人都得瞪大了眼睛。传到宫外去,也得有人重新掂量一下薛家。淑妃给她的这个脸面,太大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94.第 94 章 就算是淑妃只在裳梨宫里小小地给宝钗过了一个生日,可是有心的人还是知道了。别人尤可, 贾元春屋子里的一套茶具就没能保住。 抱琴一边收拾着残局, 一面还得绞尽脑汁劝慰风度尽失的贾元春:“姑娘何必把这么小的事儿放在心上, 大不了捎信回家去,请太太与薛姨太太好生说说就是了。” 谁知道一句话让贾元春的怒气更盛:“和姨妈好生说说?太太现在下帖子,人家薛太太还不一定有时间呢。不过是一个商户,京里能认识什么人,倒说得比世人都忙。” “那舅老爷那里出面,姨太太总不好拒了吧?”抱琴觉得并不是无路可走。 可是贾元春却不能和抱琴想的一样简单, 自从上次那个薛家的丫头回了一次家, 自己手里的暗线就已经有几个不大听招呼, 而那几个人,不是她们贾家的人脉, 而是王家的。看来舅舅是越来越看重薛家那个丫头了。 而她, 却不能失了舅舅的支持。贾元春对自己的出身还是有一定认知的, 知道自己只能小选入宫, 就是因为自己的父亲说起来是国公府的老爷,实际上却即不袭爵、官位又只有五品。太上皇能在一众小选入宫的宫女中, 挑出自己做女史, 还亲自指到坤宁宫, 可不是表面上那样看重老臣之后,而是因为她有一个做京营节度使的舅舅。 若是舅舅觉得自己进宫几年没有作为, 转而扶持薛家那个丫头, 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儿。在一般人眼里, 那丫头刚进宫一年,就已经可以出宫探视家人,还能让主子给她过个小生日,都是主子看重她的表现。而自己这边,皇后面子上待自己客气,却防贼一样防着自己,圣人看自己更象是看一个物件。 宫里,如物件一样的宫女、女官多不胜数,贾元春不愿意做她们中的一员。她是大年初一的生日,是有大造化的人。要不然太上皇也不会千挑万选地让自己来服侍皇后。都是皇后不贤惠,居然没有明白太上皇的意思,真拿自己当女史用了。 可是她一个女孩儿,难道能自己和皇后说,太上皇让她来为皇后分忧、服侍皇后,内里的意思并不是皇后娘娘想的那样?这话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的。 可是不说出来,皇后就总是拿她当成普通女官使唤,贾元春又不甘心,只好借着谢恩的机会,给太上皇请安。太上皇还真没有忘记她,好言好语地与她拉了一会儿家常,还让她有时间的时候就到大明宫来说话。 于是贾元春时常去给太上皇请安之事,宫里的人都知道了,宫外的王子腾也知道了。一时送进宫里的银子也就更多了,王家在宫里的眼线也就更听话了,贾元春在宫里的日子更好过了,给别人下个小绊子也更顺溜了。 就在贾元春觉得自己的好日子快要来了的时候,薛家那个丫头进宫了。正是宝钗的进宫,让贾元春回首入宫之路,才发现自己进宫已经快十年了,竟然还只是个女史,不过是由六品升为四品而已,可还只是个女史。 那个丫头,却是当今亲自封了女官。从她封了女官起,贾元春就发现,王家的那几个眼线不如原来一样主动给她送消息了,她不能不警觉。她知道自己的舅舅正在自己与薛家那个丫头之间权衡。 她不愿意失去舅舅这个助力,在舅舅没有升任京营统制的时候,她过够了见人三分笑的日子——贾家没有实职,就是自己在宫里的眼线,也都已经边缘化,对她没有什么太大的帮助了。 那个叫叶儿的小宫女,就是贾元春安排人调唆的。只是那也是个笨的,没成事儿不说,还不得不把贾家的眼线牺牲了一个,才让她撕掳开了自己与这事儿的关系。 从那以后,就是贾家在宫里的眼线们,也都尽量少出现在贾元春的面前了:做人眼线的,也不过是为了自己有个靠山,再多收点钱财,可是要是为了那点钱财就失了自己的小命,愿意做的也就没有几个了。毕竟那些眼线也只是受过贾家些小小的恩惠,或是贪了赏钱,真要让他们搭上性命,现在的贾家却是没那个资本了。 已经觉得自己捉襟见肘的贾元春,在想着自己是不是得提前将母亲透露给自己的消息,向圣人出首。可是想起太上皇那看似温和,却不时暴出寒光的眼神,她又下不了决心。到底应该向太上皇出首,还是将消息告诉给当今,贾元春有些踌躇。 不同于自己这个明面上的眼线,贾元春知道太上皇执掌江山那么多年,在这宫里暗处是有真正的眼线存在的。似乎是在证实她的猜想一般,她听到了王子腾奉旨巡边的消息。 奉旨巡边,还是九省检点,听起来是升官了,还是高升。但是读过史的贾元春知道,世界上有一个词叫明升暗降。不管下这个命令的是太上皇还是当今,王子腾接到这个命令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被这时刻博弈的两父子,同时放弃了。 太上皇与当今只要有一个人还觉得王子腾可用,那就不会出台这样一个旨意。想必王子腾自己也是明白的,不然也不会连句话都没有给宫里的贾元春送,就自己一家人急急地出京了。 就在贾元春因王子腾任九省巡检而心中焦虑的时候,宝钗也在为这样的消息心中大惊。她一直觉得自己还有的是时间,可是没想到现在就已经到了红楼开篇的时候,留给她的时间真心不多了。 若是她算的不错的话,原著里的今年或是明年,就是林如海捐馆扬州城的年份,也是秦可卿死封龙禁尉的年份,更是贾元春得封贤德妃的年份!为什么不能确定是今年还是明年,那就只能去找万年坑王曹大大去理论了,谁让他老人家在原著里给出的时间线,实在是太过模糊了。 时间都是末节,最让宝钗精神紧张的,是她还没想出怎样才能阻止贾元春封妃!至于为什么不是她自己也想办法也得到当今的青睐,从此与贾元春一起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来一出现实版的金枝欲孽? 别开玩笑了!你见过不与皇帝滚床单,却得到皇帝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妃子?骨子里只是一个纯洁网站的宝钗,是上个待别人严格,对自己更严格的人。都说了脖子以下不能描写,自己怎么能做这样大尺度的事?既然不想与皇帝滚床单,那又怎么能压贾元春一头? 所以必须从源头上就不让贾元春封妃,否则宝钗这任务的结果只有一个:失败! 为了不失败!为了不灰飞烟灭!为了重新做回一个网站!宝钗充分利用了自己身为一个网站的优势,将海量的红楼同人文归纳出来的,贾元春封妃的理由进行了汇总分析后,决定给她来上一招釜底抽薪。 她要赌空穴来风未为无因,她要赌当今对太上皇看重的老臣的厌恶,她更要赌王子腾脚踩两只船已经被发觉!而用来让她做赌注的,正是贾元春准备向当今揭发的秦可卿的身世! 宝钗并不想同贾家人一样,即想着用有皇家血脉的秦可卿上位,又要对人家痛下杀手。她其实是要赌当今对一个私生女出身的侄女,愿意用来显示自己的大度、对兄弟的优容。 有了与贾元春不同的动机,宝钗也就有了面对当今的说辞。只是她却不打算因此事让淑妃对她产生芥缔,免得自己好不容易抱上的大腿,以为自己暗中有了不该有的心思。 所以宝钗是在听说当今再次来到裳梨宫里与淑妃说话的时候,大大方方求见淑妃的。当今与淑妃对宝钗的求见还是有些惊讶的,因为平日宝钗听说当今在的话,能躲多远就躲多远。 求见马上就得到了允许,宝钗进了正殿之后,还是一如既往地向当今与淑妃问安。当今在自己妃子们的地盘,还是十分注意的,并不主动说话。淑妃对当今也是了解的,自己开口让宝钗起来。 “奴婢有事要向娘娘禀报,还请娘娘屏退左右。”宝钗的一句话,成功地让正殿里的几个人都变了脸。当今是一脸的若有所思,淑妃是不可思议,碧桃几个则是不平中夹杂些了然。 等碧桃得了淑妃的示意,退到正殿门口亲自把守之后,一直跪着的宝钗才重新叩首道:“奴婢的母亲过年时到荣国府拜年,很是听了些传言。奴婢听了后心下琢磨再三,觉得还是在说与娘娘听听。” 已经过完年有些日子了,才要说与淑妃或是当今听,可不就是琢磨得透透的?上面坐的两个人,都不是什么单纯之人,对下面人的小心思,还是有些把握的,都在等着宝钗的下文。 宝钗也不卖关子,把自己消息的来源交待清楚之后,直接就说出了重点:“对宁国府那位宗妇,奴婢的母亲觉得不大妥当。” 宁荣一体,当今在登基之前就已经领教过了,所以宝钗才说出宁国府时,当今已经目光灼灼:“有什么不妥?” 宝钗答道:“奴婢的母亲一开始只是觉得,宁国府现在的当家人虽然只是个三等将军,可是也曾经是国公门弟,却只是娶了一个营胶膳郎家的女儿做宗妇,太低了些。不过那是人家的家事,就连荣国府的老太太,都夸奖那位宗妇是重孙媳妇是第一得意人,也就不好说什么。” “只是在到宁国府做了一次客之后,奴婢的母亲发现,那位宗妇所用之物,皆是常人不可见的,精细异常,并不是一介营膳郎家能备得出的嫁妆。” 淑妃不动声色地问道:“那说不得是宁国府为儿媳妇准备的呢。” 宝钗道:“这才正是可疑之处,整个宁国府并没有能与宗妇所用媲美的东西。而且这位宗妇,自年前就生了病,每天四五个医生问诊不说,那些医生并不是太医院里请的,反是民间各处搜寻来的,而那位宗妇待医生们都客气得很。” 当今手里的杯子已经快要扔出去了。其实秦可卿的身世,并不如贾家以为的那样无人知道,皇家兄弟在夺嫡的过程之中,哪儿有什么真正的秘密?不然原著里头,秦可卿死后的哀荣从何而来? 可是现在这个私生女,明显的不安份,那就不怪当今生气了。当今示意了一下,淑妃就叫宝钗起来:“得了,你母亲是个谨慎的。只是此事也不要再与人提起。也嘱咐你母亲一声。下去吧。” 宝钗并不看重当下的结果,只要她把此事先于贾元春报告给当今,而当今还留下她一条小命,那就意味着她赌赢了一大半。而另一小半,就得看贾元春了。 好巧不巧的,当今第二日下晚,要去皇后那里用膳的路上,就遇到了“为皇后娘娘催东西”的贾元春。她也是有话要对当今面奏。 当今有了昨日宝钗当着淑妃请见的对比,对贾元春背着皇后之举就低看了些——皇后是当今的原配嫡妻,他自己对皇后有些意见,那也是人家夫妻之间的事,却是不允许一个小小的女史背叛了皇后的。 还不知道当今已经低看了自己的贾元春,向当今秘告了自己母亲“无意”间发现的宁国府的秘密——秦可卿是义忠老亲王的私生女。而她的母亲,还愿意为当今分忧,“不让不相干的人扰了圣人的清净。” 如果还是原著的话,说不定当今仍会为贾元春的话动心,不是他觉得一个前太子私生女对自己有多大威胁,而纯粹是为了恶心一下太上皇:看看你看重的臣子,拿你儿子的血脉在向我投诚,这个投诚的人选 ,还是你亲自送到我面前的! 估计太上皇与当今的反应也差不多,他的愤怒不是对义忠亲王送出了自己的私生女,而是对那些敢于背叛自己的老臣。前几天“高升”的王子腾,不就是挺好的一个例子? 当今看了看仍跪在自己面前的贾元春,似笑非笑地问道:“你母亲准备怎样为朕分忧呀” 贾元春一时无话可说,这不应该是大家心知肚明的事情吗?可越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东西,要说出口来还真不那么容易。贾元春琢磨了一下措词,才说出一句:“全凭圣人圣裁。” 当今哼了一声,还没蠢到家。本来就不多的想与皇后用餐的兴致,至此已经败得干干净净,不耐烦地对贾元春道:“你随便朕来。” 贾元春心下大喜,面上还是一脸端庄地站起了身,跟在当今的身后。只是越走,越让她心惊,这分明是去太上皇寝宫大明宫的路! 只是当今要去哪里,不是她一个女史能问的,也不是她该问的。就算是再不情愿,贾元春还是只能跟在当今的后面,再次见到了太上皇。 对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奇异组合,太上皇也有些惊讶:“皇帝怎么和贾家的丫头一起过来了?” 当今笑道:“刚才这女史讲了个笑话,儿子觉得也该让父皇听听解闷。” 贾元春的脸都白了,这和她所想的一点也不一样!只是两位帝王都看着她,让她不得不把刚才对当今所说的话,又对着太上皇说了一遍。等说到她母亲愿意为皇家分忧的时候,一个热腾腾的茶杯,已经扔到了她的身上:“好大的狗胆!” 也不管贾元春委顿于地,太上皇恶声向当今道:“皇帝也想让贾家为你分忧吗?” 当今仍笑道:“贾家是父皇用惯了的老臣之后,儿子倒是不敢劳动他们。只是他家的那位宗妇,行动再不小心些,怕是知道的人会越来越多。” 太上皇声音缓了缓:“先让她静心养着吧。”爱养成什么样就养成什么样! 当今又道:“这位贾女史,皇后那里却是不好再用了。”心这么大,皇家的血脉都能敢利用。就算是明面上的钉子,能少一个也好。 太上皇厌恶地道:“大明宫里地方大得很,总有地方安置一个宫女。” 已经被打击得麻木了的贾元春,被当今毫不怜惜地留了下来。她知道,自己完了,贾家离完也不远了:想脚踩两只船,谁知道人家船商量好了,要同时开启不说,还是方向相反! 当今给皇后的解释是,贾女史觉得自己过不惯坤宁宫中的生活,向自己亲自求了恩典,愿意重新回到大明宫服侍太上皇。皇后哪儿有不依的?早看那狐媚子不顺眼了。只要有一个解释得过去的理由,她就能接受。 接下来宫里很是消失了几个太监宫女,都是平日与贾元春走得近或是有过联系的。面对这种事情,帝王从来都是小心眼的,本着有错杀没放过的精神,很是清理了一下宫闱。 于是贾家不久后发现,他们家有大造化的贾女史,皇后身边的得意人,竟然联系不上了。就是负责与贾女史联系的那几个内线,也都联系不上了。贾家的人也曾人心惶惶了一阵,等发现当今清理宫闱的时候,又觉得他们家的贾女史,可能是暂时收缩起来保全自己,却没有一个人想到,自己家两头下注的事情,已经被人发现了。 而宝钗这里,听说贾元春重新回大明宫服侍太上皇,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看来她找的时机刚好,足够在当今心里安下对贾家怀疑的种子,现在已经生根发芽了,薛家也算是安全了。 “嘀,宿主此次任务已经完成,是否撤离,是否撤离?”宝钗的耳边又传来了熟悉的机械音,让宝钗有些受宠若惊——前两世都是问都不问就把自己抽离,这一次竟然争求起自己的意见来了。 可是要不要撤离,宝钗有一点小纠结:三世为人,这次是最艰难的一次,她当然巴不得早点抽身。可是好些她关心的人物结局未定,就象是追剧追到一半就被告知是结局了,总让人心里有些七上八下的。 不过真能让她关心的,也没有几个人:黛玉这一世身体不错,林如海过完年就已经被当今留在了户部任职,听淑妃几次说起唐太太对她都十分满意,想要求娶的意思已经十分明显了。 而薛家,薛父没死,贾元春又没有封妃,薛蟠也不再惹祸,家财应该是能够保住了。至于原主会接手现在的这具身体,宝钗倒是不担心:原主本身就是一个适应能力十分强的人,如果仍如前两世一样看过自己行事的话,应该不会作死地还有什么青云之志。如此一来,以原主的心智,在宫中自保平安出宫还是没有问题的。 也就是说,宝钗在这一世里,并没有什么可以牵挂的人了,难怪系统肯在此时让她撤离。宝钗心里默默点了个“是”,只希望下次的任务能不这样坑了。 “恭喜宿主完成任务。”机械音继续在晋江耳边响起。可是现在它关心的却是自己的任务条:灰色的任务条,蓝色的完成进度前进了一些,可惜也只是一些,看样子连十分之一都勉强。 有进步就好,晋江安慰着自己,再去看自己的积分:三百五十分。好,这一次的任务积分居然是上一个任务的二倍,晋江表示自己很感动,要是下一个任务又是这一个任务积分的二倍,它是不是很快就可以完成任务了? “宿主获得二百积分,得到抽奖机会两次,是否抽奖?是否抽奖?”又有弹幕不停地闪烁。 当然要抽,上一次抽到的健康卡不知道多好用,要是这次再抽到这么有帮助的东西,下一次任务完成也就有希望了。晋江一面想,一面按了“是”。 飞转,指针停下的时候,晋江心头万千羊驼呼啸,大百科全书,这算是个什么东西?难道是让它一个网站,到古代普及科技文明吗? 不急,不急,还有一次机会,还有一次机会。晋江安慰着自己,再次转起了。指针再次停下的时候,指到了“清脑丸”上。晋江有了上一次的经验,也不问系统这个“清脑丸”的用途了,得到的答案一定是让自己摸索,那还讨那个没趣做什么。 不过既然是在红楼世界里穿行,这个丸子的用途肯定强过大百科全书,毕竟荣国府里面明白的人显然不多,清一清也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95.第 95 章 再次打量了一下自己身上老绿色的宫装,宝钗对着镜中人笑了一下。上一世自己求而不得的东西, 今世竟然得来全不费功夫。 她不知道原来占据自己身子的是谁, 可是却默默地观察了那人行事七八年的时间。那人的行事与自己完全不同, 宝钗多次想提醒她,有哥哥的蠢笨衬托着,才能更显出自己的聪慧,也更容易得到父亲的宠爱,可是那人没那么做。宝钗还想提醒那人,有了好亲戚帮衬, 自己家才能稳居四大家族之位, 那人却提醒父亲远着舅舅与姨妈家。 还有与林黛玉的交往, 怎么能一点防备之心也没有呢?那不过是一个渴望亲情的丫头,何必与她交心?想自己上一世不过是几两燕窝, 就让那丫头与自己互剖金兰语了, 又何必巴巴地事事想着她? 可也是因为那人, 父亲没有提早离世, 还节制着妈远离了舅舅与姨妈一家。薛家没有成为王家与贾家的钱袋子,就算是没有了皇商的名头, 还是耕读人家。而哥哥也因那人几次言语相激, 不光没有惹祸, 反而早早地得了秀才的功名。还有林家,竟然与宫里的妃嫔是亲戚, 还助着自己没有流于普通的宫女, 竟成了女官! 就算是不想承认, 宝钗也知道正是那人的行事,才让自己家里不至如上一世一样家破人亡,也让自己真的进了宫,还得到了淑妃的认可。 难道自己上一世竟错了?宝钗想起自己上一世好不容易谋算到的宝二奶奶之位,无声地笑了。贾宝玉那样一个毫无担当的人,自己为了他的正妻之位,还要苦苦谋求。这一世,就算是自己的好姨妈再求,自己也不会再嫁进贾家了吧。 想起贾家,宝钗不得不想起那人与贾元春的交锋。竟然真的让她压过了贾元春!上一世赫赫扬扬的贤德妃,现在只是大明宫中一个普通的宫女,成了全后宫的笑柄。就算是舅舅如今重新转头支持贾元春,也没有一丝用处了——一个得了太上皇恩典,却背叛了太上皇的人,现在还能苟活,不过是太上皇觉得让她死太便宜了些。 宝钗是一个很认得清时务的人,既然发现了那人的行事,看似吃力,却处处不留把柄,得到众人的称赞,又怎么会与那人行事背道而驰呢?不就是待人以诚,不就是忘记青云之志吗?上一世被青云之志害惨了的宝钗,决定今后就按那人的行事之法好了。 反正那人已经得了淑妃的信任,只要宝钗不利用这份信任搞小动作,她相信淑妃不会亏待了自己。而得了淑妃的关照,在这后宫里可比自己摸索来得稳妥。毕竟淑妃有子,还是个养成的皇子,就是皇后也得给她一二分的颜面。 果然如宝钗所料,裳梨宫众人,除了发现宝钗的绣艺又长进了,不光花样多、灵性也越发逼人外,没有一个人觉得宝钗换了芯子——外貌无差,行事无别,谁又老是关注一个小小的女官呢? 只有淑妃倒是觉得,宝钗比原来爱说笑了些,她已经有些年纪了,也愿意身边的人活泼些,好在这深宫里多些生气。何况宝钗在三皇子来裳梨宫的时候,都是能躲就躲,更让淑妃觉得这是个好的。 而宝钗也保持了那人与姚嬷嬷之间的情意,不管有事没事,有了空闲就去找姚嬷嬷说说话——深宫之中,能有个人肯倾听自己的委屈,分担自己的忧伤,是多么难得的一件事。宝钗不得不再次佩服那人与人相交的能力。 就这样不知不觉,一年已经过去,宝钗再次得到淑妃恩准,出宫去探望自己的亲人。这一年薛父按着宝钗所求,只一心做他的富家翁,除了巡视一下铺子,轻易连门也不出,倒把个薛姨妈看得死死的,没找到空隙与王夫人修复关系。 而王夫人却不想放弃薛家,放下银子不谈,只说想打听一下贾元春的消息,现在就只余下宝钗一途。若说整个荣国府,现在还有人想着贾元春的话,那是只剩下王夫人一个人了。 可是宝钗怎么会忘记,自己的好姨妈上一世给自己家里带来的伤害?贾母当时只是看不上薛家的出身,可是自己的好姨妈可是一面收着薛家的银子,一面打着骑驴找马的主意。所以在面对特意在薛家等着自己的王夫人,宝钗的回答只是:“宫里的规矩严,各宫不得私下走动,元春姐姐的情况,我也不清楚。” 至于王夫人想让她给元春捎些银子进宫之事,宝钗只说:“宫里各人皆有份例,不许私相授受。别说是给元春姐姐捎东西,就是我自己,也从不带银子进宫的。” 薛姨妈不知道自己女儿对元春的心结,也在一边帮着宝钗道:“宝丫头说得是,从她进宫那日,我家里从没给她带过银子。” 王夫人尽管半信半疑,可是也不好强人所难,只好失望而去。她失望不失望,宝钗如何会在意,若不是想着离贾家越远越好,她都不介意和内务府的人一样,收了银子自用。 因此当宝钗离家时,薛姨妈再嘱咐她回宫后能关照贾元春些,就关照一下,毕竟是亲戚一场的时候,宝钗面无表情地答道:“以前我这位元春姐姐是如何关照我的,难道妈已经忘记了?还是在妈的心里,元春姐姐竟比我这个女儿还亲近?” 薛姨妈尽管觉得自己女儿说得太过绝情,可是贾元春行事太过阴狠,也让她说不出更多的求情之词,只好在心里叹息一下女大不由娘。 这一年已经是宝钗的及笈之年,宝钗不能不回想起自己上一世那笑话一样的及笈礼。那是贾母给自己做脸吗?分明是打脸好不好?所以在收到了黛玉托淑妃给她的簪子之时,宝钗落泪了:谁真心,谁假意,哪儿那么难分清? 淑妃看着宝钗真情流露,一面感慨一面好笑:“怎么竟是个眼皮子浅的?你就管着我的私库,多少好东西没有见过,何况平日也没少了你的东西,竟为了这样一个红宝石的簪子掉起泪来。” 宝钗也知道这宫里不能见泪,一面拭了面,一面赔罪道:“是奴婢一时有感而发,冲撞了娘娘,还请娘娘见谅。” 淑妃不在意地笑道:“这也值得说说。只是你与林家的姐儿好,我看着高兴还来不及呢。说来也是你们的缘份,说不得日后在这宫里见面的时候还有呢。” 宝钗就是一愣,她不觉得林如海能舍得唯一的女儿进宫,而黛玉虽然身份不差,只是丧母一条,宫里也是忌讳的。电光火石之间,她想到了一种可能,眼睛一时瞪得圆圆的:“娘娘是说?” 淑妃笑着点了点头:“此事现在还在相看,还不可与外人说。” 宝钗已经笑得见牙不见眼:“那可得恭喜娘娘了。表少爷本就是有大出息的人,再有了林大人教导,将来定是前程不可限量。” 淑妃打趣她道:“说起别人的事儿来就这样高兴,你比林家的姐儿还大着几岁呢。倒是进宫给耽误了。” 宝钗忙道:“奴婢得天之幸,才能服侍娘娘,又得娘娘信重,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再说各人有各人的缘法,奴婢的家是个什么样子,娘娘有什么不清楚的,哪儿能和林妹妹比。” 淑妃喜她知道自己的本份,道:“你也不必妄自菲薄。能进得了宫,自然是家世清白的,裳梨宫出去的人,还比谁差了不成?自然会有你的出身。” 边上的人都纷纷给宝钗道喜,宝钗只淡淡笑了,由着众人打趣——宫女二十五岁方可离宫,女官们若是得了主子的青眼,成了主子的左右手,就是一辈子不得出宫也是有的。她今年不过十五岁,至少还有十年的光阴要在这宫里渡过,那时就是淑妃再给自己恩典又能如何?将来她除了给人做填房,也不过是给人做个教宫规的嬷嬷。 不由地想起那人曾对黛玉说过,出了宫给黛玉的孩子做嬷嬷之事,对着淑妃笑道:“奴婢的出路是早就有了。原就与林妹妹说好了,将来出了宫,就去给林妹妹的孩子做个教养嬷嬷。” 淑妃大乐:“两个不知羞的。才多大的人,就把这十几年后的事儿先想下了。”自此倒把宝钗之事放在了心上。 出了正月没有几日,宫外果然传来了好消息,唐林两家联姻事成。就是不知道,一心想着撮合双玉之事的贾母,会做何想了。只是当今为彰林如海之功,亲自下了赐婚旨意,算是锦上添花。那贾母就有再多的不满,也得自己放在心中,发作不得。 想着贾母受瘪,宝钗坏心眼地乐了一阵,就接了淑妃让她给黛玉送赏的差事。姐妹二人经年不见,宝钗除了恭喜了黛玉之外,也向她打听了贾家对这门亲事的态度。 黛玉的小脸就有些郁闷之气:“老太太刚听说父亲找人合八字之时,还让二舅舅上门来找过父亲。说什么母亲在时,曾有过两家结亲之意。只是这么些年,也没见提起,偏要开始合了八字又提出来。亏得唐家不计较,不然可还有我的活路?” 宝钗只好安慰道:“谁让你家世又好,生得又好,可不就让人惦记着了?不过是亲戚,你太太又去得早,能有多少情分?好就多处处,不好就远着些罢了。”悄声向黛玉道:“你只看我们家就是了,能离那府远些就远些。” 黛玉道:“你们不过是与他们家二太太是亲眷,我家如何能比?只不过这次父亲也气得狠了,过年时只坐了一下就回来了。也不想想,我与父亲刚进京时,因为父亲一时没有得职,那府里何曾理过我们。” 宝钗只觉得这一世贾家狐狸尾巴露出来得太早,也不知道是不是那人使贾元春不得封妃之故,只好言又劝慰了黛玉一番,直到她解了心结,才回宫复命。 喜事总是连着喜事,这边两家刚刚放定,那边唐家少爷就中了进士,算得上双喜临门,还让黛玉得了旺夫之兆。淑妃更是觉得娘家复兴有望,日日喜笑不断。 淑妃高兴,裳梨宫众人也就欢喜,日子过得越发平和。加上淑妃就算是心中自有丘壑,却是面上不显的,在这深宫之中,保得裳梨宫众人平安,越使得上下齐心,外人水泼不进了。 也只是裳梨宫里平静罢了,外面的风雨,还是没有停歇之时。先是当今仍准了宫妃省亲,说是以解宫妃父母思念儿女之意。一时宫中有位份的宫妃人人思动,只皇后娘娘与淑妃向当今禀明,不参与省亲之事。 宝钗不由得心中佩服淑妃心胸——在这样人人争先,各各赛胜的情况下,还能保持头脑清醒,殊为不易。何况人家淑妃理由找得也好,自己的父兄皆已不在,一个侄子不过刚中了进士,不欲因自己之故,徒增寡嫂劳累。 当今倒也不强人所难,还多来了裳梨宫几次,抚慰淑妃不得省亲之苦。宝钗倒是遗憾贾元春不能省亲:上一世的大观园是如何建起来的,她再清楚不过。这一世没有了林家绝户之财,也没有薛家倾家扶助,若是贾元春仍旧省亲,怕是贾家那园子都建不起来。 谁知没等宝钗遗憾多久,就听秋兰说贾元春不知何故触怒了太上皇,竟被发配到冷宫当差了。宝钗觉得,太上皇说不定与她一样,对不能让贾家立时破财有所不满,才将贾元春从尘埃打入地下。 不过就算是如此,宝钗也没有打听贾元春为何触怒了太上皇,也不肯让人去冷宫为贾元春打点。这宫里就没有什么秘密,她打听大明宫里面的事是找死,为贾元春打点更是怕自己死得不够快——当今如今好不容易将薛家与那三家分开来看,若是宝钗为贾元春打点,少不得会让当今以为薛家首鼠两端。 知道贾元春过得越来越不好,宝钗的心情不错,听了宫妃们省亲的盛况,宝钗倒是看出了些端倪:参与省亲的宫妃,都出自太上皇看重的老臣之家,而这些人家无一不是欠着国库银子的。 这样的发现,让宝钗几日不得安枕,更是为自己母女上一世的短视汗颜:贾家欠着国库银子,还修了一个耗资二三百万的大观园,可让当今如何想?当今才不会管贾家的钱是从哪里来的,他只会认为贾家为了自家享受,才成了国库的蛀虫! 这样的人家,难怪上一世有抄家之祸! 心有余悸的宝钗,服侍淑妃更加尽心了——这一世若不是淑妃之故,她说不得就要被贾元春拖累。就算是有那人手段在前,可是淑妃若是个冷情不认人的,她也没有现在的日子好过。 淑妃也不是没发现宝钗的殷勤,还当是为了黛玉之故,只把自己的满意放在心底,对宝钗更加信重也就是了。及至这一年宝钗再探亲的时候,就将自己的发现说与薛父,提醒他防着自己的好姨妈再从薛姨妈手里哄银子——别看这一世贾元春没有省亲,可就凭贾家人的德性,寅吃卯粮是迟早的事。 薛父如今虽然提前进入了养老状态,可是儿子已经准备考举人,女儿在宫里得贵人看中,还有什么不足?现在对宝钗的话,算得上是言听计从,自然将宝钗的话记在心上。让薛家逃过了被贾家巴上的命运。 只是这一年,注定是多事之秋。太上皇的身子越来越不好了,而甄太贵妃竟在此时去了。太上皇自是伤心欲绝,把身子搞得越发破败。当今为了太上皇着想,只好以国礼为甄太贵妃下葬。 宫里哀声一片,外命妇们皆来哭临,宫妃们也得守灵。宝钗等人自是跟前跟后。出入之间,也与贾母、邢夫人等人打过照面,只是宝钗无意与她们交谈,对她们的欲言又止视而不见。 贾家的人对已经成了女官的宝钗无法,只好按制哭临,不再想有的没有。只是女人们没有想到,她们在宫里辛辛苦苦地撑着贾家的脸面,宫外的男人们,却把荣国府的面子扒得干干净净。 贾敬还是磕药把自己磕死了,独艳理亲丧发生了,贾琏偷娶尤二姐也发生了,王熙凤让人告自己的丈夫,同样发生了。 贾家人作死的脚步不停止,谁也拉不住。王子腾紧跟着贾敬的脚步,不明不白地死在了离京百里不到的地方。宝钗听了这个消息,知道支撑贾王两家最后的一根支柱也倒掉了,贾王两家离分崩离析的时候也不远了。 若是原著里的薛家,估计已经快到了娶夏金桂的时候,也就到了薛家快要家破人亡的时候。好在现在薛父还在,离得贾家也远远的,而薛蟠正铆足了劲想着考举人,跟夏金桂没有什么交集。 事实证明,宝钗放心得太早了。在给黛玉送了淑妃的赏赐之时,她顺便回了一次薛家,才知道王夫人竟然跑到薛家来给薛蟠做媒,说的亲事竟然正是夏金桂!好在薛父比薛姨妈靠谱得多,知道要把联姻的对象的品行打听一下。等宝钗回家明确表示否定的态度之后,薛父立刻觉得自己女儿说得有理:自己儿子马上就要中举了,日后中进士也不是不可能的事,那婚事当然得往官宦人家相看。至于皇商之家的夏家,还是让她们哪凉快哪歇着去吧。 做媒不成,想着通过给薛家唯一儿子做媒,好与薛家缓和关系的王夫人,再次铩羽而归,除了觉得薛家不认抬举之外,没有他法好想,只好自己在荣国府里苦苦支撑。 此时的荣国府,与原著里还是有所不同的:贾元春没有封妃,王夫人对上贾母的底气没有原著中足。王子腾的离世,更让她没有了娘家的支撑。贾政与她多年来相敬如冰,而她眼前唯一的儿子贾宝玉,却让她看不到希望,不管承不承认,王夫人也知道自己儿子的现状:那就是一个让贾母养废、永远也不想长大的孩子。 所以王夫人比原著里,更希望与薛家紧密联系,可能已经不是为了薛家的钱财,而是单纯的想有一个娘家人走动。只是人总要为自己曾经做过的事情负责,她曾经参与了对薛家的哄骗,也曾经从薛家拿了太多的银子,薛父现在不再给她与薛姨妈亲密联系的机会。 宝钗在宫里是不知道薛父是如何做到的,她现在在准备给黛玉结婚的礼物。是的,黛玉已经及笈,大婚的日子就定在了六月十六日这一天。这个上一世让宝钗又爱又恨又嫉妒的女孩,这一世又走在了宝钗的前面。 可是这一世的宝钗,对黛玉没有了嫉妒,也没有了愤恨不平。越是与黛玉真心相交,宝钗越知道自己上一世的世故,让自己错过了一个多么好的朋友。上一世已经成尘,那么这一世,宝钗要用自己日后的人生,来弥补上一世的遗憾。 而黛玉收到宝钗为她新婚所绣的百鸟朝凤的屏风,感动得热泪盈眶,与宝钗中途换人不同,她交好的一直是宝钗这一个人。从戴上宝钗给她的那个平安符起,黛玉就将宝钗认成了一辈子的朋友。 自己风光大婚,可是朋友却仍在深宫服侍别人,善良的黛玉觉得,自己应该为朋友做点什么,毕竟宝钗比自己还要大上三岁,已经算是老姑娘了。 得力于宝钗这些年的表现,更得力于新侄媳妇的游说,淑妃请准了当今,将宝钗指给了一个二等侍卫。宰相门前七品官,何况宫中的侍卫!人家家里也是京中望族,才能把孩子塞到皇帝身边渡金。 被提前送出宫的宝钗,回头又看了红色的宫墙一眼。终于离开了,没有什么不舍,也没有什么不甘。每年小选入宫的宫女数以百计,可是能平安出宫的有多少?能与自己一样,不光提前出宫,还可以嫁入官家,做正头娘子的又有几人? 知足了,宝钗从心里长出了一口气,原来诚以待人,得到的并不比算计来得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96.第 96 章 接收完原主的记忆,再看过原主的心愿, 晋江只想说一句:你咋不上天呢?要是想上天的话, 河没盖, 绳子有的是,这荣国府还是有几棵歪脖树的。 没错,就是荣国府。这一次晋江再也不用只在边缘打转了,它直接进入了荣国府的权利中心,穿成了那个考据黑假正经心口不一的贾政,政老爷! 让晋江已经无力向天道比中指的, 是贾政其人的终极愿望:成为一个人人称道的正人君子!做为一个被同人文各种扒的假正经, 你在窃居了兄长的荣禧堂、媳妇夺了管家权、行动力差得没边、做官二十几年不挪窝、心口不一到令人发指、对儿孙教养只有打骂之后, 终极心愿就是这个?!! 你知道什么是正人君子吗?襟怀坦白,不同流俗, 堂堂正正, 光明磊落这些词语你真的知道它的意思和写法吗?这些词是要做到的, 不是和原主一样只是嘴上说说就算了的! 关键的关键, 那愿望还有一个定语:人人称道!就你原来的做派,宁荣街都没有人称道好不好?! 晋江无语, 晋江沉默, 晋江忍无可忍, 翻了个身,贾政成功上线, 从头再忍。 “老爷, 老太太请呢。”一个娇媚的声音在贾政帐外响起, 这让贾政深深地再次鄙视想做正人君子的原主,多大岁数的人了,孩子都快娶妻了还搞红袖添香,您老这君子可当得真够正的。 “知道了,打水来。”就算是心里再鄙视,贾政还是不能一下子改变太多,只好按着原主的记忆吩咐了一声。那个娇媚的声音应了一声,想是出去吩咐人了,贾政赶紧自己爬起来,把衣服先穿好再说。 没等他收拾利索,那个娇媚的丫头已经回来了,还大惊小怪地嗔道:“老爷怎么不等奴婢一会儿,若是着了凉可怎么好,不说是老太太、太太心疼,就是奴婢”可能是知道自己下面的话有些逾越,倒没说下去。 贾政只哼了一声,反正原主绝逼就是穿上裤子就变脸的渣渣,那丫头也就不再唠叨,服侍着贾政洗漱。好在贾政是让人服侍惯了的,倒没有什么男女授授不亲的想法。那脸自然也是正直地平板着,与原主装13的样子如出一辙。 心里却不如表面上这样平静,他正在想着贾母这么一大早地就叫他,是为了什么事。他穿过来的这个时机,还真是鸡肋——贾代善已经死得透透的了不说,还已经快要出孝了。 所以说是鸡肋,那是因为会读书的贾珠、大年初一生的贾元春都已经出生了,贾政完全不用担心有与人滚床单的压力。可是正因为贾代善死得透透的了,他那给小儿子要官的遗折,也早已经递上去并得到了皇帝的批复了。 要想成为人人称道的正人君子,不是应该三更灯火五更鸡的自己求取功名吗?老爹遗折讨官什么的,可是妥妥的黑历史呀。可是君权天授,圣意难违。若是不接受这个官职,说不定贾政就能提前实现上天的愿望了。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与宁国府那位贾敬道长一样,靠炼丹走完寂寞余生。 就是不知道因为自身原因,被人道消灭,任务算完成不算。贾政在心里不确定地想着。谁知系统十分尽职地“嘀”了一声提醒他注意自己的存在,再平铺直叙地告诉他:“系统无法判断宿主是被人道消灭,还是自杀。所以任何未完成任务前的死亡,都按逃避任务判断。” 想想自己那可怜巴巴的三百五十分,与一万点被扣分之间的差距,贾政老老实实地对系统说了声谢谢,就请它老人家退散了。 果然系统是天道出品,再不会有错!路上的仆人就发现,老爷的脸因为守孝,竟然一点笑意也没有了,就连赖管家向他问好,都只得了一个眼风算数。果然老爷是一个大孝子,得了赖管家示意的仆人们,小声地称颂着。 可惜这平日能得到赏钱的行为,并没有被贾政注意到,仆人们觉得,老太太今天叫老爷一定是有要事,要不然老爷怎么连最在意的名声都不理会了? 贾政当然不会注意仆人们的那一点小动作,他正哀伤地看着眼前的荣禧堂。刚走几步就到了,唯一的解释就是他住的地方离荣禧堂很近,非常近。记忆里没有搬家的环节,也就是说他已经被伪君子了,已经开始窃居荣禧堂了。 也不对,现在的正房还是贾母住着。贾政精神一振,他还是有改变的机会的。 “老爷来了。老太太正等着呢。”说话的是贾政认识的芍药,现在她应该还不是一等丫头,也还没有得到贾母的全面信任。 贾政对着芍药点了点头:“嗯,老太太可用了饭了?夜里歇得好不好?”君子嘛,这孝还是要讲的,关心一下老娘的身体也是必要的。 还没有资格给老太太守夜的芍药,却是在服侍老太太洗漱的姐姐们那里知道些,也是为了防着主子们关心老太太,她们这些做丫头的却一无所知。于是芍药未语先笑:“老太太夜里歇得好,只是还没有用饭呢。” 正说得起劲的芍药,脸色忽然就变了一下,还低下了那笑吟吟的小脸。贾政正在纳闷,身后传来了几声轻咳。转身一看,呵呵,难怪那个丫头说不下去了,来的是熟人,原主的糟心媳妇——王夫人。 贾政觉得自己万一成不了君子、完不成任务,那最大的猪队友绝不是贾母,而是老是给他生有大造化孩子的王夫人。那个与他一样,被考据得黑破天际的人物。 现在贾政顾不得与王夫人同病相怜,只是向她点了点头,按着原主的思维问道:“怎么不早些过来服侍老太太?” 还年轻的王夫人银牙暗咬,你在这儿招猫逗狗地和小丫头磕打牙,倒嫌我不服侍老太太?只是她不是还没出场机会的王熙凤,回答出来的话也是温婉贤淑的:“我刚才已经过来了,只是老太太说嘴里没味,我去厨房看看可有什么爽口的东西给老太太下饭。” 贾政嗯了一声,顺着芍药打起的帘子进了屋。王夫人虽然也跟着进来,在迈门槛子的时候,也没耽误用刀子一样的眼光挖芍药一眼,让她生生地打了个哆嗦。 等进了屋,贾母已经在上面坐着了,贾政耐心地向她问了起居,笑道:“老太太一早唤儿子来,可是有事?”平时都是随着她老人家心爱的小儿子的时间。 贾母对贾政笑得很慈祥:“这不是咱们快要出孝了,你也该到衙门办差了。我是念着你没去过衙门,想着让你大舅子指点指点你。不如今天你与你媳妇回王家去一趟。” 这老太太为自己考虑的还真是周到。只是这裙带关系,可不是那么好牵的,一个搞不好就成了结党营私。而且贾政也不觉得王子腾对自己的帮助就那么无私,想想上一世的薛家,怕是想得到那位大舅哥的帮助,贾家也得拿点儿什么来换才行。 “多谢老太太为儿子操心。只是儿子想着,左右还有一个来月的时间,倒不急于一时。还是把咱们家出孝的事儿妥贴地办了才好。就是圣人,一向爱重父亲,也愿意看着父亲的身后事处理得稳妥不是。”贾政对去见王子腾有些抵触,只好拿死了还坑自己一道的贾代善说事。 贾母没想到平日总是跟在王子腾身后的小儿子,今天竟然拒绝了自己的提议,又觉得他说得也有道理,一时有些为难地看向王夫人。那是她的娘家,若是王夫人与兄长关系好,自己小儿子就是晚去些日子,也是无碍的。 这个时代的女人,出嫁后除了年节,能回娘家的时候不多。好在王夫人的母亲已经去世,与娘家嫂子的关系也只是平平。加上这样回去,怎么也算是有求于人,自己嫂子会有什么样的嘴脸,王夫人是想都能想得出来的。 现在婆婆看着自己,她自然乐意为自己丈夫解围:“老爷说得是。都是自家亲戚,早一些晚一些又算得什么。等我回去写封信给我哥哥,请他有时间过来一次也就是了。” 还真当自己与王子腾关系多好是吧?贾政在一旁义正辞严地道:“说得么话。我有求于大舅兄,自然是要亲自上门拜访。只不过是晚去一两日。” 王夫人那个气呀!成亲多年,孩子都有了两个,她自认为自己对贾政还是了解的,就是他刚才说的话,她也觉得是托词,是不愿意向自己哥哥低头。所以就想出了个折中的主意,让王子腾过门来拜访,贾政顺势请教一二。谁知道贾政竟然不领情,不领情不说,还把自己训斥一顿。 一定是对自己刚才打断了他与那个贱丫头说笑不满,才马上给自己没脸!这是王夫人得出的结论。只是面前的两个人,都不是她能惹得起的,她只好小声地向贾政认了错。 贾母倒是觉得,自己家马上要有求于王家,还是要给王夫人留点脸面,对贾政道:“你媳妇也是好心。”算是给王夫人圆了脸。 你是不知道她能打着好心的旗号,做多少恶事出来!贾政对贾母找出来的台阶无感。只是孝道所关,也只是淡淡地看了王夫人一眼,并不驳了贾母的话。王夫人也不知道是感激贾母,还是在心里骂这个净出妖蛾子的老太婆,低着头不吭声。 “珠大爷、大姑娘来给老太太请安了。”门外有丫头通报。 贾母今天找贾政也不过就是这么一个事儿,现在得到了结论,也就罢了。听到孙子孙女来请安,自是一迭声地让人快些请进来。 贾珠此时十二岁,元春十一岁,正是年华正茂、意气风发的时候,谁知贾珠却是青白着面皮,身子瘦弱得风吹欲折。贾元春倒不是上一世见时的模样,还只是个团团脸上带着婴儿肥的小姑娘。 两人给贾母请了安,又向贾政王夫人问了安,才一问一答地回答贾母诸如睡得好不好、夜里冷不冷等话。许是今日有贾政在,贾珠的答话里明显听得出紧张,那小身子绷得直直的,在和谁较劲一样。 都不用结合原著,贾政就能看得出来,贾珠怕他。至于为什么怕他,就凭原主对贾宝玉与贾环的态度,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原主这个当爹的,对儿子一向和对仇人差不多。说不定贾珠因为是长子,要求的还多些,也就代表着挨的骂、受的打更多些。 一个平日不怎么见面,可是一见了就各种挑毛病,各种责骂,一言不合还上手的父亲,孩子不怕才怪呢。没见贾元春就好多了?大概是因为她是个女孩子,原主不大关心,也就不大指责的缘故吧。 “珠儿的脸色怎么这样差?”贾政有些不忍,做君子,也不是没有舔犊之情吧?鲁迅先生都曾经说过,无情未必真豪杰,怜子如何不丈夫?一个把儿子生生逼死的人,怎么也当不起君子这个称谓。 贾珠没想到自己尽量仔细地回答问话,老爷还是注意到了自己,瘦弱的身子就是一震,有些怯怯地张望了王夫人一眼。王夫人也没想到不理庶务的老爷,今天竟然关心起儿子的脸色来了,少不得陪笑道:“这孩子是个实心眼的,得了老爷留下的功课,天不亮就起来,晚上又睡得晚。” 是了,休息不好,孝期营养又跟不上,可不就把一个十二岁的孩子,折磨得和一个小老头似的了。贾母怕贾政再发做孩子,忙道:“那功课也不是一日就做得好的,孩子懂事,也不必逼迫得过紧了。” 贾政就赞同地点了点头:“听到老太太的话了没有?日后卯时末刻再读书,酉时初刻就歇下。看两刻的书,就歇上一歇。先养上一个月,等出了孝找了好先生再听先生的。” 屋子里的人都快让贾政惊到了。这还是那个拿着板子逼儿子背书的老爷吗?就是贾珠也以为贾政是在试他读书的心是不是坚定,答道:“老爷放心,儿子不累的。老爷布置的功课,儿子都完成了。” 可怜的娃,你再这样逼着自己,小命就要交待了。贾政只好把脸色尽量放得柔和一些,对贾珠道:“糊涂。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你小小年纪不知保养,熬坏了身子,将来让我与你母亲指望哪个?” 贾母:小儿子今天起床的方式到底对不对? 王夫人:老爷昨天做了什么梦? 贾珠:老爷是不是仍在试探我? 贾元春:我家里来了一个新老爷? 贾政从大家不相信的眼神里,知道自己今天的表现与往日不同,可是还是硬着头皮对王夫人道:“你找个可靠的人,看着珠儿些,别再让他自己这样糟蹋自己的身子。还有就是那些补药也不可让他常吃,小小的孩子,虚不受补。” 王夫人木然地点了点头,表示自己虽然没大听懂,可是也听见老爷的吩咐了。她也不敢再向贾政求证,生怕他再反悔,给自己儿子多加什么功课。 贾母难得见贾政对孩子有个好脸色,满意地点点头:“很好,正该这样。珠儿是个自己知道上进的,我就说你平日对这孩子太严了些。他又不是琏儿那个作天作地的,何必一见了不是骂就是背书的。” 正说着,外头又有人报:“琏二爷来给老太太请安了。”从外头已经走进来了十一岁的贾琏。他也不过是比元春的生日小些,可是看上去倒比贾珠两个更象个正常孩子,一双桃花眼四处转着,好象随时可以对什么东西产生兴趣。 相较于出场机率太小的贾珠、上一世才与自己打生打死的贾元春,贾政对贾琏的兴趣更大一些。对这个原著里花心在外的琏二爷,贾政觉得自己要是把他给掰正了,肯定很君子。 想做就做的贾政,在贾琏给自己问安的时候,问道:“琏儿今天怎么过来得这样晚?” 贾琏小脸就是一垮,他就知道自己二叔见面没有什么好话,可是要是不回答的话,说不定又得问起自己的功课,那还不如在来得晚这件事上承认下来。反正二叔对这样的事儿最多是说教,要是问起功课,可是要罚写大字的。 “回老爷的话,因为今天车子拨了缝子,现赶着换车子,所以来的晚了些。”贾琏老老实实地回答道。 对了,现在的贾琏还没有成亲,也就没有住到那个夹道小院子里,而是与贾赦一起住在东大院。想到自己家里已经要出孝了,贾母还是高居荣禧堂,贾政嘴角就是一抽,这老太太打的是什么主意,他实在是太清楚了。 制止,必须制止!一个注定要分出府的次子窃居正堂什么的,一定不是君子所为。贾政只顾想着怎样打消贾母的念头,没注意到自己嘴角那不经意的抽动、渐渐沉下来的脸色,已经让贾琏精神紧张到了极点——二叔今天看起来比往日更加严肃了,是想着怎样收拾自己吗? 贾母见小儿子脸色越来越阴沉,贾琏的小脸越来越发白,真是难以取舍。现在贾珠还在,她也不觉得自己小儿子几句话说能把琏儿怎么样,可是还是疼孙子的心思占了上风:“时候也不早了,你也回去用饭吧。” 贾政让这一句话给叫醒,看了看脸色都有些沉重的三个孩子,心里对原主有破坏能力有了新的认知:看来这个原主端方的架子摆得不低,在家里的威信还是大大的有呀。只是现在孩子们小,对严肃的人有天然的畏惧,可是要是他们长大了之后,会不会对那个满口仁义道德,却做着小人之事的人产生幻灭感? 不过还在思考着如何不窃居荣禧堂的贾政,也没有反驳贾母的话,只是让王夫人好生服侍老太太,又再次重申贾珠不可太过用功,就在贾琏诧异的眼神里走出了荣禧堂。 贾琏等他走了之后,才小心地看了看老太太,又看了看贾珠,小声问道:“珠大哥哥,老爷说让你注意休息?” 仍处于一脸懵逼状态的贾珠不确定地点了点头:“老爷今天没问我功课。” 贾母与王夫人也对贾政今天如此轻易放过贾琏感到不解,不过她们可没有往贾政换了芯子上面想,只觉得贾政是不是有别的重要事情。 贾母想得是小儿子刚才有理有节的那句话,以为他在操心国公爷出孝的事儿。王夫人则不可避免地想到了那个打帘子的丫头。 “老爷,现在摆饭吗?”早晨那个娇媚的声音再次出现,贾政这才正眼看了一下,还是认识的人,贾母在贾代善没出事之前赏给原主的丫头,秀菊,日后大名鼎鼎的赵姨娘。 贾政有些囧,那一世还是人家的儿子,现在就让人家服侍着吃饭,感觉有些怪怪的。于是贾政只是点了点头,对着秀菊道:“太太在老太太那里服侍呢,你只管下去用饭就是。” 声音很温和,毕竟也是自己叫过娘的人物。只是这温和听在秀菊的耳中,却是大有深意,感觉老爷是看到了太太对自己的搓磨,心疼自己呢。于是她眼波流转,笑意盈盈地道:“奴婢算是个什么人,值得老爷想着。还是服侍了老爷再吃吧。” 你服侍着我吃不下饭!贾政让秀菊那小眼神给雷着了,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算是想着她了。他对纳妾收通房丫头可是没有兴趣的,就是王夫人都不想滚床单呢,何况是这么一个曾经叫过娘的人,那是知道不?! “让你去你就去。”贾政把脸板了起来。 秀菊见贾政把脸板了起来,不光没有害怕,反而噗嗤一乐:“好,听老爷的,奴婢自己下去吃饭。老爷也多用些,奴婢一会儿就来服侍老爷。” 有毛病吧?还是原主就是这样与丫头搞欲拒还迎的?贾政觉得自己有必要重新翻一下记忆,把那些容易出错的细枝末节都看一看,免得将来与人相处的时候,再让人发现自己改变太大,怀疑自己可就得不偿失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97.第 97 章 正在翻动自己记忆的贾政,并不知道远在东大院的贾赦, 也在考虑着与他一样的问题, 那就是不能让贾政窃居正堂。 不是贾赦与贾政兄弟情深, 已经达到了心有灵犀的地步, 而是相对于贾政这个冒牌货,他更了解自己老娘几十年如一日的偏心。从小到大, 除了向他搜刮祖母的私房, 贾母就没给过贾赦一个好脸,等贾赦原配去世, 继娶了邢夫人之后,就更是连儿子带媳妇一起看不上。 可是对于小儿子, 贾母却是一直关爱有加, 那样的嘘寒问暖是贾赦从来没有得到过的。一开始贾赦觉得老儿子大孙子, 是老太太的命根子,也没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可是等到自己原配去世, 管家权被贾母交到王夫人手上之后, 贾赦心里就有些不大得劲了。 再等邢夫人进门后,管家权还没有还回来,贾赦就知道自己的老娘想法不简单了。又等到自己老子先国公去世三年, 老太太还没有搬出荣禧堂的意思,贾赦整个人都不好了。自己母亲如此偏心,现在又让老二就近与她一起住着, 打得是什么主意, 贾赦已经猜到了。 可是他不愿意!自己才是袭爵的人, 才是应该住进荣禧堂的人,老太太自己住着也就算了,让老二住,还让老二媳妇管家,那他这个袭爵人只得了个空名头吗?但是如何才能不让老二一家子正式入住荣禧堂,贾赦是一点头绪也没有。 自己那个弟弟是个什么货色,贾赦还是知道一二的:从小到大,用一个好读书的名头,哄了老爹再哄老娘。不对,是和老娘一起哄老爹、哄亲朋。让老爹和亲戚们都觉得他懂进退、知礼仪,将来必成大器。可是实际上却是个死读书不知道变通的,只看他读了几年书,却连一个同窗都没交下,也就知道他怎么可能成大器了。 那个老二也不是不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要不就以他那好四处显摆的性子,能在京里一个文会也不敢参加,只天天的与自己的清客相公谈文?可是越是这种眼大心空的人,越是觉得自己怀才不遇,越是愿意抓住一切机会展示自己的“才干”。现在有老太太给他一个搬进荣禧堂,在整个国公府当家作主的机会,他还不得屁颠屁颠地接着? 老二若是真的按老太太的安排,住进荣禧堂,他该怎么办?贾赦展望一下,发现自己什么也做不了:从根子上讲,贾家的男人都是窝里横的怂人,区别只在于这个窝是整个荣国府还是只在东大院。君不见原著里贾赦的命令出不了东大院,而贾政只在荣国府里有威严? 命令出不了东大院的贾赦,对上贾母一点底气也没有:府门上挂着国公府的匾额,那是因为老太太这个超品国公夫人仍在。若是真把老太太惹急了,她真的告贾赦忤逆,别说国公府的匾额不保,就是贾赦自己身上的一等将军名头也悬了。 可是老太太真的会去告贾赦忤逆吗?这个贾赦从来没有想过。毕竟现在是孝字大如天、以孝治天下的时代。不管贾母状告的最后结果如何,贾家的名声都算是没有了。所以贾赦不敢试,也就在原著里被贾母拿捏了一辈子。 贾政要告诉贾赦的是,老太太不会去告的,因为她是最好面子的人,怎么会亲自扯下贾家的遮羞布?不过贾赦现在还不知道贾政要告诉他的是什么,所以对下人通报说二老爷找他,表现得神烦:怎么还找到东大院来了,荣国府那么大的地方已经放不下他了?得寸进尺! “老二,今天怎么有空过来,可是有什么事?”贾赦脸上的郁气,都没想着掩饰一下,让贾政算是开了眼界:古代人讲话,不是最讲究婉转,讲究微言大义吗?怎么到自己便宜哥哥身上,就这样直来直去了? 不过能有话直说,贾政也表示欢迎:“是有些事情要与大哥商量一下。” 贾赦狐疑地看了贾政一眼,难道是来给老太太打前站,试探自己口风的?若有所思之下,端起了杯子准备喝口茶压压惊,却忘记世上还有一个词叫“端茶送客”。 贾政更囧了,自己还没开口呢,怎么就要让人赶出去了,赶紧叫了一声:“兄长?可是兄长上午还有事要忙?那我下午再来找兄长就是。” 贾赦有些奇怪,来找自己的是你,现在话还没说就要走的也是你,耍自己这个做兄长的很好玩吗?他重重地将杯子放在桌子上表达自己的愤怒。杯子与桌面碰撞的声音,让贾赦后知后觉地发现了自己刚才的失误。 “无事,无事。”贾赦在心里自嘲了一下,自己是做兄长的,怎么见了老二倒紧张上了,可是脸上却是连一点愧疚都没有:“你有何事,尽管说出来就是了。” 很好,这样不掩饰的厚脸皮与无赖,贾政觉得可以利用一下:“自然是来与兄长商量一下出孝之事。” “出孝?”贾赦越发觉得贾政是来试探自己,没好气的说:“这有什么好商量的,只按着礼仪准备,再向老亲故旧家下帖子请人观礼就是了。这内宅之事不都是你家里的管着,让她先准备起来吧。” 贾政忙道:“兄长现是家主,还是得兄长拿出章程来,王氏才好准备。再说等出孝之后,兄长怕是也要搬到正堂去住,再由王氏管着内宅也不妥当。所以兄长看这准备之事,是否能让大嫂搭一把手?” 信息量有点大,贾赦要反应不过来了。老二这是试探自己还是真心?就算是理智是倾向于前者,可是贾赦怎么就那么愿意相信是后者呢? “只是老太太现在还住在荣禧堂内,我怎么好提搬家之事。”贾赦改为试探贾政。 “老太太这三年住在荣禧堂,也不过是为了思念父亲。现在已经要出孝了,兄长做为家主住进正堂,想来老太太也能理解。毕竟出孝之后,兄长的人情往来也就多了起来。”贾政不动声色地为贾赦找理由。 贾赦摸着胡子点了点头,难道是自己错怪了老二,他那端方竟不是装的?于是他接着试探道:“老太太一直喜欢你,愿意你就近孝顺她,搬家的事缓缓也使得。” 贾政至此相信,原著里真的是用了春秋笔法,一个袭了爵的嫡长子,怎么可能真是昏庸不通事物,只知喝酒抱小老婆的?看看这话说得多圆通,即不说自己不搬进荣禧堂,也不说自己出面让老太太搬家。 贾政从心里往出笑起来:“我虽然没有考取到功名,可也算是读过几本圣贤之书,这尊卑有别、长幼有序还是懂得的。就算是老太太想让我就近孝敬,只是咱们府才多大,多走几步也就是了。” 对呀,自己怎么没想到这个,大不了到时给老二分一个离老太太近点的院子,让他能时不时地与老太太亲近。贾赦兴奋了,乐呵呵地拍了一下手:“是这个理。只是你看什么时候妥当?” 贾政摇了摇头:“此事倒不好由咱们提起。” 这样一起一伏的谈话,贾赦有些适应不了,他一向是个简单粗暴的人:“怎么说?” 贾政才不理会他的态度,他是要做君子的人,养气功夫也是君子的修养:“此时离出孝不过月余,为了到时宴客好安排,老太太近几日也会提出搬家之事。到那时兄长再与老太太分说就是了。” 贾赦点了点头:“不错。到时还得你多美言几句。”自己在老太太心里有几斤几两,贾赦还是知道的。 贾政才不会在这样的事情上与他为难:““自然听兄长的吩咐。只是兄长也要拿出些家主的威严来才好。” 被人说自己没有威严,贾赦还是有些不高兴的。只是今天的话题一直被贾政主导着,他又处在能搬进荣禧堂的兴奋之中,这不高兴也淡了些:“怎么说?” 贾政正色道:“咱们家里对下人一向是优容的多,责罚得少。可是那些人却把主子的宽容当成了晋身之阶,看人下菜碟、欺上瞒下、虚支冒领、以次充好之事哪样不做?偏我是注定要分出去的,也不好对那些人怎样。现在正好借着准备出孝之事,兄长让心腹之人访一访,让那些人有个敬畏才好。” 别的不说,只这一个看人下菜碟就说到了贾赦的心坎上。从祖母去后,他受下人的眼色还少吗?他又不是什么大度之人,早就给这些狗奴才记着小黑帐呢。查,必须查。 两手啪地一拍,贾赦大声道:“这些狗奴才,我还当只是对我是如此,为了让老太太高兴,我也就忍了。怎么他们竟然对你也是如此吗?放心,兄长必为你出了这口气!” 只要贾赦肯查,就算是以自己为借口,贾政也打算认下了,谁让自己为了做君子,不愿意亲自动手呢。于是他含笑道:“那些奴才对我倒没有什么,几个孩子那里却有些关碍。” 贾赦就知道自己该从哪里着手了。话说这老二看着不声不响不通庶务的样子,怎么变想出这样狠毒的招数来的?从孩子们身边人查起,说出去也就是自己这个做老子、做大伯的关心孩子才发现漏洞,再拨出萝卜带出泥,就是顺理成章的事儿了。 “那让大嫂给王氏搭把手的事?”贾政放下一事,又想起一事。没办法,他实在无法放心让王夫人这个不安全因素再掌管荣国府。 从知道自己穿成贾政那一刻起,贾政不光是担心出了孝滚床单的问题,更担心的是给王夫人收尾的问题!那可是大名鼎鼎的王熙凤的姑母,战斗力爆表的存在!装了一脑子考据资料与同人文的贾政知道,自己的这位夫人与自己,都是被考据得黑出天际的人物! 若说王熙凤干过的事情,王夫人没有干过,不管别人信不信,贾政是不相信的。为了让王夫人少造些孽,不求配得上自己的君子身份,只求她少拖点后腿,这样的要求贾政觉得不过份。 可是他一个大男人,总不能将目光一直盯在内宅妇人身上——任务要求他做一个人人称道的正人君子,那人人可不只限于荣国府。而目光已经放眼整个京城乃至整个国家的贾政,目前能想到的办法就是找一个人出来分王夫人的权。 别说邢夫人上不得台面,对上王夫人没有底气。那都是建立在老太太看不上邢夫人,贾赦又不给邢夫人撑腰的前提之一下的。而让邢夫人得到贾赦认同,就是贾政要走的第一步。 贾赦果然提出了自己的疑问:“你大嫂原来也不是没有管过家,只是连续出错,把府里的脸面都丢尽了。现在再让她出面,老太太那里都不会同意。” 贾政坦言道:“兄长此言差矣。这府里兄长是家主,将来管家的只能是大太太。现在不过是准备出孝之事,还是让大太太给王氏搭把手。等办完这件大事,大太太对府里的规矩也就都知道了,再接手管家岂不省事?” 贾赦看贾政的眼睛都要冒星星了,这个老二今天怎么这么让人顺眼呢,说出来的话句句都在点子上,一点也没有原来那掉书袋的酸气。看来自己原来还是冤枉了老二呀,他就是个死读书的,绝没有哄国公爷和老太太,一切都是老太太自己策划的吧?! 自以为真相的贾赦,大力地点头赞同贾政的意见:“你说得不错,下午我就让大太太过去。” 贾政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立刻向贾赦告辞——王夫人那里他还得找到说辞,免得人这邢夫人来了,王夫人再把着权柄不放,那自己可就白忽悠贾赦了。 现在贾政一房住的,是荣禧堂的西侧院。其实说是他们一房住,也不过就是他们夫妻再加上一个周姨娘,两个孩子都已经各有一个小院子,不然还真会觉得逼仄。 一般白日不出现在内宅的贾政,忽然出现在自己家的套院,还是引起了不小的骚动的,只是那骚动都让下人们压在心底,只有王夫人满面春风地迎上来道:“老爷今日怎么这么早?” 看了看在一边打帘子的周姨娘,贾政对王夫人道:“让不相干的人都下去吧。” 尽管不知道贾政为何这么说,可是这话里的亲疏王夫人还是听得出来的,等丫头们上了茶,王夫人利落地把人都屏退,才小心地问:“老爷?” 贾政严肃地看着王夫人:“把你手里的那些事情,都收了。收尾收得干净一点。只许用自己家里的人,不许让你哥哥插手。” 王夫人脸上的笑容已经一点点凝固了下来,老爷知道了,老爷是怎么知道的,是哪个多嘴的奴才和老爷嚼的蛆?心里翻腾着怎样辩白的王夫人,又听到贾政说道:“把你让周瑞家的倒腾的那些古董字画都收回来,库房的帐也都做干净。已经让卖出去的,你自己知道该如何补上。” 果然是有人在老爷跟前下舌头!王夫人已经不想着如何辩白了,毕竟连经手人都知道得清楚,老爷手里肯定有了证据。 “把我的印章与帖子都拿来。”贾政打出了今天的第三击! 王夫人哆哆嗦嗦地问道:“可是我做了什么让老爷厌弃的事?” 贾政象是看陌生人一样看着王夫人:“你说呢?” 王夫人瘫坐在炕沿上,一声也回答不出。现在贾珠还在,她无法如原著中一样,哭贾珠这个早亡的长子让贾政心软。贾元春还没有入宫,她不能如原著里一样凭借皇妃生母让贾政给他留脸面。王子腾还没有升任京营节度使,只是一个副将,她娘家的实力还不足以与圣眷仍在的荣国府抗衡。 “怎么,我刚才说的话你没听到?”贾政用原主一样平铺直叙的口吻,一丝感情也没有的问着王夫人。 王夫人不得不打起精神,自己亲自去内室的柜子里,拿出了自己保管了十来年的印章与帖子。再多的不甘,在这夫权的社会里,也让人无计可施。 “下午大嫂会过来与你一起准备出孝之事,你不要耍什么手段。”贾政再通报一件让王夫人心神俱裂之事。 “老爷!”已经被打击得疲惫不堪的王夫人,发现了一声动物领地被入侵的嘶吼。 贾政继续平静地看着王夫人:“不想让我下午就去见你哥哥,就按我说的做。” 可是这与原来的计划不一样!王夫人嘴上不再说话,可是眼神里满是控诉。贾政直接当没有看出那眼神里的内容,不客气地道:“我出孝后就会出仕,这是父亲给我求来的恩典。我不能让人对父亲的决定有所诟病。所以那些有的没有念头,你最好当自己从来没想过。” “可是老爷,国公爷为您求的,不过是从五品的主事之职。若是我再不管家,到时谁会认识咱们,怎样与勋贵人家交际?那将来珠儿怎么办?元春怎么办?” 贾政的脸已经不是平淡,而是阴沉了:“你是觉得老爷我一辈子只能在主事之位上蹉跎?”就算原著发展与你预测的差不多,可也不能当着人的面直直揭人的面皮。 王夫人语塞,她倒是希望贾政一年升它个十级八级,可是就凭自己对他的了解,加上贾政十多年没考出个名堂的战绩,她的希望想要实现真的有难度。 王夫人试图和贾政讲理:“我知道老爷大才,入部当差后定能宏图大展,只是珠儿今年已经十二岁,元春也已经十一岁了。两个孩子都已经到了快能相看年纪。老爷,就是您得了上官的青眼,等两个孩子嫁娶的时候,又能升上几品呢?就是为了将来孩子们的亲事,老爷也不该让我放下这管家之权。” 贾政冷冷地看了王夫人一眼:“当日你嫁过来之时,我也不过是一介白身。珠儿娶亲之时,又与我有何不同?” 那是我娘家都以为你是个好读书的,谁知好读书不是会读书,哪个能知道你十几年都读不出个名堂来。王夫人就算是心里这样想了,可是也不也敢说出口。只好憋屈地自己大喘气。 贾政并不打算放过她:“我会让秀菊跟着你,你最好把我交待的事儿都快些做了。” 王夫人气结,竟然让那个小贱人跟着自己,难道就是她和老爷告的密?可是自己所做之事,经手的都是自己的陪房,自己瞒着那个小贱人还来不及呢,她又是从哪里知道的?王夫人把自己的陪房一个个地在脑中过了一遍,还是没找出哪个人背叛了她。 正在王夫人苦思冥想的时候,丫头在外面道:“太太,老太太那里要摆饭了。” 对了,老太太。王夫人精神有些振奋,老太太平日话里话外对自家老爷的偏袒,王夫人还是能听得出来的。老爷不知道怎么一时想迷了,可是他最孝顺老太太,要是自己向老太太露个口风,老太太一定会劝住老爷的。 贾政看着又有了精神的王夫人,真心地替原主默哀了下:摊上这么能折腾的媳妇,光替她收拾乱摊子就得占多少精力!他向外面的丫头道:“去我书房把秀菊叫来。” 书房离得不远,秀菊一唤即至。贾政等秀菊行完了礼,才面无表情地道:“这几天你先服侍太太,太太走到哪里,你就跟到哪里。太太见了什么人,说了什么话,你都给我记清楚了。能不能做到?” 秀菊能让老太太赏给贾政,自然也是精明人物,听出了老爷话里未竟之语,她先是点头应是:“是,奴婢定好生服侍太太。”又为难地道:“若是太太要与人说些私房话,奴婢该如何?” 贾政道:“除了老太太,别人没有私房话与太太说。就是老太太那里,你也是服侍过老太太的人,能让老太太多歇歇的时候,就不要让太太扰了老太太!” 王夫人此时只觉屈辱,恨不得把贾政与秀菊都挠个满脸花:“贾存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98.第 98 章 贾政听到了王夫人叫他的名字,也听出了那叫声中的愤怒和不甘。其实他也清楚, 自己做出的这个决定, 一点也不君子, 反而更象一个渣男。可是面对王夫人, 他是真君子不起来,一想到自己要与这样一个佛口蛇心的女人共渡下半生, 他就忍不住想把她的毒牙拔了。小样, 真以为爷拿你没办法不成?!! 别和他说什么春风化雨,应该教育感化王夫人。他是有任务在身的人, 他的任务里就没有教育感化王夫人这条选项。偏偏他占据了礼法的优势,可以用夫权让王夫人服从他的决定, 那他还客气什么? 一切阻碍他成为君子的人和事儿, 都是他需要打击的对象! 而王夫人, 正是这里面最好攻克,又最不好收拾的一环。说她好攻克, 是因为贾政占据了礼法的优势。说她不好收拾, 则是原著里王夫人给贾政带来的阴影——战斗力太强,抗打击能力太强,自我修复能力太强! 所以贾政不惜采用了渣男的办法, 让他的小妾预备役,去监督自己的正房太太。不过这个小妾预备役也是战斗力惊人的存在,贾政不得不嘱咐秀菊:“服侍太太经心些, 除了不能离了太太左右, 别的话不许插嘴, 不得违逆了太太。” 王夫人紧紧捏了捏自己的帕子,脸上几乎扭曲地对着贾政道:“老爷放心。老爷交待的事情,我一定会做好的。”若是让一个丫头对自己管头管脚,自己也不用再在这个府里呆了。 贾政点了点头:“三天。”这是给你的最后期限。 王夫人再次看了贾政一眼,眼里几乎要冒出火来。也不等人打帘子,自己挑帘就出去了。秀菊倒是对贾政行了个礼,可是想着贾政刚才交给自己的任务,脚不点地地追王夫人去了。 二人走后,贾政又默想了一会儿,才出了正房。屋外正发愣的小丫头见他出来,悄悄地向他行了个礼,一声也不敢吭。贾政对另外等叫的一个丫头道:“去看看珠儿在干什么,让他到我内书房来。嗯,再去个人,把琏儿一起叫来。” 丫头们应声出动,贾政自己慢慢向内书房踱去。两个孩子性子都已经快成型了,再不好生教养一番,贾珠估计仍脱不了早夭,贾琏也仍会贪色。可是一个君子,怎么能后继无人呢?他又不想与谁滚床单,那个害人不浅的贾宝玉,还是等下一个轮回再投胎,至于探春和贾环,也可以不用再做庶出。这样一想,教养贾珠贾琏,就成了贾政目前需要上心的事了。 在两个孩子到来之前,贾政让人给他准备两碗参汤过来——他不知道那清脑丸苦不苦,只好借参汤来掩一掩味道。只是没等参汤送来,两个心怀忐忑的孩子,就已经出现在了贾政的内书房,给贾政见了礼后,小脸都绷得紧紧地,等着贾政给他们训话。 贾政看着两个明显紧张的孩子,也有些不知道该怎样与他们相处,只好问道:“都用了饭不曾?” 两个孩子对视了一眼,大些的贾珠道:“还不曾摆饭,玉梅姐姐就说老爷找我。”贾琏附合地点了点头。 贾政笑了一下:“那就和我一起用吧。来人,把珠儿和琏儿的饭一起送到书房来。” 贾珠有些不敢相信地看了看自己的父亲,这内书房老爷来的时候虽然不多,可也一向不许他们无故入内。可是现在竟然要与他和琏儿一起在这里用饭?他小心地看了贾政一眼,又看了贾琏一眼。 贾琏也觉得不可思议,今天一早起二叔就怪怪的。现在居然想着要与他们兄弟一起用饭,不是想着边吃饭边问他们功课吧?贾琏让自己的脑补吓得小脸有些白了。贾珠握了握他的手,好象要给他些安慰,可惜他的手一点也不比贾琏的暖和。 贾政只当没看见两个孩子的小动作,他正对着刚端上来的两碗参汤发呆:到底他该怎样把清脑丸当着两个孩子的面放进参汤里呀?想不出办法的贾政,只好笑着对两人道:“这是给你们叫的,喝吧。” 两个孩子再次对视一眼,都有些大义凛然地端起了汤,咕咚咕咚地几口把汤喝完了。贾政无语,原主是给孩子们留下了多大的心理阴影,才把自己的示好变成了惊吓?他知道此时绝对不能于出声训斥孩子,要不这惊吓可就坐实了。 于是他笑道:“都慢些,特意为你们要的东西,我还能与你们抢不成?” 两人孩子就如没有听出他语中的调侃一样,齐齐地答道:“是。” 贾政无法,只好个个击破,问贾珠道:“今天上午都做了些什么,可按我说的看两刻钟的书就歇上一歇?” 贾珠规矩地答道:“是,儿子按老爷说的,看两刻书就歇歇。” 贾政又笑道:“怎么样,是不是觉得其实歇上一会儿,再接下来看书倒容易些?” 这个是事实,贾珠认真的点头:“嗯,老爷说得是。今天上午儿子觉得时间都过得快了些。” 能有个中场休息,可不就时间过得快点,贾政再次肯定地点头:“如此甚好,你日后也要这样坚持。还有就是晚上不可睡得太晚了,知道不知道?” 听着贾政父子一问一答,贾琏心里其实有点小羡慕,他自己的老子从来没管过他什么时候读书,什么时候休息的事儿,于是他不自觉地插话道:“我每天睡得就早。”一说完才发觉自己是不打自招,完全不符合二叔平日对他们的要求。 贾政才不会去找他话里的错处,孩子能主动开口,在他眼里就是个进步,当然要鼓励:“嗯,你们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确实应该早睡些。只是也不可太早,若是饭后就睡下,也容易积了食。” 贾琏觉得自己刚才竟然没有挨骂,简直就是奇迹。今天二叔不同以往,他壮着胆子道:“不会,我那奶嬷嬷才不让呢。就是不写字,她也不许吃了饭就睡。天天管头管脚的。” 最后一句话里就有些抱怨的意味,贾政却知道贾琏的奶嬷嬷可比迎春那位王嬷嬷靠谱得多,少不得温声道:“你那奶嬷嬷是你母亲给你留下的人,从小看着你长大,也算是尽心。她自己的儿子不管,天天以你为重,你也该尊敬她些。” 虽然最后的话还有些说教的意思,可是贾琏还是能听出这里面与往日一味的训斥有着本质的不同。他冲着贾政露出笑脸:“是,琏儿知道了。” 那一双桃花眼要笑弯弯的,让贾政的心也不由得轻松了起来:“知道就好。你们也都大了,要知道不是嘴上事事顺着你们的,就是真的对你们好。书里不是也讲过魏征进谏之事吗?他挑唐太宗的错处,难道就不是为唐太宗好了?” 贾珠此时却小声道:“可是魏征去后,唐太宗却让人扬了魏征的墓。” 贾政也没有训斥贾珠,而是开导他道:“所以做上位者,不能太过刚愎自用。要分清哪个人是真的为你好,哪个人只是嘴上奉承你。对你好的人,就不要因为别人几句话轻易改变对他的看法,对你不好的人也不能因为几句甜言蜜语,就原谅他。” 贾珠与贾琏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都低下小脑袋想着那话里的含义。没等他们想出个所以然来,饭已经摆好了。贾政也知不能一次谈话,自己就能王八之气侧漏,让两个孩子对他心悦诚服,只招呼他们洗手吃饭。 在用饭的时间里,贾政除了给孩子们各夹了两筷子菜,就没有多余的动作与语言了,他知道欲速则不达的道理,也知道树立一个慈父形象,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小孩子又敏感,大人的异常举动,会让孩子们琢磨好长时间,没看两个孩子在吃了他夹的菜之后,都不大敢自己夹菜了吗? 看着贾珠与贾琏随着自己放下筷子,贾政问他们:“吃饱了没有?” 贾珠只是点头,贾琏倒是回答道:“吃饱了,我比平日还多用了半碗饭呢。” 贾政觉得三岁看老还是有一定道理的,尽管贾琏也一样怕自己,可是他已经尝试着与自己沟通了,难怪会得到一个好机变的评语。对孩子的优点,贾政不会打击,而是对他点头道:“若是觉得吃多了,就与你珠大哥哥一起去花园子里走一走。” 贾珠还是只低声应是,贾琏就趁机道:“怕是嬷嬷不让呢。” 贾政对他这打蛇随棍上的性子也是服气,只是不愿意再如原主那样训斥:“你只与你珠大哥哥走上一圈,算做是消食,你嬷嬷定是不会拦着。怕是你平日中午不肯歇晌,她才看你看得紧。” 贾琏被说中痛处,低下头不说话。贾政又对贾珠道:“你平日也该与琏儿一起多动动,看他比你小上一岁,可是身子却比你壮实不说,个子也不差什么。” 贾珠看了看身边的贾琏,有些不好意思地点头称是:“儿子记住了。”行了礼与贾琏一起退出去。 刚出了房门,贾琏就迫不及待地对贾珠道:“珠大哥哥,今天老爷好温和。我都快不认识他了。” 贾珠也对这样的老爷有些新奇,只是他比贾琏稳重,拉了贾琏道:“小声些,老爷能听到呢。” 贾琏吐了吐舌头,拉着贾珠快步离开了内书房。贾政在屋自然听到了孩子们的对话,不过他也不放在心上。现在他惦记的,是服侍贾母用饭的王夫人,有没有趁机告自己的黑状。 王夫人当然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她才到了贾母的正房,就示意地看了看跟在自己身边的秀菊。贾母人老成精,还能看不出王夫人今天跟来的人是自己赏给小儿子的?今天王夫人把这么一个人带过来,还表现得不情不愿,贾母也就起了好奇之心:“这屋子里总觉得气闷,你们都先下去。” 老太太发了话,丫头们不管有脸的还是没脸的,都流水般退去。秀菊不知道今日老太太为何一上来就打发了她们这些人,却知道一定是太太捣的鬼,想着是不是应该去和老爷说上一声,太太刚离了老爷就弄鬼,这也太阳奉阴违了。 贾母无意关心一个丫头的心思,她直接问王夫人道:“说吧,什么事儿失惊打怪,装神弄鬼的?” 王夫人悲悲戚戚地道:“老太太,老爷不知道为何,说是下午要让大太太给我帮手,准备国公爷出孝的事儿。” 贾母心里也是一咯噔,她的心思里,自然是愿意一直在自己身边长大的小儿子袭爵。只是爵位传承,国家自有法度,不是她一个内宅妇人能左右得了的。既然小儿子袭不了爵,那也不能让他的生活受了影响。那还有谁管家才能让小儿子继续保持着养尊处优的体面,当然是他自己的媳妇。 可是原来享受得不亦乐乎的小儿子,猛然提出了要让老大媳妇插手管家之事,就让贾母犯起了思量:“你老爷今天上午做什么去了?” 王夫人哪儿知道贾政的行踪,少不得摇了摇头,气得贾母道:“他定是在府里听了些什么,又是个端方的性子,这才会有这样的想法。你管的好家,怎么竟让人嚼舌头嚼到你老爷跟前去了?” 王夫人觉得自己冤枉透了:“老太太,咱们府里的那些奴才,哪个是好相与的?一个个在府里盘根错节,仗着有几辈子的脸面,无事还要生非。谁知道中哪个乱说话。” 贾母沉着脸道:“那也不能轻易放过。正好你老爷不是请了大太太来帮你准备出孝的事儿吗?你入手查查家下的人,有那乱嚼舌头的,编排主子的,打发出去几个。”自己小儿子是多爱面子的人,没人比贾母更清楚,所以贾政会做出这样的决定,给贾母的第一感觉就是小儿子让人伤了面子,不得不为。 王夫人这个憋屈呀!贾政交待了她三件事,一件印章已经被贾政当场收走了,另一件让她收手的事情,别说是贾母,就是贾政她也不敢在明面上与他讨论。还有一件,就是现在她与贾母商量的管家权之事,偏也没法明说自己不想放弃管家权,就得了这么一个得罪人的差事。 现在还不是红楼开篇的时候,王熙凤这个王夫人的超级枪手还没有上场,凡事都得她亲力亲为。国公爷在世的时候还好,贾母愿意让哪个儿媳妇管家都没有问题。可是等国公爷一去世,贾赦袭了爵之后,王夫人再管家就有些名不正言不顺了。为了不让府里那些大嘴巴的下人编排自己,王夫人一直采用的就是怀柔政策,对下人恩多罚少。 所以荣国府的下人,才会众口一词地对袭爵的长房多有贬低,却对名不正言不顺当家作主的二房极尽吹捧之事。若是王夫人真按贾母所说的赶出几房下人,那她的好名声也就到了头了。 王夫人想得再明白,也不能反驳贾母的决定。无他,她能当家行使管家权,全靠了贾母的支持,而反驳贾母的决定,无疑会让贾母产生王夫人挑战自己权威的想法,要是因此不再支持王夫人当家,她可就再不是荣国府里一人之下的当家太太了。 “是。下午我就让人去查。”王夫人按下满腹的心思,要把贾母先安抚好。贾母觉得眼前的王夫人,就算是心思多了些,可还算是听话,也就放过不提。又让门外丫头进来,给二人倒茶。 早就来服侍老太太用饭的邢夫人,这才跟着丫头们一起来到屋内。邢夫人眼睛虚虚地瞄了一眼王夫人,发现她的脸色不大美妙,心里觉得老爷刚才与自己说的话,十有八九不是空谈,心里开始想着自己该如何把握这次机会。 贾母喝了茶,才对邢夫人道:“国公爷出孝事儿多,你兄弟媳妇一个人忙不过来,你有空也给她搭把手。别乱出什么主意,不懂的多问问你兄弟媳妇。” 管她的语气好不好,说出来的话里有多少不信任,邢夫人只知道,自己入门七八年,终于再次可以沾手管家了。因此她的态度十分恭顺:“是,我省得。二太太哪里忙不过来的,尽管让人来寻我。” 王夫人笑道:“大太太客气了。下午我先在花厅里处理事务,大太太若是有空的话,不如一起来听听?” 邢夫人哪儿有不应的?就算是王夫人此次答应得太过痛快,让她觉得可能是在给自己挖坑,可是管家权的诱惑,还是让邢夫人决定就算是坑,也先跳进去再说。 两个太太一起,看着下人将老太太的饭摆好,元春才姗姗来迟。她仪态从容地给老太太和两位太太请了安,才问:“怎么不见大哥哥和琏儿?” 贾母这才发现,每天早就该到自己这里等着用饭的贾珠、贾琏,一个也没有出现,忙让人快去各院看看是怎么回事。一会儿去的人已经回来了,答案都是一样的:老爷叫珠大爷与琏二爷一起去了内书房。 贾母有些着急:“什么时候问书不行,非得吃饭之前问孩子,可让他们怎么用得下饭。去,快去你老爷的书房打听着,看他可又训斥孩子们了没有?”深知自己小儿子秉性的贾母,为孙子担足了心事。 好在今天打听来的消息倒让贾母松了一口气,贾政在两个孩子去内书房之前,已经要了两碗参汤,并且也没问书,也没骂人,还留两个孩子一起用饭。 要说贾母对贾政不满意的地方,还就是他对孩子们过于严厉了些,现在听说他竟与孩子们一起用饭,又想起他早晨关心贾珠之事,乐呵呵地对王夫人道:“看,这不就扭过来了。果然是要做官的人了,比以前明白了好些。” 本来还担心儿子挨骂的王夫人,也笑道:“原来老爷也是恨铁不成钢,才会对珠儿要求得严了些。” 贾母打趣道:“罢了,反正一个是你老爷,一个是你儿子,我说哪个你都心疼。我也就不做那个恶人了。今天两个孩子陪你老爷,大太太与你就陪陪我这个老婆子。” 王夫人心里本来想着,自己只是心疼儿子,那个贾政还是只管读他的书去说好。不过忽然从服侍吃饭的,变成了可以坐下用餐的,她就顾不得再想,与邢夫人一起谢过了老太太的恩典。元春凑趣道:“可见老太太平日说疼我都是假的,大哥哥与琏儿不来,老太太饭都吃不下了,还得找太太们陪着。” 贾母看着已经初见少女丰姿的孙女,那嘴也是合不拢:“平日只当你是个好的,今日也来呕我。可见疼你也是白疼,你不说两位太太日日服侍老太太辛辛苦苦的,很该受用一回,倒在这里挑起我的不是来。” 元春不依道:“我何尝不是这个心思。只是想着老太太惦记着大哥哥与琏儿,少不得心里郁闷,逗得老太太高兴,乐上一乐,一会儿也好多用些。谁知道老太太竟一领情。”小嘴就有些撅起来了。 贾母更乐:“好,老太太冤枉你了,我元春是懂事的好孩子。”又让人去找自己年轻时的头面出来给元春。元春自是要推辞一番,却不过贾母的好意,重又道谢。 王夫人看着自己女儿在老太太跟前得脸,面上带笑,心里更是对自己重新把贾政糊弄过去充满了信心。邢夫人是没有生养过的,只在心里撇嘴,娘两个都是会糊弄人的,一个糊弄得老太太让她管家,一个只管把老太太的好东西糊弄到手。 只是孩子是羡慕不来的,邢夫人觉得自己可以想法子多留老爷在自己屋里,也好得个一男半女。只是要留住老爷,就得让老爷发现自己也不是一无是处才行。而一个内宅妇人,能管家,不就是能干的最好的证明?嗯,下午还是得好生立下威才好。 一桌子女人围坐,虽然面上都秉承着食不言的规矩,可是却人人肚子里有着自己的心事:贾母想着是谁编排了自己的小儿子,王夫人想着怎么把贾政糊弄过去,邢夫人想着要大显身手,元春则想着老太太年轻时的首饰真好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99.第 99 章 这个时候荣国府的主子真心不多,贾政有贾珠、贾琏陪, 贾母有元春和两位太太陪, 只有贾赦没有人陪。不过他也没闲着, 孝期不是抱小老婆的时候, 却是个清理下人的好时机。 说来贾赦这样的人,让他做正事可能是难为他, 可是让他搞个破坏, 他却是无师自通。本来贾政只是提醒他将孩子们身边的奴才做为突破口,可是因为孩子们都养在贾母跟前, 他怕贾母说他,对自己老娘带孩子不放心, 所以把贾政的提议给放在了一边, 直接就把手伸到了整天围着自己转的东大院的下人身上。 不用跟贾赦说, 那些奴才都跟了他十多年了,对他一直尽心尽力。你真当贾赦是个木头人, 对那些下人与贾母和王夫人的心腹们眉来眼去无知无觉他这些年可没少让贾母用为他守住东西、不让他花费的理由, 挖走祖母给他留下的东西。 得了主意的贾赦,将自己已经掌握了些许证据的下人,都集中了起来, 再让那些忠心于他的下人,去那些被他有罪认定的下人家里,寻找新的证据。 新证据来得很快, 这些人也是让王夫人给惯得, 拿了主人的东西, 还不知道放得隐秘一点,让人一找一个准。贾赦愤怒了,这些死奴才,家里的东西、财产就算是他们再在荣国府干两辈子也置办不起。 问:家奴偷盗主子财物,该当何罪? 贾赦的回答是:先打上四十板子,再把人送官。好在送官之前,他还想得起贾政为他想出的拔出萝卜带出泥的策略,让那些奴才一个个的签字画押。 可是新的麻烦又产生了,这些奴才是拿了主子的东西,可是那些东西却不是他们自己一家享受的,他们还给府里有头有脸的管事和大管家送了礼。要知道现在荣国府的大管家,可还是贾母的心腹之人:赖嬷嬷的丈夫,赖大管家,不是后来的赖大,而是他爹。 贾赦有点慌——凡是涉及到贾母的事情,他都会慌。看着手里的证词,贾赦六神无主,不查不甘心,可是要查的话,老太太出面怎么办?贾赦是真的不觉得,老太太会为了自己这个不得她老人家青眼的儿子,而放弃自己的心腹。 自己没主意,贾赦决定去找有主意的人。反正找奴才的麻烦,也是贾政给他出的主意,那就一事不烦二主,还是让贾政接着给自己出主意好了。 “你看看,你看看,赖家这个狗才,一年从府里贪了多少银子!”贾赦义愤填膺地把证词在贾政面前抖着,想让贾政与他同仇敌忾。 贾政没想到不到半天的时间,贾赦就把荣国府最大的蛀虫揪住了。那还有什么好商量的,他又没有什么把奴才养肥了再抓的计划,这样的蛀虫,自然是越早清理了越好。 “兄长是什么意思?”贾政不解地看着贾赦,有了证据不去抓人,还在自己这里晃悠什么,不怕赖家听了风声,直接跑路吗? 我就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才来找你呀。贾赦对贾政的理解能力着急:“若是老太太以为我是为了夺权,才对她的陪嫁下手,怎么办?” 原来是为了这个,贾政对贾赦的愚孝有了高度的认识。只是此事已发,不能功亏于溃,他做出不解的样子:“兄长怎么能这样想老太太?老太太不过是让人蒙蔽而已。等兄长把证据都摆在老太太面前,老太太自然也就认清这狗奴才的真面目了。” 贾赦还是有些犹豫,这些年贾母为了奴才给他没脸的事儿,也不是没办过。贾政却不给他犹豫的机会,笑道:“兄长尽管放心,今天中午老太太还嘱咐王氏与大嫂,要把家里犯舌的奴才好生整治一下。兄长这样做,不是与老太太的意思一样,都是为了府里的清明吗?” 贾赦有些不相信地看了看贾政:“老太太真的这样说过?” 贾政极用力地点头:“说过。”中午秀菊就趁着王夫人歇中觉的时候,报告了她听到的贾母与王夫人的谈话。而邢夫人为了不耽误下午与王夫人一起去花厅管家,连东大院都没有回。所以贾政得到了第一手的消息,而贾赦却只能蒙在鼓里。可见消息及时是多么重要。 贾赦这下子底气也就足了:“这就好。没想到老太太真真是当家理纪,把府里的奴才们看得透透的。” 贾政点头赞同道:“那是自然。兄长还是及早为老太太分忧的好。” 贾赦觉得自己面对贾母,还是有些信心不足,对贾政道:“等我拿了证据,你与我一起去见老太太?” 这不是什么难事,再说贾政本也预备声援一下贾赦——好不容易清理了府里的奴才,可不能虎头蛇尾:“这是自然。说来也是王氏管家不力,还请兄长多担待。” 贾赦突然觉得,自己前些年可能是冤枉了自己这个弟弟,看看,人家根本就不是装样子,这勇于认错的态度,是装得出来的?他上前一步,拍了拍贾政的肩膀:“老二,你是个好的,为兄以前错怪了你。” 这一拍来得太突然,贾政心里不确定地问自己,这算不算是贾赦认可了自己?不管怎么样,面上还是十分谦逊地连道不敢,又给贾赦出主意,让他速战速决,把证据直接交到贾母面前,让她想包庇赖家也不能。 得了主意的贾赦,用自己手里仅有的心腹,再对府里那些奴才威逼利诱一番,得了百十来个家丁,把赖家在府外的宅子给围了个水泄不通。赖大管家与赖嬷嬷此时还在府里伺候,赖大与赖升一个在宁国府、一个在荣国府当着二管事,面对怒气冲冲的贾赦贾大老爷,没有一点还手之力。 于是赖家被抄了,贾赦出离愤怒了——赖家的家财,别说是一个奴才,就是一个四品的京官,都置办不出来好吧。捆了赖大哥儿俩,再带了赖家的帐册,贾赦气呼呼地回了荣国府。至于赖家的家财,废话,一个奴才哪儿来的私财!那都是他赦大老爷的!别忘了,就是他的亲兄弟,早晨都承认他才是荣国府的家主! 带着一干人急匆匆地回荣国府的贾赦,在门口就遇到了行色匆匆的赖大管家。那赖大管家就算是心里大急,可是还是给贾赦行了礼:“大老爷,老太太四处找您呢。” 不用问,这一定是府里有人向赖大管家通风报信了。贾赦越发觉得,这府里还是有整治的必要的:一家之主刚做个什么事儿,一个得脸的奴才就能向老太太求援,这是一个家规严整之家能出的事? 刚被赖家家财刺激的贾赦,面无表情地对身后的心腹道:“把这个眼里在没有主子的奴才给我捆了。” 心腹们刚要动手,赖大管家先叫起了撞天屈:“大老爷,奴才不过是替老太太给您带话,您就不分青红皂白地要捆了奴才?那日后谁还敢听老太太的话?” 真是说得一张好嘴,到现在还想着用老太太压自己。贾赦刚听到赖大管家提到贾母的时候,也不是没有犹豫,可是既然已经捆了赖家的两个小子,自己与赖家的梁子就算是结下了。要是今天还让赖家逃过,那自己这个家主在奴才面前还有什么威信? 贾赦咬着牙道:“还不动手!整治家里多嘴的奴才,本就是老太太定下的章程。”心腹们再不怠慢,把赖大管家也捆了,拉着与赖大、赖升一起向荣禧堂而去。 赖嬷嬷此时正对着贾母掉泪:“奴才自问打小服侍了老太太几十年,不说为老太太立过什么功劳——那都是咱们做奴才的本份。可是也在这府里操劳了大半辈子,也不知道怎么就入不了大老爷的眼,竟让人把奴才的家给抄了。这日后,可还有谁敢再给老太太效力呀。” 邢夫人与王夫人都坐在贾母下手,看着赖嬷嬷唱念做打。这个老奴才因是老太太的陪房,在府里除了老太太,没有一个人看在眼里。邢夫人不必说,赖嬷嬷待她不过是面上好看。就是王夫人管家之时,她也时不时地夫人讨个人情、说句好话,让府里的奴才们都念着她的好。王夫人对下人宽纵,多少也有些不愿意人都被一个奴才收买去的意思。 现在听说大老爷抄了她的家,二人心里未尝没有幸灾乐祸之意。只是邢夫人担心贾母因此事恶了贾赦,自己可能会被迁怒。王夫人是听说早晨的时候贾政曾经去过东大院,再联想起中午贾政对自己所说三事,怕里面也有贾政的首尾。 正在各怀心事之际,贾赦与贾政两兄弟一起进了屋子。贾母看着贾赦,眼里就出火,手里的茶杯也冲着贾赦扔了过去:“你是看不得我老婆子好是不是?现在抄了赖家,是不是明天就得把我老婆子的屋子也得搜上一搜?” 贾赦被自己老娘当面下脸也不是一次两次,可是都没有这次这样觉得委屈:“老太太怎么不问问这个奴才做的好事?” 贾母就是一愣,贾赦在她面前一向驯服,今天居然直接对着自己叫了起来,让她有些接受不了。贾政见了,忙上前道:“兄长也是听说老太太要查家里犯舌之人,这才为老太太分忧。谁知查来查去,竟是赖家起的头。兄长想着老太太一向对赖家信任,不愿意因他们污了老太太的清名,才亲自去赖家查看一番。” 贾政说到这里,对着赖嬷嬷摇了摇头,面上的表情要多失望有多失望:“谁知这赖家胆子也太大了。不怪兄长生气,就是我看了赖家的行事,也觉得兄长抄他们家抄得晚了。” 赖嬷嬷不敢相信这样的话是从贾政嘴里说出来的,她们一家因老太太偏心之故,对贾政和他一房,比对贾赦的大房客气多了,怎么二老爷竟不领情,现在还落井下石? “老爷,奴才一家对府里忠心耿耿,定是有人陷害奴才一家子。”赖嬷嬷打算先攻略了贾政,那就是一个读死书的,应该比混不吝的大老爷好忽悠。 贾政摇了摇头:“你说你对府上忠心耿耿,可是为何到现在还有挑拨我们兄弟情分?这也就是兄长大度,若是兄长因你这一个老爷,而对我产生芥缔,你可担得起?还说自己没有犯舌?” 赖嬷嬷也呆了。从国公爷去世之后,府里不是就这么叫的吗?连老太太都默认了,怎么她今天叫出来,就变成了犯口舌了? 贾母也对贾政的说法不能认同,在她心里,贾赦已经得了爵位,占了大便宜,那贾政在府里当个家、做个主怎么了?可是小儿子怎么自己今天竟要退却了?没反应过来的贾母,被贾赦塞了一手的赖家的帐本:“老太太看看,这狗奴才的家产,都快赶上府里十年的收益了。” 看着手里的帐本,管过家的贾母,如何想不明白这里面的财产是从哪里来的?好大的狗胆!愤怒的贾母,觉得自己受到了赖嬷嬷的愚弄,可是这个奴才知道她太多的秘密,现在却是不好处置。 赖嬷嬷跟了贾母一辈子,从贾母脸上看出了她对自己的不满,忙痛哭道:“老太太,奴才是猪油蒙了心,求老太太放过奴才这一次。奴才定会给老太太做牛做马地报答老太太。”咱原来可也给你做过牛做过马。 她话里的意思,贾母听出来了,贾政猜出来了。上前一步,贾政轻蔑地看了一眼赖嬷嬷:“你是老太太的陪房,给老太太效命,本就是你的本份,竟还要在这里和老太太邀功吗?” 转身向贾母道:“老太太,这个狗奴才,现在就持功挟制主子。现在还有老太太和我们,若是哪天小主子们当家,还不得让这狗奴才作威作福。” 贾母沉默。眼前的事情已经完全超出了她的掌控,可是证据摆在面前,又容不得她不立即做出决断。可是赖嬷嬷知道自己的秘密太多了,不能送官,就是出府也不行。 “老大,你觉得这奴才应该怎么处置?”贾母将问题推给贾赦,你不是有本事把人给抓起来吗,现在说说怎么办吧。 贾赦不是贾政,他不知道贾母有把柄在赖嬷嬷的手里,所以一点负担也没有的说道:“这样背主的奴才,自然是送到官府。偷窃主人十两银子就是死罪,他们家里的家财以十万计,全家死一百次都有余了。” 贾母气得想把贾赦重新塞回自己肚子里,赖嬷嬷倒觉得这是威胁贾母的好办法:“奴才对不起老太太,奴才全家愿意去官府伏罪。” 贾政觉得,贾母一向看不上贾赦,还是有一定道理的。只是现在不是纠结这件事的时候,他还是得拿出自己的态度:“兄长,这奴才在府里的时候不短,两口子一个是大管家,一个是管家娘子,怕是不好送到官府去。” 贾赦这才后知后觉地道:“嗯,你说得对。只是这样的奴才,是不能留在府里了。” 贾政看都不看地上脸色发白的赖嬷嬷,对贾母道:“赖嬷嬷一家服侍了老太太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老太太不如放了他们一家子的奴籍,再赏他们些银子,让他们远远地投靠亲戚去吧。他们原来也没少为府里迎来送往,再呆在京里,他们自己也不自在。” 这还是自己那个小儿子?贾母有些不可置信地看了看贾政,只从他眼里看到了一抹坚定。再看看一脸没听明白的贾赦,自己想让贾政当家作主的思想更加坚定了:“嗯,就这么办吧。” 贾赦还想再说什么,却让贾政一个眼风给堵了回去。他突然觉得自己好象智商不太够用,准备一会儿问问贾政刚才说的那些话里的含义。 邢夫人没有管过家,也没有听出这里面的弯弯绕,可是王夫人却象是看陌生人一样看着贾政,这还是她自己的那个丈夫吗?她是管家的人,也知道一般后宅处理这样知道主子秘密的奴才,多是采用贾政说的这个办法: 主子做出宽厚之态,说是把奴才的奴籍给放了,说是去投靠外地的亲戚了。可是这样消失的奴才,远方的亲戚家在何方不会有人知晓,他们什么时候能找到亲戚也不会再有人知道。 王夫人忽然觉得屋子里的温度有些低,自己的身上有些冷。突然转变到自己都有些不认识的丈夫,对自己做出的那些事情仿佛了如指掌,自己真的还能糊弄得了他吗?还是自己今夜回去之后,让周瑞家的真正地把外面放的帐收手? 想着自己心思的王夫人,与邢夫人一样保持了沉默。贾母对两个没有眼色的儿媳妇,心里更加不满:没眼色的,难道还等着自己让人把这赖家给看起来? 贾政看着贾母脸色的变化,却不想为她再找台阶:他是要做君子的人,怎么能脏了自己的手? 贾母无法,只好对王夫人道:“政儿家的,找人好生看着他们一家子,不得让人与他们一起交谈,也不得给他们吃喝,明天一早就让人把他们送出府去!” 这和刚才贾政说的可不一样,老太太不是最慈爱,最怜老惜贫的吗,怎么说出来的话里,有一种恶狠狠地味道呢?贾赦与邢夫人对视了一眼,聪明地都没有开口。 王夫人张了张嘴,也没有说什么。她出了屋子,叫来了几个自己得用之人,将事情交待下去。王夫人的得用之人,都被眼前之事给吓着了,下午或都说是刚才,还在他们头上压人一头的赖大管家与管家娘子,怎么就要进柴房去了? 不过王夫人阴沉的脸,让她们一句多的话也不敢问,只是支使着人把赖家几人都押下去。赖嬷嬷是知道贾母手段的,见她要把自己关起来,免不得大声求饶,再接下来的话,可就有些不好听了。 王夫人恨死自己那几个没眼色的陪房了。她眼风一扫,周瑞家的上前,把自己袖子里的帕子拿出来,一把塞到赖嬷嬷的嘴里。赖嬷嬷嘴里还在唔哩哇啦地不休,就已经被不客气地拉了出去。 刚才赖嬷嬷说出的话,成功地让贾母的脸色变得铁青:不管是做为当家主母,从公库往自己私房里扒拉东西,还是嫡母借婚姻之事打压庶出女儿,都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贾赦的脸色也不好,谁知道自己一心孺慕的母亲,竟是一个公器私用、心肠歹毒的女人,都不会有好脸色。邢夫人与王夫人两个心下想得如何,从面色上看不出来。就是一无成府的邢夫人,也把自己当成了背景板,一点也不希望有人注意到自己。 贾政对贾母道:“今天让老太太劳神了,还请老太太早些歇息吧。那些奴才得老太太宽待惯了,现在让老太太发现了他们的私弊,心怀怨愤诽谤主子,没有人会当真的。” 贾母的脸色稍稍缓合了一点,还得是自己的小儿子,在这个时候知道维护自己的脸面。她向四人挥了挥手,让他们各自回去。等众人走到门口的时候,贾母忽然想起了什么,叫道:“政儿留一下。” 贾政不知道贾母叫自己留下做什么,可是他知道自己刚得到了贾赦的认可,现在单独留下的话,很容易让贾赦觉得贾母与自己密谋什么。事无不可对人言,这可是君子的品格之一,于是贾政对贾赦道:“兄长也请留步。” 贾母有些惊鄂,贾赦则全是震惊——以前也不是没有这种情况,那时贾政可是很享受贾母对他的特殊对待,小的时候甚至会在他面前炫耀。今天竟然要让自己与他一起留下,这还是自己那个处处想压自己一头的弟弟吗? 贾母更是郁闷,自己是想与小儿子说些知心话,说说出了孝之后,自己的小儿子怎么样用荣国府主子的身份在老亲故旧之间交际应酬。可是这样的话,怎么能当着大儿子的面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00.第 100 章 贾母想留下贾政,结果贾政非得拉上贾赦, 搞得正房里一片沉默。 贾母面对留下来的两个儿子, 也只好捡能说的开口道:“你父亲出孝的事儿, 你们可有个什么章程?” 贾政不语, 贾赦看他不说话,自己身为长子, 又是家主, 只好道:“出孝的礼仪都是有定例的,咱们也只按老例准备, 再请亲朋们观礼也就是了。” 说了等于没说。就算是贾母刚才只是没话找话,可是听了贾赦的回答, 还是觉得大儿子简直一点脑子都不想动。她气哼哼地把头转向贾政:“政儿觉得呢?” 贾政道:“兄长说得也没有错, 只是具体怎样祭祀, 是否回金陵,如何除服, 还请老太太示下。” 贾母就点了点头, 又意有所指地道:“政儿比起你兄长来,考虑的就是周到。以后这家里的事情,你也要这样多上心些。” 贾政连忙道:“兄长是家主, 只管看着府里的人情往来不疏漏,交际应酬所交不失礼就够了。别的事情自有管事的处理,要不咱们家里养那么些奴才做什么。” 已经回过味来的贾赦道:“二弟说得是, 只是为兄有什么疏漏之处, 你还要多提醒才是。”贾政自是应了。 贾母看着眼前两个兄友弟恭的一对儿子, 怎么觉得那么心塞,什么时候他们哥两个好成这样了?这么有商有量的兄弟,中间没有明争暗斗,那自己这个母亲、这个超品的国公夫人,还怎么扶持一个打压一个?说出来的话,还有人听没有? 贾政才不管贾母心里有多不得劲,他看原著的时候,就对贾母意见不小,现在又怎么会让她再以一已之私,把一个好好的荣国府给玩残了?!既然贾母非得让他留下,那他就给自己的好母亲找点儿事做吧。 抬起头,贾政对贾母道:“母亲留我兄弟,可是想说咱们家里欠国库银子之事?” “什么国库欠银?”贾赦乍一听就急了,他怎么从来就没有听说过,好不容易自己当家作主了,第一件事竟然是自己家里还欠着别人的钱,还是欠着皇帝家的钱,感觉实在是不美好。 贾母也对贾政突然提起国库房=的欠银有些不满,这要是贾赦提出来的,她早就一个“混帐”骂出口了,只是现在换成了贾政,只是语气不好了些:“这欠国库银子的人又不是咱们一家,再说那钱都是用在当年接驾上了。皇家的银子花在皇家身上,这是圣人都知道的。没见这些年都没有人提起过。” 贾赦先就松了一口气,不用还银子就好。贾政却觉得此事还是早完早好:“老太太,当今是宽容的,自然不会向臣子讨要银子。可是若是遇到不肯宽容的呢?所以儿子觉得咱们还是早做打算的好。”下一任皇帝可是出了名的爱抄家。 贾母摇头道:“太子殿下宽厚仁德,颇有圣人之风,怎么会不宽待老臣之后?再说四王八公联络有亲,遇到事情自会守望相助。” 怕的就是守望相助,你们相助了,对抗的可是皇家,那最小心眼的一家子,能看着你们联络结党?贾政只好危言耸听:“老太太觉得,赖家出了背主之事,咱们只处置一个赖家行吗?” “当然不行!”贾母对内宅之事还是精明的:“和他们一家子有亲的,都得查一查,有那通同犯上的,都送官。还有别的没有犯事的,也打发到庄子上去。这样的奴才,不能再放在身边。” 贾政点头:“老太太高见。咱们在皇家的眼里,与赖家在府上又有什么区别呢?” 贾母一噎,能有什么区别?区别就是她的丈夫已经去了,与当今联系感情的纽带断了,荣国府已经没有能在当今面前说得上话的人了。可是再想说还有老亲们,贾母的嘴无论如何也张不开:她自己刚才就已经说过,与赖家有关的人,都要查一查。到了皇家想查他们一家的时侯,那些老亲们怕是也无力他顾了吧? 贾赦听得一知半解,却也知道这银子不还的可能性不大,问道:“老太太可知,咱们家里欠了国库多少银子?” 贾母黯然道:“开国时建府,加上接驾所用,加起来应该有一百二十万两的银子。” 贾赦松了口气,还好还好,这些银子荣国府还能出得起。贾母见不得他轻松:“你以为光是还银子就行了?那银子算不算利息,还了银子府里还能剩下多少银子?日后还与人走动不走动,国公府的面子还要不要了?” 得了,一连串的问题,成功地让贾赦脸上刚轻松下来的表情,再次沉重起来。贾政倒是对贾母高看了一眼,这个老太太,还不到原著里一味高乐之时,对荣国府的现状还是很清醒的,可是为何到了后期,却只管讲排场,图虚热闹了?难道是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 “老太太不必忧心,”贾政先是劝慰了一句:“如今咱们门口虽然挂着国公府的匾,可是知道的人家,都知道兄长只是个一等将军。不如就趁着出孝之机,请礼部将府里逾制的地方都改上一改。这样日后走动起来,也好合了身份。就是府里的奴才,也太多了些,咱们主子算下来才有几个,好些奴才不过是服侍二层主子,不如借着为父亲祈福,放出去些。” “不行!”贾母一辈子最得意之事,也不过是她先是侯府嫡女,再为国公夫人。现在贾政说要摘了国公府的匾,那比摘了她的心还让她难受,就是提出的是小儿子,也不行:“这块匾是老国公和你父亲拼死挣下来的,岂是你说摘就能摘的?我还没死呢!”放奴才的事儿一会儿再说,在贾母眼中,这国公府的名头才是头等大事。 “老太太也知道这匾是祖父与父亲拼了命挣下的,做为他们的儿孙,自然是把这匾守住才好。只是老太太算过没能有,公侯伯子男,下来才是将军,可是兄长所袭之爵降了多少等?这样还能守得住吗?” 怎么又说到自己了,贾赦不开心。可是贾政的话让他没有办法驳回,毕竟自己袭的爵,与国公差得太远了,根本不是正常降等能说明的问题。 贾母也让贾政话里的意思吓了一跳:“你是说?” 贾政的头,点得要多沉重有多沉重:“当今已经对老臣们不满意了。您只看看咱们的故旧们,有实权的人家还有几家,袭爵正常降等的多还是与兄长一样、一降几等的多,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贾母还是有些不相信或是说不愿意相信:“可是你父亲去后,遗折给你求的体面,当今不是也已经同意了吗?再说这三年咱们虽然守孝,可是每年宫宴,当今也都还给了体面。” 两盘子剩菜,算是个什么体面?贾政心里不屑,面上慎重:“说不得兄长就是受了我的连累。父亲上了遗折,当今为了自己仁慈之名,也算是同意了。只是还拿咱们府里做例子,那赖大管家若是自己来与母亲说,他的儿子个个不凡,要让他们接手府里管家之位,母亲就算是看在赖嬷嬷的老脸上同意了,可是心里会不会觉得他们一家不知进退?” 那是自然。自己看好觉得他家小子能胜任是一回事,可是他们自己讨要又是一回事儿。贾母想明白后,脸色由青转白,难道自己一家竟然也让当今厌弃了?她有些不确定地道:“可是咱们家一直唯当今马首是瞻。再说还有太子殿下呢。” 有他才麻烦呢。掌握了剧情走向的贾政,结合原主的记忆,发现当今还真是一个坑臣子不偿命的:四王八公多站在太子一边,还就是得了当今的各种明示暗示。你若是不愿意太子登基,那就别立他,也别自己给他找人摇旗呐喊。现在人手也有了,名份也够正,你又看人不顺眼了,不是坑人是什么!还不是只坑太子一个,而是跟在他身后的一大群!等下一任不是太子的皇帝登基,能有这些跟在自己政敌身后之人好果子吃才怪! 明知道人家看自己不顺眼,还是反抗不得的人物,那就只剩下一条路可走——多做能让人改变印象之事。贾政好言劝道:“现在太子毕竟还只是太子。再说这几年咱们家因守孝,与外头走动得到底少了些。太子殿下可是没有什么加恩之意。就是兄长袭爵之事,也曾求过太子殿下,可仍是不了了之。可见太子殿下并没有把咱们放在眼里。”人家太子觉得你跟在身后是理所当然,还没把一个死了当家人的荣国府看在眼里。 这也是贾母对太子有些微词的地方,只是这微词一向只在她自己的心里,没有与人说过——与她有亲的人中,多是站在太子一边的。当着他们发太子的私意,可不是一点风险也没有。 “那依你的意思?”贾母有些不确定地问着自己的小儿子,不知不觉贾政想传递给她的信息信了分。 见贾母神态有些松动,贾政趁热打铁:“唯今之计,咱们家只能向圣人示弱,而不是联同老亲故旧让圣人觉得臣强主弱。好在现在太子对咱们家并不看重,有个三两年的功夫,也就能从太子身边脱身了。” 贾赦不解:“太子是国之储君,别人巴结还找不到门路,咱们为何要远着?再说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太子是君,我们做臣子的,怎能因太子不重视我们就心生怨怼?” 自己这个便宜兄长,竟然除了愚孝,还是个愚忠的。真是没有想到。可是你想忠,还得看那效忠的对象值不值得:“兄长说得有理。只是咱们家要忠的君,只能有一个,那就是当今圣上。太子是君不假,可是他在当今面前,依然也是臣子。兄长以为,若是父亲仍在,兄长就与赖大一家、还有别的管事一起,把持了府里事务,父亲可会高兴?” 那肯定不会高兴。贾赦就有点明白了,可是他们一家的标签,可是当今亲自打下的,想要脱身也不容易:“就算是咱们现在远着太子,别说没有人相信,圣人那里也会觉得咱们家不听招呼吧。” 这的确是个问题,贾政道:“正是因为如此,咱们才要还国库的银子,向圣人表明咱们家的态度——咱们家忠的从来都只是圣人一人。所以一定要将还银之事表明是父亲遗愿。如此加上自请换匾额,就是太子也会觉得咱们家势弱,不值得拉拢。日后行事再稳妥些,总能在圣人那里改了印象。” 贾母看着商量的两个儿子,想欣慰,又觉得自己被忽视了。要是不欣慰,二人商量的又是事关府里日后命运的大事。这么左右为难之下,贾母发现了一个问题:“千好万好,也得府里有那些银子还才好。” 贾赦就与贾政一起看向贾母:“老太太此话是何意?” 贾母成功吸引了两个儿子的注意,说出来的话却有些让人沮丧:“咱们家里看着是国公府,可是人口日繁,出息渐少,族里打秋风的人又多,又经了你们兄弟与几个姐妹的嫁娶之事,加上国公爷的身后事,如今府里怕是一时拿不出这么些银子。” 一百二十万两,的确不是个小数目。可是堂堂的荣国府,一点压库的银子都没有,那也说不过去。贾赦问道:“那咱们府里,能拿出多少银子来?” 贾母心里算了一下:“府库里原有一百万两的压库银子,只是这些年出得多,入得少,几样大事花用之下估计现在能有八十多万两吧。” 也就是说离还上国库欠银,竟然差了四十来万两。贾赦看贾母的眼神就有些不太对了,这些年除了王夫人外,就是贾母当家,能把家当得压库银子越来越少,这当家主母不可谓不失职,何况刚才赖嬷嬷的揭发,还没从耳边消失。 贾母自是注意到了贾赦的眼神,她有点心虚地看向贾政,不是她非得从公中划拉东西,实在是想着多给没袭爵的小儿子留些财物。 贾政没有让贾母失望,对贾赦道:“兄长不必着急。我倒是觉得咱们家里一时还不齐欠银,也是一个好事。”见贾赦又要发问,接着道:“兄长想想,若是咱们一下子就把国库的银子还清了,不说会不会引得同样借欠银的人家攻讦,就是当今那里也会觉得,既然咱们家里能拿得出银子,为何当初要借国库?甚至会猜想,咱们银子的来路。” “现在咱们不妨借着父亲出孝之事,由兄长上一份折子,言明还欠银是父亲的遗命。只是家中一时拿不出这样多的银子,所以只能先还一部分,余下的,分上或五年、或十年还清。一来先父遗命,那些同样借银的人家,也不好多找咱们的麻烦,二来当今那里也能看出咱们的诚意。” 这已经算是很周全的办法了,就是贾母也不好在两个儿子都同意的情况下,非得不同意,只说自己要再想一想。只是看着侃侃而谈的贾政,贾母与王夫人刚才的感觉相同,都有些不认识的感觉——原著里的贾政,不管是真的也好,还是装得也罢,都不会在人前对着俗务指手画脚。 是什么让政儿突然关心起这些庶务来的?贾母自己思索着,绝不会只是几个下人嚼舌头,一个人的本性不会变得这样快。 完全不知道自己所为,已经引起两个最亲密的女人怀疑的贾政,还要再就打发下人之事说点什么,贾母已经显出疲态:“好了,时候也不早了,你们也先回去歇着吧。等明天白天的时候,再说不迟。” 今天发生的事情确实有点多,两人也不欲让老太太累倒,若是父孝未出,老太太再倒下了,说不得家里又是饥荒。于是贾赦带头,向贾母行礼告退。二人没有出门,贾母再次要求贾政留一下,要与贾政单独谈谈的愿望十分明显。 这次贾政再没有办法非得拖着贾赦一起了。贾赦也知道今天老太太能让自己参与其中,已经是看在贾政出口留自己的份上,所以心里再不舒服,还是利索地出了荣禧堂。 “政儿,你说,可是你那个不成器的兄长逼迫你的?”贾母最先想到的就是这个。 “老太太何出此言?”贾政有些摸不着头脑,明明是自己拖贾赦下水,怎么到老太太这里就成了自己被逼迫?这老太太的心,还真不是一般的偏。 贾母直接问道:“那怎么你今天又是让王氏与邢氏一起管家,又是在赖家之事上与那个不成器的同气同声?还有换匾额、还欠银。政儿呀,你知不知道,这些事情之后,得了好处的只有你那个不成器的兄长,于你可是一点好处也没有?将来你可怎么办!” 原来是为了这个,贾政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今天好些事情的做法,与原主差异太大了,难怪贾母会疑心贾赦逼迫了自己。只是日后这荣国府之事,他是不想沾惹的,少不得给贾母一个交待。 只是该怎样说服一个权势欲极重的老太太?贾政迅速思考了一下,算了,古人都是信鬼神的,贾母如今年岁渐渐上来了,说不得就更加相信,要不也不会在原著里,对一块破石头那么有信心。既然来到了红楼梦,就让他也梦一场好了。 整了整自己的脸色,贾政才对贾母道:“此事本不欲让老太太知晓的,只是老太太问起,儿子总没有欺瞒老太太的道理。” 贾母看他说得郑重,少不得自己也严肃道:“你说就是。” 贾政慢声道:“今日之事,并不干兄长之事。是昨日儿子梦到了父亲,被父亲骂醒了。” “胡说,你父亲最疼你,怎么会骂你?”贾母表示自己不相信贾政的说法。 贾政苦笑一下:“儿子也没有想到。父亲久不入梦,入梦竟只是为了骂儿子。想是因为儿子平日行事太过让父亲不放心,这才在梦里也要骂醒儿子。” 贾母半信不信地问道:“你父亲都说了些什么?” 贾政想着,反正自己已经“做梦”了,那还不如将事情说得严重些,也好让贾母有个敬畏之心,于是道:“父亲先是骂了儿子眼大心空,一个次子还肖想着家主之权。又骂儿子连自己屋里的事儿都不清白,还眼大心空地想担了荣国府的重任。还骂儿子自己的孩子都教养不好,怎么堪为一族的表率。” “父亲对儿子讲,珠儿已经要到了伤根本的地步,若是再不好生保养,怕是会有早夭之祸。还告诫儿子,兄弟相伐,乱家之始。要儿子不可对兄长不敬,对圣人不忠,对母亲不孝。” “也是在梦里,父亲告诉了儿子府里欠国库银子之事。若不是父亲提起,儿子每日读书,怎么会知道府里欠不欠国库银子?更是父亲提醒儿子,太子之位不稳,让咱们府里远着些。” 最后一句话的信息量太大,贾母错鄂地看着贾政说不出话来。贾政道:“父亲说,太子之事,谁也不可告诉,不过是三五年的事儿。母亲若是不信,只看着就是了。” “你父亲真的这样说?”贾母不愿意相信,任是谁知道自己投资失败,也不可能一下子就接受。 贾政肯定地点了点头:“没错。儿子乍然知道,也与母亲一样不敢相信。只是再想想当今与太子近年相处的情景,母亲,儿子不敢相信也得信了。” 的确,就算是荣国府守孝了三年,可是有些实在亲近的人家,也不是完全不走动,自然也知道些当今与太子相处的情形:要说这位太子,是元后嫡子,在元后去了之后,由着当今亲自抚养长大,颇有仁厚之名。当今在诸子之中,也是最爱太子,就算是后宫枕头风猛烈,也不改其意。 只是随着当今年事渐高,对太子猜疑越重。就如贾政所言,总是觉得太子太得人望,生怕威胁了自己的皇位。于是近些年已经不是对太子夸奖有加,而是动辄得咎。 贾母无力地摆了摆手,对贾政道:“好了,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01.第 101 章 不管贾母将自己的话听进去多少,信了多少, 贾政都要把荣国府拉离太子的阵营。君子群而不党, 贾政先天已经打上了四王八公的标签, 要是再盖上的戳, 他还想人人称道?就等着太子成了先义忠亲王后人人喊打吧。 因是孝期,贾政与王夫人分房而居。只是现在离出孝不过一月之期, 就是出了人命也好遮掩。据贾政所知, 他那位兄长早就重拾了抱小老婆的爱好,所以他现在向着王夫人所居正房走去, 一院子的奴才都觉得正常。 只是走到一半,贾政又转身离开了。院子里的奴才面面相觑, 不知道该不该同情刚才已经向王夫人通报的人。接到第二个人报信, 王夫人咬着牙道:“去看看老爷歇到哪儿了。” 秀菊看了看王夫人, 小声地应了一声“是”。可惜王夫人不给她这个机会,指了身边的流云道:“你去吧。顺便看看珠儿与元春晚饭用得好不好, 可歇下了没有?” 其实没有大家想得那么复杂, 贾政本是想要问问王夫人自己交待她做的事儿,可收尾了没有。只是走到半路上,觉得自己给了人家三日之期, 今天才算是过了半天,恐怕不会有什么结果。他又没有与王夫人说别的话的兴趣,还不如去看看贾珠今天可按他说的早些歇下了没有。 对于很可能是自己唯一儿子的贾珠, 贾政还是很重视的, 只是他那储物架里的健康卡用一张少一张, 能将贾珠的日常作息扭过来,再慢慢引着他入开心胸,就不要浪费宝贵的健康卡了。 进了贾珠的院子,发现房里的灯还亮着,贾政问了守门的婆子一句:“珠儿还没睡?” 那婆子含笑道:“哥儿一向用功,还得半个时辰才睡呢。” 贾政的脸已经黑下来了,早晨说的话,竟然没有得到执行,他生气。更生气的却是这些下人的态度,把贾珠熬夜说得这么好听,难道是想着得赏不成? 他还真想对了,在家里这些人的印象里,不管是老太太还是太太派人来问,只要说贾珠读书用功,早起晚睡,不一会儿厨房就会送来补汤、点心,还有给他们这些人的赏钱。老爷倒是问得少,可是做父母的对孩子的态度不都是一样的?说不定就因为老爷问得少,这次一高兴给的赏钱还更多呢? 谁知道老爷竟骂人:“糊涂东西,哥儿好好的身子,就是让你们左一句用功,右一句用功给架着酿坏了。”骂完留下目瞪口呆的婆子,自己向贾珠的房间走去。 此时贾珠已经去了大衣服,只穿了中衣拿着一本书在看。本来青白的脸色,在白色中衣的映衬下,更是一点血色都不见。贾政怕吓着了他,对着要通报的丫头挥了挥手,自己慢慢走到贾珠面前。 贾珠发觉屋子里进了人,抬眼才发现是从来没到自己这里来过的老爷,瘦瘦的身子轻轻地打了个颤:“老爷。” 贾政从他手里抽出书来,看了看封面。做为好孩子的贾珠,自然不会如原著里贾宝玉一样,偷读什么话本子,而是论语。将书轻轻地放在桌子上,贾政问道:“早晨不是让你早些歇息吗,怎么这个时辰还不睡?” 贾珠有些嗫嚅地道:“每日都戊初睡的,此时也睡不着,不如读读书。” 贾政摇了摇头:“你正是长身子的时候,睡得多些,早起才有精神。若是睡得太晚,一天精力不足,脑子也是昏昏沉沉的,看不进书去,岂不是得不偿失?你只想想,是白日的时间多,还是晚上这一会的时辰长?就是睡不着,玩儿一会也好。” 贾珠从没有从这个角度想过问题,被贾政一问,也觉得自己可能真的错了,头低了下去。贾政也不指望一下子就把他纠正过来,只借着拿水的功夫,将清脑丸放进了杯子里,递给了贾珠。 自己做错了,老爷竟然没有骂自己,还递水给自己,让贾珠有些受宠若惊,端着茶杯不知所措地看着贾政。贾政笑道:“念了那么长时间的书,也该渴了,喝吧。”那声音颇似要诱拐小红帽的狼外婆。 贾珠双手捧了杯子,大口大口地喝了下去,尽管今天的水有些发涩,他也只认为是自己的错觉。见他喝下了清脑丸,贾政又亲看着他上床,才对他道:“睡觉只管睡,别想着读书的事,就睡着了。” 贾珠乖巧地点了点头,目送着贾政离开,安心地闭上了眼睛,小小的嘴角慢慢地翘了起来。尽管不知道老爷为何突然注意起了自己的作息,可是这里面的关心,贾珠觉得自己没有感受错。 出了贾珠院子的贾政,不知道自己给便宜儿子的感觉挺震撼的,他又向着王夫人的院子走去。不去也不行,因为他发现贾珠身边服侍的,竟如贾宝玉一般全是丫头。再想想原著里贾宝玉成人的年纪,让他不得不心生警惕——这个时代的男人,成熟得太早了。 面对去而复返的老爷,王夫人院子的下人很纠结,不知道要不要到太太面前去献这个勤。要是老爷走到一半又不进去了,那可不是再得太太一顿骂的事儿了。就在她们犹豫的当儿,贾政已经走到了正房门前,听到了屋子里的对话。 “太太不必担心,老爷一向只在读书上费心思,何时管过这些俗务?说不得就是府里哪个奴才说嘴,让老爷听了一耳朵。按老爷的性子,自是不愿意放过的。只是府里事儿多,出孝是何等大事,说不得忙上个一两天,老爷也就忘记了。”正是王夫人的心腹周瑞家的声音。 贾政恶狠狠地瞪着想通报的丫头,将那丫头吓得一声不敢出,才听到王夫人道:“只是你没见老爷今日说话的样子,看着着实吓人。” 周瑞家的就道:“老爷自是一身正气的,又是要为官做宰之人,还能没些官威?等着老爷做了官,太太这生意才要更上一层楼呢。若是现在收了手,多少利钱拿不回来不说,就是那本钱银子不到日子,也是不好往回收的。” 不等王夫人再说什么,贾政自己挑了帘子进屋,先回头对着那个丫头恶声道:“好生看着人。”又两眼出火地看向周瑞家的:“好个奴才,竟然挑唆着太太行不法之事!” 屋子里两个人吓得面色苍白,连句问好的话都说不出来,更别提遮掩刚才的话了。贾政早晨本是诈王夫人一下,想着秀菊跟着她几天,若是真有事自己也好收拾她。不想这王家还真是家学渊源,放利子钱都是一脉相承的。 想想后果,贾政能有好气才怪:“把太太放利子钱的帐本子给我拿来。” 周瑞家的哆哆嗦嗦地看着王夫人,只是不说话。贾政气得笑了:“倒是个忠仆。只是你这忠仆,我贾家是养不起的。挑唆主子做这样坑家败业、损阴伤德之事,王家真是好家教!” 听到贾政语涉王家,王夫人少不得出声道:“老爷,我这样做,还不是为了咱们这个家?还不是为了两个孩子?” 贾政冷笑一声:“接下来是不是得说,为了我这个没出息的老爷?” 女子以夫为天,讲得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王夫人就算是心里对贾政不能袭爵再不满意,也不敢真的说出口,自是满口不敢,口口声声说自己这一房的艰难。 贾政也不与她废话,只让她们主仆先把帐本子与借据交出来。王夫人无法,只好亲去内室,不知道从哪里把贾政要的东西掏了出来。 就算是知道王家嫁女一向厚嫁,可是贾政还是让那帐本子上的银钱数目给惊了一下——上面往来的银钱,竟有十余万两。再看看历年所得,竟与本金相若。贾政再次冷笑一声:“好,好,我竟不知道自己的夫人如此生财有道。” 王夫人还待哀求,贾政已经抬脚出了房门,对着院子里的婆子道:“去把我的小厮都叫来。” 王夫人虽然不知道贾政要如何处置自己,可是大半夜的让小厮进内宅,还是她这个当家太太的院子,明天就是贾政不处置她,她也不用做人了。想到刚才流云说老爷去了珠儿的院子,王夫人悲呼一声:“老爷,求您看在两个孩子的面上,给妾身留点体面。” 贾政叫小厮,也不过是想着让人去抄了周瑞的家,倒没想过王夫人名声的问题。现在让王夫人如此凄厉地一嗓子,才想起这个时代的礼教来。 摇了摇头,他对着院子里的婆子道:“来两个人,把周瑞家的给我绑了,捆到柴房里。不许放人和她说话,也不许她出一声。” 后一句话,是吸取了赖嬷嬷的教训,怕周瑞家的狗急跳墙,说出阴私之事。贾家奴才那大嘴巴,可不是一天两天养成的。好在王夫人比贾母对自己陪房的掌控能力强些,那周瑞家的尽管满眼哀求地看着王夫人,却没有出一声,默默地让人把自己捆上,还塞了破布。 拿了王夫人的帐本,贾政一刻也不想多留,向着自己的外书房而去。王夫人也知今日让老爷听了自己的阴私,怕是不能善了,只阴狠地吩咐院子里的婆子丫头不许嚼舌头,自去内室想着明日是不是让人送信回王家。 出了内宅,贾政在外书房很是喝了两杯茶,才算是压下自己心里的邪火:他知道王夫人一定不会是面子上看得那么木纳,可是现在荣国府只是刚开始走下坡路,在外人眼里还算是兴盛的——一个老爷袭了爵,一个老爷得了当今亲自走后门封官——怎么王夫人就开始做起了王熙凤的勾当? 现在不是分析王夫人动机的时候,而是得把尾巴给她收拾干净了。有这样一个媳妇,怎是一个心累了得?想着王夫人在原著里的战斗力与丰功伟绩,贾政觉得自己真是问前路渺茫。 要不是自己家里刚出了孝,贾政都有心让王夫人“病逝”了。可惜这府里还有一个贾母,就凭这个与人斗其乐无穷的老太太,也不会让让贾政死了老婆之后不续娶。可是看看她给贾赦挑的继室,贾政觉得自己还是先给王夫人收拾乱摊子,顺便观察一下她可有悔改之心得了。 就算是这个时代有宵禁一说,可是面对象荣国府这样的人家,还是能网开一面的。何况周瑞一家就在荣国府后街上住着,几个小厮没用一个时辰,已经把他们家的东西都给贾政搬过来了。 周瑞家的家当不能和赖家比,可也不是一个奴才家里能拥有的。贾政对着那些银钱与成色不明的古董不感兴趣,只是把那些可能涉及王夫人放利子钱的证据都收了起来。 “老爷。”门外有小厮试探地叫了一声。 贾政正看帐本看得不耐烦,问道:“什么事?” 小厮得了这一声,人已经弯着腰进来了:“太太的陪房,吴新登要出门。门上看太晚了问他去哪儿,他支支唔唔地说不出来。” 贾政刚想说,不过是个奴才,说不清楚直接先捆了,明天再打着问他就是了。可是一想才明白,人家所以来问自己,重点不是此时要出门,也不是说不清楚,而是太太的陪房。 还真是荣国府的奴才呀,这眼力见也是没谁了。要是没有他刚才让人抄了王夫人陪房的家,恐怕这吴新登此时早就出府了,哪会有现在这一问。贾政就有些不耐烦,任谁发现自己越做麻烦事越多,也会不耐烦:“这么点小事也值得问?门上是谁,不知道府里的规矩?连门上的和那个吴新登一起捆了。” 小厮把腰弯得更低了一点,答应着出去了。 这一天过的,除了鼓动着别人捆人,就是自己命令人捆人了。要说这一世让贾政满意的地方也就这么一点了,就算是事情再多,可是贾母到现在为止还是给他面子,维护他在下人面前的尊严。要不他想捆人,贾母在旁边拦上一下,他后面的两个命令一定执行不了。 不过半夜三更地让自己的陪房出府,贾政想也知道王夫人这是准备向王子腾求救。看了看自己手边的那堆借据,贾政觉得王子腾应该是一个明白人。 第二天没等王子腾打上门来,贾赦先光临了贾政的外书房。没办法,虽然昨天大家商量了要上请罪的折子,可是贾赦自己是写不来折子的。贾政也写不来,他脑子里是有官场,可是那里面是故事、故事好不,里面没写怎么写折子,还是请罪的折子。 就是格式都没有! 面对贾赦一脸你不是会读书吗,怎么连个请罪折子都不会写的幻灭,贾政有些汗颜地道:“父亲不是有文书相公留下来吗?再不把父亲原来折子的原件找出来看看?” 贾赦苦笑道:“从咱们家守孝起,那些文书相公就渐渐辞出去了。现在留下的两个,也不过是在外头找不到体面人家的。”言下之意不过是对留下的两个人并不怎么看好。 贾政点点头:“总是跟过父亲的人。兄长对那两位老先生还是客气些。”别当大家不知道人家为何辞出去,还不是看着贾赦就不是一个不着调没前程的。见贾赦还是有些不以为然,贾政劝道:“出孝之后,大哥要进宫谢恩,还得参加大朝会。那两位老先生就算是差些,可也随父亲经过些。” 贾赦这才发觉,贾政真不是在看他的笑话,而是连出孝之后的事儿都替他想好了,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知道知道。只是你昨天晚上怎么发作了你媳妇的陪房?听说还把人给捆了?” 吃饭贾家奴才的嘴能保住些秘密,贾政原就不抱希望。他也不想就此事瞒了贾赦,主要是万一王子腾来了,人家现在可是官身,自己现在还只能算是白身,自然是要让贾赦出面才算是对等。 让人守好了书房的门,贾政把王夫人的罪证都给贾赦看了:“这个无知的妇人胆子太大了,如此损阴德祸及子孙之事得出来。若不趁着现在外头的人还不知道收拾了首尾,怕是日后就成了抄家灭族之祸!” 贾赦先是被眼前的罪证惊吓,再接着是对王夫人行事的愤怒,现在却是对贾政的同情与感激。同情贾政,是因为他摊上了这么一个胆大心黑的媳妇,感激却是因为贾赦知道,贾政完全可以不把此事告诉自己,将来有个什么事都可以推到自己这个名义上的家主身上。 那时治家不严的罪名,可就是自己的了! 贾政也不管贾赦现在是个什么心思,只对他道:“兄长还是让可靠的人,把公库盘一下才好。我怕那王氏贪心太过。” 贾赦已经不止的感动了,他觉得自己以前实在是错怪了兄弟,内疚加上感恩,让他对贾政的话十分信服,只是也还是有顾虑:“就怕老太太那里?”昨天那个该死的赖嬷嬷,可是还发了老太太的私意呢,要是让老太太以为自己是查她,那可就麻烦了。 麻烦也得做,最好在王子腾来之前,把王夫人的罪证找得越多越好。贾政对贾赦献计道:“兄长尽可将王氏的所为,说与老太太听听。毕竟老太太也是当过家理过纪的人,对这样乱家的妇人,必是不会包庇的。” 贾赦不知道贾政是要把王夫人的把柄送到贾母手里,好让贾母能多节制着王夫人点——相对于王夫人又贪又狠,贾母这个只敢在府里作妖的老太太,就显得可靠得多了——可是却知道这是让王夫人失了管家权的好机会。再没有多的话,他拍了拍贾政的肩膀,自己去安排人查公库去了。 贾政顾不得别的,先让人去王夫人那里将秀菊叫来,自己安排的眼线虽然是在明处,可是也太没有用了些。若不是昨天太晚,容易让人引起误会,他早把这个没用的丫头撤回来了。 秀菊回来的时候,脸色也没好看到哪儿去:王夫人一夜难以安枕,能放过她这个贾政“信重”之人才是怪事,不是要捶腿就是让端茶,秀菊一晚上合眼的时辰都不足一个时辰。 “老爷,不是奴婢不想跟着太太,只是太太是主子,她不让奴婢进内室,奴婢也没法子。”秀菊向贾政抱委屈。 贾政看了她一眼,也算是一个清秀小佳人,比起王夫人来胜在年轻。只是再年轻,也不是贾政愿意消受的,所以他就没给人好脸色:“我是怎么和你说的?不是让你时刻跟着太太?太太不让你跟着,你不会来回我?” 此话说得秀菊就是一呆,她昨天还真是存了好生盯着王夫人,拿了王夫人把柄好在贾政面前得好的心思。只是主子就是主子,别说王夫人做了当家主母那么长时间,就是她的陪房们,都看出了秀菊的心思。每次秀菊一想往外走,就做出要与王夫人说些什么的姿态,把个秀菊勾得即舍不得走,又听不到什么隐秘。 看着眼前无话可说的秀菊、日后大名鼎鼎的赵姨娘,贾政不想再留在身边——内宅拖后腿的人已经够多了,没必要再添一个。别说是现在,就是将来,贾政也没有红袖添香的心思,沉下脸喝了一声:“没用的东西。下去吧。自己去找管事的,就说我的话,用不起你这样不将主子的话放在心上的东西。” 秀菊哭了出来:“老爷,奴婢服侍了老爷几年,老爷竟如此狠心。” 说得就象贾政是负心汉一样,虽然按着原主平日的做法,还真是差不多,不过贾政却不肯背这个锅:“怎么,老爷给你留脸,你竟要挟起主子来了?来人。” 门外的小厮,从昨天开始一直战战兢兢——老爷平日只是古板不理俗务,谁知道一理起俗务来,竟是这样雷厉风行,说捆人就捆人。所以一听贾政叫人,一个喯都不打地进来:“老爷有什么吩咐?” 贾政指了指还跪在地上哭的秀菊:“这个丫头眼里很没有主子,我让她做什么都不做。让她老子娘自己把人领回去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02.第 102 章 从昨天开始,荣国府下人们的心思就开始活动了:一直是二层主子的赖家, 竟然得了老太太的恩典, 全家都放了出去:听说一大早就带着家当, 去投奔不知道在哪里的亲戚了。这让荣国府的下人们人心浮动。 赖家走得可不是一个人, 与他们家里沾亲的人家,有几家一同投亲去了, 还有好些都在打包行李, 准备到各处庄子里去呢。出了名大嘴巴的荣国府奴才,这一次管住了自己的嘴, 没有一个议论为何这些人家一起去庄子。他们只在心里盘算着,赖家和他们的亲戚走了, 腾出来的可都是好位置, 自己是不是得到主子跟前多露露脸, 成不了大管家、二管家,能做个主事也好呀。 正要在主子跟前表现, 大老爷就要查公库了!要知道这库房虽然是叫公库, 可是算下来却一般都是内宅的太太们管着帐本,爷们们也就是知道个大概,需要什么东西与当家的太太说一声, 自是有下人们将需要的东西奉上。现在大老爷要查公库,明显是对当家太太不信任了。 不信任也正常,毕竟现在管家的当家太太不是大房的, 而是二太太。其实荣国府的下人们并不傻, 他们没规矩也是因为上行下效:做主子的都能干出二房太太管大房家的事, 他们还不能说一说? 平日里说归说,可是真让他们跟着贾赦一起查公库,这些人又想往后缩了:二太太当家,那可是老太太亲点的,而这个府上老太太不光是辈份最高,她品级也最高,何况两位老爷就没有一个敢不听老太太话的。 当然现在大老爷要查公库,算是没听老太太的话,可正是因为他没听老太太的话,后果才可怕呀——到时候老太太一发威,大老爷肯定会怂,他怂不要紧,老太太不过是骂他一顿。可是跟着大老爷的人,说不得就得担一个挑唆主子的名头。老太太不能打已经袭爵儿子的板子,可是奴才的板子还是打得的。 于是贾赦在征得了贾母同意查公库之后,就尴尬地发现,没有人配合自己——他是做主子的,不管是点库房还是看东西,只要在场镇着就行了,动手的当然是奴才。现在奴才不肯上前,贾赦出离愤怒了! 是,他是没和大家说自己查库是老太太同意的,可是他还是这个家的家主不是吗?现在家主想查一下自己的库房,居然都叫不动人,可见自己在这群奴才心里的地位如何了。 觉得自己被奴才不放在眼里,贾赦的混劲也上来了,你们看不起我这个家主,那好,爷还不用你们了。若是贾政知道查一个公库,不光是拿到了王夫人进一步的罪证,还直接导致贾赦下决心要清理让自己头疼不已的奴才,一定会告诫那些人:主子再不得意,那也是主子,何况还是一个时不时犯混的主子,不是你们这些身契还捏在人手里的奴才能抗衡的。 昨天收拾赖家,贾赦还是在自己东大院里发现了几个可用之人的。荣国府里头的奴才使唤不动,他直接让人去东大院把那几个人叫了过来,二话不说让那几个人接管了公库的钥匙与帐本:对帐! 管公库的奴才傻眼了,他们原来只是想拿个乔,让大老爷知道他们这些府里的老人,是不能如一般下人一样看待的。谁知道大老爷竟然上来就让人替换下他们,于是都叫起屈来。贾赦只对着那些人阴阴地冷笑一声:“老爷我查库房,老太太都不说什么,你们这几个奴才竟然推三阻四。来人,把这几具管库房的人给我看好了,一会有什么东西对不上,先问他们。” 贾赦那里查库房查得热火朝天,贾政这里倒是平静。刚才贾赦提起请罪折子的事,倒也给他提了个醒:他将来补官的话,因是当今额外开恩,也是要上谢恩折子的。就算是他的官儿小,那折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送到当今面前,可是他却一定要写。 还是那句话,他不知道怎么写。要知道这个时候可还是有文字狱的,一个搞不好,他就成不了人人称道的君子,而成了人人唾弃的无父无君之辈。好在贾政自问学习能力还不错,让人去把原来贾代善上折子的底稿拿出来,自己一边看一边琢磨。 看了一会儿,贾政还是不得其法。只好放下对奏折格式的研究,转而把自己已经做的事,还有将要面临的事,日后要努力的事,都理上一理。 别看他来的时候不长,可是已经做的事儿还真不少:贾赦看到了做家主的希望,已经开始在荣国府里行使家主权利了。有了这一条,日后就会渐渐树立起贾赦在荣国府的地位,再也不会出现贾政窃取家主之位的言辞。假正经的罪名去了一个。 而对王夫人罪证的收取,尤其是在赖家揭了贾母的阴私、她急需一个人出来背锅的时候,王夫人的管家之权极有可能保不住,也就不会再有说二房搬空了大房。假正经的罪名又去了一个。 收拾了赖大一家,不光是让这荣国府少了一个蛀虫,还会让府里的奴才知道,不管主子平日多给脸面,那也要主子愿意给才行。主子一旦不再给脸,多牛叉的奴才都得打回原形。此时他不还不知道贾赦已经动了清理府里奴才的心思,效果比他现在想得还在好。奴大欺主、背主,打着主子旗号作威作福,再把坏名声推到主子身上的事儿,也将最大可能的杜绝。治家不严的罪名也消了不少。 还有就是贾母,就算是把王夫人推出来背锅,可是那日赖嬷嬷发私意的话,大家听到的人可不少。不说他们做儿子的如何,老太太在两个儿媳妇面前可算是丢了大脸面,日后想对两个儿媳妇指手画脚,也得掂量一下人家是不是在心里笑话她。贾母在荣国府一言堂的隐患也因此去了一点。 这样一算,贾政觉得自己还是挺有成效的。只是这些事情,都只能算是荣国府的家事,好些还算得上是家丑,遮掩都来不及,更遑论闹得尽人皆知。所以贾政只能算是把自己的君子之路,铲平了一点,离人人称道还远着呢。 贾政的思维扩展开来,想看看该做点什么,才能让人知道他贾政的名字,还对这个名字点个赞,说一声君子所为呢?只是一心求名,本就不是君子该做得事,比如原主被人叫一声假正经,还不就是在荣国府里贾母帮着营造的口碑太好,结果接触过的人发现该人有名无实,才会得了这样一个浑号? 正想着,已经又有人请示贾政午饭是摆在直接摆在外书房,还是送回内院。贾政这才想起,昨天他可是还捆了好几个人在内院呢。而那几个人的主子,是一定不会老老实实等着自己处置她的。说不定现在已经改派别人去王家求救了。 走向内宅的贾政,在自己的内书房外发再也等着他的贾珠。这孩子脸色并没有好多少,甚至还更多些凝重。贾政心知是怎么回事,机上却还是笑着问道:“珠儿是来陪为父用饭的吗?” 贾珠有点不自在地给贾政请了安,见贾政的脸色还算温和,才小心地道:“儿子今天去给太太请安的时候,太太身子正不自在。周姐姐也不在,她是太太用惯了的人,老爷能不能” 难怪今天上午王子腾竟然没有上门,可能是昨天半夜吴新登被捆把王夫人给吓着了,不去娘家搬救兵,改走孩子的路线了?只是她不知道自己儿子性格本就敏感,心思又重,把这样父母之间的龌龊摆在孩子跟前,会增加这孩子的心事吗? 贾政没有接贾珠的话,只问他:“昨夜我走后,你睡得可好?有没有觉得今天上午读书精力更集中了些?” 贾珠点点头又摇了摇头:“儿子上午没怎么读书。”他一边说一边看贾政的脸色,发现贾政脸色要变,忙道“不过看过的书倒是比往日容易记些。” 可惜贾政的脸色,并没有重回温和。贾政只是对门外的人道:“去看看琏儿用过饭了没,若是没有,叫他过来与我一起用。” 在等贾琏的时间里,贾珠明显的些神思不属,贾政只好安慰他道:“你太太身边跟着的人没有十个也有八个,怎么能只去了一个周瑞家的,就处处掣肘?不过是你太太受了那周瑞家的蒙蔽。现在你太太精力还好,就让一个奴才牵了鼻子走,等再过几年,还不是那奴才说什么就是什么?” 贾珠觉得老爷说得有理,也是为了太太打算,小脸终于转过来了颜色。贾政趁机道:“你是男孩子,将来是要在外面走动的。现在只要专心读书,再明白些人务就好。” 前面的话贾珠是常听的,后面一句却是自己家老爷一直鄙视的,贾珠不由得小声怀疑地叫了一声:“老爷?” 贾政笑道:“原来我也以为,只要读好了书就好,俗务自有别人去做。只是昨天才发现,家里的那些奴才,正是因为太太们出不得内宅,对外面的事儿只能听他们报告,而我与大老爷却对俗务不大上心,才连主子都哄骗了。你是咱们这一房的长子,不能再吃我这样的亏,所以这人务还是要知道一些。” 正说着,贾琏已经进来了,向贾政请完了安,正听贾政道:“你看琏儿,这些事儿上就明白些,日后你多看他如何行事。” 昨天说自己身子比珠大哥哥好,让珠大哥哥跟自己一起逛园子。今天又说自己明白,还让珠大哥哥看着自己行事。贾琏尽管不知道贾政说的明白指得是什么,可是却觉得二叔简直就是自己的知己,不光连着两天没骂自己,还总能发现自己的闪光点。 于是贾琏这倒霉孩子,一下子兴奋起来了:“珠大哥哥放心,日后你只管和我在一块。学里那起子滑贼,我个个都拿下马了,再没一个人敢呲牙。” 贾政看了满面红光的贾琏,要笑不笑地道:“你去学里就是收服人去的?” 贾琏这才发现自己说秃噜嘴了,嗫嚅着不肯再出声。贾政也无意为难他,现在正是与两个孩子缓和关系的时候,再板着脸骂人,只会让孩子被推得更远。好在饭已经摆好了,贾政只让二人洗手用饭。 亲自给两人递了汤,贾政带着二人吃了起来。谁知刚吃了没两口,门外小厮报了一声:“大老爷来了。”贾赦已经自己进了屋子。 “老二,”贾赦叫了贾政一声,才发现屋子里还有两个小的:“这两个小子怎么在这儿?” 贾珠与贾琏让刚才那一声“老二”叫得有些晕,对视了一眼决定装没听见。贾政则道:“平日倒不觉得,那日在老太太屋里见了他们哥两个,才发现与他们相处竟没有几时。所以这两天才把他们叫来与我一起用饭。” 贾赦嘁了一声:“教养孩子本就是她们妇人之事,偏你现在婆妈起来了。” 贾政正色道:“兄长差了。若是女孩子,教养自是妇人之事。只是琏儿将来要袭爵,珠儿又是我的长子,都是要支撑门户的。现在也都大了,自然该教他们些人情道理,才不会让奴才也敢哄骗。”两个孩子听了这话,小腰板一下子挺直了不少。 想想自己家里奴才如此大胆,还真是因为自己平日不上心之故。贾赦华丽丽地忽视了贾母原本不给他插手机会的事儿,觉得贾政说得也不无道理:“嗯,让你这样一说,我还真是忽视了。来人,把我的饭也送过来。” 贾政对此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只让人先给贾赦上了碗筷:真等着贾赦的饭送过来,贾珠他们的饭都得凉透了。吃完饭,再嘱咐着贾琏带贾珠去园子里逛一圈再歇中觉,贾政才问贾赦的来意。 贾赦从自己的靴页子里掏出了几张纸,向贾政道:“不是我这做兄长的小气,只是你媳妇若是看中什么东西要摆一摆,谁还能说什么?只是这也太贪了些。” 就算心里从来没把王夫人当成自己媳妇,贾政的脸还是红了:名义上的媳妇也是媳妇!夫妻一体,王夫人干出丢脸的事儿,贾政还真心光荣不到哪儿去。要不是查公库的主意是他给贾赦出的,说不定贾赦就得连贾政都一起怀疑上,这几页纸也不是先给他看,而是直接送到族里开祠堂了。 给贾赦行了一礼,贾政道:“都是我治家不严,才让王氏胆子如此之大。我现在就去问她。” 贾赦也不客气,主要是上午那些奴才给受的气仍在,他自然要迁怒王夫人这位当家太太。更何况这位当家太太还从他的库房里往出搬东西,贾赦从来不是一个心胸大的人。 带着那几张纸,贾政今天第一次出现在王夫人的院子。就在一夜之间,这座原来人来人往的院子,一下子安静起来,就是服侍的下人,也都小心翼翼地不敢高声,生怕触怒了不知道为何管起俗务的老爷或是心情明显不好的太太。 不理那些婆子殷勤的假笑,又眼看着腿快的小丫头跑着进内通报,贾政只管端着一张脸,进了正房。不想接他的竟然是元春:“给老爷请安。” 贾政面对元春,还是有点别扭的,不及面对贾珠贾琏自然:“你怎么在这里,可用了饭不曾?” 元春含笑道:“太太今日不舒坦,女儿来陪太太说说话。已经与太太一起用过了,太太倒也进了一碗饭。” 眼前也不过就是一心想讨好自己父亲的孩子。贾政想着,有自己在,自然是不会让元春入宫的,而赵姨娘预备役已经打发了出去,贾探春也是不会出现的,原应叹息不可能凑齐,他又何必纠结于上一世。 “嗯,你也回去歇歇吧。”贾政脸色有些松动。 元春十分会看人的脸色,忙道:“是。老爷,太太身子还不舒坦呢。”有话说得和气些。 贾政只点了点头,让人送元春回去,也不管她是不是一步三回头。王夫人自是将父女两个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元春最后话中求情之意她也听出来了,因此贾政进屋的时候,满含希望地看着他。 对孩子能放软心态,对上王夫人就没有那个好心了,贾政脸色再次放冷,对流云喝了一声:“带着人下去,在门口看好了,谁也不许进来,也不许四处去传话嚼舌头。” 流云应了一声,连看也不敢看王夫人一眼就下去了。贾政见人走净了,又觉得门外也应该清过场了,才问王夫人道:“那周瑞一家,你准备如何处置?” 王夫人小心道:“让他们去庄子里?” 贾政摇了摇头,把那几张纸递给她:“你看看这上面的东西,可都熟悉?上午兄长已经查了公库,你不会不知道吧?” 怎么不知道,正是因为知道却无能为力,王夫人才不舒坦的。只是这里头的东西,有些她是真没有见过的,少不得辩道:“老爷明鉴” 贾政面无表情地道:“我就是平日里没明鉴,才让你胆子大成这样。大半夜的打发陪房出府,连朝庭宵禁的法令都不顾了?” 这是自己又一个让老爷抓到把柄的地方,王夫人少不得低一低头:“都怪我昨日见老爷生气,六神无主的,想着让我哥哥来劝和劝和。” 贾政让王夫人给气乐了,谁说她木纳来着:“哦?大半夜地让你哥哥上门劝和,也不怕吓着你哥哥?”什么样的事儿,才会大半夜地叫门? 王夫人只好道:“我是一时急迷了。” 贾政用下巴点了点她手里的那几张纸:“这些东西,怕不是一时一日取了来的,也是急迷了忘记放回去了?” 王夫人气结,怎么又绕回来了?难道他刚才提到哥哥,竟是告诉自己不怕,哥哥上门来为自己撑腰?再想想贾政刚才说,什么事儿才会大半夜地叫门,王夫人心下就是一突:除了八百里军情与报丧之事不犯宵禁,别的一概在干犯之列! 她让人去找王子腾,当然不在军情之列,虽然在她看来也挺急的。再剩下的一个选项,王夫人不大敢想。 贾政不管她想了些什么,只问:“上面的东西,你可都见过?” 王夫人把牙咬得快碎了:“老爷也该为珠儿与元春想一想。若是我的嫁妆都赔进去了,两个孩子将来可怎么办?”王夫人是真恨,你又不是没听见赖嬷嬷的话,从公库里拿东西,你老娘也有份,怎么就都要扣在自己头上?这要是真的都要自己还,把自己的嫁妆都赔进去都不够!! 贾政点了点头:“不错,还知道珠儿与元春怎么办。只是你在做这些事的时候,可想过一旦败露,两个孩子怎么办?若是兄长不是先将这单子交到我手里,而是送到族里或是直接送到顺天府,让人人都知道珠儿与元春有一个做贼的母亲,两个孩子怎么办?” 贾政的声音,真的不高,比起昨天让周瑞家的拿出王夫人放利子钱的帐本时低得多了,可是听到王夫人的耳中,就如炸雷一般,把她彻底给震住了:“不会的,这是家丑,大老爷不会这样做的。他要是这样做了,人人都得说他治家不严。” “原来你打得是这个主意。”贾政的声音越发平静:“有了事情就推到别人身上,有好处就自己占着。王氏,你以为你是谁?又以为你王家是哪家?” 王夫人没话说了。自己的心思如何丑陋,从自身都能找到合理的解释,比如是为了自己的小家将来着想,为了将来孩子们能生活得富足一些。可是事情一旦需要找借口,就表明并不是合理的存在。现在让贾政指出来,王夫人也不得不承认这个现实。 “把你的嫁妆单子拿出来。”贾政再次对王夫人道。 王夫人能不拿吗?就是身子不舒坦的借口都不能用。她算是看明白了,要是她敢用这个借口,贾政就敢真找个太医过来。到时丢脸的还不是自己?于是贾政手里就多了一摞厚厚的嫁妆单子。 王家嫁女还真是厚嫁呀。贾政看着厚厚的嫁妆单子,心里感叹一声。不由得想起原著里,王子腾自己是没有儿子的,不过好象有一个女儿。那是不是从王夫人这一代起,王家就已经知道自己将来子嗣艰难,才迫不及待地把财富都转移到女儿手里? 不要怪贾政的想法不厚道,在这个宗族观念很强的时代,无嗣的人家,等着主人去后,家财是要归到族里的。要不原著里,林黛玉在贾家住了那么长时间,林家为什么没有一个人来看过她?别说是与林黛玉关系太远,没有亲情了,古人的宗族观念还是很强的。就是族里的孤女,出嫁时族里也是要备上一份嫁妆的。林家没有一个人过问林黛玉,绝不是贾母所说的“都死绝了”,而是对贾家把持了林家的财产不满,才做出的反应。 收回自己想远了的思绪,贾政对王夫人道:“我会派人请你哥哥过府一趟,你可有什么要对你哥哥说的?” 这下子王夫人是真怕了,毕竟她做的事并不体面,现在贾政要请王子腾过府,那就只能是商量对她的处置办法了。刚才贾政要她的嫁妆单子也就有了解释,不是让她陪钱,而是请她带着自己的嫁妆滚蛋。 扑嗵一声,王夫人给贾政跪下了:“老爷,求您看着两个孩子的份上,原谅妾身这一回吧。老爷,妾身可是给国公爷守了三年孝的。” 说孩子的力度真心不大,可是说起给贾代善守了三年孝,就让人牙疼了。别看现在离出孝还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可是贾政要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将王夫人休弃了,他的名声也就不用要了:人家给你爹守了二十六个月的孝了,你在最后一个月把人休了,不是居心叵测是什么?何况人家还给你生了一儿一女?! 别拿手里的证据说事儿,这样的证据贾家还真不敢放到明面上给人看,捂着不让人知道还来不及呢。原因和王夫人刚才说的差不多,贾代善一去,荣国府的圣眷已经大不如前了。可是为官之人,谁没有一两个政敌,那些人正瞪大了眼睛,等着拿荣国府的把柄呢。把手里的证据放出去,那不是给别人呢吗? 不过贾政却不想让王夫人这么轻松地过关,这个女人的胆子太大了,这次一定要让她知道怕字怎么写。贾政可是要做君子的人,有一个专注拖后腿的老娘已经够闹心的了,再加上一个败家媳妇,他就离原著里那个假正经不远了。 没留下一句话,贾政离开了王夫人的正房,倒没忘记吩咐守门的丫头:“太太身子不舒坦,让那些管家娘子有事儿去回大太太。珠儿与元春也不必请安,省得过了病气。” 室内不管打破了什么东西,也阻止不了贾政离开的脚步,而突然发威的老爷,让院子里的下人意识到,在这个家里,真正做主的真不是太太。于是下午过来给王夫人侍疾的元春,只能一脸沉思地回到自己的院子。 现在荣禧堂正堂的王子腾,就不是一脸沉思,而是一脸便秘地看着自己手里的东西。他是不得不走这一遭:王夫人的陪房单大良家的,早早地就侯在王家门外头,一开门就急三火四地找王子腾说出了王夫人向娘家求救之事。王子腾就算是不想出面,也得出面了,要是不来,让人怎么看王家,怎么看王家嫁出去的女儿? 可是来了又能如何?现在摆在他面前的,可不光是单大良家的所说的,王夫人放利子钱一事的证据,还有王夫人当家以来,从公库里往自己私房扒拉东西的证据。王子腾的脸色能好看了才怪。 “存周,舍妹自小也是金培玉绕的,陪嫁也有二三十万。是不是存周对舍妹有什么误会?”王子腾不管怎样,也得拉一个同盟,失主贾赦不可能,可是妹妹的枕边人还是能指望一下的吧? 只能说王子腾了解的只是原主,而不是现在的贾政:“王大人要不要看看令妹的嫁妆单子,再看看现在私库里的东西再说?”贾政也不叫舅兄了,一个王大人把两人的距离拉开,把从王夫人那里得来的嫁妆单子,也放到王子腾旁边的小几上。 王子腾就是一噎,难道这个贾存周不知道自己妹妹就算是拿了再多的东西,将来也都是他们的孩子的?怎么现在不帮着自己妹妹说话,反而与贾赦一个鼻子出气? 贾赦在主位上冷笑了一下:“王大人不必担心有人会陷害令妹,王氏的陪房还在柴房里关着呢。不如让人将他们带上来?”人证我们也有。 王子腾脸色更加难看:“不必。”只是如此干着也不是办法,贾家明显是不打算轻松放过自己妹妹了,王子腾不愧是将来要做京营节度使的人,对着贾赦一抱拳:“舍妹做下如此之事,我也无颜再替她讨情。只是她入贾家十几年,又有一子一女,就是为了孩子,也请顾念一二。若是贾将军还有什么要求,还请当面示下。” 见王子腾一脸认栽的表情,贾赦心里松了一口气。说起来贾赦对上王子腾还是有些怂的,一个是靠了祖荫,一个是凭自己本事为官,怂也正常。好在王子腾来之前,贾政已经给贾赦打过气了:现在是王家的女儿出错,想着遮掩的可不光是贾家,王家更着急! 于是贾赦也对王子腾抱了一拳:“王副将客气了。只是刚才我家老二也问过王氏了,有些库里不见的东西,在她的私库里也并没见。也不知道是不是她平日走礼之时不小心搞混了。” 王子腾这个气呀,这贾家的人也太得寸进尺了,不光把他羞辱了一番,还想让他花钱免灾吗?只是话已出口,又不能让荣国府真的把王夫人休弃回家,王子前面只能认了这口暗亏:“不知道不见的是些什么,还请贾将军指出,我也好回家查看一二。” 贾赦悄悄地松了一口气。老二说得没错,王家果然比自己家里还急。于是老实不客气地将东西指了一少半出来。王子腾能让王夫人出来对质吗?只好贾赦指一样,他咬牙认一样,算下来已经有十余万的东西了。 好在贾赦还知道见好就收,在王子腾炸毛之前停下来。王子腾也无心更无脸再留,不过是向二人抱了抱拳,连送也没用送,自己回家准备银子去了。 “老二,”贾赦看着王子腾杀气腾腾的背影,有些心虚地道:“咱们这一次可是把王家得罪狠了。” 就是要把他们得罪狠了。贾政现在巴不得离所谓的四王八公和四大家族越远越好,所以一点也不担心:“得罪了又如何?” 贾赦现在刚升起的那点家主意识,让他说出一句:“四大家族一直联络有亲,守望相助。” 贾政摇头道:“兄长可想过,一旦兄长上折子请换匾额、还国库欠银,得罪的可就不止王家一家了。” 贾赦傻眼了:“不是说父亲的遗命,没有大碍吗?” 贾政只好道:“不过是明面上无碍。那些人不敢明着对付我们罢了。” 这下贾赦就不干了,正不想还银子呢,现在知道要得罪人,还不是一个两个,那还还什么:“那就不还银子了。” 贾政想抽自己一嘴巴,怎么忘了贾赦骨子里也是个贪财的。只是话是自己说出去的,要圆也得自己来:“兄长忘记昨天的话了?得罪了那些人家,不过是来往的人少些。可是得罪了皇家,怕是立时就是倾家之祸。” 怂人就是怂人,哪怕是刚敲诈了别人一笔的怂人,也对自己的命格外珍惜。贾赦一听要是不还欠银,可能会有倾家之祸,也不管这祸什么时候能到来了,直接拉着贾政继续讨论上折子的事儿。 两个人商量了个大概的意思,又让人把跟过贾代善的文书相公请过来,几个人一起润色了又润色,才算是把一个折子写好了。 没等着折子送出去呢,贾母又让人来请贾赦与贾政了。贾政生怕一会儿贾母再说些什么不同意的话,直接让人先把折子递出去,才与贾赦一起来见贾母。 贾母其实是要问问王子腾上门之事。说起来现在王子腾的官位虽然还只是京营的一个副将,可在勋贵一群纨绔子弟里,也算是难得地有出息了。因此贾母就算是眼界再高,也不得不对王子腾看重些。 因为看重,所以尽管此事贾家占了个满理,可是贾母还是有些忐忑的。她自己的儿子自己清楚,老大那就是一个窝里横的,面对王子腾能不能把话说利索都不清楚。至于贾政,就算昨天对自己说话有条有理,可一直以来不通俗务的印象不是一下子能改观的。 所以贾母对两个儿子与王子腾的谈判,心里是一点底也没有。可是贾赦兄弟两个光顾着商量如何上折子,竟然一个也没想起来要与贾母说一说谈判的结果,她可不就只能让人来叫他们了:结果是个什么,你们总得和我说说呀。 贾赦还是有些内疚的,贾政心里却有些不以为然。真不是贾政这么短的时间就学会了大男子主义,而在在看原著的时候,他就对贾母事事都要插上一手,结果越插手越糟糕的行为不大感冒。 “王氏那里,你觉得该怎么办?”贾母听完了他们与王子腾的谈判结果,自然要问一问贾政的打算。 贾政看了看贾赦,才对贾母道:“还请老太太做主。” 贾母也看了看贾赦,刚才贾赦可是和她显摆了一下对战王子腾的功绩。不管是不是这个长子真的长进了,现在还真不好直接打击他——赖嬷嬷昨天说的那些话,音儿还没落呢。 贾赦把贾母刚才那上眼当成了鼓励,加上他刚从王家身上咬下了一块肉来,心情也不错:“老太太有什么吩咐只管说就是。” 贾母这才道:“若说王氏做出的事儿,就是休了她也不为过。只是就如王氏所说,好歹还得看珠儿和元春两个,总不能让孩子们没了体面。再说你那个媳妇,也是个上不得台面的,这个家还得有人管。” 贾政一听就觉得不好,就连贾赦的眼睛都要瞪起来了,忙道:“老太太给她留体面,怕是她自己也不好意思见人了。不如还是让她平日没什么事儿,多抄经给孩子们祈福吧。至于管家,不是还有大太太吗?” 贾母刚说一句:“她又没管过家。” 贾政就顶了一句:“大太太入门也有几年了,我看兄长的院子也没出什么大事。管这一个府,也不过就是比兄长的院子人多些。再说这府里迟早都是兄长的,正好现在老太太给大太太看着,让她多练练的好。” 贾母最不爱听的,就是这府迟早是贾赦的话,那她老人家怎么办:“胡说,什么你的我的。现在咱们家就要出孝了,正是你们兄弟相互扶持的时候,何必说这样生分的话。” 老太太,这样偷换概念,真拿别人当傻子是吧?贾政只道:“兄长不计较,是兄长大度。可是王氏出了这样的事儿,还让她管家,我自己也没脸出去见人了,又有什么脸教导子侄?” 贾母狠狠地看了贾赦一眼,怪他不知道顺情说些好话。只是贾赦这个时候还真不好说话:说让王夫人继续管家,他心里不甘,可是说让邢夫人管家,又好象他们这一房真的要夺权一样。 贾政又道:“其实还是那句话,咱们家里主子不多,奴才不少。不如趁着出孝,放些人出去,是非还少些。大太太管起来也容易。” 对这个贾赦是赞成的,他从查公库的时候就起了要打发人的心思了:“如此也好。反正等折子批下来,府里的规制少不得也要改,用人的地方也少,不如趁早放出去。” 贾母忙问:“什么折子,什么改规制,我怎么不知道?” 贾赦一脸不解地问:“昨天不是在老太太这里商量好的吗?咱们上折子请换府里的匾额,还有归还国库的银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03.第 103 章 听贾赦理直气壮地说这是已经商量好的事,贾母那个气呀, 当时自己不过是让他们回去, 自己会想一想, 怎么不等自己再表达一下想法, 就已经把折子写好了? 贾母生气,说出来的话都是从牙缝里往出挤的:“那折子先不急着递。怎么也得与老亲家里打个招呼, 不然别人还当我们连老亲们都不认了。” 贾政苦笑道:“老太太, 折子已经递出去了。再说咱们与王家已经撕破脸了。” 贾政的话贾母还是肯听一听的,只是听说与王家已经撕破脸了, 就算是刚才因为王家可以替自己弥补公库的损失暗中得意,贾母还是为贾政犯愁:“那可是你岳家。” 贾政道:“正是因为是我的岳家, 才要少些来往才好。王家行事, 太过狠厉了些。” 这个在贾母眼里并不算是什么缺点, 四王八公都是军功出身的人物,就算是开国之后渐渐注重规矩礼法, 可那行事说起来也不过是四不象罢了:“也不过就是对差使上心了些。” “不止是差使。老太太想想王氏的妹子做了薛家的主母, 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吃相也太难看了。我怕咱们一旦出了孝,兄长要是补不上实职的话,王子腾想用咱们家的人脉, 咱们给还是不给?还不如现在就与他撕破了脸,让他自己不好开口的好。再说珠儿是要读书出身的,王子腾不过是武职, 并指望不上。”贾政把能分析的厉害, 说给贾母听。 贾母也就沉默地盘算起来。现在王子腾还不是四大家族的顶梁柱, 不过是个看起来必会有出息的晚辈。就算与荣国府还有一层姻亲关系,可总比不过自己的儿孙。贾母就是再看不上贾赦,可那也是自己的儿子,有人脉不交给自己的儿孙,给王子腾,贾母还没有那么高尚。如今又没有王夫人从旁周旋,所以她觉得贾政说得也没有错。 贾赦更觉得贾政做得没有错,甚至还觉得贾政是为了他才做出的牺牲:“老二,真是多谢你了。等王家把银子送来,你收着就好了。”牺牲总该的所补偿,贾政连助力都不要了,给些银子补偿还是要的。 贾母觉得贾赦开始顺眼了:“嗯,政儿也该有些私房。这是你兄长给你的,你可要好生收好了。”别给那个王氏。 都不用看,贾政就知道贾赦的脸色好看不了。他可不是贾母,不能把人家贾赦的客气当成理所当然,再说君子耻于利,他直接收人银子叫什么事儿:“母亲,咱们家正要还国库银子。能多还些,日后儿孙也能宽裕些。所以这个钱还是去还了国库的好。再说这本就是王家还公中的。” 贾母与贾赦的脸色,因为贾政的一席话调了个个。在贾母看来,贾政一房不能袭爵,将来分家也比贾赦得的少,所以现在应该多得些。只是贾赦就在旁边,她纵是再偏心也不能当着贾赦的面骂贾政瞎客气,心里无比憋屈。 好在贾赦这个人,混了些,贪财了些,可还知道有来才有往的道理:“公中也有你一份,不过是提前些。你即不好意思都得了去,就拿一半好了。” 贾政也就不再推辞,他还有好些事情要做,手里总得有些钱才好活动。总不能前脚收拾了王夫人,后脚又让人家拿嫁妆银子补贴自己,对上王夫人可以渣,只是这渣也得有点底线。 贾母表示这样的结果也算是差强人意,没有再提此事,而是说起了别的:“眼见着出孝的日子越来越近了,明天让人把荣庆堂收拾出来,我住过去。” 贾赦与贾政神经都是一紧,等着贾母的下文。老太太没让他们久等:“只是我年纪大了,又与政儿一家住惯了,还是让政儿搬进荣禧堂来,就近孝顺我,可好?” 不好!贾政盾原著的时候就一直不明白,怎么一般人家想看到的兄友弟恭,在贾母这里就变成了恨不得大房和二房斗成乌眼鸡?若说是为了她自己宝塔尖上的位置,想在两个儿子之间找平衡,显然她是失败的。没见贾赦当着她的面讲的笑话都是偏心眼,平日里除了打发邢夫人伺候婆婆,自己连面也不与贾母打一个? 至于贾政他们一房,也没好到哪儿去,王夫人不光打压了大房,到最后连贾母都架空了。而原主就是一个口是心非的渣,面上说得多孝顺,做出的事儿仇人家的孩子做都得掂量掂量。 所以后来贾母只能与孙子孙女们一起玩笑,因为两个儿子、媳妇都不愿意答理她。想得到宝塔尖上的尊荣,最后只得了高处不胜寒的凄凉,这能叫是平衡之术? 因此贾政必须反对,也只有他能反对:“老太太!礼法所关,必不能废。兄长是袭爵之人,不居正堂,如何与人往来应酬?又让人如何看我们贾家?就是父亲在天之灵,也不希望看到我们兄弟长幼不分、尊卑无序。” 我这都是为了谁?贾母想冲贾政来上一嗓子,可看看还在一边看着的贾赦,又听贾政提起贾代善,就想起昨天贾政与她提起的那个梦来:原来政儿对自己若有若无的抬举,都接受得很泰然,今天先是放弃银子,又放弃象征家主之位的荣禧堂,难道真是让国公爷骂得狠了? 只是现在自己才是这个家里的长辈,自己说出来的话,让即得利益者驳回了,贾母觉得没有面子:“交际应酬,你兄长不过是袭了个闲职,不比你就要去部里做官,他能有什么交际应酬?” “老太太,咱们荣国府就算是父亲去了,可是在京里也还算是排得上的人家,老亲故旧也不少,怎么会没有交际应酬?圣人赏我的官儿,不过是个小小的主事,还是在工部,六品的官儿能比一等将军的交际多?”贾政语气倒是平和,可说出来的话句句让人反驳不得。 贾母气得倒仰:“我还不是为了这个家。你这个不孝子。是不是收拾了你媳妇,如今又看我碍眼了?好我回金陵去,正好给你父亲守灵!不在这里碍你的眼!你们再寻小老婆喝酒,也没有哪个敢管你们一声了!” “母亲!”贾政重重地跪到了地上,那声音听得贾赦一阵牙酸,不过还是跟着跪了下去。贾政真不是要给老太太服软,而是让她给气的——就算现在大家都在准备着出孝的事儿,可是毕竟还有几日。大家在守孝后期可能真不那么规矩,史是这事儿哪儿有和贾母这样自己大吵大嚷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 听到贾政那大声的唤母亲,贾母也知道自己刚才的话说得太过了。贾赦那里贾母没心思答理,可是不管是原主也好,还是贾政也好,却是真真实实地在这三年里守身如玉。不过贾母能说她自己说错了吗?一回认错,就得回回认错! “既然母亲觉得儿子守孝不诚,明日儿子就请人上折子,辞了圣人赏的官职。免得他日有人借此弹赅,更失了荣国府的颜面。对了,该是一等将军府了,也不能因为儿子带累了兄长,儿子自请分家出府好了。”贾政铁青着脸,说着认罪的话,句句却比扎在贾母的心上还让她难受。 辞了当今亲自赏下的官,那日后还能有什么前程可言?分家出府,自己不就得只看着老大一个人在那里蹦哒?贾母郁闷了,她就算是再不想安抚贾政,可是小儿子的执拗她还是知道的。只好道:“刚才是我说得急了,你守孝的诚心,是个人都看得到的。” 非得这要捧着一个踩着一个才能说话吗?贾政无语问苍天,贾赦表示见怪不怪,反正这些年他就是这样过来的。只有贾母一个人没有意识到自己说话还是的毛病的,她关心的是另一个问题:“你们预备这一次还多少银子?” 这个贾赦兄弟在折子上已经说过了,第一次还欠银,太少了不行,毕竟这么些年过去了。太多了也不行,让人以为他们明明有钱,可是就是不想还也不好。所以最终的结果是先还一半,剩下的分十年还清。所以算十年,是贾政推算了原著时间定下的:现在贾元春十一岁,还差两岁才到选秀最小的年纪。她又是在宫里熬了十年才出的头,那么荣国府还有至少十年的安全期。 贾母听说折子上已经奏明了,也就不再多话,折子明显要不回来,总不能真与皇家讨价还价——人家又没逼你,是你自己先说要还的,现在又说自己不想还那么多了,生怕皇家不收拾自己是吧。 “行了,你们也回去歇着吧。”贾母无力地挥了挥手,她知道自己在府里说话越来越没有人听了,对一辈子把权势看得很重的人来说,是一件挺让人伤心的事儿。 看着一个老人在自己面前颓丧,并不是什么美好的感觉。只是贾政知道,此时真不是心软的时候。眼前的这位老太太的心不比王夫人小,战斗力不比王夫人弱,他真要敢一时心软,原著剧情就敢分毫不错地在他面前展开。 “请老太太好好休息。”贾政向老太太行了礼,才道:“兄长,明日还得麻烦大太排人手,将荣庆堂打扫出来。” 贾赦自然是答应得干脆,就差拍胸脯保证了。贾母更觉得两个儿子都和自己离了心,没眼再看他们。两人出了荣禧堂,贾赦才向贾政抱拳道:“刚才多谢你了。” 贾政笑得云淡风轻:“兄长说得哪里话,我也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 就是实话,才让人难说。比如刚才贾赦虽然全程在场,他就一句话也不能插嘴,只由着贾政与老太太在那里硬扛。果然勋贵之家,哪里会养出真正无能的孩子,原著里贾赦看着昏庸无能吧,可是荣国府抄家定的那么多罪名,真落实到贾赦身上的,其实就是一个交通外官。你说王熙凤也是大房的人,可是王熙凤是跟着王夫人混的,人自己就没拿自己当大房的一份子。 想到王夫人,贾政才发现自己不光没想起来向贾母通报王子腾来的战况,王夫人那里估计也在等着结果。这都叫什么事儿,战完老娘战媳妇,真是生命不息,争斗不止吗?冲着贾赦拱了拱手:“兄长,我还得回去交待一下王氏,将帐本和钥匙给大太太送过去。至于我们该住到哪里,兄长看着安排就是。” 贾赦倒有些讪讪:“等老太太搬了再说吧。” 贾政摇头:“还是早定了,大家也就都安心了。再说一起收拾也方便。就是大太太管起家来,也好上手些。我们那边该用多少奴才,还请兄长及时告知,免得到时乱了规矩。” 贾赦感动呀,看着贾政前所未有的顺眼。连裁撤自己一房的奴才都交给自己决定,老二还真不亏了他端方之名。嗯,老太太别的话不靠谱,对老二的评价倒是一点错也没有。他冲着贾政点头:“放心,做哥哥的不会让你吃亏。” 贾政再次与贾赦道了别,才回到王夫人的院子。仿佛就在一天之间,院子里的生气就让人给抽走了,人人都尽量缩减自己的存在感。贾政就有些理解王夫人为何非得要抓住管家权不放了:这个时代的女人,生活的天地不过是这四方院子,出门的机会都不多,可不就只能抓紧自己能看到的东西。 就算是理解,贾政也不同情现在的王夫人。他重新端起原主的架子,把丫头们都喝了出去。王夫人看他的眼神里,即有畏惧,更有愤怒,静静地等着他开口。 “你兄长下午来过了。”贾政无意卖关子:“说是王家没有休弃之女,求大老爷看在两个孩子的份上,放你一次。只是日后管家的事儿,你身子不好,求大老爷另请高明就是。另外你从公中挪的东西,凡是你这屋里与私库里没有的,你兄长愿意回家看看,是不是在往日走礼时疏漏了。” 王夫人的泪终于没忍住:“老爷好狠的心。”说什么大老爷,要不是自己枕边人通风报信,成日里只知道窝在家里的大老爷,能知道什么? 贾政道:“这也是为了你好。你没见到昨日大老爷从赖家收上来的东西,自然不知道这些奴才胆子有多大。说起来竟是他们吃肉,老太太喝汤呢。你那好奴才周瑞一家,手段虽不比赖家,可也和你平分秋色了。” 王夫人不信:“不可能!” 贾政这时才笑了一下:“信不信都由得你。只是这样的奴才,我是不想再看到了。就照着赖家一样处置吧。你身边的人也该清一清,凡是你从王家带来的,都送到庄子上去就是。大太太自会再送好的过来使。” 王夫人咬着牙问道:“老爷纵是对我不满,又何必羞辱我娘家。这些年我哥哥与老爷相得,竟换来老爷如此对待,让那些老亲们知道了,谁不说老爷一声凉薄。” “你也说了,那不过是些老亲。将来当家作主的是大老爷,与老亲们交际应酬的也是大老爷。我一个小小的主事,怕是咱们那些眼高于顶的老亲们,还没放在眼里。”贾政表示自己对这样的威胁不在意。 “我与老太太所求为何,老爷竟一点都不知道,一点想法也没有,从来没有起过相同的念头?”王夫人咬着自己的嘴唇,把心里的疑问问了出来。 明明以前贾政虽然帮不上什么忙,可是对得到的好处,也享用得心安理得,她不相信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也一点想法都没有。要制止自己,早在三年前不制止,国公爷在的时候还一个劲地表现自己打压贾赦。现在突然说自己对荣国府的一切从来都没有过想法,骗鬼呢! 只是贾政是一丝希望也不愿意给王夫人留的:“什么想法、什么念头?你自己阴微卑鄙,就以为别人都和你一样?亏得你还是信佛之人,你想想自己犯了几条戒律?” 他睁着眼不认帐,王夫人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只好继续流泪道:“只盼分家那日,老爷不要后悔。” 贾政点头道:“我求仁得仁,自是不会后悔。只是你兄长虽然认了些东西的帐,却还是不全,你把那东西收拾出来,趁着夜让人给兄长送过去。” 夺了自己的管家权,收了自己放利的银子,又讹了自己娘家银钱还不够,竟然还要让自己拿东西出来,王夫人愤怒到了顶点:“那些东西,难道只我一个人用了不成?老爷书房里摆的是哪儿来的,珠儿、元春屋里的东西难不成是大风刮来的?!” 贾政一点也不为所动:“两个孩子屋子里的东西,我自会让人一一看过,凡是不在帐上的,都会给兄长送回去。至于我书房里的东西,上午就已经回了公库了。我让你自己找人送东西,不过是为了存你的体面,难道我真一个可用的人都没有不成?” 又是给自己留体面,他这几日所做之事,哪样是真想给自己留体面的?只是这样的话她说不出口,毕竟娘家哥哥都铩羽而归了,她自己做再多的抗争只能是徒劳。日子还长着呢,王夫人心里暗暗想着,总有自己重新得势的那一天。 谁不想着当家作主,有了这样的动力在,贾赦与邢夫人的行动力空前高涨起来。人家不光第二日早早地安排了人收拾荣庆堂,还把西侧院也一起收拾了起来。贾政听说也只是一笑,看,就说人贾赦并不是真的任事不懂吧,人家还知道自己现在住的东大院,是该继承人住的地方,只打算把西侧院给贾政一家住。 不过贾政也不放在心上,老太太的荣庆堂,原著里三个孙女加上一个贾宝玉都养得下,现在自然不会少了贾元春一个孙女的地方。至于贾珠,很是该搬到外院居住了,那孩子已经让原著和王夫人逼得不成样子,还是放到外院松快些。 想及此,贾政也不过是让人给贾赦带了个话,提醒他两个男孩子已经大了,要在外院收拾出两个院子来让他们住。就是身边的丫头也很可以裁了,只配小厮就好。贾赦也觉得有理,反正都是动土,一起收拾也不费什么事。 至于贾赦如此尽力的原因,他自己是不承认有王夫人连夜给他送了几箱子古董字画的原因的。虽然他原本以为,能得了王家的赔偿,王夫人那里的东西也就算了。他只是再一次对贾政的人品表示了佩服:要是他自己,再不会将东西重新拿出来的。 如此没等到当今对他们折子的批复,荣国府大规模的搬家就已经开始了。先是老太太与元春搬进了荣庆堂 ,接着两个男孩子搬进了外院的独立小院子,最后是贾政一家搬进了西侧院。 这个院子其实比荣禧堂的那个套院大得多,足有三进大小,又有一个月亮门与主宅相通,关上大门,内里一样前后院分得清楚。别说现在只有贾政、王夫人外加一个周姨娘,就是贾政再添人进口,一时半会也不用担心住不开。 这些天下人们也都听说了贾赦有意清理奴才的事,所以人人小心,个个在意——实在是赖家与周瑞家倒台的太过突兀,余下的奴才哪儿有不怕的。因此这次搬家,别说是东西有不见的,就是刮了牙子、磕盆打碗的事儿都没出一桩,倒让贾母没法说邢夫人管家不行了。 拎包入住的贾政,对院子的大小没有什么意见,只要不是搬进荣禧堂,住哪里对他来说都一样。王夫人倒是有意见,可是她现在还是待罪之身,什么抱怨的话也说不出口。 “明日就是出孝之期了,想来圣人的批复也该下来了。”贾政对贾赦说出了他的猜想。 贾赦点头,他现在对贾政倒信服起来,觉得贾政办起事来还是有一套的。贾珠与贾琏也在座,说起来他们已经不小了,在这个时代能算上半个大人了。二人又都是长子,所以贾政建议了贾赦,无关紧要的人情往来,还是让他们两个听一听的好。 不过两个孩子很是适应了几天,才能面对各自的父亲不再发抖,又让贾政无语了半天。好在两个人的心智真不算低,不过是原来没有与男性长辈相处的经验,这几天多给几个笑脸,再适当地问问他们的意见,参与的积极性不要太高。 “圣人会下圣旨吗?”问话的是贾琏。 贾赦也不知道,他看贾政。贾政点了点头:“还欠银的事儿圣人不会大张其鼓,不过换匾额和改制的事情,还是会下圣旨的。” 贾珠就有些骄傲地看了贾琏一眼,贾琏再看贾赦,低下了头。贾赦刚想开口骂人,贾政就拉了他的袖子,他也就忍下了,只看着贾政与孩子们互动。 这其实也算是一种身教,贾政问得也是实际的问题:“如果圣人下了圣旨,咱们应该怎么办?” 贾珠想想道:“先让人把香案预备好,省得到时候忙乱,还得让宣旨的人等?” 贾琏看贾政点头,赶紧补充:“老爷们的官服、老太太、太太们的衣服也准备好?是不是还得给宣旨的人准备些赏银?” 看了没,这就是有亲妈和没有亲妈的区别,贾琏为什么就能想到赏银的问题?因为他亲妈没了,他想额外要点什么东西,就得给那些奴才赏钱才能到手。而贾珠呢,人家亲妈不光活着,原来还是当家太太,那些奴才巴结他还来不及呢,哪儿会想着从他手里得赏钱,王夫人自己赏得不要太勤快。 贾政就看贾赦:“兄长,府里一旦改制,奴才们还是快些清理才好。” 贾赦还没明白怎么一下子就从圣旨扯到奴才身上了,这些天府里四处收拾院子,各房忙着搬家,哪儿能顾得上。贾政看他不解,就把自己刚才从两个孩子回答里听出的内容说给他听。 贾赦的些不信:“琏儿,你真的自己想要点什么,还得给那些人赏钱?” 贾琏点了点头:“对呀,赵嬷嬷说我们的月钱,就是干这个用的。” 贾赦再问贾珠:“珠儿的月钱也做这个了?” 贾珠摇了摇头:“我没觉得额外要添什么东西,不过月钱也是李嬷嬷管着。” 贾赦这回想明白了,不是贾珠真的不缺什么,而是人家的东西预备得比他儿子足。不过现在管家的已经不是王夫人了,他也不能老是找人的后帐,毕竟人家亲儿子还在跟前呢。 不能找管家的,还不能找服侍人的?贾赦就要直接把贾琏的奶嬷嬷给揪过来。贾政对原著里贾琏的奶嬷嬷没有什么恶感,你看她做了贾琏的奶嬷嬷,两个儿子也没有什么正经差事。还是求了王熙凤,才算是与贾蓉等人一起下了江南。如果真是那狐假虎威的,说不得早自己打着贾琏的名头,把儿子给安排好了。 当然这也从一个侧面说明,贾琏与这位嬷嬷的关系真的不太亲近。一个早早没了娘的孩子,按说应该与奶嬷嬷的感情要深些才对。又从另一个侧面说明,这位奶嬷嬷对贾琏不会太尽心。 所以贾政对这位赵嬷嬷只是没有恶感,同时也没有什么好感就是了。现在他关心的是贾琏的反应,若是贾琏开口给赵嬷嬷求情,说明这位就算是不大尽心,不过也没让贾琏受什么委屈。要是贾琏不求情,可以说贾琏凉薄,不过也说明贾琏是巴不得这位早点离开。 “明天就是出孝的好日子,老爷先饶了嬷嬷一回吧。”贾琏迟疑了一下,还是乍着胆子向贾赦求了情。 没等贾赦骂贾琏妇人之仁,贾政已经开口了:“琏儿是个心善的。那婆子是先大嫂子留给你的,服侍了你这几年,总有些苦劳。不过该敲打的时候还是要敲打。就算她家里有事要用钱,好生与你开口,你还能不管她?这么巧立名目,不行!你是主子,这个府日后也是你袭,想要什么只管要就是了。”可千万别和原著似的,为了几个小钱,把自己窝囊成了个跑腿管事的。 见贾赦还要教训儿子,只好劝道:“那个嬷嬷是先大嫂子给琏儿留下的。不过是咱们没把人用好。” 贾珠想了想,道:“要不让琏儿和我住?我那个李嬷嬷很尽心。有她看着,赵嬷嬷也能好些。” 贾政忍不住摸了摸他的头,真是一个心地善良的孩子,一般敏感的孩子,心思都很柔软,可惜这种柔软让有心人利用或是被忽视了,是会逼死人的:“你们已经大了,这次让你们搬到外院来,就是让你们学会管自己的院子。这院子里不光有东西,还有奴才。怎么让奴才们认你们为主,唯你们是从,就看你们自己的本事了。” 贾珠有些蒙:“可是嬷嬷们从小把我们奶大,自是与别人体面不同。再说院子里的人,都是太太们所赐,该当敬着些。” 这么经典的荣国府语录,让贾政气也上来了:“你是主子,就得有主子的气度。就算那些人是太太们给你们配的,那也是府里的下人,没有当主子的,还得敬着奴才,那他们是主子,还是咱们是主子?” 就是贾赦,也没觉得刚才贾珠说得有什么毛病,可是让贾政这么一说,也觉得有道理,一时与贾琏、贾珠两个都有些发愣。不过二人想得更多的,则是怎么回去收拢自己院子里的人。 贾政看三人的神态,倒笑了:“兄长清理奴才的时候,不妨把那些自以为有脸面的奴才,放些出去。本就是服侍过上人的,怎么好让他们多劳累?咱们在时他们尚且拿捏小主子,若是到琏儿当家的时候,孩子们怎么办?” 这个贾赦当然同意,他刚清点过公库,对自己的家底还是清楚的。再想想还得还六十万两的国库银子,以后每年还得再还六万两,巴不是把奴才多放出去些,好省些月钱。 贾政又道:“明日出了孝后,我也就该到部习学了,在家读书的日子怕是不多。再说我也不过只是个小小的主事,倒不如把那几位清客相公都辞了吧。” 现在凡是能省钱的事儿,贾赦都愿意办: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他现在是一家之主了,才发现自己接手的真心不是什么富足的家当。不过贾政即没住进荣禧堂,又逼得他媳妇交出了管家权,还伙着自己坑了王家一把,贾赦真心觉得再没有这样大公无私的兄弟了。现在兄弟又提出要把清客相公们辞了,倒让贾赦觉得他是不是律己太严了。 “那几个清客相公,一个月能用了几个钱,好歹还能与你说话解闷。”贾赦决心做一个好哥哥。 贾政摇头一叹,合着整个荣国府,对原主的定位都比他自己准确,看,人家贾赦就知道,那些清客相公,并不是与贾政真的教学相长、诗词唱和,其实就是陪着他说话解闷的。 “兄长不必为我费心。说来这些人当日所以来投,也不过是冲着国公府的名头。哪个有真才实学的人,愿意对着人屈颜谄笑的,可见人品就有不足。如今兄长居了家主之位,那些人最是见风使舵的,说不得现在正想着说辞,自己求去呢。与其这样,还不如咱们主动说出来,面儿上还好看些。”贾政真心觉得养那几个清客一点有没有,还不如人家贾代善留下的那两个文书相公呢。 好在现在贾赦也是听得进劝的,见贾政坚持,也就不再反对了。又和贾政商量起自己家里的收益来——每年要还六万两银子,就算是库里还有些镇库的银子,可也压力不小。 贾政觉得这是一个好现象,贾赦关心府里的收益,总比买个丫头就花八百两强得多。只是他也没看过荣国府现在的帐本,不知道府里名下的庄子,现在是不是就已经开始四处报灾了。 现在家主是贾赦,他只能在旁提醒道:“兄长是不是找上几个人,把各处庄子都巡视一下。” 贾赦又不理解了:“那些庄子有什么好看的?”又没有古董字画,更没有美人。 贾政看向贾珠与贾琏:“你们觉得呢?” 几天来的参观见学,两个人已经知道这是考察他们的意思,不能不回答的。于是贾珠先道:“就和大老爷查公库一样,不亲自看过,不知道里面的东西是不是与帐本上相符?” 贾琏接着说:“庄子上的管事,有没有和嬷嬷一样,挪用了收成?” 贾政点头对两个孩子表示赞扬:“嗯,想得很对。咱们在府里离庄子远,原来都是庄头说哪儿有灾,就信了,就减了他们的租子。只是人心都是贪的,他们不觉得主子是信任他们,只是觉得主子不懂农事,可以由着他们糊弄。不过也不能把人都看死,还是要自己亲自去看一看,哪些人是真的据实上报,哪些人从中做鬼。” 贾赦都让他说得不好意思了。自己不过是一时没想起,怎么就让那两个小子抢了先呢。不过他是谁,自然有他的解决办法:“那不如让他们两个也和我一起去,总得知道咱们家里的产业都在哪儿。” 贾政倒有些犹豫:“琏儿在承袭府里,去也使得。珠儿就不必了吧。” 贾赦这两天和两个孩子相处得比以前强,主要是他看着贾政与两个孩子互动得好,又凡事都带着贾琏,所以对贾政的话有些不屑,觉得老二看着比原来强点,可还是读书读得有点迂了:“这一辈现在只有他们两个,他们不相互扶持,还能指着谁?再说就算珠儿将来不承继府里,还不得承继你的?” 这话说得也有理,贾政也就不在反对,只是嘱咐贾珠到时要听大伯的话也就是了。能出去走走,对于半大的孩子吸引力最大,贾珠两个充满了期待,竟在各自老子跟前放松了好些。 说完了正经事儿,贾政就回了自己的西侧院。搬过来也有几天了,该理的东西也都理得差不多了,他也得再次与王夫人沟通一下:休妻不可能,明日出孝的日子,就不好不让王夫人出门见人。若是给她报病的话,也不大象:守个孝,贾母这个未亡人没什么事儿,儿媳妇倒病得无法见人了,好说不好听。 现在王夫人见了贾政,条件反射地觉得他是不是又来找自己别扭的,整个身体姿态都是抗拒的。贾政只当看不见,喝了口丫头上的茶,才问道:“咱们这边,出孝的东西都准备好了?” 王夫人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要说出孝除了祭祀隆重些外,剩下的也就是除服,再说是全家人都换上吉服也就礼成了。自从那日邢夫人跟着去了一次花厅之后,王夫人就再没有出现在花厅过,她怎么知道出孝的东西准备的怎么样了。 也是王 夫人一时没有从管家太太的思维里跳出来,她听贾政问出孝的东西,就把思想放在全府上下去了,没听清贾政其实问的就是他们自己这一房的。 贾政没得到王夫人的回应,就算是他今天本要给王夫人些好脸,免得明日王夫人见客时脸上带出点什么,也不由得有些不满:“现在又不用你管家,怎么连咱们自己的院子也不想管了?” 王夫人这才明白,贾政问的是自己这一房的事,只好道:“也不过就是准备吉服,这是早就备好了的。老爷的衣服,回头我让周姨娘给老爷送过去。” 贾政想了想道:“那个周姨娘,你看着有差不多的人,把她指出去吧。” 搬家前打发了小妾预备役,现在又要打发已经成了姨娘的屋里人,老爷这是怎么了?王夫人心里这么想,脸上自是带了出来。 贾政正是想用此事,做那打一巴掌给的那个甜枣:“出了孝,我就该入部习学了。部里的人,大多是读书人出身,最是讲究立身清正的。好些人家都讲究无子方可纳妾。我若是想与众人相处,少不得自己家里也要清明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04.第 104 章 王夫人又被贾政的神来之笔惊着了。就是因为要部里习学,就要把姨娘给打发了?就算是吃惊, 她还是被这个消息给激动了:“老爷想得自然在理。只是那个周姨娘是老太太赏的, 只怕老太太不会高兴, 还以为我是那不容人的。” 看了没, 什么是素质,这才是素质。人家就算是高兴, 可是也马上想到了可能出现的阻力。贾政表示自己会处理这个问题:“收房或是纳妾, 不过是为了子嗣之计。周姨娘并无生养,何必虚耗了青春。此事我自会和老太太说。”至于周姨娘为什么无子, 他就不与王夫人讨论了。 王夫人这回是真的兴奋了,刚才贾政的话里, 明确表示了纳妾不过是为了子嗣, 这个自己不缺呀, 岂不是日后可以过没有小妾在眼前晃当的日子? 不过贾政也怕王夫人把好好的事儿给办砸了,对她道:“周姨娘好歹也服侍了我这几年, 走时给她份嫁妆。” 别说给一份, 只要不在自己眼前碍眼,给两份王夫人都认了——一个丫头的嫁妆能有多少。她笑道:“这个不需老爷操心,就是周姨娘屋子里的东西, 也都收拾了让她带出去,免得一时不顺手。” 贾政觉得此事可以表扬一下:“太太想得很是,果然对下人还是仁慈的。此事出了孝就办了吧。明日可能会有圣旨, 你也准备一下。” 王夫人听说还让自己接圣旨, 知道自己还是有机会的, 能不能重新走出主穿上西侧院,全凭此次表现,自然高兴地准备去了。 倒不是贾政忽然圣父了,而是他意识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虽然邢夫人接过了整个荣国府的管家权,可是他自己住的西侧院还是要有个人管家的。若是他事事亲力亲为,传出去有碍他成就君子的名声。而交给贾元春,贾政觉得还不大现实:现在的贾元春,和原著里的迎春等人受到的教养是一样的,那就完全是小妾的培养方式,管家理事一样没有。 只是刚才甜枣也给了,该让王夫人警醒的他还是要敲打一下:“如今府里已经是大太太当家。她有不懂的问你也就算了,别的府里的事,你不要插手。” 王夫人又想气闷了,可是她现在还真没有那个身份与能耐说什么。何况刚才贾政给她的惊喜又大了点,正觉得是与贾政修复关系的时候,自然应道:“是,老爷放心,我只管着咱们自己院子就是。” 贾政想起贾元春现在受到的教养,对王夫人道:“元春已经不小了,也该和你一起学学管家理事了。” 王夫人不解地问:“元春自小就是好模样,又得了宫里嬷嬷的教养长大的。听老太太平日的意思,有意让元春参选呢。” 这还真是一个让人服气的答案,就算有心理准备,贾政还是觉得想出这个主意的人,不管是老太太还是王夫人,都是一脑子浆糊:“元春是咱们的嫡女,你舍得让她进宫去服侍人?” “怎么会是去服侍人?元春是大年初一生的,是有大造化的。”王夫人有着迷之自信。 贾政对此不屑一顾:“大年初一生的就有大造化了?哪年大年初一没有孩子出生?再说什么是大造化,让这话传出去,又送元春进宫,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你们巴望着皇后之位是吧!”这位果然不能给太多好脸。 “老爷!”王夫人四下看了看,就算是在自己家的内室,有些话也不是能随便说的,自己管出来的奴才是个什么德行,王夫人还是知道一二的。 贾政已经站起了身子:“真当只有你们聪明,别人都是傻子?日后什么有大造化的话都不许再提,若是让人家知道你们有送孩子进宫之心,看还有什么人家会求取元春。也不想想,我就是出仕了也不过是个小小的主事,元春可是连大选的资格都没有呢。没得让人说是卖女求荣,好好的大家小姐不当,去做服侍人的宫女。”说完拂袖而去。 留下的王夫人傻眼了,本来老爷要打发周姨娘的喜悦,现在都被贾政不同意送元春入宫给泼没了。从那日交回管家之事上她也知道,老太太是偏心贾政,可正是因为偏心,对贾政的决定一般都不会驳回。 最主要的是,她与老太太都是内宅妇人,外头的男人们不配合,她们还真没有办法给元春报名送选。原本娘家也是可以托付一下的,可是从那日贾政伙同贾赦一起要了娘家银子之后,哥哥怕是恨她还来不及,又怎么会对她施以援手。 一夜没睡好的王夫人,顶着厚厚的妆容迎接来观礼的老亲。来的都是明白人,就算是看出邢夫人与王夫人站位与往日不同,也不会当面过问人家的家事。不过多看王夫人两眼的,还是不在少数。 等到了祭祀开始之前,王家还是一人未到,甚至连礼都未到,大家觉得自己知道答案了。相互对视一下,纷纷不着痕迹地夸奖起邢夫人安排得体,礼数周全来。 王夫人想死的心都有了,她能不知道娘家生自己的气?可是再生气,也不能这么明着打脸。哪怕派个总管过来,送上礼物,说一声家里主子走不开,也是个说辞不是。可是出孝这么大的事,身为姻亲却人不到礼不到,可就是不认这门亲的节奏了。 相对于王夫人的生不如死,邢夫人心里却乐开了花。尽管那些夫人太太们对她的夸奖还停在表面,也够让邢夫人觉得扬眉吐气的了。只是贾赦昨天就和她说过,不许她得意忘形,只许按着府里管事娘子的提醒行事,所以她还算端得住,没当着客人就挤兑王夫人。 内院暗流涌动,外院就和谐多了。贾赦、贾政带着贾珠、贾琏一起迎客,礼节不错,进退也算得宜。来客们来前还觉得,国公爷一去,怕是这府就要没落了。现在贾赦还没被酒色淘空了身子,贾政又长了一张正气的脸,两个小爷还都是一幅有礼的样子,就又觉得尽管荣国府的爵位降了,不过仍是有后劲的。日后倒是仍能来往一二。 正拱让间,门口鞭炮阵阵,管事的气喘嘘嘘地跑来报道:“老爷,有内监大人来传旨了。” 来客更是坚定刚才的判断,能在出孝当日得了旨意的人家没有几户,看来荣国府还是圣眷优渥。不过现在不是找主人套交情的时候,人家正忙着摆香案接旨呢。 只是旨意的内容,真听不出有圣眷来:准许荣国府按一等将军府改制,改悬一等将军匾额。众人不知道这是贾家兄弟自己上折子求来的,纷纷收回自己刚才的猜想。有那心思活动的,不等除服结束,已经开始找理由告辞了。 看着空了一半的宴席,贾赦的脸色铁青,他让自己定下来的管家刘柱,把那些位置上该坐的是什么人记下来,准备等下次人家有事儿的时候奉还回去。 贾政对这样的结果就比较满意,这可是这些人家主动疏远他们,他求都求不来的结果。只是贾母的心情与贾赦是一样的,等人都散了,叫过两个儿子和媳妇来,自己就开嚎:“我就说不该那么急着上折子,怎么样,让我说中了吧,日后这府还有什么脸面在京中立足?” 贾赦不肯说话,只一口一口的喝茶。贾政只好道:“那样趋炎附势的小人,老太太何必和他们生气,日后只远着就是。” “都是老亲,哪儿能说远就远着。”贾母觉得这话就不能听。不过贾赦倒是认同贾政的话:“什么老亲,若真是当咱们是老亲,能做出这样的事儿来?这是看咱们家里不如前了,上来踩一脚呢。” 贾母拿这个混帐儿子无法,只好对小儿子道:“今日王家没来人?” 贾政点点头:“如此也好。王家失礼在先,咱们日后只当没有这门亲就是了。” 贾母不赞同地道:“孩子们总得有个舅家,你入了官场,也总得有个帮扶的人。” 贾政对老太太拱了拱手:“多谢老太太为儿子费心。只是儿子要去的不是兵部,与王家本就是文武不同。若是真与王家搅在一起,怕是还得让上头忌讳。倒不如从现在就断开的好。再说,我还有兄长,兄弟相互帮扶,不是比外人更放心。” 贾母也多少知道些外面的事儿,刚才那么一说,不过是心疼小儿子失了颜面,又妻族无靠罢了。现在看小儿子并不在意,也就不再多说。贾政倒是趁势将周姨娘的事儿回了。贾母正厌烦着,又想着那个也已经年岁大了,怕不中儿子的意,以后尽有好的挑给儿子,只摆手表示自己知道也就是了。 事已至此,贾母也全没了出孝后自己联络老姐妹,好给小儿子铺路的心情,只让贾赦等人退下。邢夫人现在看王夫人更不顺眼了,刚出了那么大的丑事,怎么二老爷倒把姨娘给打发了,不是应该再抬新人给她点颜色看吗? 新人?邢夫人觉得自己抓住了什么,回去就让人送了几个丫头给二太太。此事并无人通知贾政,王夫人做什么反应贾政更不知道,他又与贾赦坐到了外书房里。原著里这里本是贾政的外书房,前几天还和原著里一样。不过从搬家了之后,贾政以贾赦现在是家主为由,将外书房也让了出来,倒又把贾赦感动了一把。 “兄长很是不必在意。”贾政看贾赦仍是气呼呼的,少不得开解他两句:“今日不过是换个匾额,这些人已经如此。等明日咱们还了库银,还不定会怎样呢。说不得打上门来的都有。” 你这是劝人吗?贾赦愤然道:“这叫什么事儿。竟然一句夸奖的话都没有。” 原来他是纠结这个。也难怪,按说一般这样主动给皇家做出头鸟的臣子,皇家还是会作态一番的。何况贾家还主动要归还国库的银子,当今不是应该更感动吗?可是今天除了同意他们改制外,竟对还银一事提也没提,这是让还还是不让还呢? “兄长慎言。”贾政对着贾赦道:“明日兄长不妨就去礼部亲自请人,按着规制尽快将府里的规制改了再看吧。”说不得这又是一个考验呢。 贾赦也知道自己现在除了老老实实地将府里改制,也做不了别的。要不是面对的是贾政,刚才的话他也不会说的。等等,贾赦自己都纳闷,什么时候自己对老二这么放心了?难道就是老二对老太太说出那句兄弟相互帮扶,会比外人更入心? 第二日一早,贾政已经被小厮叫了起来,他是还没有上朝的资格,可是去部里也是有时间的,总不能第一天就给人留下不好的印象。 只是对空降到自己部门的官二代,还不是正经科举出身的官二代,工部的人并没有什么好脸。因为尚书和左右侍郎都上朝去了,别人都是一脸我不认识你的表情,把贾政忽视了个彻底。 贾政是谁?不说他芯子里网站的内容,就是已经三世为人的经验,也不会因这小小的冷脸就自己生气。问了问小吏尚书大人的办公地点,贾政就站在门外等着。今日早朝也不知道讨论什么事,时间比往日都长些。工部的人就都见识到,新来的那个贾主事,意态从容地站在尚书大人的门外,也不四下走动,更不东张西望,就那么直直地站着。 小吏见一个时辰都快过去了,有点过意不去:“大人若是不嫌弃,不如到小人们的屋子里用杯茶?” 贾政这才趁势挪动了一下自己已经站得有些麻木的腿脚,含笑对那小吏道:“如此多谢了。” 小吏脸上就有些讪讪:“应该的,应该的。也是小人脑子不好使,早该请大人到门房等着尚书大人的。” 贾政能不知道,一般来部办事的人,如果当事人不在,是会有专门让人等候的屋子的。只是这话他不能说,小吏说让他去门房等他就去门房等。因为他知道,一个小吏,还不敢这样明目张胆地轻视一个马上会成为自己上级的官员,哪怕这官员可能不是他的顶头上司,可也是官,而小吏不管在工部呆多长时间,只能是吏。 所以小吏的身后,定是有人指使,而这个指使他的人,品级要比自己高。指使小吏的人,一定以为贾政出身勋贵,定是受不得怠慢的骄奢性子,让他站着等,还有来来往往的人不经意的打量,说不定就能让有着骄奢性子的勋贵子弟,在上衙的第一天,就暴露出本来面目。 让那个指使人没想到的是,贾政并没有一般勋贵子弟的骄奢之气,不光没有,他还站得气定神闲。打量贾政的人不是一个两个,开始都以为贾政因为第一天到部,不过是装一装样子,可是一站一个时辰,还是那样从容淡定,谁也说不出贾政是装样子的话了。 不光说不出,这些人设身处地地想想,自己要是让人支到尚书门外站这么长时间,恐怕也没有这份从容。于是有的人就开始说,不愧是出身国公门地,气度就是不同。有人起头,也就有人附和,这让指使之人觉得自己偷鸡不成还蚀了把米。 只是直接承认失败,又让人心有不甘,指使的人干脆让小吏把人引到门房。要知道,各部不光是有到部办事人等待的专用地方,就是小吏们其实也有专门办差的地方,可是指使的人让小吏不必将贾政引到他们办差的地方,而是引到门房去。 不过指使的人不知道,整个工部的人,现在都在看着贾政能坚持多久呢。结果小吏过来,请贾政去了门房,工部自己的人都开始觉得不象话了。 要知道不管贾政是怎么来工部的,可他是来做官的,也就是与工部的官员们只是品级高低,可是却是同一阶级的。可是小吏呢?他们那个团体,可能在工部的时间长,可能比这些官员们更了解工部的运行,可能消息比有的官员还灵通,毕竟官员们是会升迁、会外任的,可是小吏到了一个部门,一般就不会再动了。在一个地方时间长了,了解的事情多点,也再所难免。 可是他们还只是个吏! 吏,就该是为官服务的。这是官员们长久以来的认知。可是现在一个为自己服务的小吏,却把与自己同处一个阶级的官员耍得团团转,就让同处官员阶级的人不满了:你今天可以耍贾政,是不是哪天也会这样耍自己? 再往深了想一想,这些为官多年的人精(象原主那样二十来年不动的二货在真正为官的人中,还真没有几个),能想不出指使小吏的人是谁?只在从贾政空降挡了谁的路,或是挡了谁的亲信的路上想就是了。 那个指使小吏的人没想到,自己的一个昏招,竟然让贾政还没有与工部的官员们见面,就收获了大面积的同情,还把自己的小人嘴脸暴露于人前了。 贾政既然得到了工部大部分人的同情,日后与他相处自然不会再排挤为难他:自己刚骂了指使之人是小人,要是再排挤为难贾政,不就和那小人一样了?而那指使之人,在工部的日子也不会太好过:明知道那是个小人,谁还会真心与他交往,不怕他什么时候反咬自己一口? 至于那个听了人指使的小吏,可就只能呵呵了。至少下朝归来的工部尚书是这样的:“难道堂堂一个工部,就连待客的地方都没有吗?竟然让贾主事到门房去等!亏你还是当老了差的,竟然连尊卑都不知道了?还是回家去,好生把礼仪学全了再来当差吧。” 那小吏都傻眼了,指使他的人就是一个郎中,自然不能与工部尚书抗衡,更不可能为了自己向尚书求情。可是让他去回家吃自己,小吏也是有一家子要养的人! 贾政自是不会放过这样一个树立自己名声的机会,向着唐尚书拱了拱手:“尚书大人,这位兄台可能只是一时疏忽,并不是有意怠慢于我。还请尚书大人饶了他这一回,想是经了今日之事,这位兄台再不会犯这样的错了。” 唐尚书对这个没脑子的小吏不放在心上,现在人家贾政这个当事人都给求情了,就只罚了小吏一个月的月俸了事。不过他对贾政的印象不错——让一个小吏如此欺瞒,竟然还不焦不燥,甚至不念旧恶地为其求情,倒是个宽厚的。 于是本想着把贾政随便塞到一个犄角旮旯的唐尚书,拍了拍贾政的肩膀:“你是个忠厚的。只是对这样的小人,也不能一味的宽仁。” 贾政谢过唐尚书的提点后,才道:“不过是一个受人指使的可怜人,下官若与他计较,倒让人觉得以势压人。” 唐尚书这才知道,人家不是不知道自己是被小吏给耍了,可是人家心胸豁达,又知道一个小吏没有胆子这么明目张胆地耍自己,一定受了人指使的,所以也是个可怜之人。没见到现在工部里连一个来给那小吏求情的也没有吗? 如果贾政一上来就要求唐尚书处理这个小吏,就会让人觉得他心胸不够大度,失了为官的风度。别当这是笑话,好些做官的人真是这么想。就象刚才他们觉得那小吏耍了贾政让他们感同身受一样,如果贾政现在让唐尚书处置了那个小吏,官员们就会觉得贾政把自己放到了小吏同样的层次上,会拉低了官员们的整体档次。 唐尚书点了点头:“你能想到这一点很好,可见是动了脑子的,不愧是国公府出来的,果然有见识。圣人让你到部习学,你自己可有想过要去哪个司?” 能让自己选择去哪个司,已经是唐尚书表达的最大善意了,贾政想了一下道:“下官也不知道今日指使刚才那个小吏的是何人,只怕若是在同一司,日后还会有别事。若是让上官操心,怕也不美。” 工部除了四司,还有制造库、节慎库,何必和一个明显对自己有敌意的人搅到一起。唐尚书听了贾政的回答,真心地笑了,这样出身勋贵人家的子弟,还真没有一个头脑简单的。若是贾政知道唐尚书竟会给自己这样的评价,估计会得意——原主头脑可能也有点,可惜都用在谋算自己哥哥的家产上去了。 就听唐尚书对贾政道:“本想着让你去营膳司,不过那里时常要去工地,想来你一时不好适应。不如还是去虞衡司吧。” 贾政再次对唐尚书谢过:“多谢尚书大人栽培。”刚才唐尚书没有明言,不过该给的信息还是给了,那就是指使小吏的人,是在营膳司。其实听了这个司的名字,贾政心下还是动了一动的,毕竟秦可卿的养父,可就是位营膳郎! 贾政不由得想到,原著里那位秦可卿得以嫁入宁国府,不会也是因为贾政与那个秦邦业都在营膳司吧?不过原著里对贾政具体在工部哪个司没有明写,他也只能把自己这个猜想放在心上,等着看现在那位秦邦业是不是已经在工部,就可以确定指使人为难自己的是不是他了。 不过这个姓秦的,既然后来能把养女嫁进宁国府,明面上也该与原主有些交情才是,怎么现在倒指使人为难起自己来? 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因为唐尚书已经让人带贾政去虞衡司报到去了。这一回换的小吏十分巴结,脸上的笑跟堆上去的似的,一点渣都不往下掉。人家还十分懂行地先带着贾政拜见了左右两位侍郎,才将人带到了虞衡司。 此时的虞衡司,有郎中四人,员外郎六人,主事四人,还有若干的笔帖式、经承。这也可以看出,贾代善还是很得当今看重的,一个遗折上去,直接就给了六品的主事。要知道就算是正经的进士,除了三甲直接授官外,哪怕是进了翰林院的庶吉士,还得三年后考核合格,才能有个官职,好些人候补了多少年,都没有能轮到实缺呢。 可是就是这样好好的一幅牌,愣是让贾政生生地坐了二十年没挪窝。也不对,后来他是员外郎了,还是升了一级的,可惜也只是一级罢了。不过贾政现在保证,有了今天的开头,他不会如原著一样了。 群众基础不一样呀! 今天的贾政,给人的印象就是一个从容有礼、不焦不燥、宽厚大度。原主那个在自己家里都处处端着架子的,说不定当时也遇到过这么一出。贾政都能想也他的反应,好点的是自己直接问小吏接待人的地方在哪儿,严重点的是拂袖而去,最绝的说不得他直接就能把那个小吏骂上一顿。人家工部的人对原主还能有什么好印象那才怪呢。 真实的情况和贾政想得差不多,虞衡司的人对贾政都十分客气,与他交谈得也算融洽。堂官姓穆,说起来能与东平郡王家扯上点关系,对贾政也是表达了自己的善意:“说来咱们司里还是有可为的,贾大人只管踏实去做就是。” 可不是有可为吗,这虞衡司别看名头有些怪,可是管的事儿并不少,不光是有度量衡制度,人家还管着官用器物制造和收发。最重要的是,各地的军费、军需、军火制造、开支的核销都归这里管!!看了内容就知道了,工部说起来在六部里最不重要,可除了户部外,数它经手的钱最多! 古代官场最讲的是什么?那就是分润,这也就是为何大家一定要任实职的原因。当然贾政是要做君子的人,他不会去做什么贪污之事,可是官员却是可以有灰色收入的,每年的冰敬炭敬,就是他们合法的收入。 你想想,各处想做官用器物的人,各军想领军费的人,想做军需买卖的人,给工部的冰敬炭敬能少得了?所以贾政今天这一个多时辰里,看似被小吏耍了,实际上却是占了大便宜。没见原来唐尚书是打算把他扔到营缮司的。 就在一片融洽的气氛之中,半天的时间已经过去了。贾政对着自己所在的军需处的同仁们拱了拱手:“今日小弟初次办差,本应请诸位老兄喝上一杯才是。只是家中方出了孝,不敢就饮酒。所以让小厮叫了几个菜,算是请过诸位老兄了。还请诸兄赏脸。” 部里来了新人,请同僚聚上一聚,本就是惯例。人家贾政刚才也说了,自己家里刚出了孝,马上就让人去酒楼与自己推杯换盏,还真不大合适。于是都纷纷向着贾政拱手道谢,又夸贾政孝心可嘉。 贾政又亲带着小厮,将那菜给唐尚书和穆郎中分别送了一份,表明自己是知道尊卑的,虽然不好请这二位与一群下属一起用饭,可是并没有忘记人家的好意。二人对贾政此举,自然是赞赏有加,都觉得贾政不光没有一般勋贵子弟的骄傲,还十分知道进退,很是难得。 下午的时候,处里并没说给贾政安排什么差事,他就让小吏将军需处的各项章程拿过来,自己细细品读,并不去打扰别人。 如此一天已过,贾政算是开局良好,下衙回家时表情也就轻松了不少。又与贾珠与贾琏两人用了晚饭,问了问他们一天都做了什么,交待他们晚上练练字即可,也就放他们回去了。 这些天他都是如此,一是让孩子们能习惯他的关心,别天天见了男性长辈就和遭了瘟的鸡似的。二来也是要看看那个清脑丸的效果。不过因为不知道二人原来进度如何,一时也看不出名堂。 拍了拍脑袋,贾政才发现自己还是忘记了一件事。贾珠二人因为守孝,一直在家里读书,他也就忘记了那个被薛蟠当成猎艳场的家学。要是让贾珠二人再去那样的家学读书,就算是吃再多的清脑丸,只怕也读不出个所以然来。 好在现在贾代儒年岁应该还不很老,家学里的风气不至败坏到那样不堪的地步。只是防微杜渐的道理,贾政如何不知?自是起身让人告诉贾赦一声,自己有事找他商量。 要说贾政这些天的成就,最大的应该是他把贾赦架到家主的位置上,下不来了。人都是愿意被人看重与尊敬的,贾政天天对着贾赦说,兄长你现在是咱们家的家主,家里的事儿都得你拍板决定,贾赦能下得来才怪。 所以今天贾赦一见了贾政,第一句话问得就是:“你今天到部可还顺利?有没有人刁难你?” 贾政谢过了贾赦的关怀,又把一天的事情简单地和贾赦说了一下,倒让贾赦对那指使之人愤恨不已:“可知道此事是谁指使的?” 贾政怕他做下什么,只好道:“听唐尚书的口风,怕是营膳司的人。只是一司那么多人,我又是第一天去,实在不知道是谁。” 贾赦一想也有道理,也就没再追问,只让他自己当心些。又问贾政找他何事。他现在算是知道了,贾政不找他则已,一找他肯定是又觉得府里有什么问题了。 这一次他又猜对了,贾政问道:“已经出孝了,兄长对两个孩子读书之事可有什么打算?” 贾赦看着贾政道:“不是去家学吗?还能有什么打算?” 就知道你是这样想的,贾政摇头道:“兄长有所不知,家学里只有太爷一人,可是族里加上附学的孩子就有三四十人,如何能管得过来?” “这么多人?”贾赦也觉得有些多了:“咱们上学的时候,也不过十多个人罢了。” 贾政点头:“咱们那时不过是主支的几人。从敬大哥中了进士之后,附学的就多了起来,旁支也有些人把孩子送了进去。现在听说,竟有些孩子只是为了那顿点心去的。” 贾赦气道:“怎么太爷竟不管一管?” 贾政无奈:“人太多了,只太爷一人,如何能管得过来。只是珠儿与琏儿却是不能如此。” 事关自己的儿子,贾赦还是很上心的:“自然是不能。只是家学一向都是族长管着,敬大哥哥如今一心向道去了,珍儿又是个自己玩乐的性子,怕是除了按时支钱,不会上心。” 贾政问道:“那咱们请个先生来家里可好?”原著里贾宝玉不就是因为他的先生回家了,才天天在家里与姐妹们厮混的。他都能请先生,现要贾珠二人均是长子,应该也是可以请的。 谁知道如今贾赦倒对银子很看重:“咱们可是每年给家学里钱的,何必再请先生?” 这位现在知道银子宝贵,很好,总不会再做出花八百两买个丫头的事儿。只是是不是有点矫枉过正了:“兄长,事关两个孩子的前程。珠儿自不用说,总是要自己奔个前程的。就是琏儿,爵位传到他那里,最多也不过是个三等将军。再说总要读书明理,知道些仕途经济之道才好。” 贾赦也知道不是计较银子的时候,道:“你说得是,现在是不是就去找老太太商量一下。” 什么叫愚孝,说得就是贾赦这种人吧。你自己三十来岁、儿子也十多岁了,现在又自己当家作主,还天天遇到点事儿就去贾母那里讨主意?关键是人家贾母还不待见你,图得是个什么呢? 贾政只好劝他:“这是为了子孙前程之事,老太太万没有反对之理。再说老太太也是有岁数的人了,些许小事还让她老人家劳心劳力,说不得老太太会对兄长这家主失望。不如先将先生请来,让老太太看到请先生的好处,自然也就放心了。” 一听说此事涉及到贾母对自己能力的信任,贾赦也就不再纠结,问起贾政对先生的要求来。贾政就将自己想得出的,对他说了: 首先这先生是要自身有学问的,那就至少得有个举人的身份,毕竟贾珠与贾琏都到了可以考童生的时候。然后这先生还不能太过迂腐,还是那句话,两个孩子都是长子,日后都是当家作主的人,让一个迂腐的先生教得不通事务,怎么能掌起一头家呢。 贾政说到这儿的时候,贾赦很是看了他一眼,不过想起这段时间贾政的所作所为,想打击人的话就没有说出口。贾政也不管他的眼睛往哪儿看,只管说自己的。 其次这位先生最好能通些官府之事,这样他们自己日后有些什么事情,也好向人家请教一二。听到贾政说到这里,贾赦倒是想起了一个人来:“你觉得原来跟着父亲的杨先生怎么样?” 被他一提醒,贾政快速地在原主的记忆里搜寻起这位杨先生来:此人原是贾代善的幕僚,跟了贾代善有十余年的光景。学问尽有,也中了举人。只是却是个没有官运的,但凡应考进士,家中总有事故出来。一来二去,也就绝了再进一步的决心,被人介绍到了贾代善门下。很是受贾代善信重。只是贾代善去世后,也就辞了出去。 也因他这一辞,让贾政心里有点膈应:此人是不是性子凉薄了些?就算是贾代善死了,可是他还是有两个儿子在的,又有爵位传承,袭爵的人正该有这样的老人提点。若是宾主相得,不是应该再帮扶一程? “此人父亲一去世就辞了出去,怕是上进之心不小,能愿意来给孩子们做西席吗?”别以为幕僚们就没有上进之心,人家也是要挑前景光明的官儿才肯就幕的。 贾赦摇手:“当日杨先生辞去时,他老母已经病重了,也是没法子的事。如今咱们出孝,他也快该出孝了。不若请了他来。” 贾政不介意再捧贾赦一捧:“到底是兄长,思虑得周全。如果杨先生前几日就在,咱们上折子也就不用那么费事了。” 贾赦想想也是,就说明日让人去杨先生家里拜望一下,先探探口风再说。二人又说几句闲话,也就各自回去休息了。 谁知贾政一回了西侧院,就见王夫人跟前的流霞在那里等着:“请老爷安。太太让奴婢问问,老爷今天在哪里安置?”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05.第 105 章 听到流霞在院门口问自己在哪里安置,贾政才发现自己因为出孝, 面临了一个尴尬的问题:他要不要与王夫人滚床单? 按本心, 不可能。可是按这个时代的礼法, 只要他一天没有休了王夫人, 每个月的初一、十五,就是人家王夫人合情合理请他交公粮的时间。何况他刚打发走了周姨娘, 又对王夫人说过那样一番话, 听到王夫人耳中,自然会觉得他日后只有王夫人一人, 这不就派人来问,他要在哪儿安置了吗? 好在贾政还是有办法的, 他对着流霞摆了摆手:“回去请太太自己安置吧。我今日头一天上衙, 还有些事情要处理。” 贾政说得冠冕堂皇, 流霞一个丫头能说什么?无法,只好向着贾政施礼后, 退了下去。贾政这才松了口气, 来到了自己的内书房。不想在书房里,还有惊喜在等着他,一个打扮得俏生生的丫头, 对着贾政行礼问好:“老爷回来了,可要用些宵夜?” 皱着眉头,贾政没好气地问道:“你是在哪处当差的, 谁许你进书房的?”要知道尽管西侧院不是主院, 可也有三进之多, 而贾政的内书房当然设在了第一进,若放大到将军府,就已经算是外院的范围了,怎么能有丫头出现在这里? 那丫头倒露出了委屈之态:“回老爷话,奴婢秀兰,是大太太新给咱们院子添的人手。太太说,让奴婢在老爷的内书房伺候。” 贾政的脸已经完全阴沉了下来:“那太太有没有交待,你何时可进内书房?”说完不动声色地开始打量起眼前的丫头来,头脸倒也还整齐,身材也算窈窕,又正是十八无丑女的年纪,还加意装扮了一下,也有些动人之处,只是这样的动人,却是贾政无法消受的。 秀兰听出了贾政语里的不善,忙道:“太太原说,让奴婢每日老爷上衙后来打扫一下屋子,白天就在这里守着。” “很是。太太安排得原没有错,怎么这个时辰你还在这里?”贾政心中自有猜测,又要看看这个丫头蠢到了什么程度,才会有此一问。 秀兰的脸就有些发白,她们一起被大太太送过来的丫头有四人,当日二太太的脸色就不好看。只是现在是大太太管家,二太太也不好驳回。这几日她们被排挤得十分明显,可除了心里捏把汗小心应对之外,也没有别的办法。 好在今日太太给她们分了差事,她竟得以在老爷的书房伺候,怎么能让她不心中暗喜?原本她就听大些的丫头们暗中说,别看二老爷平日方正,可是对原本在他书房服侍的秀菊十分看重。来了二房,太太偏给她赐名为秀兰,又让她在内书房伺候,她自然也就有了望上的想头。 谁知太太竟然只让她白日才来内书房,那她什么时候才能见到老爷?刚才她隐约听到太太吩咐流霞去院门处等老爷,就隐在流霞身后,守门的婆子以为她们二人是一处的,也没多问就让她出了门。 可是老爷听了她的名字没有什么反应不说,还问她为何会在这个时辰出现在内书房。这样的话,可让她一个女孩儿家如何回答。少不得含羞带怯地叫了一声:“老爷。” 九曲回肠不过如此。贾政身上鸡皮疙瘩起了一层,狠狠地看了那低头羞涩的丫头一眼,对着门外叫了一声:“来人!” 门口的小厮鸣萧应了一声:“老爷有什么吩咐?”贾政把人叫了进来:“怎么这个时辰还让人进书房来?” 鸣箫解释道:“这位姐姐说是太太让她来服侍老爷的。” 贾政对着鸣箫沉着脸道:“去上二门传个话,请太太过来一趟!”鸣箫连忙答应着去寻人传话,又让人把不相干的人清场。秀兰已经呆了,刚才鸣箫回答的,的确是她为了进内书房对他说的。可是服侍二字,能让人想到的内容不少:说是为贾政端茶倒水、打扫书房是服侍,可是宅门里还有另一种解读,那就是在床上也是一种服侍。 偏偏秀兰说的是太太让她来的!人家王夫人可是对她何时出现在内书房有过说法的。她的谎言其实不用王夫人过来,就已经被拆穿了,贾政要是没看出秀兰在撒谎,也不必让人请太太过来,只是太太过来,秀兰就再无容身之处了。 真不是贾政心狠,也不是他不知道刚才自己要来内书房安置,已经让王夫人生气、正要找一个人来发泄。可是他更烦的是,王夫人已经住到西侧院,只管着自己一个小院子,对下人的掌控还是那么弱。更更要不得的是,丫头们的上进心居然这么强,走了一个秀菊才几天,就来了个秀兰! 不理会秀兰的声声哀告,贾政只自己拿了一本书看,等着向王夫人要个说法。好在西侧院只有三进,就算是让外院的小厮回避也用不了多长时间,王夫人已经出现在了内书房。 “老爷。”看着地上跪着的秀兰,王夫人眼象下了刀子一样,只是不知道老爷打算怎么处置这个心大的丫头,才小声地唤了一声。 贾政放下书,淡淡地问道:“这个院子,你能管好不能?” 这是什么话?王夫人又看了看跪着的秀兰,对贾政道:“是我管家不严,请老爷消消气。只是这丫头是大太太送过来给咱们使唤的,要是处置了怕是大太太面子上不好看。” “大太太把人送过来,他们就是二房的奴才了。你这个做主母的,还要被奴才拿捏了不成?”贾政表示这个理由自己不相信。原著里邢夫人被压得一辈子都没拿到管家权,王夫人可不光是凭着贾母的支持。 自己的小心思被贾政说中了,王夫人也有些尴尬。想想邢夫人让人把四个丫头送过来,还说什么听说周姨娘打发出去了,怕二老爷二太太没有人服侍,王夫人就是一肚子火。今天她能不知道秀兰偷偷来了内书房?她就是要看看,老爷是不是真的和他嘴里说得一样,要洁身自好。 “只是老爷,我那些陪房已经打发得差不多了,咱们手里可用的人本就不多。大太太又只送了四个丫头过来,若是再打发了这个丫头,怕是一时人手不够。”王夫人也委屈,她的陪房不得不打发,可是人手是真捉襟见肘了。 贾政也觉得邢夫人还真是上不得台面,一个做大嫂的,插手小叔子的房中事,怎么那么大的脸呢。只是邢夫人不归他管,他只能管王夫人:“以后我这内书房,不许丫头进来,有鸣笛、鸣箫两个尽够使了。珠儿已经搬到外院,小厮也已经配齐了,元春又跟着老太太,人也是齐的。你那里有四五个丫头尽够了,若是觉得不够,只管告诉我,我让人去庄子里挑人。余下的只管用婆子。” 王夫人大喜,看来老爷还真是没看上这个贱人,说不定日后就真的洁身自好了。再按贾政所说,把邢夫人送来的四个丫头给她往回一送,也算是打了邢夫人的脸。 “内外门严谨些。与府里相通的月亮门也得有人守着,无事不许往来说是非!”贾政一天的好心情至此败得干干净净。 王夫人自是答应着,让人把秀兰拉了下去,又恋恋不舍地重新给贾政道了恼,才一步三回头地带着人回内院去了。 “嘀。”一个机械音在贾政的耳边响起,才让贾政想起自己还有一个鸡肋或者说被绑架上的系统,因这系统太过无用,他总是忘记了他的存在。面上一点反应也没有,只静等系统的进一步提示:“恭喜宿主,完成隐性任务,坐怀不乱。得到一次抽奖机会,是否抽奖,是否抽奖?” 什么乱七八糟的隐性任务,贾政嘴角都快抽了,合着前几世,一到要成亲的时候就把自己抽离,是怕自己定力不够是吧?现在看自己当面连拒两个女人,就觉得自己坐怀不乱了?关键是你没发现,人家都没坐到怀里吗?再说他一个网站,你想让他乱,他还得知道怎么乱好不?没看他那个网站,是出了名的只用脖子以上缠绵? 只是有抽奖的机会,贾政还是不会放过的。这次他抽到的是一瓶“致幻剂”,同样没有使用说明,只能让他自己摸索。好在贾政已经习惯了,不管有用没用,先收起来再说。 贾政并不管王夫人如何整顿西侧院的内务,他只要看结果就够了。没理好,不合他的要求,他重新再敲打。现在他已经走出了将军府,那么他关注的重点,就应该是工部的虞衡司,或者说是军需处。 不过因是新人,并没有什么活儿真的派到他的手上。他也不急,只是每天看着原来的各种记录,把将来可能遇到的事儿,应该如何处理,自己心里好有个稿子。 他忙着看卷宗,别人也在看他。原来工部也不是没有来过勋贵子弟,那些人是如何行事的,在工部留下了什么印象,只看一开始工部的人如何看贾政的热闹,就能知道。 可是贾政,一点一点地改变了大家对他的成见。先是给大家留下了一个不错的第一印象,让他能分到一个相对油水更多的地方。接着连续十好几天,没有人给他安排事务,他就自己安安静静地看卷宗,不找上官,不乱使性子,更没有因为觉得自己受了轻视而愤懑。 其实入过职场的人都知道,办公室里来了新人,大家其实都有些防备的,毕竟即不了解此人的心性,也不知道办事能力,哪能让人一上来就接受你。贾政的家世是不错,可还真没到那个人人巴结的份上。 现在贾政的心性,大家都觉得不错,于是找他说话的人也就多了些。加上贾政并不为了显示自己要与大家打成一片,就故意把自己弄得十分俭朴,中午该带什么菜就带什么菜,还时不时地与大家一起分享一下。 因为贾政明白,大家都知道他就是将军府的二老爷,他的饮食水平就是这个标准。若一味地为了与人求同,非得带些小京官的伙食,那才是做作。而与人分享,贾政拿出的绝不是一脸同情与施舍的表情,而单纯是“今天我有好东西,大家一起试试”。有时若是发现哪个同僚的菜有特色,他也挺好意思主动要求尝一尝。讲的是一个有来有往。就算是别人的菜可能不如他的贵,可是能让人心里觉得平衡就好。 就这样,借着与同僚们一起中饭聊天之际,贾政慢慢地就与人相熟悉了,每天头一次见面,也能张大人、李大人地相互拱个手、打个招呼。当然原来也打,但那都是贾政远远地看了人,就自己站好向人行礼,人家只好不情不愿地给他回礼。与现在这样一见面两个人同时做出行礼的姿态,完全不同。 贾政并没有仗着与人的这一点熟悉,马上就向人开口请教。不是他清高,也不是他故做姿态,只是他知道现在还不是请教的时候。如果他光看着卷宗就四处找人讨教,那就会让人怀疑他与别人一处用餐是不是别有用心。 当然他的确别有用心,只是一个君子,是应该和光同尘,却不该对人利用、算计。于是贾政耐心地等待,他现在才不到三十岁,又刚来工部不到一个月,比二十年少多着呢。 一来二去的,总有军需处忙的时候,就有人开口让贾政帮点小忙。真的只是小忙,不过是誊个书稿、记个往来之类。这其实是一些小吏和笔帖式的活计,可是谁让现在人人都忙呢? 每次把活计交到贾政手上的时候,别人也是一脸带笑地说些大材小用的话。贾政也就表示自己知道笔帖式们忙,他可以帮一下,不必在意。听的人也就明白,贾政现在真的知道什么样的人,应该做什么样的工作。只是你拿给人家了,因为咱们关系好,所以我帮忙。可不是因为我不懂行,不知道这不是我的份内事。 对交到自己手里的活计,贾政还是认认真真地完成的。他不是很着急,那又不是他的本职工作,若是真急的话,事主本人自己去做好了。他只要求自己不出差错:让誊的书稿,方方正正的馆阁体,横竖成线。记往来,出、入他都要看过,还得有经办人的签名画押,一样都不能少,否则他宁可不记。 就冲这份仔细与认真,就让人不得不说上一声,好耐性。再想想人家刚来工部那天的事儿,可不是得耐性好的人,才能坚持一个时辰还不急不燥。又看看写出来的字,明显是下过苦功夫的,和原来所传好读书还是十分相符的。 因此认同贾政的人越加多了起来:别看工部不是国子监、翰林院那样做学问的地方,能来这里做官的,也多是十年寒窗中过进士的人。如贾政一样直接蒙父荫空降的,两三年也未必出现一个。 现在大家发现贾政好读书的名声不假,也就自动脑补了若不是因为老国公上遗折为子求官,人家自己也能科举出身。显然大家都华丽丽忽视了贾政现在已近三十的年纪,要是真是英才的话,不该举都不中一个。不过贾政还是感受到了众人与他说话时,越来越尊重的态度,心里暗暗高兴。 就算是家里,好消息也不少。先是贾赦亲自上门拜见杨先生,得知人家离出孝还有不到三月的光景,软磨硬泡地求着人家重回荣国、哦不是将军府。杨先生听闻荣国府已经改成了将军府,先惊后喜,答应了出孝后就给贾珠二人做先生。又怕两个孩子这三个月荒废了时光,亲自拟定了每日的功课。 功课并不重,若是用心,半日即可完成。人家杨先生说得好,你们是军功之家,总不能堕了先人威名,让孩子们有半天的时间,可以练习一下骑射,就是强身健体也好。 贾赦是知道杨先生在贾代善在时,颇得老爷子青眼的,对他的话也还听得进去。回来又与贾政商量一番,就将外院临近两个孩子院子处,寻了一个地方,起了个演武场。其实家里原来也不是没有,只是礼部的人来指点改规制时,各种地不足之处,贾赦他们现挑的那个地方,就被说有逾制之嫌,干脆推了。 孩子请先生事已经有了着落,贾赦越把自己做家主的心盛了起来,张罗着整顿起府里的奴才来。 贾母那里他不敢动,不过因赖家已去,他们一家的亲朋也除了,贾母在府里的人手,也就不剩下什么了。新任的大管家,是贾母含着怨气让贾赦选的。当时贾母本是想着贾赦能与她谦让一下,谁知贾赦就不是一个细心的,正被贾政一口一个家主架得飘飘然,以为贾母与贾政一样认识到自己的能力了,直接把抄赖家最积极的刘柱给定下来了。 大管家换成了自己人,那府里的奴才也就离听话不远了。借着出孝之机,已经放出了一些,现在再整顿,也就是优选一下了。当然优选这事与将军府的奴才还挂不上边,说是矬子里面拔高个更合适一些。 可是这已经对那些奴才们震慑不小了,人人都明白了一朝天子一朝臣的道理。何况现在管家的还是邢夫人,贾赦的话分外好使起来。如此形成了一个良性循环,奴才整顿的分外顺利。 西侧院的奴才也在整顿之列。两房并未分家,那天贾政对王夫人说的,分到二房的奴才就是二房的,其实有些过分的。只是那时不那么说,那些奴才就会心怀侥幸,两害相权取其轻吧。 好在王夫人的陪房,早早就让贾政逼着或是消失、或是送官或是塞进了庄子,现有的人手都算是将军府的。就算是王夫人再不满意,也不能与当家太太对着干,要不邢夫人来上一句:当日二太太不是也这样管家的吗?王夫人就更没有脸了。 这日贾政下衙,先去给贾母请安,就发现老太太情绪不高,少不得问上一句:“老太太可是身子不舒坦,用不用请太医来看看?” 贾母摇了摇头:“今日你妹妹来信,说起要给林姑父纳妾之事,我心里不得劲,人就懒些,不碍的。” 对哦,还有一个仙子娘。几世对黛玉的感情不是假的,贾政听说是仙子娘的事儿,忙道:“怎么好端端地,说起给妹夫纳妾来?” 贾母叹了一声:“你妹妹成亲也有十来年了,一直没有身孕。林家又是五代单传,如何不急?” 贾政想了想道:“这孩子也是缘份,当日妹夫家的老太太在日,也没有着急给妹夫纳妾。如今妹妹自己提出来,可同妹夫商量过?” “你妹妹也是为了子嗣计,都是一片为他林家着想之心,何用与姑父商量。”贾母显得不耐烦起来。 知道人家要纳妾,着急的是你。问问情况,不耐烦的还是你。贾政觉得贾母别是更年期还没过完吧。只能好言对贾母劝道:“不是我要多事。这些日子去部办差,与那些正经读书人谈得多了,才知道清流之家,与咱们勋贵行事多有不同。” 见贾母听住了,接着说道:“他们多是年过四十,无子方纳妾的,更没有咱们府里,没娶妻先放两个房里人的规矩。想妹妹嫁前,咱们也打听过,妹夫就没有房里人。何况林老太太生前,也从没有给妹夫赏过丫头。想来妹夫也是按清流行事的,所以还是让妹妹与他商量一下的好。也省得好心办了错事。” “竟是如此?”贾母叹道:“难怪你妹妹来信说,姑爷不同意纳妾呢。” 贾政听这话里有别的意思,问道:“刚才老太太不是说,是为了妹夫要纳妾心里才不舒坦的吗?我怎么听糊涂了。” 贾母再叹一口气:“也是我急了,想着你妹妹嫁去十来年了,竟是一声婴啼也没听到。又怕人说你妹妹把持了姑爷,于她名声有碍,才让她放两个丫头在姑爷的房里。” 这就难怪刚才贾母不耐烦了,敢情事儿是她搅出来的,是为了没有成功才恼火的。结合一脑子的同人文,贾政也不由得将贾母此举阴谋化了:你一个岳母,这么积极地管起姑爷的房中事来,是想通过内宅把持林家吗? 只这话不是一个做儿子的能说的,要劝也得慢着些:“老太太自是为了妹妹的名声着想,只是也该为妹夫的名声担待一二。妹夫是探花出身,最是爱惜羽毛不过,如何能行此让清流诟病之事?现在他们没有孩子,说不得是缘分没到。何况妹夫家一向单传,咱们家里倒人丁还算兴旺。不若只让妹妹也找人给妹夫调理一二。” 贾母一直以为是贾敏身子有事,这也是这个时代的人惯性思维,还真没有往林如海的身上想。如今贾政一番话倒是提醒了她,若是毛病出在林如海身上,那就算是再给他开脸十个八个的丫头,没有种子地里也结不出瓜。 “你这话提醒了我。正是你说的那样。我本以为姑爷可能是嫌你妹妹挑的人颜色不好,想着从我身边挑两个伶俐的给她送去。看来还是等等。只是这样的话让你妹妹如何好与姑爷说。”贾母有些犯愁。 幸亏你没送去,若是真送去了,别说是你自己,就是整个将军府都洗不清了。人家不觉得你是担心姑爷子嗣,只觉得你们贾家要占领林府了——人家林家也是有自己下人的,何用你一个丈母娘巴巴地给姑爷送丫头。生怕不是贾家的人生出林家的下代主子吗? 再想想那些同人文里,怀疑贾敏不孕是因为王夫人在她的嫁妆里动了手脚的不在少数。不过贾政倒是觉得还不至于。不是相信王夫人的人品,而是王夫人就没有那个机会:贾敏出嫁时,还是贾赦的先夫人管家,王夫人做为次子媳妇,只能打打下手,最多添添妆。以王夫人那爱财的性子,给贾敏添妆能添什么好东西,又能添几样东西? 如今看贾母不知该如何提醒仙子娘,贾政道:“不如我给妹夫却说上一封信,与他将厉害讲上一下?” 贾母觉得这个主意不错,就催他回去写信,好等自己给贾敏收拾些东西,一起派人送去江南。贾政一面心疼,一面面上带笑地说道:“倒也不甚急。明日正是休沐之日,不如我亲去为妹夫与妹妹求个平安符,也算是给妹夫写信的由头。” 贾母现在觉得自己那个懂事孝顺的儿子又回来了,他说什么都觉得顺耳:“你一向不信这个的,如今能想着特意替你妹妹去求,可见是真孝悌。也不能只让你一人辛苦,明日让你兄长与你一起去。” 贾政道:“兄长这些日子忙着改制的事儿,怕是走不开。都是做兄长的,谁去还不一样。” 说是这样说,可是在贾母心里,贾政重新成了自己最疼爱的小儿子:“说来你那个周姨娘怎么就打发出去了?还有我赏你的那个秀菊也让家去了。可是你媳妇又容不下人,与你怄气了?没事,我这里还有个好人,你一会儿只这领回去,我看她敢说什么。天天拈酸吃醋的,哪有大家子的体统!” 这还真是让人无语了,合着您老人家觉得你那丫头是万能灵药,赏给谁就是给谁天大的脸面是吧?原著里从贾宝玉到林黛玉再到史湘云,人人都有贾母赏的丫头。可是别人犹可,贾政要是真要的话,那让人说出去可就是调戏母婢,会让人不齿的! “老太太自是最心疼儿子不过的。只是刚才也说了,清流里是不兴纳妾的。何况我已经有了珠儿和元春,也没有无子之虞,又何必再抬举丫头。”贾政必须制止贾母的异想天开,要不一会儿她指明是哪一个,更不好收场。 贾母不乐意了:“这是咱们自己家的事,听那些穷酸的做什么。” 贾政忙道:“老太太慎言。要知道儿子如今已经在工部任职,正是要与清流交好的时候。因为儿子是勋贵出身,已经让人有些不认同,这一个来月方好了些。如何能在此时再生事?” 贾母哪儿明白任个六品的小官,还有这么多事儿,一时觉得这官不做也罢。只是贾政现在正在兴头上,也不好泼他的冷水,只好先由着他去,等过上一阵再说。 贾政也不管贾母打得什么主意,一边走一边在心里算着自己的健康卡,眼泪都要掉下来了:健康卡一共才十张,上一世已经用去了四张。上一世他到了也不知道,林如海与贾敏哪一个有问题,所以这次再给用的话,只能两个人一起都给,让他如何能不心疼? 好在如果黛玉的父母身体都健康的话,就不会从胎里带了弱症,她的那一份可以省下了。而林如海与贾敏身体好了,说不定还会有其他的孩子,黛玉这一世也就不怕没有兄弟扶持。 可是还是心疼呀。要知道他现在的积分只有少少的三百五十分,还不知道再轮回几世才能完成天道要求,这健康卡却是用一张少一张,照这个速度用不了两回就没了。 “给老爷请安。”贾珠、贾琏二人看着贾政一脸郁色地过来,早早站好给他行礼。贾政听到声音才抬起头,发现已经到了外院。看了两个孩子一眼:“这是做什么去,今日的功课可都做了?下午练身子了不曾?” 贾珠两个现在已经不再一见他就发抖了:“功课都已经做完了,下午也跑了几圈。大老爷让人教我们打拳了。” 贾琏也道:“我学了七成,珠大哥哥连五成也没学会。” 贾政打量了两人一眼,别说贾琏小脸红润,就连贾珠的脸上也有了血色,可见这习武还是有用的。笑着对二人道:“让你们习武,是为了让你们强身健体。再就是让你们知道知道凡事没有一日可成的。不过琏儿能学了七成,不错。珠儿不必着急,日日不放松,总能练会的。” 小哥俩都点点头,向贾政保证一定会坚持练习。贾政问道:“明日我要去庙里给你们姑姑求符保平安,你们去不去?” 能出门,对孩子们的诱惑还是很大的,尤其是守孝之后,轻易不能出门的小哥俩,觉得就是去庙里走走也好。不过贾琏问了一声:“那我们老爷去不去?” 这个贾政虽然在贾母那里驳了一回,可是贾琏问起来,他就不好再直接说贾赦不去话,道:“一会儿你问问兄长可去不去,若是去的话,打发人来告诉我一声。”贾琏道了是字,三人才算别过。 出行之时,贾赦赫然在列。也是,谁不想在自己儿子跟前,竖立一个高大的形象。想是贾赦也要让贾琏知道,他也是关心妹妹的。 因要出城,四人坐了两辆车,两对兄弟各坐一辆。贾赦才在路上问起贾政为何要去为贾敏求符之事:“怎么不年不节的,想起求这个” 贾政将贾母昨日行事说了,只说自己也是求个平安。贾赦与贾敏感情平平,对她之事也不大感兴趣,只问:“邢氏说二太太把她送你的丫头都送回来了,为何?” 自然还是清流的理由,又被贾政灌输给了贾赦。听他说完,贾赦也叹了口气:“你先大嫂子家里何尝不是清流,来咱们家时也曾对我提起过清流的行事。只是那时老太太说动了父亲,怎么肯听。也是今天一个丫头,明天一个丫头地赏过来。倒让我落了个好色的名声。” 看来他对贾母也不是没有怨言,只是一个孝字压下来,嘴里又说不明白道理,性子又急些,说不赢就用东西撒气。让人看起来可不就是混了些。原著里原主住了荣禧堂,他气不过,才把那个通向主院的月亮门封掉的吧。 “兄长也别太过自苦,若是心下不安,不如今日一并给先大嫂子点上一盏长明灯。就是琏儿,也可年年让他来添些灯油。嫂子见你们父子过得好,想也高兴。”贾政只能如此劝说。 贾赦自此再不说话。等下了车,才问道:“怎么是天齐庙?我还以为是去家庙呢。” 贾政摇头道:“我正要与兄长说此事。咱们那家庙里,不过是几个尼僧,道行如何先不去说,若是爷们们去了就不象。何况那几个女尼,每日里穿房入户,说是道非,求布施,要香油的没完没了。哪里有出家人的样子。就是市井里的妇人,也比她们有廉耻些。” 想想原著里无论是水月庵还是馒头庵,都没做过什么好事,还不如从现在就除了,也省得万一贾琏再娶了王熙凤,又与人说官司。 贾赦点头:“也好,等回去与老太太说上一声,能蠲了就蠲了吧。那几个女尼,也由着她们自去。” 在人家寺庙门前,说着关了庵堂的事,总有些不敬。贾政道:“只是不再备那庵里的份例,再与那庙里说,从此不许再打着咱们家庙行事。让刘柱去顺天府里备个案也就是了。好歹也有些信众,何必坏了佛菩萨的香火。” 此时贾珠兄弟也已经过来,自是与贾政二人虔诚进香。贾赦又领了贾琏给他母亲点长明灯,嘱咐他每年不要忘记来添灯油。贾琏还是第一次听人如此明白地提起自己的母亲,看着贾赦的眼神都不一样了。倒让贾赦有些讪讪,答应回去将他母亲的事儿讲给他听。 贾政对此算是喜闻乐见,觉得自己能让贾赦父子亲近,也算是一桩功德。贾珠在旁边也问:“那我们是不是也得给祖父点长明灯?” 一时贾赦与贾政都有些羞愧,各自夸奖贾珠两声,又让知客过来重新添了香油钱。又带二人观一回碑刻,看一回山景,尝了素斋,方才打道回府。 回了府,贾赦就邀贾政一起去向贾母回说一声,却让贾政以一天下来尘土太大,不如大家都回去洗漱一下,换换衣服,也免得气味不洁熏着了老太太。 开玩笑,原本他不同意贾赦一起去,就是打着好在车子上就把健康卡装进平安符里的主意。谁知道人家贾琏是个有孝心的孩子,不愿意自己的父亲在此事上落于人后,当面问出贾赦去不去的话,贾政也只好同意了。只是这就让他没有装健康卡的时间。 而贾母那里,本是今天就要把信送出去的,生生让他用求平安符的主意拖了一天。估计贾母要不是看在他是一心为了自己宝贝女儿的份上,都不会同意。要是现在再不装,那可就真没有其它的机会了。 回屋借洗漱之机,先忍着心疼给平安符加了芯子,又把自己给林如海写的信带好,贾政才换了衣服来到了荣庆堂。现在贾赦住在荣禧堂,比起他住的西侧院离得近便,两个孩子又海参崴他那些事儿,所以他倒成了来得最晚的一个。 贾母打趣他道:“可是累着了,怎么这么长时间才过来,想是自己歇了一会儿子。” 贾政忙道:“老太太这话就说得我无地自容了。按说该直接来拜见老太太的,只是我想着已经走了一天了,又是尘土又是香灰的,怕老太太不喜,这才回去换身衣服。谁知兄长比我更着急孝顺老太太,定要先见了老太太,也不等等我。” 贾赦难得听他逗趣,也跟着说笑一二:“倒不是我急着见老太太,是这两个小子,觉得今日自己做了一件大事,急着来与老太太讨赏呢。” “什么大事儿?”贾母对孙子们一向比对儿子的脸色好,笑着问贾珠两个:“可是你们今日也去给你姑姑求符,要老太太赏你们不成?” 贾赦就道:“因我想起琏儿的母亲去了这些年,每年也不过是祭祀之时,琏儿才去磕个头。就让他给他母亲点了长明灯。不想珠儿竟能想着父亲,两个小东西商量着给父亲也点了一盏。” 贾母先还挨着个地夸了两个孩子孝顺懂事,知道追念先祖。只是再一想贾代善已经走了三年,已经葬入金陵祖地,可是府里也已经不是国公府,而是大儿子的将军府。自己如今心腹之人因赖家一事,消散怠尽,说出去的话,听的人多,行的人少。不由得悲从中来,放声大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06.第 106 章 贾母忽然自己哭了起来,贾赦四个面面相觑, 不知道所为何事。贾赦为长, 自是由他先问:“可是我们行的有什么不妥之处, 让老太太伤心了?” 贾母自是不能说, 是因为自己对这府里的掌控越来越弱而伤心,只好看着一脸担心的儿孙, 长出一口气道:“不过是想着我老了, 想事儿越来越丢三落四的,还不如你们想得周全。又是高兴, 又是难过罢了。” 别人不知道,贾政还能不知道贾母叹息自己老了是何意?只是两个孩子在这里, 少不得赔笑劝道:“我们就算是偶尔想到些, 还不是老太太日日教诲得好?人都说家有一老, 如有一宝。老太太只要在这里坐阵,我们在外头办事, 心里都踏实着呢。” 贾母少不得仔细看了贾政一眼, 心知自己这个小儿子是越来越有自己的主意了。再想着他说的坐阵之语,心里不由一灰,罢了, 儿孙自有儿孙福,自己何苦白操了心还不落好。还不如自己只管乐自己的。 贾政也知道贾母是因搬到了荣庆堂,又没了心腹之人, 所以才心内生怨, 又道:“如今珠儿他们都大了, 过几日国公爷当日的幕僚就来教他们读书。倒是元春,还得求老太太多费心。” 贾母也知男孩子总要读书上进,贾政此时托她教养元春,不过是体贴她长日无聊,心下又觉得小儿子还是体贴的。忙道:“这个你尽管放心。元春是有大造化的,我自会好生教养。” 贾政都想抽自己一下子,怎么就忘记这个老太太,才是元春进宫的始作俑者!少不得正色道:“老太太的教养自是好的,看敏妹妹就知道了。等元春将来有了人家,也如妹妹一样相夫教子,定会好生孝敬老太太。” 贾母眼神忽地闪了一下,看着贾政道:“你可是心里有了主意?” 贾政道:“自是如此。元春的生日不大好,有些人家就愿意在这引起小事上寻人的不是。所以还是给她早些定下的好。” 自己这些天来,对小儿子还真是越来越不明白了。你说他没有私心吧,他原来享受得比谁都高兴。你说他有私心吧,可是他现在又处处都按着规矩。再想想说是两个孩子给国公爷点长明灯,可真是两个孩子能想到的主意?难道老二真是让国公爷给骂得开窍了? “罢了,自古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是她的亲身父亲,自是由你做主。”贾母的心更灰了些。贾赦听得不明不白,不过老太太已经不哭,就是好事。又说些有的没的,四人才退出去各自安歇。 贾政觉得自己再不用担心,那妄图用裙带关系维系家族荣光的评语落不到他身上了。一夜好眠,精神满满地早早来到工部继续坐班。 今日又是大朝会之期,唐尚书与左右侍郎都去参加朝会,没资格参加朝会的人等,也不过是处理些遗留的事务。贾政还是没有什么事情可做,该看的流程他又看完了,总不好只坐在那里发呆。 先是磨墨,再细心地铺纸,贾政抄录起历年的卷宗来——不好明目张胆地在办公之所练字,他早就想好了这么一个打发时间的办法。众人对贾政这样不争不抢的性子,也觉得还不错是,由着他把历年的卷宗搬来搬去。 穆堂官早就知道早些年的卷宗有些破烂了,只是这样誊抄的活计,又没有油水,更算不得什么了不起的功劳,平日根本没有人肯做。现在贾政自己主动要誊抄,干脆把这当成一项正经差事,让贾政先把那几年的誊抄出来,免得将来一查什么,册子已经散了,无处可查。 这算是贾政的第一个正经差使。不过他即没有显出对自己有了差使的惊喜,也没有觉得这样的差使不配他六品官的身份,是侮辱了他。每日还是一幅不紧不慢的样子,只管领了笔墨,自己边抄边练字。又没有人规定自己什么时候把这些卷宗抄完,何必把自己逼得那么紧,需知急功近利,可不是君子所为。 只是抄着抄着,贾政就发现问题不对了。要知道他所在的虞衡司,可是管着各处军需之事的。而贾政所在的,还就是虞衡司军需处。他现在所抄录的,也是各军当年申请与拨付军需的记录。 单独看,每一军、每一地申请拨付的理由都很充足。可是贾政是谁?他内里的芯子,就是一个网站!网站可不光是给别人提供一个平台就算完事了,它还是要进行统计、归纳与分析,才能知道哪些文章得到了读者的认可,能够带来收益,哪些是不符合净网要求,必然严厉封杀的。所以在贾政不经意地一次分析之下,他发现了问题。 说起来很老套地手法,那就是相邻的两地,一处报的是大旱,帐甲尽裂,需要补充;而另一处报的却是当地雨水十分充沛,连绵不晴,帐甲皆受潮不堪再用。偏两地不是同一时间上报的,所以工部也就按他们的请求,先后拨了所请之物。 如果没有贾政抄写卷宗的话,又或者没有贾政这样善于分析的话,没有人会把这样的事儿当成一回事儿:不过是小小的帐甲,又不是什么兵器之类。可是贾政再刻意将那两地多年的卷宗翻一翻,又把那两地驻军的人数算一算,心下就是一突。 这样的操作手法,不是一年两年,而是已经快十年了。刚开始的几年,是一两个地方的驻军如此,这两年大概是觉得工部的人实在太好糊弄,如此做的驻军越来越多。而那驻军的人数,开始还只是两三万人,后来渐渐加了起来,至今已经快七万人了。甚至所冒领的东西,也不限于帐甲一事。 难道说是那些的驻军将领,还进行过如何骗取军需的交流?贾政抱着这样的想法,重新把自己抄录完的年份再看一遍,又让他发现了有几个地方也是在后来学会了这样的办法。或者说,不是他们学会了,而是他们两地的人都起了贪心,才会都想着骗取军需,可是又没有相互沟通。 发现了问题,贾政不光没有兴奋,更没有第一时间将此事告诉自己的堂官,也没有越级向唐尚书汇报。他不是原主那个白目,觉得自己发现了军需之弊,就要敲锣打鼓,弄得尽人皆知,摆出一幅世人皆醉我独醒的架势。 那不是建功立业,那是作死不知道找地儿! 难道工部这么十来年,就没有人发现过这个问题?就算是没有发现问题的人吧,可是到最后军需几乎到了年年更换的地步,也没有质疑过,问问那些做军需用品的商家,质量是不是也太次了? 显然不是如此,而是工部有人不光知道这个问题,还与那些驻军联手了。而这样的人,在工部的位置不会太低,太低压不下工部内部的质疑。有那个本事压下质疑的人在工部有几个?在贾政看来除了唐尚书就是左右侍郎。而这三个人,想对付贾政的话,都很轻而易举。 别用贾政家里的权势说事儿,将军府现在还有什么权势?贾赦不过是一个闲职的一等将军,在人家有实权的官员眼里,什么用都没有。若是将军府真管事儿的话,贾政头一天来也不至于一个小吏就敢耍得他团团转了。 就算是小吏有人指使也一样。你看那天来的是一个侍郎,还会不会如此?别说只有一个人指使小吏,就是那个人是同是侍郎都不好使——当然唐尚书可以做别论——人家小吏自己没脑子,不会算计自己的得失? 有了这样的考虑,贾政哪儿还敢将这事儿大咧咧地在工部捅出来,那是嫌自己命长了。就算没有这么严重,可是被排挤得如原主那样,坐上几年的冷板凳,还是可以预见的。 可是发现了这样的事儿,却当没事人一样不言不语,贾政又觉得可惜。他是要做君子的人,应该君子坦荡荡,应该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只是要区分的,就是该对谁言,对谁尽! 最好是兵部与吏部的人,还得是不低于侍郎官职的人。因为兵部本身就管着各地驻军,而吏部是要监察百官的。这两个部门的人,还是位高权重的人,才有可能不动声色地核查此事。 可是这两个部门的人,别说贾政不认识,就是认识的人,贾政也不敢轻易开口:不知道那人是不是利益链条的一环。就是利益链,如果没有利益,工部的人不会费心为驻军遮掩的。而这利益链的长短,伸到了何处,贾政还真不知道。 就这样一面抄录,一面纠结,发现的问题越多越纠结的贾政,上衙的时候越来越沉默了。也有同僚问他——他在部里的人缘尚可——都让贾政以别话给掩过去了。 如此两月,将军府按礼部指出的改制都已经完成了,贾政还没有想出什么办法。那日正在抄着卷宗,有个小吏带着个小太监来找他。 “你就是先荣公之子,贾政贾大人吗?”小太监的话说不上有多礼貌,不过贾政并不在意,你管人家在宫里品级如何,能出宫到各部行走的,至少是得了管事太监认可的。 贾政肃容道:“正是。” 那小太监还愣了一下,一般的人见了内监,还都是挺客气的。贾政这里你也不能说他不客气,可是一个笑脸都不肯给的,还真不多见。贾政倒不是对太监这个群体有什么偏见,他就是觉得,对着一个不知道品级的小太监就屈膝谄笑,自己做不出来。 小太监估计是常传旨的,高声道:“皇上口喻,宣贾政养心殿晋见。” 贾政自己也愣了,自己不过是个小小的六品主事,怎么还劳当今圣上亲自召见了?就是早就注意他们的工部其他人,也都觉得此事不同寻常。只是都是读书做官的人,不当面议论人这点修养还是有的。不过好些人心里已经是百转千回了。 就算是愣了一下,贾政还是恭顺地接了旨,随着小太监一起离开了工部,管不得工部人人猜想,个个生疑。一路走来,贾政的头一直低着,并不敢东张西望:这里可是天下权柄最集中的地方,一个不小心就是血雨腥风。可别贪看了一点风景,就把自己直接交待在这里。 得到可以入内的旨意之后,贾政进殿先行跪倒,叩拜了皇帝。他已经发现这殿里并非只有皇帝一个人,他的便宜兄长贾赦,早已经跪在那里了。就是不知道是不是在小太监传旨期间,一直都在跪着。 当今好半天没有开口,贾政觉得贾赦一直跪着的几率更大些。努力跪得更直了些,因为当今明显对他们贾家有意见。 “贾赦要还国库的银子,你知道不知道此事?”当今的声音传来。贾政并没有听过当今的声音,不过在这殿里能出声的人,也就只那么一位罢了。 贾政以头触地:“回圣上,微臣知道。” 当今嗯了一声,好半天又道:“你怎么想?” 什么就怎么想?这当今一点提示都不给,贾政只能按在家里时与贾赦商量折子时的奏对:“回圣上,微臣兄弟原本不知道家里还欠着国库的银子。只是父亲去世前,才嘱咐我兄弟要还上欠银。只是微臣家中虽薄有家产,可是一时拿出全部欠银,还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所以恳请圣人开恩,允许微臣兄弟先行还上一半。” 当今又嗯了一声,再问:“你觉得此举可妥当?” 就算那声音与刚才那两问没有什么变化,贾政的冷汗还是下来了,什么叫可妥当?难道当今觉得贾家此举不妥当?!可是以贾政对此时国库的了解,已经是半空的状态,当今不是应该对贾家主动还银感到高兴吗?就算是不把贾家树为典范,也应该有所优容才对。 难道是自己想错了?这位圣人,是真准备冲着“仁”之一字去的,不愿意贾家开了还银先河?揣测错了圣意,面临的会是什么,贾政都不敢想了,他不是心疼贾家上下人的命运,而是心疼自己谋划了这么多,任务却面临失败。 只是当今的问话,却由不得贾政自己在那里想来想去,贾政不得不答:“回圣上。此举是否妥当,微臣与兄长没有想过。只是圣人仁慈,不能成为微臣等持宠而骄的借口。而先父遗命,微臣兄弟也不能不遵从。无论是从为臣之忠,还是为子之孝,微臣兄弟都当还上国库的银子。” 殿里又是一阵沉默,当今的声音好不容易才传来:“好一个为臣之忠,为子之孝。不愧是代善常常夸赞好读书的。只这两句话,就比你兄长强了。” 贾政觉得这位皇帝,怕是与贾母是一个师傅教出来的,不踩一个捧一个就不会说话。也顾不得贾赦是何感想,只是自己叩头连道不敢。又听当今道:“贾赦将府里的匾额都换了,你如今在那府里住着可还自在?” 如果刚才的话还只是暗处着手,现在这一句就是明着挑拨了。贾政想都不想:“自古父死子继,长幼有序。兄长已经袭了一等将军,按爵悬匾,正是遵守了国家法度。因有老母在堂,兄长宅心仁厚,未与臣分家,使微臣能就近孝顺母亲,正是体贴微臣之处,臣感激不尽。” 当今呵呵了一声,也不知道对贾政的回答是不是满意,只说了一声:“你们兄弟倒还齐心。起来吧。”贾政二人谢恩后欲站,可怜贾赦如何爬得起来。少不得贾政扶他起来,又都低着头等着当今的下一步吩咐。 谁知当今反问道:“贾政,你如今到工部多长时间了?可还习惯?” 贾政刚想再跪,当今已经止了:“站着答话吧,跪下起来的也不怕麻烦。” 老大,你可是一国之君,谁见了你敢不跪,敢嫌给你下跪麻烦?只是有了这一句,贾政只好把身子再躬低些:“回圣上,微臣到部已经近三个月了。各位同僚都很照顾微臣,微臣受益颇多。” 当今不明所以的又嗯了一声:“都受了哪些益呀?”竟有考校之意。贾政心下一动,一个大胆的念头浮了出来。他这些天一直找不到的进言对象,还有谁比面前这位九五之尊更合适? 可是眼前的人,对贾家的态度并不明朗,若是他本就嫌贾家多事,自己再这么一说,可能就会成为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可是若是不说,自己发现的问题可能就永不能见天日了。 不是贾政有多忧国忧民——完成任务他就要被天道抽离,就是有人起兵造反对他都没有什么影响。只是以君子自任的贾政,却不能沉默。想了想,贾政决定还是赌上一把:这个国家都是眼前这位圣上的,现在离他禅位还有好几年,他一定不希望有人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把手伸向军中。 咬咬牙,贾政道:“原本微臣读书,只看到十里不同风,还不相信。不想这些日子整理部里旧年卷宗,倒还真真见了。” 当今为政二十余年,对臣下的小心思自是十分明了,听出贾政话里有话,只让他详细说来听听。贾政也无法,又担心自己一说出来,得被人套了麻袋,有些期艾地略抬头四处看了一下。 也没听到当今说什么,贾政就听到有人悄悄退出去的声音。其实也真没有什么声音,只是贾政自己的感觉。不管退出去的有多少,能留下的显然是当今信任之人。就听当今声音有些发冷:“说罢。” 此时已经不是藏着掖着的时候,成败在此一举。贾政组织了一下语言,尽量简捷地将自己的发现,对当今说了一遍。当今沉吟了起来,良久没有出声。贾赦听到贾政这傻大胆的话,早就急出了一身又一身的冷汗:这样的话,就该烂到肚子里。就算他再不通政事,可也知道这背后之人不简单。 “若是今天不来见朕,你这话欲对谁说?”当今的声音好不容易才重新响起。 贾政道:“微臣也不知道该与谁说。一来微臣到部的日子尚短,与各位上官并不熟悉。二来微臣家中一向与文臣相交不多,对朝中重臣们也无往来。”我不知道该和谁说。 当今话里带了笑意:“倒是个实诚的。”又道:“贾赦,你如今要还了国库银子,可想过要什么赏赐?” 贾赦还想要赏赐?忙道:“这是臣的本份。臣直到守完孝才来还银,已经是不尊先父遗命了,哪儿还有脸求赏赐。”按理贾代善真有遗命的话,也应该是在临死之前。贾赦要是真孝顺,应该当时就将国库的银子还了。所以他这说法,也算过得去。贾政为他担着的心,放下了一点。 当今又呵呵了两声:“你们兄弟,倒还都知道本份。只是贾赦已经袭了一等将军,若是现在忽然赏了,怕是有心人就要看看朕为何赏你。只是你是代善长子,不能一直在家荒废着。即是将军,先去兵部做事吧。” 贾赦有点傻了,怎么能让他做实职,他不会呀。这回不管当今让不让跪,他也跪下了:“圣上。多谢圣上隆恩。只是臣文不成武不就,乍然到部,恐干物议!”求放过,只让我自己在家宅着就好。 当今就没见过象贾赦这样,给官做还往外推的:“让你做你就做。贾政一个死读书的,都能做事,你好歹也是做兄长的,竟还不如他?”听口气,显然这几个月来,当今也对贾赦兄弟进行了一番调查。 贾赦只好对着御座叩头道不敢。当今道:“兵部似乎还少一位朗中,你去做了就是。你若不去,难道朕要天天叫一个工部的六品主事来回话吗?” 就算只是临时起意,贾政对当今对朝政、人心的掌控也十分佩服:贾赦是一等将军,去兵部任职,还是直接任四品的郎中,说出去也只能是当今对老臣之后的关心与优待。日后就是当今不时地招贾赦说话,人也只会认为当今仁善,不会将贾赦当成他与贾政之间媒介。 所以听到当今吩咐贾政把他发现的问题,五日之内整理出来交给贾赦的时候,贾政一点也不觉得意外。贾赦无法,只好认命。 兄弟二人出了养心殿好远,才齐齐地擦了一下汗。贾赦一脸苦涩地想要说什么,却被贾政制止了:“兄长还是先回去准备一下,说不得一会就有恩旨了。家中无人招呼也不好。” 贾赦这才想起自己与贾政不同,四品之官,还是当得起一份圣旨的,出宫后马上回家准备不提。倒是贾政,见此时还不到下衙的时间,自然回工部坐班,坚决不走原主天天翘班的老路。 也有人向他打听当今召见所为何事,他一概回答,是因为今日圣人忽然想起老国公,这才召他兄弟二人进宫。又为了日后贾赦能在兵部站稳脚,话里话外透出当今优待老臣之后的意思。有人相信,也有人心下不屑,以为贾政是故意往自己脸上贴金。人心不一,自来如此。 没等众人猜出是怎么样的优待法儿,答案已经出来了:贾赦贾大将军,被圣人特旨任命为兵部郎中!大家这才知道,刚才人家贾政并不是往自己脸上贴金,反是十分含蓄。 大家一面向贾政道贺,一面各自在心里对贾政重新评价一番。只是穆堂官亲自让贾政回家为贾赦帮忙,众人也只好散去。 贾政一回府,就见人人笑意盈腮,个个面上生辉。他自是要先去荣庆堂,给贾母道喜。贾母今日本来还因贾赦被叫进宫有些忐忑,此时一道恩旨下来,已是喜笑颜开,就是贾赦也得了她几句夸奖。 现在见贾政来了,也不管王夫人在与不在,笑道:“我喜,你们兄弟也喜。到底是政儿读书有见识,可不就打你那句自己兄弟相互扶持上来了。” 贾政赔笑:“还不是父亲的余荫,再有老太太天天耳提面命地教导。” 贾赦自己倒是没有什么欢喜之色——他是知道贾政刚去工部受排挤的。现在见贾政与老太太寒喧完了,就要拉着贾政去商量自己这个官儿可怎么当。 只是贾母难得遇到这样的喜事,都已经憋了三年的人了,当然开口就是:“你们兄弟倒不忙着走,且把宴客的事儿商量商量。也让老亲们跟着欢喜欢喜。” 贾赦哪儿有心思宴客,看了贾政一眼,才道:“老太太为了儿子高兴,儿子感激不尽。只是刚得了差事,就大宴宾客,怕是让上头忌讳,更象是往老亲们伤口上撒盐——多少老亲家一个实职也没有呢。再说老太太忘记了,咱们出孝的时候,不过是一道换匾的旨意,走了多少老亲?现在再请,人家也未必来呢。” 贾政心里叹气,难怪原著里贾母一直不喜欢贾赦,这样直通通地说话,还是反驳的话,能喜欢才怪呢。不过再一想自己这些日子,也没少这样对贾母驳回,可是听她刚才的话,还是捧着自己居多,可见人心真是偏的。 贾母也没想到贾赦如此直白地提起出孝那日之事,脸色立时就阴了起来:“正是那日诸位老亲都误会了,才要叫他们来澄清一下。” 邢夫人本来听到贾母要宴客,自己就在那里想着这是自己当家以来,第二次宴客。第一次出孝时宴客,准备的还多是王夫人,显不出自己的手段。这一次定是要让众人看看,自己气度、排场可不比王夫人差才好。 谁知贾赦一下子就把贾母的话给驳回了,她如何愿意?现在听贾母生气,就在一边讨好道:“老太太说得正是,倒要让那起子人看看,咱们家老爷圣眷也浓着呢。”一句话说得不沦不类。 王夫人看了看贾政,只见他并不说话,自己有心挑拨一下,也不敢了——现在贾政连初一一、十五都不进她的屋子,她以为贾政仍生她的气,不敢再触怒贾政,免得贾政哪日再让她抄经。 贾赦听贾母生气,刚要赔礼,不想邢夫人撞了进来,可不就找到了发泄之处,冲着邢夫人骂道:“没见识的婆娘。你只当那些人就算是来,还真是给你老爷赔礼的?不过是雀儿往旺处飞,看有没有便宜可捡呢。那些人家,上次我都记着呢,就是年礼、节礼,日后也不许和那些人家走动。你若是做不好,这个家你也不用当了。” 邢夫人让贾赦骂得满脸通红,贾母则是一脸发青!最先提议宴客的可是她老人家,刚才贾赦那一声没见识的婆娘,谁知道是在骂邢夫人还是自己?倒是王夫人,万分庆幸自己刚才没有出声,若是让自家老爷这么当着人骂,也不用做人了。 贾政见贾母脸色不好,又知道了贾赦是真心不想宴客,出来打圆场道:“老太太心疼兄长,兄长自是知道的。只是兄长出任郎中,也和儿子一样,是圣人亲赏的。兄长怕有人嫉妒咱们家,不欲给人捏了把柄,才不想宴客。只是毕竟是喜事,自己家里总得热闹一下。不如老太太出银子,请我们吃一顿好的?”说着自己一乐。 贾赦也知道自己刚才的话急了些,也赔笑:“老太太即是疼儿子,这银子可不能出少了。” 贾母让两个儿子气得哭笑不得,合着骂了自己是没见识的婆娘,自己还得出银子请他吃酒!只是两个儿子都这样说,老大的年纪又都赔着笑,总不能一点脸也不给。只是心中带气,话也尖刺了些:“敢情是在算计着我的银子呢。放心,就是大请客,我老婆子也请得起。” 贾赦不情愿了:“我们是老太太的儿孙,得了老太太的赏自是欢喜的。那起子小人,只怕得了老太太的赏,还觉得老太太赏得少呢。何必给他们那个脸。不如咱们娘们儿自己乐。” 好吧,现在谁说贾赦与邢夫人不是一家子,满屋子的人都不信。贾母已经无力再与贾赦生气,只摆着手让他闭嘴。不过老太太的脸色好歹算是缓和了一些,底下的小辈们才上前给贾赦道贺。 贾赦见了贾珠两个,才发现自己刚才错过了什么,对着贾政道:“刚才我应该求圣人再赏一个监生名额的。这样珠儿两个就都能进国子监,我也不用去兵部。” 贾政想抚额,只是为了自己在孩子们的形象,也不能这样做,只道:“咱们家不是与杨先生说好了,请他来教孩子们读书。杨先生大才,不比国子监差。” 贾母的重点则放在贾赦所说的可以求名额上,觉得老大总算是靠谱了一回。谁知老二却要阻止,竟生出两个儿子看不得自己开心,轮流给自己添堵之感。王夫人的帕子也快搅烂了:府里如今是有一个监生的名额,可是有贾琏在,就没有贾珠的份。 元春随同哥哥弟弟一齐给大伯道贺,结果贾赦并没有多看这唯一的侄女一眼,她心里与王夫人所想也差不太多:能让自己亲兄长得利,谁还管隔房的弟弟。 只有邢夫人,对那个监生名额没有什么感觉,这里没有一个是她生的,她犯不着为他们着急上火,只管让老爷不生气,少骂他两回也就是了。 贾赦一脸悔不当初:“也是我的脑子转得太慢,若是早些想起就好了。” “兄长,”贾政不得不阻止贾赦的臆想,你那个官明明就是圣人为了看到各地申请军需的真实情况,才临时起意赏得。怎么到你这里,就成了可以与人讨价还价的资本了:“圣意难违,还请兄长慎言。” 被人一提醒,贾赦发热的脑子也就一点点降下温来,对着邢夫人吩咐道:“没见元春给我道贺呢,你可给孩子准备了什么东西?” 邢夫人被拉出来挡枪了也不是一回两回,现在脑子也转得快了些:“已经准备好了。只是大姑娘还小,有几样头面怕是不合适,我让她们换去了。” 贾赦狠狠道:“现在不合适,孩子不会存着长大了再戴。”也就无话。 贾政却问起贾珠与贾琏来:“如今家里只有一个监生的名额,你们却有兄弟两个,可怎么好?” 贾珠正色道:“听说这监生的名额,是因为大老爷是一等将军才有的,自然是由琏儿去。”王夫人猛地抬头看向自己的儿子,嘴嗫嚅一下,到底没敢开口。 贾琏多机灵:“珠大哥哥念书比我强,还是珠大哥哥去吧。” 贾政再次开口:“进了国子监,就有了资格,也能结交些同窗好友,日后都是你们的助力。将来参加科举,也可以直接春闱,不必回金陵去参加童生试与乡试。就算是春闱不过,也可以求个小小官职。你们还是刚才那样想吗?” 不光是贾珠兄弟二人,就是一屋子的大人,也都沉默下来。元春已经默默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一心一意地搅着自己的手帕子。 贾珠贾琏两个这几个月来日日相伴,感情与日俱增。又自持自己是做哥哥的,也该照顾弟弟,给他做表率才好,向着贾政道:“就算是如此,儿子还是觉得应该让琏儿去。一来这名额本就是大老爷的。二来琏儿刚才也说了,我念书比他强些,就是要考也比他把握大些。三来我是做兄长的,自然不能占弟弟的便宜,也该给他做个表率。” “好,有志气!”贾政真心地为贾珠这一番话感觉到高兴。他曾经陆续给两个孩子各吃了几粒清脑丸,效果也在逐渐显现出来。就是原本不大爱读书的贾琏,如今因课业进步被贾政表扬过几次,也起了读书的兴趣。现在贾珠并不以一个监生名额为意,可见心胸也开阔了起来,贾政怎么能不高兴。 那边贾琏听到贾政夸奖贾珠,自己也有些感悟,忙道:“不对不对,人家就算是孔融让梨,那也是小的让给大的,哪儿有大的让给小的之理。我也不要那个监生。” 就是贾赦,也多看了两个孩子一眼,才笑道:“他们兄弟的感情,倒是比咱们两个还好些。”话是向着贾政说的。贾政看都不看那边几个女人的脸色,刚才两个孩子的话,肯定会让她们的脸异彩纷呈,又何必再看。 “兄长说得是。看他们两个如此,我也觉得欣慰。日后就有什么,他们能一力相扶,也可让人放心。只是我倒是有个想头,不知道兄长以为如何。”贾政对贾赦商量道。 贾赦忙说:“你只管说就是。”二人又把贾母给忽视了。 贾政道:“咱们即已经请了杨先生,老先生也该到了出孝的时候,不如让两个孩子先跟着老先生读书。就不为别的,只看珠儿的身子,这几个月倒比以前好了许多,可见每日下午让他们习武,还是有效果的。若是进了国子监,怕是就没有什么时间习武了。所以我想着,两个孩子都不忙着去,那名额又不会做废。只管让他们兄弟学去。除了恩荫,国子监不是还可考吗?到时间他们下场试试,考不上的那个用府里的名额,岂不两全?” 贾赦拍手道:“你竟越来越明白了,我觉得很好。”转眼才发现贾母还在看着他们商量,不好意思地问:“老太太看这样可好?” 好,怎么不好。凡事你们自己商量完了才来问自己,贾母觉得自己完全可以不再说话。邢夫人不吭声,王夫人却是有儿子在场的:“如此虽好,只是孩子们是不是辛苦了些?”有近路不走,是不是傻? 贾珠自己向王夫人行了个礼:“多谢母亲关心。只是天将降大任于厮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儿子在家里读书,有家里照看着,谈不上什么苦。”王夫人觉得,自己此时与老太太的心境应该差不多,还是不开口的好。 至此监生名额之事,也就算是谈定。当然满意的人有,不满意的人也多。只是就算是贾母,现在也已经拿贾赦无法,只好眼看着他拉着贾政与两个男孩子一起出去商量别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07.第 107 章 却说贾母对自己混不吝的大儿子无法,只好对两个媳妇拿出婆婆的款:“就算老大他们都说不宴客, 只是这样大的喜事, 也不能就这样无声无息地过去, 说出去也不象。去给珍儿他们送个信, 只说咱们晚上家宴,给老大贺一贺。” 邢夫人早想着大展身手, 自然应了下来, 有宴总比悄无声息的好,这也算是压了二房一头。王夫人对贾珠自己放弃监生的名额还有些耿耿于怀, 只是也知道自己现在对儿子的影响力越来越弱。对于贾母说的设家宴,她并不感兴趣, 却因还有把柄在别人手里, 不敢说什么。 元春倒是觉得, 如今家里的气氛就算是古怪了一点,可是大伯与父亲的关系看着比以前和睦, 兄长与琏儿关系也好, 正是家族兴旺之相。自己也该与他们交好些,日后也好得了助力。 就这样,大家各怀心思地退出荣庆堂。贾母看着空空的屋子, 不知道自己是该喜该怒。明明在守孝的时候,两个儿子都握于她手,对她言听计从。可是一出了孝, 一切就都变了:先是小儿子不肯再算计大房的一切, 主动地一退再退。接着大儿子竟然把个家事, 整得有模有样,让她想挑刺也挑不出来——她是不会承认自己因赖嬷嬷所说之语,在两个儿子面前说不出硬话的。 可是明明两个儿子越来越不按她的想法行事,却不能否认,这府里的一切都在向好的方面转变。贾母也是当过家的人,对府里原来的弊端并不是一无所知。只是自己也有些把柄在那些奴才手里,让她如何能对那些人不优容一二? 现在好了,老大是没有她那些想法的,所以府里的奴才放出去了一批又一批,现在留下的不足原来的二分之一。除了她这位老太太的院子,从贾赦到贾政的院子,人都裁撤了一半。可是所有的活计并没有耽搁,反而奴才们生怕被放出去的是自己,干起活来更精心了,也没有时间去嚼舌头了。 而两个儿子之间的关系,能用一日千里来形容,凡事都兄弟两个有商有量,连带着两个小的,都兄友弟恭,相互谦让。日后小哥俩相互扶持,完全可以期待。 最重要的是,老大也有了实职!贾母深知,别看贾赦得的才是四品官,听起来没有他那个一等将军品级高。可是那可是实职,是兵部的实职,还是当今亲自赏的实职!也就是说,老大自请改制、换匾乃至还欠银,是当今愿意看到的,这才给他的奖励。 难道自己真的想差了?贾母难得地反省起自己来。可是越反省,越发现两个儿子正是不把她的话放在心上,才有了今日的成果。而她却无能为力。“唉,”贾母自己叹了口气:“儿孙自有儿孙福。”进来服侍的丫头,一声也不敢吱,手脚麻利地为贾母换上新茶。 贾赦已经与贾政在商量自己该在兵部如何任职之事。贾政也没有别的好办法,只好请他万言万当,不如一默。不出头,不挑事,能不干活就不干活。 这个贾赦觉得自己还是可以做到的。贾珠两个只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贾政就细细地将贾府现在的处境说与他们听:因为自请换匾改制,让同是已经降爵的勋贵之家已经对贾家不满,不然也不会在出孝那天人一走就走了一半。偏偏在改制完成后,当今封了贾赦实职。尽管还有别的原因,可是已经把贾家放到了风口浪尖上。 若是这个时候,将军府还大张其鼓地派帖子请客,可让那些已经降爵却没有自请改制的人家怎么想?会不会有人觉得将军府这是向大家炫耀?所以现在将军府最重要的就是低调再低调,最好让人都忘记它的存在才好。 可是贾赦只要一出现在兵部,就等于把所有的目光集中在他的身上,这个时候贾赦略有表现,就会有人盯着挑他的毛病。于其做事让人抓住把柄,做多错多,那还不如什么事都不做,反正贾赦连个“好读书”的名头都没有。他不做事,别人最多说当今识人不明,正所谓不做不错。 “老二,”贾赦现在对贾政那叫一个亲切:“还是你见得透彻。就是这样,我本就有个混帐的名声在外,不做不错也比做多错多强。” 贾琏已经没眼看自己的老子,有谁把自己是混帐说得这样骄傲的吗?贾珠只拉了拉他的手,示意他收敛一下自己外露的表情。 贾政对贾赦拱了拱手:“兄长不必自谦,兄长为了府里自甘守拙,忍常人所不能忍,做兄弟子侄的只有佩服的。” 自己真的有这样崇高吗?贾赦不自觉地被贾政越架越高,在两个孩子崇拜的目光里,已经下不来了。就是贾琏,也为自己刚才对老子的腹诽自责不已。 正说着,已经有人来报,老太太让晚上请宁国府家宴的事儿。贾赦还好,他的心里,宁荣还是一家。贾政这里却对与宁国府相近不大满意,毕竟那句“造衅开端实在宁”,给宁国府才是导致两府落败关键盖上了戳。 可是现在两府在外人眼里,还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贾母已经不再宴请外客,总不好把她想家宴的想法也剥夺了。要让贾政说,只要那个老太太不插手外面的事,她自己在将军府里玩出花来都由着她。 由是那一晚两府之人,齐聚在贾母的荣庆堂。在此之前贾赦也问了贾政,要不要把自己家里马上要还欠银的事儿与贾珍说上一声。 不管贾珍与他们兄弟的年岁是否相近,可是从辈份上来说,他总是两人的侄子,做叔叔的有提点他的资格与责任。可贾政对贾珍的人品实在讨厌,只让贾赦先提醒他现在只是一个三等将军的事实。若是贾珍能意识到自己家里也该改制,那再提醒他宁国府还有欠银不迟,否则不光吃力不讨好,怕是贾珍能把此事宣扬得尽人皆知,那将军府可就是四处皆敌了。 贾赦也知道纸里包不住火,可是晚一天让人知道自己家里还欠银也是好的,于是认同了贾政的说法。 这还是将军府出孝之后,宁国府的人第一次出现在将军府,大家都有些恍惚之感:原来三五日就相互送吃送喝的两府,怎么这么长时间都没怎么联系,还谁也没有发觉呢? 从将军府这边说,他们忙着改制,忙着清理下人,忙着把要还的国库欠银准备出来,天天一大堆的事儿堵在眼前。可是宁国府却没有这些困扰,可是他们却也没有来给贾母请过安,这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所以不管是贾珍、尤氏还是贾蓉,面上都有些讪讪。只是邢夫人要显示她的热情好客,将个家宴安排得花团锦簇。而人老成精的贾母,没看到宁国府人的时候,还没什么感觉。可是见了人,还能想不明白这一家为何这么长时间没来给自己请安?不过她也只是眼里精光闪了一下,又与尤氏说笑了起来——算来尤氏是孙媳妇,现在又比原著里年轻得多,自是不好和邢、王两位一体相待。 现在两府里的主子加起来也不过十一、二人,贾母要大家亲香些,也就只用屏风隔了一下,分男女两桌坐定。等酒过三巡,众人又分别敬了贾赦一杯,才大家自在说起话来。 女人们不过说些衣衫首饰,胭脂水粉。男人那一桌,贾赦已经问起:“珍儿可去见过你父亲,与他说没说我们府里换匾之事?” 贾珍不想他有此一问,神情就是一滞。饶是贾赦平日不在此上心,可是下午贾政已经提醒过他,还有什么看不出来的?就是贾珠与贾琏,也对视了一眼,低头自己挟菜。 “自是去见过老爷的。只是老爷要清净无为,不许我拿俗事烦他。”贾珍哈哈一笑,将此事带过。 贾政也举杯向贾珍示意了一下,道:“敬大哥才是真会惜福之人。非我辈碌碌之辈能比。” 贾赦嘴角都快抽了,忙低头看菜掩过:真惜福的人,能得了进士授了官,偏把爵位让给儿子袭了,自己去烧丹修道?说明白些,也不过是他的行为,打了皇家的脸,那爵位如果不让给儿子的话,怕是直接会被当今收回去罢了。只是贾敬让爵的时候,贾代善没少从中周旋,可是现在宁国府行事,却有些让人寒心了。 重新抬头的贾赦,已经是一脸正容:“你二老爷说得对。你也该与你父亲学一学,惜福才好。” 话很突兀,贾珍听得并不很明白,只是他直觉地感到,两位老爷对宁国府有所不满了。只是他就算是晚辈,却也是贾氏族长,更是宁国府之主,行事也要为宁国府考虑。 荣国府改制成了将军府,着了多少勋贵人家的眼,得了多少当权之人的忌,贾珍还是知道一些的。正是因为如此,他才带着宁国府与他们远着些,免得受这府里的牵连太深。就是贾敬知道了,也赞同他的想法: 宁国府,不能让将军府连累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08.第 108 章 当然贾敬也知道,自己已经是被皇家厌弃的人, 什么老亲故旧、同窗座师之类, 都无法再成为贾珍的助力。而只袭了三等将军的贾珍, 在京里还真不算个什么。可是荣国府, 哦不,是现在的将军府, 两位老爷可都有了实职。一笔写不出两个贾字, 所以贾珍还不能与将军府走得太远。 可惜贾敬不知道的是,贾珍自己是个贪好玩乐的性子, 继娶的尤氏又因家世不显,一丝主也不敢做, 凡事以贾珍的眼色行事。明明就算是贾珍忘记了, 她做为小辈过来给老太太请个安, 说说话,两家也不至于疏远至此。可是贾珍不动, 她又不敢问, 可不就把两府的关系越走越远。 原来贾赦等人没注意,自是没有什么。可是在意了,也就心里存了芥缔了。就连贾赦, 都失去了要提醒贾珍的兴趣,何况巴不得与宁国府离得越远越好的贾政。 就是贾珠贾琏两个,这些日子贾政给他们言传身教也不是白费的, 自然觉出了自贾赦问出那句话后, 席上的气氛有些诡异, 只管低头吃自己的,坚决不看别人。只有贾蓉小了些,顾自在那里指挥着人给他夹这个弄那个。 也亏得有贾蓉这一搅和,才显得男席上不那么过于尴尬。女席上可也差不多:贾母更是敏感的时候,连自己儿子都觉得不如原来贴心呢,宁国府这前的的变化,她能不往心里去?不过是女人比男人更会遮掩,看起来毫无一丝阻滞罢了。 一顿饭吃下来,宁国府人如何不知晓,将军府除了邢夫人与元春外,个个胃不舒服是真的。就连贾母,也觉得幸亏没有大宴客,本家都是如此态度,别人家来了怕是更会让人食不下咽。 至此贾母不得不承认,自己见事还真不如两个儿子明白。日后还会不会对外事指手划脚不清楚,可是会听贾赦两人的意见是肯定的了,也算是个意外之喜。 贾赦与贾政两人退出荣庆堂,又来到了外书房。不是他们不累,只是今天晚上是他们与当今约定好还银子的日子。也不知道当今是如何想的,竟然想出了最保护将军府的办法收取欠银:半夜由锦衣卫出面,来将军府收取那六十万两的欠银。 六十万两,还都是现银,那可不是同人文里一个小箱子就能装下的——人家皇家可不认什么见票即付的银票,人家只认白花花的银子! 就算是将军府里的奴才已经被贾赦整治了好几轮,贾政两个也不敢放心:人家当今明显就不想让贾家还银子的事被别人知晓,贾家自己奴才要是把这事儿露出去,人家收拾不死他们。 所以一出了二门,贾赦就让自己的心腹将二门守死了,又严禁外院无事的奴才走动,才让人开了库房,将十个装银的大箱子抬到了外书房。然后,就与贾政两人在外书房中枯坐。 没法儿说话。要知道来的可是锦衣卫,谁知道人什么时候来,又从哪里出现?要是兄弟两个正抱怨呢,人家来了,场面不就尴尬了吗?所以还不如什么也不说,贾赦自己拿一把扇子抚摸端详,贾政则是默默读书。 夜已入静,寒意袭来,贾赦对外叫了一声:“添茶。” 就听窗外有人一笑:“贾将军不必客气,下官收了银子就走,茶就不必了。” 贾政与贾赦对视了一眼,心下都庆幸自己刚才没有说话。此时也顾不得多交流,打开房门迎客才是最主要的。那位锦衣卫倒也客气,拱手自我介绍道:“下官锦衣卫唐诚。见过贾将军、贾大人。” 唐诚,没听说过。应该说是整个锦衣卫,就是一个人人都知道它存在,却没有几个人见识过的机构。正因其神秘,才更让人不敢轻视。所以贾赦兄弟就算是不知道来人的官职,还是都与人抱拳行礼后,才说起话来。 “劳烦大人半夜如此辛苦,赦心内不安,小小意思还请大人笑纳。”贾赦也不绕圈子,把一个红封直接递给那位锦衣卫唐诚。正所谓阎王好见小鬼难缠,事关六十万两银子,若是人家从中做上点手脚,可就不是红封里那一万两的银票能解决的。所以还不如直接先把好处亮给对方。 唐诚看着红封,笑了一下:“贾将军真是个爽快人。难怪圣人对贾将军青眼有加。如此下官也就不与贾将军客气了,谁让我底下的兄弟们也得养家。” 冲外头拍了拍手,不知道从哪里又出来了十来个人,对着贾赦等拱拱手,就开箱验起了银来。自然是没有差错的,大家都是指着皇家吃饭的人,糊弄谁也不敢糊弄皇帝。唐诚见清点完毕,就要带着人离去。 贾政忙道:“唐大人留步。下官有一事请教唐大人。” 唐诚略带疑惑地看向一直没怎么开口的贾政:“贾大人有话不妨直说。” 贾政拱拱手:“圣人同意我家里还欠银,又为臣等设想周密,下官兄弟自是感激不尽。只是当日祖你欠银时,想是在户部是有借据的,如今还上一半,还有今后每年还银,下官等是去户部换借据,还是怎样?” 唐诚的眼光忽地锐利起来,贾政心下一寒,可是总不能六十万两银子就这样没声没息的交出去了,一点凭据也没有吧?所以他心下再打突,也得两眼与那唐诚对视,不肯移动一丝一毫。 贾赦也发现唐诚的眼神不善,刚要打圆场,唐诚已经笑了。这一笑,原来的肃杀之气一扫而光,竟有些憨厚之意:“贾大人不说,下官还真是忘记了。”说着,一张纸递到了贾政面前。 贾政并没有接,而是向着贾赦一让。开玩笑,他会把这样的把柄送给专找人不是的锦衣卫?现在这可是将军府,当家作主的是人家贾赦!贾赦可一点没看出贾政与唐诚之间的交锋,他已经被贾政让习惯了,伸手接过了唐诚递过来的那张纸。 唐诚自是将二人的动作都看到了眼里,也没说话,只看着贾赦自己看完后,又把那张纸递给了贾政。这是一张将军府还欠银六十万两的收据,上面赫然盖着户部的大印!贾赦与贾政再次对视,双双松了一口气。齐对唐诚拱手道:“多谢唐大人考虑周全。” 唐诚微微一笑:“这是圣人交待的,下官不敢贪功。圣人还交待,等下年再还银的时候,我们兄弟就不来打扰贵府了,由贾将军亲自交给户部就好。” 贾政知道,当今留给他们兄弟站稳脚跟的时间,只有一年而已。时间看似很长,可是只看将军府改制、收拾奴才就用了近三个月就知道,两个都不是科举出身,又没有什么助力的职场新人,想在朝中立足,一年的时间哪里够用? 可是人家又不是你爹,哪儿能事事都为你考虑周到。能给你一年的时间缓冲,足够让将军府的老爷们感恩戴德,山呼万岁了。贾赦兄弟也是这样做的,做臣子的,可不就要随时随地表忠心嘛。 当今今夜也还没睡,他等着唐诚的汇报。听完了之后问道:“竟是贾政向你讨的收据?” 唐诚回道:“正是。那个贾赦只管盯着人当银子,似乎并没有想起还应该有那收据之事。只是贾政虽然讨了收据,却也以贾赦为主,并不邀功。看那贾赦习经为常的样子,他们兄弟应该是一直如此相处的。” 当今又问:“可查了那兄弟两个原来各自的名声是怎么回事儿?” 贾政所料不假,人家当今还真是把他们兄弟二人的底查过了之的,才召见他们的,而查的人显然就是唐诚,所以他现在回答当今的问题,一点也不为难:“当日荣国府传出贾赦 色昏庸,贾政好读书为人端方,尽皆出自贾老太太授意。操作的倒是贾政之妻王氏。” “无知妇人!”当今声气不大好,只是不知是骂贾母还是王夫人。唐诚跟随当今多年,自是听出当今对贾赦兄弟行事颇为满意,要不也不会对破坏了贾赦名声的两个妇人出此恶言。 “那个贾政,可是真心以贾赦为尊?”当今又问了一个问题。 唐诚道:“只以今日之事看,贾政待贾赦之意,不带分毫勉强,处处以贾赦为主。若不是贾赦忘记了借据之事,怕是他也不会越过贾赦自己提起。” 当今就点了点头:“总算这个的名声不是虚的。”语气里多少有些欣慰之意。唐诚自是不会接话,他们锦衣卫只办差,把自己看到的事情、听到的事情如实汇报就好,绝不会搀杂自己的判断与意见,否则怎么会得了帝王的信任? 贾政不知道他们兄弟正在被当今议论。他现在正面临着另外一个问题:今日是初一,是他应该向王夫人交公粮的日子。所以就算是他们送走锦衣卫的时间再晚,人家王夫人还是安排了流云在西侧院的门内等着,请老爷回正房安置。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09.第 109 章 早在王夫人不时地让人给贾政送来各色补汤之时,贾政就料到会有这样的一日。在王夫人看来, 贾政素了可不是一月半月, 是实打实地三年多。一个正常的男人, 素了三年却表现得如此不近女色, 这不科学。 所以王夫人自然会从贾政自身上找原因。她不认为贾政是心理出了问题,对一切女色都不感冒了, 而是认为, 贾政一定是身体出了毛病!当然男人们还是好面子的,谁要说一个男人不行, 那一定比了人祖坟还招恨。不能明着问候贾政此事的王夫人可不就只能给贾政送上爱收补汤? 贾政能怎么办?那些补汤倒是都送进内书房,被他人不知鬼不觉地倒掉了。可是人家王夫人不知道贾政没喝, 只是觉得你都补了快三个月了, 总该有点效果了吧?所以流云今夜就又在这里等着贾政了。 贾政还真是不好再拒绝了, 如果他再拒绝的话,怕是不光是王夫人, 就是贾母也会起疑了。上次他拒了贾母想赏给自己丫头, 若是王夫人一直得不他欢心,贾母说不得又得“心疼”起自己这个小儿子来。 最主要的,是贾政悄悄地将那致幻剂在自己的小厮们身上试过, 发现这药剂是可以让人“心想事成”的好东西,而且用量又少,一滴足矣。有了此物在手, 只要每次悄悄地给王夫人用上, 贾政自此就算是无忧了。 所以对流云点了点头, 贾政身子已经向着内院去了。流云悄悄地松了一口气,这几个月来也不是没有请过老爷,只是一直没能成功,太太的脸色一日比一日难看,她们这些做丫头的可不就得时时吃排头。 今日好了,想来老爷进了正房,太太的脸色也好了,脾气也不会那么大了,她们也就不会动不动就被罚跪了吧。就是王夫人院子里其他人,见了贾政也皆是一脸喜意,倒让贾政对王夫人平日作为好笑起来。 难怪原著里曾给过王夫人一个“天真烂漫”的评语,想想吧,一个四十多岁的当家主母,别说是在这个后院倾轧不断的时代,就是在现代让人说一声天真,也算不得夸奖吧?只能说明王夫人是个喜怒皆形于色之人,也好解释为何她的侄女王熙凤口齿那么伶俐,她却以木纳现于人前了——不这样根本掩不住自己的面色变化! 就拿此事来说,不过是男人晚上不进正房,竟闹得一院子的人跟着心惊胆颤。好在现在府里的人是整顿过的,要不那流言还不得满天飞?所以就算是进了正房的贾政,也先给王夫人些脸色看:“都什么时辰了,怎么这些奴才还满院子乱晃,明日可还用不用当值?” 王夫人见贾政已经进了正房,心里已是欢喜。就算是他发作奴才,也当他久不至此,脸上有些下不来,不愿意让奴才们看了笑话。少不得先让不相干的人都各自下去歇了,才来俯就贾政。 有她忙的这空,贾政早已经把那药下到了王夫人的茶杯里,将茶杯向着王夫人一推,自己端起另一杯,与她说起家里闲事来。这边王夫人哪儿知是套,端起杯子来自是一饮而尽。 由是贾政让人送了水进来,与王夫人各自安歇下来。一夜无话,贾政自起来洗漱上衙,才不管王夫人如何。不过王夫人起床后心情不错,脸色也红润了一分。又听下人说是老爷不让叫醒她,更是满面春风。 贾政就没有王夫人这样的好心情。昨日贾赦得了官儿的事,工部的人看贾政的眼神就有些变化,不少人重新想起了贾政得官,也是当今亲赏的。原本这几个月,靠着贾政安份低调才转变了的看法,又有些泛酸起来:寒窗十载,不如人家有一个好爹,看你顺眼才怪。任何时候,x二代都不是一个让人好感倍生的群体。 明知众人心里起了变化,贾政还能一个个解释不成?少不得继续装鹌鹑,当自己在工部就是个透明人,只是日日抄录卷宗不缀——当今可是要求他五日的就把东西拿出来呢。 好在都是为官之人,贾政主动示弱,大部分人也就是自己在心里酸一酸了事。至于别有用心的人,贾政也不愿意自己站出来剖白,反正自己刚来时人家就已经给他下马威了,难道他还得主动向人家示好不成?一个君子,哪儿能没有一点风骨! 如是几日,就到了第二日该由贾赦向当今传递东西的时候。贾政将自己整理出来的东西,放在靴页子里,神态从容地与众人一起下衙。 不想贾赦竟等在工部门口。贾政见了,少不得上前行礼问好,又把贾赦介绍给了自己一起走的同僚。好在贾赦并不拿大,与众人恭让得十分谦虚,还谢过了大家这些日子对贾政的关照。 大家自是你好我好大家好地说了,贾赦看了贾政一眼道:“诸位大人抬举我这个弟弟,我这个做兄长的却是知道,他就是个读书读呆了的。麻烦可能不会惹,只怕是礼数还差着些。只这个休沐日,由我做东,在太白居请诸位一叙,算是为我这弟弟向诸位大人赔罪。” 众人忙要推辞,贾赦正颜对贾政道:“你看,我就知道你定是得罪了诸位大人。若不是我今日过来,你自己还以为自己如何呢。”又端起兄长的架子,道:“还不向诸位大人赔礼,请诸位大人原谅?” 说来能与贾政一起走的,只穆堂官与贾赦算是平级,皆是四品郎中。其余之人,不过是五、六品之数。因此穆堂官止了贾政的动作,对贾赦笑道:“一向知道贾主事待兄长如父,今日我们是见识了,果是孝悌之人。贾主事做事认真,我们哪个不夸?贾大人还是不要过于苛责了。” 贾赦又谦虚了一下,把个当哥哥的不放心兄弟之情表达了淋漓尽致。到底让众人都应下了休沐日的宴请,才同贾政一起与众人告别,相携回府。车上,贾政问起他为何今日走这一遭,人贾赦白眼一翻:“我这不是怕你带得东西太多,让人看出来不好?这才给你来遮掩的嘛。” 这个理由,贾政只能无语。难道贾赦还以为他整理出来的东西,还会如卷宗那样得抱个满怀?不过能想着替自己遮掩,也是人家尽了兄长之情,贾政还是谢了贾赦。只路上不是说话的时候,两人只说些各自部中之事。 贾赦在兵部也算是个异端:他虽是勋贵出身,可是此前一直没有与兵部之人打过交道,人家倒没敢让他贾政一样一站一个时辰,可是一样没人答理。好在贾赦从心里就不想当这个官儿,干脆就按贾政说的,只要有一个地方能让自己一个人呆着,他就知足。 别人只以为是把贾赦给晾起来了,却不知道这是个拿把扇子、一个古玩就能自己玩半天的主。每天上衙前自己袖子里放件小古玩,日子并不太难熬。一时倒觉得贾赦是个心机深沉的,不敢在他身上施什么手段,也算是错有错招。 可就算是贾赦自己呆得住,到底不如在家中自在,他向贾政抱怨道:“一日日枯坐在那里,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真真无趣。还不如在家里,还好出门去琉璃场走走。” 贾政拉了拉他的袖子,用嘴型提醒了一声:“锦衣卫。”吓得贾赦收了声。只是这一声也提醒了贾政自己,想想那日唐诚的手段,想来自己手里的东西,由着那人来取并不是什么难事,怎么当今就非得让贾赦从中传上一道? 莫不成当今是在寻找一个理由,好让贾赦做官?被自己的想法惊得一个激灵,贾政越想越有这个可能性:要知道当今可是十分优待老臣的,前几世收拾四大家族与勋贵的都是下一任皇帝。而做为荣国公贾代善的后人,当今想着要照顾一二,也不是没有可能。 何况这后人还如此知情识趣,自己主动换了匾额,又主动还国库欠银,怎么看怎么都是忠心的表现。老臣之后,又忠心,当然是要提拔一二。只是又不能没有理由,使人担了幸进之名,所以当今还真是煞费苦心。 到了书房,将自己的猜测讲给贾赦听后,换来的竟是一声哀叹:“我还以为只要这件事儿完了,我就可以回来继续天天玩玩古董,”顿了一下,可能知道贾政不好那一口,抱小妾的话没提:“理理家事就好。让你这么一说,难不成我日后得天天在兵部呆着?” 贾政对这个便宜哥哥真心服气了,这位还真是把纨绔当事业了。可是你也不看看你自己都多大岁数了,现在儿子都快考童生了好不好:“兄长就算是不喜外物,可也该为琏儿着想一二。这有没有实职,对将来孩子们出仕影响还是不一样的。” 贾赦点了点头:“这个我自然清楚。只是父亲一直告诫我,咱们家两代国公,富贵已极。至咱们这一代,只要守成即可,不能再得显位,免得招了上面的猜忌。再说咱们家军中还有些势力,你又有个实职,在这京中总不至没落。等着琏儿他们那一代,再做为也不迟。” 听贾赦说起贾代善的交待,贾政心里满不是滋味。说来贾代善不是没有眼光,知道君子之泽,五世而斩的道理,又明确富不过三代。才教育能袭爵的长子,韬光养晦。 只是一个家族要韬光养晦,也得看有没有这个资本,或者看看这当家作主的人,有没有那份养晦的心性。很明显,贾赦并不是这样有着坚毅心性的人。所以原著里贾代善一去,荣国府就开始走下坡路,并且直到贾琏一代,竟无一可立之人。 于是贾政不得不提醒自己的便宜哥哥:“兄长记得父亲的教诲自是该的。只是如今的形势,已经不是我们想韬光养晦就能成的。难道兄长没想过,咱们家两代国公,在军中自有人脉,就是说没留后手,人家信还是不信?已经让人猜忌了,若是自己手里没有一点权势,真有人自以为看懂了圣人的意思,要为难咱们,可有人能为咱们出头不能?” 这个贾赦哪儿能想到?他都被说愣了好不:“你说父亲做错了?” 这个坚决不能承认,那可是先人遗命,不容人置疑问的。贾政只能从别的地方找突破口:“父亲的想法没错。只是他没有想到,当今是如此看待贾家的。” “当初还不如不换匾了。”贾赦终于抱怨了起来。这个贾政早就料到了,反正如果遇到什么事儿,贾赦总会有这样的想法,早报怨出来早劝说,总比他向别人报怨强:“若是不换匾,别人拿匾说事儿,那咱们可就是明晃晃的逾制,人家连找都不用找的把柄。” 贾赦想想也是,只是到底意难平:“左也不是右也不是,圣人也真是,不给个准话。” 贾政一笑:“怕是明日就会有说法了吧。说来不管内里如何,明面上圣人对我家还是优容有加。短时内日子不会太难过。只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兄长还是注意些好。” “要注意什么?”贾赦也知道自己大毛病没有,小事还是不少能让钻了漏洞的。 这个贾政能想到的不过几点:“兄长再爱什么东西,与人商量着公道买卖就是。若人家实在不肯割爱,只索由他去,万不可用强。就是内宠,也只在家里挑就是,免得有心人在府里放眼线。”可千万别再几把扇子就搞得人家破人亡了。 贾赦倒有些不好意思地听从了贾政的劝告,表示自己一定能宅在家里绝不出门。还对贾政说,原来贾代善也这样嘱咐过他,让贾政明白为何原著里贾赦就是个死宅。这位还真是愚孝得可以,不管是对贾代善还是贾母。 交待了东西,又商量了君前奏对,两兄弟也只好等待明日的结果。谁知当今收了贾赦交上东西,并没有下一步的动作。只听说向老臣们感慨了几次,贾代善的两个儿子虽然都不算出众,可都是宅心仁厚之辈,两个都是孝顺的,更兼兄弟友爱,倒让他老人家羡慕。 朝臣一向以当今的喜怒为风向,如今谁见了贾赦兄弟,不赞一声兄友弟恭?加上贾政在工部一如既往地低调,倒让他口碑比贾赦还好上几分:好歹他有个好读书的名头,更容易让科举出身的人认可不是。 按说贾赦在兵部,也有些是荣公一脉的人,自有人会向他伸出橄榄枝。只是贾赦得了杨先生的指点,对那些寻上他的人一味装傻充愣,表示你说的是什么我怎么听不懂?一来二去,那些人也就由着他在兵部自己玩自己的——反正他也不碍谁的事,不接自己的橄榄枝,也没接别人的不是。 如此中秋来临之时,将军府倒不比贾代善在时冷清多少:贾赦兄弟二人虽然办差的日子少,可是该认的人都已经认全了,同僚之间自是要走动一二。虽然往来的人官职都不大显,可架不住人数多,看起来竟有几分兴旺之意,把后宅的女人们引得过节的心气都高了几分。 贾母将人召到自己屋内,商量着怎么过节。贾赦没有意见,贾政只说听老太太的,就这已经让贾母觉得知足了:好不容易两个儿子都肯听自己一回,就算是小事也好过没有。所以说人都有些犯贱,原来贾赦事事听贾母的,她还觉得不贴心。现在他事事只与贾政商量,只一件过节的小事儿愿意听听贾母的意见,就已经让贾母高兴半天。 不过贾母还有些犯难:“往年咱们都是两府一起过节,只是上次老大得官儿的时候,我看那个贾珍有些不是心思。就是这一段时间两府走动得也不多,还一起过吗?” 贾赦也道:“别说是老太太,就是我看那珍儿也与咱们有些离心,生怕我说让他们府里也换匾一样。” 贾政自是与宁国府离得越远越好,只有添话的,哪能劝他们两个:“说来两府都是一族,只是到底都快出了五服了。何况各人有各人的心思,焉知贾珍不是觉得咱们府里连累得他们在故旧之间没脸面?” 贾母大怒:“他们府里的事儿,咱们还没嫌弃,他倒有脸嫌起来了。从此自己过自己的。” 邢夫人是第一次准备府里的节庆,只问了一句:“若是珍哥儿媳妇过来问了怎么办?” 贾母先吼了一句:“只说今年老爷们各处交际得没空铺排,只好自己家里省事些。请他们自备。” 贾赦跟着来了一句:“人家想远着你还来不及,你倒想着人家来问呢。”吓得邢夫人一个劲地检讨自己糊涂了。王夫人则心下暗自高兴,只面上不显罢了。 贾母看不得邢夫人那样子,觉得还是王夫人上得台面些。只是贾政自己不愿意,王夫人又有那样的把柄在贾赦的手里,她也说不出让王夫人再管家的话:现在这府已经是将军府了,人家邢夫人又没出什么大错。 于是定下将军府自己过节,贾母心下还是盼着宁国府过来问上一声的,好歹自己也是两府里辈份最大的人,做为孙子辈的贾珍与尤氏,来问问她的意见不是正常吗?可是没有,人家宁国府按例送了节礼之后,就再没有信了! 谁还巴谁不成?!要说那日商量的时候,贾母还有赌气的成份,那这次她才真是定了心,人家都没把她放在眼里,她这个超品的国公夫人,又何必上赶着着!所以中秋之日,圆月之时,只有将军府自己的人,消消停停地过着节。 好在家里只要有孩子在,这孩子们又不再见了老子如猫一样,也算是人人欢笑,个个开颜。贾珠与贾琏已经跟了杨先生好些日子,人家先生并不教他们读死书,而是时不常地带他们到市井里走动一二,让他们知道些世情。两个孩子长了见识,自然要在大人面前显摆一下,学些俚言俗言,把个贾母笑个不住。 只有元春不高兴,她是女孩子,出门的没有她的事儿。于是就拉着贾母不依,只说哥哥与弟弟只顾着自己玩,不管妹妹。贾母又要给元春评理,又要让贾珠他们下次出去给元春带好东西,席上笑语一阵连着一阵。 贾赦敬了贾母一杯:“如此看来,还是咱们自己过节的好。都是一家子,也不用遮那个屏风,孩子们说说笑笑,也不必端着规矩。老太太,日后咱们都只自己家过可好?” 贾母正享受着孙辈撒娇,连贾赦说什么都没听到,只口里应了一声,就又与三个孩子说笑。贾政也敬贾母一杯,笑道:“可见老太太偏心,有了孙子,儿子就不要了。我与兄长再引不得老太太如此高兴。” 贾母啐他一口:“这也是当人叔叔和老子说的话,还和孩子们吃醋呢。好孩子们,快敬你父亲与叔叔伯父一杯,只说你们还小呢,老太太自然要多疼些。等你们再大些,老太太也疼不动了。” 几个孩子并不只敬他二人,而是带上了邢夫人与王夫人,把贾母更乐得合不拢嘴,只夸他们比自己想得周到。到了后来,竟是让人从自己的私库里取了好东西出来,人人有份地赏了下去。 别人尤可,邢夫人何时得过这样的彩头?看向几个孩子的眼神都柔和起来。可惜这样的时间没持续多久,就有贾赦院子里的人为报,说是贾赦宠爱的一个李姨娘身子病了,连饭也没好生吃,请老爷去看看。 这下子谁还能吃得下去?贾母先冲着贾赦摞了脸子:“你宠的好人。今日是什么日子,可是一个奴才秧子该搅和的时候?”又骂邢夫人:“你也太好性了些,一个屋里人都管不好,亏得还是正房太太。” 贾赦脸上也挂不住了,本来因为今日气氛好,吃的时间稍长了些,怎么那个李姨娘就等不得?何况今日是十五,怎么也不该由着一个姨娘在太太的日子截人,还截到了老太太跟前。只骂来报信的人:“没眼色的下作东西,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玩意,病了就自己好生挺尸,出来现什么世?” 那来报信的人,不过是贪图几个赏钱,又见那李姨娘是得宠的想讨个好,谁知好没讨成,就差得了窝心脚,回去回话能有什么好气?把个李姨娘倒给吓住了,再不敢作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10.第 110 章 谁知第二日下衙,贾政就听到了大房传来了“喜信”, 贾赦的那位李姨娘, 竟然有喜了。 说来不过是个姨娘, 算不得什么大不了的事儿。可谁让这是将军府出孝后的第一个传出消息的, 又是贾赦当家之后的第一个孩子,听说待那李姨娘很是不同, 就是贾母也赏了些东西, 让她只管好生养着。 算算时间这也应该是迎春要来了。看来红楼故事终是要开篇了。这一次迎春算是赶上了好时候,贾赦都上了心, 邢夫人也不能再忽视她了吧?别人如何贾政不管,现在他有些担心贾琏起来。 现代有多少孩子, 因为父母生了二胎, 觉得自己的爱被人分走, 心理变得扭曲,甚至将气都撒到新生儿头上的。贾政不想贾琏也如此。原著里贾琏对迎春几乎不闻不问, 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原因。可是贾政知道自己在这一世不知道要呆多长时间, 能不能等到迎春平安长大,让她有个兄长看顾,总要好些。 于是这日贾政再与贾珠两个吃饭的时候, 不经意地问起贾珠与元春相处得如何。贾珠心思本就敏感,这样的孩子多半心细,所以说起元春与他的互动来, 让人觉得温馨又感人。贾琏在旁边小声报怨:“大姐姐从来都没给我做过荷包。” 贾珠笑道:“赶明儿我和你姐姐说, 让她也给你做就是。只是我若是出门, 不是总想着给你姐姐带点小玩意,你可一次也没想起来过。” “正是这个道理。做兄弟姐妹的,虽然说不好厚此薄彼,可是感情也是相处得来的。你们兄弟两个日日相处,得了好东西一个想着另一个,这很好。只是元春在内院,本就不比你们能出门走动,已经怪可怜的了,若是你们还不想着她,她如何能知道外边有些什么?”贾政因势利导。 贾琏的脸就有些红了,那元春毕竟不是他的亲妹妹,就算是在贾母那里也常见,可也不过是说上几句话就完了。贾琏又不是贾宝玉那种惦记姐妹的性子,可不就转眼就忘记了。 贾政也不难为他,只让他日后多想着姐姐也就是了。又给他们讲些家和万事兴的道理,就放他们自去。不是他不想多说,而是刚过完了中秋,听说当今就在朝会上扔了个炮仗。 他老人家要让有司彻查近五年来的各军所费军需是否属实!! 这一炮把各部都震得不轻。说来军需不过是兵部列需、户部核准、工部督造。可是谁都知道牵一发动全身的道理。谁知道当今是不是听到了什么风声,才想要查。还是看军中哪些人不顺眼了,要借此收拾人。 一时各部都有些人心惶惶,工部做为督造、拨付的部门,更是人人自危。当然,贾政这个刚来的不用那么紧张,可是大家都一脸沉重,偏他一个人喜笑颜开也不大好,只能更安静地抄卷宗。 只能说机会真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也可以说天没有白下的功夫。得亏贾政重新整理抄录了历年的卷宗,要不按原来那个样子拿出去给人看,就上唐尚书也觉得脸上无光:近一二年的当然没有多破烂,可是往前数三年,原来的卷宗并无专人保管,散落的、没按地方或是年头存放的都不少见。 现在人一说要查,拿出来的就是贾政重新抄录好的,整整齐齐,条清理明,先让查验之人对工部的印象好了几分,对唐尚书也不吝恭维。能做到一部尚书,对这样小小的恭维自然不会多看重,可是也不会一点也不放在心上——这次的彻查,可不是原来那光打雷不下雨,而是三司皆动。能让人夸奖总好过直接让人挑毛病不是。 因此唐尚书就当着来人,将贾政好生夸了几句,说个踏实任事一点不过。而贾政受了官场文的影响,知道任何时候也要把领导放在第一位,转而就把唐尚书、穆堂官未雨绸缪、统筹有方赞了又赞。只是他说的真诚,让人不得不相信,正是有唐尚书、穆堂官的英明领导,才有了他抄卷宗的举动,全不会想起是工部本身没给他分配工作,他不得不抄。 查验的人不知道,唐尚书还能不知道?对贾政的印象更是好上了十二分:不居功、不自傲、不抱怨,只做自己能做之事,还把事做得如此出彩,这样的下属哪个上官一喜欢? 唐尚书为官多年,自不会把自己对贾政的赞赏挂在脸上,只让他继续做好抄录就好——工部卷宗之多,不是一个贾政几个月就能抄录完的。若不是因当今提出要他整理的东西,他也不会正好抄录了近几年的卷宗。 不过就算唐尚书没当场继续表扬自己,贾政心里也明白,自己算是入了唐尚书的眼。直接升官不现实,他才来了几天,可是能分给自己一份象样的差使,却是容易的事。 你说他不担心唐尚书在此次彻查中落马?只看当今把贾赦放的那个位置就知道了。当今不是在乎别人把手伸向他的钱袋子,也不是不在乎,是没有那么在乎。他老人家在意的,是别人把手伸进了军中!想想吧,能装备七、八万甚至更多人的军队,伸手的人能是些什么人?难道有能力这样做的人,只是想多捞点银子?简直除了想谋反就没有别的解释! 做皇帝的,最怕的就是自己的位置不稳,所以当今要防患于未然,也要把不知道手中是不是有荣国公军中人脉的贾赦放进兵部——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让他不能动也不敢动。加之贾赦本色出演了一个一心向往纨绔的没落子弟,当今对贾家、确切地说是原荣国府放下了戒心,这才一点前兆也没有地公布了彻查之事。 有了这样猜想的贾政,又怎么会以为唐尚书会落马?他的几世记忆中,唐尚书在新帝即位之后,还是好好做着他的尚书呢。所以贾政抄卷宗抄得很卖力,很心甘,很投入。 工部之人也都知道唐尚书 、贾政与查验之人的对话——世界上哪儿有不透风的墙。对贾政的为人,大家都表示了认可,有一个不贪功的同僚,可比一个处处争功的同僚好多了。一时贾政在工部因贾赦封官有些跌落的名声,又重新变好,甚至比原来还好些。因为大家谁也不会想到,真正引起这次彻查的,还就是在他们眼里只知道埋头抄录卷宗的贾政。 贾政对自己的好名声很满意,也就有空关注起彻查的进展来。震动最大的,还就是兵部:兵部尚书撤职待勘,右侍郎直接入大理寺,下层官员更是牵连了近一半。户部情况好些,只折进去了一个左侍郎还有几个上层官吏。工部的损失最小,他们毕竟只是执行部门,最多担个失察之罪。饶是如此,工部只在唐尚书一个之下的左侍郎还是去了大理专卖店,有几位与兵部官员走得近的郎中,也都成了待罪之身。 这还只是京中,看不到的军中,一些人落马,一些人调回京中,还有一些人平白地在任上“殁”了。这样的消息不时传来,闹得京中有些头脸的人家,是人人自危,个个夹起了尾巴。就是那些浮浪子弟们,也被家中管束着,不敢轻易出门胡闹了。 不过也不是没有好处,只说那京边的地亩,京中的铺子,生生价格降下了三成不止。无他,出事的人家,总是要走上些门路,而这些都是要花银子才能成的。可是人进了大理寺或是顺天府,哪儿是一星关点的银子就能打发的?上面可还有一个当今在看着呢!那钱可不就花得流水似的。没了现银,自然就在拿家里的庄子、铺子变现打点。 贾政得了消息,告诉王夫人可以买进一些:现在人还没判,若是等着判了,那可就是犯官家产,都要抄没的,想买也没处买去。现在买了,不管是将来留给贾珠,还是给元春做嫁妆,都是不错的东西。 王夫人还有些迟疑,想着多等些日子,那价钱会不会更便宜些。贾政只告诉她:“谁说有风需驶尽?得些便宜就好,为人不可太贪。两个孩子一日大过一日,等成亲之时,难道只指望着公中,咱们做父母的一点也不给准备?” 就是对贾赦,也是这话,只说等明年还欠银的时候还早,多些庄子、铺子也好多些收益,到子孙辈也多些根基。贾赦如今是又要做父亲的人了,当然觉得府里的收益自是越多越好。听了贾政的提醒,只吩咐人尽着自己手里的银钱,多买就是。 于是在人人自危的京中,将军府接连地出手买下了好些田亩、铺子,也没引起人的注意,现在大家都在等着彻查的结果,谁还在意那些小事。 真正的大事,在冬至的时候发生了:当今废了自己亲自教养了二十多年的太子,以雷霆手段清算了太子一党。如此还一完,竟有继续深究之意。太子见大势已去,尽戮东宫眷属后,自己在太子府里自尽了。 当今得知太子自尽的消息之后,罢朝三日。想是思及元后与自己相扶之义,封了先太子一个义忠亲王,命人以亲王礼葬之。 当今以铁腕手段,让人们意识到,他还没有老,对这个国家的一切还是尽在掌握之中!有小心思的人,看了义忠亲王的下场,都悄悄地把手缩了回去,当今算是达到了自己的目的。只是没有人知道,当今已经准备熄火了,现在哪儿还有人敢猜测当今的想法,只要当今不想起自己来,就是好事儿了。 这样的气氛之下,过年就成了无足轻生的一件事。不过宁国府里的贾珍与尤氏,从当今开始收拾人开始,就又重新与将军府里亲热起来,现在正力邀将军府的人去宁国府过年:“祭完了祖宗,正好大家一起热闹,要不只我们三个人过年,可有什么趣儿。还请老太太给孙媳妇这个脸面。”尤氏笑求着贾母。 好在贾母这半年来,让贾政、贾赦分别洗脑上眼药了几次,对宁国府早就生出了防范之心。这样突然生疏又突然亲热的亲戚,还真让人生不出好感:“你们要准备祭祖,这可是全族的大事,我们怎么好再给你添麻烦。你又年轻,许多事儿轻不得重不得。只要把族里的事儿都料理妥帖了,比请我吃什么都强些。” 尤氏脸上就有些作烧,原来大爷见将军府又是换匾,又是与老亲们疏远,生怕自己吃了挂落。谁知圣人一番作做下来,老亲们很有些人家失了势,就又突现出将军府之稳来,才带着自己重新贴上来。只是自己想离就离、想近就近,怎么就没想一想人家愿意不愿意呢?把自己一个做孙媳妇的送到老太太面前,人家说一声身子吃不消,自己就得落一个逼迫长辈的名声。现在老太太只用祭祖忙碌说事,已经算是给了她面子,让尤氏不好再借着自己年轻不知事求指点开口。 外书房里的贾珍,比尤氏更早地让人给堵住了嘴。贾政都不用开口,贾赦一个人就能摆平他:“如今你也与我一样,是袭了爵的人了,就连媳妇也已经娶了两个,说不得年轻不知事的话。你若还说自己年轻,可让蓉儿怎么办?再说你父亲虽说是修道去了,可对京里的情形也不是一无所知,自然会指教你。” 所以小子,不用说什么求指教的话,爷不想指教你知道不。贾政差不点因为自己便宜哥哥的话,一口茶水喷出来,什么叫媳妇都娶了两个,难道人明不明白事理,还和娶媳妇的多少有关系? 可是人家贾赦的逻辑就是这样,这屋子里数他岁数大、官职显,谁又能说他说得不对?贾珍无法,只好又拿祭祖的事与他二人相商。只是连年夜饭都拒了,贾赦会管他如何祭祖? 只听贾赦道:“你们一支一直是族长,自然是你如何安排,我们如何听从。原来不过是想着两家住得近便,你又一向非得事事要问询,我们才拿个大。如今你已经有了自己的主意,只按着自己的本心行就是。” 贾珍至此知道,自己所为并不是所想的那样不着痕迹,这将军府的人也不是看起来的那样大度。可惜世上并没有后悔药卖,只能自己回家自叹自怨。又怕将军府借此夺了族长之位,少不得打点精神,把个祭祖之仪搞得重而又重。 贾赦后来也与贾母通了气,知道贾母也没有答应,又好生奉承了贾母几句,倒让贾母心下更舒畅了些。说来贾母毕虽是在内宅,却也知道现在京中旧家去了近半,再一想若不是两个儿子主意拿得准,早早地与故旧都淡了,说不定此次就会牵连上自己家里,心下不住地后怕,对贾赦兄弟在外行事也不愿意再多参言。 如此倒给贾政行了方便。他生怕贾母说些什么相互照顾扶持,非得让他们兄弟对那些所谓的老亲施以援手。要知道他们二人可是没少从那些人家里接手便宜田地、铺子。万一贾母头脑一热,非得让他们还回去,就算是不还,自己家大过年的也得生好大一场气不是。 就这样,将军府自己关起门来,自己一家人和和气气地过了个年,再打开门的时候,已经又是贾政兄弟重新上衙的日子。贾赦继续每天拿一件小古玩去兵部枯坐,贾政这里却有了变化,他有了除抄录卷宗以外的差事。 开年上衙第一天,穆堂官就直接让贾政从此负责平安州驻军的军需一事!贾政听到这个地名,心里就沉吟了一下,不过面上还是谢过了穆堂官的栽培,表示了自己干好差事的决心。回到自己办公之处,自己找了平安州的卷宗细细研读。 没法不细,当今虽然收了手,可是原来各驻军也让他拆了个七零八落。新到各军的将官们,要想收拢兵心,让人吃饱穿暖是第一步。而这第一步能不能走好,工部所拨军需就是关键。贾政若是不把平安州历年有兵多少、所需几何掌握清楚,再出了事儿他也跑不了。 回到家里,贾政直接请贾赦到了外书房。没办法,原著里平安州简直就是贾家的一个催命符,让他不得不向贾赦讨个实底。谁知道贾赦不以为意:“咱们父亲走得急,哪儿交待过什么人脉不人脉。上次说了你还不信,怎么又问?” 贾政心说谁让你在原著里非得让贾琏一次次地去平安州办事。可是面上只好道:“我这不是怕万一真有什么父亲的旧人,自己当面不识,人家来部里要军需的时候多尴尬。别人不说咱们不知道,还以为是父亲去了,咱们就对人不理不睬,伤了父亲的英名也不好。” 涉及到贾代善的名声,贾赦比贾政上心得多,他自己坐在那里想了又想,才道:“说来平安州还是有些人的,也不算是父亲的属下了,都是曾经随父亲出战过的老兵。那些人都是因战而伤,那点抚恤银子能做什么?父亲每每从家中支些钱粮,接济一下。” 贾政头大。要说贾代善此事做得很仁义,照顾曾经带过的兵,就算是自己离开了也没有忘记。可这只是一般人的看法,不是身为至尊的皇帝的看法!在那位的眼里,很可能就得被解读为,你私自接济一群战伤的老兵,这是想市恩吗? 所以下一任皇帝抄了荣国府,就很有理由了:一个不知道是不是还有军中人脉的勋贵,还要向伤残老兵市恩,这是妥妥地收买人心,想干什么?为了防止他们干点什么,那也得先抄了防患于未然! 于是原著里荣国府就那么稀里糊涂地倒掉了。可是一个倒掉的人家出来的子弟,谁肯承认这是一个君子呢?就算是君子吧,只怕贾政就不是原主那样被流放,而是直接咔嚓了——本来就不知道你们家里有没有人脉,这会儿又出来个君子,这号召力不是更大了。 “兄长,”贾政只能再从便宜哥哥这里入手:“父亲此举虽然是善心,可是怕要招了上头的忌讳,还是上个折子吧。” 贾赦不解:“朝庭给的抚恤不够,咱们家里贴补一点,又不用国库的银子,有什么好忌讳的?” 贾政解释道:“正是因为朝庭给的抚恤不够,咱们才得上折子。要不有心人说起来,那就成了咱们府上对朝庭不满,对那些老兵市恩。一个怨望之名是跑不了的。” 这下贾赦就得掂量一下轻重了。只是他的想法简单:“现在圣人不时地也找我说说话,我当面和圣人说了还不行吗?” “不妥。你上了折子,圣人有了朱批,就是把这件事过了明路。就是将来,咱们也能有个辩白的依据。可是你与圣人当面说明,又有谁能证明你们说过,圣人又同意了呢?” 这个还真不好说。 贾赦现在有个好处,那就是能听得进贾政的劝,毕竟几次按着贾政的主意行事,他都得了好处不是。于是两人又商量着写了折子。并把折子按最常规的渠道递了上去,就为了越多的人知道贾家代抚伤兵之事越好。 许多事就是这样,你越遮着掩着,人家越当你心虚,还不如放在明面上,求个公道自在人心。这不,虽然当今还没有批复,可是见过折子的人,谁都得赞一声贾家仁义——此事人家已经行了多年,并非现做出来给人看。花费银子做这样见不到利的事,还能如此持之以恒,并没有因贾代善去了而停止,不是仁义又是什么? 当今看着手里的折子,知道自己是不批也得批了,不光要批,还得好好褒奖一下贾家兄弟——这对兄弟能无改父道,正是当今愿意看到的! 于是开年后没几天,将军府又接到了圣旨,还是两道:当今给贾赦兄弟分别升了一级官!贾政已经是从五品的员外郎,而贾赦更是成了从三品的,好吧,就算是从三品还是没有什么活干的兵部闲人。这下不光是将军府的人沸腾了,就是京中的官场也小小地震动了一把:这将军府虽然匾换得低了些,可是兄弟两个都得了实职,又同一时间升了官,只看圣眷,这家也不能再只以一般没落勋贵视之。 贾母这一次倒没再说要宴客的话,不过贾赦与贾政现在的同僚们的家眷还是纷纷上门道贺,奉承得老太太差点忘记孙子们要回金陵考童生的事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11.第 111 章 原是一过完年,杨先生就说, 贾珠二人现在的水平, 中举还差点, 可是考个秀才却是可以一试。就算是一次不成, 也可以积累些经验。 贾政自是同意的,贾赦见他同意了, 自己也没意见。到了贾母那里, 有意见提了也没什么用,只让人再收拾些贵重的砚台、笔墨等赏了二人。邢夫人是不理论的, 那又不是她的孩子。 只有王夫人,眼巴巴地只看着这一个儿子, 哪里舍得让他长途跋涉地回金陵考试。少不得对贾政求情:“珠儿还小, 就等个一二年也使得。何况他身子又弱, 自来没离过我的身边,总得准备得周备了再走不迟。”一席话把贾母都说动了, 也在边上附和。 贾政却道:“你只说珠儿身子弱, 可是这几个月,可见他请过医还是问过药?可见多动上一动,这身子更好呢。又有杨先生跟着, 回的也是老宅,还怕没人伺候不成?只管迁延着,一年拖过一年, 你是为他好还是要害了他?” 王夫人本是见这些日子, 贾政初一十五也给她留脸面, 都歇在正房,平日也真的没有找过什么丫头,以为自己已经重新把他的心拢住了。谁知现在说出的话,竟然还是这样不留情面,要到嘴边的话说也不是,咽也不是,闹了个大红脸。 还是元春心疼自己的亲娘,笑道:“别说是老太太、太太舍不得,就是我也舍不得。你们走了,可让我找谁淘换那些小玩意去?” 若是原主,听说儿子把读书的时间用到给姐妹淘换玩意儿上,肯定会孽障、畜生地骂上了。不过现在的贾政,虽然对元春没有多大的好感,可也没有什么恶感,自是乐于让他们兄妹友善。 贾珠两个的心,却早就被杨先生勾勒的江南烟雨、小桥流水给引得飞走了,忙向老太太与太太们保证,他们一定会听先生的话,会爱惜身体,会多给家里捎信。总之只要让他们去金陵,别的条件都可以答应。那还拦什么?自是收拾东西,把孩子交给杨先生带着上路。 送走了考试的贾珠与贾琏,将军府再次沉寂下来。倒不是没有人给他们送帖子,可是贾赦自己跟自己玩得好,贾政一到了应酬场合,就摆出一幅不通世事,只按规矩本份要求别人更要求自己:同僚之间说笑可以,诗词唱和也行,就是行个酒令也没有什么。只是一旦席间有人提出找个什么解语花添茶佐酒,贾政就敬谢不敏了。 一次两次如此,那些人也就明白,这位是真的被书里的规矩给框住了。渐渐地请贾政的人也少了起来。不过最多说几句读书读傻了,有些迂腐——人家言行一致,不与别人喝花酒,自己也从来没见出入过那些地方不是。也有人暗里打听他在自己家里的行事,发现他竟把姨娘打发了,还没有提新的人。如此就有些人对贾政越发高看几眼,真有些重规矩的读书人,与贾政交往起来了。 贾政也听过几次这样的议论,他并不在意:读书读傻了,总好过伪君子、假正经。比起与同僚们一起扯有的没的,他更愿意与那些读书有成的人交往。刚开始的时候,他因为脑子里的东西不成体系,又没有同窗之类相助,很是吃了些亏,让人挤兑得快几乎站不脚。 可那也是几乎。想想一个在工部众目睽睽之下,一个人干站了一个时辰都能挺过来,不过是几句冷言冷语,他还能真受不住? 不过是示人以弱罢了。他得让那那些读书出身的人知道,自己知道自己不是正途出身,所以自己有自知之明。可是贾政是谁,他的记忆能力、分析能力在这个时代还真是无人能敌。对别人提到的书籍,他看过的能说上几句,没看过的下次也能说上几句,别人能看不出来他是背后下了苦功夫的? 一个有自知之明、还肯下功夫弥补不足的人,还是能引起别人的重视与尊敬的。这份尊敬,又因为贾政现在任职于工部,分外强烈。 不是那些读书人太现实,对着个有官职的人就卑躬屈膝,而是因为工部在真正的读书人看来,就是一个蝇蝇苟苟的地方——谁让它与钱财之事沾染太多!要知道这个时代所以能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还不是因为读了书可以做官?做了官之后就放下书本,拜身钱权的人还少了? 所以入朝为官的,就是正途出身的人进去几年,也会言必孔方兄。可是贾政,一个非正途出身的人,在工部那样的地方还能坚持读书不缀,可不就显得分外难得吗? 就凭这个,真正的读书人,更愿意与贾政交往了,贾政接到的文会帖子,比他前面三十年接到的都多。于是又有另一种声音在工部传开了,那就是贾政不务正业。 这样的说法也不是没有道理:贾政是工部的官员,不是翰林院的学士,也不是国子监的博士,天天参加文会,可不就是不务正业吗? 听到这样议论的贾政,微微一笑,不反驳、不表白,把自己该负责的平安州的军需点验、拨付做得很扎实。就是在工部任职了几年的官员,也没有他做得那么扎实。说来原因很简单:贾政不贪钱,又事事亲力亲为。 他不是不知道点验可以收商人个红包,也不是不知道拨付时驻军要给些孝敬。这样的钱,一般都有个定数,贾政不能拦着别人发财。可想要额外给贾政送钱,他就不收了——真以为他读书读傻了,不知道凡是额外给钱的,不是货物有毛病,就是希望多拨付点东西? 贾政不收这些人的红包,又不对商人送上来的东西鸡蛋里挑骨头,也不故意拖延拨付东西的时间或是少给东西,更不为了显示自己清廉而不许跟着的人收点小钱。竟是让与他打过交道的那些商人、驻军和笔帖式、小吏们生出了,还是跟着这样的人打交道不累心的想法。 如此一来,再有人说贾政不务正业,就有跟着他的笔帖式或是小吏们出来说话了:人家贾员外郎,怎么就不务正业了,没看到他并没耽误了正经差事吗?就是与他打交道的那些商人与驻军,也会说上一声:贾员外郎外圆内方,办事有章法、懂规矩,不乱来。 一个懂规矩,就让工部发出异音的人要掂量一下了,何况那些人还真说不出贾政耽误了什么差事。加之他也不是真的完全脱离了工部同僚的交际,谁又好意思天天把一个对自己笑脸相迎的人放在嘴里嚼扯? 贾政都不用自己出面,就让那些说酸话的人自己又把那酸话收了回去。他很满意,觉得这样下去,自己完成任务还是有希望的。 一到八月底,将军府里的人就有些浮动起来,贾政自己也减少了参加文会,生怕不能第一时间知道消息——每年二月底,是童生试的日子,到了七月,院试都该完了。去了判卷的时间,再加上路程耽搁,到了这个时候,贾家参加童生试的两个考生,能不能过了院试,成为一名秀才,也就该有结果了。没见就连贾赦这个原本对儿子不抱什么希望的人,都天天下了衙就回家等着,府里的下人可不就跟着紧张盼望起来了。 要说贾政最初不过是想让贾珠二人明白,想要有出息,总要自己努力一番。却不想人家杨先生还真是教导有方,两个孩子县试、府试都顺顺当当地过了,不过是贾珠成绩在中游,贾琏的成绩在中下游。人总是好了还想更好,可不就盼着两个人能顺顺当当地把院试也一举拿下。 也不怪将军府上下如此紧张,实在是开国已久,朝庭重文武之风早已形成,先国公爷就是发现了这一点,才会对喜欢读书的贾政更看重些。只是一本遗折,让贾政再不能参与科举,终身落了个不是正途出身的评语。现在贾珠贾琏两个小小年纪就已经过了府试,能一举得了秀才功名,将军府下一代可就算成功的完成武转文了。 王夫人这些天,又开始虔诚烧香,拜起菩萨来了。贾政也不制止她,能在自己院子里折腾,总好过把心思用到院外去。可是见她非得拉着元春也如此,还是说了两句:“元春还小,别让她移了性情。”王夫人才算作罢。 “老爷,大喜,大喜!”刘柱乐颠颠地举着一封信,对在外书房相对枯坐的贾赦兄弟开口报喜。贾赦一边接了信,一边问:“是哪个孩子?” 刘柱已经从送信回来的小厮那里得了消息,乐得比自己儿子中了秀才还欢快:“给老爷、二老爷道喜。琏二爷、珠大爷都中了,从此就是秀才官人了。” 贾赦一目十行的看着一信,还嫌不详细,让人把送信的小厮叫进来,他要仔细问问。贾政笑道:“兄长何必急于一时。老太太她们也是盼着呢。不如带着那个小厮一起,去给老太太道喜。免得那小厮还得再说一回。” 贾赦这才想起,自己把老太太给忘记了,自失地笑了一声:“我还真是喜糊涂了。” 贾母这边也得了信,不过是不详细罢了。可是这也不耽误老太太喜笑颜开,吩咐人从自己的私库里拿钱出来,给府里的人加一个月的月钱。 贾赦笑着给贾母道了喜,道:“两个孩子有今日,都是老太太教导得好。平日老太太已经费心了,现在再让老太太破费,可让他们小人儿家怎么担得住。只从公中出吧。” 现在贾母要是还发现不了贾赦顺毛驴的性子,才叫白给人当了几十年的亲娘呢:“公中是公中的,我的是我的。孩子们争气,我给他们做脸面,是我们娘们的事儿,很不用你眼馋。” 人逢喜事精神爽,说得就是现在的贾赦,何况贾母说的又只是逗趣的话,他也就顺杆子爬起来:“知道老太太心疼孙子,可是没有我们这两个儿子,老太太可哪儿来的孙子?老太太看看,是不是就手也赏我和老二几个,总不能我们这做儿子的,还没有奴才们得的实惠多。” 最后一句话,让贾母的笑顿了一下,又想着老大不是那心思细的,说不得就是话赶话的说到这儿。不过也就不好不给他与贾政东西,再看看坐着的元春,还有两个儿媳妇,索性让人大开了私库一回,给了贾赦两人一人一个摆件,邢夫人、王夫人一人一套头面。元春独得了两套,说是那两个一个是她的哥哥,一个是她的弟弟,让她喜上加喜。 本来就是大家捧着贾母逗趣的事儿,谁知道邢夫人忽然来了一句:“我们房里的二姐儿,虽比不得大姑娘尊贵,老太太是不是也赏点儿什么,让那孩子也沾沾喜气?” 屋子里一下子静了下来。贾赦怕是想直接堵上邢夫人的嘴。还是贾母老道:“可不是,今儿我高兴得狠了,眼面前儿的事儿也想不起来了。芍药,去把那套五福首饰找出来,让大太太给迎丫头带回去,也沾沾她哥哥的喜气。” 元春自来是个伶俐的,接口笑道:“何止是老太太,就是我刚才也没想起来了。我那里还有些小时玩过的东西,等收拾出来就让人给妹妹送去。” 贾政看了自己闺女一眼,对她这样的时候插话并不满意。只是她终是个女孩子,还是背后提醒王夫人教她些吧。由是看了王夫人一眼,才发现人家正低头似在品茶,只是把嘴角翘得那么高,那茶真能喝到嘴里吗? 气氛怎么也没有刚才热烈,邢夫人也知道自己一时忘形,说错了话,又在众人面前落下了贪财的名声。只是她这里也难,那个李姨娘自从生了个姐儿,就越发妖乔起来,把老爷给哄得就差把那个丫头片子供到天上。若是今日她不说这话,等回了自己屋子,老爷又得说自己不顾念着庶女。还不如现在说出来,老太太总不好当着这些人给自己没脸。这样即得了东西,回去在老爷面前也有说辞。 贾政不知道邢夫人的想法,他从贾母打趣元春的只言片语里,想到了一件事:贾珠贾琏二人考中了秀才,不光是他们府里觉得孩子出息了,别人家也会这样看!尤其是在与他们一样的勋贵人家,这样上小年纪就中秀才的孩子更是凤毛麟角。 正是因为少,所以才更招人惦记。而贾珠与贾琏,一个十三、一个十二,就算小点,相看早的人家也有在这个时候着手的了。 “元春即要给你妹妹收拾东西,且去收拾吧,一会儿也好让大太太给一起带回去。”贾政觉得这事儿等不得。元春也已经十二岁了,这样的讨论本就不该让女孩儿听,还是得让她离开的好。 平日贾政对元春就淡淡的,元春对他也有些畏惧,现在听到老爷明显让她回避的话,元春看了自己母亲一眼,向长辈们行礼后自己退下。 大家也都习惯了贾政要说正事时的做法,屋子里的丫头们也都流水退出不提。贾母抿了抿嘴,现在她对两个儿子的话都很重视,不过这样看起来就很郑重的谈话,还是让她的心提了一下。 贾赦问道:“老二,你又想起了什么事儿?” 贾政也不卖关子:“我刚才想到,两个孩子一同中了秀才,咱们家现在外人看来又算是圣眷深厚,怕是有人会惦记孩子们的亲事。” “这是好事呀。”贾母听到这个话题,提着的心就放到了肚子里:“咱们孩子有出息,别人才想着呢。到时给他们哥两个好好挑上一挑就是了。” 贾政先是赞同了老太太的话:“老太太说得是,正该给孩子们好生挑上一挑。只是总得有个大概的范围,该在什么样的人家选人,总得有个章程。再有元春,更是该打听的时候了。女孩总不比男子,早些准备才是。” 因为他的态度表达得早,又十分强硬,贾母与王夫人也就不得不歇了那个让元春进宫的心思。不过贾政也不能说不让元春进宫就完事儿,总得让她有个着落才好。 贾母无声地叹了口气,不过难得儿子征求她的意见,也就放下了自己孙女不能进宫搏富贵的不如意,转而想着该挑个什么样的孙媳妇上来:“若是我说,还是得从知根知底的人家挑。咱们这样的人家,家世相当,教养得都差不多,相处起来容易,也不致于眼皮子太浅,上不得台面。” 最后一句话又让邢夫人脸红了一红,不过她这些年也习惯了。王夫人此时已经顾不得看邢夫人的热闹,这里面可有她两个孩子。她看了看老太太,再看看贾政,总算记得贾母那句上得台面的话,脸上还不那么急切。不过一双手里的帕子却扭曲得不象样。 贾赦是个没主意的,看着贾政道:“你是个什么想头?” 贾政自是不藏着掖着,这个时候不把一家人的意见搞一致了,到时候麻烦的还不是自己:“要我说,两个孩子日后都是要科举进身的,咱们兄弟却都没有什么人脉。这样他们的妻族就要慎重起来。” “老太太想得也不是不对,”见贾母要反驳,贾政才不给她这个机会:“娶妻娶贤,这个贤可不光是为妻一人之事。就算是那妻子十分贤良,可是却有一群不上进的亲戚拖后腿,将来不是咱们的孩子反要给别人收拾乱摊子?” 这下子贾母不说话了。谁的孩子谁疼,她也愿意自己的孙子多些助力,少些麻烦。不过这样一来,她刚才说的所谓的知根知底的人家,就不是个好选择了:她知根知底的人家,都是所谓的老亲故旧,也就是与将军府一样的勋贵人家。这样人家的女孩可能教养还不差,可是她们的兄弟们,就以纨绔子弟居多了,要不怎么会把贾珠两个刚中秀才的孩子显现出来。 贾赦觉得有难度:“可是咱们认识的人家里,也没有什么读书人家。怕是不好寻呢。”文武殊途,不是自己家里想找就能找到的。 贾政对此也不是没有思量,原来还顾忌着邢夫人的脸面,现在看这人就是个自己不在乎脸的,那他也不必再顾忌:“先大嫂子的娘家,兄长不知道还有没有联系。” 这一句话出口,不光是邢夫人,就是贾母与王夫人的脸都变了:贾琏之母张氏,还真是清贵人家出身,张家在清流里更是执牛耳的人物。要不是当年贾代善于张家老太爷有恩,人家的闺女还真不会便宜了贾赦。只是正如贾母所说,两家的家风不同,教养不同,行事更是不同。那张氏性子又软和了些,有事只自己自艾自怨,渐渐地支撑不住,加之长子未保,勉力生下贾琏就去了。 现在看看贾母与王夫人的反应,贾政也就知道这二位当日也没少给那张氏添堵。可是往事已矣,总要为了孩子打算。贾赦倒没看邢夫人的脸,只道:“那时你大嫂去得急,咱们家与张家也是生了好大一场气。怕是不大走动了吧。”说完看向贾母几个。 没办法,平日应酬往来,各家走节礼,还真都是内宅打点,可不就得问问管家太太们吗?这下子贾母与王夫人都低了头,先前是贾母与张家赌气,后来是王夫人有了小心思只做不知,可不就与张家渐渐地不往来了。 看着她们的样子,贾赦再白目也明白了。于是又用眼剜了邢夫人一下子,才叹息了一声:“等琏儿回来,我再带他去给张家报喜吧。” 贾政对此也无奈,就算是内宅的人有什么小心思,可要是贾赦自己上点心,问上一问,哪儿能落到今日这样尴尬?少不得劝上一声:“兄长若是去了张家,也别只想着自己的品级,更别想着什么面子。”贾赦正神思不属,也不知道听没听到,反正是点了头。 见他不想再说,贾政接着对贾母道:“我平日也参加些文会,也与引起读书人走动,打算给珠儿、元春在那些人家里选人。” 不等贾母说什么,王夫人已经不干了:“老爷往来的人家,说是清贵,可是家世如何老爷还不清楚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12.第 112 章 贾政知道王夫人之意,清贵之家, 贵则贵矣, 可也是真清。那些人家往往耻于言利, 又常常几代还没有分家, 一大家子的吃穿用度,可不是之乎者也就能换来的。娶这样的媳妇, 嫁妆什么的还真不可能有多丰厚。 不过王夫人不知道的是, 那些人家的底蕴却深厚,人脉也宽广, 这些却是现在的贾家需要的:“已经和你说过了,珠儿日后就是要走清流一脉。再说珠儿若是自己争气, 怎能指望着媳妇的嫁妆过日子?” 王夫人的火气也上来了:“珠儿从小到大, 何曾吃过苦?就因为娶个读书人家的媳妇, 反而吃糠咽菜不成!” 贾政冷笑着点了点头:“原来跟了我,竟是让你吃糠咽菜了, 你还真是委屈呀。” 王夫人激灵下子醒过神来, 才发现自己的话说急了。人家贾政原来也是要科举出身的,不过是国公爷临了上了遗折,才没去科举。现在与贾政交好的, 也都是些读书人,自己这话说出来,可就是明着嫌弃贾政了:贾政原来不是没用过王夫人的嫁妆, 可是自从发作过她之后, 却是从来没再向她要过一文钱, 反是把自己工部所得,不时地给王夫人家用。 所以老爷才会说出,让自己吃糠咽菜的话来吧?要知道贾政拿回来的银子,一次看起来不多,可是次数还是不少的,加起来整个西侧院的日常开销也是够的。又因为现在还没分家,西侧院的吃用都是公中,王夫人手里已经很攒了一笔。 就算是见惯了大钱出入的王夫人,也不能说自己手里的那一笔钱,只够吃糠咽菜。所以被贾政冷笑过的王夫人,再也发不出一声来了:老爷本就因去年的事儿,对她不冷不热的。这下子又不知道多少天的伏低做小,才能拢回他的心。 贾母见王夫人已经被贾政灭火了,就知道小儿子的心意已决。她早就知道自己是拗不过的,也就点了点头:“珠儿两个是这样,那元春也是这样不成?” 当然得这样,贾政可是知道,贾家的所谓老亲故旧们,在新帝登基时可没有什么好下场的。如果自己找个亲家,还从这些人里扒拉,不是给自己找不自在吗? 于是贾政向老太太一拱手道:“还是老太太英明。总不好到时走动起来,让元春跟着尴尬。” 贾母也就不再说话,而王夫人哪儿敢吱声。好在正有人在外头大声通报:“老太太,东府里送贺礼的妈妈们来了。” 这个还是得见一见的,也提醒了众人,说不得有那消息灵通的,也会上门来贺。于是贾母带着邢夫人、王夫人见了见宁国府的婆子,就放贾赦兄弟两个去前院以备人来。 还好贾珠二人只是中个小小的秀才,在将军府乃至整个贾氏宗族来说算是件大事,可是在交往的人家里也不过是小小地起些波澜罢了:与将军府一般的勋贵家里就算是心里再泛酸,也觉得不过是个秀才,离中进士还早呢。而与贾政交往的读书人家里,也觉得中秀才不过是平常之事。 所以陆续上门庆贺的人家看着不少,不过细算下来也不过比平日忙碌上几分。那些下人得了两个月的赏钱,正是干劲十足表现给主子看的时候,还巴不得多来几个人才好。 不过贾政所在的工部,从唐尚书到跟着贾政的小吏们也都知道了此事,纷纷当面贺了他一声。贾政自是谦逊道谢,只说是小儿试水,不过是侥幸而已,当不得诸位夸奖之类。倒让人觉得贾政为人谦和,不是那有一点事儿就恨不得尽人皆知的。 不说贾政一点一点地在工部和读书人间刷他的名声,日子就这样一点一滴地流走,已经到了贾赦应该再次还国库银子的时候了。知道自己可能成为众矢之的,贾赦也不得不到户部走上这一遭。 没出意外,贾赦还银的消息瞬间在各部传遍,工部的人看贾政的眼神,再一次异样了起来。贾政有什么办法?想看就看吧,他知道就是工部的人,在国库有欠银的也不在少数——不借白不借、不借别人还得以为你是异类的时候,可不就都要借一些显得自己和光同尘。人家现在发现你们家非得上赶着还银子,还不行让人看看? 先是穆堂官,再是唐尚书,都找贾政探过话,想知道贾赦所为,贾政到底知不知情。贾政一点不含糊地回答自己知道,这是父亲的遗命,自己兄弟自然不能违背。 说得是铁骨铮铮,听的人却都皱起了眉头。知道这人是读书读得迂了些,可是平日办事儿的时候,也没见这么迂呀。既然是你们兄弟都知道的,怎么就不知道变通一下,把这还银子的事儿办得低调点?现在可好,自己部里一下子出了这么一个异类,他自己不自在,别人看着也别扭不是。 于是唐尚书对穆堂官讲,让他放贾政回家歇息几日,等风头过去再通知他上衙好了。穆堂官本就有这样的打算,他可是知道已经有几个人,准备着给贾政使绊子了。不是他与贾政的关系多好,只能说到什么时候,做上司的都需要能干活、会干活的人,贾政这样不争功、不诿过,事事处理妥帖的下属,穆堂官还是愿意和他结个善缘的。 得了穆堂官通知的贾政,还是稍微愣了一下,不过他很快反应过不,向穆堂官深施一礼:“多谢大人爱护之心。”穆堂官见贾政如此知趣,被下了差事不光一点怨言没有,还能体会到自己的深意,也不隐了唐尚书,脸上也带了笑意:“并非是我一人之力,尚书大人对你也是爱护的。” 贾政道:“总是大人在尚书大人面前美言之故。政现在不方便去见尚书大人,还请大人替政多谢尚书大人美意。只不知是哪位接手政的差事,政还是做个交接的好。” 穆堂官原对贾政的八分满意,已经上升到了十分:这样的时候还想着公事,不怨怼,不撇下烂摊子让新人自己摸索的人,真心不多见。这人日后有机会,还是要拉拢一二。 等贾政交接完,双方在穆堂官的见证下签字具结后,也就到了每日下衙的时候。回家一看,贾赦正在外书房转圈呢。贾政向他行了礼,就被问道:“你在工部可有人难为你?” 贾政只好摇头:“难为到是不曾,不过是让我在家里歇息几日。兄长在兵部呢?” 贾赦已经有些愤怒了:“让你在家里歇着,还不叫难为?我,哦,我在兵部也就那样。本来就没什么差事,现在不过是说话的人更少点罢了。只是你那上官可说了让你什么时候回去?” 贾政说没有,贾赦更气起来。只是他也不过是个从三品,还没有什么实际差事,除了生气也做不了什么。刚要抱怨吧,又怕那无孔入的锦衣卫,要是此时正在自己家里不知道什么地方趴着,他说的话不就让当今知道了?只好自己继续在地上转圈。 “兄长不必担心。我倒觉得上官是爱护之意。你想,若是我日日上衙,就得担着差事,若有人使个绊子做个手脚,出了差错可就难挽回了。还不如就如现在这样,自己在家里歇上几日,也可静下心为读书。”贾政劝解贾赦道。 贾赦听了,问道:“那是不是明日我也不去衙门了?” 贾政乐了:“兄长与我不一样。你在兵部本就没有什么具体的差事,不怕人使手段。何况若是我兄弟都闭门不出,还让人以为我们心虚了。只是我们按父亲遗命行事,还的是国库欠银,我们这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有什么好心虚的?那些不还钱的才应该心虚!” “着哇!”贾赦把两手一拍:“正是你说的,咱们可心虚个什么。明日我就大大方方地上衙去,看哪个敢当面说我的不是。” 贾政自是赞同。这个时候,将军府必须站出一个人来,表明自己行得正做得端。本来也就是这么回事。不过此事贾政做不合适,一来家主是贾赦,二来贾政顶了个读书人的名头,不好与人置气。可是贾赦不一样,他早就有个混不吝的名声在外,一般的人还真不愿意和他正面杠上:你赢了一个混人,那是正常;可是万一输了,那乐子可大了。 明知道是这样的结果,可是还是让人意难平:怎么说也算是为了皇家分忧的事儿,结果却被架到火上烤起来,摞谁身上也不算愉快。 “咱们家还是根基太浅了。”贾赦自己叹了一声。 贾政接道:“正是。不过经此一事之后,还能与咱们交往的人家,才是值得交往的。也算是识了人心,不亏。”岂止不亏,提前消除了隐患不说,还在不知道在哪儿猫着的下任皇帝面前大大地刷了一波好感!只是这样的话,是不好当着贾赦的面说的。 贾赦自嘲地一笑:“怕是咱们那个好侄子,又不上咱们的门了吧。” 说的是贾珍,从知道贾珠二人中了秀才之后,走动得别提多勤快了,还想着将来让贾蓉跟着贾珠二人一起读书呢。 贾政也有心玩笑:“说不得蓉哥儿又得去家学了。” 正是应了他们兄弟所想,将军府又一次沉寂了下来,那些看着贾赦兄弟得了实职后,重新与贾家亲热起来的老亲们,现在都恨不得把这一家人咬死:借国库银子最多的,可说是这些勋贵出身的人家。 都到了这样的地步,还搭理贾赦兄弟?做梦去吧。贾珍倒是来了一次,话里话外地埋怨贾赦他们不该如此急燥地还了国库银子,现在让贾氏一族都成了众人埋怨嘲讽的对象。 “人人?”贾赦早憋着一肚子的火呢,现在不是正好有人送上门来:“是哪个人人,珍儿不妨指出来让我开开眼!我也好去问问圣人,欠债还钱,我遵着国公爷的遗命还了欠银,怎么倒人人喊打起来了?难道欠银不还的是对的,我这个还银子的错了不成?” 贾珍哪敢把人指出来?再说也没法指,若是贾赦真的去问了圣人,他自有一个混不吝的名声,不怕与人当面质证。可是别人敢当着圣人的面,说他还银错了?到时还不得把贾珍这个指出他们的人恨死? “叔父也不必着急,”贾珍忙安抚贾赦:“实在是侄子听着外头人议论得不象,这才来给叔父提个醒。总是叔父要小心些。就是族里,侄子也要约束他们这些日子不可与人冲突,小心让人拿了把柄不好收场。” 贾政在旁边道:“珍儿可是觉得我兄弟连累了族里?” 贾珍是这个意思,也是拿话敲打贾赦两个,别看你们是叔叔,可是自己还是族长呢。只是这话大家一向意会,不会明言的,现在让贾政当面问出来,他就有些不好回话了。正期艾间,贾赦却以为他是默认了。 “若是觉得我们带累了族里,让你这族长为难了,不如把我们这一支分出来好了。就是有人要怪罪,也只冲着我们来,不必带累了族里。”贾赦是什么脾气,现在贾母都得顺着毛摩挲他,还把这个族侄看到眼里?就是族长也不行。 贾政听了贾赦的提议,自然乐不得儿与宁国府还有族里那些只会打秋风的族人画清了界线,点了点头附和道:“兄长说得没错,我们兄弟是给族里添了麻烦,这还只是开头。还不知道那些人会不会做出什么事儿来。这样带累族里,我兄弟确实心中有愧。不如将我们这一支分宗,这样总能保全了族里人的平安。” “老二?”贾赦有点傻眼,他刚才只是气话,吓唬贾珍的好不好。再说他怎么能拖累老二也与他一样被出族? 贾政没有接他的话,只用眼睛示意他看低头自己思量的贾珍。贾赦不看贾珍还好,一看贾珍还真的就着贾政的话寻思开了,心里的气更盛:好,真是好。平日说什么守望相助,说什么荣辱与共,现在刚遇到点儿事,就想着与自己家撇清关系了。这样的族人,还真是不如不要。 觉出屋子里的沉默,贾珍才恍过神儿来,发现贾赦兄弟二人都看着自己。他刚才还真是觉得分宗是个不错的主意,主要是这兄弟两个,现在做事一点也不替他这个做族长的考虑,让贾氏一族在勋贵圈中成了笑话不说,就如贾政说的,将来还不知道人家会不会有别的手段使出来整治这个“异类”! 贾珍可不认为,凭着贾家一族之力,可以抗衡整个勋贵人家的抵制。不说别的,只将来的嫁娶,谁肯把闺女嫁进这样能作死的人家,又有哪家肯娶这样人家教养出来的女儿? 不过面上,贾珍还是笑着对贾赦道:“叔父说笑了,怎么就说到分宗上去了。”只那话轻飘得风一吹就能散尽。 贾赦再不善品读人心,也在贾政的提醒下发现了贾珍的异样了,本就火气大,现在都能把房子点着:“不是笑话。此事你也做不得主,不如去问问你父亲。”自己这一支虽然不是族长,可是每年交给族里的银钱从不克扣,就是家学里、祭田这些只该族长负责的事情,也都没有推托过,现在这些人倒嫌弃起自己来了。分宗吧,早分早好! 贾珍又把眼睛看向贾政:“二老爷还是劝劝大老爷,一笔写不出两个贾字来,怎么能族人有事,就把人给分出去?那贾家一族可成了什么,还不让人笑话死。” 活该被人笑话,贾政心里可是对此乐见其成:“并不是族里要把我们分出去,实是我们兄弟不忍连累族人,自请分宗罢了。你见了你父亲,也大可这样说,我们不会让你难做。” 贾珍见二人意决,又假意劝说几句,也就说再去请他父亲亲自回来劝两位叔父,也就告辞回宁府了。 “总是我当日没想清楚,带累了兄长。”贾政等人走后,向着贾赦深施了一礼。 贾赦此时也想明白了,道:“当日也是我同意的,你何必如此。难道以为我和贾珍那个势利小人一样,只会埋怨别人不成?分了也好,这些年咱们府里搭了多少银子东西进去,结果一遇事儿,个个都来指责咱们。这样的族人,要他做什么。” 兄弟两个又说了些贴心话,总还得知会贾母一声——现在她虽然不在插手外事,可是该有的尊敬还是要给,也免得让人说他们不孝。 “这是怎么说的,怎么就说到分宗上来了?”贾母得了消息,眼泪都止不住了:“当日我说欠银不要急着还,防的就是这个。你们保管不听,现在好了,竟是连族里了也不容了吗?”说着眼泪已经滚滚而落。 贾赦对贾母的眼泪,还是有些憷头的,知道自己脾气急说话不好听,只拿眼睛看着贾政。贾政无法,上前劝道:“老太太也不必着急。刚才我与兄长商量过了,咱们对得起族里,可是遇到了事儿,族里竟不问青红皂白地上来就指责咱们。没等外人如何,自己人先上来踩上一脚。这算是什么族人?这些年咱们给族里出的钱粮,与族长一支不差什么,就这也买不来个同进退,人家还生怕受了咱们连累。” 贾母能不知道族人是什么德性?平日里到她这里打秋风的就不知道多少,她也为了自己怜老惜贫的名声都好生打发了,现在可不就与老二说的一样,竟没等外人来,自己族人先作践起来。 “只可怜了我的珠儿、琏儿,连一个帮扶的都没有。”就算是知晓自己族人的品行,可是宗族的观念还是让贾母不想分宗。 贾政劝道:“老太太且看看,我与兄长遇到这事儿,族里可有一个为我们出头的没有?还不是我与兄长相互宽慰着。珠儿与琏儿也是一样。他们兄弟一起长大,一起应考,感情比亲兄弟还好呢。日后也能相互帮衬。” 贾母还是掉泪:“只是他兄弟到底孤单了些。你们兄弟也不很大,也该多要几个孩子才好。” 一句话倒把贾赦兄弟说得老脸一红。贾母想着,贾赦还好些,不管男女,好歹还又生了一个出来,可是现在出孝都已经快两年了,老二房里还是只兄妹两个。抬头对贾政道:“这次我定要给你们挑两个好丫头。” 怎么一下子又转到丫头身上了?贾政都不用看,也知道邢夫人与王夫人两个,脸色这个时候绝好看不了。只好笑着对贾母道:“兄长如何我是不好说的。只我这一房里,我原就与老太太说过,现在我与读书人走动得勤,咱们家又算是把勋贵都给得罪了,正是要与正途出身的人拉近关系求关照的时候,老太太赐人,是万万不敢收的。” 贾赦那日也与贾政说起过清流之家的行事,加之贾琏已经中了秀才,少不得也道:“我倒是与清流没什么瓜葛,只是前段时间不是想了,将来琏儿的亲事,最好从那些人家里寻去。人家若是知道我这么大岁数还收用丫头,可怎么想琏儿呢。” 贾母都顾不上生气两个儿子拂了她的美意了,眼睛瞪得老大:“赦儿,你说得可是真的?我要给你丫头你也不要?” 贾赦快恼了,怎么自己就成了那见了女人就走不了路的:“琏儿都快要相看人家了,我也岁数上来了,何必让人天天指点着好色,把孩子的名声都带累了!” 贾母用力拍了下自己身侧的小炕桌:“好,好。你只记得今日的话就是。唉,”冲着两个还没从贾赦话里醒过神来的两个儿媳妇叹了一声:“不是我老婆子非得要给你们添堵,不过是为了子嗣。如今你们老爷疼你们,怕你们心里不痛快。只是日后你们自己也要争气些才好。” 就算是岁数老大,邢夫人与王夫人还是让这话说得脸上飞红,不过各人心里都觉得,自己家里的老爷,今日怎么看怎么顺眼,完全忘记今天来商量什么事儿了。 如此,虽然贾珍还没请示完自己的老子,族里也不知道将军府将分宗出去的事儿,可是在将军府里,已经单方面认定了将分宗的事实,只等着贾珍下次来确认就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13.第 113 章 也没用将军府等多长时间,贾政回府歇了不到三日, 贾珍就已经再次来到了府里, 求见两位老爷。话都不用说了, 只看他那一脸的想快意又忍着的表情, 贾赦两个也就明白了。看来宁国府是认为将军府这次大概抗不过去,也想甩了这个包袱了。 不过正是因为明白了, 贾赦才对贾珍更加看不上眼, 也就不再客气:“树大有分枝,对一家是如此, 对一族也是如此。贾族长即是与你父亲商量好了,可想过这分宗该如何分吗?” 这还要如何分?贾珍忽视了那个贾族长, 转而用求教的眼神看向对自己冷嘲热讽的贾赦。贾赦哼了一声, 问道:“你不是觉得, 只把我们的名字从族谱上勾一笔就完了吧?那些族产,是不是得有我们一份?那些祭田, 是不是得把我将军府出资的划出来?还有你那个族学里, 算了,也没有多少钱,那个我们就不计较了, 但是日后我们也不会再出钱了。不过前面说的那两样,凡是我们将军府里出资的,都该交给我们。你还是回去算清楚了再来。只是你那里有帐, 我们府里也有帐, 最好到时两笔帐别差了。” 贾赦说完看了贾政一眼, 想知道自己背没背全。见贾政微微点了点头,才算满意地看着期期艾艾说不出话来的贾珍。贾政也为贾珍父子两个的智商着急,就这样的,还想着趋炎附势,难怪原著里一个族长,倒让贾母一个不出内宅的老太太给拿捏得死死的。 只是君子耻于利,且他又是做兄弟的,这些话贾赦说得,他说了就有压兄长一头的嫌疑。不过虽然不能说,他还不能背后与贾赦多讨论讨论,多想想贾珍可能会用什么法子与他们分宗吗?别忘记了,他可是掌握着剧情走向的人,能让贾琏再不用偷娶尤二姐,不用让别人说只有门口两只石头狮子是干净的日子,不要太美好。 美好是一种心境,过日子又不能光凭心境。所以悲催的贾珍发现,自己父子只顾着甩掉包袱,却忘记这包袱里面还有金银。现在人家要把自己花出去的金银收回来,他一个不字都说不出口。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做为族产管理者的族长家,对族产不动一点手脚是不可能的。贾珍就是知道这一点,才对贾赦所说将军府也有帐,心下发虚。只是已经到了这一步,却不由得人再退缩了,只好道:“侄子当家的日子太浅,好些事儿也不过是知道个大概,怕是这清点族产还要些时间。”求给点时间遮掩呀。 贾赦他们对这样的情况也商量过,所以他也没有逼迫太过,反正怕被连累的也不是他:“这倒不防事。只要你说出个日子,我们到场就是。”两下里算是达成了共识。 没过多久,京中就传出将军府不愿意因自己还欠银之事,拖累整个贾氏宗族,自请分宗。若说这一开始,还是贾政防着有人借机抹黑将军府,让下人悄悄传些话,好防范于未然。到了后来,舆论竟一边倒地向着将军府为人仗义、敢作敢当、遇事不拖累他人上面去了。 要是这还看不出有人出手相助,贾政也白担了个网站的芯子。他马上让将军府的下人全面收缩回府,只管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贾赦问他为什么,他也只是对他说明不知道幕后之人是敌是友,不敢把更深层的推论说出来,免得贾赦自为有了依仗,行事失了分寸。 没分宗几日,贾珠与贾琏就在杨先生的带领下回了京。两个孩子一走大半年,不光身量见长,就是气度也发生了不小的变化,不再是在府内时,事事依赖长辈的模样,把个贾母看得又是欢欣又是难受。 “去吧,去给祖宗们上柱香,告诉祖宗一声,你们两个学有所得,全赖祖宗保佑。”贾母吩咐两个孩子。 贾珠贾琏被人带了下去,谁知却不是去宁国府,而是往着自己家一处堂皇之处而去。小哥俩个一问才知道,自己不在京中,将军府已经与宁国府分了宗。这分宗可是大事,两个从小受着宗族教育的半大小子,不由得就脑补出了自己家里受到了原来族里的欺压,才不得不忍辱负重等等情节。 “来人,去取了鞭炮来。”贾琏沉着脸吩咐了一声。贾珠只愣了一下,也就知道了贾琏为何要如此做——你们不是看我们不起吗?现在就让你们看看,我们离了你们,不光没一日不如一日,反而更加兴旺了! 也不问长辈,两个小家伙就把这事儿给办了。别管宁国府还有别的贾姓族人听了这鞭炮声做何感想,贾母与邢、王两人听了还是怪解气的。哼,看看吧,我们家里出息的孩子多着呢,可不是你们那些天天只知道招猫逗狗的孩子能比的。 贾政也听到了那些鞭炮声,他并没有制止。孩子们能有家族责任感,这是好事。何况经此一事,他们对宁国府与原来的贾姓族人只怕心里也会有了成见,再与这些人打交道的时候,也会自己小心在意。这样的经历,比他说教多少次都管用。就是贾赦下衙回来知道了,也只夸贾琏有骨气,还当面就赏了些东西给他。 好生摆个家宴,自家人一起乐呵一下自是难免,只是两个孩子的心情都不大好。不过也没有人怪他们,别说是刚是两个半大孩子,就是大人,让人明打明地嫌弃了,心里也别扭着呢,当然外人都不知道这是将军府自己求来的,要不外面的流言也不会这样经久不息。 好处也不是没有,比如贾赦休沐日带着贾琏去他外祖父家里拜望,就没有受到多少刁难:自己亲亲的外孙,还是个小小年纪就中了秀才的外孙,就算是老子混蛋了些、可也没耽误成才的外孙,让张家人以为此子肖母,怎么舍得难为?再加上贾赦态度诚恳,也就看在孩子面上放他一马了。 等听了贾赦的请求,想着与张家再结亲事,人家张家还是做难了。看孩子,自是个好的,不是好的也不能在这样的老子身边,还小小年纪中了秀才。可要是看家世,人家还真是不乐意:已经搭进去了一个姑奶奶,谁家舍得再把女儿推进火坑。 贾赦也知道张家的顾虑,就把贾政教他的那些话说了:“我自己原来糊涂,以为家里的规矩还不错。谁知道做了官才知道,家里有些规矩与清流人家大是不同。谁是谁非我也不好评判,谁让我是做晚辈的。只是琏儿今后却是要走科举之路的,这行事自是按着清流而行。” 张家人一听又想偏了,怎么你让贾琏走科举之路,难道那爵位还不想让他袭了不成?气哼哼地没有人搭理贾赦了。贾赦这里还不知道自己错在哪儿呢,只好带着贾琏回府,继续与贾政商量。 贾政也不知道问题出在哪儿,好在现在杨先生回来了,他那个脑子才真是适合这个时代官场的脑子,一下子就把症结给二人分析出来了,下次贾赦带着贾琏再拜望的时候,才算是皆大欢喜,张家同意在自己家里或是近枝的人家里,给贾琏相看。 解决了一个贾琏,比他大上一岁的贾珠也不能耽搁了。贾政现在不是天天在家里歇着吗?好了,带着孩子们参加文会吧。反正两个孩子已经有了个小小的功名,说起来比贾政自己参加这些文会还有名正言顺些。 只能说清流的行事,到底比勋贵们看起来大气多了。就是在贾赦刚还欠银的时候,那些人面对贾政,也都能笑得如沐春风。当然也可能与清流一般欠银不多或是根本没有欠银有关系。总之就是贾政在家歇着的这些天,人家清流并没有因此而疏远他,反而是有些读书人认为贾政是受了贾赦连累,却从来不抱怨,还处处为贾赦辩解,而对他高看不少。 贾珠与贾琏这才知道,贾政在读书人中还是颇受欢迎的:因他从开始的时候,就所自己的位置摆得很低,那就是学生。其实有些读书人的官职,并不比贾政高,可是人家贾政就能入下身段向他们请教。刚开始的时候还有人以为贾政是故做姿态,可是时间长了大家就发现,这人不是。 他向你请教的问题,你给他解答了,他并不盲从,而是自己回去再找书读,再印证。就这样贾政看的书越来越多,与人探讨起学问来,从刚开始的听多说少,慢慢地能提出自己的见解,再到有理有据地与人辩论。这就不得不让人佩服了。毕竟大家都已经是成年人了,总有些琐事缠身。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能坚持读书,总是让人服气的。 等他带着贾珠两个出现在文会上,已经在圈子里小有名气了。连带着别人对贾珠两个都挺客气,这让贾珠两个受益匪浅:好些他们只闻大名的儒林名宿,都亲自考校起他们的学问来。 好在杨先生教导有方,贾珠两个就算是心里紧张,可是还是尽自己所知,回答了别人的提问。可能他们的回答还很稚嫩,也可能里面有些偏颇,可是没有人能否认,这两个孩子是用了心思与功夫的,其中有些见解,对这些满腹文章的读书人来说,也有些启发。 更明显的是,贾珠两个人的回答,并没有被人引导、投人所好的痕迹。文无第一、武无第二,读书人的傲气更是一种奇妙的东西:你迎合他,他觉得你没有骨气,你不迎合他,他觉得你看不起他的观点。不过如果面对的是两个半大孩子,还是有一个明明知道他们观点长辈的孩子,他们倒把这些忽略了。 此时他们在意的,是这两个孩子有没有媚上之心!经过考校,两个孩子的回答,明显是他们自己的观点,就让这些读书人觉得,贾政此人,教导子侄还是尽心的。子侄不媚上,那做为教导他们的人,更是不可能媚上的! 思路奇怪吧?可这就是贾珠两人经历的现实。几次文会下来,两个人已经与读书人家的孩子们走得很近,甚至收到了自己的文会帖子了。当然他们最主要的经历不能放在这上头,中了秀才不过是科举的第一步,还有乡试和春闱等着他们呢。 贾政自己也没放松,不去参加文会的时候,只在家中闭门读书,或是与杨先生探讨一下学问。就象是工部的那个官,他从来没有做过,也不是被人放假回家,而是一直就在家中读书一样。 有人没注意到,可是有心人却还是不难发现的,比如一直关注着将军府的当今。其实当今更关注的还是贾赦,谁知下面的人汇报给他的情况,却是贾赦如今的行事,处处都有贾政的影子。这就让他不得不分出心思来,也关注一下贾政的行为。 怎么看,这人就是一个一心读书的。别人要是如他一样被放假在家,怎么也要到上官那里走动一番,或是问一问自己什么时候可以销假上衙办差。不为别的,还能不为了自己的钱包着想吗?做了实职的官谁不知道,这没有差事,就没有了灰色收入。 可是贾政就没有。不是他不知道礼节,逢着节日,穆堂官与唐尚书,还有工部左右侍郎家里,以及他军需处的同僚家中,都会收到将军府送上的节礼。那真的只是一般意义上的节礼,并不比贾政同品级的科举出身的人家多上一分。就连送礼的下人,也不会向人家的仆从打听一下主子的喜恶,给人的感觉就是心意尽到。 这让当今没法不在意了,难道这个贾政,只是想着读书,不过是因为贾代善上了遗折,才不得不出仕为官?可是看他办的差使,又是有板有眼,并没有疏漏之处。百思不得其解的当今,让人把贾赦又叫来了。 贾赦听了当今的问题,有些摸不着头脑:“回圣人,我家这个兄弟,从小就喜欢读书。先父在时也因此对他喜爱有加。不过他也不是不通俗务,不过,不过是,”贾赦努力组织了一下语言:“相比这些来说,他更加愿意自己读书罢了。” 当今十分奇怪:“难道他没想过自己如何安身立命?” 贾赦比当今更奇怪:“安身立命?圣人您不是已经赏了他官职吗?这还不够?还要他怎么安身立命?” 说来当今与贾代善君臣相得十几年,对贾赦还是有一分香火之情的,要不也不会费这么大的劲非得让贾赦做官。现在一看这人倒是真没有什么做官的天赋,倒是他那个喜好读书的兄弟,书读得不错不说,为官也算是有章法。 “幸好你那个兄弟,只一心想着读书。但凡他起了心思,那个将军府你可怎么办?”当今对贾赦有些无语地感叹着。 贾赦道:“多谢圣人关心。只是我那个兄弟却是不会的,他一心只想做个君子,行事都是按着书里的规矩,再不会起这样的心思。” 当今默然。再说下去,好象自己要挑拨人家兄弟关系一样了。呵呵,一个想做君子的兄弟,也好,这样将军府总不会出现兄弟阋墙之事。 一个想做君子的臣子,当今觉得还是能让自己放心的——想做君子,就不会贪钱,就守规矩,就不会卷入夺嫡之争。于是在一次朝会上,他问起了工部尚书:“朕记得贾代善的次子,是放到你们工部的,此人如何?现在的差事做得可还好?” 唐尚书不知道当今为何有此一问,不过他却注意到了当今先提了贾代善,那可是当今宠信多年的人物:“回圣上,贾国公之次子贾政,确实是在工部当差。此人为人稳重,做事也一丝不苟。” 当今含义不明地嗯了一声,也没再问别的,只道:“我听说他是个好读书的,行事也算是有章法。对了,他去年的考绩如何?” 唐尚书要是还不知道当今的意思,那还能做稳一部尚书之位,立时答道:“贾政去年考绩为优。” 当今点点头:“嗯,也算是没堕了代善的名头。”再不多话,问起别部之事来。唐尚书却知道,贾政的假可以不用再休了。也好,正是年关大忙的时候,能有个实心办差的手下,总好过那些高谈阔论的。 突然接到让自己明日上衙的通知,贾政还觉得有些纳闷,自己在家读书日子挺好过的,怎么快过年了倒让自己上衙了?等贾赦下衙才知道,感情是当今看不得他在家里轻闲了。要说这还真是一个拼爹的时代呀,就因为自己老子与当今关系好,连带着自己与贾赦都受了益。有了当今这句没堕了代善名声的考语,那些再想动将军府的人,就得掂量一下。 只是原著里,怎么当今就没这样关照过荣国府呢?贾政一想也明白了,那就是原著里贾赦兄弟的所作所为,在当今的眼里算是“堕了贾代善的名声”,所以当今替贾代善觉得不值,由着他们自生自灭。 贾母听说贾政能重新上衙,还是挺高兴的,她也知道这是当今出手,把将军府还欠银之事给抹过去了。在她的心思里,县官不如现管,就要让邢夫人备下厚礼,给贾政的上官们送去。 贾政连忙制止:“老太太且不必劳心。虽然已经近年关,不过咱们家里的年礼,也早就送过了。现在再送,就让人觉得咱们是巴结了。” “你一个做下属的,巴结上官不是应该的吗?”贾母对自己小儿子的行事,越来越不理解。 贾政摇头:“老太太还没看出来吗,我在家里读书也有两三个月的光景,怎么当今偏在这时问起?还不是看着我不走动,不钻营。如果忽然巴结起上官来,可让圣人如何看我?” 贾母无法,只好由着贾政行事。他却教育贾珠两个:“前些日子,你们不是问我为什么不能上衙,也不着急吗?现在可知道了?只要自己行得正,立得直,就是一时的挫折,也不怕的。需知公道自在人心。”贾珠两个起身受教。 贾赦在旁边道:“你如今越发道学起来了,两个孩子可别学了你的样子。行动就拿规矩说话。” 贾政不认同地道:“用规矩说话有什么不好?若能事事依了规矩,一个不惹祸还是能做到的,也就能保了他们一生平安。” 贾赦只好摆手认输:“罢了罢了,我却是说不过你。只是好不容易你又能办差,是不是今日也该请我们一请,老太太为你担心了这些日子。” 贾政心下好笑,如今贾赦事事把老太太摆在前头,却只做自己认为可行的事,是越来越趁手了。不过这些日子,大家也确实都有些担心,就是王夫人也体谅他,不管他是不是去上房安置了。 “那就请夫人准备吧?”贾政觉得王夫人这段时间表现还不错,笑着对她说道:“让元春也学着些。” 王夫人早就笑容满面地应下了,刚要出门,不想芍药向贾母禀报道:“老太太,宁国府打发人来送礼了,说是庆贺二老爷重新办差的。” 听的人心里都有些腻歪,这个贾珍的行事还真是一直不变,总是看到有利之事才肯上前,前段时间还对着将军府不理不睬呢。 只是官不打送礼的,现在两府又分了宗,贾母只能脸上淡淡地命人请进来。来的是尤氏跟前得脸的婆子,一进门就笑得满脸掉粉:“恭喜老太太,贺喜老太太。我们大爷与大奶奶听说二老爷重新办差,都替二老爷欢喜。” 贾母此时脸上也带了笑:“生受你们了。都是邻里住着,还让你们大爷与大奶奶为我们里的事儿操心。” 那婆子脸上就是一红,别人不明白,这些跟着主子得脸的奴才如何不明白,人家老太太这是挑理了:两府虽然分了宗,可是近邻住着,一般的人家也会走动一二,遇事儿搭一把手。可是自己府里,却象是没有这个邻居一样,就那么各过各的日子。如今听到人家重新得了差事,就赶热灶,不让人挑理还等什么。 贾政倒让贾母的话逗得莞尔一笑,这老太太的战斗力还真是不减当年,看来日后再对付宁国府,有这老太太出马,不怕那家再没脸没皮地贴上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14.第 114 章 再次出现在工部众人面前,贾政还是那幅不焦不燥的作派。大家见他仍是那幅宠辱不惊的样子, 还真觉得当今给此人的评语没错, 这样不卑不亢的样子, 还真是有大将之风。难怪当今都觉得他没有堕了国公爷的名声。 可是看贾政身上的气度, 还真与什么将门出身沾不上边,别人看他的第一眼, 只会觉得这是一个读书人, 从内而外散发出一股腹有读书气自华的味道。偏偏这样一个读书人,竟把自己在工部那样琐碎的差事, 处理得妥妥当当,让上上下下的人挑来出一点毛病来。哪怕他是重新接手了平安州军需核对的差事, 也很快上了手, 并没有因交接而延误。 于是今年贾政的考绩, 又得了一个优等。奇怪的是,贾赦竟然也得了优等, 这个就有些让人无语了。不过朝中之人也算是看出了当今对贾赦的偏爱, 优等就优等吧,反正占得只是兵部的名额,倒没有人因此事对贾政另眼相看。 也不是完全没有人, 这不,贾政现在就对着一张帖子想着心思。不过是一张普通的宴客帖,上面写明了哪个人请客, 请的是谁, 还有请客的时间与地点。如此而已。 让贾政心下微惊的, 恰是这请客之人:营膳郎秦邦业。 说起秦邦业,别人不知,贾政还能不知道?人家可是有一个大名鼎鼎的养女秦可卿。对这位出身被猜测不已、做风豪放的女士,贾政可是敬谢不敏。所以在收到这帖子的第一时间,贾政的决定就是不去。 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并不是事事苟同他人才是和光同尘。何况贾政就算是不去参加秦邦业的宴请,工部的人也都心知肚明是为什么:真当大家都不知道贾政来工部第一天,耍他的那个小吏是受谁指使的? 没错,工部的人早就知道,自己手下也已经有了几个小吏的贾政也已经知道,那日指使之人正是秦邦业。原本秦邦业手下一个笔帖式已经到了升迁的关口,极有可能迁为主事。别看贾母觉得一个六品的主事官儿不大,可是对晋升极为困难的笔帖式来说,却已经是一个了不得的官职。 谁知本来已经运作得差不多了,贾政就空降到工部了,品级还就是主事。虽然还没有具体说是去哪个司,可是秦邦业能不觉得就是来占他为笔帖式运作的那个位置?这就有了小吏刁难贾政之举。 全仗着贾政不欲与人为敌,两人之间这两年才相安无事。不过贾政虽然对工部的人都很有礼,对此人却一直淡淡的,孔圣人都说了,以德报怨何以报德。贾政是读书人,自然要遵孔圣之言。 工部的人也都知道二人的恩怨,不过是大家都不拿到明面上说罢了。怎么今天这位秦营缮郎,就好意思把帖子递到贾政的手里,还是在工部,当着众多同僚的面递的。难道他以为,有众人看着,贾政就不能拒绝了吗?还是想让工部的人都看看,贾政并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大度? 贾政也真没当面拒绝,而是准备等宴会那天,随便寻一个借口辞了。不想回到府里,贾赦却让人请他到外书房。因为一般都是贾政差人请贾赦,所以贾政觉得便宜哥哥一定是遇到了什么事儿,来得很快。 一进屋,就发现贾赦手里也握着一张帖子,与自己收到的那个一模一样,不由疑惑地问道:“哪个给兄长下的帖子?” 贾赦语中也尽是疑惑:“是你们工部的一位秦营膳郎,下衙时特意等在兵部门口,亲自给我下的帖子。你与这位营膳郎关系很好吗?若是关系好,怎么不把帖子直接让你给我带回来?” 贾政摇了摇头,将自己与秦邦业之间的事儿说与贾赦。贾赦气道:“如此之人,竟然还敢给咱们下帖子,难道是想着摆酒给你认错?”若是这样还是可以去走一遭。 贾政道:“怕是宴无好宴。” “宴无好宴?”贾赦还是不觉得只是吃一顿饭,会有什么问题。贾政替他想明里面的弯弯绕:“兄长且想,那人要是想向我认错,事发时不认,怎么会隔了近两年才认?说不得是看你我兄弟接连得了圣人看重,就算是还国库欠银这样的事儿,圣人都出手维护,想要谋算什么呢。” 这个贾赦觉得没什么可能:“咱们有什么好让人谋算的。你才不过从五品,我说是一等将军,手里又没有兵权。任个从三品的实职,也不过是每天上衙点卯,并没有管多少差事。” 被贾赦这样一说,贾政也有些觉得是不是自己太过疑心了。可是这位秦邦业,在原著里虽然只是个酱油君,可是一儿一女却是重要的配角呀。防人之心不可无,这是贾政几世以来的行事习惯。 忽然,贾赦对两人职位的分析,提醒了贾政,他对贾赦说道:“兄长记不记得,我刚去工部的那一年,圣人为何要彻查军需?” 贾赦不知道他为何突然提起这个:“不就是你发现了有人骗取军需,养私兵吗?为了这个义忠亲王才坏的事儿。” 贾政点点头,越想越觉得自己可能还真是分析得对:“他们是如何骗取军需的?可不就是兵部与工部联手。难怪他要给兄长送帖子呢。在外人看来,你我兄弟一个在工部、一个在兵部,还都得了当今信任,可不正是极好的拉拢对象。” 贾赦让贾政给吓着了:“不能吧,这才刚消停两年,怎么就又折腾上了?” 可不就是折腾。不过即发觉自己兄弟可能会成为别人眼中的拉拢对象,贾赦两个更是不会去参加那个宴请了。当日只让小厮去道歉,说家中忽有急事,不能到场也就完了。至于秦邦业与其身后的人会不会咬牙,参与宴请的人会不会暗笑,就不在贾政的考虑之列了。 不想没两日,穆堂官亲自下了帖子,请贾政等一干下属吃酒。当然若是席上没有出现秦邦业的身影,那就更不会让人不自在了。贾政心里也纳闷,这位穆堂官一向与自己还算交好,怎么这次竟帮起秦邦业来?说不得,这位郎中,也已经站了队,而且站队的对象,与秦邦业相同。 可是那也不对,贾政脑子里的考据文,可是大都把秦邦业定为义忠亲王也就是先太子的死忠,这才能假借抱养之名,收养了秦可卿并将之嫁入宁国府,做贾氏一族的宗妇。现在义忠亲王自尽了才两年,难道那位早就知道自己事败,早早地就将女儿送给别人抱养?要不然年龄还真是对不上呀。 就算是年龄对不上,贾政也要本着宁可信其有的态度,坚决不肯与秦邦业沾边,日后就是这位穆堂官,也得远着。可不是得远着,这位可是与东安郡王沾着亲呢,也在四王八公、下任皇帝将要收拾的人之列! 打定主意的贾政,对别人的敬酒就加了小心,生怕自己酒后失言,或是因醉酒与人秦邦业定下个儿女姻亲什么的。贾珠现在的表现,贾政可是很满意的,就别让那位身世不明的兼美,给他头上戴帽子了。 看着贾政小心,设局之人心内恨得痒痒,原以为贾政不过是个读书读傻了的,怎么竟如此滑不溜手。无法,只好挑明:“贾员外郎的公子,听说少年英才,小小年纪就中了秀才。可见贾大人教子有方。”来了,贾政看着笑眯眯的穆堂官,将心里的警醒提到了十二分。 他也回之微笑:“穆大人过誉了,不过是一稚子,当不得大人如此夸奖。” 穆堂官欸了一声:“怎么能如此自谦,谁人不知贾大人自己读书有成,还教导得子侄个个成才。只是不知道令郎与令侄,可都定亲了没有?” 贾政摇头:“他们年纪还小,再说我那侄子自有我兄长操心,他将来是要袭爵的,更是下一任家主,自然要选那名门淑女,父母教养好的才行。至于我的犬子,倒是已经相准了一家,只是两个孩子还小,不好现在声张。” 听到了没,我们家琏儿是要选名门淑女的,要有父母教养的,你那个不知道从哪里抱来,父母不详的还是不要拿出来现世了。 穆堂官与秦邦业对视了一眼,失望地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失望。好在官场多年,又借酒盖脸,那穆堂官竟来了一句:“不知令公子选的是哪一家的闺秀,贾大人可否透露一二?” 人家都已经说了孩子还小,现在不想声张了,可是穆堂官这位上官却一定要继续问,桌上的人都有些侧目了,还是假做不觉。贾政干干一笑,里面却有些许的怒气:“穆大人说笑了。我家是男方自是不怕,只是关乎女子声誉,却是不好说得。” 大家都理解贾政为何有怒,毕竟贾政一直经营出来的就是一个重规矩、守礼的形象,现在穆堂官非得问人家未来的亲家,可不就是置人家女孩的名声于不顾?不说是贾政,就是人家可能定亲的那一家,也会把穆堂官恨死:还没下定,就把自己女孩的名字透露出去,若是中间出了什么变故,可让人家女孩如何做人? 穆堂官也发现了贾政的意图,更发觉了酒桌上大家探究的眼神,心下暗悔自己事急则乱,面上还得对贾政笑着赔罪:“是我酒后失言,想差了。贾大人勿怪。来,来,来,我敬贾大人一杯,还请贾大人大人大量,不要与我计较。” “穆大人言重了,”贾政可不想再与这人纠缠下去,知道对方已经站队,还与人走得近,那就是个傻的:“既然大人已经有酒了,下官怎么忍心让大人再饮。今日想来大家也都酒足,不如就此散了,好让穆大人回去休息吧?”后面的话,已经是对在座之人说的了。 都是人精,怎么发现不了这主客之间的龌龊?于是也就有人附和着劝说,大家先是送了穆大人上车,才一一拱手相别。贾政此时也担上了心事,只不知道那穆堂官与秦邦业身后之人是谁,可会在自己身上使什么手段。不行,回府还是要与贾赦通个气,尽快把两个孩子的亲事定下。就是元春也要让王夫人多相看,算了,还是自己圈定了人之后,让她再相看后宅吧,要不非得又找些看着身贵,实则岌岌可危的人家。 和贾赦一通气才知道,他那边也没消停,跟他提亲的人家还真是不少,都让贾赦以想与张家再结姻亲给拒了。不过这个理由与贾政所说的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差距:张家清贵,他家的女孩也算得上是名门淑女,且谁又能质疑张家女孩的教养,别忘记人家在清流可不是一般二般的地位。 搞定了贾琏之事,贾政也与自己相中的一家通了气:他相中的是白山书院山长家的女儿。说来贾政与白山书院的山长,还算是不打不相识:两人曾在一个文会上就一个问题辩论过,当时是谁也不服谁,就约了时间再辩,一来二去,两人竟慢慢相交起来。 这白山书院在京中也算是有名,山长倒是没有做官,可是人家的兄弟、堂兄弟们却都是有功名在身的。不过是官职不显罢了。再加上这些年来书院的学生,考中进士的比例竟达到了一半,使得白山书院的声名鹊起,山长也更超然物外起来。 这山长有个老来女,年方十一,比贾珠小上两岁。贾政刚知道的时候,就起了心思。只是又怕这白家女儿是家中幺女,难免娇惯些,再若是不通管家之事,怕是会被王夫人拿捏。一打听才知道,竟是个从小就能替老母分忧的,又与家里三个嫂子都处得好,可见是会做人的,才心里取中。 白山长也见过贾珠,又实在觉得贾政是个正人君子,家中子侄都是上进的,早已经有这个打算,两下里也就一说就成了。贾母王夫人虽然看不上那白山长没有官职,可挡不住贾政以家风好、家里人脉广、对贾珠日后大有助力之说给驳了回去。 不等那秦邦业再有动作,就听到了贾珠与白山长家中幺女定亲的消息。还没气完,贾琏与张家一位姑娘也已经定下了。眼看着将军府里两位公子都已经下定,他们手里的人就算是自觉身份尊贵,却是放不到台面说的,还有何法儿可想? 还真让他们想出了个法子。不数日,贾政竟得知,那位秦大人的养女,遵从原著指引,与宁国府的贾蓉定了亲。当时贾政他们正在荣庆堂里闲谈,贾母有些不解地问:“那蓉儿今年才几岁,怎么好不好地就定了那么一户人家?” 贾政心下暗暗庆幸,这一世早早地将贾母架空,让她没法将两府捏在手里。人不参与事中,这不就看得清楚了,贾母也觉得以贾蓉的身份,娶个五品官的养女不大般配了。日后也不会说出重孙媳妇中第一得意人这样糊弄人的话了。 贾赦是早就与贾政分析过个中关窍的,对贾母道:“怕是此中另有深意呢。老太太想想,贾珍就是个无利不起早的,若是内中没有什么,他可会给蓉哥定下这样个大了好几岁的媳妇?” 贾母也点头,向着邢、王两位道:“日后能不与那府里往来,还是谨慎些,能远着就远着吧。已经分了宗,何必再凑到一起,倒让人觉得我们将军府赶热灶似的。”邢、王二人赶紧应下。 贾母又道:“元春的事儿,也紧着些。我怎么听着如今的样子,心里有些发紧呢。” 贾政赶紧点头,越觉得贾母此人还是有些头脑的。原著里她老人家那样昏招迭出,还真是因为贾家男子不得力,她才不得不站出来,可是又因身处内宅的局限,消息的闭塞,导致只能用内宅手段,处理外部之事,不能不败。 王夫人还想说说自己看中的几家,可是看看贾政的脸色,又把话给咽回去了:现在的贾政,让她又敬又怕,好象她要做些什么,贾政都能知道一样。现在她娘家基本已经放弃了她,贾母对她也只是看着两个孩子,要是再因元春亲事失了贾政之心,王夫人简直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在这家中立足 就是几年后才进门的媳妇,王夫人也没起过拿捏之心:人中贾政相中的,亲家又深得儿子敬佩,自己可拿什么拿捏?嫁妆?贾政早就与她说过,不许在这上面说嘴,人家清贵之家随便拿出个画呀字的,就够她换多少银子了。至于说给儿子房里放人,到时贾政自己也放人怎么办? 罢了,就这样吧。现在自己虽然不再管着将军府,可是西侧院还在自己的掌握之下。想到这里,王夫人还是有些心虚的,她知道自己掌握的,都是贾政想让她掌握的。不过现在不用想着与那些贱人争风,内宅的钱财都在她手里,还趁着那时京中田亩、铺子价低,购进了不少,两个孩子嫁娶是一点不愁。 屋子里的人都看出了王夫人的欲言又止,可是没有一个人问问她想说什么。这两年都是如此,有大事贾赦兄弟先商量好了,才会通知内宅一声。只是通知,不是商量!若是小事的话,贾母还有些说话的余地,两位夫人,呵呵,还是安养尊荣吧。 如今的贾政,每日照常上下衙,有公事办公,无公事时也不与别人多扯闲话,而是自己看自己的书,练自己的字。工部的人也见怪不怪,都知道贾政在清流里名声越来越好,他这样不参与、不站队的态度,让那些已经站队的人更是乐见其成:你只管读自己的书就好,还省得将来有人在从龙之功上分一杯羹。 这倒省了贾政好些事,他只要按自己的本心行事,不让别人抓住自己的把柄就好了。也正是这样的洒脱,让越来越多的人夸一声有所为有所不为,正是君子本色。 在这样的好名声之下,一日贾母告诉贾政:大长公主为她的孙子,相中了元春。 贾政知道这位大长公主,是当今的姐姐,驸马是第二代西宁王爷。谁知不光驸马为国守边捐了躯,连带着大长公主与驸马的长子也一同赴了难。好在成婚早,还留下了一根独苗苗。当今怜其祖孙孤苦,一向优容,待这一代的西宁王爷更是如同自己亲孙。 大长公主有感于守边之难,不忍自己家的独苗走上父祖的老路,已经恳请当今收回西宁王府的兵权,自己带碰上孙子在京中西宁王府居住,这内里有没有别情,可就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据说她老人家是在哪次宴会上见了元春,就对她有了好感,想着给自己的孙子求了。 贾政一听是四王八公一流的人物,心里已是不愿意,可是架不住贾母与王夫人觉得这是一个无上的荣耀:那可是王妃呀,超品的诰命! 对做梦的女人,贾政只好浇点水让她们清醒一下:“那大长公主,确实是说要求娶元春为正妃?” 贾母与王夫人都是一愣,这个中间传话的人还真没有明说,可是让大长公主看中的人,不是求娶正妃,又何必选那样有头脸的人从中过话? 贾政叹道:“元春是个什么身份?说出去是将军府的嫡长女,可是我们是早晚要分出去的。那她只不过是一个从五品官的嫡长女。这样的身份,你们想想,在人家西宁王府与长公主眼里,可是良配?” “你们不妨对那传话的人说,我贾政的女儿,还有日后的孙女们,都是要明媒正娶,做人正室的。她们的夫家不管是富贵也好,还是清贫也罢,只要姑爷自己读书上进,我们家里大不了多多地赔送些嫁妆。只有一条,”再看一眼仍没认清情况的两个女人,贾政说得一字一顿:“那就是绝不为人妾室!什么人也不行!!” 贾母这才醒过神来,问道:“你是怕?” 贾政点了点头:“元春的品貌再好,可是我的品级摆在这里,那西宁王府怕是存心想着让元春为侧呢。” 王夫人喃喃道:“侧妃也是有品级的。” 贾政快让这个女人气着了:“有品级又如何,我贾政的女儿,又何必在别人面前伏低做小!你只管告诉那人,说是我说的,自己已经相中了一个,正在与人商讨之中,不好临期毁约,也不好背信弃义地一女许两家。” 王夫人无法,只好按此回了那中间传话的。一时外界对贾政议论越多,有说他不慕权贵的,自然就有人说他读书读傻了不识时务的。不过因西宁王府不知因何没有找将军府的麻烦,议论贾政不识时务的人少了,赞他有风骨的人越来越多了。 贾政因着两三年的经营,终于向着成为一个君子的方向,大踏步地前进了,他表示,自己心情不错,这样的日子,才是同人文里人生赢家的节奏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15.第 115 章 晋江再次被抽离的时候,已经是贾敏有孕的消息传到将军府的时候。当天晚上, 贾政正算着这次贾敏有孕的时间早了点, 难道来得不是林仙子, 而是让她先有个兄长或姐姐?熟悉的抽离感就已经笼罩了它, 于是它又出现在那个旋转空间里了。 “靠!”再是清洁的网站,这样看戏正看到褃节上的时候被中断, 也要爆粗口好不。 “欲正人先正己。就这也好意思说自己清洁。”一个嘲讽的声音传来, 居然不是那个机械音,晋江就知道, 这不是系统那个半吊子货,而是看它不顺眼的天道。 可是天道不是应该很无情、很高冷的吗, 你这样直接开嘲讽真的好?似乎是明白了晋江不出声的原因, 天道的声音再次传来:“不要评价我的作为, 先想想你自己怎么从这里脱身吧。” 好吧,你是老大。晋江忍着心下的不满, 小心地问道:“天道大人, 我什么时候可以重新做回网站?” 天道这回倒是没有装高冷:“那个系统不是已经显示了吗,什么时候你完成了系统设置的全部任务,什么时候就可以回去了。” 可是那个进度条, 也太坑爹了,现在连十分之一都没完成好不。晋江哀叹一声:“那我岂不是要在这里呆一辈子?” 天道又不说话了。不一会,再传到晋江耳边的就是机械音, 大概是天道看着晋江过得不好, 它就开心地回去逍遥了:“恭喜宿主完成任务, 获得一百成就点,获得抽奖机会一次,是否抽奖,是否抽奖?” 晋江不干了:“上次完成任务,不是还两百点呢吗,怎么这次就成了一百点了?” 机械音非常好脾气地回答:“这一次主人完成任务难度过低,使用辅助条件过多,所以成就点相应降低。” 可是这是你们抽奖给我的,不是我自己找来的!晋江怒了,本来那进度就缓慢得比不上蜗牛爬,现在还在成就点上设置障碍,这是巴不得自己完不成任务呢吧。反正也是完不成,自己何必在这里给人做苦力。 “我看我是完不成任务了,也不用浪费你的好东西了,留着给下一个倒跟霉蛋用吧。”晋江觉得自己还是可以与系统讲讲条件的。天道那里它不敢,分分钟就能让自己灰飞烟灭,系统应该好说话点,至少到现在都还没开嘲讽。 可能系统还没有遇到过直接自暴自弃的宿主,它一下子不知道自己该怎么接了。好一会儿,机械音才试探地问道:“把宿主每次完成任务,可以使用系统辅助条件提高到两种,宿主是否愿意继续执行任务?” 晋江更生气了,原来每次完成任务,能用的系统物品不能超过一种,可是你倒是早点告诉我呀:“不愿意。”晋江明确拒绝。 系统都快哭了:“三种?”它只是一次性用品,要是宿主完不成任务,它也会跟着毁灭的好不好:“这是我最大的权限了。” 晋江听出了系统声音都有些不平稳了,知道这应该就是它的底线了。不过它觉得贾政那里的事儿,还没有完呢,就这样把自己抽离,有点不人道,关键给成就点还给得那么少。 “我要看看贾政那一世最终会变成什么样子,成不成?”晋江惦记着呢,都没看到林仙子小时候的样子,让人怎么不怨念? 这个系统没有什么意见,直接让晋江自己围观去: 换成原主芯子的贾政,不得不说装13的本事十分强,竟然没有人看出他与晋江版的不同。不过这也得益于被晋江开发过的大脑,让他将原来晋江已经掌握的知识很好的消化吸收了。 有了一个不错的名声,加上原主一直以来趋利避害的直觉,使他一直按着晋江的行事作风持续下去。只是让晋江无语的是,没等贾敏生产的消息传来,这位还是与王夫人滚了床单。不过晋江也没觉得自己是不是被人戴了有颜色的帽子——它本身自诩是绿站,从头到脚也没有不绿的地方——那本来是人家的媳妇,晋江没那么不讲理。 好在原主虽然有些闷骚,还是知道轻重的,也知道自己君子的名声是最先从哪里奠基的,他倒没再给自己找丫头搞个什么红袖添香,而是一直与王夫人挺和谐。 没法不和谐。现在的王夫人,早早地让晋江摘掉了毒牙,没法再算计将军府的爵位,只能管着西侧院。除了做一个贤惠的、管家理事都有一手、品级不太高的诰命夫人,还真没有什么可以搞小运作的地方。 两个人给贾元春定了一门亲事,是唐尚书的一个堂侄,也是个读书上进的好孩子,父亲外放做着知府,品级不高却也是实权人物。却因外放的地方有些偏远,生怕那里没有好先生,耽误了孩子读书,这才把孩子托付给了唐尚书这个堂兄,就是婚姻之事也托给了他——人家最终还是要回京中养老的。 所以原主还是比晋江多了些算计,别看此事是唐尚书看上了贾政的为人主动找他谈的,不过若不是因为他是贾政的顶头上司,贾政是不是答应还两说呢。 晋江觉得不管贾政有没有小算计,只要这算计不让人发现,无毁它辛辛苦苦才创下的好名声就好。要不再让他重新回炉一回,它可真是没处说理去。 这些无关的细节忽略过,贾敏还真的产下了一子,消息传回将军府,已经不再理事的贾母兴奋坏了,都想着自己亲自去看看自己好不容易生下子嗣的闺女了。不过她上了年纪,没有人肯让她去。礼物可是不少,不光是贾母的,就是大房与二房也分别备了礼物。 而二房的礼物分外厚重!因为就在贾敏生下嫡长子的消息传来的时候,王夫人查出有了身孕,她觉得是贾敏的儿子给她带来的好消息!晋江对此吐槽无力,要是它还占着贾政的身子,贾敏就是再生十个孩子,王夫人也不会有身孕好不。 当然王夫人对贾敏儿子有好感,总比没好感强。将来就是看在这个孩子的面子上,王夫人也不好意思多难为林仙子。不是晋江悲观,而是如果王夫人此时怀的就是那块石头的话,林仙子很快也就会投胎到贾敏的肚子里。 别忘记了,贾敏可是刚产下长子,最多一年以后又怀孕的话,这中间隔的时间太短,对母体的伤害可就太大了。 晋江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贾石头真的如约而至。不过这一次稳婆刚把那块玉拿给贾母,被洗脑得差不多的老太太就直接没收了,还给周围的人都下了封口令,不许任何人提起,更别说连夜传得满京城的人都知道,还让贩夫走卒都念名字了。 贾政也很上道地直接给贾石头取了个贾琛,取自然之宝的意思,让他顺其自然了。贾母也没要求自己养这个孙子:她年纪大了,养孩子没有什么精力了。最主要的是,她知道如果是孙女还好说,这孙子,小儿子是不会放心交给她教养的。与其自己说出来儿子、媳妇不同意闹个没脸,还不如自己什么都不提。 就在将军府里为贾石头办满月酒的时候,林家来送礼的人带来了又一个好消息:贾敏再次有孕了。 不光是晋江担心,就是贾母自己也担心了,她是生养过三个孩子的,知道这样频繁地怀孕,对自己闺女不是什么好事。可是林家几代单传,自己闺女能怀上第二个,在林家就是大功臣。没看就连林家的下人,现在提起自己家的主母都是一脸的钦佩。所以贾母到嘴边的话只好咽下去了,只是让人多收拾些好药材给闺女带回去,好让她好生补养身子。 贾母是不知道,自从林如海与贾敏带了贾政亲自给求的“平安符”之后,身子那是调理得好好的,连带着生出来的孩子,就算是中间隔的时间短了点,那身子也是杠杠的。围观的晋江也是无语望天,它不好意思说,自己也把“平安符”那个事儿给忘得干净。 可是一个身体好,父母双全,还有一个亲哥哥,说不定还会有其他兄弟妹妹的林仙子,这次是一定不会还泪的了。就算是贾母七十大寿,贾敏带着儿女上京为她拜寿,看见了贾石头,那货也没有说出“这个妹妹我见过”这句名人名言。 主要是没有那个环境:此时的林仙子六岁,贾石头可都七岁了,有一个讲规矩的老爹,贾石头哪儿还能在内帷厮混,只来得及向他的姑母行个礼问个安,就与林家的长子一起,被贾政给提溜出去了。 于是著名的摔玉选段,就一点渣也没留下地消失了。不过晋江也不遗憾,反而觉得这这样挺好。 此时不光贾珠已经完婚,就是贾琏也已经娶了妻,两人还都分别有了贾兰与大姐儿,就是元春也已经有了一子,倒让贾母看着将军府人丁兴旺,觉得自己现在的日子也过得有滋有味。 更有滋味的还是人家宁国府。人家比将军府稳得住,这么些年了还是挂着国公府的匾额行走在老亲故旧之间,并且因为这块匾额,觉得自己家就算是没有实职,可也不比将军府差什么。 这不,带着这么浓重的优越感,人家来请贾敏去宁国府做客了。你说两府已经分了宗?可是不是亲戚,大家不还是邻居吗?还是住得很近的邻居。现在邻居一家早就出了门子的姑奶奶回娘家来了,做为中华好邻居的宁国府,怎么会放过这样一个替自己主子拉拢二品大员家眷的机会呢? 贾敏没有经过宁国府几次大小眼的洗礼,就算是贾母曾经气愤的给闺女写信吐槽,可是她还是觉得不好不给宁国府脸面,于是就答应了下来。可是一见到秦可卿的行事,还有宁国府处处不和谐之处,人精一样的贾敏,还能不知道自己母亲不仅没有夸大,反而是给那府里留着脸呢? 所以根本不接秦可卿那些有深意的话,贾敏只当自己就是个普通内宅妇人,吃也吃了,喝也喝了,该给的表礼也给过了,她也就随着贾母一起回府了。 不过贾敏还是有疑问的:“母亲,我看宁国府的大姑娘,比我家黛玉还小呢,怎么说是贾珍的一母同胞?敬老爷的嫡妻不是早就去了吗?” 贾母能做的就是摇头与叹气,还有些精力也用在庆幸上:“唉,说起来都让人替那个贾敬脸红。幸亏咱们家早早与他们那府里分了宗,要不府里的名声也得让他们给带累了。那个贾敬,说是进观里修道,谁知竟是,”贾母看了自己闺女一眼,老脸竟有些红了:“竟是学人双修。结果有了那个大姑娘。又觉得说出去丢人,也不管他自己的嫡妻去了多少年,别人知道不知道,将那孩子记在了他嫡妻的名下。” 贾敏不知道自己一句问话,竟是引出了这样的丑闻,也跟着贾母叹息一回,劝道:“就如母亲所言,两边已经分宗了,那府就有不妥,让哥哥与侄子们离他们远些也就是了。我看那府里竟不是他们大奶奶管家,可是儿媳妇管家呢。” 不提这个还好,一听这个,贾母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还不是贾珍那个拎不清的,说是自己媳妇是继弦,上不得台面,非得让儿媳妇管家。也不想想,那尤氏好歹还是个官家出身,怎么不比一个出身都不详的秦氏强!” 晋江都看乐了,这贾母现在位置摆得还真正呀,她也不说那秦氏是她重孙媳妇第一得意人了,也能看出她的不妥来了。 贾母还不放心地嘱咐贾敏:“回去和姑爷说,不必在乎咱们府里的面子,那府里要是拉拢姑爷,只管推了就是。你两个哥哥都说了,做臣子的,最要紧的是忠心,还得只对坐在皇位上的人忠心。”贾敏点头应下。 这个不是贾母多操心,而是贾珍行事太过不谨慎了。原著里两府未分宗,为了所谓的稳妥两头下注,以期不管哪个皇子上位,贾家宗族总能有一线生机。谁知现在两府分了宗,贾珍一个人竟然还搞两头下注,还让将军府发现了端阋,可想别人也一样会发现,这分明是不把小命玩完不罢休的节奏。 这不,贾敏回了扬州,贾珍就开始拉拢起林如海来。林如海那可是天子信臣,能是贾珍一个皇子的外围效忠者能拉拢得了的?又有了贾敏的提醒,知道将军府的态度,三两下太极推手下来,倒让林如海把底给套去了大半还不自知。 林如海知道了贾珍及其主子的行事,也不隐瞒,直接密报给了当今。当今接到密报后,时隔年再次发威,生生又收拾掉了两个皇子,还就是贾珍分头下注的两个。 主子都收拾了,对于鼓动自己儿子抢自己位子的人,当今更是不留情面——对自己儿子下手还得考虑一下亲情,还得考虑一下史笔如刀。对臣子,还是不忠的臣子,完全没的顾虑:从重、从严! 好在贾珍注下得不少,可是本人实在是不顶事,不然也不至于汲汲营营这么多年,才是个外围。不过他那个宁国府还是让抄了一回,念在他只是从犯的份上,发还了部分家产,只是爵位是没有了,也不能再在宁国府里居住了,将军府终于不用天天看着他唱戏了。 这下子贾珍老实了,贾赦与贾政两个更加警醒。贾赦因当今的看重,在这次两个皇子落马事件后,又升了一级,竟成了兵部右侍郎。不过他并不是出头的性子,只管着兵部内部之事,对各地驻军的联络,能躲多远就躲多远。 贾政如今也已经成了四品的郎中,接任了当年的穆堂官之职。他更是事事以上官之意为尊,按着晋江原来行事风格,交到自己手里的差事,完成得让人挑不出漏洞,该得的灰色收入,他拿着不脸红,别人额外给他的,他也好意思当面就说人家拿错了东西,请人收回。 这样一来,别人也都了解了他的行事,就算是有猫腻,也不往他身上使了:使了又没有用,把他惹急了他还有一个混不吝的哥哥可以到当今那里替他辩委屈,何必花了钱还落不到好。只要是按规矩办事,他也不为难人,那就依着规矩,把手段使到管用的人那里好了。 让晋江最有成就感的,还就属他当日对贾赦的改造。当时他为了名声,自己不方便动手的,都是把贾赦架出来动手。谁知道人家原主竟把这一招学了个十成十。他那脑子原本就比贾赦好用点,不然怎么能原著里把贾母与王夫人推到前台,他自己坐享其成,有事儿了就说自己一心读书,不理俗务,什么也不知道呢。 现在的贾政,不过是把前台代言人从贾母、王夫人换成了贾赦!反正他现在与贾赦也没有什么利益冲突了,也发现了晋江与贾赦和平友好后自己是得利的一方,更是做出了一幅事事唯贾赦马首是瞻的好弟弟姿态。更让不明真相的群众,以为贾政就是一个孝悌的典范,名声上去了不是一点半点。 有了好名声,贾政在读书人的圈子里混得是如鱼得水。他原就有个好读书的名声,不过原来只知死读书,不通世情。得了晋江的力,又有杨先生在旁边指点着,自己还做着官,能不言之有物?凭着这一点,就让他与那些读死书的人区别开来了。 京中文人多,文会也多,贾政只要有时间,就会带着贾珠、贾琏两个参加。现在这两个已经中了举人,说一声年少英才也不为过。贾政自己受益于兄弟相得,对孩子们的孝悌教育一直没忘记,将贾琏当成自己的儿子一样处处提携。 对于他自己的另一个儿子,贾政就有些不知道如何下手了。没了宝玉之名的贾石头,还是因为出生而含的那块玉,让贾政很是顾忌,对他的要求也比贾珠两个严格得多。 只能说是原著的惯性,就算是没有贾母的无条件溺爱,没有王夫人当成眼珠子的疼宠,贾石头还是说出了“禄蠹”这个名词,更表达了自己对文死谏武死战的鄙视。做为正统的读书人,贾政自然被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按着一天三顿地收拾,竟然还是被贾石头阳奉阴违。 贾政很郁闷,他想不出自己的教育哪里出了问题,明明贾珠与贾琏两个很上进很成功,怎么到了小儿子这里就不管用了呢? 有问题找兄长,贾政把这一条发挥得十分淋漓尽致。贾赦听了之后,笑得一脸不在意:“我要是替你管,你心疼不心疼?” 贾政直接道:“只要他能知道些世事人情,别这样数典忘祖,我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心疼!” 得了,有他这句话,贾赦直接接手了贾石头的教育工作。反正这些年来,贾政一直把贾琏带在身边,还十分有成效,让贾赦一边感激一边又有点遗憾。现在贾政把贾石头送上门来,得了,咱们来个易子而教吧。 在贾赦看来,贾政虽然一天三顿地收拾贾石头,那都没收拾到点儿上。你想想,打完了,他哭两声,你就又是寻医又是上药的,可不就是让他记吃不记打吗?到了贾赦这里,根本不用这么麻烦。 直接送到军营里去。 他就是兵部的侍郎,只是塞一个侄子进京营,还不要求额外关照,不要太好办。悲催的贾石头,因为从小是被贾政教养大的,身边并没有丫头环绕,也没有机会说出一见女儿就清爽,一见男子就觉得浊臭逼人。可这并不代表他就能习惯和一群当兵的糙汉子天天生活在一起。 每天操练得让人倒下就不想起来就不说了,吃饭还得靠抢,洗漱的水还得自己打,贾石头哪里受得了这个。受不了也得受着!这可不是原著,没有一个时时能救贾石头于水火的贾母。人家现在最宠爱的,是贾琏的闺女,那可是她唯一的重孙女。 受不了的贾石头,终于等到了贾赦来接见他,求着贾赦带他回家。人家贾赦就问了他一句:“你不是瞧不起禄蠹吗?可是你平日在府里吃的用的,都是我与你父亲两个禄蠹挣下的。好在你是个争气的,我与你父亲也不好强人所难,也就不用我们这禄蠹玷污你这高洁之士,你还是老实地在这里过没有禄蠹的生活吧。” 只用了一年,贾石头再也不说谁谁谁是禄蠹了,他现在最想做的就是读书——在家里读书,好歹还有人服侍自己,吃饭不用抢,更不用担心吃不饱。 贾赦得意地对验收成果的贾政说:“看了没,就是享福太过,给惯的。”贾政点头不已。 晋江看得也乐,别说贾赦这一招还真是管用,下次它有机会也可以这样折腾贾石头。正在他得意之时,熟悉的感觉又起,它再次被系统投入到了红楼世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16.第 116 章 重新有了意识的晋江,不管身边那一片兵慌马乱, 先接收起了原主的记忆:总得知道自己是谁, 才好应对眼前的事情不是。只看这份乱, 自己穿的人物就不简单, 要是不知己知彼,说不得一下子就得漏馅。 天道有轮回, 这次晋江是真信了。就看自己穿的这个人, 也没法不信:这一次它居然穿成了那个让人恨不得爱不得的凤辣子,上一世被贾政直接蝴蝶得没见到人影的人物。也是一个被无数同人黑得掉渣, 又被无数同人拯救的人物。也就是说,喜欢她的人, 与不喜欢她的人一样多。是不是因为上一世太过被忽视, 连出场的机会都没有, 这一世才报复性地穿成主角,晋江不知道。可是她的愿望, 还真是让人胃疼。 带碰上巧姐平安离开荣国府, 还得将巧姐嫁入好人家! 大姐,你知道不知道,这个时代的女人, 就算是和离了,生的孩子也是不能带离夫家的!还嫁入好人家,一个和离的妇人, 娘家都会跟着蒙羞, 族中的女孩都会受到影响嫁不到好人家了, 何况是这妇人亲自教养长大的女儿! 晋江正在抓狂,耳边还好死不死地响起了系统的机械音:“宿主还有一次抽奖机会,是否抽奖,是否抽奖。” 对了,后来它只顾得看戏,竟然忘记抽奖了。这系统别看怂了点,可是抽出来的东西还是好用的,就说那个致幻剂,上一世就全亏了它。想来这一世还能再给贾琏用上,晋江都有点想抽过去算了:上一世听话上进的大侄子,这一世就重新恢复成了二房跑腿的,还将对自己一从二令三人木,怎是一个蛋疼了得。 “是。”晋江在脑海中回答了一下,只觉滚滚,指针停在了忠心符上。这个看字面的意思好理解,就是不知道是多少张。要让晋江说,它更愿意抽到健康卡,那玩意太实用了。不过有总好过没有,它还是细心地把十张忠心符收到了系统的储存室里。 耳边的声音更吵了,王熙凤慢慢张开了眼睛。入目的就是平儿一张哭花了的脸,还有王夫人满含同情的与她对视:“凤丫头,你醒了。” 王熙凤打量了一下周边,刚才的记忆告诉她,此时正是原著里大家凑份子给王熙凤过生日,却让她把贾琏捉奸在床,又被贾琏持剑追杀的时候。不过这一次王熙凤的运气不大好,在向老太太求救之时,被门槛绊了一跤,她昏了过去,也就给了晋江上身的机会。此时已经是给抬回了自己所住的小夹院,等着太医来诊治呢。 已经有些打算的王熙凤,缓缓地让泪水顺着腮边落下:“让太太操心了。”声音低不可闻,说不出的哀怨绝望。就是心里暗自埋怨王熙凤太过张扬的王夫人,也不由得对自己这个时时出力的侄女,少了埋怨,多了同情。 还是那样低沉的声音,王熙凤对平儿道:“刚才是我急燥了,让你委屈了。”不管原主出于什么原因打平儿,可是这个时候人家没有如原著一样,到大观园里四处诉委屈,而是守在她身边,就值得她向人家道个歉。 平儿的眼泪掉得更急了:“奶奶这些年也没弹过我一个指甲,还不是那个害得。” 听到这样经典的话语,王熙凤还真是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就因为这样一句话,引得多少人对平儿的忠奸进行讨论。不过现在应该是自己伤心之时,那就继续掉眼泪好了。 边上的人见王熙凤泪水不干,何曾见过这夜叉如此,都知道这是让贾琏给伤了心才会这样。一时劝的劝,说的说。少时又有人来回:“太医来了。” 王夫人已经带着众人回避,只留下平儿放下帐子,把王熙凤的手盖个帕子,放在药枕上。此次陪太医的倒不是贾琏,而是贾蓉,等太医号完了脉,急问道:“可妨不妨事儿?” 若是按原主的脾气,早就在帐内骂上一声了,定会问问贾蓉是不是盼着自己有事儿,好给他的好叔叔腾地方。可是现在的王熙凤只当听不见,她正想着能不能借这件事儿,直接离了荣国府。就算是不成,可也好把自己的态度表给贾家人,让他们知道自己此次寒了心,为日后抽身退步做个铺垫。 不一会儿,又有人报:“老太太来看二奶奶了。”早有一众人等簇拥着贾母来到王熙凤的床前。王熙凤做势要起身见礼,被贾母忙开口道:“好孩子,快躺着,做什么闹那些虚礼。” 见王熙凤依言躺好,贾母坐在床边,拉着王熙凤的手道:“你是个好的,都是琏儿那个不长进的下流种子,做出这样没脸的事儿来。唉,都是打年轻的时候过来的,哪个小孩子不是馋嘴猫似的,回头我让他给你赔不是,你只看老太太的面子,且放过他一回。” 看来说老太太还是要如原著一样息事宁人。只是现在的王熙凤不是原主,她不用再为了管家权讨好贾母。屋内众人自老太太说话起,就一直都看着王熙凤的脸色,发现那脸随着贾母的话,一点点的失了精神,眼神直直的、空洞得可怕,两行清泪更是点点没入枕中。 好半晌,才听见王熙凤幽幽地说了一句:“老太太,我这是为谁辛苦为谁忙?”那声音很低,可是屋子里的人还是都听了个正着。 一向泼辣要强、不愿意在人前认输的琏二奶奶,竟然发出这样感叹,让人不得不心中思量,若是自己遇到这样的事儿,会怎么样? 能怎么样,按着现在王熙凤的心思,在自己的生日之时,身为丈夫的人不仅不准备生日礼物,也不对,人家是准备了一件爆炸性的生日礼物——拉着别的女人在这样的日子,上了自己的床不说,被抓奸在床不仅不羞愧,还要仗剑伤人。这妥妥地就是一个人渣,放在现代社会,只能是架炮轰的节奏。 可是现在贾母想着一个小孩子馋嘴就遮过去?赔个不是就拉倒?就算这是男权社会,是该以夫为天,可也没有这么欺侮人的吧? “平儿,扶我起来。”王熙凤越想越觉得,自己不能这么躺着,让别人居高临下地这样看着自己,气势上就先矮了三分不是。平儿无法,只好上前把王熙凤扶坐起来,为防她无力,还给她身后垫了两个靠枕。此时王熙凤居然还有心思想,这个丫头服侍人还是有一套的。 这念头也不过是一闪而过,接下来王熙凤已经与贾母脸对脸了。她的声音还是虚弱的,神情还是颓丧的,说出来的话,却是让人出乎意外的:“老太太,我也知道自己成亲的时候不短了,可是膝下却只有巧姐儿一个,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琏二爷着急些也是难免的。只是若是换个时候,琏二爷只看着哪个丫头好,或是看着谁家的姑娘入眼,正正经经地开脸或是求娶,我是再没有二话的。” 不管那些人或青或红的脸,王熙凤接着说道:“可是琏二爷今日行事,还真是让人大开眼界。若是为了子嗣计,我可没听说那鲍二家的是能生养的。” “凤丫头。”贾母在这样刀子一样的话缝处,大声制止了王熙凤接下来的话。不制止不行呀,这话没人说也就罢了,可是让人掰开了说,还真是让人没法儿听呀。只是想着王熙凤今日可能是伤心太过,所以才有些口不择言,少不得又放缓了声音安慰道:“你放心,老太太必会给你个公道。” 王熙凤心里呵呵了贾母一脸:公道!亏得贾母自命治家有方,可是孙子在孙媳妇生日当日偷人,她老人家竟然只是骂一顿孙子就算完了。真正的世家大族,难道不知道这是丑闻,应该好生遮掩,怎么也得把那媳妇处置了吧?可是贾家倒好,没有一个人想着出来遮掩不说,那媳妇自己上吊死了,娘家人还想着告官!真真是好家风呀。 “老太太疼我,王熙凤感激不尽。只是终是没有为贾家生下子嗣,如今才令琏二爷饥不择食。王熙凤无用,愧对老太太的疼爱。求老太太,放王熙凤家去吧。也好腾出地方让琏二爷早娶新人,早诞子嗣。”王熙凤一边流泪,一边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凤丫头。”这一次开口的是王夫人,听王熙凤这样说,她当然着急,当初好不容易才让大房同意娶了她,这些年帮着自己做事,省了自己多大的力气,怎么能放她走:“不许胡说。老太太自来疼你,都说了会给你公道,你还闹什么。” 王熙凤知道没有人会同意自己自请下堂,可是也没想到第一个跳出来的不是老太太,不是邢夫人,而是王夫人。转念一想也就明白了,自己可是王夫人亲自下场替贾琏求娶的,若是自己求去,不说她在这内宅里面少了条枪使,贾家与王家也都会对这位有意见吧。 若是还在上一世,可以直接让王夫人闭嘴,可是现在自己已经是王熙凤,是在王夫人手下讨生活的。于是王熙凤只能未语泪先流:“姑妈,我可还有什么脸面留在这府里?与其等着琏二爷写休书,不如我自己与琏二爷和离,好歹留个体面。” 是的,体面。王熙凤不就是讲排场好体面吗?现在就摆明了告诉你们,我是没了脸面,所以自己无颜再呆在这府里了。若是想让我还留下,就请把体面还给我吧。王熙凤心里恨恨地想,不信到了这个时候你们还能不处置那个鲍二家的。 邢夫人就自以为摸准了王熙凤的脉,笑道:“这算什么大事儿,不说人人都知道你是个好的,就是我与老爷也尽知。等回去我与老爷说上一声,定让他押着琏儿来给你赔不是。” 王夫人接着道:“不过是个下人的媳妇勾引主子,也值当你上心。大太太既然说了,你只放心就是。老太太,你看那鲍二家的?” 老太太此时的脸上,已经没有刚进屋时的笑意。在她看来,王熙凤行事有些太过了,这样偷鸡摸狗的事儿,哪个大户人家少了?还不都是私下里悄悄地处置了。可是王熙凤竟然用这事儿要挟着自家男人,还有长辈。是不是自己平日太过疼她,让她有些不知天高地厚了。 “嗯,你太太都说了,大老爷会处置琏儿,我这里也就不说什么了。政儿家的,那个鲍二家的,就由你处置了吧。”贾母的声音淡淡地分不出喜怒。可是跟着老太太的都是些什么人,自是把老太太的反应看在眼里,再看王熙凤的眼神就有了些别的内容。 恰巧药已经端了上来,老太太等人纷纷站起,又嘱咐王熙凤好生吃药将养,也就各自散了。平儿端了药上来要服侍王熙凤喝下,嘴里还劝着:“奶奶今天急燥了些。就是有心要拿二爷的错,也不该当着老太太说什么去不去的话。等奶奶好了,还得到老太太跟前圆上一圆。” 王熙凤接过碗,并不用平儿喂,边喝边对平儿道:“我并不是拿乔,而是真心想着出府呢。” “什么?”平儿就是一惊,那声音也大了起来,外头丰儿忙问:“姐姐怎么了,可是奶奶有事儿?” “无事。”王熙凤抬手止了平儿,让丰儿自却说廊上守着,才对平儿道:“你也知道今天的事儿,可也觉得是我太过了?怎么不想想,贾琏这样做,可让我日后怎么在这府里管人。我一心算计,想着为大房守住些家业,这才替二太太管家,可是又落了个什么好?如今大太太不待见,贾琏又如此混帐,可什么时候是个头?还不如自己回家去,清清静静地过日子。” 平儿只好道:“世人家里,不都是这样过的。奶奶何必一时灰了心,与二爷赌气。就不看别人,只看巧姐,今天也不该说出这样的话来。” 王熙凤一笑,只是那脸苍白着,笑容就有些凄惨:“罢了,我知道你与别人不同。说起来你是我的陪嫁丫头,可是又让贾琏收了房。你若是不愿意与我一起走,只管留下就是。” 平儿被这话唬得直接跪了下来:“奶奶说的是什么话,奴婢自小跟着奶奶,自然是奶奶去哪里我去哪里。只是奶奶可曾想过,两府的脸面可容得奶奶与二爷和离?” 听了平儿表忠心,王熙凤总算是觉得这世界不是那么黑暗。不管原著里平儿是不是有自己的小算盘,有没有踩着王熙凤经营自己的名声,不过现在看,对自己还算是忠诚。她就算是日后出府,也不可能真的只带着巧姐一人,身边总得有几个人做膀臂不是。 拍了拍平儿的肩膀,顺势将忠心符用上,王熙凤才道:“罢了,你说得也有理。这时还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只看这一次,咱们能不能从这中间得些好处罢。” 打发走了平儿,借口自己要好生歇歇,王熙凤才得以理理自己现在面临的环境与将来的应对。 要说她来的时机,还真不是什么好时候,即不是从小就穿,不能从根本上就不做荣国府的媳妇。也不是刚成亲的时候就穿,失去了与邢夫人打好关系的最好时机。甚至此时秦可卿已逝,林如海已死,省亲已过,外力是一点也借不上了。加之馒头庵净虚的银子已经收了,利子钱也已经放了,贾瑞也已经治死了。原主已经把将来所有要担罪名的事儿,除了尤二姐儿之事做了个遍了。 不仅如此,现在的王熙凤就是个内宅女人,许多事自己都不能出头露面,只能凭借着下人的忠心做事。上面的那些事情想要收尾、抹平,也得有个能让她用的人才好。可是内宅的女人们忠心符好下,可是男仆的呢?男女大防,就是她再泼辣,也不能跟个男仆拉拉扯扯吧! 看到这个时代男女的差别了没有?做贾政的那一世不说了,他本身就占据了礼法的高度,还能与贾赦这个家主直接对话,许多事情都可以不费力地完成。就算是做贾环的那一世,他也可以独立在外行走,甚至自己考取个功名,不怕被人欺凌不说,至少不用交税呀。 想想自己就算是能收伏个把男仆,可是带着巧姐出了贾家,还得交税,王熙凤都不觉得自己的钱能用上几年。看来原主的愿望也不是没有道理,给巧姐找的人家,还真得是个好人家,在这个时代的好人家,还就得是读书人家。 可是这让她到哪里去找?! 悲愤的王熙凤,一点一点地想着办法。利子钱是最先要解决的。按着原主的记忆,这利子钱虽然是用原主的名头放出去的,得利的可不是她一个人,王夫人做为主意的提供者,在不出力不出本钱的情况下,竟然分去了一半的利。原主得的那一半,还大部分都贴补了家用。 呵呵都无力的王熙凤,再次从心进而鄙视了一下原主的智商,就是个表面精明内里蠢的,这才是为他人做嫁衣裳呢。现在她都不想再在这府里呆了,那还不把利子钱收回来,等着让人抓把柄吗?不过此事还真不能先与王夫人商量,只好先让人做了再说。至于说会损失一部分本金,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儿,谁让原主当日自己没脑子来着,有保住多少是多少吧。 还有就是人命了。不过对贾瑞之死,王熙凤可没有什么愧疚,不过是个人渣,自己作死。难道原主被人调戏了,还不能出出气?再说人家僧道二人组也给了镜子,谁让贾瑞自己淫心不死,非得要反照来着?所以他的死,王熙凤不过是推了一下波,助了一下澜,这个可以忽略。 另外两条人命,可是不好办。一是时间过得太久了,现在人都已经死透了,就是阎王爷也没有什么办法了。那就只能破财免灾了。一是净虚那个花尼姑,是不能让她再开口说话了。不是王熙凤心狠,她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为民除害呢:一个把年轻姑子当女表子使的人,留着也是沾污了佛门,还不如让她早入轮回以赎罪衍。 等等,王熙凤又想了一下,心情一下子好了些:此事是用贾琏的名义,写信给的长安节度使,那她自己在这里心虚什么。不过是让人把那三千两的不义之财,布施到庙宇赎罪,自己不用也就是了。至于将来贾琏会不会因此获罪,王熙凤才不在意呢。不管是不是真身,今天贾琏给的屈辱,可是落在了自己身上,不收他些利息,自己也白担了凤辣子的名号。 至于自己将来如何生活,那不是还有嫁妆呢吗?反正这府里的人也见惯了自己当东西,那不让他们再多长些见识好了。当,还得多多的当,让大家都看看,她这个做管家奶奶的人,是如何为了这个荣国府,赔尽嫁妆的。 可是转移出去的嫁妆如何保住,才是个难题。王熙凤左想右想,还是把目光落在了黛玉的身上,谁让黛玉有着这府里人都不知晓的外援,而她却知道得一清二楚呢。 可是怎么才能让黛玉自己发现自己的外援,也是一个技术活。王熙凤刚乐呵了一点的心,一点点地再次沉了下去:她的年岁已经大了,又是出了名的不识字,总不好开口向黛玉借书吧?附庸风雅都挨不上边呀。 可是总得先与黛玉搞好关系不是。原著里王熙凤与黛玉的关系也不错,可那是看在贾母对黛玉关爱有加的面子上。以黛玉七窍玲珑的心思,不会发现不了。不过现在是她行事,自然要让黛玉慢慢感受到她的诚意了。 想及此,王熙凤才算是松了一口气,准备着从明日起就向黛玉示好。正好王夫人看黛玉越来越不顺眼,那她趁虚而入,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她太知道黛玉了,那就是个缺爱的孩子,要不原著里也不会让薛宝钗几两燕窝就收买得对人掏心掏肝了。 王熙凤猛地想起,原著里自己这事儿出了不久,可就到了金兰契互剖金兰语的时候了。只是不知道是过了多久,想着宜早不宜迟,对外头喊了一声:“平儿进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17.第 117 章 平儿听了王熙凤的呼唤,挑帘子走了进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忠心符的原因, 王熙凤觉得平儿与刚才看着有些不同, 让她有一股从心里往外的认同感。 现在不是研究这个的时候, 平儿刚问:“奶奶不是要歇着, 怎么不多歇一会儿。可是小丫头们太吵了,扰了奶奶?等我出去骂她们。” 王熙凤摇了摇头, 问一声:“可是有什么人过来探过?” 平儿笑道:“奶奶这一躺下, 才显出人缘好来。可不是探病的人都排成队了。从老太太到太太们,都赏了好些药材下来。园子里姑娘们与宝玉没来, 不过各房里的妹妹们都来过了。就是管家娘子们,也都来过了。” 王熙凤只是一哂, 这应该就是原主不愿意放弃管家权和原因吧, 听听多受人重视, 多让人离不得,多有面子。可要让现在的王熙凤来说, 这纯粹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为了虚无的面子,却把嫁妆赔光,把人得罪光, 把丈夫推到别人怀里,又有什么可得意的? 想到丈夫,少不得问上一声:“贾琏呢?” 平儿小心地看了王熙凤一眼, 可惜她脸上太过平静, 根本看不出端阋。有心想替贾琏遮掩一下, 又因忠心符之故口不对心地就说出了实情:“兴儿来回过,说是大老爷叫了二爷过去,也不知道说了什么,二爷脸上不好看。又说奶奶如今身子不好,今日,今日二爷就歇到外书房了。” 王熙凤听了也不过是点了点头:“看看,这就是你的好二爷呢,拿刀拿剑要打要杀地把媳妇吓病了,自己还躲清静去了。罢了,本也就是那么回事。” 平儿听王熙凤口气不是生气的样方,心下倒替她不值起来:别人不知道,平儿这个王熙凤的总钥匙还能不知道她为这府里操了多少心,使了多少力?二爷别的不看,只看他日日花的多是奶奶的嫁妆,也不该为了一个下流娼妇就对奶奶持剑叫杀。就是对着自己,也是拳打脚踢的。这样的二爷,也难怪奶奶伤心。 此时的平儿,一点也没想起是王熙凤第一个把巴掌甩到她的脸上,只在心里埋怨贾琏得新忘旧。又想着王熙凤还是明媒正娶的主子奶奶尚且如此,自己不过是个小小的通房,只怕真打杀的日子也有呢。将那为贾琏遮掩的心肠也去了,从此一心只以王熙凤为主,把自己是贾琏通房之事越放到脑后了。 只听王熙凤问道:“那送来的东西里,可有好的燕窝没有?再或是咱们自己,也该还有些才是。还有那高丽参,还有没有?”她只记得在原著里,这两样东西一是宝钗给黛玉的,一是贾母让鸳鸯送的,都是对黛玉身子对症的东西,不比王夫人那用料不明的人参养荣丸来得强? 平儿笑道:“高丽参还得找找,那燕窝倒是有几家送的。我看着还是太太送来的最好,又大又白,一朵就能发出一两来呢。” 她送的东西,王熙凤还真不敢入口,只摇头道:“那把太太送的先留着,日后再用。有那中等的就好,你包上二斤,再加些好冰糖,连着找出来的高丽参都给林姑娘送去。” 平儿就是一愣,问道:“好好的,怎么想起给林姑娘送这个?她最是个心细的,再说奶奶是讥笑与她,可如何是好?” 这也不是没有可能,黛玉此时已经失父,府里金玉良缘之声日甚,正是心思多疑多虑的时候。可也正是这样的时候,王熙凤真诚的善意才容易让她接受,从而为进一步交心相知打好基础。 “你只管去就是,避着点儿人,见了林姑娘只说我说的,知道天气一日冷似一日,她那宿疾怕是要抬头了。我也只是听人说,这燕窝最是滋补人的,每日只让紫鹃熬给她吃就是。再那高丽参与咱们平日用的参不同,火气小些,补气平喘也是好的。让她别只顾念着东西。她若是不收,只管说我觉得与她同病相怜才送的。她若问起,你不妨把咱们没来贾家,在王家过的日子说些给她听,她自是信的。” 王熙凤刚接收了原主的记忆,平儿素日已经忘记的东西,她可是刚刚得知,又怎么会不拿出来运用一番。说来原主是跟着叔叔婶子长大的,这大宅门里寄人篱下的苦楚,岂是只有一个史湘去尝过的?她过得是什么日子,只看两房唯一的男丁王仁都给养废了,也就知道了。 得了她的提醒,平儿那些刻意遗忘的东西也都涌了出来,惨声道:“奶奶如今不是已经都好了,还想那些做什么。” “好了?你只看看咱们如今的琏二爷就知道了。离好还差得远呢。得了,快去吧,回来还有事与你商量呢。”王熙凤打发平儿下去,自己还在思量着如何过明日那一关。 不管她想没想好,第二日鸳鸯早早地就来了她住的那个小夹院:“二奶奶可大好了。老太太担心得一晚上都没睡好,生怕奶奶还不自在呢。怎么琏二爷一早就出去了?” 王熙凤要笑不笑地看了鸳鸯一眼,倒把她看得没意思起来:昨天晚上老太太就得了琏二爷在外书房歇下的消息,让她老人家希望两人床头吵架床尾和的愿望落了空,气得当时就当着自己把琏二爷骂了一通。只是一边是自己的孙子,一边是孙子媳妇,加上王熙凤昨日自请下堂的话也让老太太有些生气,只自己发了一会儿脾气,到底没让人给琏二爷传话让他回房。 此时二奶奶那看透一切的眼神一扫,还真是让鸳鸯有些招架不住,忙赔笑道:“好奶奶,这从上到下的人,谁不知道您昨日委屈了。只是老太太到底为您操了这些日子的心,昨日又立逼着太太处置了那个鲍二家的。您怎么也得到老太太那里露个脸,好让老人家放心不是。” 这又是一个忠心的,可惜荣国府这样的地方,忠心的丫头可是没有好下场的。王熙凤此时自己还没有出路,也没有什么立场提醒鸳鸯,只自嘲道:“我又拿什么让老太太放心呢?” 是呀,这夫妻吵架总是两个人的事儿,没有挨打的反而给打人的赔不是的道理。何况现在就是让王熙凤给贾琏赔不是,也得她看得着人才行。贾琏自己躲在外书房不进内宅,难道还得让王熙凤去外书房找他?就以王熙凤往日的要强,此事想也不用想。 鸳鸯少不得问平儿:“怎么你们二爷不回屋子,你也不让人去问问?” 王熙凤接口道:“并不干平儿的事儿,昨日我七死八活的在这里挨着,她照顾我还照顾不过来呢,哪里有别的心思。” 鸳鸯想说屋子里不是还有别的丫头,又知道平日王熙凤也只信平儿一人,而别人在贾琏眼里在也没有什么分量。正左右为难间,已经听到屋外小丫头们向贾琏请安的声音,又有人打帘子请贾琏进屋。 那贾琏也是好脸面的人,当着一堆下人,说不出向王熙凤赔礼的话,又见鸳鸯在此,转扯了笑脸对鸳鸯道:“怎么鸳鸯姐姐今日闲在,到我们这个小院子逛逛?” 鸳鸯也不客气:“哪里有我逛的功夫。不过是老太太不放心二奶奶,让我来看看奶奶可好了不曾。不想二爷竟是忙人,这么早就出去了。” 一句话说得贾琏脸上做烧,一腔火不好向鸳鸯使,只对平儿喝道:“没眼色的东西,见你鸳鸯姐姐来了,也不知道倒茶来。” 王熙凤还是不等平儿说话,自己就对着空气说:“琏二爷这话可是问错人了。这平儿是我从王家带过来的,并不是你贾府的丫头。琏二爷要使唤,只用你贾家的丫头就是。” 听这口风,鸳鸯就知王熙凤还没把昨日自请上堂之事忘记了,只是不知道这位琏二爷知不知道昨日王熙凤所请。若是平日平儿还能给琏二爷送个信,只怕这一次被二奶奶拘在身边,并没有送成。 生怕这两人越说越僵,鸳鸯笑道:“茶不茶的什么打紧,奶奶若是身子好些了,也该与二爷一起给老太太请安了。” 贾琏自己昨日在外书房也有些悔意,谁知自己今日早早回房,王熙凤竟不兜搭他,少不得更使出贵公子脾气来:何况还有老太太身边的红人在侧,总不好让人说自己真被王熙凤给拿捏住了:“你昨日就闹得一家子不可开交,今日还想再闹么?这个时候与我分什么你的我的来,敢是想着与我分家不成?” 只见王熙凤并没有被他的话吓住,凤眼已经立了起来:“看来不是只我一个人有分开的心思,琏二爷也是这样想的。如此倒好,咱们也去请老太太、太太们做个见证,早早地把我打发走了,也不耽误琏二爷再迎新人。” 贾琏被这话说得无言以对:他昨日有了酒,又闹了一场,自己早早去了外书房,还真不知道王熙凤昨日就已经自请和离。刚才那样说王熙凤想分家,也不过是让王熙凤知道,身为丈夫的他,还有一样最能压制王熙凤的东西:休妻。 谁知道这样手段人家并不怕,不光不怕,看起来还是乐见其成,他可不就说不出话来了。又不想失了气势,做出气哼哼的样子道:“这可是你说的,只望你别反悔了才好。” 鸳鸯在旁边急得乱跳,也顾不自己身份合不合适,急急道:“琏二爷说的是什么话,老太太本是不放心你们,才让我来看看。昨日本是二爷的错多些,你这里不给二奶奶赔不是,怎么还杠起来了。若是老太太知道了,怎么放心得下。”一边给跟来的小丫头使眼色,让她快去给老太太报信。 贾琏这里还拿着身段:“都是老太太平日里纵得她,让她无故就敢给我脸子看。这次若再纵着,日后还不得骑在我头上去了。” 王熙凤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不肯服一个软。平儿见贾琏进来了,软话也不说一句,越觉得昨日王熙凤说得在理,并不如往日一样解劝,只给王熙凤在旁边顺气。鸳鸯见不是事儿,自己又走不得,只好拿着老太太吓唬贾琏。可是贾琏偏放不下架子,不肯在一个丫头面前给王熙凤认错,一时屋里没开交处。 好一时,琥珀急急地赶来:“老太太请二爷二奶奶过去呢。” 王熙凤也知道,今日这一遭不走是不行的,也不上妆,只黄着一张小脸,带着平儿就走,才不管该不该让贾琏走在前头。贾琏怒气更盛,自己抢前几步,越过王熙凤主仆,自己走到了头里。倒把个鸳鸯看得哭笑不得,觉得这琏二爷也是个没眼色的,此时早到了老太太房里,也不过是早挨两句骂,有什么可争的,没见二奶奶走得慢条厮理,这才是明白人呢。 荣庆堂本不甚远,再慢也有到的时候。进了屋,王熙凤早早地低下了头,也不说话,只跪着给老太太请了安,那声音里已经透了哽咽。贾母得了小丫头报信,也知道自己这个孙子又有把柄落到了王熙凤手里,没等说话,自己先就叹了一口气。 贾琏也跟着跪下了,贾母只让人扶起王熙凤,却没叫他起来。开口就是那一套大家公子论,打脸论,外加下流种子论。王熙凤在旁边听了,暗想贾母是不是骂顺了嘴,没想起来自己对造就这下流种子也有份参与,要知道这下流种子的老子,可也有她一半的血脉。 “风丫头,我已经给你出气了,你可不能再恼了,再恼我也恼了。还有昨天的话不许再提,再提我也恼。”贾母的话头,已经从贾琏身上转到了王熙凤身上,又是用身份压人。王熙凤情知自己所求不会顺利,也不准备旧话重提,自己的好些事情都没有收尾呢,外头也没有什么落脚之地,还真不是出府的好时机。 情知此事也不过如此,再想多争些什么也不可能,王熙凤少不得跪下:“让老太太跟着担心,原是我的不是。昨日我所请,老太太与太太又不愿意,我也是没法了可想。只是琏二爷到底子嗣艰难了些,有些想头也是难免的。老太太一向调理的好人,不如赐琏二爷一个,也好让我养养身子,又不耽误了琏二爷开枝散叶。” 大家都和不认识一样,把目光集中在王熙凤的脸上。只是王熙凤说完这席话,脸上一点波澜都没起,就和说今天的天气不错,老太太你赏个玩意给琏二爷一样平静。这还是那个好拈酸爱吃醋的凤辣子吗? 人老成精的贾母,比别人想得深些,知道王熙凤这是让贾琏伤透了心,再不肯为他伤神了。又见贾琏虽然一脸惊诧,却还有些得意之色,怕是以为这次自己拿捏住了王熙凤,才让她有此一请。 心下骂了一句不知道轻重的东西,脸上却还带出些笑来,贾母道:“你是个贤惠的,只是也不是这样的贤惠法。没得纵了他去,让他以为自己动动手,就能拿捏了老婆。不给,我好不容易出来的人,必不这样便宜了他。” 想想又对贾琏道:“你若是个懂事的,就在这里当着我与你两位太太,给你媳妇赔个不是,再不许做那偷鸡摸狗的事了。”若是不给王熙凤这个脸面,怕是她就真的与这府里离了心。现在宝玉离成家还有些日子,总不能让老二媳妇一人把持了这府里。 贾琏脸上的得色更显,对着老太太磕了个头:“昨日老爷已经教训过孙子了,骂孙子不长进,什么脏的臭的都能拉进屋里。又怕孙子再犯毛病,就赏了个丫头给孙子。只是想着总得让她给二奶奶奉了茶,这才没有带过来。” 贾母一口老血好悬没喷出来,自己这么大年纪,还这样低声下气地替他收拾乱摊子,谁知人家爷两个已经把摊子砸得稀碎了,可让她老人家从何收拾起?强忍着火气,贾母冷声问邢夫人:“这事儿你知道不知道,可知道你老爷赏琏儿的是谁?” 邢夫人昨夜已经知晓了此事,心下称愿不已,就算是听出贾母语中的不耐烦,可还是笑着回道:“就是老爷跟前的秋桐,最是个爽快干净的,比那个鲍二家的强出多少去。老太太放心,琏儿得了这个,再不会惹出昨日那样的事儿来了。” 放心,放你娘的心。贾母大怒:“这边为了他吃酒偷人打老婆生气,那边你们就给他放人在屋里边,这是哪家的规矩?可是嫌这人丢的还一够吗?”不放心地看了又双眼含泪的王熙凤,生怕她再说出自请下堂的话:一件是孩子不懂事,两件加在一起,可就是生生地打王家的脸了。恐怕不是王熙凤一个要闹,而是王子腾就得上荣国府拜访了。好在此时王子腾已经离京,贾母有些庆幸地想着。 对呀,王子腾现在不在京中,凤丫头就是再闹,又有哪个给她出头,也不过就是脸面上下不去罢了。可惜老大就是个混帐,若是没有他这个赐丫头的事儿,她也愿意看看王熙凤怎么收场。可偏偏,偏偏是在这个时候,老大那个混帐又赐了一个丫头给琏儿,这就坐实了荣国府没把王家放在眼里——我们孩子不是在这上面犯了错你不依不饶吗?得了,我还就给他赐人了,怎么地? 王子腾只是奉旨巡边,可不是一辈子不回来了!怎么地,人家有实权,荣国府有多少事儿得指着王子腾,宫里的娘娘又有多少事儿指望着王子腾做助力,这些老大那个混帐就不想想吗? 王熙凤是真心同情贾母了,再怎么有能耐,她也只是一个困守内宅的老太太,外面有什么事儿,她还得指望着儿子、孙子给她办才行。这也是她一直没有说要怎么样贾琏的原因。只可惜没有人理解她的苦心,也没有人在意她的苦心,有了问题都要找她要主意,可是平日里一个个的小算盘却都打得贼精,又打不到点上。 看吧,现在老太太那脸上颜色变换得那个快呀。就是同为王家女出身的王夫人,也坐不住了:“大太太,昨日琏儿才与凤丫头为这个生气,大老爷就给赐了人,怕是不妥吧。何况就算是赐人,不是也得是,怎么倒赐了大老爷自己跟前的丫头?” 着哇,谁说人家王夫人不会说话木纳来着,人家上一世是被直接压下了,这一世不就直指问题中心了?王熙凤不由得顺着看了看贾琏的头顶,这位是个什么爱好,要不就偷人家的老婆,要不就捡别人的破烂,再不就给自己老子废物回收。自己开发一个处女有那么困难吗?还是觉得那样的人技术高超? 贾琏发现王熙凤看他,还有些得意,不想王熙凤看的只是他的头顶。再想想王夫人的话,还能不知道王熙凤为何看他的头顶?他的得意一下子去了大半,不想不觉得,一想的话,还真是有点膈应。 等到贾琏的脸色变了,王熙凤才出众对着贾母道:“难得老爷对琏二爷舔犊情深,等我养好身子,也要去向老爷道谢。我这就回去收拾屋子,好让琏二爷早早地把新人迎过来。”新人两个字咬得有些重,还特意看了一眼贾琏,才接着道:“正好我身子这几日还不利落,平儿又得服侍我,怕是不能服侍二爷。好在老爷疼二爷,也就免了我的烦恼。” 王夫人唤了一声:“凤丫头!”怎么就这么软弱了,不是应该更大的闹上一场吗? 王熙凤看向王夫人,脸上的笑就有些挂不住了,倒是有泪要落不落地,让人好不可怜:“太太,长者赐,不敢辞。别说那个还是老爷的丫头,就是,也不能不要。” 贾琏的脸都绿了,这一个两个的,怎么都有话不明着说出来,也好让他辩上一辩。这样半吞不吐的,是要坐实了他被自己老子戴了绿帽子是吧? 王熙凤刚才那句长者赐说得好,深知自己老子脾气的贾琏,还真没有那个胆子把那丫头退回去。只是这心里的膈应与腻歪,简直让人想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18.第 118 章 扶着平儿的手,王熙凤慢慢地往自己住的小院子走, 理都不理在她前面一步三磨蹭的贾琏。还真当自己是银子, 只要在人眼前晃一晃, 就可以让人见钱眼开了? 不管是原主, 还是做为网站的晋江,都是爱财之人。不过这财从何来, 还是有些门道的。王熙凤想起自己要收尾的事儿还不少, 对着平儿道:“你去,让人把旺儿给我叫进来。”她记得替原主管着利子钱的, 就是这旺儿夫妻。 贾琏在前头已经听到了王熙凤的话,忍不住回过头来, 想低声又下不来面子。只是那旺儿是让他收服了的人, 却是王熙凤的陪嫁, 若是此时让王熙凤收拾了,他再想收买一个还得重新花钱。更重要的是现在不替旺儿出头, 也怕日后不再好用他, 自己想做些什么背着王熙凤的事儿,也没有人给自己遮掩了。 “好好地你又要折腾人,一天不闹些事就不消停是吧?”贾琏自以为说得恶狠狠, 可是看在王熙凤眼里就是外强中干。现在是在外头,她也不欲与贾琏斗嘴,让下人们看了笑话, 对着贾琏冷笑一声, 自己还是慢慢走自己的。 贾琏只觉得自己一拳头打在了棉花上, 心里不上不下地难捱。有心再去外书房,杀杀王熙凤的锐气,又怕她收拾旺儿,自己不在跟前没法求情,只好率先回了自己的小夹院,又是嗔着打帘子晚,又是嫌洗手的水太凉。 王熙凤后他一步,也不理他发疯,只让小红服侍着自己去了头上的首饰。也不用茶,只让人上了白水:同人文告诉我们,多少秘药都是借着茶水掩味,所以王熙凤不想上这个当。就算是她的目标是出府,可也不能成了别人试药的靶子——是药三分毒呀。 也没等多一会儿,旺儿已经战战兢兢地跪在帘子外头。王熙凤听了小红的回报,才放下手里的茶碗,从内室来到厅堂。只当贾琏并没坐在屋里,她挑了个离门近的地方坐下,好能听清楚旺儿的回话,这才开口问道:“旺儿,你知不知道你是谁的奴才?” 荣国府能有什么秘密?昨天二奶奶生辰让二爷扰了的事儿,早风一行雨一行地传了不下三种版本,他们这些跑腿的可是都听过了。这才是让旺儿腿肚子转筋,又让贾琏心下不安的地方:昨日的那个鲍二家的,并不是荣国府的下人,而是他外头自娶的。这样的人,无事不得进入内宅。可是昨日她却能过了两重院门,若是中间没有人牵线引路,说出去哪个会信? 好死不死的,引路的那个还就是王熙凤自己的陪房。至于为什么会用王熙凤的陪房,贾琏也是没办法的事儿:他说起来是长房长子,可是在这荣国府里的地位却与贾宝玉没法子比,手下也没有什么得用之人,不如王熙凤的陪房,惧于王熙凤之威,还算听他的话些。 现在王熙凤指着自己的陪房问,知不知道自己是谁的奴才,别说旺儿头上冷汗淋淋,就是贾琏的脸上也不由得作烧。昨日借着酒盖脸,还没觉得不妥,可是自己偷人,中间搭桥的还是自己媳妇的陪房,这样的话让他也觉得不好意思说出口。 旺儿的头磕得山响:“奴才知道,奴才明白,奴才是奶奶的奴才,奴才一家子都是奶奶的奴才。” 王熙凤听了这话,腾地一下子站了起来,把个贾琏唬了一跳,还没等他反应过来,王熙凤已经自己打起帘子,亲自赏了旺儿四五个嘴巴:“背主的东西,还敢说是我的奴才。” 平儿早过去扶了王熙凤:“奶奶消消气,为了这样下流没脸面的东西生气不值得。就是要打他几下子出气,不是还有婆子们,仔细手疼。” 这丫头还真是处处为自己考虑起来了,王熙凤表示满意,看看刚才那几句话说得多好,一个下流没脸面,听了脸红的可不是旺儿一个人。不过王熙凤不会告诉平儿,若是不亲自赏旺儿几个嘴巴,她还真想不出要如何把这忠心符给旺儿使上。 看原著就知道,这旺儿是原主得用的,在凤姐之威下,竟能不杀张华,也算没完全良知泯灭。这样的人,正是王熙凤现在所缺的,她只能困守内宅,外头总得有一个忠心又能办事的人才妥当。 贾琏此时已经醒过神来,对着王熙凤道:“在老太太那里闹得不够,回来还是闹。不过是个奴才,竟自己动起手来,也不怕人笑话。旺儿,你奶奶的话都记住了?” 旺儿早让顿嘴巴打得头晕目眩,少不得跪直了回道:“奴才记住了。” 王熙凤便问:“你记住了什么?” 旺儿脸上一呆,他不过是顺着二爷的话答应一声,二奶奶这不是还没吩咐呢吗?做人奴才的,主子问了又不能不答话,只了再把头磕得山响:“奴才记住自己是奶奶的奴才,自己一家子都是奶奶的奴才。” “哼,我还真用不起你这样忠心的奴才。”王熙凤吊梢眉立了立,不知想起什么又放平了,看得屋里的贾琏与旺儿心都颤了一颤:“罢了,你们琏二爷这边马上要进新人,一会儿让你媳妇过来一趟,我好告诉她怎么收拾房子。和你媳妇说,等琏二爷走了再来,咱们琏二爷呀,见不得别人的媳妇。偏我们王家的人,又没那个脸面用个脏身子勾搭主子,都防着些好。” “你!”贾琏把炕桌拍得都跳了两跳。平儿的脸也白了,就算是二爷对奶奶再有容让,可是经了昨日之事,奶奶怎么还不知道警醒呢?这样让人失脸面的话,怎么能当面就说出来? 旺儿只能磕头再磕头,他真的不想听见呀。不过奶奶说的好象也有些道理,听说不光是那个鲍二家的,就是多浑虫的老婆也与琏二爷相得,还有老爷要赏二爷的,也是他自己身边的丫头。啧啧,想想吧,老爷身边的丫头。就是他们这些做人小厮的,也不愿意要好吧。 说完了自己想说的话,王熙凤只觉得痛快,好几世说话都得想了又想,好不容易穿到了有泼辣之名的王熙凤身上,算是能体会一下何为嘴炮。看着贾琏煞白的脸,心情大好地问了一句:“难道我说错了?有哪里不对,琏二爷只管指出来,我再改就是。” 贾琏在屋里再坐不住,鼻子里冷哼一声,甩帘子出去了,也不管那个旺儿怎么被王熙凤收拾了。 “旺儿,”王熙凤又叫了一声,吓得旺儿身子哆嗦了下,忙着应道:“奴才在。” “出去把那利子钱都收了。能收回来多少就收回来多少,有那还不上的,也不要逼迫,宁可本钱不要了。不过你要是从中打偏手,让我知道了,哼。”王熙凤才不会说出什么威胁的话,有刚才一遭,再加上忠心符,不信这旺儿还能从中取利。 旺儿仍是摸不着头脑:“奶奶,那利子钱见利又快,利钱又丰,怎么就收了?” 王熙凤叹了一声:“我也不怕让你们知道。现在你还有什么看不出来,琏二爷已经是与我离了心。我又何苦担了恶名,还不讨好。将来有个什么事儿,说不定人家还得把我推出去顶罪。” 就算是刚才看了他二人夫妻不谐,可是旺儿还是不认为事情就到了这一步:“奶奶一时伤了心,也是难免。不过是一两日的工夫,二爷就该与奶奶赔礼了。”说着也顾不得自己头上疼痛,嘿嘿地赔了个笑。 王熙凤却没有他那样乐观,再说她也不愿意与贾琏和好:“今时不同往日,没听说大老爷一见我与琏二爷吵架,马上就赐了人下来?可见这府里见不得我好的,不是一个两个。我又何苦为了这一大家子算计。对了,你收回来的利子钱,不用交回来,都存到钱庄子里去,只把凭据拿回来我看。” 旺儿至此才知他们奶奶决心已定,只能忍着心疼应下。又听王熙凤仍让他媳妇进来,也应了。王熙凤要看旺儿此事办得如何,并不把事儿一次交待完。若是那旺儿媳妇也是个知机的,一并用上忠心符,由着他媳妇回家细细交待,还不招人的眼。 等着旺儿走了,平儿才面带担忧地问道:“奶奶,怎么就与二爷闹到了这一步?这夫妻之间没有牙齿不碰舌头的,奶奶也该放软和些。在这府里,就算是老太太疼奶奶,可是二爷总是她老人家的孙子,只有更疼的。没了二爷撑腰,怕是奶奶日后行事不方便呢。” 看吧,就算是用了忠心符,可是后宅的局限,还有一向以来以男人为天的认知,让平儿这个忠心的丫头,明明是为了自己主子考虑,却还是劝着王熙凤与贾琏和好。因为在她看来,这样才是为了自己的主子好:没有男人撑腰的日子,只看珠大奶奶还有什么不知道的。 王熙凤也不觉得平儿一下子就能改变思维,只要这丫头现在不踩着自己卖好,名声比自己这主子的还仁善也就行了。她摇了摇头,对平儿道:“你们琏二爷是个什么性子,旺儿不知道,你还能不知道?” 看着平儿沉思的脸,王熙凤有意试探道:“刚才在老太太那里,我倒是忘记你也是琏二爷的通房丫头了。正好一会儿让人给那个秋桐收拾屋子,不如把你的也一并收拾出来。没有给了外人体面,却把你给越过去的。” 平儿当时就跪下了:“奶奶说的是什么话。当日不过是奶奶身子不方便,这府里的口风又不好听,奶奶有命,奴才才服侍了二爷。可是奴才是奶奶的陪嫁丫头,是从王家出来的人,自然只有奶奶一个主子。正如奶奶所说,现在二爷也有人服侍了,很不用我再操心。奴才只跟着奶奶。就是奶奶嫌弃了我,奴婢,奴婢还有巧姐儿呢,总能给巧姐做个嬷嬷。” “傻丫头,”王熙凤真心地笑了,很好,这个丫头日后可以放心地用了:“还算计到巧姐儿身上去了,我就这样不招人待见,竟让你都不想伺候我了?” 平儿也不用王熙凤叫,自己已经站了起来:“也不说奶奶刚才那话说得人心里堵得慌。我想着即是奶奶厌弃了我,好歹巧姐儿能收留我不是。不管怎样,我是不离了奶奶的。跟了巧姐儿,也算是跟了奶奶不是。” 王熙凤点头表示自己知道平儿的忠心了,又道:“说起来那位新人也快来了,你也别只想着我的委屈,与她言三语四的。好歹那是大老爷赏下来的,咱们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再说要是没有这么个人,我还真不愿意让那贾琏进我的房。还是你愿意接待他?” 平儿先还只是点头,听了最后一句,脸上就有些愤愤:“奶奶都不理的人,何必让我难为。我只对那新人敬而远之就是了。” 就听屋外有人噗嗤一笑:“想不到平儿也会用典了,真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那声音不是黛玉是谁? 王熙凤主仆也来不及想着黛玉听了多少去,忙起身相迎:“妹妹怎么过来了?你身子弱,这两天风又大,若是着了风,岂不是我的罪过?” 黛玉被紫鹃扶着进了屋,笑道:“我纵是身子弱些,也没到了风一吹就倒的地步。” 王熙凤听话听音,就知道黛玉必是听了府里下人那些议论之言,扶她坐下才道:“那起子小人,还有什么编排不到的?凡是主子,他们必是要在嘴里掂上几个过子,才能显出自己有脸面、消息灵通、知道的多呢。你若是与他们计较那个,只每日那眼泪都不知要多掉多少。也是你心思太细,我当日” 说到这里就截口不提,黛玉岂能不想起昨日平儿所言,王熙凤跟着叔叔婶子过日子的光景?也只好一叹:“到底是你心胸开阔,我再比不得的。昨日多谢你想着,那样忙乱还让平儿特意跑上一趟。” 王熙凤摆手道:“这又值个什么。不过是东西在我这里也是白放着,与你又恰巧有益,才想着送你些。若你今日是特意为这个而来,我少不得要做个恶主人,撵了你这客人回去。” 一席话说得屋子里的人都笑了,紫鹃向碰上王熙凤福了一福:“二奶奶与我们姑娘自来要好,事事想着我们姑娘,不愿意让我们姑娘道谢。奴婢也不敢说替主子道谢的话,只是为自己谢过二奶奶,省得奴婢还得不时地跑老太太那里。” 这就说得是贾母不时地赏了黛玉一事了。王熙凤都想对这位紫鹃姑娘竖一竖大拇指:看人家这话说得,即替黛玉谢了王熙凤,又让黛玉知道她是个灵巧知机的,还不动声色地提醒黛玉老太太也时时想着你呢。难怪能说出什么四角俱全的话。 可是那样的话,却是王熙凤不愿意听的。于是她还真的对着紫鹃伸出了大拇指:“难怪老太太把这丫头给了妹妹,只这份灵巧,就把一府的丫头都比下去了。我不过是想着,老太太就是不时惦记着你们姑娘,可是日子一日冷过一日,就是刚从厨房里出来的东西走一路也凉了,何况还要从老太太那里过一遭。你们姑娘脾胃又弱。倒不如你们每日辛苦些,给你们姑娘日日炖了,如此即不用老太太再操心,你们姑娘又能得了热东西进口,岂不是两相便宜?” 黛玉听了紫鹃她们二人的对话,心下如何想王熙凤不知道。可是对贾母的这一波波地非得在荣国府诸人面前,表现得对黛玉比对亲孙女还好的做法,心下鄙夷:你一个荣国府的老封君,若是真心疼外孙女,就让人在她那院子里立个小厨房,还有人敢说什么不成?就算是不立吧,薛宝钗一个闺阁女孩都知道什么东西对黛玉身子有益,老太太怎么就不知道了?还非得在人家薛宝钗送了东西之后,才想着让人给黛玉加上? 别和她说什么怕府里人多嘴杂,对黛玉影响不好,让她与姐妹们心生嫌隙。黛玉一来,不就是这位老太太,摆出了一幅亲孙女都靠后的姿态吗?那个时候不怕,现在倒怕上了,可别让人笑掉大牙了。 “怎么不见巧姐儿?”黛玉也不愿意对此深谈,可是刚来就走也不是做客之道,只好问起了巧姐儿,觉得这个问题还安全些。 王熙凤笑道:“那是个懒丫头,怕是这会儿子还没收拾利索呢。平儿,去看看姐儿可收拾好了,也让她来给林姑姑请安,好沾沾才气。” 平儿含笑应着出去了,黛玉只喝茶,并不主动找话题。王熙凤心下叹了口气,就是这样看似清高的性子,才让有的人觉得不喜吧。可是几世的交道打下来,她却是知道这清高之下,有着怎么体贴又渴望温暖的心。 “妹妹时常也该出来走动走动,”王熙凤把桌上的点心向黛玉那边推了一推:“这人走得多了,不说身子如何,心胸总是开阔一些。心放宽了,也就少思少想,夜里也能睡得踏实不是。” 黛玉感她好意,微笑道:“那么大的园子还不够我走的?不过是来姐姐这里少些罢了。谁让你是当家奶奶,日日事儿不断,我也不好多打扰。” “嘁,”王熙凤口内马上驳到:“什么当家不当家,也就是名声上好听些。在你们这些小姐眼里,怕是觉得我是泼皮破落户,不愿意沾了一身俗气呢。” 听她说得有趣,黛玉也笑得更大些:“你果然不怕麻烦,我是个最听不出人客气的,可是要多上你这里来走几遭。” “如此才好呢。”王熙凤乐得开怀,正好与你培养感情。恰好平儿已经领了巧姐儿进来,刚到留头年纪的巧姐儿,也不过是黛玉刚来荣国府时大小,一身红色袄裙,戴了小小的耳坠子,一晃一晃地分外招人。 等她给黛玉请了安,王熙凤笑着对巧姐道:“你林姑姑说是要多来咱们家里走动呢,巧姐儿高不高兴?” 巧姐儿父母俱在,养得就有些娇憨,性子也没随了原主,看着有些绵软,倒有些似迎春的样方。她听王熙凤问起,也闪着酷似贾琏的桃花眼,定定地看着黛玉,小脸上肉嘟嘟地,看着十分严肃:“高兴。人家都说林姑姑的才学好,能跟着林姑姑学,巧姐儿愿意。” 好闺女,你娘这里不过是想着让你与人家培养一下感情,日后能得些庇佑,谁知道你自己就把林仙子给定性为老师了。这样更好。王熙凤从心里都乐了出来:“听了没有,我们巧姐儿可是比我这个睁眼瞎识货。” 黛玉看着巧姐儿纯净的双眼,脸上的笑就没消去:“巧姐儿要与林姑姑学什么?” 巧姐儿这下就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小脸上满是懵懂:“林姑姑教什么,我就学什么。” 王熙凤更乐,从昨日起阴霾的心,也让巧姐儿的小模样治愈:“这老师可不是白认的,要给老师磕头,还得给老师准备礼物,你可有没有?” 巧姐发现今日自己的娘心情不错,她也就高兴起来,脸上装出来的严肃不见了,眼睛笑得弯弯的:“我没有,娘有。” 黛玉在旁边也笑着说:“可见是你娘的亲闺女,知道你娘的私房多。快和姑姑说说,你娘都有什么好东西,姑姑好让你娘拿出来。” 王熙凤道:“任它是什么,只要你肯教巧姐儿,我都能给你淘换来。只要你说出名目来。这样,我也不让你白教我闺女,你教她,我也教你,可好?” 黛玉便知,王熙凤说的是教自己管家之事。纵是再清高,可也知道这是女孩该学之事。只是老太太不提,也没有她一个女孩自己开口要学的理儿。现在王熙凤主动开口,自是她的好意,只是口内还推辞着:“不过是教小孩子认几个字,凤姐姐倒客气起来了。” 王熙凤却摇了摇头,嘴里又叹了口气:“不是与你客气,不过是为你日后焦心罢了。你只说,自己愿意学不愿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19.第 119 章 黛玉是清高的,活得也十分真实, 可是她并不是真的不知稼穑, 要不原著里也不会说出后手不接的话来。她也知道, 自己现在在荣国府所学, 并不是女孩日后安身立命的本事。可是还是那句话,别人不教, 她能怎么办?自己要求学吗? 现在王熙凤直接表示, 她愿意教自己。虽然不知道凤姐姐为何突然对自己表示善意,可直觉告诉她, 凤姐姐没有骗她,她是真的想教自己。难道是怕自己不好好教巧姐儿?黛玉自己都被这个想法逗乐了:宝姐姐好说教不假, 可是有一句话却不无道理, 那就是读书并不是女孩本等之事。 于她不是, 于巧姐儿也不是。这个时代哪个女孩传出才女的名声,并不是什么好事。所以巧姐儿与自己学, 也不过就是认几个字, 再多读几本书,明白些道理、开阔些眼界罢了。再说除了认字,自己就算是能教她四书五经, 于巧姐儿也是无用的。 凤姐姐于她,可能真是同病相怜吧。想想自己在这府里越来越艰难的处境,黛玉不得不点了点头:“我自是愿意向凤姐姐学习, 还望凤姐姐不嫌我愚笨。”人已经起身, 向着王熙凤郑重行礼。 巧姐儿有样学样, 也站起来向黛玉行礼:“巧姐儿也愿意向林姑姑学,还望林姑姑不嫌弃巧姐儿愚笨。” 平儿与紫鹃忍不住地乐,就是王熙凤也拉过巧姐儿,好生地揉搓了两下:“娘的好孩子,好生与你林姑姑学,将来也做些诗呀词的,让她们知道知道,你娘虽然是个睁眼瞎,可闺女却是有本事的。”黛玉在一边想起自己母亲在世时,也是这样对自己疼不够爱不够,眼角又有些红了。 又说了一会儿,定下隔一日黛玉来这里与王熙凤学上一回管家,顺便教巧姐儿认字读书。还是在紫鹃提醒该到了吃药的时候,黛玉也恋恋不舍地回了大观园。 平儿亲送二人到了园门口,才道别回来,向着王熙凤道:“平日总觉得林姑娘待人不如宝姑娘亲热,今日一见,才知道也是个实心人。” 王熙凤道:“她与宝丫头与这府里的远近有别,自然不用象宝丫头那么刻意讨好。谁知咱们家这些眼窝子浅的,全不想这内里的事情,只管得点小便宜就四下里说些宝丫头大度的话。那头又是我亲姑妈家,我也不好多说,只能多弥补些。” 平儿方知王熙凤如此行事,并非全为无因。一时又有丰儿来报,说是有管家媳妇回话。王熙凤也不管她们都回什么话,一概让丰儿说,自己病了正在养身子,让她们去回太太。 这一院子的药味还没散呢,就赶过来让人不得消停,是谁的主意不问可知。王熙凤也没那个心情与王夫人表演什么姑侄情深,更不会如原主那样事事替她冲在前头。现在她着紧的是把自己的嫁妆清上一清。若是还想让她管家,那就得把历年来她陪进去的东西,都给她还回来再说。 旺儿媳妇过来的时候,王熙凤已经想好了那个秋桐的住处,不过她不会如原主给尤二姐收拾屋子那么用心——不过是个通房,就算是贾赦赏的又如何。 要说王熙凤原本也打算借贾赦之势,可是她只是个儿媳妇,不是上一世的兄弟。礼法所限,她这个儿媳妇也就是给公公请个安的份。若是她什么时候与贾赦关在书房里长篇大套地给人洗脑,那才让两府的下人有嚼舌头的地方呢。 除非通过贾琏。 可是就算是现在有多少洗白贾琏的同人文,可是一个管不住自己裤带的男人,自我把控能力又能强到哪儿去?上一世人家贾赦后来好歹还为了儿子不再玩丫头了。你换成贾琏试试,那可是闺女出痘都空不得的人。只这一件,就注定王熙凤与他没有合作的可能——她可是绿色清洁网站,谢谢。 所以王熙凤只能一个人奋斗。 现在这个贾赦还上赶着给她堵,她要是还如原著里一样,按着尤二姐的标准给收拾屋子,那才是给自己找不自在。原著里为了赚尤二姐进府,她可是按自己屋子给装饰的。现在谁还敢让她如此,王熙凤能呸他一脸。 贾琏打定了主意要晾一晾王熙凤,这几日仍是在外书房住着。可惜别说王熙凤浑不在意,就是一向周到的平儿,也没遣人来问过他一声。又听小厮们传言,说是这几日琏二奶奶都没有出来理事,仿佛病得不轻,也让贾琏心下紧了一紧。 自成亲以来,他对王熙凤还是了解的,知道她把权柄看得有多重:为了管家之权,就是自己搭钱也不肯让人说出一个不会管家,做得不好来。现在连最看重的管家之事都不做了,想是真的不能理事了。 又或者,是被自己晾得心虚了?贾琏心里不确定地想。借口自己衣物短少了,也不用小厮向内院传话,直接回了自己所居的夹院。 进了院子,就听见巧姐儿的笑声,还有一道细细的女声:“巧姐儿认得真好,才几日就认了快一百个字了。”原来竟是黛玉的声音。贾琏不好再听,也不去看巧姐儿,直接回了正房。 就见王熙凤正对镜理妆,也没浓饰,不过是少少地敷粉遮了病容,头上身上一反往日的光鲜打扮,少少向根钗环,只不失礼就是了。这样的王熙凤,贾琏还真没见过,倒觉得比素日分外可怜可爱。 平儿见贾琏终于回来了,脸上就是一喜:“二爷回来了。还当二爷让老爷派了差,出京去了。” 贾琏素日对这个娇俏的通房就没有什么脾气,那日分明又委屈了她,还没好生抚慰过,正是图不得的时候,也自含笑道:“你家爷让没让老爷派差,你还能不知道。怎么也不见你问问爷的行止?” 平儿当时一个白眼就飞了过不,让贾琏的身子都酥了一半:“我倒是想问问爷的行止,可一想自己又算哪个牌名上的人。不过是白担心,又怕扰了爷的好事,少不得自己开解自己:爷是个招人的,还怕少了人服侍?再说奶奶病成那样,我服侍奶奶还服侍不过来。” 贾琏这才把眼睛转向王熙凤,可惜人家不肯与他对眼神,只问平儿:“去看看车可备好了?”平儿应声出去了。 贾琏也觉得好没意思,嘴上讪讪地问:“不是说病了,怎么不好生歇着,备车是要去哪里?” 王熙凤斜了贾琏一眼:“这些日子虽然琏二爷不回屋,可我也没敢耽误了琏二爷的喜事。已经让人把后面罩房收拾出来了三间,一会儿琏二爷去看看可满意。又让人算了日子,说是今日正是吉日,这不正准备着,去太太那里把琏二爷的新人接过来。正好琏二爷自己也想着呢,这不就回来了。” 贾琏听见王熙凤把新人二字咬得分外重,心里也是一翻腾,那日在老太太那里众人的话好象又回到了耳边。这几日他自己在外书房,也把此事琢磨了又琢磨,发现不是王夫人与王熙凤小人之心,就是他自己转而想想,也觉得头上颜色不对了似的。 现在听王熙凤又要亲自去接人,只当王熙凤心内还是醋的。不觉伸手欲拉凤姐,却让王熙凤抬手躲过:“琏二爷也别拉拉扯扯的,我这里正病着,可别过了病气给琏二爷。”语气里说不出的疏离与不奈。 贾琏只当王熙凤还为那日之事生气,又见丫头们都知机躲了出去,就想着放下身段给凤姐赔个不是,总好过现在这样有家归不得:“不过是个玩意,你还真醋上来了。若是你在意,我只不进她的房也使得。怎么就这么大的气性。” 王熙凤岂是他两句话就能哄过的?嘴里打了个转,才把话放得软和些:“这替琏二爷挑人,原是我的本分。原来是我自己妄想了,日后再不会如此。何况那可是老爷赐下的,不接过来怕老爷又生气。琏二爷要是这会儿子不忙的话,不如与我一起过去一趟,也给新人做脸面。” 原来王熙凤处处管着贾琏,防他如防贼一般,贾琏自是不耐烦,觉得自己失了男子气概。现在王熙凤不以他为意,他又觉得有些说不明的失落,明明就要迎新人,心下却没有什么兴奋之感。王熙凤是不知道他心内所思,若是知道,定会骂上一句:贱人就是矫情。 两人无语间,就听巧姐儿在外头问:“娘要去做什么?”人就已经进来了。见贾琏也在,小脸上笑意更浓:“给爹请安,爹爹这些日子怎么不回家?巧姐儿都想你了。” 贾琏看着闺女的笑脸,也不好再沉着自己那张脸,笑道:“爹爹有事忙呢。刚才听见你林姑姑来了,怎么没见?” 巧姐儿笑道:“林姑姑是来给我送字帖的,说是她父亲给她启蒙用的。如今我也识了几个字,让我照着练呢。后来听说爹爹回来了,林姑姑就走了,还让我明日写五篇大字,她要看呢。” 字帖!听到这两个字,王熙凤的脸色已经变了:“你可好生收好了,那是你林姑姑先人手泽,别弄脏了。” 巧姐儿点头笑着应了,还问:“娘是要去哪儿?” 王熙凤看着贾琏不说话,贾琏当着闺女的面,也不好说出自己将纳妾之事。巧姐儿就闹着想与王熙凤一起去——她这几日与王熙凤相处的多了,渐渐地爱娇上来,只磨着王熙凤不撒手。 见贾琏也不说,王熙凤只好道:“娘是要去东大院给老爷、太太请安。还有些事,不是小孩子能听的,等明日娘再去请安的时候,再带着你好不好?” 巧姐儿虽比以前爱娇,可也还乖巧懂事,立时不闹了,临走时还不忘记给王熙凤与贾琏行礼告别,又嘱咐王熙凤早去早回,要陪着她吃饭。拉拉杂杂的孩子话,等平儿来回车备好了,还没说完。 贾琏只在一边看着娘两个说话,也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听到车备好了,自己起身就往外走,巧姐儿不解地问王熙凤:“可是爹爹嫌我话多了,耽误了时辰?” 王熙凤好声道:“没事儿的,等娘回来陪巧姐儿吃饭。”她才不给贾琏洗白呢,免得将来自己带巧姐儿出府的时候,孩子与贾琏感情过深,受到的伤害更重。 车子辚辚而行,一路上谁也没有说话。进了东大院,王熙凤自是去了邢夫人的上房,见礼如仪,邢夫人叫起:“听说你这两日不自在,怎么不好生养着?” “多谢太太惦记。就算是身子不好,也不敢耽误了琏二爷的大事。”王熙凤直接说出自己来的目的,实在没有心思与这人打太极。 邢夫人就是一愣:“琏儿能有什么事?” 难道这人把贾赦赏人的事儿给忘记了?王熙凤可不愿意此事黄了,那个秋桐可是她抵挡贾琏的好武器。脸上堆笑,嘴里也没闲着,凤姐道:“太太贵人多忘事,难道忘记了老爷曾赏了琏二爷一个丫头?还是太太发现那丫头是个好的,现在舍不得了?” 亲捧了茶给邢夫人,继续赔笑道:“求太太看在琏二爷子嗣艰难的份上,纵是舍不得,也将那丫头赏了吧。若是太太这里少了人使唤,只管对我说,我再给太太挑好的。” 邢夫人看了王熙凤一眼,拿不准她是在做戏还是真的想讨那个秋桐回去。那日从老太太那里回来,她也与老爷说起了此事,老爷虽然嘴上还硬气,可也明白此事做得不大地道,所以由着那丫头继续在东大院里,并未给贾琏送过去。 这几日又听说凤姐身上不好,只当她是对此事不满,怎么今日反上门讨要来了?这凤姐不是最会拈酸,看得琏儿死死的吗。难道是那日被那个媳妇子的事儿惊着了,想着让秋桐拢住贾琏,不让他在外面胡混?然后她再拿捏了秋桐? 邢夫人心下冷笑了一声,这府里的规矩,可是长辈屋子里的猫狗都是金贵的,何况是个长了嘴的活人。只看那秋桐,也是个掐尖要强的,到时再有自己这个太太撑腰,哼,还不知道是谁拿捏谁呢。 “倒不是我不舍得。”邢夫人抿了口茶,才开口道:“不过是想着你这几日病着,怕你再为此着急上火的,才没把那丫头送过去。也不过是个丫头,不拘是让谁来唤上一声就是,又何必用你亲自过来,倒给她脸面。”这回可是你亲自来求的,不是我们硬塞给你的。将来就是出了什么事儿,邢夫人也好往出摘自己。 王熙凤自是听出了邢夫人话中之意,笑得春光灿烂,让邢夫人以为她前些日子是不是真病了。可是看那妆容与神情,又分明是硬撑着。只听她道:“太太心疼我们做晚辈的,我如何不知。可是那秋桐是老爷亲赐给琏二爷的,我也不敢怠慢,已经让人把屋子收拾好了,色色都让琏二爷亲自看过。二爷也说很好。又特意让人查了日子,都说今天就是吉日,现在把人接过去了,晚上正好与琏二爷圆房。” 一反常态的王熙凤,说得越是热闹,邢夫人心下越是没底。见她还在犹豫,王熙凤索性说开:“琏二爷也是与我一同过来的,此时正与老爷在书房里。太太若是还不放心,不如让人去书房里问问?” 邢夫人虽然觉得面上有些无光,可也不敢在此事上一人做主,就让王善保家的去问贾赦,自己在这里与王熙凤闲话。也不过就是问问凤姐身子觉得如何,太医是怎么说的,用的药可还齐全之类。 王熙凤无意与她交好,可也知道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的道理,这位毕竟挂了婆婆的名头。小心地一一答了,也说了说太医说自己身子有亏,若是不好生保养,怕是与寿数还有碍:“若不是如此,我何必如此小心。又怕没人服侍琏二爷,才不得不求到太太跟前。” 不一时,那贾琏倒同着王善保家的一起来了,身后还跟了一个十七八岁的丫头。凤姐打眼一看,粉紫色的夹袄,外罩了亮紫的褙子,底下是酒红的裙子,打扮的倒热闹。头上插着金钗,脸上涂了香粉,嘴上红红的胭脂。 “看看,这是知道喜信了。我原说回去也好生赏赏这丫头。不想太太早想到了,竟比我赏得还周全。”王熙凤看着那丫头的手腕子上明晃晃的金镯子,说道。 邢夫人是什么人物,怎么会如此大手笔地赏贾赦的丫头?这丫头如今这富丽的装扮,也不知道邢夫人日后还会不会给她撑腰。就算是王熙凤没想着留在荣国府,可也不愿意处处树敌,更不愿意自己一举一动都在邢夫人的眼皮子底下。现在在邢夫人与这丫头之间种是一根刺,还是很有必要的。 果然邢夫人原本带笑的脸,看了秋桐的装扮之后已经去了大半,听凤姐说完,脸已经沉了下来。好在秋桐得偿所愿,一颗心思都用在了贾琏身上,还没发现邢夫人变脸,随着贾琏王熙凤给邢夫人跪下谢恩。 邢夫人淡淡开口道:“让你过去,是为着你们奶奶的身子不好。你也别为着是老爷赐的,就不知道天高地厚,若是我知道你眼里没人,或是挑三窝四,我是不依的。”又让人把秋桐的身契找出来,直接给了王熙凤。 这在原著里可是没有的,也可能是大家都是荣国府的奴才,不过是换个地方服侍,没有人在意。可现在邢夫人直接给了王熙凤,那日后这秋桐的一身一命,可就在王熙凤手里了。 “多谢太太教诲。请太太放心,日后我待平儿如何,也就待秋桐如何。定不会让秋桐受委屈。就是琏二爷我也敢保的。”王熙凤接过秋桐的身契,向着邢夫人就表决心。 贾琏难道是不知道邢夫人为人的?在如此爱财的邢夫人眼皮底下,还把自己打扮得这样娇花嫩柳的,东西怎么来的,真当他不知道丫头的份例是多少?平儿跟着王熙凤管家,也不过如此。心里那份膈应与腻歪,越发得浓厚。再看秋桐不时地瞟自己一眼,只恨自己今日不该来此。 当下给邢夫人磕了头,说了已经在书房给老爷谢了赏,就带王熙凤二人回府。他刚想着上王熙凤的车,倒让王熙凤拦下了:“就算是不吹不打的,可也不好太委屈了秋桐。二爷与她一车坐了,只当是亲迎了。也好让她日后体面些。” 回了自己的院子,王熙凤早让几个媳妇在此侯着,人人带笑接了秋桐,簇拥着直接进了新房。平儿也带着丰儿张罗着给贾琏换新衣服。王熙凤只让小红服侍自己洗漱,然后看热闹一般看着贾琏那变换不停的脸。 巧姐儿听到院子里热闹,也跑到自己娘这里凑趣,又见贾琏穿了亲衣,张嘴问道:“这早晚了,怎么还给爹爹新衣服穿?” 王熙凤搂过闺女,不由得有些感伤:不管是什么时代,父母离异,对孩子都是伤害最大。现在她与巧姐儿相处的时间长了,还真怕不知不觉中伤害了这孩子。可是若此时心软,等到荣国府抄家的时候,这孩子的命运更是惨淡。长痛不如短痛,为了这孩子的后半生平安喜乐,现在让她知道些人情冷暖,好过让她乍逢大变手足无措。 她想得出神,别人看就是面带哀伤。小孩子最敏感,对人的情绪感觉最灵,巧姐小心地问:“娘怎么了?” 王熙凤一醒神,自失地笑了一下:“没什么。你看你爹穿新衣裳,可是自己也想要了?等明日娘让人给你做好不好?” 巧姐儿拉了王熙凤的手:“娘要是不高兴,我就不要了。” 此时被王熙凤人尽其用、拨给秋桐的善姐儿正过来请贾琏:“给二爷、二奶奶请安。新姨娘那里已经准备好了,请二爷过去用饭。” 一直注意着王熙凤脸色的贾琏,见人只是与巧姐儿说话,并不理这边的事儿,心下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倒是巧姐儿小脸一下子垮了下来,觉得正是爹爹有了新姨娘,才让娘没了笑脸,而要不是爹爹讨新姨娘,娘还会笑着与她说话。当下冷着一张小脸问道:“哪里来的新姨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20.第 120 章 巧姐儿的小脸一沉,本就与王熙凤肖象七入分的样子, 更增了一两分, 颇有王熙凤平日处置事物的样子。只是那肉肉的小脸, 此时虽然绷得平静无波, 可是王熙凤突然就理解了自己收着那些文中“萌”之一意,觉得自己的便宜闺女, 怎么看怎么招人爱。 忍不住把人拉过来, 搂在怀里笑道:“没有什么新姨娘,是老爷赏了你爹爹一个丫头。不过是这个善姐儿要巴结主子, 才这么一说。” 若说王熙凤看巧姐儿怎么看怎么招人爱,贾琏看巧姐儿可就有些尴尬。心下要怪王熙凤怎么这样的事儿不知道避讳点孩子, 又知道是那善姐儿来得不是时候。不过是个丫头的丫头, 也敢到正房奶奶屋子里来叫人。 所以听了王熙凤给巧姐儿解释, 自己也对着巧姐儿笑道:“你娘说的是,不过是个丫头。”说着眼睛还不时地瞟向王熙凤, 想着她今日若是有一分留下自己的样子, 自己就给她这个脸面。全没注意自己心下,还有不用面对那膈应人的秋桐的窃喜。 谁料王熙凤就如没有看到他眼色一般,只管对着巧姐儿说笑。那巧姐儿见自己母亲似不在意丫头之事了, 提着的小心眼放下了,脸上也挂起了笑容。被人冷落的贾琏少不得咳嗽一声,提醒那对母女自己的存在。 王熙凤抬眼看了看他, 对善姐儿道:“怎么还不请你们琏二爷过去, 别让你家姑娘等急了。”既然自己便宜闺女不愿意听姨娘两个字, 那就叫姑娘吧。快走,自己还要和便宜闺女联络感情呢。 平儿倒是想劝,可是她即被下了忠心符,自是以王熙凤的意愿为主,只好给她主子收尾:“也是好早晚了,二爷今日与奶奶一起将人接了过来,总不好这个时候又把人摞到一边。” 贾琏无法,只好带着善姐儿向后罩房而去。平儿见他走了,又劝凤姐儿道:“奶奶纵是有气,这些日子也该平了。二爷毕竟是男人,好歹给他留些面子。” 就算是平儿也是为了自己好,可是这样的好却不是王熙凤愿意要的。只因有巧姐儿在,王熙凤不好说什么,只道:“今日这蹄子可是疯了,正经要把我这个主子拿捏在手里呢。还不快些催饭去,没见巧姐儿已经饿了。” 被亲娘做了挡箭牌的巧姐儿什么话也没说。原来的时候,娘天天管家,都没有空儿理她,只有奶娘带着她。现在好不容易娘天天与她做伴,还找来林姑姑教自己认字,巧姐儿觉得娘越来越好,正是乐意与娘亲近的时候。刚才爹让娘伤了心,别看现在娘笑着,林姑姑说有一个词叫强颜欢笑,她记着呢。所以陪娘用饭什么的,巧姐觉得只要让娘高兴就好。 而让娘不高兴的爹,愿意去哪就去哪,不来招娘生气就好。 王熙凤此时还不知道,自己已经在巧姐儿心里种下了与贾琏的隔阂,为日后带着巧姐儿离开荣国府打下了良好基础。她在与巧姐儿用过饭后,又与人玩了一会儿,才一边看着巧姐儿描红,一边与平儿说些自己嫁妆之事。 这些天旺儿夫妻,已经渐渐地把她放出去的利子钱收了回来,除了得钱损失了些,本钱倒是没有消折多少:听说可以不要利钱,那些借钱的人巴不得早早拿回自己的借据,东拼西凑地还了本钱。 也难怪原著里王熙凤能说出把王家的地缝子扫一扫,就够贾家吃上几年的话。就算狂妄了些,可她实在是有说这话的本钱:光是放利子钱的本金,就已经收回五万两之多,还没算别的嫁妆呢? 仔细看过帐本,王熙凤知道此时的原主,还只是用自己的压箱银子放利,并没有挪用府里人的月钱。她已经让旺儿找了妥当的钱庄存了,凭据小心放好,做日后母女们的退路。 现在让她发愁的,是自己嫁妆里的庄子与铺子。这些东西,也曾经是王家千挑万选出来的,当日在王家的时候出息自不用说。可是自王熙凤进了荣国府,这收益可就一年不如一年,如今都快和荣国府那些庄子铺子一样,年年报灾了。 不是她疑心病重,而是这天灾,不可能只盯着一个地方不放。若是隔上几年有个什么灾祸还说得过去,年年闹灾,那就不是天灾,而是人祸!发现了问题,王熙凤已经让旺儿去各处查看,如今还没有信传回来。 如此一来,她外面走动的人手就又没有了——旺儿媳妇总是个女人,在府里还有别的差事,不能总是出府,将王熙凤想转移嫁妆里值钱东西的事儿,生生地耽误了下来。还是得用的人太少了呀。王熙凤心里感叹着,边看帐本子边去拿茶,一不小心把手边的茶给碰翻了。 “奶奶可烫了手?”边上做针线的平儿,忙起身来查看,发现她的手没事,才埋怨道:“就是要茶,奶奶说一声,我还能少奶奶的茶喝,何苦自己动手。” 王熙凤知她也是为自己好,笑骂道:“知道了,是我不对,不该眼里没有我们平儿姑娘,下次小的再不敢了。” 那边巧姐儿已经拿起自己的描红本与字帖,抱怨道:“平儿姨姨眼里只有娘,也不看看我的字都白写了,还把字帖弄湿了。这可是林姑姑借我的。” 王熙凤心下就是一动,举目看着巧姐儿两只小手各拿的东西,嘴里安慰着:“没事儿,没事儿,明日你林姑姑来,娘亲自给她赔不是,就说是娘的错,不是我巧姐儿做的。”巧姐儿这才不再抱怨。 一时平儿唤人进来收拾了,也觉得巧姐儿的字污了可惜:“都是我没看到,巧姑娘别生气,明天我也给林姑娘赔不是。” 巧姐儿也知抱怨无益,可是对弄湿了黛玉送的字帖心下还是不喜。王熙凤承诺明日问过黛玉,给这字帖重新封裱才算完事。此时也不让她再写,只让奶娘过来服侍着巧姐儿洗漱睡下不提。 等巧姐儿走了,平儿见王熙凤还摆弄那字帖,不由笑道:“奶奶只管看什么。人都说林姑娘是个小性的,可是咱们接触得多了,倒觉得林姑娘只是不屑做伪,待人真得很。明日咱们两个一起给她赔不是,想来林姑娘也不会计较。” 王熙凤见屋内没有别人,才示意平儿不要出声,自己取了小刀,小心地把那字帖后面的纸细细裁了两分光景,露出里面的信来。 若不是平儿得了王熙凤示意,此时都要叫出声来。王熙凤展信一看,正是那世贾环发现的信。好半晌,她才做看完信状,对着平儿道:“林姑老爷好细的心思。” 平儿不敢置信地问:“这是林姑老爷写给林姑娘的?” 王熙凤点头:“看信中口气,定是林姑老爷无疑了。只是这里面只写了对林姑娘的思念之语,别的并未提及,奇怪。” 平儿也知道王熙凤素日虽自嘲大字不识一个,可是若真的不识字,又如何能看懂帐本子?再是聪明强记,也不可能把历年的帐都一一记在脑中。不过是她在诗词上不通,比不得这府里姑娘们,又要强惯了,不愿意在这上面出丑,索性只说不识字得了。 现在她说是林姑老爷写给林姑娘的,那就是写给林姑娘的。少不得自己猜测道:“想是怕林姑娘初来咱们家里想家,才想出这样的法子安慰她?奶奶且想,这字帖可是林姑娘小时用的,那时正是她初来咱们家的时候。” 王熙凤叹了一口气,即是叹林如海为女之心,也是叹平儿这聪慧女孩,还真是把林如海的动机猜测得八九不离十。又听平儿问道:“奶奶要把这信给林姑娘吗?” 给,怎么不给。没有这信,如何能引出别的东西来,怎么能让黛玉与林如海的故旧们接上头。王熙凤自是点头:“想想林姑老爷爱女之心,为女儿做这样的打算,如何能忍不让林姑娘知道呢。” 平儿也是叹息不止。可是她一惯行事周全,少不得提醒王熙凤道:“奶奶是为林姑娘好,只是这样的事儿可大可小。若是林姑娘一个不小心说出来,怕是会着了别人的眼,到时奶奶的好心,可不又要让人利用了?” 王熙凤深以为然:“好丫头,多亏你提醒了我。若不然好心做了错事,我这心下更难安了。你也知道,咱们这府里使了人家多少银子,现在却没几个说人家好的。若是再让她着了别人的眼,怕是林姑老爷给留下的那几本书都留不下呢。” 因着原主管家之便,王熙凤接收的记忆里,就有荣国府为了建大观园,用了林家绝户财的内容。想想这府里人现在已经有传言,黛玉一无所有投奔来,一草一纸都是用了荣国府的。王熙凤就想呸他们一脸:现在是你们一草一纸都用的林家的,多大脸才说出这样昧良心的话。 因与平儿商定,明日早早请黛玉过来,只说自己想南面的吃食,想来黛玉也会带着雪雁一起过来,而不是贾母的眼线紫鹃。有了这一次,黛玉那样聪明的人,但凡多想一想,也就知道日后如何对紫鹃了。 该说黛玉果是聪明人,听到王熙凤说起南面的饮食,知她有深意,也不问小红怎么她们奶奶就想起了这个,只笑对紫鹃道:“这南面的吃食,我也记不得多少了,倒是雪雁那时在外行走的多,少不得带她走一遭,也算是谢过凤姐姐这些天的关照。” 紫鹃心下再不舒坦,可是主子发话了,也只好听从,只心里暗自盘算着自己又该多向荣庆堂走一回,也回笑道:“难得二奶奶想起,自是不能怠慢了。只是雪雁有些不大老成,去了二奶奶那里,还是谨慎些。” 雪雁只是看着小些,平日连出头之事也不愿意做。现在紫鹃唠叨她,她也只面上憨笑,并不在意语中的机峰。紫鹃一拳打在棉花堆上,倒自己上不去下不来的憋屈起来。目送着主仆两个随小红摇摇而去,唤过春纤看着屋子,只说自己去寻鸳鸯说话。 这边黛玉一到了王熙凤的院子,就见平儿已经在院门处侯着,不禁笑道:“你们奶奶怎么这么等不及不成,去个小红还不免,竟还劳你在这里等着。” 平儿也是一笑:“姑娘与我们奶奶自来就好,我在这里等着也算是献个勤。只不光是这一个缘故,”说着声音低了下来:“不过是我们二爷此时还没出门,奶奶让我先迎着姑娘去巧姑娘那里坐坐。” 黛玉心知贾琏昨日得了贾赦的赏,只不过这赏倒是个活人。虽然闺中女孩不好问表兄房内事,可也心下替凤姐不平,觉得贾琏行事太过,不由问了一声:“凤姐姐?”又想着好些话就是亲姐妹也不好说得,何况自己这姑表妹,只能收了声。可是那一双水汪汪的杏眼,一瞬不瞬地望向平儿,里面万语千言说不出道不尽。 心中感叹林姑娘待人之诚,平儿轻轻摇了摇头:“林姑娘这边请。我们奶奶于今想开了,只想着怎么保养自己的身子呢。” 边上跟的雪雁憨憨地来了一句:“二奶奶这才是看开了。自己的身子,可不是得自己保养。要奴婢说,姑娘也该自己放开些,把自己的身子保养好了是正经。” 平儿少不得看了林姑娘自南边带过来的丫头一眼,黛玉也轻嗔了她一句:“不是都让你谨慎着些了。”雪雁也只是把头低上一低,并不为自己辩解。至此平儿才算对黛玉潇湘馆内里有了新的认识,心下对王熙凤识人之能有了进一步感慨。 正被黛玉与腹诽的贾琏,正面色红润地看着秋桐给王熙凤敬茶。昨日那一点不自在,早就被秋桐一夜大胆与柔情化去,又见王熙凤不大兜搭他,越发要在王熙凤面前做出喜爱秋桐的样子,好引得她吃醋也好。 谁知王熙凤痛快地吃了秋桐敬上的茶,按例赏了秋桐,就要打发人走,贾琏四下看看,问道:“怎么不见平儿?也该让她们两个见个礼。” 什么叫人心不足,说得就是贾琏这种人。王熙凤已经忍了他一早晨,现在看他又想寻趁上平儿,心下有些发怒,平儿可是她已经用了忠心符的人,日后还有大用,怎么能再让贾琏这得陇望蜀的人沾惹? “琏二爷说得是什么话。秋桐如何能与平儿相提并论?平儿不过是我的丫头,秋桐可是老爷亲自赏给琏二爷的。就算没有如薛蟠收香菱那样摆酒请客,可也是这府里的头一份。再说都在这院子里,整日里要见的时候多着呢,何必急在这一时。”王熙凤说的时候,眼睛斜了贾琏一下,发现自己说起府里头一份的时候,贾琏面皮还是抽了一下,心里才算是舒坦些。 秋桐也是没眼色的,竟然插话道:“虽然奶奶抬爱,只是这儿事总有个先来后到,我也该给平儿姐姐敬杯茶。” 没等贾琏喝止,王熙凤鼻子里已经冷哼出声:“哼,给她敬茶?你可是以为你是老爷亲赐的,平儿也越不过你的位次去,想着让她给你敬上一杯茶?我今日不怕告诉你,你纵是老爷所赐,可是身契太太却已经赏了我。就算是我给你体面,昨日让人给你那屋子里摆了酒,可这体面我能赏你,也能收回来。日后你只管服侍好琏二爷,别的事儿就不用你费心。再说,谁许你满口和我你你我我的了?” 秋桐本打算借着与贾琏情热之时,一举拿下平儿,又听闻二奶奶如今与二爷不卯,到时这院子里可不就是她的天下。谁知这王熙凤竟然在第一天就言明自己身契之事,少不得妖妖乔乔地叫了一声“二爷。”那语调九曲十八弯,让凤姐好生体会了一下什么叫鸡皮疙瘩满身。 贾琏刚要说话,就见王熙凤一双凤眼已经立起,显见得是要发威。他是被王熙凤收伏了的人,就算这几日与她赌气,也不过想着树树自己的威风。现在见秋桐要受瘪,又想要驳了王熙凤,让她知道知道这院子里谁说了算,又想着她前些日子的事儿还没回转,不好把人逼得太急。 踌躇间,就听王熙凤已经再次开口:“你与琏二爷闺房之乐如何,我一概不管。只是跟着我的人都知道,我是最烦不好生说人话的人。日后你若是想到我这里请安,就得按我的规矩来。若是不按我的规矩,这安也不必请了,只服侍琏二爷就是。” 贾琏只当王熙凤这是醋了,心下一畅,对着王熙凤就是一乐:“好好的说不行,何必吓她。你也和人学着些,这院子有这院子的规矩。”后面的话自是对着秋桐说的。 秋桐不想自己撒娇反受了一顿训斥,而贾琏竟然不为自己出头。也算是个机灵人,知道好些事急不得。好在自己与贾琏也算是新婚燕尔,不信这几日他不来自己房里,到时慢慢上眼药就是。憋憋屈屈地应了个是字,站在那里装委屈。 王熙凤惦记着黛玉之事,对又不愿意贾琏在自己跟前碍眼,少不得道:“还不请你琏二爷带了你去给老太太请安磕头?” 贾琏奇道:“怎么是我带她去?”这事儿不都应该是内宅主母出面吗? 王熙凤就是一哂:“论理是该我带她去。只是老太太怜我这些日子身子不好,早已经免了我请安。昨日若不是担心琏二爷无人服侍,我也不会强撑着去接了这丫头回来。所以今日只能辛苦琏二爷亲自带人去,免得这丫头头一天来了,就让老太太不喜。日后,她还怎么见人呢。” 贾琏无法,只好自带了秋桐去荣庆堂,路上还嘱咐她,去了荣庆堂,不得和在凤姐跟前一样,说话没个进退。秋桐再恨得咬牙,也只好嘴里答应着。 只是贾母听说王熙凤没有同来,也以为她仍醋意未消。又因此事实在是贾赦行得太过,不愿意在此事上落了王熙凤的面子。因在见贾琏二人之时,一句也没问那秋桐,只吩咐贾琏好生办事,日后不得再如前一样眼大肚馋,处处留情。不过是按例赏了秋桐两样首饰,一看就是多年陈货,颜色即不鲜亮,样子也已老旧。 一时府里何人不知,这秋桐别看是大老爷赏给琏二爷的,可是老太太并不喜欢。不说邢夫人听了不知该喜该忧,就是王夫人听了,也是喜怒难变。无他,此时早过了每月王熙凤该给她送利子钱收益的时候,可是却迟迟无有音讯。 王夫人本欲借着大老爷赐人,王熙凤心中烦闷之际,自己做出开解之态,好让王熙凤知道这府里只她一人与之知心。谁知老太太竟不作兴这秋桐,让她的打算落了空,就是那周瑞家的,也不好派夹院劝慰王熙凤了。 众人如何反应王熙凤不知,可是面对着哭得水漫金山的黛玉,她还真是手足无措:再多的伶牙俐齿对上一心哭父亲慈爱,叹自己无用的黛玉,也是枉然。 想着贾琏与秋桐请安不知何时回来,若是让他们看见黛玉如此,少不了又是一场是非,王熙凤不得不出声劝道:“妹妹心里的苦,我是尽知的。只是光哭可有什么用,不过是妹妹伤身,林姑父在天上伤心罢了,到底于事无补。” 听到老父可能在天上还为自己伤心,就算是明知不过是劝慰之词,黛玉也渐渐止了泪,红肿如桃的双眼,看着王熙凤,似在向她讨主意。王熙凤叹了口气,小心问道:“听说林姑父去后,他老人家的书都是妹妹收了?” 没等黛玉说话,雪雁已经在旁边道:“我们姑娘虽然收了老爷的书,只是一直没忍心看,生怕睹物思人,伤了心呢。” 王熙凤知道这个丫头是为黛玉开脱,也不揭破,只道:“想这字帖,是林姑父在妹妹头一次进京时就备下的,尚且殷殷嘱咐。等林姑父知道自己不保,总该为妹妹打算一二。我也是想着这个,今日才让妹妹只带雪雁过来。妹妹不妨自己回去看看。就是妹妹的奶嬷嬷,也该问问才好。”自己手里没人,可是黛玉手下却有一群忠仆而不自知。 雪雁抬头看了看王熙凤的神情,才劝黛玉道:“二奶奶一心为姑娘打算,姑娘就是看二奶奶这份心,也该自己保重些。若一味伤心,岂不辜负了二奶奶的好意。” 就听屋外一个赞道:“好丫头,我原来只当你是个不会说话的,没想到竟是藏拙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21.第 121 章 原来是平儿在外守着门,不想听到雪雁之语, 忍不住发声赞叹, 倒把屋子里的三个人给唬了一跳。黛玉至此才算是从悲伤中醒过来,自己也开始想明白内中关窍: 若是凤姐有意隐瞒, 只不告诉自己有这一封书就完了。她只说是这一页湿了给重新换过,自己又能说出个什么?顶天也就是不高兴些,谁还在意不成。过上几日,今日借两本, 明日借两本——就算是她不识字, 现在也好用巧姐儿做筏子——自己书里就真有秘密,她也尽知了。可是凤姐儿却偏偏将此事明明白白告诉自己不说,还瞒了紫鹃, 可见是真心为自己打算的。 想及此, 少不得郑重起身, 向着王熙凤行了大礼。雪雁也不多话,她只是丫头,她们姑娘行礼, 她就在一边磕头, 王熙凤先是扶了黛玉起身坐好,才对着平儿赞道:“人都说你是个好的,今日看看, 好的在这里呢。只这小小年纪就如此沉得住气, 就把你比下去了。” 雪雁并不敢应:“奶奶赞得太过了。奴婢也没做什么, 不过是服侍姑娘罢了。” 王熙凤却知, 这个丫头虽然在原著里不出彩,不过是被紫鹃压制罢了,笑道:“过不过的,你心里有数,你们姑娘心里也有数就好。现在服侍你们姑娘洗漱是正经。” 等黛玉重新收拾了,王熙凤才道:“刚才我说让妹妹寻了你奶嬷嬷回来,也是为了妹妹与这丫头不好在外走动。就是妹妹想买个什么,你那奶嬷嬷也比别人可信不是。” 黛玉有些为难:“只是上次嬷嬷病了,太太就让她老人家出去养着。现在也不知道好了没有。”若是好了,怎么总不见回府? 雪雁却觉得王熙凤的话可行,自告奋勇道:“等奴婢去看看妈妈,也好知道妈妈不回府的原由。”都是从林家出来的人,她才不信王嬷嬷就这样放心得下姑娘。现在有了二奶奶出手,怕是离王嬷嬷回来照看姑娘不远了。 王熙凤又细细嘱咐黛玉主仆不可露了行迹让人生疑,才遣平儿送二人因大观园。平儿犹是不解,自己主子什么时候这样好心了?这可不是一句同病相怜就能解释通的。好在现在她被下了忠心符,想不通的地方,也被“奶奶做事自有她的道理”给说服了,回来并不多问。 这边王熙凤已经给她安排下重新把嫁妆登记造册的活计,也没有时间让她发问。平儿倒不觉得王熙凤是小题大做,实在是一个大观园建下来,不光是府里的公中捉襟见肘,就是王熙凤自己嫁妆里好些摆设也都被“借”去大观园中装点门面,可惜已经有去无回。 王熙凤对已经不可能要回来的东西,并不在意:左右也是拿不回来了,只要对着嫁妆单子写明去处,将来也是一项把柄,好与荣国府谈谈巧姐的归属。 那秋桐还想来殷勤,被王熙凤一句:“你又不识字,又不知道这些东西的名字,怎么帮忙?若是真想帮,也等识字了再说。”给打发回自己屋子里撕手帕去了。倒是听说她日日缠了贾琏,求他教自己认字,竟然让贾琏觉得自己学问也不错,还能为人师,也要学着人红袖添香夜读书了。 忍了又忍,听到人传话的王熙凤还是不由得笑出了声。如此也好,有人缠住了贾琏,省了她多少事。那致幻剂用一点少一点,能省则省吧。 只是王熙凤等得,王夫人却等不得。她见王熙凤一直没有让人将这个月的利银奉上,早已经又急又怒,派来与凤姐儿交涉的,自是那周瑞家的。那婆子一张胖乎乎的脸上带着笑,可是话里话外不过是吃水不忘挖井人,王熙凤如今日子过得如此舒适,也该感念王夫人的恩情才是。 忍了又忍,王熙凤才冷笑着对周瑞家的道:“周姐姐说得是什么话,我怎么倒不明白?是哪个看见我的日子过得舒心了?” 周瑞家的就有些张嘴结舌,好些话一听一过可以,可是要是往开了说,如今凤姐儿的后罩房里可是还住着一个大老爷赏下的丫头,听说琏二爷日日与那丫头拆不开,就是初一十五也不回正房呢。而她自己的主子,却没有在此事上为王熙凤出头。也是她平日对着凤姐儿就这话说得惯了,倒忘记了如今小夹院里已经不只凤姐儿与平儿两个。 “看奶奶说的,”周瑞家的还是有些急智,忙道:“哪个不知道奶奶是个有能为的,就是十人肯能为的男子,也不如奶奶能干。不过是个丫头,还能来要奶奶的强?” 王熙凤并不理她的奉承,也不如往日一样看她是王夫人陪房的面子,只道:“周姐姐且不必说了。我如今也是灰了心,再不想着操什么心了。我就是把这心操碎了,又有什么用,还不是让人埋怨?” 周瑞家的也无法再劝,只好乘兴而来,败兴而去。回去与王夫人学舌时,免不得加上自己的揣测:“二奶奶这是伤心太过,还没有平复呢。只怕一时顾不上外头也是有的。” 王夫人因与王熙凤同出王家,对她还有些香火情份。只是这情分是在不损害她自己利益的情况下。如今王熙凤不送利银过来,又不出面管家,只在自己的小院子里养病,倒让自己这么大年纪了重新管起琐事来。说出来都是一肚子的气,如何肯体谅王熙凤的难处? 对着自己的心腹,也不端着慈善人的样子,恨声道:“不过是一点小事儿,倒让她觉得天塌了不成?这就拿起乔来了。” 周瑞家的也知道自己主子是个什么嘴脸,不想她对自己的亲侄女也是如此,心下暗惊,面上陪笑道:“二奶奶还年轻呢,自然是要太太好生教她。” 王夫人道:“我就是再有心教,也得她自己立起来才好。只为了一个丫头就如此,可见也不是个能扶得起来的。” 怎么不想想你自己,因着赵、周两位姨娘与老爷打了多少饥荒。周瑞家的一边腹诽,一边小心地问:“那太太看,这利钱奴婢可还去问不问?” 王夫人摇头道:“再等两天。如今听说凤丫头的陪房旺儿不知道去了哪里,想是她手头也没有别的人用才耽搁了。要是催得紧了也不象。倒让人觉得我是等着这几两银子使似的。”挥手让周瑞家的自去,心下寻思着要用什么事儿来触动凤姐的心肠,使她自己再出来管家才好。 这些日子她重新管家,才发觉这府里上下竟然谋事人少,传闲话的人多。只是这传话之人,好些都是她自己作兴起来,或是败坏大房,或是诋毁那个病秧子的。谁知如今尾大不掉,以自己素日慈悲之面竟不好制止,还得是王熙凤这泼辣破落户,出来整顿一番才好。就是她自己不得不出面讨上几个情,也好过让那些奴才众口一词说自己面慈心苦的好。 没等王夫人想出法子,每天躲在自己小院子装失意人的王熙凤,就得到了一个让人哭笑不得的消息:“二奶奶快去劝劝,老太太发了好大的火,两位太太都得了不是。就是宝玉也得了不是呢。”来人是贾母房里的二等小丫头玻璃,急三火四地求着王熙凤救场。 王熙凤少不得一边换衣服一边问:“好好的,老太太怎么发起火来?” 那玻璃嘴上来得,几句话就把事情说了个大概:“今天老太太本来与太太、薛姨太太、姑娘们和宝玉一起说笑,谁知鸳鸯姐姐拉着她嫂子进来,一行哭一行说大老爷想讨了鸳鸯姐姐的话。逼得鸳鸯姐姐自己绞了头发要去做姑子,还发誓不嫁人呢。” 此时王熙凤已经收拾妥当,一张俏脸也不描画,只让人觉得面色苍白,连那唇上都没有什么血色。平儿在一边着急地叫了一声:“奶奶。”意在提醒她好歹也上引起脂粉。 只是王熙凤就是要一脸病容地出现在大家面前,好让人看出她不是装病——否则也不至于每日早起自己先抹上一层白粉——如今自己身子这样,还要到老太太跟前分忧,谁还敢说她不孝顺?见平儿唤她,只虚着嗓子道:“有这心疼我的空,不如给我寻件披风送来。如今是什么时候,老太太那里还不知道如何开交,岂是我顾惜自己身子的时候。” 见她曲解自己的意思,平儿当着玻璃也不好辩白,只好由着小红扶着她,自己去寻王熙凤所说的披风。一路上王熙凤已经大体想明白发生之事,应该就是鸳鸯女誓绝鸳鸯偶了。不过这段时间她一直装病,那邢夫人就没空子寻上她,想是直接自己出面了。 不过以邢夫人的口齿,还真不是王熙凤门缝里看她,怕是还不如原著里来得体面,否则这玻璃也不会特意到自己这小夹院走一遭了。只是今日之事,并不好劝。一边是大老爷对鸳鸯势在必得,一边又是贾母对贾赦的动机心知肚明,不然也不会说出“弄开了她,好摆弄我”的话。 上一世与贾赦再是兄弟相得,如今自己与他却是过节深深,一个做公公的竟做出给儿子房内塞人之事,就别怨王熙凤来而不往。 因而一进了荣庆堂,王熙凤也不看邢夫人那紫胀的老脸,也不管王夫人脸上似青似白,更不管鸳鸯还在悲啼,只对着贾母行礼道:“几日没来给老太太请安,怎么老太太竟生了凤丫头的气不成?” 贾母此时已经骂过气过,正少个台阶下。见凤姐儿一来就问自己,心下觉得慰贴了些:“正是你这几日不出门,还不知道咱们这府里出了新鲜故事。” 凤姐闻言就是一笑:“凭他是什么故事,到了老太太这里,老太太当他是故事就听一听,不当他是故事,天大的事儿也得散了。这满府里,谁还能越过老太太去不成。是哪个,老太太只管指出来,我纵是身子不好,也替老太太问上一声,从哪里来的胆子。” 贾母意有所指地看了邢夫人一眼,摇头道:“若是别个,你还能替老太太分分忧。只是如今,老太太怕是指不上你了。” 王熙凤笑道:“就算是老太太指不上我,不是还有两位老爷和两位太太呢。别的我不敢说,只说两位太太,就是最孝敬老太太的。只要老太太吩咐一声,还怕两位太太不抢着做吗?” 这话一出,贾母又想起刚才之事,那气又升腾起来:“好个孝顺的太太。” 王熙凤见贾母不骂儿子荒唐,只一味埋怨媳妇不贤惠,忙陪笑道:“敢是两位太太有什么不是不成?老太太且消消气,让我给您与太太们评评理。” 贾母脸儿就是一沉:“你这几日病得七晕八素的,等闲的事儿我也不找你。原说让你好生养养,谁知你竟消息不灵通至此。” 王熙凤也知道贾母是年老成精的人物,自己来得又这样快,说不知道必是不通,遂赔笑道:“原想着混过去,不想老太太竟是火眼金睛。只是老太太也想一想两位太太与我的难处。” 贾母见她承认知道自己发火所为何事,脸上神色也缓和了些:“你且说来我听。” 王熙凤把眼往邢夫人与王夫人脸上溜了一下,贾母早看见了,沉声道:“你只管说,管是有理没理,还有我这个老婆子在呢。” 王熙凤道:“老太太且想,我是做儿媳妇的,自是不好说道老爷房中之事。就是二太太,也不好管大伯的是非。我们太太更是如此,老爷何曾听过太太一声劝呢?”所以这事儿都是你儿子作出来的。 贾母也知道王熙凤说得有理,只上她如此一说,倒象是自己无理取闹了一般,脸儿又要沉下来:“看来是我老悖晦了,竟是冤枉了你两位太太。” “老太太又错了。怎么是老太太悖晦了?不过是老太太疼老爷,让太太给他带个话罢了。就是二太太,也是敬着太太是嫂子,不忍让太太一人受过罢了。”王熙凤不等贾母说完,已经含笑接了话。 贾母已经醒过神来,知道今日之事都是贾赦一人闹出来的。如今听王熙凤把自己教训儿媳妇,说成是替自己带话,又把两个媳妇说得有难同当,显得府里和睦,也愿意借此遮掩:“你婆婆都不敢与我顶嘴,偏你一来就拿我的错处。” 王熙凤笑道:“我们太太一心敬重老太太,哪里能说老太太一个不字。也就我这样没脸儿的,才着三不着两的说些实话罢了。” 贾母让她呕得笑了出来:“还不请你两位太太坐下,只管站着做什么。” 王熙凤忙不迭地请两位太太重新入座,又有琥珀等送了茶上来。贾母见王熙凤一来,事事都有了章法,忍不住对她道:“我这里还是少不了你,只你偏又病着。” 有了今日这一遭,就算是自己挂了病容,也不好再整日里躲病,看来还得再想个法子才行。王熙凤想想道:“别说老太太少不了我,就是我自己一天不见老太太,饭也吃得少了,觉也睡不香了。只是老太太疼我,不让我来请安,我又不好自作主张。如今老太太即发了话,我仍旧服侍老太太就是。” 只她虽然说话还如原来一样响快,却始终虚着嗓子,让人一听说是强撑着。贾母就算是有心,也不好真的让她不顾身子只奉承自己,问道:“你如今怎么样?快半个月了,怎么还不见好。” 王熙凤苦笑道:“也是请的王太医,不过是说我年轻不知道保养,素日劳心太过。是气血双虚的症侯,若是现在不好生将养着,怕是于寿数有碍呢。” 此言一出,不说贾母,就是邢、王两位夫人也把脸都变了。邢夫人虽还惦记着向贾赦报信,又不想放过如此大新闻,想着听一听再走不迟。王夫人那里又是另一样盘算,若是这凤丫头真的不中用,她还得再培植出一个人来分忧才好。 贾母一迭声地叹道:“小小年纪,哪儿就到了这般地步。不过是那些太医要让人说医术好,先把病说得重些,等好了就都是他们的本事。你也别放在心上,只管好生吃药,等好了再来我这里不迟。咱们家就是不如前儿了,这几两银子的药钱还是有的。缺了什么药,只管来对我说。” 又对邢夫人道:“我也知道你是劝不住你老爷的。只是琏儿却是你儿子,你说话他总要听两句。只说是我说的,不许勒掯了凤丫头。” 邢夫人自是答应,只王夫人对着老太太道:“若是如此,怕是凤丫头一时也不能理事。我如今精神头也短了,又怕是照管不周,倒让老太太受了委屈。” 王夫人只想着王熙凤最是爱弄权,于今自己说出精神不济,她自然知道自己要找人帮着管家,以她往日的性子,如何能忍得大权旁落?少不得自己开口说能支撑,也省得自己落下不慈爱晚辈的名声。 只是千算万算,都是在王熙凤还是原主的情况下。现在王熙凤已经换了芯子,更是知道年后不久就是宫里太妃薨逝,接下来就该贾敬嗑药把自己嗑死,也就到了贾琏偷娶尤二姐的时候。原主当时是小产不能理事,现在又何苦往里填银子。她有那银子,带了巧姐儿出府后用不好吗? 贾母见王熙凤只是低头,看着坐都坐不稳的样子,实在开不了口让她出来再帮着管家。只是王夫人管家的这半个来月,荣庆堂里虽然没什么,可是家下里奴才吵架拌嘴的没有十件也有八件。她就算是装听不见,可又如何能不上心? 再看邢夫人上脸的跃跃欲试,想想刚才之事,贾母觉得自己绝不能开口说出让邢夫人跟王夫人一起管家的话:现在没管家,他们就算计着要鸳鸯,为的还不是自己那些私房?若是让邢氏管家,只怕自己吃不上饭的时候都有呢。 也是贾母欺心了,贾赦再是如何不着调,也不过是算计个丫头,竟让她想到吃不上饭去。可见人不能有成见,一旦成见形成,凡事只从不好处想去。 王夫人见自己说出话来,王熙凤并不接茬,有些着急地叫了一声:“老太太,您看?” 贾母能怎么看?习惯使然,向王熙凤问计道:“凤丫头,你说说可有什么办法?你太太如今丢下扫把弄爬犁的,也是可怜。” 王熙凤掩嘴笑道:“我平日说老太太偏心,老太太只是不认,今日可不就来了。” 贾母嗔了地声:“好,好,是我偏心了,你只说出我究竟偏心在何处,若是说得不对,我定是不依。” 凤姐儿这才笑道:“老太太日日只说疼我,如今我才知道,竟是哄我呢。现放着几个千伶百俐的姑娘们,正该是学着管家、为二太太分忧的时候。难道老太太怕妹妹们劳累着不成?怎么平日竟不怕我劳累了?可不是偏心是什么。” 贾母一想不错,如此也可让几个孙女历练,王夫人也不好意思让孙女们跟着赔银子,就是想让她们赔,可又哪里有呢?不由笑道:“正是,正是,可见我平日偏心你几个妹妹,让你受委屈了。” 王夫人听了凤姐儿的主意,不住眼地打量自己这个侄女,不知道她为何竟替几个小姑子谋划,并不怕自己失了权柄。又想着是不是因为建大观园,让她赔得狠了,想着抽身退步呢。一时心思难定,并不接贾母的话。 邢夫人则想着,几位姑娘里面,迎春为长,就是管家也得从迎春处行起,到时自己也好插手一二。越发舍不得动身去回复贾赦,只等着听贾母决断。 贾母也在看着王夫人,毕竟如今管家的是她,又有宫里娘娘的面子,不好不听听她的意见。否则就算是贾母做主让几位姑娘跟着管家,王夫人不放手,也不过是白担了虚名。 王夫人被几个人看着,思量了一下开口道:“凤丫头说得也在理。几位姑娘也都到了学习管家的时候。只是二姑娘不爱说话,四姑娘还小些也不大顶事。不如就让探丫头替我分担些吧。若是还有打不开点儿的地方,我看那宝钗也是个好的,又帮着姨太太管过家,就让她搭把手也好。” 王夫人觉得自己思虑得周到,不想话音刚落,邢夫人的声音已经传了过来:“二太太说这样的话,怕是不妥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22.第 122 章 王夫人说出顶替王熙凤的人选 ,没等贾母与王熙凤说话, 邢夫人先就不干了:“这长幼有序, 二姑娘的年岁可是她们姐妹里最大的,怎么二太太竟放着二姑娘不用, 只说起三姑娘来了?还有那位宝姑娘,呵呵。” 话没说完,可听的人都知道,邢夫人这是嫌弃宝钗只是王夫人的亲戚, 不是府里正经亲眷呢。贾母被邢夫人如此一提醒, 也觉出不对来,怎么这王氏只提她自己的外甥女,倒把自己的外孙女不提不问? 若拿黛玉与荣国府比, 贾母心里自是荣国府为重。可是要是与薛宝钗比起来, 在贾母心里十个宝钗也比不过黛玉去。就是平日里贾母不时地夸奖宝钗, 也不过因为那是别人家的孩子,面子上总要说一声好,自己家的孩子总要谦虚些。 因此贾母破天荒地赞同了邢夫人的话:“大太太说得在理。没有自己家的人不用, 倒麻烦亲戚的道理。刚才凤丫头还说我偏心, 如今怎么二太太也学上了。只让家里姑娘们帮你搭把手吧,别让姨太太觉得咱们家没有礼数。就是林丫头,也是因为从小养在我跟前, 才和咱们家的女孩一样看待。想来她也不会觉得我这个老婆子偏心。” 王夫人听了贾母与邢夫人的话心中暗恨, 只好不住眼地看向王熙凤。以前遇到这种情况, 都是王熙凤出面为她打圆场, 再轻松将老太太说得顺了她的意,今日又遇到她与贾母意见相左,不看王熙凤看谁? 可惜今时不同往日,王熙凤那双眼睛看花看摆设看茶杯,就是不看王夫人。贾母与邢夫人都看出王夫人的窘迫与王熙凤的有意避让,心里对王熙凤识时务高兴两分,就是贾母对王熙凤这些天存的气,也消去不少。 这王氏,还真当府里是她的了不成?贾母心下冷笑,面上还是和煦地问:“政儿家的,你没听到我的话,还是有什么别的想头?” 王夫人无法,只好回道:“媳妇是想着,若是家里这些姑娘们都跟着管家,就是林姑娘也跟着,只余下宝钗一人,怕是她小姑娘面上不好看。” 邢夫人直接将话回了回去,:“二太太说笑了。那薛家姑娘如何能与林姑娘比?林姑娘可是府里正正经经的表小姐。”刚才不明说,不过是给你留体面,自己不要脸可就怪不得我了。就是宫里娘娘知道此事,也没有为了两姨表妹越过堂妹与亲妹的理儿。 王夫人听了邢夫人的话,一张老脸越加红胀,对着贾母期艾道:“老太太,那宝钗可是娘娘发话让住在园子里的。” 大家都知道贤德妃为何会在旨意里特意点出薛宝钗的名字,不就是因为盖园子的时候薛家出了钱?现在用完了别人的银钱,却要在姑娘里分出三六九等来,怕是不好吧? 王熙凤听了心中暗气,你花了薛家的银子,就如实向元春禀报不说,估计还夸大了。怎么用了人家林家的钱财,就一声不闻?想那薛家出的钱再多,还能多过林家几代积攒的家产! 只她在屋中辈份最小,刚才又不出一言,现在也就不好说话,只好看邢夫人与贾母的战力如何再相机而动。 贾母并没有让王熙凤失望,只听她老人家直接道:“正是因为娘娘下旨让薛家姑娘住在园子里,咱们才与家中姑娘一样对她。不然”一个商户之女,凭什么与国公府的千金们平起平坐,还处处说教?做客做到这份上,已经够出格了。 邢夫人补力道:“按说咱们府上的姑娘,就是你们房里的三姑娘,可也是教养嬷嬷们围着长大的,规矩自然与薛家不同。二太太也该提醒薛姑娘一声,咱们这样人家姑娘们的规矩,就不劳她日日指点了。” 此言又入了贾母的耳,她也对薛宝钗每每对自己家孙女指点之言生厌。只她是府里的老祖宗,如何能与一个小辈、还只是亲戚家的小辈对嘴?如今邢夫人说出来,她乐得看王夫人如何圆场。 “大太太说笑了,”王夫人被袖子遮住的双手,狠狠绞着帕子,面上还是对邢夫人尊重有加:“不过是因着宝钗大上几岁,比她们姐妹懂得多些。她也是好心,才出言提点姑娘们一二的。” “二太太才是说笑。”邢夫人难得占了一风,一句也不肯让:“刚才都说了咱们是国公府,规矩与商户人家不同。薛家姑娘用商户的规矩,能提点得了国公府姑娘什么。我也知道二太太是心疼外甥女,只是让她住进娘娘幸过的大观园,已经是咱们娘娘雅量了,别的还真不敢劳她费心。” 点赞,这个必须点赞。谁说人家邢夫人眼里只有银子,不对,现在涉及到了能不能让二姑娘管家,在邢夫人眼里怕也跟银子沾上了边。不管是因为什么,邢夫人这样明着打王夫人的脸,王熙凤还是乐见其成的。 就是贾母也没有出声喝止邢夫人,若是真让薛宝钗一个外姓姑娘当了荣国府的家,在外人眼里成了什么,那岂不是把金玉良缘做实了? 王熙凤心下暗想,原著里所以出现薛宝钗帮着管家之事,怕是因为太妃薨逝事发突然,荣国府的太太们没有时间坐下来讨论,才让王夫人一人拿了主意。如今她提早抽身,把这府里后力不接的矛盾提前暴露出来,大家也就有时间就管家的人选进行讨论了,王夫人再想一言堂,可就不能够了。 至于大家原来聚在这里,是为了声讨贾赦讨要鸳鸯之事,那还重要吗?区区一个丫头的归属,怎么能与荣国府的管家权相比。不过经此一役,邢夫人应该也看出王夫人如今对荣国府的志在必得,回去也会向贾赦说起。到那时贾赦还会盯着贾母的私房?和整个荣国府与爵位相比,贾母的私房也就不够看了,鸳鸯之事自然不了了之。 取茶送到口边,王熙凤借此掩下嘴角的笑意,却发现有刀子一样的眼神在自己脸上划来划去。不用看都知道这一定是王夫人。对原主应该也是这样,有难事了,凤丫头上,要解围了,凤丫头上,有好事就该成了宝丫头的了。 王熙凤看戏看到此时,已经知道王夫人再难如意,也就不愿意在这儿伏低做小,还得接受别人眼风的洗礼,谁又不欠谁的,又不对了,应该是王夫人欠她的才对。把身子歪了一歪,做出一幅坐不住又强撑的姿态。反正她现在就是一个病人,你们把一个病人拘在这里,听这些家长里短,不大慈爱了吧? 她想得没错,贾母一看她的神态,问了一句:“凤丫头可是撑不住了?” 王熙凤不好意思地向着贾母虚弱一笑:“不妨事。我还能撑得住。”说是这么说,可那小脸惨白的样子,任谁看了都得说一声强打精神。 “你这孩子,怎么这样要强。都是自家人,闹这些虚客气做什么。”贾母嗔了她一声,又对着王夫人道:“那就这样吧,几位姑娘那里,你分派她们就是。二丫头不爱说话,只让她管些库房器皿不就得了。三丫头刚强,让她管人。四丫头年纪还小,林丫头身子也弱些,让她们姐儿两个一起管着厨房。”转头对着王熙凤说:“你也快些回去歇着吧。日子还长着呢,孝顺也不在一时一事上头。” 王熙凤还是强撑着唤人进来服侍老太太、太太,自己才让平儿与小红好歹扶起了身子,向三人行礼后退下。贾母疼她,让人备下自己的暖轿送她回去。王熙凤即做了病弱之态,此时也不推辞,只谢过老太太就上轿而去,全不管身后有一束能杀人目光。 回了自己的院子,进了内室,王熙凤才把刚才的虚弱之气一扫而空。不过想着黛玉与惜春若是接管厨房的话,怕是会引得王夫人出手给二人制造麻烦,好找借口让那薛宝钗插手。 为何只担心黛玉与惜春,正是王熙凤深知王夫人行事之故:那邢夫人今日所言,必会让王夫人警醒,如今她还没有完全掌握荣国府,不宜与大房对上,也就不能给迎春使绊子。而探春那里,一则探春本就是二房的人,一向巴结王夫人。二则让探春跟着管家,本就是王夫人自己提出来的,她不会打自己的脸。 因此王夫人会下手的,就只有黛玉与惜春所管的厨房。偏偏这厨房又是最好下手的地方:就是不用什么药,只上些相反相克的食材,让一家上下吃坏肚子并非难事。两个常年困于内宅不谙世事的小姑娘,不被荣国府这些一双富贵眼的奴才欺瞒,才是怪事呢。 就算是贾母真的想查,王熙凤也敢保证,贾母能查到的,不过是几个不知事儿偷懒的婆子,就连王夫人的心腹都查不到。 “去请了林姑娘过来。”王熙凤略歇了歇,就吩咐小红跑上一趟——小红是大观园里出来的丫头,去那园子里看看旧日姐妹,没有人会说什么。所以现在王熙凤但凡有想与黛玉传的话,都要让小红跑腿。 来的不止是黛玉,还有她的奶嬷嬷王嬷嬷。等屋子里只剩下凤姐儿与平儿,王嬷嬷直接就给王熙凤跪下磕头:“二奶奶大恩大德,不光是救了我们家姑娘,就是林家旧人也都感情。奴婢们自己报不得,就是我们姑娘现在也难报。只盼着我们姑娘来日好了再好生报答。” 听听人家这说话水平:我知道您于我们姑娘有大恩,只是我们姑娘现在还不算过得好,得等我们姑娘日子过好了才能报答你。至于怎么让我们姑娘过得好,你都已经出手了,后头的事儿是不是也得接上? 其实王熙凤是不爱与王嬷嬷打这样机峰的。说起来她并不欠黛玉什么,只不过是几世相处的感情摆在那里,想让她对黛玉不管不问,自己心里先过不去。可那是她的感情,也可以算是她对黛玉的执念,并不能成为王嬷嬷胁迫她或者要求她的理由。 开玩笑,若是王熙凤不插手的话,黛玉别说是发现林如海留下的东西与人脉,小命都会让人收了去。这位王嬷嬷原著里到了后期不也是似有还无?因此王熙凤并没有与那嬷嬷客气,只是抚着自己手边的茶杯似在出神。 黛玉听王嬷嬷如此说话,心下也有些暗恼,只这奶嬷嬷是她母亲给她留下的旧人,她只对雪雁使眼色让她扶人,自己开口道:“妈妈这是做什么。凤姐姐叫咱们过来,必是有事相商。再说凤姐姐待我如何,我自是心中有数,她岂是施恩望报之人。” “妹妹可差了,”王熙凤这才醒过神来似地,对着黛玉笑了一下,只这笑与前几日的温暖少了些什么,黛玉一晃神却没有抓住:“我最是不肯给人白占便宜的,又怎么会白白对妹妹好。本来还有些事要嘱咐妹妹,现在看妹妹身边有嬷嬷这样的能人,将来也是吃不了亏的,倒是我多事了。” 王嬷嬷这才知道,眼前这位少妇,不是自己几句话就能架得住的。再想着求情认错,又有些下不来脸面。可是自家姑娘如今还得生活在这府里,内宅里无人照应或是指着自己这几个奴才,想活下去都不容易。 这嬷嬷也是能屈能伸之人,又向着王熙凤跪下来:“是奴婢不会说话,还请二奶奶别把奴婢的话当回事。” 王熙凤也知道这王嬷嬷,在黛玉眼里与别的婆子不同。可是日后她若是出府后,还想着借黛玉的力庇护自己与巧姐儿,就不能让这嬷嬷天天在黛玉跟前离间两人的感情。毕竟将来她与黛玉相处的时间,没有这嬷嬷的时间长,天长日久的下去,与黛玉的感情总有消磨没有一日。 所以今日不如趁势让这嬷嬷知道知道,她一个奴婢的见识终是有限,就算是将来陪着黛玉出了府,也得靠着自己给黛玉出主意。因向着王嬷嬷道:“这会不会说话不打紧,懂不懂得什么时候说话才打紧。要不人家怎么都说,祸从口出、病从口入呢。” 是呀,自己一进了门,没等主子开口,就自作主张地对着王熙凤又是跪谢又是用话试图架住人家,可不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该说话,什么时候不该说话吗?也是这王嬷嬷在荣国府里时候不短,就算是规矩还在,也沾染了些荣国府里奴才的恶习,觉得自己奶大了姑娘,又一心只为姑娘打算,就能做得了姑娘的主了。想到此处,王嬷嬷在这深秋日子,额上生生见了冷汗。 “二奶奶教训得是,”王嬷嬷这下子态度已经十分诚恳了:“奴婢能有什么见识,不过是仗着姑娘不计较。如今奴婢已经知错了,等回去就请姑娘责罚。只求二奶奶看在我们姑娘一人不易的份上,莫与奴婢计较,仍如前一样提点我们姑娘些。” 还算是个明白人,只是这个嬷嬷自此在王熙凤心里已经列为防范对象,这印象还真不是一时能改观的。有意让那嬷嬷见识她的本事,王熙凤也不再拿乔:“你们姑娘是你们姑娘,你是你,这个我还分得清。今日请你们姑娘来,本就有事与她说,若不是你一进屋就非得要谢恩,现在早就说完了。” 王嬷嬷老脸就是一红,想要告 罪后出去。王熙凤却止住了她,就算这嬷嬷有些小心思,总是为黛玉好的成份多些,自己日后要防着她,可是黛玉不用防着她。因此黛玉的事儿,她在边上出出主意,实在不行还可以与那些林家旧仆一起商量,好王熙凤出府后,留黛玉一人在此单打独斗。 “过不了一二日,太太就该让妹妹们学着管家了。”王熙凤直接把自己请黛玉来的意思说明白:“妹妹也别高兴得太早了。这与我教妹妹管家,只是看看帐本子不同。听说是让妹妹与四妹妹一起管着厨房的事儿。王嬷嬷,你觉得可好?” 王嬷嬷一家在林府也是几辈子的老儿人,不然也不会被选出来给黛玉做奶嬷嬷。这后宅里油水最多、是非也最多的地方就是厨房,荣国府二太太一向看自己家姑娘不顺眼,怎么会把这样的事情交到自己姑娘手里?别说什么还有四姑娘,那姑娘多大,自己姑娘多大,还不是事事以自己姑娘为主? 如今二奶奶问自己,必定是对自己刚才一进屋那一出还有气,有意考验自己呢。事关自己主子在这府里的脸面,就算是舍了自己这张老脸又怎样。想定了,王嬷嬷才小心地回道:“奴婢觉得让姑娘们学管家自是正理。只是这厨房关系重大,姑娘一时上手不易,全仗着二奶奶多费心。” 黛玉听说让自己真的管家,还是有些犹豫。等王嬷嬷说完了,才有些疑惑地问道:“凤姐姐不是一向管家,怎么现在倒是太太倒让我们学习起来。” 王熙凤知她心细,怕她多想,只道:“你也看了我这身子如今是个什么样子,哪里还管得了家。太太一个人忙不过来,让你们学习,也是替太太分忧的意思。不光是你与四妹妹,二妹妹要管的是器皿,三妹妹管人,几下里一分,有大事再请太太决断。这样太太也轻松了,你们姐妹也学了管家,岂不是一双两好。” 黛玉已经听出内中不妥,又问:“那宝姐姐?” 王熙凤笑道:“小小的人,怎么这样操心。老太太、太太说什么,你做小辈的就听什么。难道还有你去与老太太、太太讲价钱的?” 黛玉便知道自己能跟着学习而无宝钗之事,定是有老太太出手了,不然怎么刚才凤姐姐不提老太太,此时才提起。只是看了父亲留书,现在黛玉就是对老太太也不能全然信任,一时心中更是矛盾,看向王熙凤的眼神里,写满了困惑与不解。 有心让黛玉自己琢磨内里关窍,王熙凤忍下心里的不舍,对着黛玉道:“我请你来,就是要告诉你,这厨房之事,可轻可重,可大可小。”见黛玉的小脸有些发白,忍不住加上几句:“你也别怕,好歹你是老太太的亲外孙女,这次学管家也是老太太亲自开的口,有个什么事儿,还可求老太太出面。只是这求老太太一是要有真凭实据,二来也可一不可再,你可知道了?” 黛玉茫然点头,只觉得自己还是躲到潇湘馆里看书的好,何必管外头这些腌臜事。又想着自己父亲信中所书,林家人自有风骨,自己岂能遇事便想着退后,置林家风骨何存?一时左右为难起来。 王嬷嬷却知此事是自己姑娘的一个机会:原本在她生病被送出府之前,就发现黛玉与贾宝玉两人情形有些不对,只是没等说什么,已经被送出府。那时她还以为是这府里的长辈们都默认了两人之事。谁知这次回来一看,才知道人家是嫌弃自己碍事,要挪开自己才好摆布自己家姑娘。不过是还没用什么激烈手段,不过是让下人言三语四地在姑娘身边说些闲话,就这也已经让自己姑娘吃不下饭睡不好觉了。 现在自己姑娘如果管了厨房,借机学些管家的手段只是其一,让她见识一下荣国府从主子到下人的奢靡与贪婪,再对照老爷留下的书信,让她认清这府中人的面目才好。到了那时,不管是向这府里讨还林家银两,还是脱身而去,都好过让自家主子在这深宅里白白耗费了青春甚至小命。 “若让奴婢说,姑娘很该应了才是。就是一时管不好,不是还有二奶奶和老太太呢。再说都知道姑娘们是头一次管家,谁还能不容让一二?”王嬷嬷出言劝着黛玉,这话里还是挂上了王熙凤。 各为其主,王熙凤也不多说什么,只把自己现在情形说与她们知道:“你们也看到了,我这里是个什么情形。说不好听的,若不是妹妹日日来走一遭,门口都快能挂蛛网了。这府里一惯如此,别说主子们,就是下人也捧高踩低的多。将来有事,我最多能帮上一句话,别的怕也不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23.第 123 章 听到王熙凤自嘲,黛玉也就想起, 原来凤姐姐管家的时候, 什么时候来她这里不是管家娘子们往来回事,想与她说句话还得她把人都打发了才行。现在才病了几天, 就已经如此了。 世情冷暖,人面高低,凤姐姐是这府里的少主母尚且如此,自己这表小姐, 又会如何呢?进, 烦难重重,退,有林家傲骨的黛玉不愿意不战而言败, 竟第一次对荣国府生出些厌恶来。 王熙凤见黛玉蹙眉, 那王嬷嬷又劝不到点上, 少不得自己说道:“这管厨房,说难也难,说易也易。先说难的, 你们姑娘家, 出不得府门,容易让那采买之人骗了。比如老太太想用个什么,他偏说买不到, 你们能如何?若说容易, 不过是拿着府里的规矩说话, 谁该做什么都有定数, 若是做不了的人,只管请他走人,是个法子,把那人收服了听你的话,也是个法子。” 黛玉两条眉毛仍想打架:“那样能做买办的人,在这府里想也是亲戚连着亲戚的,怎么就好请他走人。”这是笃定了会有人给她使绊子、动手脚了。 也对,不是七窍玲珑之心,又怎么会把个潇湘馆理得井井有条。原著里大观园多少事非,潇湘馆竟能一人无涉,也只有一个紫鹃收着贾宝玉的东西,还因此人是贾母给的,黛玉不好多说只能敬着之故。 王熙凤道:“所以你要和四妹妹商量一下,或是借宁国府的人手,或是,总要有人在外行走,为你们看看行情,才好拿住那些买办们。” 黛玉与王嬷嬷都知道王熙凤所说的或是后面,指的就是林家旧仆,虽然不知道王熙凤是如何知晓的,可也不得不对王熙凤心怀敬佩:与黛玉一样,王熙凤也是只在内宅行走,现在两府的爷们都不见得知道黛玉还有林家旧仆在京,她却已经知晓了。 王嬷嬷也摸到了些头绪,在旁边出主意道:“二奶奶说得在理,不过若是,不大方便。不如姑娘和四姑娘说一说,用宁国府的人手?” 黛玉当然知道林家旧仆此时不是出场的好时机,可是惜春与宁国府,不是她小人之心,实在是看不出宁国府对这位自家的姑娘有多上心,而惜春更是平日里提也不提宁国府三个字,让她回府要人,行吗? 王熙凤觉得自己已经给黛玉指了路,不管如何行事,都要她自己有个决断才行。于是只专心喝自己的茶,其实还是白水,却让她喝出了韵味。黛玉无法,只好带了王嬷嬷与雪雁回潇湘馆自己想法子。 王熙凤等她们主仆走了,叫过平儿,交待自己刚才想到的事体。平儿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奶奶怎么想起置房子来了,你嫁妆里不是还有一个三进的宅子吗?那宅子地段又好,离这府又不远,何必多花钱。” 这是刚才与黛玉说话,提起林家旧仆,进而想起林府旧宅,王熙凤想到的主意。将来她出府之后,若是住的地方被贾家人知晓,说不定会去啰皂她,不如此时先置了宅子,将来也好有个藏身之处。至于平儿所说的宅子,贾琏也知道那所在,好死不死的就与花枝巷隔了一条街,凤姐儿如何肯在那里安家。 “也不必将那宅子落在我的名下。”王熙凤想想说道:“我预备把你的身契给了你,就将那宅子写在你的名下,算是你自己的产业如何?” 平儿听了一惊,以为王熙凤还是不信任她,人就要跪下表忠心,又被王熙凤扶住了:“不必跪来跪去的。你的忠心我自是知道。也不过就是想着多给巧姐儿留下点东西。这些天清点嫁妆你还没看出来,足少了三成还不止。若是都放在府里,还不知道都填了谁的口袋。” 做为清点王熙凤嫁妆的人,平儿自是知晓王熙凤这些年赔了多少嫁妆出去。这还是有放利子钱的补贴,若非如此,只怕现在都不剩下什么了。 “可是我若是出了府,奶奶这里怎么办?”平儿还是不放心王熙凤。 王熙凤却笑了:“你想得倒美,还想着出府。”压低了声音对平儿道:“等旺儿回来,只悄悄地办了就是。就连旺儿两口子,也是如此。你们仍是在这府里当差。想来你奶奶管了这么长时间的家,也就还有这点儿本事了。” 平儿也就知道凤姐这是真与贾琏离了心,还待再劝,偏那秋桐与贾琏的声音传了进来。先是秋桐腻着声音给贾琏请安,又是嘘寒问暖,又是道辛苦地忙。而那贾琏,竟在院子里就与秋桐调笑起来,全不管院子里还有丫头婆子。 王熙凤听着声音,只看着平儿冷笑,平儿想劝的话说不出口,丰儿又进来说二爷要在秋桐姑娘那里用饭,让奶奶自吃就是。王熙凤还没怎样,平儿已经气了个倒仰。正没开交处,巧姐儿又沉着小脸进来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些日子跟着自己的娘相处久了,巧姐儿原本有些绵软的性子很少见到了,反而有时行事,有些王熙凤的影子。这样也好,王熙凤觉得让别人忍自己,总比自己忍别人强点。可有时又怕这个时代对女子的束缚,以巧姐儿的性子会吃亏,只好让她多与黛玉接触,两下里中和一下也好。却从来没想过,若是教出一个即有王熙凤泼辣、又有黛玉敏感的孩子可怎么办。 “巧姑娘这是怎么了?”平儿先放下自己的心思,问起巧姐儿来。巧姐儿有些闷闷地说:“我陪娘吃饭。” 王熙凤与平儿都让巧姐儿这话说得一愣,谁知接下来巧姐儿还说:“平儿姨姨也陪娘吃,我们一起吃。” 王熙凤这才知道,小丫头是听见刚才贾琏在院子里的动静,替她这个做娘的伤心呢。一时再忍不住,搂过巧姐儿就亲了一下:“好闺女,这才是娘的贴心小棉袄呢。就是,娘与巧姐儿一起吃饭,平儿也与娘一起吃。” 巧姐儿让王熙凤亲得有些不好意思,边扭着身子边说:“嗯,咱们人多。” 平儿心里一酸,面上还带笑地让人摆饭,对着巧姐儿道:“那今天我就谢巧姑娘赏的体面,也与奶奶一起用一回饭。” 娘几个一边用饭,一边也不时说上几句话。平儿又想起一事,问道:“奶奶,既然咱们都提醒了林姑娘,那二姑娘那里用不用也说上一声?” 要让王熙凤来说,这位迎春姑娘还真是不大会做人,她这个做嫂子的病了这么长时间,不管是真病假病吧,你一个做亲小姑子的,好歹也该来探个病是不是。可人家倒好,除了刚开始的时候与探春惜春一起派了房里的大丫头过来一次之后,再无声息了。 别忘了,这府里三位姑娘里面,只有她才是王熙凤的亲小姑子。或许是这一世里,迎春又让她那个奶嬷嬷给拿捏住了,行动不由自己吧。王熙凤心里给迎春找了个理由,可是怎么也难让自己意平:“你有空就与司棋说上一说,她们姑娘管的是器皿之事,可千万别让她那个奶嬷嬷插手。” 平儿也知道内里的事儿,恨声道:“那个王嬷嬷,什么事儿上不插上一手。当日也不知道二太太是怎么给二姑娘找出这样一个奶嬷嬷来。还是在她后罩房里住了一二年,怎么就没发现这人的毛病?咱们也不好管。” 可不就是不好管。贾琏对迎春的亲姨娘有心结,总觉得自己的亲身母亲之死与迎春的姨娘有关,对这个妹子就一直似有还无。贾母眼里除了个贾宝玉就没有别人。贾赦有空就玩古董和丫头,没空管。邢夫人是不管子女的人,里面就没有一个是她生的。原主刚进门时要看丈夫与长辈们的眼色,见迎春是个这样的存在,可用哪只眼睛看她,奉承长辈还来不及。等后来管了家,更是没有时间理了。 如此一想,王熙凤心下倒是释然了。就算是本着给贾琏添堵,让他心里不自在,这一世她还是要理迎春一理:“也没有什么不好管的。现在她们姐妹都在大观园里住着,我就是关心贾琏唯一的妹子,也该做为一二。你只与司棋明说,那个王嬷嬷好还罢了,若是不好,只管来与我说。” “奶奶现在不是不管事儿了?”平儿觉得这前后变化有点大。 王熙凤就是一乐:“哼,可别忘了,我就是不管事儿了,可也还是这府里的二奶奶。还能让一个嬷嬷翻了天?” 两人说得热闹,巧姐儿听得云山雾罩。忽听外头有人说话,凤姐儿给平儿使了个眼色,二人不再多说,只低头吃饭。巧姐儿有样学样,也只管吃自己的。 外头的人似乎有意让凤姐儿知道她来,声音有些大:“怎么二奶奶这早晚就用饭了?也是,这一向二奶奶身子弱,怕是顶不住呢。” 丰儿口角也是王熙凤一手调理出来的,声音不高不低,听着还有丝笑意,只那话却是刀子一样:“周姐姐说的是什么,这个时候不正是放饭的时候,怎么到二奶奶这里就成了顶不住了。” 周瑞家的声音就是一顿,一会儿才道:“都是我糊涂了,忘记二奶奶如今不用服侍老太太用饭。” 丰儿的声音还是那样:“可不是,就是老太太也怜惜我们奶奶呢。若不是周姐姐一向与我们奶奶好,我还当周姐姐是特为来挑我们奶奶毛病的。” 就听周瑞家的对着丰儿啐道:“小蹄子,不过是说笑,你可当什么真。这府里谁不知道我们太太与二奶奶是嫡亲的姑侄,我是太太的陪房,就是谁挑二奶奶的毛病,也不会是我。” 丰儿接话很快:“竟真有人挑我们奶奶不成。好姐姐,你说与我听听,看我不撕了那人的臭嘴。” 王熙凤听至此,对平儿使了个眼色。平儿起身挑帘出去,向着周瑞家的笑道:“周姐姐来了,怎么不进屋,和这丫头磕打什么牙。这丫头让我们奶奶惯坏了,见天地找人练嘴还找不着呢,周姐姐很不必成全她。” 周瑞家的顾不得再与丰儿对嘴,笑道:“听说奶奶正用饭,不敢打扰,才与这丫头玩笑两句。” 平儿就往屋里让她。周瑞家的虽然嘴上谦逊着不敢,可那脚早已经迈了进去。王熙凤放下筷子,巧姐儿见她娘不吃了,自己也欲放筷,被王熙凤止住了:“娘已经吃好了,你自吃你的。” 周瑞家的等王熙凤漱口后,方笑道:“巧姑娘于今真是大了,这模样规矩真真是好。别说奶奶疼她,就是我们看了也爱不够。” 平儿道:“这模样规矩也还另说,只这贴心疼人,就让人爱见。”巧姐儿抬眼看了平儿一眼,仍低头吃自己的,只那速度放快了些。 知道周瑞家的来自己这里,定是王夫人有所差遣,再想贾母所说让姑娘们管家之事,还有什么不清楚的?心里不愿意掺和,王熙凤也不把话往那上面引。左右着急的也不是她,只管与周瑞家的说些儿女之话。 好容易等巧姐儿用完了饭,向着王熙凤行礼告退,周瑞家的见只有平儿一人仍在,才陪着笑向王熙凤道:“奴才今天过来,是太太打发来看看二奶奶身子倒是怎么样,怎么自己说不管家就不管家了?” 王熙凤脸上的笑就少了些,道:“也没怎样,不是在老太太屋里都说了,太医让我好生养着,不然别说是子嗣,就是寿数也有碍的。周姐姐替我想想,我如此操心使力,将来自己小命都没有了,还不知道便宜哪个,又是何苦?” 周瑞家的一听,心下就是一苦,今天太太让她过来,可不光是问凤姐儿管家之事,此事已经有老太太拍板,还能反过来不成?不过是借着这话,提起那利子钱罢了。可是凤姐如此心灰的话,还能放利子钱吗? 使命在身,周瑞家的还是不得不说:“奶奶可别说这样丧气的话。花枝般的年纪,哪里就想到这个上头。不看别人,只看巧姑娘那样贴心懂事,奶奶也该好生保养不是。” 凤姐儿点头:“正是你这话,我才狠下心来万事不管,只保养身子。总不能让巧姐儿成了没娘的孩子。都说有了后娘就有了后爹,只看琏二爷现在,竟真是这样的理儿呢。” “琏二爷也不过是一时想拧了。”周瑞家的自以为抓住了凤姐儿如此灰心的关键,心中暗笑王熙凤这醋性太大,嘴上劝着:“等二爷想明白了,才知道任是多少个通房小妾,都不如这正妻。不说别的,只看琏二爷要用银子,可不是来找奶奶,还能去找那二两银子一个月的玩意儿不成?” 见王熙凤并不接话,周瑞家的又道:“普天下的男人不都是如此过来的。就是将来巧姐儿出阁,可不是也得如此?所以奶奶也该多为巧姐儿打算才是。” 听到周瑞家的用巧姐儿类比,王熙凤心头已经冒火,只是不知道那周瑞家的还有什么屁放,才强忍着不发作,手只转着茶杯,想着能不能现在把那杯子里的水泼到这满嘴嚼蛆的婆子脸上。 周瑞家的还当凤姐儿将自己的话听进去了,心下得意着呢,脸上笑容越盛:“就说这姑娘家的嫁妆,奶奶也该多为巧姑娘准备不是。只是咱们府里的情况,别人不知道,奶奶还有什么不知道的?嫡出的姑娘们,公中也不过是一万的嫁妆银子,里面还是各色都含着了,可够做什么的?别人不说,只看太太与奶奶当日的嫁妆,奶奶就知道了。还不都得奶奶为巧姑娘打算。” “你是说?”王熙凤声音有些低落。 周瑞家的不知道王熙凤这是为了不让人听出她心中的火气,才不得不压低了声音,只当她被自己的话吓住子,道:“就如奶奶放的那个利子钱,那是琏二爷也不知道的。不正好收起来给巧姑娘将来用?” 原来绕了半天是为了这个。看来王夫人一直没有收到这个月的利银,让这婆子来探口风了。反正自己该收的都收了,早已经一把火把那些借据烧了个干净,抹得不能再平,才不怕王夫人抓自己的把柄。 “周姐姐慎言。”王熙凤已经转了脸色,两条吊梢眉都立了起来:“什么利子钱,与我什么相干。谁不知道那是损阴德、祸及子孙的东西,我再没读过书,可也知道轻重。怎么会做那样坑家败业,抄家灭族的事。” 闻听此语,周瑞家的心神俱裂,这二奶奶怎么矢口否认起来,当初给她指点这生财之道的,可就是自己!强忍着心里的惧意,周瑞家的问道:“怎么二奶奶竟然忘记了,不是,不是”不是月月给太太送了利银的吗? 王熙凤嘴边含了一丝冷笑:“不是什么?我敬着你是太太的陪房,叫你一声姐姐,可也不能由着你往我身上泼脏水。周姐姐还是想清楚了再说话。” 是呀,自己可怎么问呢?当日太太为了置身事外,又一文钱的本钱都没有出,自然不会有什么凭据在手。就算是自己指点二奶奶些门路,可是那门路的联系人可就是自己的女婿,一旦翻出来,二奶奶有贾王两家在不会如何,可是自己的女婿可就陷在里面出不来了。 灰着脸从王熙凤的院子里出来,周瑞家的忙忙找自己的主子商量对策。听完了周瑞家的汇报,王夫人直接摔了手里的杯子:“凤丫头可是真的不认?” “正是,二奶奶压根不承认自己放过利子钱。”周瑞家的哭丧着脸道。 王夫人只觉得这个凤丫头这些天处处透着怪异:先是自请下堂,还能说是心中有气有意要给贾家没脸。接着自己要求老太太赏琏儿丫头,又收拾了房子接了贾赦赏的人,还以养病为由推了管家的差事。 不对,这里面有事儿,绝不是什么被贾琏伤了心那么简单。原来她们两口也不是没有为丫头、为媳妇子闹过,可是哪一次不是骂贾琏一顿就过去了。这一次就这样不依不饶起来? 想不通的王夫人,决定自己走上一遭。也是,凤丫头病了这么些天,自己只亲身看了一回,让那处处讲体面的丫头心里存了气,也是有的。心里往好处想着,王夫人总觉得这个理由有些牵强,可又想不出别的理由,只盼着自己所想就是事实。 只是她一个做太太的,总不好大中午地就去看人。强忍着心里的焦虑,王夫人半下午地又带着周瑞家的来到了王熙凤的院子。谁知一进院,就闻到药香扑鼻,一问才知,二奶奶中午不知道怎么着了气恼,午觉都没歇得,就请了太医,现在正熬药呢。 不用问,这里面说的着了气恼,就有周瑞家的一份。就算是看着秋桐蝎蝎蛰蛰地又是叫人、又是照看煎药,有心把这事儿都安在她头上,也得别人相信不是。实在是周瑞家的来的时机不巧,正是老太太那里说是让姑娘们管家之后。这二太太此时让人过来,可不就让别人认为,这是让二奶奶出头与老太太打擂台。二奶奶为难推辞,那周瑞家的说话再不好听点儿,才让二奶奶气恼的。以前这样的事儿又不是没有过。 就算知道自己来的时候不好,可是也没有转头回去的道理。王夫人心下气愤,脸上还得端出慈祥的样子,随着小丫头们打起的帘子,进屋探视凤姐儿。 不想鸳鸯已经在屋里了,见王夫人来了,少不得上前见礼。王夫人见了她,就知道老太太那里已经得了信,深恨自己屋里的人消息不灵。也不想想她虽然外面时时一幅菩萨面孔,可是自己院子里的人有什么不知道的,见她要做什么,还敢拦着不成。 对着鸳鸯点了点头,王夫人快步到了王熙凤床前,脸上全是关心:“我就觉得上午看你的样子不好,就是让周瑞家的走上一回,这心里也是放不下。怎么就又气着了?可是周瑞家的说了什么不该说的,你说出来,我给你出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24.第 124 章 听着王夫人殷切关心的话语,王熙凤心中再是吐槽, 面上还是挂了笑:“多谢太太关心。知道太太疼我, 周姐姐也没说什么,不过是我自己病中心思窄罢了。现在我这个样子, 没未能为太太分忧,太太白疼我了。” 还不如不说。王夫人这个气呀,脸上的笑都要维持不住了:“即是太医说你思虑太多,自己也该好生保养才是, 只管想这么多干什么。” 周瑞家的听了王熙凤的话, 只恨自己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鸳鸯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对着平儿道:“老太太的话刚才你也听见了。我也该给老太太回个话去才好。若是要用什么药材,你只管找我就是。” 平儿一面谢她, 一面侯着她给王夫人行了礼, 送她出去。也不进屋, 只在外头看着人。一时周瑞家的也出来了,想是要让她们姑侄说些私房话。见秋桐还满院子乱窜,周瑞家的有意道:“怎么二奶奶这么大的症侯, 琏二爷也没回来吗?” 听她要把气病王熙凤的锅扣到贾琏头上, 平儿也不愿意搭理,只看着秋桐道:“二爷想是在忙外头的事儿,没得了信呢。” 周瑞家的又是无语, 总不好直直地说是因为贾琏宠爱姨娘, 这才让王熙凤坐下了病。还是平儿看不过秋桐故意张扬, 对丰儿道:“让她回自己屋里呆着, 这里这么些人,哪里用得着她。不干不净的东西,奶奶也不敢用。” 丰儿得令,也不知道与那秋桐说了什么,只见她愤愤地看了丰儿一会儿,才带着善姐儿回后罩房去了。平儿不愿意理周瑞家的,叫过丰儿问她说了什么,就让那人自己走了。 丰儿道:“我只告诉她,奶奶身子不好,性子怕也不耐烦听人大吵大嚷的。有这个心,不如给奶奶抄经祈福。” 难怪秋桐那么气愤,她一个丫头,就认字又能认几个?丰儿让她抄经,可不是难为人。平儿点了点丰儿的额头:“小蹄子,如今也学会捉弄人了。” 丰儿有些不服气:“什么阿物,也到奶奶跟前现世。即是想献殷勤,可不就得从诚心上来才好。”一句话说得周瑞家的刚想插嘴,又收了回去。 王夫人并未久留,只与王熙凤说了几句也就出来了,说是体谅王熙凤病中精神短少,又嘱咐平儿少了什么药材只管让人和她寻去,也就领了周瑞家的扬长而去。 平儿不放心,才送王夫人主仆离开,就进屋看自己的主子。发现王熙凤已经侧卧着睡下了,身子向着床内,看不到脸上的神色。这么一会儿的时间,应该不能睡着。可有些话,主子不说的话,她就算再得脸也不能开口问,只好又出了内室。 王熙凤听见屋内无人,才缓缓地躺平了身子。不是她信不过平儿,只是她刚才与王夫人说的话,与撕破脸无异。这样的话让平儿这个从王家跟来的丫头听了,再是忠心也得唠叨几句。而现在,王熙凤最不愿意的,就是听人唠叨。 “怕是太太让周瑞家的与二奶奶说了什么,二奶奶本就没好利索,急切之下才加重了症侯。”鸳鸯尽责地把自己在王熙凤屋子里听到的、看到的,一丝不漏地说与贾母听。 贾母沉思了起来,看来凤丫头还不是个没良心的,不枉自己疼她一场。就是前几日与琏儿那样闹,现在还是不忍与她那个姑妈一起对付自己这个老太太。要不,怎么前脚王氏派了人,后脚这孩子就病情加重了呢。 王氏,呵呵,这回这个王氏可算是在全府人面前失了脸面。真以为自己生了个贤德妃,这府里就是她的天下了?贾母对鸳鸯道:“这几日你也看着些,几位姑娘初次管家理事,别让那起子没脸的给姑娘们添乱。” 鸳鸯笑道:“几位姑娘都是难得的聪明人。听说二奶奶早就悄悄地教林姑娘呢。一定出不了差子。” 贾母也知道王熙凤教黛玉一事,这府里只有她不想知道,没有她不能知道的。就是王熙凤为何要教黛玉,她见得也比别人明白些,说是与黛玉教巧姐儿对换,可是这里面谁吃亏谁占便宜她老人家还是分得清。不过这样也好,等将来两个玉儿成了亲,黛玉也能少受那王氏的拿捏。因此贾母对王熙凤的好感,又上升了那么几分,觉得她这是在为自己分忧,明着不好与王夫人对抗,只好私下找个由头。 “我知道姑娘们是好的,只怕那些没眼色的看不清。还有你二奶奶那里,你也看着些,别让人因为她不管家了,就怠慢了她。”贾母不放心地叮嘱着。鸳鸯就了一声,见贾母再没别话,忙四处传话不提。 王夫人这里得了贾母的话,不好再拖,第二日就将姑娘们都叫了过来,分派了各人管家之事。迎春与惜春是一脸懵,探春眼里是跃跃欲试,黛玉眼里则是了然。把四个姑娘的神情看在眼里,王夫人才不管她们各自所思,只让管事媳妇们各自出来与姑娘们见礼。 荣国府的管事媳妇们是好缠的?听说二奶奶倒下了,早就摩拳擦掌地想着自己如何划拉好处,如何打击异己。现在看太太推出来帮着管家的不过是几位娇客,更是不放在眼里,若不是还在王夫人眼前,有人应该给几位姑娘直接来个下马威了。 那边如何忙乱,如何各怀心思王熙凤不管,她现在正听着旺儿媳妇与她说旺儿查庄子的事儿:“那起子黑了心的,不光在奶奶这里谎报着年成不好,还私下里加了租子,竟收到了六成。” 王熙凤眉毛就是一收:“旺儿可把那些人处置了?” 旺儿媳妇见王熙凤要发怒,忙道:“因奶奶给他带的人手足,已经把那两个不知死的东西都送了官,还把他们家里的东西,算完历年该得的,都收了回来。已经把这两年加的租子都退给那些庄户了,也说了从明年起,还是按五成收租。” “嗯,不错。”凤姐儿这里漫应了一声,道:“和他说,这几日辛苦他了。收回来的东西里,有你们家里一成。” “给奶奶办事,是奶奶看得起他,怎么还敢贪奶奶的东西。”旺儿媳妇忙推天辞不受,开玩笑,眼前这位奶奶就算是不管家了,可是威名可不是大风刮来的,敢要她的东西,自己两口子还能有小命在? 凤姐儿却道:“若是我不知道的地方,收了不该收的东西,那是贪。现在我自己说给你们,你只管拿着就是。只日后对那两个庄子尽点心,每年里收的东西,还是有你们一成。” 旺儿媳妇这才战战兢兢地谢了恩,嘴里不住地念佛,仿佛王熙凤是菩萨转世,观音重生。凤姐儿不耐烦地打断她:“先别急着念佛,还有事让旺儿办呢。”将那置宅子、增地亩的事儿细细交待了去。 这也不算难事,何况还有前面的一成收益做底,旺儿媳妇巴不得这样的事儿越多越好——奶奶的庄子多了,以后他们家里的收益也就越多,还都是过了明路的,不怕人找麻烦。 等听说要把平儿的奴籍消了,旺儿媳妇还是吃了一惊,与平儿所思一样:“这样奶奶身边连个可靠的人都没有了。” 王熙凤不在意地道:“此事我不说,你不说,平儿不说,谁还能知道?她依旧先在我跟前服侍着。等过上几年,给她找个好人家也就是了。就是你们办差办得好,也有这一日。你们家的小子,也不必非得送进来当差,只在外头找个私塾念两天书、认几个字,等得用了我自有用他处。不过还是让旺儿先看庄子、宅子,也不急于一时。” 这可比给多少赏赐,还让旺儿媳妇心动,从此两口子越发实心为王熙凤效力,不全为忠心符之故。此是后话,不提。 主仆们议定,已经又到中饭时分。只是催了又催,还不见有人送饭过来,王熙凤就知道定是厨房的人有意要给黛玉惜春两个难看了。本想叫过平儿,让她亲去看看,想想又罢了:这样的事儿,帮得了一回,帮不了一世,总得让她们经了一回才好。 又过了半个时辰,厨房的管事亲自送了饭过来——她虽然是王夫人的心腹,却也在王熙凤手下讨了几年生活,知道这是个翻得下脸、骂得动人的。王熙凤不屑亲问,由着她额上冒汗地与平儿解释:“实是买办今日去得晚了些,东西送回来得不及时,耽误了奶奶用饭,只求平姑娘口下超生。” 平儿要笑不笑地道:“我竟不知道,咱们府上已经到了只等着采买才做饭的地步。竟是一点存货也没有。若是老爷、太太们忽然想着用个什么,难道还现等着买去不成?若是半夜想吃个宵夜,你们竟是不预备了?” 厨房管事的婆子汗出得越发多:“刚才林姑娘也是这样说呢。那买办的已经被林姑娘开革了,说是下午要选新的买办。” 王熙凤点了点头,黛玉此举虽然简单粗暴了些,可震慑之力却不小。也该让那些以为几位姑娘安享尊荣、不好越了长辈的看一看,许是厨房那头儿能安生几日。 谁知贾琏不知为何气冲冲地走了进来,声没好声气没好气地对着凤姐儿便道:“怎么这院子里竟是连饭也不给人吃了不成?”又见这屋里饭已经摆上来了,更加怒火中烧:“你这里好吃好用,她那里不过是份例菜,也没花了你的钱,都是公中的,何苦如此糟践人?” 直到他说出“她”来,王熙凤才知道这股子邪火打从哪里来,本就没打算与贾琏好生过,自己又何必委曲求全,声音也一下子高了起来:“琏二爷把话说明白,她是谁,谁是她,我怎么竟不懂?谁不给人饭吃,琏二爷就找谁去,犯不着柿子只捡软的捏。” 贾琏这些日子只去秋桐房中,一是为了新鲜,二来也想借此让王熙凤知道自己并不是非她不可,好让她服个软。不想这凤姐儿虽然与他一个院子住着,竟如眼里没有他这个人一样,就是平儿也不再如往常一样带话说和。 先时的些许歉意,全都在这些天秋桐的枕边风里化成了对王熙凤眼里没人的怨恨。只是凤姐儿这一程全在养病,他也不好无缘无故地冲着个病人发火,今日又听秋桐报怨,才要借此事给凤姐儿些颜色看。 现在见自己一句,王熙凤竟有十句等着,哪里还能忍得。抬脚向那饭桌踹去,只听得哗啦一声,上面刚摆好的碗筷盘碟响成一片,放在桌子边的已经掉到了地上。贾琏这才似身心通畅一般,对着凤姐儿狞笑道:“即是不让别人吃,那就谁也不用吃了。” 凤姐儿先见他踹桌子,还想着怎么不别了他的狗腿。此时才反应过来,自己此时可是个病人,贾琏还如此作践,不闹更待何时,一时悲声大放:“这日子竟是过不成了。平儿,收拾东西,小红,扶我去给老太太辞行。” 贾琏不想她一开口不是辩解,也不是与自己对骂,而是要去向老太太辞行,刚才的气焰就下去了一半:“你还有脸去见老太太,若是老太太知道你身为大妇,如此搓磨屋里人,再是疼你也要骂两声。” “我怎么搓磨屋里人了,琏二爷还是明说出来让大家评评理。”王熙凤边哭,嘴里却不相让,一定要让贾琏说出个理由来。 正闹着,那边贾母等已经知道了消息,带着邢夫人与王夫人过来看又是怎么回来。一进屋只见桌子也歪了,碗碟也打了,还以为二人又动起了手。急得贾母骂道:“服侍的人呢,就看着你们爷与奶奶动手不成?” 那边王熙凤只管哭泣,看着是上不来气的样方,连见礼都见不得了。王夫人再是心里趁愿,面上还做出向着凤姐儿的姿态:“就有什么话,也该好生说。凤丫头这还病着,琏儿有什么事儿不能过几日再说。” 最苦的是邢夫人,论理她是贾琏的嫡母,这里最有发言权。可实际上,她却是最没有资格说话的一个:平日里与贾琏并不亲近,又不似贾母是家里的大长辈,又不似王夫人于贾琏有养育之情。冒然说话,还不知道贾琏给不给她面子。 可是不说话也不合适,让人说出去就是她这个嫡母站干岸看热闹。转眼看见了平儿,邢夫人来了精神,说不了王熙凤这个一向看不上自己的正房奶奶,还说不得一个通房丫头:“平儿,你说,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好好的主子们就闹了起来,难道是你们看着你奶奶病了,乱为王起来?” 平儿听了,也不好不答,一面流泪一面道:“正是不知道二爷为何发火呢。今日因厨房送的饭晚了些,奶奶正问这管事的话。二爷进来二话不说,只说奶奶搓磨人,不给人饭吃。太太明鉴,如今我们奶奶自己还病得七浑八素的,也是厨房什么时候送来就对付一口,也没额外要什么东西。怎么二爷听都不听,就踹了桌子,说是不让奶奶吃呢。”说着那眼泪也下来了。 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能让贾琏觉得王熙凤搓磨人的,只能是他的屋里人。众人就是再知道王熙凤昔日好吃醋,可是今日之事却怪不到她头上。 贾琏也知道自己错怪了凤姐儿,脸上不禁讪讪,口内一声出不得。贾母看得分明,知道是那个贾赦赏的丫头挑事,骂道:“不长进的东西,先时就为那样的人气得老婆现在还起不了炕,现在又为这样的人来不让老婆吃饭。你是要宠妾灭妻吗?” 听了贾母发怒,贾琏哪里还站得住,顾不得地上肮脏,直接跪了下去:“都是孙子一时没听清,这才毛燥了。” 邢夫人听出里面有秋桐的事儿,脸上也没有什么光彩,只看着贾琏不说话。屋子里就只有王熙凤的哭声时断时续。贾母好言对着王熙凤道:“今日凤丫头又委屈着了。可怜见的,平日霸王似的人,何曾见过这样的事儿。你放心,老太太今日与你出气。来人。” 外头婆子们早应了一声,一听贾母让去把那混帐老婆拿来,还有些摸不着头脑,丰儿把嘴向后罩房努了努,才反应过来老太太说的是谁。忙四五个一起冲着后罩房而去。 秋桐听到上房杯盘乱响,心下还有些得意,她这些天虽然日日得了贾琏宠幸,心下并不足意。也是王夫人与王熙凤两个那日在老太太房里说出的话,到底在贾琏心里留了影子,一面贪图秋桐新鲜,一面又觉得自己头上颜色不好,行事也就带出几分。 秋桐能在贾赦房中出头,心眼也不少。看出贾琏于她真心不多,就想着怎么借事让贾琏与凤姐儿生分了才好。今日恰是贾琏来她房里用饭,却听王熙凤那里都摆饭了,她这里却还一个菜叶都没见,还不乘机下话,挑起贾琏的火气? 正盘算着怎样等贾琏回来继续添油加醋,不想就听着老太太并太太们都过来了。秋桐此时才知晓,那位凤辣子就算是不得贾琏喜欢,可还是这府里的少主母。心下不定,只侧耳听着正房的动静。 谁知远远地就有脚步声向着她自己的屋子而来,本以为是贾琏回来了,又听到脚步杂乱,不似一个人的声音,心下更是忐忑。 没抓挠间,已经有婆子高声大气地叫:“老太太叫秋桐呢。” 善姐儿已经吓得两腿战战,颤声叫了一声:“姑娘?” 秋桐无法,只能抿了抿鬓角,出来见人:“几位妈妈” 话没说完,两个粗壮的婆子已经上来拉她:“快走,老太太等着呢。”一个外头买来不知道天高地厚的东西,谁耐烦和这样的人套近乎。 到了正房,直接将那秋桐押着跪在贾琏身边。贾母看不得她妖乔,眼睛只望着一地的碎片,王夫人本也不待见矫饰之人,不过如今这样的人正好给王熙凤添堵,心下想着一会儿是不是给这丫头求个情。 还是邢夫人,出口问道:“秋桐,可是你挑唆着琏儿来与你二奶奶治气的?” 那边王熙凤好悬没被这问话逗乐,只好高声嚎了一嗓子,压下自己的笑意。听在别人耳中,声音有些怪异,只当她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激动了。 秋桐再傻也不会认这个帐,何况她又不傻:“奴婢并不敢。只是心疼二爷忙了一上午,进屋里连口热汤都没有,又见过了饭时,才抱怨几句。” 王熙凤见平儿要站出去与秋桐对质,一把拉了她的袖子,不让她靠前。平儿不解地看了看王熙凤拉着自己袖子的手,不明白自家奶奶怎么放着这样好的机会不用。 不是王熙凤心软了,如今她巴不得把秋桐的跋扈现在众人眼前。刚才贾母不就已经问贾琏是不是要宠妾灭妻了吗?这给王熙凤打开了一个新的思路:就让大家都知道贾琏离不得秋桐,自己争不过秋桐又如何?反正她也不愿意与荣国府一起等着被抄家,那就留着秋桐,让她与将来的尤二姐去争贾琏的真心吧。 “抱怨几句?”那边贾母的声音已经传来:“今日各处的饭都晚了,怎么不见别人报怨?就你是金贵人不成?” 秋桐一下子语塞,眼睛向着贾琏就溜瞅过去。贾琏这里下懊恼着,并没有收到那脉脉秋波。贾母也不准备放过她:“这样搅家的东西,定是留不得了。来人!” 没等王夫人想好求呢的话,那边王熙凤已经强忍下了悲声,哀哀切切地叫了一声:“老太太。” 贾母以为王熙凤是怕自己处置得轻了,嘴里安慰道:“你放心,老太太最看不得这样惑主的人。一定把她撵出去给你出气。你若觉得不足,干脆卖了。” 王熙凤让平儿扶着自己,艰难地跪了下去:“老太太心疼我,要给我出气,我心里自是高兴。只是这秋桐如今是琏二爷得用的,每日里平儿即要照顾我,还得照顾巧姐儿。琏二爷那里全仗了秋桐。若是现在把她撵出去,可让谁照顾琏二爷呢?所以求老太太看在琏二爷的面子上,是打、是罚都可,只不要把秋桐撵出去。”留着她继续与尤二姐儿相争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25.第 125 章 屋子里的人听到王熙凤为秋桐求情的话,没有一个人开口。这震惊过大, 让大家都有些认为自己是不是听差了:这可是那个一进门就把贾琏婚前的通房打发了, 把自己固宠的丫头发嫁了的凤辣子!是那个为了名声,只给了贾琏一个平儿, 还让他看得见摸不着的王熙凤!! 她在求情,还是给一个被公公强塞过来的通房求情! 这不是震惊可以形容的了,这简直就是惊悚! 就是秋桐自己,也张大了嘴巴, 呆呆地看着王熙凤, 不知道心里是该感激还是为琏二奶奶下一步发作替自己点蜡。 “凤丫头?”最先回过神来的贾母,不确定地叫了王熙凤一声,那声音里的疑问, 也是除了王熙凤以外所有人的心声。 很好, 别人震惊与否王熙凤不管, 可是她很满意自己一句话带来的效果。反差大?反差大好呀,才好让人看看赫赫扬扬的王熙凤,已经被贾琏给欺压成了什么样子, 到时不管自己再提出什么要求, 都能让人接受了吧? “老太太,”随着这一声唤,王熙凤一脸地绝望与伤心:“这秋桐是琏二爷得用的。现在不过是为了一顿饭, 琏二爷就是如此, 若是将秋桐打发了, 日后, 日后”余下的未竟之意,由着众人自去脑补,王熙凤只负责那眼泪掉得更猛烈一些。 话说是谁给她帕子上抹的生姜,味也太重了,若不是刚才贾琏踹翻了饭菜,都得让人发现了,下次得想着改进一下。 脑袋放空的王熙凤,听到了贾母沉重的叹息了一声。都是做女人的,也都知道这后院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现在看,这凤丫头还真是让琏儿给拿住了,要不原来那样霸王似的人,怎么会如今只能流泪? 可是王家出来的女人,真的那么好让人拿住?怎么原来几年,她就那么有底气让琏儿退了一射之地呢?疑惑地看了王熙凤一脸的病容,又哭得双目如桃,贾母再次叹息一声,这女人到什么时候,也得是男人想给你体面的时候,才有体面,一旦男人不在乎了,也就只剩下哭了。 琏儿怎么就突然不待见凤丫头了?贾母还是想不明白。眼睛恰巧看到了缩在王熙凤脚边自己哭泣的巧姐儿。电光火石之间,她想到了一种可能,也是王熙凤向她求人、去东大院接人时屡屡提到的:子嗣! 是了,王熙凤嫁进来七八年,只得了一个巧姐儿,之后再没开过怀。没有儿子,又没有了男人的宠爱,她还能张扬到哪里去? “苦了你了。”自以为想通的贾母,瞟了还跪在地上的秋桐,只见那脸上没有二两肉,身子也是单薄的,不象是好生养的样子。这样的人留着也好,若是她也生不出孩子来,那到时这府里的爵位,可不就是:“只是挑唆着爷们与主母治气,也不能就这样放过了她。先打上十板子,再从今日起,把秋桐的月例革半年,再让她日日给凤丫头跪两个时辰念经祈福。琏儿,你可舍得?” 都不等贾琏说话,秋桐已经自己把头磕得山响,叩谢老太太不卖之恩了。贾琏看着奴颜婢膝的秋桐,再看看怒目自己的平儿,最后看看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王熙凤,还能说什么?把头也碰到地上,向着贾母道:“多谢老太典。”怎么就把事儿闹到这一步了呢? 那边王熙凤看贾母的处置下来了,也算是心满意足,才再次开口:“谢老太太疼我。只是我还有一事,想求老太准。” 现在贾母已经怕了王熙凤求她,每次一求自己,总是让她老人家不知是应好还是不应好。可是这么多人在场,她也不能直接不让王熙凤说话,还得面带慈爱的说:“你这孩子,有事只管与老太太说就是,还说什么求不求的话。” “如今我的身子老太太也看到了,这院子里是个什么情形老太太也知道一二。我本来想着挨一天是一天也就算了,可是还有这样一个让我放不下心的,”说着那脑袋向着自己的脚边看去,可怜哪里抬得起身子,不过大家也都随着她的眼神,看到了还自己默默哭泣的巧姐儿。 小孩刚才是被吓得狠了,一大群人进来得又急,更让巧姐儿只能缩在王熙凤的脚边。现在一看,一身的娇黄袄裙皱巴着,头发也已经揉搓得毛燥。双丫髻一个还保持着髻的形状,另一个已经半散了,发丝搭拉在胖乎乎的小脸上,大大的眼睛已经哭得红肿。小嘴唇被自己的牙咬住了,好让自己的哭声不传出来。 见到大家都看自己,巧姐儿的小身子又缩了一下,仿佛想着找自己娘的怀抱。可是王熙凤此时再是心疼,也顾不得抱她,只好想着日后再对自己的闺女好些、再好些,弥补自己今日不得不利用孩子之事。 王熙凤的话并没有说完,只听她接着道:“所以我还得拼命地挨着。可是老太太看,这里可还能养病吗?” 贾母问道:“那你的意思是?” 王熙凤笑得凄凉:“不拘是我的嫁妆庄子上,还是哪个庵堂,求老太太指个清静的地方,让我出去养养吧。老太太不看别的,只看巧姐儿现在的年纪,孙媳妇实在是舍不得让她成了没娘的孩子。” “不行!”贾琏没等贾母开口,已经打断了凤姐儿的话,不知道怎么地,他就是觉得如果这一次让王熙凤走了,她可能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贾母看着王熙凤,希望二人的事由着二人自己解决。 王熙凤看向贾琏,可就没有对贾母说话那么客气:“琏二爷是怕我带了嫁妆走吗?到今日我也不怕笑话了,琏二爷不如点算点算,看看我那嫁妆里还剩下些什么?若是琏二爷担心我走了没有钱用,只管自己开了库房取就是。” 一句话说得贾琏脸都胀红起来,这个女人,这个女人,她怎么敢当着这些人的面说这样的话!说什么她的嫁妆不剩下什么,那也是给府里花了,自己花了几个?还有自己的月钱,还不是因为她不搭理自己,自己为了气她才交给秋桐收着。 贾母等人眼睛都看着贾琏呢,见他面色变来变去,就知道王熙凤所言就算是有不实之处,可也一定不是无的放矢。邢夫人不得不拿出嫡母的款来,对着贾琏喝道:“不长进的东西,就欠你老子捶你。花老婆的嫁妆,还把月钱给个通房收着,几辈子的老脸,都让你给败光了。” “那嫁妆又不是我一个人用的,你为了管家名声好听,自己愿意往里赔,与我何干?”贾琏不说自己把月钱交给秋桐之事,只说自己没有花用王熙凤的嫁妆。不过他的话还真是让王熙凤心中暗点头,说吧,说吧,让大家都知道自己嫁妆是管家时花用的才好呢。 贾母这颗老心呀,翻了个地折腾。她不是不知道王熙凤管家不好管,可是也没想到已经到了贴补嫁妆的地步。能说是王熙凤自己太好强了吗?可若是办事时公中给的银子充足,又何必赔钱赚吆喝。 再让这两口子说下去,还不知道说出什么事儿来,那还真如邢夫人说的,把几辈子的脸都败光了。贾母本指望着王夫人开口劝王熙凤几句,却发觉这人只是看着不开口,心里暗自骂了一声,也罢,且等着看凤丫头不冲在前头,你可如何管好这个家。 “只是你现在身子这样,也不益马上挪动。且等养上两天再说可好?”贾母嘴上是问话,可内里却是肯定。 王熙凤想了想道:“是,多谢老太太。只是老太太能不能赏我一个地方,让我与巧姐儿先挪过去。我怕”说的是怕,眼睛看的是贾琏,怕的是什么大家也就心里有数。再看贾琏那张愤怒的脸,都觉得王熙凤所怕还真有可能是现实。 贾母恨恨地道:“没有你给别人腾地方的道理。琏儿现在白日在外头办着差事,晚上先回东大院住上几晚。正好让大老爷好生教训教训他。” 邢夫人情知自己反对也没有用,只好答应回去就给贾琏收拾个院子出来。贾母等人又好生地安慰了凤姐儿一番,让她只管安心养病,又嘱咐平儿看着有什么不对,就快些上贾母那里知会一声,才流水般散了。 贾琏送了人回来,进屋就见一地的丫头都在收拾残局,王熙凤躺在那里,手还拉着巧姐儿的手,一声声地安慰着小姑娘。想发火,发不出,想就这样咽下这口气,也难咽。 为难间,平儿已经端着一碗药进来了,对着王熙凤道:“奶奶可起得来,不如我就这样喂奶奶吧。” 贾琏深吸了一口气,满鼻子都是苦药味,好象把自己的心也熏苦了一般。不理凤姐儿,只问平儿:“是什么药,怎么这样苦?” 平儿这才给了贾琏一个眼风:“不过是平气化郁的药罢了。原本吃了这几日,已经见了些效力。谁知道刚才太医说,这几日的药算是白吃了。” 为何今日就说白吃了,贾琏自己也有数,当着一地的丫头也不好说什么,只留下一句:“好生服侍着。”也就出去了。可是出了屋子,又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他知道若是自己去后罩房的话,秋桐必是欢喜的,也会小意地劝慰自己。可是那样的小意,自己原来觉得新奇,可是现在却发现也是能惹祸的,怎么还会去碰触? 不去?刚出来的屋子显然不欢迎自己,至少现在是不欢迎的。那过上一段日子呢?也许让凤丫头去庄子上一段时间,让她知道知道府里的好处,自己的好处,就能回心转意了吧?贾琏不确定地想着,觉得王熙凤去庄子,也不是一定不行了。 人多好干活,就算是屋子里杯盘儿狼籍,可是王熙凤屋子里使唤的人不少,不过一会儿功夫也就收拾完了。让人带着巧姐儿下去梳洗,平儿才得了空问道:“奶奶怎么突然想着去庄子上了?” 王熙凤冷笑了一声:“你是知道我的,再受不得这样的窝囊气。若是真的留在这府里,今日一出,明日一回,只怕不用两年,我这骨头也就真的打鼓了。到时还不知道便宜了谁。” 平儿自小跟着她,如何不知道她那眼里揉不得沙子的性子,再看王熙凤浑不似往日鲜活的神情,也觉得暂时出府不失为一个好法子。 可是做为王熙凤的总钥匙,她想的事儿很周全:“就算是奶奶的现银都挪出去了,首饰走的时候也还能带出去一些,可也还有这些东西在呢。奶奶与我都不在,只怕有那黑了心的,当自己真的是主子了,挪用了奶奶的东西可怎么好。” 到了这个时候,王熙凤也就不再瞒着平儿,让她出去叫小红看着人,才低声道:“这一出一出的,我是真的死心了。这样劳心劳力,还不如一个丫头。哼,”那冷笑里说不出的绝决:“我出了府,就没想着再回来。就算是有一日不得不回来,也就是我与贾琏真的和离的时候。” “奶奶?!!”平儿吓傻了,怎么就到了这个地步,世人不都是这样过的,老爷那样端方的人,不是还有赵周两位姨娘,更有三姑娘与环三爷。 “别把我和太太比。”王熙凤似是知道平儿要说什么:“我可拿什么和太太比呢?太太头一胎就得了珠大哥哥,又有宝玉这个有大造化的儿子。可是我这里除了一个巧姐儿,又有谁?与其到时候人家巴不得我早死好腾地方,还不如咱们现在就打算起来,自己过自己的日子!” “可是奶奶从现在就好生保养着,不过是两三年就能养好身子,哥儿总是会有的。”平儿不甘地劝道:“到时候二爷也就回了心,与奶奶好好过日子。” 王熙凤却摇了摇头:“你看府里现在的光景,可是能让我好生养着吗?哪日我的身子松快一分,老太太还会让我管家,好不让太太一个人独自把持了府里。咱们收了利子钱,太太那里断了财路,岂能与我干休?还不如从现在就抽身撤步,还能给巧姐儿好歹留下点东西。” “可咱们只是些女人,手里又有着这么些东西,只怕真的离了府,可就保不住了。”平儿开始认真地考虑出府生存的可能性,她是一直跟了凤姐儿的,知道自己主子若是真有了主意,不是自己能劝得下的。 王熙凤点头道:“这也是我交好林妹妹的原因。别看林姑父去了,可是他的故交们还在,也都官职不低,若是林妹妹有心,总能回护咱们一二。” 平儿还是不相信:“林姑娘不过是个女孩,咱们府里的女孩们又都不在外面走动,又有什么办法?” 王熙凤就笑了:“林妹妹不能出府,人家还不能来咱们府里不成?只看那林家人办事快慢罢了。” 主仆也就不再多说,王熙凤只安心养起了病来。也是原主一直劳心劳力太过,身体的底子一直不足,王熙凤又怕自己好的过快,一直没敢用健康卡,这些日子又日日算计,才没有太医那里漏了底。不过黛玉那里她早借着巧姐儿的手送了,只看这样的日子黛玉还没犯旧疾,能出来管家也就知道了。 说来黛玉与惜春两个,还是托了王熙凤的福。有她这院子里因饭晚之事一闹,那些厨房里与此事相关的人也算是做到了头。贾母回去就命人严查,与此有牵连的,都让贾母亲自出口撵了,她老人家可不用看谁的面子,比起黛玉只撵了买办,效果好上不知道多少。至少从那日起,送到各院的饭没晚了不说,质量还提高了好些。 当日下午,还没等贾母查出个所以,黛玉已经与惜春亲至王熙凤的院子,来给她赔不是。王熙凤自是好言安慰,让两人知道自己与贾琏吵架之事,不是因为她们。可是还拦不住两人的内疚,不时地一起来到王熙凤这里看望,倒让二人的关系因此贴近了不少。 王熙凤心内清楚,黛玉所以撵了那个买办,林家旧仆定是没少出力,也一定查出了那个买办犯错的实证。有这样的事情打底,使黛玉不至在管家的头一天就在众人面前失了面子,这让她知道林家旧仆存在的王熙凤,就一定不会让黛玉忘记。何况还有巧姐儿,这个黛玉弟子的存在呢。 这样算计着与黛玉的交往,王熙凤有时也会自己反省,是不是太过功利了,对不起真诚待人的黛玉。可是怎么想,黛玉不仅没有吃亏,还因为自己的出手,有望避过被王夫人搓磨至死的命运。而自己也只是为了完成任务,也就把心思放开了。 将养几日,王熙凤已经能行走如常,只是因不妆饰,看起来还是大病初愈的样子。又因在屋子里呆得久了,面色自是苍白。 乍一见久违的阳光,凤姐儿眼前都能见到因强光刺激产生的黑影了,身子也歪了一歪。扶着她的平儿心下一紧,用力托了托凤姐儿的胳膊:“奶奶没事儿吧,不如再养两天再去给老太太请安?” 东西都收拾得差不多了,能带的都藏进包袱里了,现在说是让凤姐儿别走,就是贾母也不行。她用力地看了平儿一眼,又把目光看向自己生活了一段时间的小院子:还真是小呀,说是两进,其实也不过只有正房与后罩房,院子正中的影壁挡了视线,王熙凤做不出一目千里的感叹。 平儿只当她是不舍,又问:“要不奶奶还是进屋歇歇?” 王熙凤只是摇头,问:“巧姐儿呢?” 平儿有些迟疑,她觉得自己主子想带着巧姐儿一起走不现实,何况主子还有那样可怕的打算。王熙凤也知道自己所行,不合这个时代的规矩。可是想这荣国府,处处说规矩,可真守规矩的又有几个?自己真的一走,怕是巧姐儿才是没人问没人理呢。与其到时心疼,不如今天就一并带走,也省得有那发现自己意图的,把巧姐儿的心拢了去。 “娘。”听到自己的娘找自己,巧姐儿已经来到了凤姐儿身边。这孩子那天到底有些吓着了,白日里连奶娘也不要,黛玉来教她认字都是在王熙凤的内室里。 刚才她就发现自己的娘出了屋子,也让人快些给自己收拾。还算是及时,没让娘等多久,巧姐儿自己都松了口气。那松气的声音大了些,听着有些象是叹息。平儿心下酸成了一片,巧姐儿才多大,就日日叹息着,真把她留在这府里,孩子可怎么过? 于是平儿也不再多说,扶着王熙凤上了软轿,自己拉了巧姐儿的小手,向荣庆堂走来。如今几位姑娘各自管家,就算是有好有坏,可也不能时时在老太太这里说笑,荣庆堂前没有那些等着主子呼唤的丫头们说笑,显得有些冷清。 又正是金风初起的时候,满院子没有几分绿色,让那红红的廊柱都寂寞了几分。这次王熙凤没如原主一样张扬,而是等着小丫头通传,又得了贾母的准许之后,才扶着平儿,拉了巧姐儿,进了屋子。 从冷风里乍进暖房,凤姐儿的身子打了个冷战。平儿不放心地看了自己主子一眼,却见人已经准备给老太太请安了。不放心地在一侧护着,平儿与王熙凤一起跪下:“请老太。”身边是一样跪下的巧姐儿。 “安,安。”贾母笑得慈祥:“地上凉,快扶你二奶奶起来。”等王熙凤坐下,才笑眯眯地问:“你可是大好了?” 王熙凤也笑道:“多谢老太太惦记着,这些日子又是赏药又是赏菜,倒让我这心里不安。今日觉得身上略松快些,说什么也得来给老太太磕头道谢。” 听她说得亲热,贾母也高兴:“知道你好了,就比什么都强。请不请安的什么打紧。” 王熙凤接口道:“纵是老太太疼我,我自己也该知道轻重才是。再说要搬到庄子上,怎么也该来与老太太辞个行,才不枉老太太疼我一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26.第 126 章 王熙凤再次提出要去庄子上,贾母并不觉得意外。那日就可以看出, 凤姐儿的主意已定。贾母也觉得若是王熙凤真的到了庄子里, 贾琏没了人管束,说不得更往下流里去, 到时宝玉承爵的希望又大了一分。与自己的眼珠子比,外孙女她都能牺牲,何况只是个外姓的孙子媳妇。 可是该做出的不舍,贾母做得炉火纯青, 她老人家眼神已经厉了起来, 脸上一惯的慈祥也不见了,问平儿:“这几日你们二爷都没有回院子?” 不是您老人家不许他回自己院子的吗?平儿有些不解地回道:“自那日老太太说让琏二爷回东大院住,琏二爷一直遵着老太太的吩咐。” 眼见着贾母想把宠妾灭妻的罪名扣在贾琏身上, 谁知平儿一句遵老太太的吩咐, 轻松地将这罪名送回给贾母一半。王熙凤只好借着低头取茶杯, 遮过自己快翘起来的嘴角。她敢保证,平儿还真不是有意为贾琏鸣不平,她就没想到老太太这话里已经给亲孙子下了套。可是现在贾琏还是巧姐儿的父亲, 平儿还希望王熙凤与贾琏和好, 不愿意贾琏背了不孝顺的名声才这样说的。 贾母只好恨恨:“那也不是个好的。自己老婆病成那样,怎么也不知道问上一声。可是连打发人也不曾?”平儿这就无话可回,这几天贾琏别说问了, 就是打发人来探听探听的事儿都没做过一回。 叹了口气, 贾母当是平儿默认了, 只对鸳鸯道:“打发人去请两位太太。” 凤姐儿忙道:“我是晚辈, 就是辞行,也该是我去两位太太那里,怎么好劳动两位太太亲自过来。” “谁说许你去庄子了。”贾母虎着一张脸说了一声。这个王熙凤只当是笑话,也不过是由着两位太太再出面劝劝自己,自己重新坚决要求一回,此事也就成了。若是不做这一场戏,可怎么在世人眼前显示家里长辈慈爱呢? 终不过是做给世人看的,除了听说王熙凤要带着巧姐儿一并去,大家还有些异议外,别的还真是只劝两声。对于大家不同意她带着巧姐儿,说什么庄子简陋,怕孩子受委屈的话,凤姐儿是一概不听: “就算是庄子上简陋些,我带的人手也足,到时让人采买也就是了。老太太、太太都知道我们那院子里现在的情形,也没个人照管得了巧姐儿。原本想着让她与她姑姑住着,谁知道姑娘们又管家忙,总不好为她一个小孩子耽误了正事。” 几个人的嘴,哪里说得过凤姐,不得已只能同意了她的话。不过却说定不管王熙凤将来的身子如何,年是一定得回府来过后。这个王熙凤也不反对,这次不过是个小小的试探,知道剧情的她,晓得这个年,会是荣国府最后一个灿烂的绽放,到时她只管看戏就好。 “大太太,”贾母想了想还是对邢夫人道:“明日让琏儿带了人手,亲自送凤丫头去庄子上养病。”口气里有着不容人置疑的坚持。 邢夫人应了一声,问道:“琏儿媳妇带多少人过去?” 王熙凤道:“我不过是去养病,也用不着多少人手,只带着我的陪嫁就好。若是不够的话,庄子里的人也立时能选出几个。留下丰儿给我看屋子,那丫头如今也还能用。” 听她都安排好,贾母也没别说,让鸳鸯开了自己的私库,拿出一千两银子来:“这个给你补身子用,庄子里不周不备的,总得手里有钱才好采买。”又对王夫人道:“公中一会儿送两千银子给凤丫头,她不在府里,不能吃用都使她的嫁妆。” 大家都知道老太太这是在堵那日王熙凤说花用了嫁妆的嘴。王夫人心下再不甘愿,也不得不从——王熙凤是跟着她管家时花用的嫁妆,她若是此时反对,老太太让她把王熙凤的嫁妆都堵上怎么办? 王熙凤也不矫情,有钱可拿,只不过是几句话不好听,算得了什么?说不得自己留下的东西,将来都得陷在这府里,此时能多拿些就全当把东西准折卖给荣国府了。 辞了老太太与太太,王熙凤回自己的院子里继续收拾东西。这次就与前几日悄悄摸摸的不同,现在凤姐儿去庄子上,可是过了明路的,正可以把原来不方便带的东西,再带上一些。 什么玻璃屏风、珊瑚摆件等等大件东西自是不能带的,可是几张字画却可以装上。布料等物不能都带上,不过四季的衣裳也可以都带走。首饰早就带着了,房契、地契也都带着了,想想也只再装巧姐儿的东西了。 正忙乱着,姑娘们都已经得了消息,来与凤姐儿辞行了。最先来的就是黛玉与惜春两姐妹,现在她们在一处管着厨房,倒比别的姐妹亲热些。 黛玉见了凤姐儿,眼泪就又下来了:“怎么姐姐竟要去庄子上?” 王熙凤安慰她道:“也不过是为着我的身子不好,在家里无法静养,这才找个地方好生调理一下身子。” 惜春在一边道:“若我说,林姐姐也很不必哭,焉知凤姐姐这一去,不是得了好处?” 黛玉都让她气乐了:“好好地家里不住,去那人生地不熟的庄子上,算是什么好处。” “这里就好了?一个个乌眼鸡似的,人人盯着别人的错处。凤姐姐到了庄子上处处可以做主,又有什么不好。”惜春浑不在意地说着。倒把黛玉急个够呛:“四妹妹,这样的话可是咱们说的?” 惜春扭头只看着巧姐儿:“林姐姐是和谁学的,行动就说咱们怎么样,咱们怎么样。咱们可和有的人不一样。” 黛玉恨得咬牙,却也知道惜春说得是谁,只是那人说来也是凤姐姐的亲戚,她也不好当着凤姐姐的面说人的不是。可是这屋里人多嘴杂,传出去又是一场是非。 凤姐拉着惜春坐下:“往日竟不知道咱们四姑娘是个看得清的。只是你林姐姐与你又不同,她小心些也是该的。只是林妹妹,”将眼睛看向黛玉:“你该知道,这里是你的亲舅舅家,还有老太太在,日后还有,”想着惜春不知情,也不好说破:“你只大大方方地该做什么做什么就是。” 黛玉听出她语中的深意,当着惜春不好谢她,只后悔应该自己独自走这一遭。此时已有小丫头来报,二姑娘、三姑娘来了,少时,宝钗与宝玉两人也来了。 王熙凤看着来送行的人,明知道这些人里或有一二可能改变命运,大多数怕还得如原著中一样各自悲惨收场。只是她能力有限,又不是什么圣母,只好心里可惜,面上谢着大家的好意。 宝玉最是不爱与人分别,说道:“凤姐姐好好地怎么要去庄子上,不如我去求了老祖宗,只把凤姐姐挪出这院子就是了。” 再是严肃的场合,听了这样孩子气的话,也足以让人喷笑。宝钗那里已经接口道:“宝兄弟又胡闹了。凤丫头不过是图个清静,才说去庄子里。若是挪开管用的话,怎么老太太、太太们想不到?” 宝玉就懊恼起来,想不出法子。王熙凤也有些恼,不为别的,就为了那名凤丫头。原著里宝钗也是这样一口一个凤丫头叫的,事不关己的时候,只觉得这姑娘有些没礼貌,可是发生到自己身上,却觉得话里有一股说不出的轻蔑。 “看看我们薛大姑娘说的,多在理。也就是薛大姑娘的话,宝玉才能听进去一分。难怪太太总是让薛大姑娘督促着宝玉呢。”王熙凤身为主人,刚才宝钗又替她回答了宝玉的问题,她说出这样感谢的话。 宝钗闻言就是一滞,不知道自己哪处得罪了这位表姐。原来二人虽然算不上亲热,可也没有龌龊,难道真和姨妈说的那样,凤丫头与大家离了心? “凤丫头快休胡说的,我也不过是就事论事罢了。”不及细想,宝钗还是不能让王熙凤的话落到实处,那样可就太打眼了。 “怎么是胡说,”王熙凤脸上的笑都收了起来,不紧不慢地道:“薛大姑娘的口气都是与太太一样的。我乍一听,还当是太太当面教训我呢。想来宝玉也是一样感觉吧。” 除了宝玉还在那里点头,大家都知道王熙凤突然变脸是为了什么了。宝钗那平日一直淡定的脸上也出现了裂缝,嘴里喃喃着:“不过是”是什么却找不到合适的理由。 偏这时李纨带了些燕窝之类过来送凤姐儿,大家起身见礼,才算是把此事遮了过去。这以后姐妹们再说什么,宝钗也就不大言语,只那脸上还是不时挂着端庄的笑容,仿佛刚才主人家说的不是她一般。 这样的对手,就是王熙凤也得说上一个服字——懂得隐忍的人,往往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人。黛玉遇到这样的对手,败得不冤。只盼着她这一世,仍能远离这里吧。 次日一早,荣国府侧门赶出了五辆大车,上面是满满的箱笼,都用绳子拴得牢牢的。一时又出来了四辆车子,一辆青幄翠盖,一看就是贵人所乘,正是王熙凤带着巧姐儿坐了。平儿与小红是一辆,只是蓝色车围,另外两辆坐了凤姐儿的陪房和粗使丫头。 贾琏骑了马,带着小厮们把几辆车来回护定了,才叫启程。车子里巧姐儿的声音传来:“娘,怎么宝二叔叔说,咱们是受苦去了?” 王熙凤轻声说着:“怎么,巧姐儿可是怕吃苦,不愿意和娘一起去了?” 巧姐儿的声音再响:“巧姐儿觉得,和娘在一起就好,巧姐儿不怕吃苦。” 贾琏心下苦笑了一下,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只好让那些跟的人多谨慎些,盼着凤姐儿能看出自己心里已经有了悔意。 一出了城,路上也就颠簸起来,巧姐儿先还觉得新奇,后来就渐渐地不出声了,也不知道是睡了,还是让车给颠得没了精神。 足足又走了两个时辰,才算到了凤姐儿的陪嫁庄子。庄子里的管事早得了旺儿的通知,带着自己的媳妇,还有庄子里的人在道口迎着了车队。 就算是自己的陪嫁,因不是常见的,王熙凤也无意此时立什么规矩,只在车里回了一声有劳,就让车子直接进了主院。 这里不过是给来收租子的管事们落脚的地方,只可三进大小,即无雕梁也无画栋,窗子上现糊的窗纸看着也不如窗纱来得精致。贾琏一看就觉得不是人住的地方。凤姐让人扶着下了车,倒觉得比自己预想的还强些。反正两人的思路不在一条线上也不是一次两次,并不去看贾琏那张臭脸。 好在一进屋,这里面明显有新修饰了的痕迹,屋子也干净,东西也算整齐。巧姐儿也就来了精神,觉得处处与家里不一样,算是个新奇的体验。 只见屋子已经重新粉刷一新,桌椅也不知道擦过几遍,露出了原本的本纹。只那木头一看只是普通的松木,再怎么干净,也无法与原来王熙凤用的紫檀相比。又都以结实为主,没有贴片也没有勾花,贾琏看着只觉粗笨异常。 “只住几日新鲜也就是了,何必逞这个强。”贾琏再看看光光的墙面,连糊都没糊,说出这样一句话来。王熙凤只做未闻,平儿只好说道:“二爷放心,我自会劝着奶奶。” 贾琏还是阴着脸,看屋里除了平儿再无别人,小声对王熙凤道:“就算前日的事儿是我错了,可是你强也要了,气也出了,还要如何。只在这里呆上几日,我来接你,你也好借着台阶下来吧。” 此话一出,倒有些出乎王熙凤意料,看来原主与这贾琏,也还有些感情。只是她的任务不允许她回头,前头等着王熙凤病死好填窝的尤二姐儿,也让她不能回头。 “就算是错了?”王熙凤向着贾琏笑了一下:“我今日新来,不想着在这些人面前与琏二爷说谁对谁错。也是我叔叔不在京中,没有人替我向琏二爷分说分说,可有自己让人捉奸在床还要拿剑杀了老婆灭口的。” 听她又用王子腾压自己,贾琏本来有几分内疚的心,又硬了起来,觉得秋桐有句话说得很对:二爷是荣国府的爷们,何必处处受那王子腾的拿捏。 鼻子里也哼出一声冷笑:“是我白操了心,你只管等着你的好叔叔回来给你做主吧。” 王熙凤本想着若是贾琏真心悔过,将来又不发生尤二姐之事,将来也不是不能救他一救。至少可以提醒一下他,自己曾用过他的名帖之事,好让他尽早抹平,也好减些罪责。见此人现在还是一幅不知悔改的模样,把那稍软了些的心,又重新武装起来,不再理会。 主子头一次来庄子,前些日子又已经换了庄头,还有不上紧着巴结奉承的?王熙凤几个刚打量完了屋子,堪堪说了几句话,庄头的媳妇已经亲自带着人送了热水过来,好服侍主子洗漱。 送上来的饭菜,也都是农家本味:风干鸡、蘑菇炒肉、腊肠,加上一碟子拌菜心算是素菜。看着一桌子人,只有这四样菜,就是量再大,贾琏也觉得没有伸筷子的地方。刚才被王熙凤挑起的火气又消了下去:“这样的日子你怎么过得,还是住几日就回去吧。” 平儿都有些感动了,奶奶一心想着出府,还不是因为二爷伤了奶奶的心。现在二爷处处为了奶奶着想,怕是奶奶也能感知一二吧。只盼着奶奶能不再倔强,同意二爷过几日就来接她。 王熙凤也觉得贾琏并非一无可取之处,耳根子是软了一点,心也跟着软些,和荣国府里其他人比起来,竟也算看得过。可是想想等在前头的尤二姐儿,凤姐儿还是硬着嘴道:“已经敲锣打鼓地来了,怎么也得住到过年的时候。” 贾琏听她话语比原来松动了些,好笑地看了凤姐儿一眼:“怎么还是这个性子。过几日就是冬至了,等那时我来接你。也说得过了。” 凤姐儿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只自己挟了菜吃,又要照顾巧姐儿。贾琏只当她是默许了,心下有些得意:嘴里说得山响又如何,见识了庄子里怎么过日子,才能知道府里的好。也该让她知道知道。一时竟志得意满起来,脸上洋洋如有得色。 就在一个桌上坐着,还能看不出贾琏脸上的得意?凤姐儿心下冷笑,她可是记得,上一世每到这个时候就是给那些老兵们送补贴的时候,贾赦自己不会去,能去的也就是贾琏。过不几日贾赦就会让贾琏去平安州办事,冬至来接?还是等他到时候能回来再说吧。 现在天大地大,吃饭最大。巧姐儿可能是一上午颠簸得累了,又见饭食与家里不同,正把小脸埋在碗里苦吃,王熙凤见她爱那道风干鸡,也就一点一点地挟了鸡腿肉给她。难怪人家说,当娘的看着孩子吃饭吃得香,自己就饱了,现在的王熙凤可不就是如此。直等着巧姐儿放慢了吃饭的速度,她才自己慢慢地用心吃饭。 冬日天短,贾琏还要赶回城里,用过饭后就走了。王熙凤拉了巧姐儿,在院子里转着消食。嘴里问着巧姐儿喜不喜欢庄子。 “也没有喜欢,也没有不喜欢。”巧姐儿想了想,才回答道。 凤姐就问她原因,她才说:“若说喜欢呢,这里有娘,有平儿姨姨,还能让娘好生养身子。若说不喜欢,这里可是什么景儿也没有。” 是呀,对孩子来说,跟在自己母亲身边自是高兴,可是她还只是一个小孩子,爱热闹也是有的。又想起巧姐儿这么大了,连个自己的丫头都没有,不过是用着自己房里的小红。王熙凤只能报怨原主:说起来还是管家奶奶,连自己闺女身边的人都没配齐。人家迎春几个在巧姐儿这个年纪,也都有了自己的丫头了吧。 至于说她自己也来了这么长时间,怎么没想到,她心里早就用自己一直在养病遮过去了。不过现在已经到了庄子里,这里可是她最大,就是从庄子里挑出几个,从小陪着自己的便宜闺女,有何不可? “那娘挑几个人来陪着巧姐儿一起玩好不好?”王熙凤征求自己闺女的意见。 巧姐儿听了眼前就是一亮,从小到大,跟着她的不是奶嬷嬷,就是娘房里的姐姐们,还没有与她一般大小的:“那娘多挑几个。” 平儿已经自用了饭,出来找她们娘两个,正好听了王熙凤与巧姐儿的话,笑道:“也不能只挑与巧姐儿一般大的,总得有个大点儿、懂规矩的弹压着小丫头们才好。” “平儿姨姨就是这样,老是要与我讲规矩。”巧姐儿不依,拉着王熙凤的手摇着撒娇。王熙凤点点她的小脑门:“你平儿姨姨是为了你好呢。她提着你,就省着你的嬷嬷们说你。”巧姐儿一想也对,这才无话。 平儿好笑地看着巧姐儿撒娇无效,对着凤姐儿道:“奶奶与姑娘也该歇歇了,日子还长着呢,这庄子什么时候不能转。”扶着凤姐进屋。 乍换了地方,就是坐车劳累,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睡着的,王熙凤有一搭无一搭地与平儿说着:“说来咱们还不知道在这里住到什么时候,总得用心思谋思谋才是。” 平儿就有些不以为然:“二爷不是说冬至的时候来接吗?何必还操这个心。依我说,奶奶即说是要在这里静养,就认真地将那药吃上一吃,养好了身子是正经。” 王熙凤却知道自己在这里住的时间短不了,就算是将来出了荣国府,也得先在这里落脚,因道:“你也不是没看到,这里不比城里。中午的时候他们已经算是巴结了,可还是一片菜叶也难见。就算是咱们派人去采买,可是也不能天天都去。大人受得了,孩子又如何能受得住。” 这个也是平儿担心的地方:“正是呢,就是这屋子,也得重新分上一分。就是奶奶住的这屋子,也该糊上一糊——咱们带的东西也尽够了。” “那围墙也太矮了些,还是得加高了才好。咱们现在只有些女人,这里人又都住得远。有个什么事儿都没个照应的。”王熙凤猛地想到在这城外,安全才是最重要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27.第 127 章 对与自己忽视了这么重要的问题,王熙凤自责不已。就算是平儿一再相劝, 她还是起身, 让平儿快些把庄头找来。 人来后也不让进屋,只在窗下听着王熙凤吩咐:“今日就办, 把这院子的围墙都加快三尺。还有你亲自挑人,选出二三十个来,每日晚间只管在院子里巡视。” 庄头嘴里直发苦,他就知道这庄子一旦来了主子, 就免不了折腾, 可这也太能折腾了。可屋里这位主子,又是出了名的翻脸不认人,若是自己做不好差事, 说不得没捂热乎的庄头就又飞了。 小心地想了想措词, 庄头才赔笑道:“回奶奶的话, 咱们这院墙已经有四尺了,算是高的了。再说现在冬日还好说,挑人来也方便。可是等到了春日下种的时候, 怕是人手就不足了。” 王熙凤也知道这庄子并没有多大, 一下子抽出三十个人来有困难。只是现在还是冬日,自是要先把自己的安全保证了再说。因道:“你虑的也有道理。只是现在先这样办着,你与那些人说, 凡是挑上来的, 每月加五百钱。还有加围墙的事儿, 也快些与旺儿商量着去办。” 一个月加五百钱, 这可是一注大财了。庄头知道这个消息一出,怕是庄子里的人都会抢破了头,忙跪下替那些人谢主子的赏。又听主子让他婆娘过来,乐颠颠地去找自家婆娘商量,是不是让自己的大儿子也跟着巡夜。 庄头的媳妇听了王熙凤的吩咐,一时没有猜出主子为何会有这样的要求,不过此事即是主子让做的,又没有什么难度,她也就快手快脚地下去让人预备。 平儿也有些好奇:“奶奶要那大木头槽子做什么?”庄子里又没养几匹马,就算是养了马,也不用自家奶奶亲自操心喂养。 王熙凤笑着为她解惑:“刚才不是和你说了,这时节的青菜难见。我见着老太太屋里的花,就是冬日也精神着呢,想是屋子里暖和的缘故。不如咱们也在屋子里养上些菜,总不能让巧姐儿不吃饭不是?” 别人家的姑娘奶奶养花是为了悦目,自己家奶奶为了姐儿能吃口青菜还得自己想办法,平儿心疼得泪都流了下来,因为贾琏几句话动摇的心,又重新坚定了起来:若不是二爷见异思迁,自己奶奶怎么会受这样的苦楚,操这样的心。 “就是要养,也只养在我的房里就是。再说那些丫头婆子的屋子里,也不是不能放,何苦放在奶奶的屋子里。奶奶这么尊贵的人,怎么受得了那个气味。”平儿坚决不同意王熙凤把那菜放在正房里养。 王熙凤只管摇头:“我这里又不放多少,不是让那李喜儿家的还做个小的?到时把那个小的摆在这屋里就行了。没听巧姐儿说,这庄子里有些无聊,正好让她知道知道,这地里是怎么长出菜来的。省得以为这锦衣玉食,只管享受就成了。” “娘说我什么呢?”巧姐儿揉了眼睛从内室里出来。原来是凤姐儿接连吩咐人,把她给吵醒了。看着小姑娘还有些懵懂的脸蛋上,因刚睡起而生的红晕,王熙凤只觉得就算是再怎么为这小姑娘打算,都不为过。 只是巧姐儿的李嬷嬷有些不赞同地看着衣服不整的巧姐儿,无奈地道:“姑娘先洗漱了,再来陪奶奶说话吧。” 巧姐儿这才发现,自己一起来不见了娘,着急找娘,却没有收拾身上。小姑娘已经懂得害羞,冲着王熙凤与平儿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又领着李嬷嬷回了内室。 平儿也自好笑:“这回换的李嬷嬷,倒是个尽责的。就是给巧姐儿挑了小丫头,她也能教导得了。” 王熙凤看着她笑了:“你也别想着偷懒,李嬷嬷主要还是教导巧姐儿规矩,还有认字与女红。那些丫头们,你更得多上点心。还有跟着咱们来的这些人,难保个个都是愿意的,你也盯着些。宁可少人用,也不能让这些东西拿乔。” 平儿白了她一眼:“你也太把人看低了。不说跟来的人我已经过了一遍,有些不情愿的,凭是奶奶的陪嫁也都留下看了屋子。又有来升家的在院子里镇着。只是这些人当时怕是没有想过庄子里是这个情形,心思有活动也是难免。且看着吧。” 等巧姐儿出来,平儿留下凤姐儿娘两个说话,自己看着人去收拾带来的东西。只是庄子里就有库房,也是常年不用的,灰积得老厚不说,门板看着也薄,锁看着也小,实在不是放金贵东西的地方。偏王熙凤带出来的东西,除了四季衣服,在平儿看又都是金贵的,只好再来寻她拿主意。 进屋一看,不光是巧姐儿,就是王熙凤也提笔在那里练字呢,对着的竟是巧姐儿平日用来描红的字帖。不由得噗嗤一笑:“可见奶奶来了这里,这心真的静下来了,多少年了,怎么竟练起字来。” 王熙凤也知道原主是个不爱武文弄墨的,少不得自嘲道:“这庄子里能有什么事儿,总得找样事儿来做做。平日里人人都笑我只会管那黄白之物是个大俗人,如今我也学学风雅。不用操心一大家子的吃用,谁还不会不成。” 这话又让平儿替王熙凤不值伤心一回,因有事儿放在心上,还是压下了:“我来是讨奶奶的示下,奶奶带来的东西,可怎么放呢?” 王熙凤也知道自己的东西,都是将来巧姐儿安身立命的,轻忽不得。想想道:“我看我这个屋子也不小,左右也没有什么摆设。你捡要紧的先放在我屋子里,等明日再想办法。”平儿本就无法可想,现在凤姐儿开口,自是无有不从的。 因她们要搬东西,凤姐儿母女只好换到给巧姐儿收拾出来的屋子里。巧姐儿还不时地指点着她娘,哪笔写得不好,哪笔应该从哪里起锋。凤姐儿心下好笑,自己若不是怕露了马脚,那字比巧姐儿的不知道好上多少去。现在却不得不听从了便宜闺女的指点,一笔一画地从头开始。 有事儿占手,时光也就易过。用完了晚饭,那李喜儿家的已经带着婆子,把凤姐儿要的大木头槽子连同熟土都送来了。巧姐儿看着新鲜,不顾李嬷嬷的反对,一定要亲自往那木头槽子里撒种子。 王熙凤拦住李嬷嬷道:“这么一会儿,哪里就能粗了她的手。等日后让小丫头们动手就是。也该让她知道知道这种庄稼的不容易。” 李嬷嬷的嘴角不由地抽动起来,她怎么觉得从进了庄子,自己家这位奶奶就异想天开起来。不过是往木头槽子里撒两把种子,哪里就和种庄稼连上了?要是庄稼都这么个种法儿,那天下人也不用吃粮食了。 只是她也是知道自家奶奶是为何出府的,与平儿一样以为凤姐只是找些事儿来不想荣国府的糟心事儿。又想着巧姐儿在这里孤单,有样事儿让她惦记着也好。这么大的孩子,总不能天天让她认字绣花。 自己劝通了自己,李嬷嬷还能在一旁指点着巧姐儿那种子是撒深了还是撒浅了,水是浇多了还是浇少了。上房里也算是其乐融融。 丫头婆子们屋里,就没有那样高兴了。本来她们住得就不大宽敞,还要在摆一个大木头槽子,就是嘴上不说,那心里还是怠慢的。甚至有的人还不住口地抱怨了起来。 好在有平儿与旺儿家的弹压着,这些话没有到了王熙凤的耳中。只是平儿已经得了王熙凤的吩咐,与旺儿家的很是往另一个庄子上送了几个人,才把那些丫头婆子镇住,不敢再说主子的是非。 王熙凤这才想到,自己想着挑人护卫院子,也不必只从住的这一个庄子里挑,自己可是有两个庄子的人。谁知道李喜这次又不愿意起来了:挑上来巡夜的人,一个月有五百钱不说,每日还可以在主院里吃一顿晚饭,那可都是精米细面,在家吃不到的好东西。如今庄子上的人都想着来巡夜呢,哪儿愿意别人还来分杯羹。 凤姐儿也不理会他的小心思,只让旺儿每夜里巡查几次巡夜之人,发现有那偷着躲懒或是偷睡的,直接找了李喜开革了去,再从另一个庄子里挑人来补。又让人在主院外修了一排房子,用做另一个庄子里挑上来人的落脚之地,万一有个什么事儿,也好做策应。 如是几次,都不用旺儿再查,那李喜自己也是夜夜查看数次,生怕自己庄子里的人再出差子——被开革的人不敢找主子闹,可没少到他家里哭诉。只是自己挑的人不争气,他又有什么脸找主子求情?就是为了少两个人到自己家里哭,他也宁愿辛苦些。 如此没几日,庄子里已经整肃起来了,门房有来升看着,守夜有旺儿盯着,内宅里旺儿家的俨然成了管家娘子,一天里走路都起风,把几个跟来的丫头、婆子盯得死死的。 “娘,娘,快来看。”巧姐儿的声音,一大早地就传了出来。同时传来的,就是李嬷嬷不甘的咳嗽声。 王熙凤不知道自己便宜闺女又发现了什么好事物,只好从内室里出来:“怎么了,又要给娘献什么宝?” 巧姐儿倒是规规矩矩地给凤姐儿请了安,才拉了她的手:“娘,你来看。我种的菜已经出芽了。” 算算日子,这菜也种下了六七日了,可不是该到了出芽的时候。跟着兴奋的巧姐儿,王熙凤来到了那个垫起来的木槽子前,就见星星点点的绿意,铺满了整个木槽,在这样萧瑟的冬日里,让人看了分外欣喜。 “真的,我们巧姑娘种的菜都出了芽了。娘就等着吃我们巧姑娘种的菜了。”王熙凤笑着夸奖起巧姐儿来。 跟在巧姐儿身后的小丫头,是新挑上来的庄户人家的女儿,怯生生地说道:“回奶奶的话,这菜还小着呢,不能吃。” 凤姐儿听了一愣,旋即笑了起来,那笑比起在荣国府里欢畅了不知道多少,让听的人心里也跟着明媚起来:“你说得对,这菜这样小,怎么入得了口。” 巧姐儿总算是吐出了一口气,刚才她可真怕娘开口说让把这些菜芽拨出来吃了。看她那心有余悸的样子,凤姐儿又笑了,不过还是对李嬷嬷说了一声:“这几个丫头的规矩,还是要着紧些。”哪儿有主子正说着话,一个丫头插嘴的道理。 李嬷嬷应了一声,想着回去怎么给这四个小丫头紧紧皮子。这头平儿已经让人摆上了饭,服侍着她们娘两个用。如今跟着巧姐儿的大丫头叫乐儿,只比那福寿康宁四人大上三两岁,也跟着小红学着服侍。她刚才也听到了奶奶的话,原来还想着自己是姑娘身边的人,奶奶看姑娘的面子上不会发作,此时才知道自己想差了。 正是因为她们是姑娘身边的人,奶奶才看得更紧,因为一旦出门,她们就是姑娘的脸面。一个做奴才的,怎么能只想着借姑娘的脸儿,不想着给姑娘长脸儿呢?乐儿服侍起来越加小心,多一个字也不肯往出说了。 平儿等凤姐儿漱口已毕,才道:“来了这几日,我看不管是奶奶还是姑娘,这脸也红润了,精神头也好了。想是奶奶的药也可以停了吧?” 凤姐儿不过是小病大养,来了庄子上处处顺心,那郁结早就散了。就是巧姐儿,活动得比在荣国府的时候多,吃的又都是本味饭菜,不是那重油重盐的,脸上也出现了健康的红润。 “别光说我们娘两个,你保自己照镜子去。”王熙凤看了看平儿,觉得人虽然比在荣国府的时候略黑了些,可是也看着精神好多。 平儿笑道:“我自己早起的时候已经照过了,现在很不用再照。这样日日只管着怎么吃、怎么乐,自是比在府里的时候省心。” 王熙凤因问:“即是如此,你还不足意?可是有什么事儿不成?” 平儿四下一看,巧姐儿已经跟着李嬷嬷出去消食,桌子也已经收拾干净。让小红在屋外守了,才扶着王熙凤进了内室。凤姐儿也不坐,只在地上转着圈消食,一边听着上平儿回话。 “是来升家的,派人来给奶奶请安,并送了好些布匹过来,说是给奶奶糊屋子。”平儿对王熙凤说出自己扶她进屋的原由。 糊不糊屋子不重要,当初凤姐儿把来升家的留在府里,就是为了让她不时地给自己打听消息,省得自己在庄子里两眼一抹黑。 点了点头,示意平儿把听到的消息说出来,平儿才再次开口:“说是奶奶走了不到三日,就有户部李左侍郎家的太太来府里看望林姑娘,说是林姑老爷同年的太太,因为林家原来的大管家上京拜见旧主,才知道林姑娘人在京中。又说林姑娘就算是孝中,可是林姑老爷与李侍郎是八拜之交,前日接了林姑娘去他们家里小住呢。” 这还真是个好消息。就算是说辞有变化,可也是因为各世的情形不一样。只要黛玉与李家接上了头,不管是嫁入李家还是从李家出嫁,都是不错的出路。 “不知道林姑娘能在李家呆到什么时候。”王熙凤还给决地问,心里盼着黛玉呆的时间越长越好。 “这个可就不知道了,想来老太太也不放心林姑娘呆的时间太长了。老太太那么疼林姑娘,哪儿舍得让她离开的时间长了。”平儿回了一句,才接着道:“就是四姑娘,一见林姑娘去了李府,直说自己一个人管不来厨房里的事儿,与二太太说了一声就丢开了手。听说二姑娘那里也有意想不管器皿之事呢。” 王熙凤就冷笑了一下:“咱们二姑娘还真是,人家四姑娘能丢开手,她可拿什么与四姑娘比呢?要知道她比四姑娘大了多少,四姑娘还有时间、有机会学——大不了回宁国府也学得——她可哪儿还有时间与机会。” 平儿也不理解二姑娘的心思:“其实大家都知道,老太太是为了让林姑娘没有顾虑,才让她与四姑娘一起管厨房。厨房里的事儿可比别处烦难多了。二姑娘管的不过是器皿,也就是看着出出库、入入库,就是二姑娘自己不耐烦,司棋与绣橘两个都能做下来,怎么就要不管了呢?” 提起迎春房里的丫头,王熙凤不得不想起她那个不省心的奶嬷嬷,问道:“是不是那个王婆子插手了,二姑娘不好说自己的奶嬷嬷,才宁愿自己不学管家的?” 这种可能也不是没有。只今日来升家的派来的婆子是个粗使的,来升家的让她传传府里的新鲜事儿使得,可是若再私密些的话,可就不能经她的口了。 凤姐觉得还真有可能是这个缘故。本来迎春接手管家之时,自己还说着会给她撑腰,谁知自己来了庄子里。那位只爱一个人静静穿茉莉花的姑娘,可不就自己缩回自己的缀锦楼了。 “你去和那婆子说,让她告诉来升家的,我虽然不在家,可是二姑娘那里也让她多照应着些。”凤姐儿想了想吩咐平儿道。一面说着,她心里不是不懊恼,怎么越来越掺杂人的感情了,对巧姐儿是如此,对迎春还是如此,她不过是为了完成任务得到积分,帮了迎春一分积分也不会加呀。 平儿做出的是另一番理解:“还是奶奶想的周到,可不就是如此。奶奶离了府里,还惦记着亲小姑子,谁不得夸奶奶友爱弟妹。” 好吧,这样的解释让王熙凤心里好受多了,她点了点头,放平儿去办事。等人走了,才想起来没问那三姑娘如何,那位周全的宝姑娘临走得了自己两句话又如何。 左右在庄子里长日无聊,平儿见王熙凤练字,也就坐在边上一面绣花,一面回答了她关心的问题:三姑娘一如原著,管家管得上心极了,又想着一下子就把家理治理得条晰缕明,和那些管事的娘子们不时地有些摩擦。刚开始的时候大家还看在王夫人的面子上容让她,可日子一长,却就应了那句清水池溏不养鱼。三五不时地就会传出那个管家娘子与三姑娘口角相对了。 至于薛宝钗,人家还是每日端庄地在大观园里来去,所不同的,就是去怡红院的时间多了些:姑娘们都忙着管家,李纨要管教贾兰,也就剩下一个贾宝玉能与她说到一起了。不过王熙凤对这个说法深深地怀疑,贾宝玉确实是与她能说到一起而不是忍耐她? 放下手中的笔,王熙凤对着一门心思说八卦的平儿问道:“姑娘们管了这么长时间的家,咱们珠大奶奶就没有什么表示?” 平儿摇头:“还真没听说,只说她日日督促着兰哥儿念书呢。” 对这个答案王熙凤不大满意。从她来了以后,对李纨还真没怎么关注过。应该说是对不利于完成任务的人和事儿,她都没有关注过。可是李纨与她的任务还是有些关系的,想想巧姐儿判词里那一句狠舅奸兄,凡是能被巧姐儿称上一声“兄”的,都是她心里的一根刺,不得不提前防着。 不管是同人文也好,还是考据文也好,对李纨母子两个的评价,都离不开凉薄二字。有人觉得荣国府对她们母子两个不重视没有亲情,所以他们也就不把荣国府的人当成是亲人。 可是王熙凤还真不这样认为。 看看刘姥姥,再看看这世上有多少寡妇,都是独自一个带着孩子苦苦生活。李纨呢?在荣国府里就算是不受重视,可是月钱与老太太、太太是一样的,自己又有园子地,别忘了,原主可是特意点出,这园子地,可不是李纨的嫁妆,而是荣国府给的,年底分东西是上份的。若说荣国府是为了落个善待守节媳妇的名声,所做的一切也尽够了。难道那李纨还不该感念,怎么还对荣国府的人心怀抱怨呢? 王熙凤心下琢磨着,不是为了别的,只想着能不能借着李纨的手,做上点什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28.第 128 章 在王熙凤看来,李纨与贾兰的行为, 也不过就是不甘心!至于为何不甘心, 只看贾母对贾宝玉与贾琏两个的情形就知道了。现在贾母如此对他们两个,原来也未必不是如此对待贾珠与贾琏两个。看得时间长了, 李纨会不会觉得,如果她自己的夫君活着,那就真是府里的大爷,而她自己就是大奶奶了? 那府里长子继承的爵位也不是不能想一想的吧?!她的夫君可是府里的大爷呀! 可是偏偏贾珠半路上死了, 李纨的一切梦想都被打断了。婆婆对自己与儿子似有若无, 太婆婆眼里只有一个小叔子,又让李纨如何不怨,如何不恨。 只是把这怨恨加诸在一个尚在稚龄的孩子身上, 却不是当初漠视他们母子的人身上, 那就不应该了。真不是王熙凤恨屋及乌, 只是有了那奸兄的判词,她无法把贾兰摘出来。 找不到理由。 被李纨独自教养大的贾兰,能没有被李纨在无人处吐槽过、抱怨过?别人相信王熙凤是不相信的。说不定李纨还会告诉贾兰, 本来这府里的一切都应该是他父亲的, 也就是他这个父亲的独子的,可是现在生生让人夺走了。只有这样的解释,才能说得通贾兰这个也算是读过圣贤书的人, 为何要那样对待巧姐儿。 不能用高鹗的继书说事:把帽子扣在贾环身上, 不过是继书为了达到兰桂齐芳之说的需要。 如此看来, 李纨自己缩居于稻香村, 不定心里多么无奈与心酸,还有不甘呢。现在王熙凤退出,她竟然没有第一时间出来帮着王夫人管家,应该也是因为那日是贾母亲自提出几位姑娘管农技分配问题,她一个做孙媳妇的不能反驳。还有就是王夫人的积威了。 可是现在形势已变,黛玉与惜春已经不管,迎春也要不干了。原著里从来没管过家的三位姑娘都要不干了,那身为王夫人亲儿媳妇的李纨,是不是也该显显身手、为婆婆出把子力尽尽孝心了? 若是李纨这次管家,不再如原著中那样只挂个名,想来与王夫人又能有一场好戏。就是贾母,看着二房一家独大,也不会袖手旁观。到时候大家各自有事情做,也就不会再惦记着王熙凤这个不在眼前的前任管家奶奶了吧。 “去吧来升叫来。”想定了主意,凤姐儿吩咐平儿。 平儿只看着自己主子发了半天呆,好容易开口又是叫来升,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这并不耽误她执行主子的命令,一会儿功夫,来升已经站在窗下等着听吩咐了。 “你回去和你媳妇说,让她想办法把话递到大奶奶的跟前,就说如今二奶奶不在府里,别的娇客也不过是学一学、知道些家务烦难。正经管家的,还应该是太太、奶奶们。娇客们总有出门子的时候不是。还有就是让你媳妇想法子,二姑娘跟前那个奶嬷嬷敲打敲打。”王熙凤对着窗子说道。 来升答应着下去,回城找自己媳妇。平儿这边担心地问:“怎么想起让大奶奶管家来了。这样府里可就都是”这样的话想想都有不是,就算是知道凤姐儿不会怪罪,她也不会真的说出口。 凤姐儿还真不怪平儿:“都是二房的如何,难道咱们那位太太是不会动心思的?再说,就是二房自己,也不是心都想到一处去。再说,还有老太太呢。” “那府里可就热闹了。”平儿想想都替留在府里的人愁得慌。 王熙凤就是一哂:“他们热闹他们的,咱们过咱们的,什么相干。只要不来扰了咱们的清静,好多着呢。” 平儿就不再言语,反正主子心里有数,她不过是个做丫头的,该劝的也劝了,能说的也说了,还能拗得过主子不成?只用心服侍着就完了。 再说就算是庄子里人少事少,可一日也有个几件。现在王熙凤万事不过心,不管是安排采买还是处罚下人,都从平儿一手一嘴里过,她并不比原来跟着凤姐儿管家时轻松多少。不过是因着现在她说出的话能得到全力执行,不用看别人的脸色,也不用顾及谁的面子,心下还是舒坦的。 谁知来升还没回来,门上的小子跑过来对平儿说:“平姑娘,门前来了辆车,说是林家的人来看咱们奶奶。” 林家?平儿没反应过来:“哪个林家?”没听说自己家里和哪个林家有交情,还能让人出城这么远来看。 那小子气已经喘匀了,说话也利索了:“看着车上的人,好象是林姑娘的奶嬷嬷。” 平儿骂道:“即是王嬷嬷,怎么不请人先进来,还有空在这儿磨蹭。” 门子听见平儿骂人也不恼,笑嘻嘻地打了个千,往回就跑。平儿一面让人报给凤姐儿,自己站在二门内等着。不一时,果然王嬷嬷带着两个人一起来过了,边走还边四下打量着周围。 平儿含笑与王嬷嬷对行了礼,嘴里道:“难为嬷嬷怎么找到这里来,一路可是辛苦了。快请,我们奶奶正等着嬷嬷呢。” 王嬷嬷已经没有在荣国府时沉默的样子,也笑道:“听说二奶奶来静养,我们姑娘惦记得什么似的。我就在姑娘跟前求了这个差使。” 这还是凤姐儿搬到庄子上,除了自己陪房外第一次有人上门。她也没想到竟是王嬷嬷,等人行了礼,赶紧让座。可是王嬷嬷是林家出来的,怎么也不肯在主子面前就坐,直到平儿搬了个小凳子过来,才斜欠着坐了。 凤姐儿就问了黛玉可好的话,一下子打开了王嬷嬷的话匣子:“李太太对我们姑娘好,姑娘去之前就事事都想到了。看那院子也是新修饰的,东西也都合着姑娘孝中的本分。就是衣服也是齐全的,并不违了孝中穿着。” 正是,如今的黛玉,可是还没有出了林如海的孝期呢。可是在荣国府里,有谁想着她还在守孝?若是真想着,贾母也不会嫌弃她糊窗子的纱不鲜亮要换了新的了。两相对比之下,人家李府可不就显得诚意十足。 王熙凤也跟着点头:“如此也好,总算是让你们姑娘有个松快的地方。就是将来你们姑娘出了孝,也有人带着出门走动,才好说别的事儿。我们府里你是知道的。” 王嬷嬷跟着叹了口气:“今日要不是二奶奶提起,奴婢也不会说。只是府里的行事,唉。”想了想还是不好当着荣国府曾经的当家奶奶直说,仍是化做一声叹息。 从那次与王嬷嬷打交道起,王熙凤就知道此人心眼是有、眼界是有,只是可能是因为林家一向干净,后宅阴私少,所以手腕还是欠缺,也就不与她计较。反正那些事又不是她做的,她也内疚不着。 “总算是好了,你们姑娘算是有了依靠了。”王熙凤劝王嬷嬷道:“你帮扶着你们姑娘成就大事,将来也不能跟着享福了。” 王嬷嬷拿眼看了看屋子里,也不过是平儿在。她知道此人是凤姐儿的心腹,一时一刻也不会离开,故直接道:“今天奴婢过来,一是因为我们姑娘不放心奶奶,于今出门比在荣国府时方便,可以走这一遭。二来也是奴婢有些事情拿不定主意,想讨二奶奶一个示下。” 王熙凤不解地问:“我是知道的,你们林家虽然姑老爷不在了,可是不放心林妹妹的忠仆不少。再说还有李府可做依靠,有什么事儿不能请李太太出主意,倒问上我来了。” 听到王熙凤点出自己家里的关窍,王嬷嬷也不觉得奇怪——能凭着老爷几年前的一封留书,就提醒姑娘重新找回自己的人,再多想些或是多打听些,也不是什么难事。 她只看向凤姐儿,道:“我们姑娘如今是个什么情景,二奶奶想也是清楚的。就算是还有我们几个人,可毕竟是奴仆之身。可是老爷留下来的东西,若是都放在姑娘手里,在别人看来,可不就是小儿抱了个金元宝行走吗?就连府里,还是姑娘嫡亲的外祖家,不也” 听她又抱怨荣国府,王熙凤真是觉得此人忠心是有,可是不大合适一直跟在黛玉身边。就如贾兰如果不是一直跟在李纨身边,说不定心胸能开阔一些一样。黛玉原著里心思敏感,未尝不是因为此人日日念叨之功。 “嬷嬷只说事儿吧。就是回了李府,有些话也还是放在心里知道的好。只为了快意一下嘴,于事无补,说不定会给你们姑娘招祸呢。”王熙凤不得不提点她,自己便宜闺女的将来,可还是指望着黛玉呢,不能让这老货坏了事。 王嬷嬷老脸就是一红,她也想管住自己的嘴,可是老是觉得堵在心口不吐不快。那王夫人为何别人不理,独独将她想法子迁出荣国府,她也知道原因。想着改,却遇事儿就总是忘记初衷。 忙笑着向王熙凤道:“多谢二奶奶教导。奴婢也知道自己这桩毛病。”说着把手向着自己腮上来了一下。平儿有心想劝,看到自己主子并不为所动,也就把嘴又闭上了。 王嬷嬷又赔笑道:“也是因着我们姑娘的事儿,奴婢有些拿不定主意。家里余下的人,忠心是有的,只是与奴婢的见识都差不多,并不能给姑娘出什么主意。” 王熙凤这才点头:“嗯,你且说说。” 王嬷嬷不敢再扯别的,忙把自己所思说出来:“李太太对我们姑娘自是好的。只是看那样方,却总有些隔着一层似的。让我们姑娘摸不清该从哪里亲近。又怕自己做得多了,让人以为姑娘巴结人,失了林家的风骨。” 人家对你们姑娘,可不是光当一般的故友之女看待,人家是想着相儿媳妇呢。可是谁让贤德妃下了那么一道奇葩的旨意,让已经十多岁的兄弟和着表姐妹、姨表姐妹一起住进一个园子里。就算是各有各的小院子,可是让正统读书人家听来,也没法往好处想去。别说什么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淫者见淫,这个时代的规矩礼教就是这样。 只是这话不好对着王嬷嬷明说,怕这个藏不住事儿、又总拿着“我是为姑娘好” 的心思、自行其事的王嬷嬷坏了黛玉的好事。不错,王熙凤觉得李太太对黛玉没有一上来就巴心巴肝不是什么坏事:褒贬才是买主。 若是对黛玉没有期待,或是说从一开始就没有把黛玉当成是自家儿媳妇的人选,那人家大可以摆出仁慈之态,左右不过是个女孩,又自有妆奁,略对她好些就能落个好名声。只有对黛玉有所要求,才会对她行事会衡量、会考察。有了要求自然就会把黛玉的行事,与自己的要求进行对比,这中间可不就出现王嬷嬷所感觉到的那样,隔了一层? 王熙凤理清了思路,对着王嬷嬷道:“你们姑娘毕竟刚去了李家,不过一两日的光景。姑娘要适应人家,人家也要摸清楚姑娘的脾气秉性不是。回去只管对你们姑娘说,自己会什么就做什么,不会也不用不懂装懂。只本着自己的心,真心地感激就足够了。” 黛玉的脾气,也是人对她好一分,她总是想着还上五分十分的。让她心里怀着对李家的感激,她能做出来的都发自于心,比那装上一时要好得多。 又怕王嬷嬷从中乱出主意,也点她道:“你们姑娘待人真诚不屑做伪,你是知道的。这些小姑子里头我独与你们姑娘交好,也是为了她这一份真字。所以你们姑娘只要本着自己原来的行事之风即可,别做画蛇添足之事。还有就是无论人家李太太给你们姑娘什么,哪怕是给你们姑娘送服侍的人,那也都是为了你们姑娘好。你可别自己心里先不自在。” 王嬷嬷见凤姐儿说得郑重,自己也小心地应了,才又说起了别事:“看着奶奶脸色比在府里好了许多,回去与我们姑娘说起,姑娘也该放心了。只是这庄子离城里还是远了些,就是采买个什么也不方便。奶奶即是好了,什么时候回府里?” 王熙凤如今在这里住得好好的,万事不用操心,也不用怕府里的人拿着长辈的款来逼迫她行事,自然不愿意回去。平儿倒是说:“当日送奶奶来这里,我们二爷就看着庄子里不好,说是赶着冬至的时候,就来接奶奶呢。” “冬至大过年,琏二爷有这样的心,二奶奶还是要承了这份情才好。”王嬷嬷试探地劝着。在她心里,如今整个荣国府的人,她们姑娘能信的怕只有王熙凤一个人,所以她还是回了府里,等她们姑娘不得不回荣国府,也好有个依靠。 可是王熙凤不愿意,而且她也知道平儿的愿望怕是要成空,嘴上只说着:“琏二爷的嘴里,什么时候是有准的。等他来了再说吧。何况你也见了,我在这里什么事儿都不用操心,才好不容易养过来些。若是回了府,别人看我尚且过得,说不定又是一堆事儿压过来,还不得把好不容易养好的身子再熬坏了。不如索性在这里多养上一段时间。” 这样的话平儿还是认可的,她也知道若是二奶奶以现在的状态回了府,老太太说不定就会让她们奶奶再次管家。可是那府里的家可是好当的?劳心劳力不说,还要往里面赔银子。说实话,当日重新整理奶奶的嫁妆,她都心疼得慌。 王嬷嬷也不好久留,用了中饭也就回去给黛玉复命。王熙凤这里还是每日与巧姐儿练练字,做做女红,再不就看看巧姐儿“种”的菜长势如何。 许是屋子里暖和,也许是那土里肥力充足,不到半月的光景,菜苗已经长了两三寸高,把巧姐儿喜得一天看个三五遍。又盘算着用这菜是做汤还是热炒,每天想做的东西都不相同。 王熙凤也陪着她日日想主意,娘两上倒把这个当成了一件正经营生,把李嬷嬷与平儿看得好笑。别的屋子里的菜也与她们这里长得差不多,平儿就做主,在早晨让人用那新菜给二人下了小馄饨。 巧姐儿一看碗里的绿叶子,眼睛就瞪得老大,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平儿:“平儿姨姨,这是种出来的菜?” 平儿有意取笑,装成严肃的样子点头:“正是。我昨天听着姑娘与奶奶说着想用这菜做馄饨的浇头,觉得应该不错,就让她们今日试试。” 巧姐儿的小脸都快绷不住了,可是知道平儿能与她们娘两个来这庄子里,算得上是共患难,不好发脾气,委屈地道:“那菜才多高,还能再长呢。平儿姨姨,你好狠的心。” 平儿听了,一个没忍住笑了出来:“那菜种出不就是为了让姑娘尝鲜的,如今我让人做了,怎么倒成了狠心。” 巧姐儿声音里都带了哭音:“可是我还没看够呢。” 王熙凤在一边看着自己的傻闺女被人忽悠了还不知道,嗔了平儿一眼,才拉着巧姐儿到那木槽子前:“凡事都讲个眼见为实。明明你自己过来请安的时候都看过一回了,怎么平儿一说你就信了。” 看着依旧绿油油、嫩生生的青菜,巧姐儿的小脸就是一红:“娘,”拦着王熙凤就是一顿撒娇:“我这不是关心则乱吗。都是平儿姨姨,人家自来信她,谁知道她竟骗我。以后再也不信平儿姨姨的话了。” 王熙凤大乐:“对,再不可信她。你也记着,不管是平日多可靠的人,都有可能骗你,心事还是自己看过了、听过了再下定论的好。” 就算是主子借此又教导巧姐儿,可是平儿还是苦着一张脸:“巧姑娘竟是不信我了。也罢,都是那碗馄饨惹出来的麻烦,我还是把它端下去,让厨房另给巧姑娘做别的送上来吧。” 巧姐儿又不依起来:“谁说不信你了。留下,留下。这可是咱们自己种出来的呢。娘也吃,肯定比买来的好吃。” 屋子里的人都被巧姐儿逗得乐了起来,好象谁也没有注意到,今日已经是冬至了。 就算是正房的人有意遮掩,可外头的人却不知道,还是按着规矩该做准备的做准备。又有厨房上的人,过来请示晚上可加不加菜,还有就是庄子里所剩物资不多,要不要赶紧地再去采买一些。 等王熙凤吩咐让买办多买些过冬之物,尤其是那碳呀、米面以及肉食等等。再有就是今天晚上不光是正房里要过节,就是巡夜的、粗使的也都加菜,引得上下一片欢腾谢恩之声。平儿一脸报歉地看着凤姐儿亲自吩咐了,才道:“都是我见事不明,还让奶奶亲自操心。” 王熙凤知道她原本报着贾琏能真的在冬至日接自己加府的希望。可是真要想接的话,也该是昨天就过来。不管是不是给自己准备出收拾的时间,只按常理,也没有大过节的还在路上奔波的道理。 “又不是你的错。还不快些出去看着,好歹是咱们在这庄子里的第一个节。别出了什么纰漏。”凤姐儿并不觉得这是平儿的错,要怪也人能怪她心里还是把那府里的人想得太好了。 要说那忠心符也真的好用,这不就算是天气寒冷,又是大过节的,来升家的还是过来给凤姐儿请安了。凤姐儿跟自己的陪房也没怎么客气,倒是平儿见了,越发觉得那府里没有一个人真心关心自己的奶奶:这样大节下的,就算是奶奶带了自己的用度过来,可也终是一个女人自己带着孩子,做为婆家人,来个主子看看还不应该吗? 王熙凤就没有她那么多想法,要是荣国府的人能就此忘记了她们娘两个,她才在从心底笑出来呢。等来升家的请完了安,她只关心自己传回去的话,得没得到执行。 “回奶奶的话,现在府里是二姑娘、三姑娘、珠大奶奶一起帮着二太太管家呢。”来升家的回答了王熙凤最关心的问题。 “哦?”王熙凤挑了挑眉毛:“大奶奶还真是能耐人,这么快就能出来帮二太太管家了。二姑娘不是说想着不干了吗,怎么到现在还管着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29.第 129 章 来升家的听到凤姐儿问府里太太奶奶人管家的内情,有些无语地看了自己主子一眼。先择着自己知道得多的回道:“二姑娘那里, 本就已经要不干了。不过那日奴婢看到了司棋, 听她话里话外地为二姑娘报不平。” “怎么个不平法?”凤姐儿觉得这位司棋,还真是个人物。 来升家的道:“她说二姑娘管的不过是器皿, 原没有什么难的。与那起子人打的交道多了,她们姑娘话也多了、遇事也有些个决断了。她本来还替主子高兴呢,谁知二姑娘那个奶嬷嬷就作起妖来。三五不时地打着二姑娘的名头,让那管着器皿库的人请她, 或是和人要孝敬。若是人家不从, 她就使坏心宁可坏了东西,也要让人吃个不是。几次下来,管库的人也不是傻的, 还能不知道里面的事儿, 都说要去找太太评理呢。二姑娘怎么还能做得下去。” 凤姐儿只管自己拔着火, 似听不听地在那里坐着。来升家的却不敢停下话头,还说着:“奴婢就和司棋说,不管怎样, 二姑娘总是大房的人, 这府里二奶奶已经不管家了,若是二姑娘再退了,那还有谁能知道大房才是正经的当家人呢?就是她拿二姑娘的奶嬷嬷没办法, 总有能治得住她的人。” “没两天的功夫, 听说大太太让那婆子做个什么还是怎么地, 那婆子不服气与大太太顶了几句嘴。大太太是个什么性子, 奶奶还能不知道?最是看不得这些人张狂的,见人不肯听她的话也忍不得,不肯开恩放过。亲自找了二太太,把这婆子给撵出去了,还把她一家子都从二姑娘身边清了。听说二姑娘好些首饰对不上,都是从那婆子家里寻出来的。二太太也没法替那婆子求情了。” 王熙凤听了二太太没法替那婆子求情,也是一笑。还真是不是自己的孩子不心疼呀。只看王夫人给三春姐妹配的奶嬷嬷,就能看得出来她对几个女孩尽没尽心了。只是这不管她的事儿,如今迎春离了那蛀虫一样的奶嬷嬷,再学着管管家,总能比原著里强些,,就不是她这个一心想离开的人能做的了。 还是那句话,人心换人心。她来了庄子上这么长时间,除了自己的陪房,也就是黛玉还遣人来看过。别人如何她不在意,可是迎春的行为多少还是让她有些心寒。就算是府里没派过人,可是已经管家的迎春,不应该不知道凤姐儿的陪房几日就来庄子上一回。可是这位二姑娘,却是一句话也没有捎来过。原来是抱着给贾琏添下堵的心思,可是现在她离得远远的,也没有必要再做无用功了。 “嗯,二姑娘那里日后也只能看她自己的造化了。”王熙凤表示了自己今后不再管迎春的心思,来升家的也就理会得。见平儿亲自给她倒茶,不好意思地接过来,道:“平姑娘歇着吧,怎么好劳动姑娘。” 平儿也抿嘴一乐:“说什么劳动不劳动的。你这么冷的天还想着奶奶,我替奶奶高兴呢。这茶算个什么,一会儿吃饭的时候很该敬你一杯。” 来升家的连道不敢,喝茶润 了润喉咙,才接着说李纨之事:“珠大奶奶那里也不知道是怎么弄成的:本来奴婢还想着是不是找两个人做出传闲话的样子,把话递到珠大奶奶跟前。谁知道林姑娘走了没两日,珠大奶奶就已经接手管厨房的事儿了,并没用奴婢动手。” 还能是怎么弄成的,就是人家本来就有管家的打算,现在好不容易出了空缺,可不赶紧顶上。从王夫人那里来说,就算是她再不喜欢李纨,可错不过那是二房的人,总好过把厨房这个肥差送到邢夫人手上。 按理说该说的来升家的已经说完了,也就该自己告退下去,怎么也该与来升见个面,说上几句私房话,可是现在她并没有要告退的意思,还不时地拿眼睛看向王熙凤。 就是还有话说,而且还是为难的话。 王熙凤并不是什么好性子的人,又在这庄子里养得越发唯我独尊了起来,冷眼看了还在那里装为难的来升家的一眼,道:“有什么就说吧,摆出这副样子做什么。我都已经避到这里来了,还有什么话听不得?” 来升家的一下子从凳子上滑跪到地,还向着王熙凤磕了个头:“都是奴婢没用,辜负了奶奶。” 难不成是贾琏那个没品的,还真硬开了自己私库,取用了自己的嫁妆?王熙凤眼里就有些出火,大声问:“有什么事?好生说。” 听出她语气里的怒意,来升家的更是惊慌:“回奶奶的话,今年的分红,今年家里的分红” 原来只是分红,并不是自己的嫁妆,王熙凤已经松了一口气。这荣国府里的产业,除了每年归到公中的,还会把一部分出息按各房分到人头上,也是给这些人日常交际之用。原主与贾琏关系好,贾琏每年的分红也都是原主收着。现在看来,定是这分红有了别的去处。 至于去了哪里,呵呵,想想原著里贾琏私房的去向,王熙凤已经有了大概的人选:“可是交到了秋桐手上?” 来升家的佩服地看了王熙凤一眼,又觉得自己现在露出这样的表情并不合适,忙道:“奶奶圣明。正是这样。那日里府里发放分红,奴婢本是带人去领的,谁知道去了之后才知道兴儿竟然已经替二爷了。奴婢还想着他会给奴婢送过来,谁知道他竟给了善姐儿,说是二爷走前交待的,奶奶不在家里,怕耽误了应酬,让秋桐好生收着。奴婢没用,求奶奶责罚。” 平儿见是个话缝,问道:“怎么二爷不在家?” 来升家的才发现自己竟然忘记这么重要的事情,急忙道:“正是,二爷被老爷打发到平安州办事去了,已经走了快五日了。” 若是在知道分红之事之前,知道贾琏没有在京里而是去了平安州,平儿还会觉得贾琏情有可原。可是现在嘛,如果不是因着主仆之别,估计平儿都能来上一句,管他去死! 王熙凤也是这个心理。就算是知道贾琏没有趁自己不在,强行取用自己的嫁妆,让她松了一口气。可是这分红就算是他不给自己,自己拿着都比让一个小妾都不算的通房丫头拿着强。这可是明晃晃地打她王熙凤的脸呢。 不过这件事,可是对自己出府有好处,王熙凤又怎么能不利用一番。对着来升家的笑了笑,把人笑得直发毛,才道:“你们琏二爷是个重情义的,自己走了还怕自己的通房在家里受了委屈,也该让府里和京里的人都知道你们二爷的好处才是。” 来升家的就知道自己回去又有事情可做。不过这事儿她也愿意做。都说主辱仆死,做为忠仆的她,主子被这样打脸,还真是不能忍。 王熙凤又嘱咐道:“回头从我那里也给王府备上一份年礼,你亲自送过去。也和府里的人好生说道说道,你奶奶这一年来过的日子。” “是。”来升家的小心地应了一声,她们都是王家出来的,就算是那府里没有了主子,现在送年礼也早了些,可是娘家是做什么用的,还不是应该给出嫁的姑娘撑腰的。现在她们主子受了这样的委屈,也该让王家知道一二,要知道她主子可是跟着叔叔婶子长大的。 王熙凤倒是没有来升家的那样乐观,说来她是跟着王子腾夫妻一起长大,可是一个是妹妹,一个是侄女,妹妹还有一个做着皇帝妃子的女儿。将来王子腾会选择谁,几乎一眼可明。不过现在王子腾应该还不知道她已经与王夫人撕破了脸,这个时间差还是可以用上一用。 冬至一过,离年下也就不远了。王熙凤听了旺儿报上来的帐,知道今年一收拾,自己陪嫁的庄子、铺子收益重新回到了自己能接受的水平,也就放开手不管。 平儿却是越发忙起来,要将庄子里的东西让人卖出去,又不要现银,只让人换成了银票交给王熙凤。又要把年里要用的东西准备出来,还要给庄子里的人多发些年货,也是主子在这里住了一场。更要让这些人感念主子的好,日后巡夜也好、当差也好,能更上心些。 庄子里的人不想还有这样的好处,个个领了肉、菜笑得合不拢嘴。几个挑上来跟着巧姐儿的丫头家里,都有人来给王熙凤磕头谢恩,虽然说话没有府里人好听,可是却更实诚,让人知道那感谢是发自心里。 王熙凤暗自满意,让平儿这样一办,这庄子日后她们娘们也就可以放心住着了。只是想着自己若是想出了荣国府,还想带上巧姐儿,怕是只有荣国府里的人继续觊觎自己嫁妆的时候才好开条件。要是那样,做为自己嫁妆里的一项,这庄子可就不是自己的了,她怎么能甘心。 因叫了旺儿过来,问道:“我说让你给平儿办脱籍的事儿,可妥当了?” 旺儿回道:“原本早就已经说妥了,只等着奶奶的吩咐。只是那人突然又要加价,还说是现在年成不好,又快过年了上官查得紧。” “不拘多少钱,快些办了。一办下来后,就把这个庄子过户到平儿的名下。记得,要红契。你带足了银子就是。”王熙凤想想自己经营这个庄子不容易,就不愿意便宜了贾家的人。 旺儿却已经被自己奶奶的手笔吓傻了:“奶奶可想好了?”若是一日这平儿翻脸不认人,还办的是红契,就是仗着贾王两府的脸面,也不好开交,除非让平儿悄无声息地消失了才行。 王熙凤就是一笑:“你也别眼红,说不定哪天我也让你当回地主呢。”反正从荣国府出来的时候,她从公中领了银子也花用的不多,还不如都置了地稳妥。将这地放在旺儿名下也使得。 因此也不看旺儿那张不知道怎么形容的脸,道:“正好你带上银子,把你自己的奴籍也脱了吧,省得一趟一趟地跑。” 旺儿已经快瘫倒在地了:“奶奶,奴才绝不是嫉妒平儿姑娘,也不是想着自己脱籍。奴才对奶奶忠心耿耿,就是奴才家里的奴才也敢保的。” 屋子里的平儿也已经跪着磕头:“奶奶是不要平儿了吗?” 一边描着红的巧姐儿更是一脸不解地看着王熙凤与平儿,问道:“娘是怎么了,怎么就要给平儿姨姨这个庄子,是给平儿姨姨的嫁妆吗?” 王熙凤也不知道自己的便宜闺女是从哪里听到过嫁妆这个词,不过她还是耐心地向着平儿与旺儿解释道:“我这也不过是看着你们忠心,知道你们不会昧了我的东西才如此。也是想着多给巧姐儿留下点东西才行此事。” 两个大人也就都又想到了贾琏分红之事,觉得奶奶这是怕东西保不住,也就各自起来,该去找人办事的找人办事,该去让人送茶水点心的送茶水点心。 巧姐儿却还不知道她娘如此做的用意,仍在追问:“我不是要一直和娘在一起,那东西放在娘这里不是更放心,何必再让旺儿叔去办?” 王熙凤就问她:“你刚才说到嫁妆,是谁告诉你的?你知道嫁妆是做什么用的吗?” 巧姐儿点点小脑袋:“知道。李嬷嬷说过了,女子到了夫家,嫁妆就是底气。娘的嫁妆多,娘在府里住的不开心,就可以带着巧姐儿到庄子里来。那娘怎么不留着自己的嫁妆,若是都分给了平儿姨姨与旺儿叔,娘不就不能和我住在这庄子上了。” 凤姐把巧姐儿揽到自己怀里,给她解释着:“这正是娘不放心的地方。咱们原来在府里的时候,娘的嫁妆多,惦记的人也就多。” 巧姐儿嗯了一声:“比如爹。” 凤姐儿点了她的头一下:“小人精,这个可不能当着外人说。让人听到了,该说你不孝顺了。”等巧姐儿应了,才接着道:“可是娘的嫁妆只有那么多,用一点也就少一点。到时候娘的巧姑娘要用的时候,都让人用没了可怎么好。” 巧姐儿摇着小脑袋说:“娘别怕,巧姐儿一直与娘在一块,咱们就在庄子里住着,不用娘的嫁妆。” 凤姐儿耐心地说:“咱们现在住的地方,也是娘的嫁妆呀。为了让巧姐儿将来也有嫁妆可用,娘就想着你平儿姨和旺儿叔都是忠心的,把庄子记到她们名下,也能多给巧姐儿存下点不是。”这样大的孩子,已经有了自己的思想,又能四处听话,却偏一知半解的,若是说漏了嘴也不好,不如一次与她说清楚了厉害。 果然巧姐儿别的没听出来,却听明白她娘这样做都是在为她打算,把头贴着凤姐儿的胸口上说:“巧姐儿知道了,娘都是为了巧姐儿打算。娘太苦了。巧姐儿不愿意让娘吃苦。” 听着这样懂事儿的话,王熙凤只觉得自己再吃些苦也算是值 了。何况来庄子上住着,别人都以为她是吃苦,她却觉得比在荣国府里自在得多。 不过孩子知道感恩是好事,必须鼓励一下。她一边替巧姐儿顺着头发,眼睛与巧姐儿的眼睛相对,坚定地道:“娘只有巧姐儿一个宝贝,为了娘的宝贝,就是吃再多的苦娘也愿意。” 巧姐儿也看着王熙凤的眼睛,学着她的神态道:“嗯,巧姐儿只要的娘在一起,巧姐儿也能吃苦。” 把巧姐儿再次揽在胸口,王熙凤才说:“这话巧姐儿自己记着就好,可是不能和别人说。也不能说娘把东西记到你平儿姨姨和旺儿叔名下。” 巧姐儿的声音有些发闷:“就是爹也不能说吗?” 看来不管是多渣的爹,在孩子心里也还是有一定分量的。不过王熙凤早就想好了说辞:“咱们先记在心里,若是日后你爹对咱们好,咱们就告诉他好不好?” 巧姐儿知道自己都来了庄子上这么长时间,爹从来没有来看过自己和娘一回,实在说不上对自己好,更别说是对娘了。有时李嬷嬷也会对着她叹息,平儿姨姨也会看着她叹气,她就知道,爹可能是不想着再要自己与娘了。 可是这是自己的娘,别人怎么不管娘,自己还是要管的。这样为自己打算的娘,可比那总是不露面的爹可靠多了。因此巧姐儿也就顺着王熙凤的话道:“嗯,爹要是对娘不好,我才不要告诉他。” 旺儿办这样的事儿,还是有些门道的,当日就已经把平儿脱籍的文书,连同已经重新记到平儿名下的地契拿了回来。只是平儿无论如何都不肯收,只让王熙凤自己拿着:“这东西还是放在奶奶这里,我心里才踏实。” 旺儿也是如此,死活不肯拿了自己的身契。王熙凤无法,只好自己收了起来。只是她是小心惯了的人,总觉得光是放在屋子里不保险,又让旺儿以加地龙的名义,把自己住的内室里挖了个密室出来。连着几日,也不用外人,只她与平儿两个,好不容易才算是把她那些东西都倒腾到了密室里。 至此王熙凤才算是放下了一段心事,对着平儿道:“我的身家你也都知道了。将来就是我有个什么,你只管带着巧姐儿到这庄子里来。不求你别的,好歹让她别饿着、冻着就行。” 平儿几乎要急眼:“呸,呸,呸。奶奶说得是什么话,哪有人这么红口白牙地就咒自己的。就是带着巧姐儿来,也是奶奶自己带着来。若是奶奶那时还信我,我自是跟着,就是不信我,我自住到庄子外头守着就是。” 凤姐儿打趣道:“你也老大不小的了,日后总该有个出门子的时候,还能在庄子外头守一辈子不成?” 平儿就气恼起来:“奶奶也不必打趣。都说是日久见人心,奶奶只看着就是。原来还觉得二爷是个好的,当初与奶奶是怎么好来着。谁知道也不过是两三年的功夫,这一起一起的事儿就没断过。可见天下的男人也不过就这么着吧。我又是这样的身子,就是跟了别人,也不过是让人低看,能有什么好日子过。现在我跟着奶奶不愁吃用,不必给别人做牛马强。” 凤姐儿没想到自己一句话,竟引起平儿对男人的批判来,忍不住道:“你才见过几个男人,就知道天下的男人都是这样了?” “若说是读书人家可能还好些,可是咱们这样的人家,大概都差不多吧。都说有样学样,长辈们都是那样,又能指望着小辈怎么立身清正呢。将来咱们巧姑娘,还是在读书人家相看吧。” 王熙凤就啐了她一口:“我闺女才多大,你竟想着她相看了。” 平儿也跟着一乐,可是那笑马上就收了:“我是与奶奶说正经事。奶奶只看林姑娘,也是没有个兄弟扶持的,可是林姑老爷却有同年这样照顾着林姑娘。可见这读书人家,还是比咱们这样的人家可靠些。所以将来巧姑娘的事儿,奶奶还是多费些心吧。” 王熙凤不敢告诉平儿,还有一句话叫做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从来读书人。她怕自己说了,平儿再撺掇着自己给巧姐儿找个杀猪的。 谁知就在主仆两个逗趣的第二日,平儿竟是自梳了起来。王熙凤吓了一跳:“你这蹄子敢是疯了,还不快把头发放下来。” 平儿只在那里摇头:“昨天与奶奶说完,我想了一宿,觉得还是自梳了的好。不管奶奶是怎么想的,日后我就是巧姑娘的嬷嬷了。我知道自己没有李嬷嬷的本事,可是照顾巧姑娘的日常起居还是能做到的。” 王熙凤忙道:“我知道你的心,可是你也不能这样就自梳不是。先把头发放下来,咱们再慢慢商量。” 平儿只是不肯,说是王熙凤若是不同意,她情愿现在就剪了头发做姑子去。王熙凤无法,又不能由着她。其实平儿若是自梳,对王熙凤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的。可是自她来了以后,平儿可没做出过什么踩着主子自己卖人情的事儿,反而是一心帮衬着她。不管是不是忠心符的原因,现在的平儿,王熙凤还是相当满意的。这样忠心的人,又怎么舍得她自梳呢?那可是一个花枝般女孩的青春呀。 正没可开交处,偏门子还跑来说:“二爷来了。”王熙凤更是火上加火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30.第 130 章 贾琏还没进正房,就听见王熙凤中气十足地在骂人:“琏二爷来了就来了, 也值得蝎蝎蛰蛰的?谁还没见过谁不成?” 走着的步子就是一顿, 难道是因为自己说过冬至来接人却没来成,凤姐儿又生气了?看来这是在庄子里住得不自在, 又拉不下脸自己回府上,才会生气吧。想到这里,贾琏只觉得身心大畅:再刚强的女人又如何,把人冷上几日她自己也就心虚了。料定王熙凤是因为不能及早回府才发脾气, 贾琏决定大度地不计较她没有出来迎接自己一事。 “不管怎么说, 你也不能自己这样不明不白的就自梳了。先去把头发放下来再说。若是不听,你也不必与我一起回府了,我也用不起你。”王熙凤对着平儿发狠。 贾琏进屋一见平儿的头发, 就知道自己刚才真是想多了。可是平儿却把他视为缓冲凤姐儿怒火的救命稻草:“二爷过来了, 怎么今日这么早, 可用过饭了不曾?” 王熙凤还待说什么,平儿只当自己已经与贾琏打过招呼尽到了礼数,已经逃命般地出了屋子。王熙凤知道, 平儿只要一出这屋子, 让大家都看了她的发式,那她自梳的事儿也就板上钉钉了。其实平儿早起上她这里走这一遭,也不是没有人看见。不过庄子里的人都已经被她收伏了, 不敢传闲话。可是现在贾琏来了, 定是带了不少的人, 这些人的嘴可就不由着她了。 添乱!这是王熙凤见到贾琏最深切的感受, 你说你就不能好好地在荣国府做你的纨绔,打发个下人走一遭,怎么这个时候要上演一出夫妻情深呢? 被凤姐儿横了一眼的贾琏,却完全没有感觉到王熙凤的恶意,而是心头荡漾了一下,只觉得凤姐儿这些日子又回复了新婚时的风采,那样张扬的明媚重现,不由得浮想起来。 若是王熙凤知道贾琏此时的想法,估计会骂这人就是个贱。好在她并不知道,正努力压制着自己的怒火,调整着思路。而贾琏又以为凤姐儿久不了他,乍逢之下有些感慨。 也是出于给凤姐儿台阶的心理,贾琏来了一句:“一大早地可吵什么?怎么不见巧姐儿?” 王熙凤也无心与他理论,只顺着话让人去叫巧姐儿过来见过贾琏。等巧姐儿的时候,两人也没有别的话题,只默默相对。王熙凤是不想说话,贾琏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刚才他那话也不是没有歧义,若是原来凤姐儿怎么也要怼他两句,可是现在凤姐儿竟能忍下,让他不得不正视凤姐儿并不想理他的事实。 好在巧姐儿的到来,缓解了屋里的尴尬。久别又见自己的爹,巧姐儿最初还是有些陌生的,按礼问了爹爹好,也就窝到凤姐儿身边不再出声。 平儿此时心情已经平复下来,亲自送上茶,才不管凤姐儿看她头发时两眼冒火。贾琏喝了口茶,才对巧姐儿道:“爹来接巧姐儿回府,巧姐儿高兴不?” 巧姐儿有些疑惑地看了看贾琏:“那娘也一起回去吗?” 贾琏就是一乐:“自然是要一起回去的。” 巧姐儿这才放下心似地点头:“娘回去,巧姐儿也回去。”又问:“听平儿姨姨说,爹本来说冬至的时候就来接我们,怎么没来?也没让人来说一声?” 前面的问题贾琏可以解释,后面一个问题却不好回答,只好继续忽悠道:“老爷让爹去办事,爹走得急,这才没来得及让人说。” 巧姐儿也不知道信了没有,只低着头不说话。贾琏无法,只好对凤姐儿道:“时候也不早了,也让她们收拾着吧。还得赶着进城呢。” 凤姐儿知道这一次自己无论如何也得回去,毕竟当初走的时候就已经说好让她回荣国府过年。又听说王子腾夫人已经回京,想来荣国府也不好留她一个在庄子里。示意了平儿带人收拾,王熙凤才算是对贾琏说了一句:“总得用了中饭,否则在路上也没有地方打尖。大人都好说,巧姐儿可是饿不得的。” 贾琏自是点头。巧姐儿那里却还有问题:“娘,怎么办,我种的菜怎么办?乐儿她们怎么办?” “种菜?”贾琏没管乐儿那个一听就是下人的名字,只想着他堂堂荣国府的继承人的闺女,怎么就种上了菜?王熙凤在心里却不屑地想,若是没有自己,你这位荣国府继承人的闺女,说不得还得去青楼里走一遭呢。 巧姐儿笑着对贾琏道:“是呀,是巧姐儿自己种的菜。别人种的都让娘吃了,只有巧姐儿的还留着呢。”见贾琏不相信,就他去看自己的成果。 贾琏看了那个木头槽子才知道,巧姐儿所谓的种菜是怎么回事,心下松了一口气,原来是这样的种法,还好,还好,说出去也不过就是他闺女爱好奇特些,别人养花她还是种菜。 巧姐儿却还是缠着王熙凤问个不停,王熙凤只好对她道:“巧姐儿出来了这么长的时间,也没有什么东西好孝敬老太太的,就把巧姐儿种的菜孝敬了老太太好不好?” 贾琏目测了一下那木头槽子的大小,觉得里面的菜就是都拔下来,也就够炒一盘子的。不过在这样的季节青菜难得,还真能算得上出彩。 巧姐儿得了主意,也高兴起来:“好呀,就孝敬给老太太。我看别的屋里有些菜又长大了,也一起拿回府吧。”王熙凤觉得主意不错,正好可以省了自己给各处的年礼:反正自己来庄子上是养病的,那些人总不能要求她还大把的好东西孝敬。 这边巧姐儿听说乐儿五个可以与她一起回府里,更是高兴得亲自去指挥她们收拾东西。贾琏才有机会问王熙凤:“怎么给巧姐儿挑了那么多丫头?二妹妹她们可是一人只有两个大丫头呢。” 王熙凤就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二妹妹?琏二爷莫不是忘了巧姐儿与二妹妹她们身份是不同的?我们巧姐儿可是嫡女。” 这下子贾琏也无话可说,他是见过元春在家时的排场的,可不也是四个大丫头无数的小丫头围着。不过他还是有些顾虑:“现在府里是个什么光景你是知道的,怕是太太那里不大愿意呢。” 看着眼前这个唯二房命是从的男人,凤姐儿只告诉他一句话:“琏二爷,巧姐儿可是你的女儿。”成功地让贾琏再无话可说。 因已经进了腊月,王熙凤早料到会有人来接自己回府,已经把重要的东西都与平儿放到了自己屋子的密室里。现在收拾的,也不过就是随身的衣裳与首饰。巧姐儿那里本就没有什么东西,收拾起来更快。 不过她屋子里那五个丫头,还要与家人告别一番,自有一番别情。因要回城,午饭也是匆匆。凤姐儿只吩咐了庄头李喜,好生看着院子,除了打扫的婆子不许人进出,每夜里照常要有人巡夜。李喜原还以为主子一走,巡夜的好差事也就跟着没有了,听说还能继续,自是应之不迭。 贾琏却觉得凤姐儿小题大做:“你又不来住了,还管这些做什么。” 凤姐儿要笑不笑地道:“我还来不来这庄子,自然是琏二爷说了算。只是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当初我又何曾想过自己有来庄子里的那一天呢。”说得贾琏又是一声也出不得。 一路再无别话。回了府,自是要先去向贾母请安问好。一见她们一行过来,琥珀等早就上前来问安:“老太太已经念了几次,还说二奶奶怎么还不回来,不怕赶不上腊八粥?” 凤姐儿也玩笑道:“正是想着老太太这里的腊八粥香甜,我这不紧赶慢赶地回来了。” 鸳鸯亲自打了帘子等着,对还与琥珀等人说笑的凤姐儿道:“那粥明日才得,定是少不了二奶奶的。还请二奶奶快些进来,老太太要等不及亲自来请了。” 凤姐儿这才携了巧姐儿一起进了正房。只见贾母与邢、王二位夫人在座不说,就是三春姐妹与宝钗、宝玉也是一个不少。少不得上前与贾母见礼。因是远行归来,行不得常礼,早有机灵的丫头铺好了蒲团。 等凤姐儿与巧姐儿行礼已毕,贾母让鸳鸯快些扶起来:“咱们娘们还讲那些俗礼做什么。快过来让我好生看看,在庄子上可是受苦了。” 王熙凤笑着来到贾母座前:“哪里就苦着我了,老太太且看,我这不是已经好多了?连巧姐儿也长胖了呢。” 贾母这才算是把目光移到巧姐儿身上,让凤姐儿心里好一顿鄙视:若是真心疼爱这唯一的重孙女,怎么不见象待重孙女娘一样亲热?还得人提醒了才注意到。 不过如此也好,只看贾兰就知道,别人不重视的孩子,也不会如何重视这些所谓的亲人。到时自己带了巧姐儿走,也就省得孩子心里牵扯放不下。 李嬷嬷的规矩不错,巧姐儿与她学了快两个月,不管是行礼还是说话,都与在府里时不可同日而语。就是贾母也对着王熙凤说:“巧姐儿你教得很好。性子也好,不象你。” 对这样的打趣,凤姐儿回起话中张嘴就来:“得亏是不象我,要不然现吃不了的亏。人只看着我威风,哪里知道我背后的苦。人都说会咬人的狗不叫,我可不就是反着来的。不求这孩子有多少手段,只自保就好。” 虽然凤姐儿是笑着说这番话的,大家也都跟着笑了起来,可是人人都明白,这是凤姐儿还没有忘记自己因何去了庄子。 头一天回府,王熙凤也不过是向这府里的人表明自己的态度,告诉他们不是凡事都能遮掩过去。如今目的达到,也就不再多说,仍笑着向贾母道:“我去了庄子里,实在是没有什么好东西孝敬老太太的。不过是巧姐儿种下的小玩意儿,非得要给老太太添菜。”就向外招手。 贾母也乐得换一个话题,嘴里嗔着:“巧姐儿才能几岁,你就让孩子劳累,我是不依的。”眼睛却看着小红手里捧着的托盘。 来时凤姐儿有意添噱头,让人把那托盘用红布盖上了。现在看着大家的目光都看着盘子,才笑着对小红点了点头。小红小心地揭了红布,才现出一盘子嫩生生、绿油油的青菜来。 贾母惊奇道:“这样的天气,可是怎么种出来的?” 巧姐儿笑着道:“回老太太,是在屋子里种的呢。” 贾母失笑道:“这定是你娘的主意。除了她,再没有人有这样的心思。只是即是她想出来的,就该让她自己种去,怎么反让我巧姐儿辛苦?” 巧姐儿乖巧地回答道:“不苦不苦,看着自己种的菜一点点长出来,一天比一天不一样,巧姐儿高兴着呢。娘说,巧姐儿就和这小菜苗一样,一天一个样呢。” 贾母笑道:“好,好。我巧姐儿说得好,你娘也比得好。可见去了庄子上,心思沉稳了,人也长进了。” 听到贾母敲打自己,王熙凤面上不显,心下不服,嘴上也就道:“可见在老太太眼里,我这沉稳得还不够。等过了年,我再去庄子上住上一阵子,好生修练修练。” 不动声色地看了王熙凤一眼,发现人面上一片坦诚,可见她说的话出自本心,贾母就有些惊疑,难道这凤丫头竟还没有回心不成?还是因为她去了庄子上,府里并没有什么人问候她,让她更加寒心?只是她是老封君,不会出错。那错的就是当家的王夫人,少不得狠狠挖了王夫人一眼。 王夫人还没捞着与凤姐儿说话,就受了无妄之灾,有些摸不着头脑。也是因为王子腾夫人回京,她去向在诉苦的时候,倒被王子腾夫人数落了一顿,怪她一个做姑姑的没有肚量,为了几两银子就与小辈治气。又让她无论如何也要与王熙凤修复关系,别让人看了王家女的笑话。 就算是觉得自己嫂子站着说话不腰疼,那可不是几两银子的事儿。可是王夫人也不得不听了王子腾夫人的话,因为无论是她还是她的贵妃女儿,都要指望着王子腾呢。 现在见贾母瞪自己,王夫人只好开口道:“老太太一见了凤丫头,就不顾得别的了。也把凤丫头让给我们看看。” 总算是给王夫人面子,贾母放了凤姐儿,让她去给两位太太见礼。凤姐儿依次向邢、王二人行礼过,才算是周全了礼节。又与姐妹们相见过,王熙凤才不经意地问:“怎么不见林妹妹?可是身子又不好了?” 贾母面上就有些不虞的样子:“你去了庄子里不知道,你林妹妹如今可是不大在府里了。” 凤姐儿故做不知:“怎么会儿,不在府里还能去哪里?” 贾宝玉就跳了出来,语气里都是不满:“也不知道从哪里来了个林姑父的同年,说是与林姑父是什么八拜之交,非得接了林妹妹去他们家里。还说是林妹妹还在孝期,如今不好住在娘娘幸过的园子里,怕冲撞了娘娘。又给林妹妹找了什么宫里出来的嬷嬷。凤姐姐是不知道,那个嬷嬷竟是,嘁!” 看来这李家还真是本事,这样的理由都能摆出来。王熙凤心下暗笑,眼睛还是不解地看着贾母:“老太太觉得这样可妥当?” 贾母自是知道这样让黛玉出府不妥,可是人家李家事事拿着规矩礼法说话,还是世人都认同的规矩,不是荣国府自己改良过的规矩,她又有何话可说?还有一个宫里出来的嬷嬷看着呢!就是心有不甘,为了娘娘也得忍了。 扯了个笑容,贾母才道:“人家总是一番好意,有个人多疼你林妹妹些,总是好的。” 凤姐儿也就点头称是,又问如何不见珠大嫂子。贾母只说李纨在准备晚上的家宴,要给王熙凤接风。王熙凤趁机请辞,怎么也得回去洗漱一下才好。 贾母这才似发现王熙凤母女是刚回府,应该很是疲惫,又嗔着鸳鸯不提醒她,又让人开了自己的私库取了东西赏凤姐母女,才算是把一场大戏演了十成十。 出了贾母的院子,来升家的已经在那里接着了,对着凤姐儿行了礼,笑道:“可算是等到奶奶了。老太太也是疼奶奶,见了奶奶就不放人了。” 凤姐儿应了一声,问道:“家里可还好?” 知道她想问的是什么,来升家的捡自己认为重要的回道:“院子里还算是安静,奶奶带回来的人都在收拾东西呢。就是巧姑娘的那几个丫头,不知道该怎么安排。” 还真是把这事儿给忘记了。凤姐儿边走边道:“找人去和三姑娘说上一声,就说是我从庄子上带回来给巧姐儿使的。住的地方让平儿安排着。” 来升家的应了,跟着王熙凤回到自己的院子。在庄子里住惯了,乍一看这狭小的院子,还真有些不习惯。加之庄子里人少事多,跟着的人都是各司其职,各自做自己的活计。再重新看到一院子的人,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在干活一样非得叫嚷着做事,王熙凤心下就有些不痛快。 还没来得及开口,耳边就有娇柔的声音传来:“恭迎奶奶回府,给奶奶请安。” 侧目一看,原来是秋桐守在院门口。凤姐儿见她恭敬,也算是看了她一眼:“起来吧,这些日子你也辛苦了。”已经带着人向自己屋子去了。 平儿刚才并没有与凤姐儿一起去荣庆堂,就为着好把屋子收拾出来,让凤姐儿娘两个能一进屋就休息一下。此时堪堪收拾完了,见凤姐儿进屋,忙让人送水上来。那秋桐也跟着蹭进屋子,做要服侍凤姐儿的样子。 丰儿自己还没得到机会靠近主子,怎么会给她机会。又加上秋桐对凤姐儿房里的情况并不熟悉,也只能空有献殷勤的心,却无处使力。 王熙凤深知用人之道,对着丰儿的服侍受用着,也没忘记给人些好处:“这些日子我不在,你守着院子辛苦了。现在你平儿姐姐回来了,放你几天假,回去和家里人团聚一下。平儿,咱们院子里留下的人,一人赏一个月的月钱。丰儿与来升家的赏两个月的。” 丰儿与来升家的自是谢恩,秋桐那里倒心里存了火气:她也是留在院子里的,怎么奶奶只说丰儿与来升家的辛苦,对她却见似未见?就是赏月钱,也只多赏了丰儿与来升家的,却没有她什么事儿。 好在那十板子是结结实实打在她的屁股上,让她没敢多嘴,可是那脸色谁还看不出来不成?凤姐儿不愿意她在这家里给自己添堵,让她回后罩房去歇着。谁知秋桐非得说:“我就是该服侍奶奶的,奶奶还没歇,哪儿有我自去歇着的理儿。” 凤姐儿看了她一眼,也就不再管她,只问丰儿些杂事。丰儿回答的十分有条理:“奶奶不在的这两个月,该咱们院子里的东西,倒是都送过来了。还有奶奶与跟着奶奶去庄子上人的冬衣,也都得了,我都已经收起来了,一会儿就给奶奶过目。不过就是银霜碳”说着就用眼斜秋桐。 这府里用碳自有规矩,正经主子们用的是银霜碳,姨娘与通房丫头们则是上好的木碳。可是再上好的木碳,比起银霜碳来还是有味道。见丰儿看秋桐,王熙凤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定是她把自己的碳给截了去。 王熙凤只冷眼看着秋桐,等着她给自己一个解释。秋桐深悔自己刚才没有回自己屋子,此时却不得不跪下道:“因二爷一直歇在奴婢那里,怕熏着了二爷,才斗胆挪用了些。不过也没用几回,一会儿就把剩下的让人搬回来。” 凤姐儿对来升家的道:“你去看着,这府里竟然有人敢挪了我的东西,你也跟着长长见识。再让来升去找兴儿,从琏二爷的外书房,把东西给我补齐了送进来。记着,不许少了我一丝,可也不要多用了琏二爷的一分。” 就听贾琏的声音在外头响起:“我又哪里招惹了你不成,说出这样分斤掰两的话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31.第 131 章 屋子里的人听了贾琏的声音,打帘子的、传水的, 都动了起来。越显得秋桐一人跪在那里身子单薄。秋桐有意引起贾琏怜惜, 也不说乘机起身,如定在那里一般不动, 看得除了王熙凤外的人暗恨。 贾琏果然一眼就看到了屋地中央跪着的秋桐,好在凤姐儿为何去的庄子他还记得,这一次没忘记问问秋桐跪着的原因。凤姐儿也不留什么情面,直接指出秋桐挪用正室的东西, 笑对贾琏道:“琏二爷爱秋桐, 愿意歇在她那里我不恼。可是琏二爷即爱她,应该把东西给她准备齐全了,何苦让她挪用我的东西。” 见贾琏脸已经通红, 平儿又在一边直使眼色, 凤姐儿才道:“我也是在庄子上磨得脾气好了。不然这样的奴才, 管她是谁赏的,也先打了再到老太太跟前问问,有没有主母不在家, 一个通房丫头就敢挪用正房东西的?可是得了谁的话不成?” 秋桐见贾琏来了仍止不住凤姐儿刀子一样的话, 只好低头认输,可是心里的不服气却一点也没消,反而更想着怎么在贾琏跟前上眼药, 最好能把贾琏缠在自己屋里, 让王熙凤空有个大妇的名头。 贾琏这边也自尴尬, 只让人通知兴儿把自己外书房的碳都送过来。凤姐儿还待推辞, 他已经说是怕巧姐儿冷,自己补贴闺女的。凤姐儿想着自己这次回来也不欲再管家,而贾琏在外行走,缺了谁的也不会缺了他的,就由着他去了。 秋桐讪讪退下,贾琏却还不肯走,只在正房里缠磨。凤姐儿如今不肯招揽他,倒让他各自上心起来,不得不说人性本贱。 晚上的家宴,面上自是其乐融融。王熙凤新归,也不愿意多生事,只要别人不来挑她,她是个好将就的人。倒是李纨见了凤姐儿,面上带笑,可那笑怎么也到不了眼底。凤姐儿知她是怕自己出手管家之事,可也不肯此时给她定心丸吃,只与平日一样对待就是。 探春那里也提了一句巧姐儿所选丫头之事,王夫人刚要微词,就让凤姐儿用从了她大姑姑的例给堵回去了,只好吩咐探春给那几个丫头记名、发放月例、再补上冬衣。探春姐妹做何感想,不在王熙凤关心之列,现在她就是一个闲人,还是一个专注看戏的闲人。 当晚贾琏还是赖在了正房,王熙凤也不多推辞,只是给他用上了致幻剂,让他一个人在那里表演小别胜新婚就是。至于事后收拾什么的,她不是娇弱无力吗?就请琏二爷自行解决好了。 贾琏觉得自己与王熙凤完全和解,也就不再总来她这里刷存在感了:这大年下的,荣国府对外交往之事颇多,琏二爷忙着呢。就是有两次醉熏熏地回来,也多是被体贴的秋桐迎了过去。平儿等虽然不平,架不住王熙凤本人不在意,也无法可想。 而再次被自己院子里的人同情的王熙凤,则是在回了一趟王府之后,全面开始了看戏模式:没法不看呀,就在过了腊八不久,那些原著里的亲戚们都上门来了。作为只在书里臆想的人物,不管是薛宝琴还是邢岫烟,都是王熙凤愿意一睹为快的人物。再说不管是琉璃世界白雪红梅,还是暖香坞雅制春灯迷,都是难得一见的盛景好不。 别说制灯迷与王熙凤无关,现在大家可是都见识了她时刻把巧姐儿带在身边的行为了。人家巧姐儿可是黛玉的徒弟,现在亲戚们来了,已经被贾母以此理由接回来的黛玉还能不看看自己徒弟进步了没有?那徒弟的娘跟着,也就没有人说什么了。 不过黛玉在荣国府也只呆到了小年夜晚前一日,就被林老管家接回了林家旧宅,说是自己家里现在只剩下这么一个主子,要让她给去了的老爷太太上香。这个理由贾母无法拒绝,虽然她对林老管家提到的林家旧宅有些不满。可是心里想着双玉之事若能成的话,黛玉手中的东西自是越多越好,现在林老管家说那宅子是黛玉的,将来可就不能再说不是了。有这一番考量在,也就放黛玉自去。 因黛玉来去匆匆,王熙凤也没来得及与她多说什么。好在王嬷嬷亲自来了小夹院一回,向凤姐儿言明黛玉在李家日子一切安好,林家的旧仆也收拢得差不多了。就是那位李侍郎,也已经向圣人上书,讲明了林如海后事都是荣国府处置的,该上交国库的银子没有上交之事,与黛玉无涉。想来开了春也就会有恩旨了。 对于欲借黛玉之势的王熙凤来说,自然是黛玉越好她越高兴。不过她还是提醒王嬷嬷,要多注意些荣国府的动作,免得到时有人看着黛玉风光 ,再把主意打到她的身上。而且此时黛玉对荣国府、尤其是贾母还是有感情的,可别让人一把眼泪就把大好的局面给打回原形。 王嬷嬷此时已经完全被王熙凤料事之能折服,对她的话还是十分上心的。加上宫里出来嬷嬷对黛玉的教导,她有信心让自己姑娘在知道荣国府贪图了林家家财后,对这府里再不会有什么亲情。就是有,也只能是这府里差占陷林家于不忠的愤怒。 送走了王嬷嬷,凤姐儿也听说贾宝玉房中晴雯病情加重的消息,便知这是勇补雀金裘之故。不过现在因她不管家,也就没有了平儿情掩虾须镯。好在这镯子还是回了平儿腕间,那坠儿撵没撵出去,也就不与王熙凤相干了。 至于除夕祭祖、元宵夜宴,凤姐儿的参与热情还是挺高的,这可是她几世都没有参加过的热闹,将来有没有机会参加还不一定。只是看着李纨准备的夜宴,她心里觉得还是没有原主张罗得齐全。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没有她效戏彩斑衣之故,还是李纨准备的不合贾母心意,今年元宵之宴,却是早早就结束了。好在秋桐这一天又身子不舒坦,成功地将贾琏请到了她那屋子里慰问。才让凤姐儿没有那么郁闷。 不过凤姐儿大度,并不代表着别人也与她所想相同。贾母等是知道王熙凤“心结”的,听说元宵这一天晚上贾琏竟是在通房屋子里过的,无不气恼起来:原来王家无人在京的时候,王熙凤还能闹得合府不安,现在从小养大她的婶子,可是还在京中住着呢。 没等大家训斥贾琏,凤姐儿已经带着巧姐儿回了娘家,名头是说她与自己的婶子几年没见,过年时太过忙乱,没有好生说话。现在年也过完了,她婶子怕是又要出京了,做为侄女的她,也该去好生与婶子说说话。 可是这说话的时间还是长了些,说话的过程中凤姐儿的眼泪也没有干过。她就是想好了,不管将来她离开荣国府时,王家是个什么态度,可是她的委屈却是要让王家知道。到时就算是王家直接放弃了她,也好过帮着贾家一起逼迫她。 难怪原著里王熙凤提起王家那样有底气,她好歹是在王子腾夫妻身边长大的,就算是千日的不好,还有一日的好处。相对于姑嫂天敌的王夫人,王子腾夫人更是偏向王熙凤一分。 听说王熙凤管家管得赔了嫁妆,还把身子生生熬坏了,王子腾夫人对自己小姑子更看低了三分:有点能耐都使到自己家人身上,一遇到外事就找自己哥哥,合着整个王家欠了她的是吧。 因此王夫人亲自带着贾琏来接王熙凤的时候,两人都没有得到什么好脸色。不过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王熙凤还是得跟着王夫人回到荣国府。不想此事又将贾琏刚刚想与凤姐儿好生过的心,再次带歪——他没有反思自己十五不去正妻房里是打了凤姐儿的脸,只认为凤姐儿又用王子腾压了他一次,让他男人的脸上无光。 凤姐儿才不管贾琏心里怎么想,她只是在计算着时间。此时在原著中,已经是原主应该小产的时候了。只是现在她并不与贾琏滚床单,自然不会小产。可是她生怕随后不久的太妃薨逝,两府的主子都走了,她还得出面管家。 若是原来还有些把自己赔进去的钱,利用管家之际收回来的想法,现在已经完全消失了。因为荣国府,已经没有钱了。 没钱的原因很简单,那们李侍郎不是上书圣人,言明林如海的身后事是荣国府贾琏出面办理的吗?于是冤有头债有主,林家的家产,除了在室女黛玉可以承继的那部分,应该上缴国库的银子,圣人也知道该找谁要了。因为圣人都打听清楚了,荣国府府里连扫地的奴才都知道,林姑娘一草一纸用的都是贾家的,她只是孤身来投打秋风的亲戚。 王夫人听到宫里出来的旨意,简直要把自己的牙咬碎了:当初让人传这样的话,一是为了给黛玉添堵,二来也是为了显示荣国府抚育遗孤的大度落个好名声。谁知道竟出了李侍郎上书之事。 若说李侍郎上书之事黛玉不知道,荣国府主子就没有一个信的。可是就是再不相信又如何?贾母刚问黛玉,人家已经双眼含泪地说道:“当日先父的后事,都是琏二哥一手操办的,我并不知情。这府里也都知道我是一身投奔来的,哪里知道自己家里还有钱财?若是早知道,呜、呜、呜” 早知道后面的话还用说吗?人家在室女该得的那部分,还没找你们要呢。贾母再也开不了口问话了。可是人家林家的老仆们不干了,直接请了李太太出面,把自己小姐儿接回林府了:我们林家也有房子,还没有人说小姐的闲话,何必在这里让人质问! 荣国府的人胆是大、心是黑,就是到了这个时候也没有一个人站出来说把黛玉应得的那部分银子给人家。可是他们的胆大心黑,却不敢用到皇家身上,就算是宫里有位娘娘也一样。 不敢黑了皇家的钱怎么办?只能把林家该上缴国库的银子缴上去呗。可是一座大观园,已经把林家的家产都搭进去了。现在还能把大观园拆拆卖了不成?那就只能从公中出,公中不够的,各房一起凑。 若说盖大观园,让各房一起凑银子,大家还想着卖宫里娘娘一个好,怎么也不肯落于人后。可是现在是还国库的银子,人家都指着贾家的脊梁骨骂呢。别人不说,贾珍那里你就不好找人家了吧?人家可没用过林家一两银子。 荣国府里两房也吵得不亦乐呼,先是听说此事的贾赦,直接先拍了贾琏一顿:“别人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你没有脑子呀?那银子落到你手里一两没有呀,你就替人家担这样的罪名呀。” 贾琏也委屈着呢,可是他是有苦说不出,谁让不管是现在拍他的,还是当初交待他的人,他都惹不起。不过他也是个光棍的,把自己当日打偏手的数目直接招出来:“当日我也有点私心,何况走的时候家里只给了五百两路上用。回来已经没有路费了。所以从中支用了一万两的银子。再有就是二太太说我办事勤恳,赏了我一万银子。这银子一会儿我就都拿出来。” 得了,贾琏的话已经成功地把所有人的视线都转移到王夫人身上了。王夫人坐立难安,对着贾母道:“老太太,当日动用那银子,也是为了修省亲园子。您也是知道的。” 那边不等贾母说话,邢夫人却接话了:“即是用了林家的银子,怎么娘娘竟不知道不成?要是知道,那旨意也不该打头就是薛家的姑娘吧。” 贾赦已经站了起来:“现在这事儿也清楚了,我们大房是一文钱都没用过。这还银子的事儿,也别找我们了。”带着邢夫人扬长而去。 王熙凤已经做了好半天的背景墙,谁知贾赦一走,贾母还是看到了她:“凤丫头,你怎么说?” 我怎么说,我说把我的东西都拿回来。王熙凤愁眉苦脸地道:“琏二爷得的银子,我是一点也不知道。不过刚才他不是已经说了,会把那银子还回来吗?” 贾母心下就是一沉,知道王熙凤也不会出头领了这件赔钱的事儿了。可是她还是要努力一下:“现下府里是这样的情况,怕是不先还了国库的银子,此事过不去。琏儿毕竟是要袭爵的人,让人说荣国府的不是,将来琏儿可怎么出去做人?” 凤姐儿有些同情地看了贾琏一眼,不知道他心里是个什么感想:没事儿的时候他就是个跑腿的,现在有了事、要人顶罪了,他就成了要袭爵的人了。见贾琏还在那里寻思,王熙凤决定还是做做好事,拉他一把: “老太太说的自是正理。可是琏二爷只是将来会袭爵,现在可还当不了府里的家。咱们府上迎来送往、掌家理事的,不一直都是二老爷和二太太吗?再说琏二爷去江南的时候,本来就该那时就缴了国库银子的,可是却没有,也不知道是遵了哪个的吩咐?” 贾琏脱口而出:“自然是二老爷与二太太怎么说我就怎么做。” 得了,这下不光是王夫人,就是贾政的脸也一阵青一阵白,来回不停地变换了颜色了。 贾母心下对王熙凤的不满一下子升到了顶点,王夫人更是眼里出火,高声叫了一声:“凤丫头!”咱们可都是王家出来的,怎么还拆起自己的台来了。 王熙凤对着王夫人道:“我也知道太太着急。可是太太是知道的,我的嫁妆这几年不说管家赔进去了多少,只说那园子里的摆设,也是太太说只是娘娘回来时摆一下,用后就让我搬回去。只是到了今日,也还有各位妹妹和宝兄弟的院子里摆着呢。” 王夫人再次无话,贾母若是刚才对王熙凤只是十分不满,现在可就升到了十二分,觉得这凤丫头只打自己的小算盘,一点也不顾大局。可是她也不想一想,她这位府里的老封君,到现在也没说从自己的私房里拿出一两银子,又怎么好意思抱怨别人。 见无人响应自己共同筹银子的主意,贾母只好来个眼不见心不烦,把贾琏与王熙凤两口子赶苍蝇一样挥出了荣庆堂,却没忘记让贾琏赶快把银子交上来。 出了荣庆堂,贾琏刚想表达一下对王熙凤的感激,却听王熙凤道:“琏二爷还是快些将银子给老太太送过来吧。那银子我是没见着过的。”一时只气得干噎,又不得不到自己藏银之处,忍着肉疼把银子凑出来:他手里也是撒漫的,到了手的银子哪儿有不花用的?亏了的数目本还想着向凤姐儿挪借一二,现在也让凤姐儿那句话堵得不好再开口。 最后凤姐儿也不知道贾母与王夫人是不是用了自己的私房,不过是听说府里还了户部五十多万两的银子。这钱数一出,大家就都能算出,荣国府还欠着林家也就是黛玉多少钱了:按律在室女可得七成,缴国库三成。三成就是五十多万两,七成呢?! 王熙凤只看着每日送过来的饭菜,就知道这次肯定是把公中的现银都掏空了。不过是为了面子,大家还在强撑着体面罢了。 若是凤姐儿知道,现在不管是贾母还是王夫人的私房都缩水了一大截,而王夫人还不得不派出周瑞家的放利子钱,而且两人都打起了凤姐儿嫁妆的主意,不知道还能不能如淡定地看戏。 而太妃之事一出,贾母与王夫人也不是没有提出来让王熙凤重新管家,可是王熙凤只是为难地看着李纨道:“老太太、太太瞧得起我,我自是不应该推脱。可是一来我的身子还没养好,二来我们太太那边也说着让我去照应。再说这府里大嫂子带着两位妹妹管家并无差错,何不让我再偷几日的懒。” 贾母与王夫人便知,聪明如王熙凤,已经看出这府里的窘况,是不想着出头呢。不愿意出头的人,当然也不能指望着她主动往里搭银子,那就算是强着她出来管家,也不过是多添些口舌。也就歇了让她再次管家的心思。 至于邢夫人那里是不是真的让王熙凤去照应,也没有人去查证了:就算是知道王熙凤是撒谎又如何? 不过尤氏还是留了下来,毕竟宁国府不可能一个主子不留,而王熙凤连荣国府的事情都不想插手,怎么会去管宁国府的事儿。 送走贾母等人的车架,整个府里的气氛都松快了下来。不光是下人们觉得压在头上的大山少了几座,就是留下的主子们,也都不用再日日请安,乐得逍遥。王熙凤也乘机给黛玉下了拜帖,带着巧姐儿拜访了几回:从林老管家把黛玉接走之后,黛玉就没在荣国府里出现过。而贾母因着吞了林家家产之事曝光,还没想好如何拢回黛玉的心,也没脸接黛玉来看她。 不过黛玉并没有因贾琏而迁怒到王熙凤心上,让一直悬心的凤姐儿松了好大一口气,不过该说的话还得说:“不管别人如何,请妹妹相信,我心里真是觉得对不起妹妹。要是不来亲自与妹妹道歉,又心下难安。所以妹妹是打也好,骂也好,我都认了。” 黛玉只在那里看着王熙凤笑:“凤姐姐说的是什么,我怎么竟不懂了?别人如何我不知道,可是凤姐姐是如何待我的,我自问还不是那糊涂人。我只当凤姐姐是我的亲姐姐,可不是因为你是琏二嫂子。” 好吧,这孩子是有多缺爱,四处要认姐姐。不过这一世认了自己,总比认了薛宝钗强——因为凤姐儿提前送了燕窝给黛玉,她也就没有机会检验薛宝钗送黛玉的燕窝,是不是真如同人文里所说的一样有毒,还着实遗憾了些日子呢。 从林府回来的王熙凤,比以往更愿意与姐妹们一起玩乐,因为她知道,等待这些少男少女的,将是怎么样的命运,却无力改变也不能改变,那就陪着他们一起,走过这最后的繁华吧。 而凤姐儿也在这玩乐中等待着,等着贾敬的死信传来,等着看贾琏还会不会偷娶尤二姐!在定下自己下面如何行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32.第 132 章 时间不紧不慢的划过,该来的事情总是会到来。就在平儿过了生日要还席的那日, 贾敬的死信如期而至。 凤姐儿见李纨张罗得实在没有什么章法, 只好在没人处提点了她几句,倒换得李纨对她好一顿感激。不过这可不是凤姐儿想要的, 她直接把自己的要求说了出来:“嫂子也知道,平儿的年纪不小了,现在琏二爷对她也是淡淡的。我想着不如把她放出去,也好让她自己成个家, 有个归宿。” 李纨哪儿能不知道平儿对王熙凤的重要性, 不解地问:“那平儿素日也不是挑三窝四的人,又对你一片真心,留下也是你的膀臂。怎么就想着放出去了?” 王熙凤道:“嫂子有什么不知道的, 女大不中留, 留来留去留成仇。若我们房里还是原来的光景, 我也不想这事儿了。可是现在有人拿我没法子,可不就处处挤兑着平儿。我看见了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也是生不完的气。还不如索性把平儿放了, 让平儿得了好归宿, 也算是她没白服侍我一场。就是嫁妆,我也都给她备好了。” 人是王熙凤的人,李纨也不过是感着王熙凤提点之情问上一声, 她的事儿还多着呢, 也就点头, 在奴册上消了平儿的籍。凤姐儿只说是旺儿一家求了她, 要给儿子奔个前程,她已经允了,也就一并消了去。 李纨先还疑惑凤姐儿为何赶在这个时候自断膀臂,可是日日有那么多事儿要忙,又要过宁国府守灵哭丧,也就把此事岔过了。 平儿听说王熙凤现在就让她出府,也是不解:“现在正是事儿多的时候,奶奶也正要用人,我怎么能这个时候离了奶奶。” 王熙凤悄悄对她道:“这府里还了林家该缴国库的银子,现在是个什么光景你还不知道?说不得等老太太、太太们回来,又要寻趁上我的嫁妆。傻丫头,你现在不出去给我守着那庄子,等着别人把那庄子给你奶奶抢去不成?” 平儿还有些不放心:“可是这府里谁不知道那是奶奶的庄子,就是我说是我的,也得人信不是。若是二爷亲自去了,说是要拿走奶奶放在庄子里的东西,我是给还是不给?” 这还真是个问题,不过凤姐儿眼一转就想出了应对之策:“咱们庄子上巡夜的尽有,他们进不进得去是个事儿。当日不是让你在城里悄悄置了宅子吗?你先把那些东西放到你置的宅子里,让旺儿一家守着。记着,那宅子里也得挖出密室来放东西。” 对自家主子对密室的热爱,平儿有些不知道该如何评论。不过看着凤姐儿一幅主意已经定的样子,就知道自己是不走也得走了,心里暗暗发狠,那庄子是奶奶与巧姐儿最后安身的地方,自己怎么也要给她们守住了。 就在平儿哭着离开荣国府的第三天,丰儿神秘地来到王熙凤跟前,小声道:“二奶奶,二爷已经回来了,是跟小蓉大爷一起回来的。兴儿传话,说是二爷直接去东府了,等祭拜完敬大老爷之后再回来。” 凤姐儿点了点头,平儿一走,她的事儿就都移到了丰儿身上。就是与旺儿家的联系,也由着丰儿接手:“和旺儿说,让他从庄子里调两个人上来,定要琏二爷没见过的才好。若是琏二爷在东府且不论,出了东府,一步也别跟丢了。” 丰儿忙问:“若是回咱们府上呢?” 王熙凤都要让这丫头给逗笑了:“连他在东府做什么咱们都不管,何况是他回了这府里。只要是他离开这两府,就盯紧了。小心些,别让跟着他的人看出来。”丰儿也知道自己问了个傻问题,憨笑着出去找人,让人给旺儿带话去了。 凤姐儿这里开始让小红给她重新收拾一下,因为贾琏是护卫着贾母她们去送灵的,现在贾琏提前回来,想必贾母等人也就不远了。 也没用多长时间,李纨已经派人来约她一起过宁国府,好迎接老太太、太太们。看来这管家与不管家还真是不同,人家李纨的消息也来得不慢。带着巧姐儿与李纨见了礼,才问:“兰儿莫不是先过去了?嫂子也该心疼兰儿些,那边人客纷纷的,别再冲撞了孩子。” 李纨只好苦笑:“并不是我不心疼兰儿,实在是珍大嫂子说那边男丁太少,来了祭拜的看着不象,求着我让兰儿过去一起撑个场面。好在现在珍大哥哥与蓉儿回来了,也就好把兰儿替回来了。” 说毕二人登车,向着宁国府而去。刚一下车,就听见灵堂里哭声震天,眼前处处白幡,灵前是香烟缭绕。她们妯娌也向着灵前痛哭一阵,才让宁国府管家娘子们劝着止了泪。凤姐偷眼打量守灵之人,就见贾宝玉正斜着身子,挡在两个女孩子前面。 不用问了,应该是尤氏二姝了。凤姐儿倒要看看,这位能让贾琏不管头上颜色的尤二姐,是怎么样的精彩人物。怎么看,都不过是一个长得比常人好看些的女子,并没有多让人一见就移不开眼。不过也可能是男人的感观与女人不同吧。 谁料想凤姐儿这边打量人家,那边尤氏姐妹也有意要认识贾家的各色人等,同样一眼一眼地看着不时进灵堂进香的各人。有那不认识的,她们直接把贾宝玉当成了百事通,询问不休。也不知道贾宝玉说了些什么,那小一些的姑娘,脸上竟挂出了笑意来。 王熙凤意有所指地看了尤氏一眼:“大嫂子让体面的丫头出来守灵,是给了她们天大的脸面。可是也该挑那稳重的才是。哪儿有给大老爷守着灵,还与爷们说笑的?” 尤氏这才发现,自己拖油瓶的妹子,竟在那里带笑与贾宝玉交头接耳,心下暗恨,还不得不向着凤姐儿解释:“唉,那两个并不是我们府里的丫头,是我老娘带过来的妹子。家里人少,也让她们过来充个数。小户出身,一时礼数不周全,你担着些吧。” 凤姐儿冷声道:“嫂子这话我倒不解了。有什么是用我担着的?这守着的灵,是你宁国府的老爷的,我不过是看人闹得不象,好意提点嫂子一声,也是防着老太太、太太们一会儿回来看着生气。” 李纨一如既往地和稀泥:“凤丫头也是好意,大嫂子还是提醒令妹注意一下的好。” 尤氏刚才也不过是强词,她何尝不知这在灵前就展露笑容是让人诟病的?可是当事的一个是老太太的宝贝,另一个在自己丈夫那里说话比自己还好使,她才不愿意多事。现在让凤姐儿直接说出来,脸上作烧,心里倒怨凤姐儿多事儿起来。 好歹等贾母她们来到灵前,那两个还知道收敛,也跟着又哭叫一场。凤姐儿心里只吐槽:活着不尽孝,死了瞎乱叫,说的就是眼前的这种情况吧。 待出殡已过,贾琏果如原著中一样只在寺中住着,应名是相伴贾珍。凤姐儿知道离他与尤二姐儿成事不远,只让旺儿得了贾琏在外置宅子的信,就马上报给自己。中间传话的丰儿不解:“奶奶即知道二爷将要行何事,怎么不报给老太太知道?” 王熙凤也知道丰儿不比平儿,事事都能知道自己的心事。可是若是不与她说明白,又怕将来她一个不小心走漏了风声也不美。只好道:“现在不过是得个谎信,咱们就去告诉老太太,可不是让人觉得咱们一心怀疑琏二爷?不如等知道了确实消息,省得琏二爷不知道我的苦心。” 丰儿也就不再相疑,与旺儿家的联系得越发密切起来。不出月余,旺儿家的已经传信过来,说是贾琏已经偷娶了尤二姐儿。丰儿得了消息,吓得不知道该不该告诉自家主子——她也是知道自己主子脾气的人,生怕一个不好,又闹得合府不宁。 凤姐儿那里也在等消息,见丰儿神色不宁,还有什么不知道的?只追问了两句,就已经全都知道了。让丰儿更加不安的是,自己主子即没发脾气,也没有摔东西,只是让她把自己的嫁妆重新清点造册。 丰儿不解:“如今奶奶的嫁妆也不剩什么了,平儿姐姐走之前又与我一起清点过,还清点它做什么?” 王熙凤这才知道,自己究竟还是有些在意的。谁让那贾琏在去庄子时和自己回府后,表现的还不错。现在事实打破了王熙凤想给巧姐儿一个完整家的幻想,凤姐儿才体会出原主是怀着怎样悲哀的心,才会有自己这一世的任务。 罢了,即是原主都没有救贾琏的打算,自己还在这里充什么圣母。凤姐儿打定了主意,对丰儿道:“去把兴儿给我叫来。” 那兴儿正奉承尤二姐儿奉承的好,一听凤姐儿找他,只觉得三魂走了两魄,手脚都没放处。岂料来到凤姐儿的院子前,凤姐儿已经等在那里了,只见她一身深蓝色衣裙,正是守孝本份,头上只用一根银簪别着发髻,别的一件饰物也无。 打点着精神,兴儿上前磕头:“不知道奶奶唤小的来,有什么吩咐。”那上下牙已经直打架,一句话哆嗦着不成个句子。 凤姐儿看了看天色,已经到了贾母快用饭的时候,正是人齐之时,对着兴儿点点头:“你跟着我来。若是差了一步,我虽然不管家了,可是收拾你一家也还容易。你若是觉得自己的主子能救得了你,不妨试试。” 兴儿只觉得腿肚子上筋都转了,四下偷看也见不到可以向贾琏报信之人,又有来升家的跟在一旁,跑也不敢跑,一步一挨地随着凤姐儿来到了荣庆堂前。 进了荣庆堂,问过当值的婆子,邢、王两位太太并大奶奶与姑娘们都在。凤姐儿也不用人通报,自己直接跪在了正房之前,高声向着屋里道:“王氏之女王熙凤,无子、嫉妒,自请下堂,请老太太成全。” 兴儿听了王熙凤这话,就知道贾琏在外所行之事,已经被这位夜叉奶奶知道了。今天找自己来,就是要让自己做对证的。有心想跑,可是自己跑了又能怎样,就如这位奶奶所说,老太太拿着自己一家子找自己,还能不管老子娘了不成? 正思量间,鸳鸯已经急急地出来了:“二奶奶这是做什么,老太太那样疼二奶奶,有什么事儿不能当面与老太太说。快请进屋。丰儿还不扶二奶奶进来!” 凤姐儿却不肯再卖这贾母跟前第一红人的面子:“请鸳鸯姑娘转告老太太,就说王熙凤自请下堂。”鸳鸯见一院子的下人,都看西洋景似地看着二奶奶,就知道这位是有意把事儿闹大了——能在老太太院子里当差的,都是老太太的心腹,总不能为了封口,把这些人都处置了。再说她们还有家人呢。 苦着脸,鸳鸯进屋去向贾母报告。凤姐儿只跪得笔直,成败只在今日一举,能不能带走巧姐儿,也在今日自己能给出的筹码多少了。所以她一定不能失了自己的气势。 就里贾母一迭声地问:“琏儿呢?那个混帐行子又作下了什么大不是?还不快去把人给我找来。还有两位老爷,也一并请来。” 此时邢夫人已经出来,对着王熙凤道:“凤丫头,不管你有多大的委屈,也该进屋里与老太太分说。难道还能让老太太大冷天的到外头来受风吗?” 听到邢夫人的话,凤姐儿向她叩首道:“老太太即是请两位老爷,不妨请太太转告老太太,一并连着珍大爷一起请吧,好歹他也是族长不是。”这么恶心人的玩意,不让他丢个脸,知道知道厉害,还留着他过年不成。 邢夫人只好再次进屋请示贾母,就见一个小丫头飞快地出院子了,凤姐儿才松了口气。又向丰儿使眼色,不让她一会儿跟进屋去,只回自己的院子里守着。丰儿点头示意自己明白。边上的兴儿已经快瘫了,并没目的地到她们主仆的眉眼官司。只一心想着,也不知道一会儿自己老实交待,还有没有可能保住小命,一点自己起身逃跑的心都没有了。所以说这贾琏自己得用的人,都已经开始思谋着后路了,可见其用人水平。 这回来叫凤姐儿进屋的,是邢、王两位一起。凤姐儿只当自己是卖自己好姑妈一个面子,实在是一会儿她还有份大礼要送给自己的姑妈,现在不好让她太过警惕。 进屋才发现,李纨与姑娘们都已经不在了,想是从后门被李纨带走了。如此也好,一会儿凤姐儿要说的话,实在不适合姑娘们听。 静静地等待着府里男人们到来,凤姐儿的心也渐渐平静。此事她谋划了这么长时间,又是在荣国府财政吃紧、四下漏风的时候,没道理不成功。她暗暗给自己打着气。 贾政最先到来,他看了看屋里的形势,明智地没有开口,只向贾母行了礼,就坐在那里出神。贾赦来得也不慢,就是宁国府的贾珍,也在他来后不久就到了。可是正主贾琏却迟迟没有到场。贾母越加生气,问去寻的人:“老爷们都在这里,怎么琏儿还没来?” 出去寻的人也是满脸是汗:“府里各处都寻遍了,并没见到二爷。问了门上,听说二爷不到中午的时候就出门办事儿去了。” 贾赦就问贾政:“老二,你让琏儿办什么事儿,怎么这个时候还办不完?”不是自己的儿子不心疼是不是。 贾政一脸无辜:“今天我并没有交给他差事。想是有什么事儿他自去处理了。”别赖我,你那个儿子也不是什么好鸟。 王熙凤心下冷笑了一声,对着贾母道:“我倒是知道一处地方,说不定贾琏在那里。” 听到王熙凤直接贾琏之名,屋子里的人就知道定是贾琏又触了这凤辣子的逆鳞。贾珍心下也是一慌,又不能此时再阻止凤姐儿,只在那里暗自着急。 果然听凤姐儿缓缓道:“听说离咱们宁荣街后面两里的地方,有个叫小花枝巷的胡同。贾琏新置了一座宅子,许是他去了新宅子吧。” 往屋子里扔上一个炸雷,效果也不过是如此。父母在,子女不得有私产。就算是有,那也只能是父母给孩子的补贴。而贾琏却置了宅子不说,还瞒了家中诸人,那宅子要做何用,不管是在座的老中纨绔还是当家太太,心下都大概有了个数。 贾珍快坐不住了。凤姐儿偏问他一句:“我听说珍大爷也是常去那宅子的,想来应该知道那宅子里面都有什么人。不如珍大爷说给老太太、老爷、太太们听听,也省得长辈们在此枯坐无聊。” 几人的眼神都快把贾珍凌迟了,他哪里还坐得住?只好跪下道:“琏兄弟在不在那里我不知道,不过那个地方,那个地方” “那个地方怎么了,你只管说。”贾母眼里出火,她知道贾珍与贾琏一向交好,可是却不知道两人是这样的交好法。 贾珍无法,只好一五一十地将那贾琏如何看上了她的妻妹,如何央求着他从中做媒,如何悄悄地置下了小花枝巷的宅子娶了尤二姐。 贾母一口气没上来,直接晕了过去。荣庆堂里一时大乱,凤姐儿却不再如以前一样上前忙活,即是打定了主意离开贾家,她怎么会委屈自己现在还去做那孝子贤孙。 好不容易贾母醒了过来,又制止了众人要请太医的念头:这已经是家丑了,怎么能让太医知道,就是平日关系再好也不够丢脸的呀。 “凤丫头,你受委屈了。”贾母醒来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安抚住王熙凤。可是凤姐儿的决心,岂是她一昏就可以动摇的,摇了摇头:“我既然已经自请下堂,也就没有什么委屈不委屈的。老太太还是保重自己的好,儿孙自有儿孙福,老太太也不必太伤心。” 伤心,哪里还有时间伤心!贾琏所做之事,若是没有人提起也就算了,只在有人一提,别说荣国府的脸面,就是这爵位保不保得住都是两说呀。 “凤丫头,老祖宗待你如何,你是知道的。”贾母改打温情牌:“何况你还有巧姐儿,你忘了,那时你病成那样,不是还惦记巧姐儿,去庄子上也带着巧姐儿吗?” 王熙凤也跪了下去,不过却离贾珍远远的,就象是远离什么脏东西一样。她看着贾母,一字一句地道:“老太太平日待我之情,我自是无以为报。可是上次有那鲍二家的在先,我求去老太太做保贾琏一定会改。可是现在呢?他是不顾一家人的性命,国孝家孝之间,背着长辈、停妻再娶呀老太太!” 贾母一下子无话可说,贾赦先还对此事不以为然,觉得凤姐儿实在不够贤惠,总是因为女人之事与贾琏吵闹不休。可是听到凤姐儿说出国孝家孝之语,才知道自己儿子这次玩女人,可是玩得有些大了。 见贾母还待要说什么,凤姐儿岂能给她机会,向贾母道:“老太太不妨问问珍大爷,贾琏向着那尤老娘求娶尤二姐的时候,是怎么说的。有没有说过,我的身子已经不成了,只等着我死了,就抬那尤二姐进门做正房?!” 贾琏这一世说没说过这话凤姐儿不知道,可是原著里他却是实打实说过的。想起这个,凤姐儿都为自己刚才出现的一丝动摇羞愧,得是多么狠心的人,才盼着自己结发之妻一死了之,好给新人腾地方!只冲这一点,就是再多的同人文,也洗不去贾琏渣本性吧。 贾珍没想到凤姐儿消息如此灵通,连贾蓉向尤老娘夸耀之语都知道了。可是如果再说出这里面还有自己儿子的事儿,那两府可就要掰了。左右凤姐儿自己都以为这话是贾琏说的,一个罪也是认,两个罪也是罚,大不了将来他再送贾琏两个丫头好了。 “琏兄弟也不过是因着子嗣艰难,才出此下策。”贾珍还试图为贾琏辩解,将来好有个重新拉拢贾琏的借口。 凤姐儿直接问道:“子嗣艰难?难道我是那不容贾琏纳妾之人吗?就是那日我与他闹成那样,大老爷赏了丫头,我不是也好生的亲自接过来了?难道只有那尤家的丫头是能生养的,秋桐竟不会生不成?!” 贾珍再也无话可说,只好与屋子里的人一起沉默下来。凤姐儿才不委屈自己再跪,顾自起身,坐等着贾琏到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33.第 133 章 贾琏已经从花枝巷找他的人那里,知道自己偷娶尤二姐之事已经败露。可是他也算是个牛的, 竟打着破罐子破摔的主意, 将那尤二姐儿一并带了过来。 在贾琏看来,他是这个荣国府的继承人, 别说只娶了一个尤二姐儿,就是再多两个又怎样?何况上次老爷赏的秋桐,王熙凤不也一样收拾了屋子接过来了吗?自己能顾着她的脸面,最初没有直接将人领进府里, 已经够体谅她了。 至于那找他的人说二奶奶自请下堂, 贾琏是信都不信的:荣国府下一任当家主母,是谁都能当得上的?那王熙凤真的离了荣国府,王家也不会待见她, 说不定因着二太太, 都不会让她进王家的门。如果王熙凤够聪明的话, 也不过是借着此事,让他不仅服个软,还把自己的私房等物都收过去, 日后再用此事拿捏一下自己就到家了。反正自己的私房里贵重的都已经交给了二姐儿, 剩下的东西她稀罕就拿去好了。 自己想得挺好的贾琏,没想到一进了荣庆堂,先被贾赦一脚踹倒。他有些不服气地向着贾赦道:“老爷别让这个妇人给蒙蔽了, 她自己不能生, 又拦着不让我纳人, 我才不得不出此下策的。” 这话还真是与贾珍刚才的语气如出一辙呀, 两人不愧能喜欢上同一个女人。凤姐儿一边把玩着手里的茶杯,一边问道:“琏二爷说我拦着不让你纳人,那后罩房的秋桐是做什么的?再说你就是想纳人,也该与长辈们说一声才是。” 不欲再与他纠缠,王熙凤只对着上座的贾母道:“如今贾琏也已经回来了,老太太还是请他快写下放妻文书吧,这不他已经把新人领过来了,正好让新人服侍老太太用饭。” 贾母一张老脸让凤姐儿的话臊得得通红,又强撑着不能倒下去,只定定地问凤姐儿:“你竟真的不念你的巧姐儿不成?” 凤姐儿道:“念,我怎么会不念着巧姐儿。所以还请老太太慈悲,允我把巧姐儿一并带走。” 贾母在上座上冷笑连连。贾琏在那里大叫着休想。邢夫人倒是有心说什么,可是知道自己说了也没有人听,两位老爷只等着贾母做决断。王夫人心疼王熙凤的嫁妆里还有东西,假意劝道:“巧姐儿怎么能跟了你去。她一年大两年小的,说话就到了寻人家的时候。你离了这府里,名声能有多好听,巧姐儿跟了你,又能寻一个什么样的好人家?” 贾母虽觉王夫人话里似有不妥,可一时也想不出什么话来驳了凤姐,正好看她如何做答。只听凤姐儿道:“好叫老太太得知,贾琏带回来的这位新人,听说原来可是定过亲的。若是把巧姐儿交到这样淫奔的人手里,才是害了巧姐儿呢。老太太一直说疼我,那就再疼我一回吧。” 贾琏也是才知道尤二姐儿还定过亲之事,不由得看向怯怯跪在一边的尤二姐儿,希望她能否认此事。谁知尤二姐儿只红着脸,小声地辩解道:“我妈已经与那家退了亲的。” 凤姐儿就是一笑:“论理我已经自请下堂,不该管这样闲事了。只是还是提醒琏二爷一声,这退亲也得有文书才算是退干净了。否则哪天有人上府里来寻妻,或是去了顺天府告上一状,琏二爷可拿什么回官老爷的话呢?”听不听在你,这已经是我最大的善意了,凤姐暗自思量着。 那边尤二姐儿面对贾琏质问的眼神,只能摇头:“这事儿都是我妈办的,我并不知晓。” 凤姐儿那边却道:“贾琏,你可想好了那放妻书怎么写了没有?若是没有,我也不怕费些事,明日到顺天府走一趟。” 贾母太阳一跳一跳地乱蹦,可是口里还强硬地说:“放你走也不难,只是巧姐儿是我贾家的血脉,不能跟你走。” 众人听贾母说出同意凤姐儿自去,已经吃惊。等知道她老人家不放巧姐儿,才明白这是要用巧姐儿来引着凤姐儿不能离开,心里都佩服,觉得姜还是老的辣。 凤姐儿在那里微微一笑:“我刚才已经说了,把我自己的闺女交到这样淫奔之人手上,我不放心。若是老太太非得要如此,那我还是不介意去顺天府里走一遭,让官府给我评一评理。不管官府是怎么定论,那时我也是心服口服。” 贾母已知有贾琏孝期偷娶一事,自己对上凤姐儿已经注定是落入下风了,看着凤姐儿的目光,不觉得冷厉起来。凤姐儿全然不惧,笑道:“老太太可别这样看着我,怪吓人的。我也知道老太太的手段,不管是我住的院子今夜里走了水,还是我突然吃了什么东西不合脾胃暴毙了,老太太都能行得出来。” 看着贾母越发狰狞的脸,凤姐还是笑得欢快起来:“我今日能自请下堂,又怎么会劳动老太太呢。只是老太太没发现,我身边可是一个丫头都没带呢。她们也都知道我今日来找老太太是做什么。若是今夜里没有了我的消息,明日顺天府就会有人来府里问话了。” “老太太也别想着今夜出去寻人,让他们与我一样得了急病,或是明日去了顺天府堵人。这京中大着呢,谁知道他们都住在哪里。要我说,御史们天天也是无事可做的,总是爱四处打听些奇闻,半路上捡到一两个逃命为主子申冤的奴才,也是奇闻一件不是。” 全身的力气,都从贾母的身上消失了。她看了一眼底下坐着的儿孙,还有地上跪着的两个,声音沙哑地问道:“你们怎么说?” 贾赦让刚才凤姐儿所说的事绕得头大,只向上拱手道:“全仗老太太决断。” 王夫人已经悄悄在贾政耳边,提醒他注意宫里娘娘的名声,所以贾政也没有什么反对意见。贾母又看向贾琏:“这是你自己屋里的事儿,琏儿你自己说说。” 还能怎么说?刚才王熙凤的话,已经足以让贾琏知道,自己犯下了多大的罪过,现在恨不得这个恶毒的女人直接从自己眼中消失才好:“这个女人心思如此歹毒,如果放她出去,还不知道要怎样败坏我们府里的名声。” 本来还想着用自己余下嫁妆换取巧姐儿的王熙凤,听了贾琏的话直接怒了:“我心思歹毒?若是真心思歹毒的话,我今日大可不必在这里与你废话了。贾琏,”王熙凤冷哼一声:“现在该是你贾家求着我不把此事说出去,再想想能用什么东西让我守口如瓶。” 贾母无力地冲贾琏摆了摆手:“凤丫头,这些日子你虽然没有管家,可是府里的情况你也是知道的,再拿不出什么来了。” 凤姐儿道:“我并不稀图荣国府什么,就是那日说的,把我的嫁妆里少的东西补齐便好。”想着杀人灭口,就让你知道知道什么中狮子大开口吧:“刚才老太太也说了巧姐儿是贾家的血脉。就是我把姐儿带走,也不过是不忍她落入下流人手里。这姐儿的嫁妆,老太太是不是也该按着嫡女的份例给她?!” 贾母还没答话,一边跪着的尤二姐儿,已经被凤姐儿一口一个淫奔之人、下流之人,给气得晕了过去。只是这屋子里却没有一个人注意到,只由着她软瘫在地上。 再多的不甘,也抵挡不了自己府里脸面即将被毁。加之凤姐儿已经言明,若是她今日出了点差错,那明日就有人替她去告状。现在贾母只想眼不见为净。 看着一点也不出想出银子的大儿子,还有不出声的两个媳妇,还有神游天外的小儿子,贾母只好让人从自己私房里,取出一万两的银子给了凤姐儿,再由着贾琏写下了放妻书。两边约定,自今日起,王熙凤与贾琏再无相干。巧姐儿由王熙凤抚养,日后婚配与荣国府无涉。而王熙凤被搬到大观园中的摆设和所缺少的嫁妆,由王夫人查明之后,三日后交凤姐儿派来的人收回。 贾琏原本觉得,自己家里已经出了一万两的嫁妆银子,怎么将来对巧姐儿的婚事反没有发言权了呢?可是凤姐儿却不愿意给他发言的机会,就算是明知道荣国府逃不脱抄家的命运,可是谁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个万一:她可不能拿着巧姐儿的终身去赌。 王熙凤想到这个时代名声对女子的重要性,她对着贾母笑道:“老太太最是明白杀人于无形,也知道怎样毁了一个人的名声。只是我劝老太太,我可不是大老爷那样愚孝的,离了荣国府更是再不与贾家相干,所以我若是听到有人说我们娘两个一句不好,就会想起老太太的慈爱来。这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我一届和离的妇人,为了自己的闺女,真不怕找个把御史谈谈心。” 贾母那里气都快喘不上来了。这边王熙凤为了转移贾琏的注意力,给了贾琏最后的忠告:“贾琏,念在夫妻一场的份上,我不妨再给你提个醒。还是找个好大夫来给你这位新二奶奶好生看看,她的身子看起来还真是不大好呢。” 贾琏这才注意到尤二姐儿昏过去了,想着让人寻大夫,又听凤姐儿道:“若是她有了身孕,还是让她花枝巷保胎的好。若是在这府里,怕是” “你是什么意思?”问的人不是贾琏,而是盼孙心切的贾赦。凤姐儿对着贾赦说道:“没有什么意思,不过是这府里不利于大房的人生养就是。我是如此,平儿是如此,秋桐到了贾琏房里几个月了,还是如此。若是这个淫奔之人真有了,不如送出府保胎。”说完,凤姐儿不再管别人的反应,让人抬着银子,拿了放妻书,回自己的小夹院去了。 小红见凤姐儿归来,有些怯生生地看着她不敢说话。凤姐儿也知她是两难,只好对她道:“傻丫头,别哭了。我知道你老子娘都在这府里,是断不会放你和我一起去的。再说我这一去,还不知道是个什么光景,也不必非得跟着我去吃苦。” 小红早得了丰儿说明,知道此事再难挽回,哭得更是哽咽难言。凤姐儿亲自去自己箱子里取了个妆盒与她:“你是我使出来的人,就算是你老子娘有些脸面,怕是你也再难出头。不如带着东西个人家去。就是你老子娘那里你也带个话。” 小红接了盒子谢恩呢,听凤姐儿让她给自己老子娘带话,不知道犯不犯忌讳,只看着凤姐儿发愣。凤姐儿一心快走,不愿意耽搁,悄声对小红道:“告诉你老子娘,若是信我的话,就尽早全家都赎身吧。” 一句话让小红没了往日的机灵,只看着凤姐儿指挥来升家的等陪房收拾东西。想着自己与巧姐儿会过一段时间只出不进的日子,王熙凤是一点东西也不肯给贾家留下:与其将来便宜那些抄家的人,还不如自己带走给巧姐儿用。 秋桐也听到了风声,过来刚想着向凤姐儿示威,就被小红顶了一句:“我们奶奶就算是出了府,可也是穿红着绿的。秋桐姑娘还是好生想想自己怎么打扮,迎接新二奶奶吧。” 因贾琏瞒得紧,秋桐并不知所谓新二奶奶之事,可是现在哪儿有人理她,大家都收拾东西装箱呢。秋桐却心有不甘,听说贾琏在荣庆堂,她就悄悄摸了过去,想看看那位新二奶奶是个什么神仙人物,能直接将王熙凤这个夜叉扫地出门。 谁知此时的荣庆堂已经吵成了一锅粥,实在是凤姐儿临走时留下的信息量太大所至。贾赦一直着急抱孙子,原来还只当是凤姐儿自己不能生却偏霸着贾琏。今日听出其中大有深意,正吵着让贾母给他与贾琏做主。 邢夫人想得更多,她是求了多年无子之人,自然把自己包括到了王熙凤所说荣国府不利于大房子嗣之列。她的想法很朴素,那就是她不能怀孕对谁有利,就是谁下的手。也不管贾赦一年才进她房中几次,只坐在椅子里连哭带诉,将这些年的不平与不甘发泄了个干净。 贾母气得倒仰,却拿已经开始犯浑的贾赦无能为力。王夫人即要对贾赦父子解释,又要不时地回答邢夫人意有所指的问话,菩萨脸已经端不住了。 要说还是人家贾政水平高,在这样乱哄哄的气氛下,还能时刻劝慰贾母千万保重身子,不要被不孝子孙气着。用他的话说,只要有老太太在,什么时候登高一呼,那一定全家人都会坚决拥护老太太,至于一两个白眼狼不足为惧。 每一个人的成功,都有他的过人之处。贾政能让贾母几十年如一日的偏心于他,只看今晚的表演就知道原因了。 等大家吵累了,诉完了,贾母才想起来问:“琏儿怎么还在这里,快回去看看,王氏的嫁妆我们不要,可是家里的东西也不能由着她搬走。” 贾琏也已经醒神,不过还是问了一句:“老太太,那尤氏怎么办?” 能怎么办?总不能现在就让贾琏领回去,那样凤姐儿刚才给尤氏下的两个定语,可是一个也跑不了了。想起此女还是宁国府的亲戚,贾母想让贾珍先把人领回宁国府去。谁知已经找不到贾珍的身影了——王熙凤离开后,贾珍知道自己也落不到什么好处,说不得还得被贾母骂一通,也乘乱溜了。 眼前的乱子,都是这个女人给惹出来的,可是事儿已经闹出来,也不好现在就要了她的小命。能背锅的贾珍又已经无影无踪,贾母只好对邢夫人道:“大太太先领到你们那边住下,等着出了孝,再办他们的事。琏儿也别有这里了,回你院子里去看看。” 贾琏答应一声,还真的迈步就走了。说实话他到现在还有些不知道,怎么事情就发展到了这个地步。不都说女人离不得男人,只能困守于内宅吗?怎么他就摊上了一个非得要离了他这个男人的?他要去找王熙凤问个清楚。 他去得快,回来得也快,身后还跟了个小红。贾母也见王熙凤带着小红来给她请过几次安,现在见了人,以为王熙凤派人来和她说什么,一面心里骂王熙凤不知足,一面还得问:“你们奶奶让你来有什么事儿?” 小红已经跪下先给老太太请安了,听了问话,叩首后才道:“回老太太话,我们奶不对,是王姑娘已经带着巧姐儿出府了。王姑娘走前,吩咐奴婢把这单子给老太太,说是她陪嫁中被搬到大观园之物。还有这一份,是我们院子里,公中的各色摆设。” 贾母就看向贾琏,发现自己这个孙子脸色也十分难看。孩子是自己家的好,就算是不如贾宝玉得贾母的心,贾琏还是老太太的亲孙子,所以在她老人家眼里,她的孙子的错是小事,而王熙凤来依不饶才是不可原谅。 “政儿家的,”贾母对着王夫人道:“明日,不,今天你与政儿回去就给你哥哥写信,告诉他这里面的事。”不信到时王家还会护着那个不守妇德的。等她离了王家,哼,就别怪她老人家心狠了。 就算是贾母不说,王夫人也准备向王子腾告状呢。听听王熙凤说的是什么话,什么叫荣国府里不得上于大房子嗣,要不是她的那一句话,自己能不得不对着邢夫人这个小门小户出身之人好言解释。就算是自己做了什么,身为王家女的王熙凤,不也应该为自己遮掩一二吗。 王熙凤并不管自己的离开,是怎样让大房对贾母与二房如何目光复杂,也不管贾琏看着被邢夫人带走的尤二姐儿心中做何感想。她现在必须管的事儿,是在王子腾做出反应之前,给自己立个女户。 都说头嫁由父母,再嫁任自身。可是好不容易从荣国府里脱身出来的王熙凤,还是一个根本不想与人滚床单的网站内芯的王熙凤,怎么会想着再嫁。而她的巧姐儿,刚远离了奸兄,又怎么能自己送到狠舅面前。 就算是王仁现在并不在京中,可是王熙凤知道,等王子腾一死,他就要来京里蹦哒了。算算时间,也不过是四五年的光景,巧姐儿也正是十一二岁的年纪。那时王仁来一个娘亲舅大,凤姐儿就还得想办法与他掰扯。与其到那时麻烦,不如现在就不给王仁可乘之机。 于是在王夫人绞尽脑汁想着如何写信打动自己的哥哥,让他出面教训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王熙凤的时候。王熙凤也在给王子腾写信,不过她的目的不是打动王子腾,而激怒他,让他觉得自己这个侄女就是个没有大局观念,不堪扶持的废物,最好一气之下不再认自己是王家女儿。 明知道王夫人会写信告状,王熙凤怎么会放弃这么好的助力。她的信可是润色了再润色,又做出万事不知所措的样子,让王家留下看家的人以为,自家这位从小跋扈的大小姐,因为和离回府,已经六神无主,行事完全没有了章法,也要给自己主子送信了,凤姐儿才把信交人一定要寄到王子腾现任之地。 在此期间,王熙凤已经让来升带着自己得来的放妻书,去衙门办好了女户之事。并把自己嫁妆里白契的庄子、铺子,重新都做了红契。 不是王熙凤有钱没有地方花,非得多交一次税银,而是她知道,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自己这一办女户,该知道的人都会知道,自己已经没有了荣国府的庇佑。而王子腾的信一过来,她也将失了王家这最后一个依仗。 到那时不用别人,就是恨她入骨贾家诸人,都会想法子让她失了财物,再对她进行折辱。哼,凤姐儿在心里冷笑了一声,那就看看吧,究竟是贾家的人皮厚,还是她王熙凤计高。 真以为她王熙凤一点依仗也没有了吗?都不用与他们拼个鱼死网破,凤姐儿就有把握让那家人对她再不敢起觊觎之心。现在只差一个人的到来,就能实现王熙凤的打算。 且等着看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34.第 134 章 这个人没有让王熙凤等待很长时间。 就在王熙凤带着自己的一干陪房、丫头还有服侍巧姐儿的人回到王家三天,黛玉的奶嬷嬷就已经来到王家要拜见她。人的名树的影, 就算是王家留下看家的奴才们, 影影绰绰地知道王熙凤此次回来,与往日回家省亲不同, 可是对这位曾经的大小姐儿的脾气,还是记忆犹新的,并无一人敢怠慢。 如今听说有人要拜见王熙凤,也不管人是不是下过帖子, 就一脸堆笑地领着人到了二门上。里面丰儿早已经接了信儿, 在那里接着呢。 王嬷嬷与丰儿也认识,只是觉得这样的时候,平儿没有出现有些奇怪, 少不得问道:“可是二奶、哦不, 是王大姑娘有什么不好, 平儿姑娘在服侍着?” 丰儿也不知道为何要这当口王熙凤会放了平儿的奴籍,脸上的笑也有些隐去了:“妈妈不知道,我们姑娘早就放了平儿姐姐的奴籍, 现在她已经不在府里了。下次妈妈就算是见了, 也不好再用原来的身份与她说话了。” 王嬷嬷心中的不解也就更重。好在还知道自己的身份,也知道许多事情没有她一个别家奴才插嘴的份,跟着丰儿来到王熙凤暂时栖身的院子。来升家的在这院子门口等着呢, 对能在这个时候来看她们主子的人, 也是满脸是笑, 与王嬷嬷对行了礼。 见得力的陪房旺儿家的也不见, 王嬷嬷心知王熙凤必是将那两口子也放了出去。为何要如此她不知道,只知道心思精明的前琏二奶奶,现在的王大姑娘,一定有自己的打算与安排。说不得就与自己家老爷当日放了老管家的奴籍一样。这么一想,心里熨贴,脸上的笑容也更喜庆了。又虑着王熙凤此时的心情,拿捏着收了几分。 进门刚行了礼,就听凤姐说:“我想着你们姑娘不是常人,必不会因着我离了那府里就与别人一样对我不理不睬,可不就让我猜着了。” 王嬷嬷能来到王家,本身就是黛玉的态度了。王嬷嬷说些什么,已经不重要了。不过她还是说道:“前日我们姑娘一听说,就想着让奴婢过来看看,大姑娘这里可缺什么。不过季嬷嬷说大姑娘初回府,怕是有事情要安排,才拖到现在,还请大姑娘不要见怪。” 凤姐儿笑道:“这有什么好见怪的。我现在不说是人人喊打,想来也差不多了。你回去与你们姑娘说,过些时日怕是她一出门就能听见人骂我呢。让她不必在意,也不用为我辩解。” 王嬷嬷点头道:“ 我们姑娘是个什么性子,大姑娘有什么不知道的。她是最听不得这些闲言的。这次打发奴婢过来,是让奴婢问问,大姑娘这里忙乱着,怕耽误了巧姑娘的功课,想着接了巧姑娘去我们府里住两天。” 内里再是没有什么感情的网站,凤姐儿还是让黛玉在这样的时刻对自己伸出的援手感动了。她此世与黛玉交好,说实话还真是没有前几世纯粹,总盼望着黛玉能在她离了荣国府后庇护于她们娘两个。现在黛玉没等着她求上门去就主动这样做了,她怎么能不感动。 “多谢你们姑娘想着。只是如今算来,我与你们姑娘也算不得亲了。她又是那府里嫡亲的外孙女,不好叫她为难。你回去与她说,日子长着呢,真要用她搭手的时候,我必不会与她客气。”凤姐强忍着心动,拒绝了黛玉的好意。 王嬷嬷还待要劝,王熙凤摇头对她说:“你们姑娘一心为我着想,我又岂能不考虑她的名声?为了你们姑娘好,你回去也要多劝着她些。我不是与她客气,等她什么时候大事得定,再替巧姐儿出头不迟。” 王嬷嬷也知道,现在与王熙凤来往过密,对黛玉的名声真是有碍。王熙凤没有因为自己处境艰难,就拉着黛玉不放,更是让她高看了几分。因与王熙凤很是说了些话,还约定了王熙凤真有难处,一定要通知她们家姑娘,才放下礼物去了。 待王嬷嬷走后,王熙凤检看黛玉的礼物,不由得笑了起来。难怪那王嬷嬷一定不肯当着她的面打开盒子,想来也觉得直接送人银票的事情,不该是她们家姑娘做出来的,又拗不过黛玉的意思,才放下盒子匆匆告别吧。 黛玉的这一份心意,王熙凤收得五味杂陈,她已经算不出自己与黛玉谁借谁的力多一些,只感动于这一份来之不易的真情。 尤其是相对于眼前这位对着自己冷嘲热讽的周瑞家的。且听听她说的:“大姑娘如今还能住在王家,可是日后可怎么办呢?不如和我们太太服个软,太太看着大家是嫡亲的姑侄份上,向二老爷多替大姑娘美言几句,也免得大姑娘与巧姑娘将来流离失所。” “来人!”王熙凤觉得这周瑞家的与她的主子一样,蠢出了新境界了:王夫人难道看不出来,这与贾琏和离,是她自己有意谋划的?就算是看不出来,凤姐儿走之前放的那几炮,又有几个不是针对她的?她怎么就有那么大的信心,让自己的陪房到凤姐儿面前耀武扬威?别忘了,就算是凤姐儿与贾琏和离了,可现在她可是住在王府,王子腾一天还认她这个侄女,她就一天是这府里的主子,而周瑞家的,已经是外姓的奴才了。 来升家的与丰儿早就听得一肚子火气,现在听见王熙凤叫人,都不用王家的人动手,自己就带着王熙凤的陪嫁们冲了上来。待听到凤姐喝令赏那个眼里没有主子的奴才二十板子的时候,打得更是实在。 让人把周瑞家的扔出府,凤姐让人告诉她:这里是王家,不是荣国府。你那主子现在是荣国府的当家太太,可在这府里却是已经嫁出去的姑娘。谁听说一个出嫁的姑娘对娘家的事儿指手画脚来着?再有下次,她也不用进门了,直接在门口自请板子就好。 周瑞家的当然不是一个人来王府的,跟着她一起来的人好歹把人给抬回了荣国府。可是面对她的哭诉,王夫人只能盼望着王子腾的信快些送回,再无别法可想:今日让周瑞家的回王家,可是王夫人自己悄悄行事。她本以为王熙凤一人带着巧姐儿,正是彷徨无依的时候,自己此时示好,还不得让凤姐儿对她感恩戴德? 谁知凤丫头竟如此不识抬举,把她派人给直接打了。难道是周瑞家的说话不中听,让凤丫头恼羞成怒了?可是她也不想想,自己和离之后还能有什么好名声?王夫人在那里举棋不定,不知道是不是该再派个人去王府。 正好薛姨妈过来与她说话,见她为难,就自告奋勇地要亲自回王府劝说王熙凤与她修好。看着自己妹妹这样热心,王夫人哪有不同意的道理?两人说好明日薛姨妈带了薛宝钗与探春一起出行。 宝钗有上次凤姐儿挑她言词之事,对与凤姐儿打交道还是有些心悸发憷,不解地问:“姨妈要与凤丫头修好,不过是为了她的嫁妆不想落到别人手里,妈又何必趟这浑水。不管是她们修好不修好,总要得罪一个。” 薛姨妈撇嘴道:“得罪了凤丫头算什么,让你姨妈知道咱们与她一心才是真。如今这府里是个什么情形你还看不出来?是一日不如一日了。要不你姨妈能这样惦记着凤丫头的嫁妆?若是让她得了手,还能少从咱们家里借些银子。” 宝钗也就无话,这些年姨妈从她们家里究竟借了多少钱她大体有数,可是没见还回来一两也是真的。若是此次能让姨妈满意,少到她家里来两回也是好的。 “妈,咱们非得住在这里吗?”宝钗有些犹豫地问出了口,现在荣国府这样的情形,就算是她嫁进来又有什么好处?说不定凤丫头的今日,就是她的明天。 薛姨妈也知道自己闺女是心高之人,可是人强强不过命,出身商户已经是自己女儿的软肋,也只有嫁入官宦之家才能抹平:“好孩子,不管如何,这荣国府还有爵位在,又有娘娘在宫里,宝玉日后必是有造化的。” 知道在自己母亲这里,只能听到这样的老生常谈,宝钗只好退回自己屋里。那个林黛玉,怎么就可以出了这府,还有她父亲的知交相扶持,自己父亲怎么就没有个知交出现呢?现在不说整个荣国府,怕是整个京中都知道荣国府欠了林黛玉的银子,可是谁又知道自己家也被搜刮殆尽了呢? 自己的孩子,一定不能再如自己这样,处处看着别人的眼色行事,还得讨好不如自己的人!薛宝钗暗自下着决心,对王熙凤更是轻视了几分:明明已经是这荣国府的当家奶奶,竟为了几个女人自请下堂。哼,等来日她就知道这家里没有为官之人的苦楚了。 因此第二日薛宝钗一反常态,打扮得极是富贵,让同去的探春眼神都是一暗,再看看自己身上已经半旧的衣服,心里就是一酸。可是嫡母有命,她也不得不从,只能与薛姨妈母女一起来了王府。 王熙凤是以主人的姿态接待的薛姨妈一行。如今她也不叫姨妈,而是以姑姑呼之,让薛姨妈明白,凤姐儿这是不再与贾家有一丝关系。 薛姨妈还想着从巧姐儿入手,谁知凤姐儿那日让周瑞家的恶心坏了,再不肯让自己的女儿轻易见不相干的人。只说孩子在上课,不好耽误就过去了。 薛姨妈的口齿,岂能与王熙凤相比?她刚起了个头,凤姐儿那里就有话等着:“姑姑心疼我我也知道。如今这府里我即已经回来了,不如姑姑也搬回来住,好歹咱们都是王家的女儿,住在王家也算是名正言顺。再说这储里现在有我看着,也不会让那起子小人说什么,一个房子修了几年还修不好,大观园新建的已经起来了的话。” 探春忙道:“凤姐姐是听谁说的,告诉了我,回去我给姨妈出气。这样的话凤姐姐即听了,就该当面斥回去才是。” “贾三姑娘,就如你在我家里做客,就算听到人说另一个客人不好,你可能当面就骂那说话的人吗?”凤姐儿冷冷地道。 听她说得疏离,探春也不好多说,只好看着宝钗,指望着她能力挽狂澜。宝钗听了那句做客之人心下正不自在,开口说道:“大姐姐如今就算是回了府上,可两家也是老亲,又有姨妈在,怎么说出这样生分的话来。” 凤姐儿一笑:“宝钗妹妹能把姨妈家里的事儿,当成是自家的,我却不能。”如何不能,宝钗又如何就能了,却是不屑说的。 一时来的三人都难开口,凤姐儿也无意找什么话题,表示自己是个尽职的主人,只默默饮茶。薛姨妈苦笑一下:“你就是不为自己着想,总得想一想巧姐儿。” 怎么来一个人就用巧姐儿说话,她的巧姐儿好着呢!大不了将来她来个女婿养成,找一个家境贫寒的读书人下个忠心符,不信自己的巧姐儿嫁不出去。因此凤姐儿道:“正是为了巧姐儿,我才不得不走上这一步。若是在那个家里,我的巧姐儿名声就好了?姑姑怎么不想一想,贾家二姑娘都多大了,可有人上门提亲没有?” 一句话说得探春心里七上八下,她比二姐姐可只小了三岁,如今二姐姐已经快十六岁了,难道真是因为荣国府的名声,已经到了让媒人望而却步的地步?那自己将来是不是也是如此? 薛姨妈不光无功而返,还带回了一个荣国府的姑娘为何无人提亲的问题。王夫人便知自己别想再从王熙凤手里顺当地拿到一两银子,至于背后的手段,她相信不用她出手,老太太那里就放不过王熙凤。 如此凤姐儿这里才算是略略安生了些,暂无恶客上门骚扰。平儿与旺儿家的两人,也有了机会上门来见旧主,言明现在她们都在原来记在平儿名下的宅子里住着,好让凤姐儿有个风吹草动,可以有个容身之地。 凤姐儿后路无忧,在接到王子腾充满漫骂之言的来信后,直接带了自己的人,搬到了平儿所居的桃花胡同。因着人多,只留下了巧姐儿身边的李嬷嬷,别人一概打发到庄子里侯着。 王夫人也在同一时间收到了王子腾的信,带了贾琏到王家准备清理门户的时候,发现凤姐儿再次先她一步离开,只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维持不住自己菩萨面孔,把王家看家的人骂了一顿。可是能让王子腾夫人留下看家的,能不是她信任之人?自是把姑太太的恶语向自己的主子去信回明,自此王子腾夫人也与王夫人离了心。 贾琏还不甘心,又去了凤姐儿陪嫁庄子上闹事。去了才知道,这庄子已经易主,主人就是那个已经被凤姐儿放了奴籍的平儿。想要见平儿一面,又被门子取笑:“爷说笑了,我们主子是女子,怎么好随便就见外男?何况主子还不在庄子里。” 贾琏就要拿出主子的款来,却又被不知怎么巡视到这庄子的衙役看了个正着。好话说尽,又抬出荣国府的名头,那些衙役还不依:“就是国公府,也不能强闯民宅。”只好用银子说话,才灰溜溜地回了城。 凤姐儿听人报了信,笑赞平儿道:“好丫头,难为你想得周全。” 平儿坦然而受:“咱们不过是些女人,可不就得与那些地头蛇打好交道。不过是多费些银子。”又为难道:“如今眼看着要秋收了,这税银也是一笔开销。” 凤姐儿安慰她道:“也难不到那上头。咱们不过是为了有一个落脚之地,才用心经营着那个庄子。多少平头百姓不都是那样过来的。咱们怎么就不能过了。” 平儿一想也是,自己这个主子并不差钱,不过是求个安稳。也就放过一边不提。几个人安生在这院子里住着,外事旺儿尽可张罗。就是路上有时碰见荣国府旧日同事,也只说自己开了个小铺子,还让人有生意多照管些,说得坦然之至。 贾家先还疑心,是不是旺儿收留了凤姐儿。可是不管是试探,还是突然闯进这宅子说是看看嫂子,都没有发现凤姐儿的踪迹:凤姐儿能想不到贾家不会死心?当日置宅子的时候,就是一起买了相邻的两个,中间开了个小小的门,又用绿篱掩了,那些突然进来的人只能四处用眼看看,还能真的搜人旺儿的家不成?如此草草地看,自是发现不了凤姐儿母女的踪迹。 那宅子外面一直锁着,只说是主人没来,胡同里的人如何能清楚?荣国府的人就是想从邻居中打探,也打听不着什么:做饭都是在旺儿他们现在住的院子里,这边是连火都不升的。 如此几个月下来,已经没有人再打听王熙凤身等人的行踪了,她才算是长出了一口气,有心听旺儿媳妇八卦起荣国府的动向来: 荣国府这几个月并不消停,王熙凤临走之时留下的话,给贾赦开启了全新的思路,他老人家还真的从邢夫人住的屋子开始,把东大院里里外外查了个遍。邢夫人那屋子里的东西已经用过了十几二十年,就是原来有个什么那药效也散得差不多了。 可是贾赦的姨娘、通房们的屋子里可就精彩了,什么用药熏过的帐子,用药水泡过的摆件,带了麝香的荷包,加了红花的药材等等等等,只有大家想不到的,就没有下药人放不到的地方。 若是别的时候发现了这些问题,肯定是邢夫人会背这个锅。可是现在从贾赦到贾琏,却都相信邢夫人是无辜的。为什么还有贾琏的事儿呢?因为在秋桐用的东西里,也发现了几件这样的东西。 于是王夫人有嘴也说不清了,何况那些东西她还真不能说她一点也不知情:她是当家太太,府里所有人用的东西都是由她分派的,就是想推出几个奴才面罪,也得贾赦同意不是。 贾赦不同意! 这些年也就是因为没有王氏的把柄,又有王子腾给王夫人撑腰,她才能在这府里为所欲为。现在有了把柄,王子腾又不在京中,贾赦自然要正本清源了。 听到这里的王熙凤都不知道是不是该为贾赦的脑子点赞:此时行动是没有错,可是外边的事儿还没处理好就叫着正本清源,真不是帮王夫人从荣国府这个乱摊子里脱身? 果然,几日后又有消息传来,这回对王熙凤来说是好事:黛玉被皇家赐婚了,对象正是李侍郎家里的嫡次子。此事贾母的反应不问可知,王夫人做什么感想王熙凤就不知道了。 因为得了黛玉赐婚的旨意之后,人家林老管家代表自己的主子,来荣国府索要嫁妆来了。当然人家的话说得好听,当日琏二爷替他们老爷处理后事,也把自己家姑娘的嫁妆一并带回了荣国府。现在他们姑娘的婚事已定,也是打点嫁妆的时候了。 这样的说法,其实是给荣国府留了脸面的。有了缴还国库林家家财之事,谁还能不知道荣国府一开始打得是只进不出的主意? 可是就是这样给荣国府留了脸面的话,荣国府也接受不了:他们实在是拿不出这一笔银子来了。于是听说贾母又频繁地让人探望黛玉,又要接黛玉过荣国府见面。不过都没有成功,因为林老管家说,黛玉已经定亲了,而荣国府二房的少爷这个年纪还养在内帷呢,怕冲撞了自己家的姑娘。 据说老太太因此亲自带了东西去林府探望了自己的外孙女,不过好象出府的时候脸色并不太好。隔了几日,就有荣国府的车辆载着满满的东西去了林府,那些东西据说都曾经在林家的老帐上出现过。 王熙凤是真想让人去林府里问个究竟,可是她也知道,自己现在是该隐秘行藏的时候,不能为了好奇心暴露自己,只好等将来再解疑吧。 还了林家东西不久,贾赦正本清源的行动也有了结果:宫里的元春可比她自己的娘有脑子,或者说是宫里的其他人比元春有脑子。在那些宫妃的挤兑之下,元春不得不让人出宫传达了她的意思,那就是让二房搬离荣禧堂。 不管现在谁住进荣禧堂,也阻止不了荣国府里衰败的脚步。旺儿媳妇几次看到自己原来的同事,进出京中几家不起眼的当铺。以旺儿媳妇看来,那些人应该不是去捡漏,而是去给各自的主子们找生活费的。 没等凤姐儿兴灾乐祸,又听说薛蟠娶亲的消息。得了,看来这下子荣国府就更热闹了,她也就放任着旺儿媳妇更多地与自己旧日熟悉的人联络了:没办法,现在不是她自己能亲自近前围观的时候,只能通过旺儿媳妇满足自己的八卦心理了。 果然梨香院里的戏码一出一出的上演,倒把平儿听得不平:“也不知道哪个不长眼的乱说,说什么薛大傻子的媳妇行事与姑娘相象。我呸。也不照照那幅嘴脸,给我们姑娘提鞋我们姑娘也不要呢。” 好吧,什么叫孩子总是自己家的好,现在从平儿身上就能看到。这样的一个小插曲,丝毫不影响大家一起看热闹。可是看着看着,就发现荣国府的情况不妙了:不光是财政的问题,还有他们的靠山王子腾,依旧不明不白地因一场风寒还有一碗可笑的汤药送了命。 对于王子腾,王熙凤的心里自有评价,可是面上还是现出了些伤心之意:她身边的人都是从王家带出来的。王家能对她无情,她却不能对王家表现的太过无义——等她离开这一世的时候,跟着她的人,可就都是巧姐儿的了。 看热闹看到这个时候,王熙凤就知道,离荣国府被抄家的日子不远了。于是她打发平儿去拜见了黛玉,并直接与王嬷嬷言明:“荣国府的情况嬷嬷也都知道了,那府里看着一日不如一日,林姑娘这里如何,嬷嬷也该与林老管家与李家商量商量才好。” 王嬷嬷虽然不知道怎么突然就转到了这个话题,可是她却明白平儿一定是王熙凤派过来了。而王嬷嬷对凤姐儿,已经快到了盲目相信的程度:能在荣国府外面看着还赫赫扬扬的时候,带着自己女儿与嫁妆全身而退,现在还不让荣国府的人发现踪迹,就不是一般的有胆识。 “可是姑娘觉得,那府里不好?”王嬷嬷小心地措辞。平儿也知道她口内的姑娘并不是自己而是王熙凤,也就把凤姐儿的分析讲给她听:“那府里如何没有人能够知晓,可是那府里的老太太,可是八十多岁的人了。这老健春寒秋后暖,若真的有个什么,你们姑娘可是还得守孝呢。” 也不知道林老管家是如何操作的,反正黛玉成亲的理由,是因为人家李家的老太太身子不好,想看着自己心爱的次孙成亲。 黛玉晒妆的时候,王熙凤还是悄悄地去看了一眼的,反正现在贾家的人也顾不上她,而她出门又戴了帏帽,身边跟着的人也不少,也没有不开 眼的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对她做点儿什么。 看着黛玉一抬一抬的嫁妆从眼前经过,王熙凤觉得最该看一看的就是王夫人。想来从黛玉的东西被送回林府的时候,王夫人的心就该滴血了,要不怎么都已经没有竞争对手了,还没传出二宝定亲的消息?总不会王夫人又看上谁家的姑娘了吧? 默默地同情了已经快二十岁的老姑娘薛宝钗一秒钟,凤姐儿又望着黛玉的嫁妆出起神来。等着吧,等到她巧姐儿成亲的时候,也要让她如此十里红妆。 还真不是凤姐儿自大,这两年她自己虽然深居简出,可是旺儿与来升并没有闲着。两人看准了有便宜的土地就出手,陆陆续续地已经又为王熙凤置下了四五个庄子。虽然上税还是一项让人肝疼的事,可是自己好歹也能多些收入。这样鸡生蛋、蛋生鸡地滚动下去,加上王熙凤自己的嫁妆,等巧姐儿出嫁的时候,嫁妆还真不是一般的丰厚。 只是这一切,都要建立在黛玉在李家站稳了脚,而荣国府的事情已经尘埃落定之后。好在巧姐儿现在还小,时间完全来得及。感叹完后,王熙凤就继续投入到了为巧姐儿的嫁妆添砖加瓦的行动之中。 不过这些她只要动动嘴就好,并不与她听八卦相冲突。这不,曾经被平儿鄙视的夏金桂,再次逼得薛蟠出门做“生意”去了。这边王熙凤还在奇怪,按说这国孝早就完了,贾敬不过是贾琏隔房的伯父,也早就出了孝了,怎么就没听说他与尤二姐儿成亲的消息呢? 因为凤姐儿与贾琏和离,那尤二姐儿进荣国府的门,完全可以按原配的待遇。这样的条件,不能不让看重金钱富贵的尤二姐儿动心才对呀。 其实这就是旺儿媳妇只能在下人之间打听消息的局限了。因为下人只能知道结果,却不能知道决策的过程。尤二姐儿本来就是冲着贾琏正头娘子的名头,才舍贾珍而就贾琏,还能不想着快点嫁入荣国府? 可是凤姐那一声声地淫奔之人,还暴露出尤二姐儿定过亲的事儿,不仅让荣国府的主子们对她印象不佳,就是贾琏对她的态度也从处处看好,变成了觉得她心机太重处处隐瞒。而贾赦更是觉得,自己儿子先头娶的王熙凤,不管人脾气怎么样,可是家世却完全拿得出手。现在再娶,还是娶能按嫡妻待遇的媳妇,怎么也不能只是一个填房的拖油瓶妹子。 贾珍出面也没有用。这次贾赦是一定要把丢掉的脸面捡回来,四处开始给自己儿子寻摸媳妇。至于尤二姐儿,顶天就是一个贵妾:要不是这个女人,他儿子也不至于损失了那么嫁妆丰厚的媳妇。 对尤二姐儿的结局,王熙凤虽然还没有听到,可是也能猜得八九不离十。不过她并不同情,只想说两个字:活该! 贾赦丢掉的面子,注定是捡不回来了。宫里的元春,还是走完了她二十年的深宫之旅,领了盒饭了。没用几日,荣国府外已经被兵士团团围住:抄家,真的来了。 旺儿媳妇听到荣国府里抄出的东西,更加气愤了:“姑娘知道吗?听说那抄出来的东西里,还有些是姑娘当日嫁妆里不见的东西。更有好些,上面还有人家林家的印记呢。当初旺儿去取姑娘嫁妆里不见的东西,他们左推右拖的,估计林姑娘的东西也是如此。该,现在东西越多,那府里的罪名也就越重了。” 凤姐儿止住旺儿媳妇趁愿的话:“少说两句吧,他们就是罪名再重,又与咱们什么相干。这样的消息,也不用让巧姐儿知道了。” “我已经听到了。”巧姐儿的声音从外头传了进来,凤姐儿就嗔了旺儿家的一眼,说八卦嗓门那么大做什么。不过她刚要安慰巧姐儿,就听人家小姑娘自己说道:“那府里的确不与我们相干。我与娘的户籍早就记在一起了,听说那府里也已经把我的名字给消了。如此也好。” 是呀,感谢贾琏同志一怒之下所行之事,能让凤姐儿听到荣国府抄家之后,还不用担心巧姐儿会被官府当成犯官之后。只是小姑娘的话里还是有些淡淡的担心,就只能拜托时间大神慢慢抚平了。 此时凤姐儿又想起小红一家人,打算让旺儿去把她们买回来。不过旺儿是独自回来的,因为发卖的人里,并没有林之孝一家。打听才知道,人家一家人早就自己赎身了。以前所以没有这一家子的消息,一是因为林之孝两口子平日行事就低调,再说王熙凤最关心的还是荣国府的主子们,打听的人也就没过多地关注他们。 得知小红一家没有被波及,凤姐儿也就放下了心事。这一世因为她的存在,探春并没有去和亲,而是与薛宝钗一道,成了没人提亲的老姑娘。而迎春,也已经被自己的老子嫁给了中山狼,早早地香消玉殒了。惜春,则已经不知所踪,正被官府四处通辑呢。 不过王熙凤倒不太担心惜春,因为那个小姑娘此世与黛玉交好,说不得官府现在还找不到一个小小的女孩子,就有黛玉的手笔在里面——不过是个女孩,若不是抄家时人对不上,都没有人注意到她。 为了让巧姐儿心里不留下遗憾,王熙凤还是让巧姐儿去给贾琏送了行。看着自己不知道这些年居于何处,却明显长大的女儿,贾琏心里五味杂陈:如果还能重新开始,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能够不与凤姐儿和离,那样就能看着巧姐儿长大嫁人。贾琏在心里暗笑了自己一声:那时的自己,疯魔地想要一个儿子,就算是重新来过,也不会对这个前来送自己的女儿多看几眼吧。 送走了贾琏,巧姐儿的性子越加沉稳起为。有李嬷嬷这些年的教导,就算是没有生活在荣国府,可是巧姐儿身上还是自有气度。加之她一直与黛玉书信往来,读书也没有落下,气质里还有些书香之家女儿的清华。加上肖似凤姐儿的容貌,如果不挑家世的话,就是一二品官员家中的媳妇也做得。 “凤姐姐千万别往心里去,这样的人家,就算是求着娶我们巧姐儿,我们也不稀罕嫁。”说这话的是黛玉,在她眼里巧姐儿是千好万好,可谁知道带着巧姐儿出门走动几次,才发现与她打听巧姐儿的,多是一些为自己家不成器的庶子找媳妇的当家太太,这让她如何不恼。 凤姐儿对这样的情况早就有心理准备,反过来安慰黛玉:“相看相看,哪儿有一相就有的。也是巧姐儿的姻缘没到。再说,妹妹家里往来的,都是什么人家,如何会看上巧姐儿这个没有一点助力的?” 黛玉有些生气:“姐姐还与我生份,我们家怎么就不是巧姐儿的助力了。” 看着脾气一如当初的黛玉,凤姐儿就知道她在婆家过得极顺心。也是,做次子媳妇的,自己嫁妆丰厚又不爱揽权,处处以大嫂子为尊,又生了男丁,可不就得到婆家的喜爱与丈夫的尊重。 凤姐儿把自己的想法告诉黛玉:“你是为了巧姐儿日后过得好,可是也不是高门里才能处处顺意。你想想原来我是怎么过来的?”见黛玉低了头,接着说道:“要我说,还是在那些读书人家里,找那上进的子弟。就是家里贫寒些,也不过是他们小两口苦上几年。”大不了自己给他来张忠心符。 好说歹说,黛玉才算是把巧姐儿的相看对象,降下了等次。谁知这样一来,又成了一家有女百家求:巧姐儿的教养得宜,容貌上佳,嫁妆丰厚,还有李家可以做助力,怎么不让那些太太们动心。 千挑万选之下,巧姐儿嫁给了国子监的一名监生刘佳,人家这监生可不是恩荫,而是自己实打实考出来的。他家里世居京中,父亲在礼部任四品郎中,母亲家世不显,至少王熙凤原来没有听说过这号人物。不过几次相见,凤姐儿觉得她不是那眼皮子浅的,就算是亲事没提之前,也没对王熙凤这个和离过的妇人另眼相看过,让凤姐儿先取中了。 在这个时代,媳妇与婆婆相处的时间,可是要比与丈夫相处的时间长多了,凤姐儿不得不把婆婆做为为巧姐儿相看的重点。 而那刘佳,据黛玉的丈夫考察,是个知道上进的,在国子监里并不与一班恩荫之人交往,只一心读自己的圣贤书。就算是黛玉的丈夫故意使人约他去那风月之地,也让他严词拒绝了。凤姐儿才算是放下心事。 可是巧姐儿的嫁妆,还是让凤姐儿犯了愁:不是没有,而是太多了。此时俗例,嫁妆多为聘礼的两倍,再多也不好超过一半,而刘家的聘礼一来,凤姐儿就发现还不足自己给巧姐儿所备嫁妆的两成。 能怎么办?那刘佳又是长子,为了他底下的兄弟,巧姐儿的嫁妆也不好太多,只能把好些东西等回门时再拉,然后就是多多地给巧姐儿压箱银子。 看着一抬一抬的嫁妆出了自己家门,凤姐儿觉得自己的任务算是完成了。可是天道或是系统并没有把她召回的迹象,她生怕是不是巧姐儿婚后还有波折,那样就算不得嫁入好人家,也就是她的任务没有完成。 如此一面忐忑,一面关注着巧姐儿的生活,直到巧姐儿的次子出生,她才感觉到了熟悉的抽离感,明白自己这一世的任务,又成功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35.第 135 章 晋江再次从抽离走入现实,不光抽了奖, 还已经接收完了原主的记忆。几世以来, 晋江第一次在心中出现了插腰狂笑的小人:老娘回来了,你们也有今天! 没法不狂笑, 几世的压抑、几世的憋屈,都将在此人身上得到抒解,晋江现在恨不得把那几世让它压抑憋屈的人,现在就叫到自己跟前, 先骂一顿出出气, 然后咱们再说任务的事儿! 要说晋江这世穿成了谁,好吧,先容它再笑上一会儿。笑够了, 笑够了啊, 说正事, 咱们先说正事。人家晋江此世牛叉大发了,它穿成了宁荣两府宝塔尖上的人物,响当当的实权派, 咳嗽一声宁荣街都要叫太医的超品国公老太太, 贾母!! 晋江心中暗想,有了这一世,它再也不会认为天道对它只充满了恶意了, 也不吐槽系统只是计数器了。不过再看看自己的七百五十积分(其中有三百分都是王熙凤那一世得到的), 晋江承认系统还是有些鸡肋的。不过再看看刚刚抽到的十张好感卡, 还真不能说系统一点用也没有, 因为它发现每次抽出来的,都是马上就能用上的好东西。 看看自己系统储存的东西:健康卡三张、清脑丸半瓶、致幻剂多半瓶、忠心符五张、大百科全书一本、新抽到的好感卡十张,晋江觉得要完成原主的愿望,那简直就是小菜一碟。 虽然原主的愿望还是贾母了一些。 愿望十分有贾母特色:远离抄家,母慈子孝,兄友弟恭。因为日后自己好长时间要顶着这个身份生活的原因,晋江也就不觉得这个愿望有多扯了:远离抄家是为了活命,活下来之后还想着子孙孝顺,然后再用孝顺拿捏子孙。 晋江不会问贾母怎么不上天呢,因为就它所知,除了原生仙人的林仙子和贾石头,宁荣两府就没有一个能上天的,那个天天磕药把自己磕死的贾敬也不成。可是既然是它来过完剩下的日子,那么远离抄家可以,母慈子孝也应该,兄友弟恭自己还能少当几回恶人。可是它却不会如原主一样,只把子孙的孝顺做为实现自己愿望的工具。 “太太,太太?”守在贾母床边的大丫头,见主子就那么直直地躺在那里,动都不动一下,眼角原来还有些泪水,可是现在早已经干涸了,保养得宜的面孔看起来也憔悴不少。再看仔细些,只觉得那呼吸都似有似无的了,不放心地叫了两声。 晋江被叫得醒了神,知道马上就要收拾乱摊子了:它穿过来的时机,就是贾代善刚刚逝去,大家商量着怎么送灵回金陵。原主舍不得小儿子奔波辛苦,与大儿子商量让他独自送灵。这还不是重点,重点是原主还提出,因为大儿子送灵回金陵,自己身边不能没有人照顾,所以要让小儿子搬进荣禧堂孝顺自己。 大儿子再是愚孝,可是遇到自己利益相关的事情,还是想着争上一争的,于是就与原主争执了几句。原主是什么人?立时大哭是大儿子容不下自己与小儿子母子,国公爷刚刚去世就要对自己的娘和弟弟下手。然后,原主就用出了自己日后经常会用到的招数:昏过去了。 不管原主是真昏还是假昏吧,反正在天道看来,这就是晋江穿越的好时机了,于是晋江顺利接手了这具身体。 可是也因为原主的昏倒,府里已经请来了太医,刚刚已经给贾母诊过了脉,开了方子。不过是府里两位爷不放心母亲,留下太医,想着等自己母亲醒来之后,再请太医把一下脉,看看可还有什么不妥。 当然不妥,醒过来的贾母知道,若是让太医按着原主的本意,就这样离开荣国府,那大儿子在父亲刚去之后,就气昏老娘的名声,可就会传得整个京城都知道,一个不孝的名声也就妥妥地扣上了,而母子两个之间的嫌隙可也就生成了。 原主是得有多蠢,就为了自己得到一个好控制的儿子,就不顾另一个儿子的感受,还把自己的家丑直接外扬。人家那些和荣国府有隙的人家,都不用再找别的借口,就可以直接攻讦了。可是结果呢?一个不孝的帽子之下,皇家直接将大儿子的爵位降了几等,而交好的人家却连求情的话都说不出口:一个不孝之人,皇家能给他保留下一个小小的爵位,都是看在已经去世的国公爷面上了。 “去请太医过来。”贾母沙哑着声音吩咐道。那丫头激动地叫了一声:“太太,您醒了。太好了。太医马上就来。”一边已经有人打帘子出了门,这边贾母也让那丫头快些给自己简单地收拾了一下。帐子也没放下,怎么也得让太医看到自己还好好地能坐起来不是。 刚靠着靠枕坐好,贾赦、贾政已经带着太医进来了,随着他们一起进来的,还有各自的媳妇:邢夫人、王夫人。没等贾赦说什么,贾政先上前给贾母行礼:“太太可觉得好些了?王太医已经给太太开了药,现下正煎着呢。太太别着急,万事总以太太身体为重。”眼睛还瞟了一下贾赦。 不得不说,原主偏心小儿子,还是有她的理由的:这样的小意殷勤,竟出现在了应该泰山崩而面不改色的成年男子身上,一般人都得认为这是真情流露吧。 而看了自己弟弟表演的贾赦,脸上却是暗了一下,手也握得紧了一分。这些都没有逃过贾母的眼睛。她知道,一旦自己将说出口的话有一丝不利于大儿子的口风,那对贾赦来说就是灾难。偏偏按着原主的尿性,说出来的一定不会是什么好话,这就难怪贾赦紧张了。 “让王太医见笑了。”贾母缓慢地开了口:“我这小儿子别看是三十来岁的人了,可是性子还欠沉稳,又担心我,这才抢了他哥哥的话。老大又是个嘴笨的,凡事儿都装在心里。”看着站着的人纷纷变了脸色,她才满意地接着道:“不过老大这性子倒还稳得住,国公爷就是去了,把这个家交到他手里也放心。”说着眼角还是流下了泪,显然又想起了去世的国公爷。 “母亲。”贾赦直接跪下了,没想到自己有些偏心的母亲,醒来面对自己没有指责与漫骂,反而觉得自己性子沉稳,还能担起国公府的重任。这样的品格,话说他自己都还没发现呢。 贾政让贾母给出不沉稳的评语,刚想反驳,又觉得不符合自己一惯以来孝顺的形象,只好在那里默默地低下头。而邢夫人与王夫人两个,脸上神色也都不一:邢夫人是顾忌着此时还是孝期,不能喜形于色,可是王夫人手上的指甲,却已经陷进了手心里,心里骂了一声:老虔婆。 王太医也是这府里常来常往的人物,对府里太太对两位少爷的态度多少还是知道点的,不过对今天太太改了口风也能理解:夫死从子,这国公爷一去,大爷是将袭爵之人,太太自然要与他搞好关系,不好再如国公爷在的时候一样行事。 因此王太医重新给贾母把了脉,只说让她静养几日也就好了。不过还是叮嘱她,不能再着气恼,年岁不饶人,也是该好生保养的时候了。 贾母将王太医的话听了进去,对人道:“国公爷一去,这府里好些奴才就有些不听话,老大又是个实诚的,对那些滑头的奴才手段还是生涩了些。唉,也是我与国公爷当日觉得老大的性子好,太过放心了。你说我可如何不气恼?这些奴大欺主的下流坯子,老大,一会我来告诉你怎么收拾。” 这话一出,就把自己昏倒的责任,都给推到奴才身上,没有贾赦什么事儿了。就是再有人想着借奴才之口传出什么,王太医可以做证,也不过是些不知足的奴才,被主子收拾了含怨报复主子呢。 发现自己忽然之间,就清白得如同刚出水的小水萝卜,贾赦激动地跪了下去:“请母亲放心,儿子一定会听从母亲的教诲。”不用戴不孝的帽子的感觉真好呀,老娘就算是再偏心老二点,只要不过分,他也都可以认了。 王夫人那里有些站不住了:“太太,刚才咱们府里缺了两味药,媳妇已经打发人去采买了,要不还是请王太医改一下方子?”自己可是已经让人出府散布流言去了,怎么这老虔婆一下子就站到了大房那一边了? 贾母看了王夫人一眼,知道她心里面着急的是怎么回事,不在意地道:“日后有什么事,就算是我一时料理不来,你也该先请示了你大嫂子。下次切不可如此自作主张了。这次即是你派出去的人,还是让你的人去找回来吧。”自己做的梦自己圆,自己放出去的流言也自己收拾。 王夫人就算是再不情愿,也只好出去找自己的心腹,商量扫尾之事。这边的邢夫人,可是快绷不住了,嘴角不自觉地翘了起来:太太说自己是王氏的大嫂子,还让她有事先请示自己,那是不是说,日后管家之事,自己也可能插上一手。 因有王太医在,贾母不好让邢夫人那得意之色现于人前,只好打发她出去:“赦儿媳妇,去看看那药怎么样了?”反正贾政说药已经在煎了,王夫人说少两味不过是提醒贾母的借口,所以不能控制自己情绪的邢夫人,还是请出去吧。 邢夫人得了贾母的话,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又没控制好表情,太太这样说一定是已经发现了。好在今日太太还是给她留了些脸面的,只是让自己去看药。看就看,一会儿自己还要亲自给太太端过来,还要亲自服侍太太喝药。这样肯定自己的太太,就是让自己跪着服侍也行呀。 这边贾母还与王太医说些有的没有,话里话外不过是让王太医出了荣国府,嘴上还是要留德。王太医常年在宫里还有深宅大户走动,还能不知道自己能说的话,只能是人家主人同意自己说的话?不然不知道哪天,自己的小命就不保了。就算是现在荣国府国公爷已经去了,可是大爷袭爵可是板上钉钉的事,也不是自己一个小小的太医能够抗衡的。自己还是什么也不说的好。 隐晦地表达了自己的意思,再被贾母深化了一下贾赦是个实诚人的概念:没看到人家刚才给贾母跪下,就一直没有起来吗?唉,摊上这样实诚的儿子,国公夫人的担心也不是没有理由的。实诚人容易被人误导、误解、误会呀。 替国公夫人担心了一会儿实诚的贾赦被人误解,王太医就知道再有人问自己国公府两位爷的情况,自己应该说些什么了。于是拿着厚厚的赠礼,王太医被实诚的贾赦亲自送到了府门口,又目送上车。 送完了人的贾赦,没有回到自己的院子,而是又来到了荣禧堂。刚才有外人在,母亲可能是为了府里的面子,破天荒地说了自己的好话,那自己还是早些向母亲请罪吧。不管怎么说,母亲也让自己逃过了背负不孝声名不是吗? 见贾赦再一次来到自己的房里,贾母就知道刚才自己与王太医的对话,对这个大儿子还是有所触动的。这就好,心结不是一天可以解开的,只要贾赦能体会到自己的善意,那日后母子关系就还有修复的可能。不过贾政那里,就得想别的法子了。 因为刚喝了药,所以贾母的精神还算不错,借着这股子精神劲,她要先把第一步走出去。 “老大、老二,你们父亲已经去了,日后这贾家,可就要靠你们了。尤其是老大,你父亲的遗折已经奏上去了,无论如何你是袭爵的人。”贾母一面观察着两个便宜儿子的神色,一面想着下一步的措词。 同时贾赦也有些紧张,上一次太太就是用这样的话开头,说什么自己会袭爵,比老二得到的多,所以这府里的事务就交给老二打理,荣禧堂也让老二住进来。还说什么自己要送灵回金陵,老二住进来可以就近孝顺她老人家。 要不是说这话的是自己老娘,贾赦都想呸她一脸:既然知道两人同样是儿子,那怎么送灵另一个儿子就不用去,还不是为了让他的好二弟可以留在京中接手荣国府的人脉。当时自己不过是质疑了一下,太太就直接昏了。现在,难道是要旧话重提?那自己一会儿是该答应,还是该再次请太太三思呢? 那边贾政的脸上可就隐隐有些兴奋,他也觉得太太这是要重新让自己住进荣禧堂了。荣禧堂是什么地方?那可是整个荣国府的正房,能住进荣禧堂,就是当然的当家人,自己别看不能袭爵,可是能掌了府里的大权,也一样可以当家作主! 把贾赦的隐忍与贾政的兴奋都看在眼里,贾母接着说道:“所以这府里的称呼还是要改一改,如今琏儿也大了,你们兄弟都改称老爷,媳妇们都改称太太,琏儿还是称少爷。至于我,”想着自己前面那一个老字,贾母心里还是有些挣扎。可是不改也不行,总不能在称呼上,与自己的儿媳妇们成了一辈:“就是老太太了。” 虽然贾母只提了贾琏,没提贾珠与元春,让贾政心里不大得劲,不过因府里将来是贾赦袭爵,他就是想开口也没有置喙的地方——要不是前段时间忙着办丧事,这称呼早就要改过来了。得到了两个儿子的认同,贾母接着说:“至于这荣禧堂,原来是我想差了。” 此话一出,贾赦先就惊疑起来,没办法,谁让贾母这人在他这里的信用不高呢,每次一对他说好话,不是想着他的私房,就是要让他做什么自己做不到的事。不过他也算是让贾母突然昏倒的能力给锻炼出来了,没有急着开口,怕自己再把老太太给气昏了。五十多岁的人,老是昏倒可不是什么好事。 贾政的脸可就精彩多了:先是不可置信,再就是怀疑地看着贾母,想看看这老太太是不是在给自己的兄长下套。不过此次他注定是要失望了,因为贾母已经又说起她下一步的打算:“原本我想着,老大还不知道要袭个什么爵位,这荣禧堂可是国公的规制,总是要改制的,所以老大也不必急着搬进来。而老二一家就算是住进来,老二是知礼的,也不会住到正房,只在厢房住住不算什么。可是听了老大的话,我才明白,在外人眼里不是这样的。” 硬要为原主的做为找一个合理的借口,还真是难为人呀。有两个不大聪明儿子的好处在此时也就显示出来了,两人都接受了贾母提出的这个理由,尤其是贾赦,还为自己误解了母亲有些汗颜。贾政那里倒也不是没有怀疑,毕竟这前后的反差太大,平日里贾母一直都把他捧得太高了,让他觉得自己要不是晚生了两年,这府里的一切可都是他的。现在贾母突然改口,让他一时接受不了。 不过贾政一直还是很会装十三的,他知道自己在母亲这里所以一直得到偏爱,爱读书那就是幌子,而听话孝顺才是主要的。所以就算是心里并不认同贾母的话,他也准备私底下再问贾母,而不是当着贾赦的面就反驳老太太。谁让贾母前一次昏倒的情景还历历在目呢。 看两个便宜儿子至少表面上接受了自己这个理由,贾母又道:“老大说得对,若是老二一家子住进了荣禧堂,不管他们是住在正房还是厢房,在别人眼里咱们家可就是长幼不分了。就是皇家看了,也会认为咱们府里对皇家的命令不满,将来可就是了不了的祸事。” 贾母也知道贾政心里一定不满意,可是她有让贾政不敢提异议的办法:这货就是个窝里横的,一面对有点权势的人就怂了。没看原著里一个忠顺王府的长史,都能让他作揖打恭的?现在祭出一个比忠顺王府还有权势的皇家来,不信他不继续装孙子。 兵书上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还是有道理的呀。贾政脸上的表情全成了后怕与庆幸,再没有不可置信了。嘴里还不忘记拍贾母的马屁:“还是老太太考虑的周到。” 贾母摇了摇头:“此事还是你兄长提醒,我才想到的。看来这男人看事的眼光与女人还是不一样。你兄长又是一直按着继承人培养的,见事更是通透些。” 贾赦:你说的是谁,我怎么不知道自己是按继承人培养的?再说你们谁培养我来着?! 贾政:你说的是谁,我认识那个人吗? 贾母是不知道他们心中所想,只按自己刚刚理好的思路说下去:“还有回金陵守孝的事。老二呀,是我这糊涂老婆子对不起你呀。”开口就做起了检讨。 贾政觉得自己母亲原来安排的挺好,现在就算是自己不住进荣禧堂了,可是留在京里能接手些府里的人脉也不错,于是对贾母道:“老太太处处为儿子着想,儿子无以为报,怎么能说是对不起儿子呢?这让儿子如何受得住。”说着就要给贾母跪下。 贾母示意了一下贾赦,由着他把贾政提溜到椅子上好生坐了,才道:“我只一心疼你,想着不让你受苦,谁知道竟是要害了你。你父亲的遗折上可也为你求了恩典,等出了孝你就是要出仕为官的。都是我这个老糊涂,却不让你回金陵送灵守孝,将来你怕是要让人以此诟病、攻讦呀。” 见已经把贾政吓得面如土灰,贾母才道:“好在现在还来得及,今日你就回去与你媳妇说,你们房里也收拾收拾,咱们大家都回金陵守孝去。” 听到贾母的这个决定,最先反对的竟然是贾赦:“老太太,您有了岁数的人,身子又不好,还是留在京中吧。”却没说让贾政留下来照顾贾母的话。看来这个便宜儿子也不是没有自己的小心思。不过贾母却不觉得有小心思有什么不对,这样世家大族出身的孩子,还能真是傻白甜?何况将来对付那个王氏,也得贾赦自己出面才行。 贾政这才发现,自己竟然比贾赦晚了一步,可是他是在贾母面前装惯了的人,说出来的话又恳切了几分:“兄长说得有理。老太太这样大的年纪,怎么能受得了舟车劳顿?还是让儿子与兄长回金陵。只是不能就近孝敬老太太,还请老太太自己保重。” 若是原主,一定会觉得自己小儿子比大儿子贴心。可是现在换了芯子的贾母,却一点也不为所动。再说若是她不走的话,这府里的一切还得维持原样,她想做的可就做不成了。 于是她干脆拿出了原主在儿子面前说一不二的气势:“你父亲一走,我这心里也空了。若是不能看着他入土为安,就是留在京里也不安心。不如我与你们一起回金陵去。不过咱们这一走就是几年,府里留什么人、谁跟着咱们一起回金陵,还是要好生参详一下。还有各处的东西也要好生入库。而公库里的东西,也得清点一下,免得奴才们乘机生出偷摸之事。” 两个儿子听到贾母的坚持,也没有再说反对的话:都是孝顺儿子,怎么能反对母亲要亲自送父亲一程?现在老太太觉得自己还能走得动,那他们尽了劝谏之责也就行了。接下来还是看看如何完成老太太交待的任务吧。 贾母也不废话,对贾政道:“这些年都是你媳妇在管家,那些帐本和公库的钥匙也都在她手里。你去让她把帐册和钥匙交过来,等明天咱们一起,对着你先大嫂子留下的帐册,把公库房盘上一盘,也好封存。” 贾政知道自己媳妇是从先大嫂子手里接的管家之事,觉得贾母的安排很合理,也就答应一声回去找王夫人。这边贾母才对贾赦说道:“赦儿,你坐过来些。” 贾赦还以为贾政走了,自己也该去安排随同回金陵的人了,谁知道老太太竟然不放他走。于是贾赦的心里又忐忑了起来,难道老太太要趁着没有人,再骂自己一顿出气? 骂就骂吧,只在是不当着人,让自己母亲骂一顿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老太太能忍到人都散了才骂自己,也算是给自己留脸了。就是带着这样的思量,贾赦并没有坐到贾母身边,而是跪到了地上。 看着想与人拉近感情的,却没有如自己所想一样招之即来,而是直接跪下了,贾母也不得不对原主说声佩服:这得是什么样的破坏能力,才让儿子认为一个做母亲的,留下儿子就是为了打骂?看来自己与贾赦之间想修复关系,还有得磨呀。 不过也不能只寄希望于时间大神,贾母决定试试自己新得的好感卡。反正现在屋子里也没有别人,贾赦又一幅低头认罪的样子。于是贾母就试着将那好感卡对准贾赦——她要看看此物是不是还得如上一世的忠心符一样,必须她与被下符的人有身体接触才能用。 也没看到什么白光一闪,更没有什么五颜六色的光电效果,反正贾母手里的那个好感卡,就那么凭空消失了。再数数自己系统储藏室里的存货,确实只余下了九张。看来这个好感卡,是能够不通过身体接触就使用的。这个好,要不她可是一个女人,再岁数大也是女人,对着小孩子可以借摸摸头抚脸用好感卡,可是对上大人、还是有权势的大人怎么办? 别以为贾母想得多,实在是这荣国府还有欠银在那里悬着呢。若是不解决掉这个让下任皇帝如鲠在喉的问题,她的任务可是完成不了呀。而要解决这个问题,也不是荣国府一家可以办到的,那个一向与荣国府同气连枝的宁国府,还有她自己的娘家,怎么也得拉到同一个战线上来。而这两家的当家人,都是男的,还都是已经成年了好久的男的! 贾赦已经跪了有一会儿,发现老太太还没有叫自己起来,觉得自己所想果然没错,老太太这是要给自己下马威呢。不过因为好感卡的原因,他倒没有如以前一样,在心里觉得老太太处事不公,而是觉得老太太今日能给只单独训斥自己,已经是不小的进步了。 不想幸福有时是接连到来的,这不,老太太就在温声对他说:“不是让你过娘这里坐,怎么还跪下了?可是对娘有什么不满?” 娘?估计贾赦也就是刚学说话的时候用过这个字眼,等再大些,人家原主就已经摆起了谱,亲儿子也只能叫自己一声太太了。所以乍一听这样接地气的称呼,贾赦没有觉得亲切,而是觉得老太太是不是刚才吩咐事儿吩咐得多了,脑子有些不够用了。不过他也不敢真的这样问,只好的话地斜欠着坐到贾母的炕边上。 看着眼角已经有了皱纹的便宜大儿子,贾母在心里为自己的年龄叹了一口气。不过现在不是感慨的时候,还有不少事要办,而她已经明显感觉自己精神头不如刚才了:“老大呀,这些年娘可能是委屈你了。你别在意。娘是偏心老二了些,不过以后娘尽量改,你看可好?” 现在是贾赦觉得不可思议了,他就没想到老太太还有这样对他说话的一天,吭吭哧哧地说道:“也不怪老太太,都是我自己不争气,不如二弟有才学,才让老太太失望的。” 好吧,这个儿子还真不是一般的不会说话。好在贾母芯子还是成熟的,就算是没成熟到可以自己码字的份上,不过这种程度的话,还是可以当成耳边风,听不出里面承认自己偏心的内容的。 接下来的话才是重点。 贾母觉得事儿得一件一件的办,而处理掉尾大不掉的奴才,就是这府里现在的当务之急:“娘留你,是因为你现在才是这府里的当家人,此事也只有你去办才最合适。” 贾赦听她说得郑重,也就收敛了自己的思绪,听着下文。没用他等太久,贾母已经说道:“刚才我当着老二,只说是查一查什么人跟咱们回南,哪些人要留下看家。不过你可不能这样想。” 见贾赦还没明白,贾母只好把话说透:“咱们府里的一些奴才,是随着建府时就伺候的人。这些人盘根错节,已经有了不小的势力。原来你父亲在,还能压得住。可是你毕竟年轻,怕是有些人不服你管吧?” 这一点贾赦是深有体会的,于是点了点头:“可不是,有几个奴才,仗着服侍过老主子,就是在我面前也敢挺腰子。有时候我说出的话,要用个什么东西,他们也敢”想到敢驳回自己的人里面,就有贾母的陪房,也就住了嘴。 贾母似乎知道贾赦的顾虑,不过原主的那几个陪房,可以说是这府里最大的蛀虫了,她也没想着让他们借着自己逃脱。因道:“你只可悄悄地查,要查查他们在外有没有置私产,也得查查有没有在外打着府里的旗号做仗势欺人的事。如果查实了,不管是谁,也不用看谁的脸面,一体收拾了。至于那些在府里时间太长,知道秘密太多的人,你知道该怎么办吧?” 知道,就算是没有接受过真正的继承人教育,可是当日老国公在的时候,贾赦也是经过见过后。不过是老国公去了,贾代善因贾母之故不喜贾赦,才让他日渐在府里没有了话语权。 “那老太太您的陪房?”贾赦还是要确认一下,可别到时候这老太太又翻脸,当着奴才的面让自己下不来台。 贾母眼里就有了一丝果决:“不管是我的陪房,还是二房的,都一体行事。” 得了,有了二房做背书,贾赦就觉得自己知道老太太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举动了。一 定是老二家的有什么事儿让老太太心生不满,才会不惜以自己的陪房做引,也要让老二家的陪房一起完蛋。虽然他觉得老太太这样有些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不过结果他喜欢。 “好,儿子马上就去让人查。不光是老二家的陪房,就是邢氏的也一并要查一查。”贾赦特别配合地说道。 贾母让他给逗乐了:“查你媳妇的?你媳妇自己在府里都说不上什么话,她的陪房又能做出什么?不过琏儿娘的那些陪房,你也要查一下。这些年说是他娘的嫁妆在我手里给他看着,可是经管的还多是张氏留下的人。那可是他娘给他的念想,你也查清楚。” 听到贾母提起自己的原配,贾赦的脸也有些不好看。不过眼前的是自己的亲娘,还是开始为自己立威的亲娘,他也只能低下头不做声。 接收过原主记忆的贾母,还能不知道贾赦为何沉默?她的声音也沉重了起来:“你查老二家陪房的时候,多看看那个周瑞家的。当日之事,娘不让你查下去,也是因为两家是姻亲,她又有了两个孩子。看在孩子的面上,又怕你兄弟没了脸面,娘就想着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这些年终归是让你爱了委屈。唉,也是娘一时想差了,倒让王氏的胆子越来越大了。” 看到贾赦终于抬头看自己,贾母点了点头:“你尽管查去,若是查到了什么,娘必不会再让你受委屈。” 贾赦是精神恍惚地离开荣禧堂的。老太太竟然让他查老二家的陪房,还给他指出了具体的人。一定是老太太知道了什么,要不不会这样肯定地让自己查。看来当年自己还是有些错怪了老太太,她老人家也只是为了一家子和睦才不得不为王氏遮掩吧?现在既然老太太肯让自己查,那自己就好生查一查,总要给自己早去的原配还有长子一个交待,也好让琏儿重新得到舅舅家的认可。 看惯了贾赦与贾母相处的下人们,对大老爷这样子从老太太房里出来,都有些见怪不怪:一定是老太太又发作了大老爷,才让他这样神思不属。看来这府里将来还得看二老爷的呀,有些“聪明”的奴才,自以为掌握了这府里将来的走向,还悄悄地把自己这一发现告诉了亲近之人。 这府里的奴才,人人和人人都亲近,不消一个时辰,满府的下人都知道,大老爷又让老太太训斥了。可是这样的消息,也没有让王夫人轻松,更没有心情兴灾乐祸。因为贾政给她带回来的信息,让她不知道该如何善后才好。 那就是老太太明日要带着两房的主子查看公中库房之事! 刚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她也如贾赦一样,以为是不是自己做了什么让贾母不高兴的事儿,她才要这样给自己难堪。没错,人家王夫人就是这样想的,就是觉得贾母是在有意给她难堪。要不是有意给她难堪,已经与二房有了默契的老太太,怎么会放过今天这样一个给贾赦抹黑的机会,还非得逼着她亲自收尾,现在又要闹出查公中库房的事情?! 这个老虔婆,丈夫死了只管自己伤心就好了,怎么还有精神想这些有的没的。就算是王夫人没有念过书,说不出老而不死为贼的文词,可是也不耽误她心里多骂一声:老不死的。 若是原主知道自己一向偏心的二房媳妇,是如此想自己的话,估计能真的被气死。可是换成现在的贾母,一句升米恩斗米仇就完全能包含王夫人的心理了。 王夫人接手管家,也已经有七八年的光景了。一开始的时候她还小心着,不过是在采买上动动手脚,再就是在走礼的时候以次充好一下。可是渐渐地,她发现老太太对此不闻不问不说,有时候就是大房想要质疑,也被老太太给遮掩过去了。 那王夫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不就是老太太因为偏心她们家老爷,纵容着她给二房捞好处呢!有了这样认知的王夫人,一面骂自己原来不开窍,一面开始肆无忌惮地把公中库房里的东西,当成是自己的一样往二房搬。还有好些地契、铺子,也都几经转手,入了她的陪嫁单子。 谁知道自己如此行事了几年,一直在为自己打掩护的老太太,竟然突然说要查公中库房,那可不就是有意为难自己、给自己难堪吗? 可是无论如何,全家人回金陵守孝,走前清点一下库房,还真不是王夫人可以阻拦的。于是她将目光看向了贾政,希望贾政能以行期太近、清点不完来打消老太太查公中库房的念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36.第 136 章 听到王夫人不想查公中库房的请求, 贾政想都不想的拒绝了。原主有一个印象并没有错,那就是贾政此人,小心机是有的, 好高骛远也是有的,却没有与之相匹配的才干。要不原主也不会为了这个小儿子日后能过得好, 就连礼法都不顾, 让他成了荣国府里实际上的当家人。 而他拒绝王夫人的提议,一方面是觉得老太太已经在他与贾赦面前提起,若是回了一趟自己的院子就转过来来劝老太太收回成命,显得他耳根子太软, 整个都被王夫人给拿捏了。另一方面就是觉得就算是王夫人贪了点东西, 可是也不会太多,以老太太对他们这一房的偏爱,不会对王夫人怎么样。 没错,贾政是知道王夫人在管家的过程中, 贪了公中的东西的。要不也没法解释他一个只有五十两月例的人,还能想怎么买字画就买字画,想买什么名贵笔墨就买什么名贵笔墨。还有他们房里的好些摆件, 可不是一开始就摆在那里的。 只是在贾政看来,这些都不是什么要紧事儿,能让老太太继续明白他还是那个孝顺听话的儿子才是最重要的。他又怎么会听王夫人的, 劝说贾母取消已经定好的事儿呢? 因此贾政不耐烦地看着王夫人道:“又不是什么大事, 不过是对着先大嫂子与你交接时的帐册盘一下帐, 清点东西还有下人呢, 咱们不过是过去坐镇一二。你只管放心,还有老太太呢。” 就是有老太太,才让人不放心。何况还是要对着张氏留下来的帐册,那现在的库房还能看吗?自己都不用对,就知道比起原来张氏管的时候少了不下两成的东西。可是又怕贾政发现自己的异样,只好再去想其它的办法。 王夫人能想出的办法,就是向她的娘家求救。按说荣国府不过是清点自己的库房,王家没有插手的道理。可是现在是她不敢让人看,只好死马当成活马医了。 这边王夫人犯愁,那边贾赦也在犯愁。王夫人愁库房里东西无法还回去,贾赦则是愁自己无人可用。说来可笑,他虽然是长子,可是自老国公爷与先老国公夫人去世后,他身边跟着的人就越来越少了。现在满府里划拉划拉,也就有那么十来个人是能让他放心的。可是只指望着这十来个人,要对付几十个管事以上的人,贾赦有些发怂。 偏偏又关系到自己原配与长子之死,不能不查。贾赦想着是不是去到老太太那里借几个人手。可是又想起老太太最先提到的,就是她自己的陪房,觉得那些人还是不借用的好。毕竟老太太还叮嘱他不能打草惊蛇来着。 灵光之下,贾赦想到了他自己的祖母还是给他留下了几个庄子的,那庄子里还是有人手的。至于能不能信,贾赦觉得不是什么问题,那可都是从他祖母去世后,就被自己老娘打压的人物,现在说让他们与自己老娘的人对上,说不定那些人自己就跑来求自己让他们出马了。 就算是觉得这里面的关系有点别扭,可是贾赦也顾不得了。只好让自己的心腹刘旺,去庄子里先把人召集过来再说。这些人过来,总不能住进荣国府。好在贾赦本人是不差钱的,他在京中还有几个宅子,挑出一个三进的、离府近的,让人过去先打扫着。 贾母这边还要想自己下一步要做些什么,于是就让人到两房传话,免了大家晚上的定省,饭也只在各自的房里用。这就体现出穿成贾母的好处来了,她的话一出,就有无数人为她奔走,而她只要出出主意就行了。 可这也成了她要顾忌的地方,一个不好,她就是想把事情推到别人身上,都找不到借口。所以又怎么能不慎重地对待呢。 比如她知道王夫人使人回娘家的事儿,就知道这是给王家去报信了,那她也就得拿出应对之策来。就算清点库房是贾家的家务,王家没有阻挠的借口,可是贾母要清点库房,又哪儿能仅仅是清点那么简单。她是要从现在开始,就让王夫人没法在荣国府再蹦哒! 那么清点完了库房,监守自盗的王夫人,势必是要处置的,到那个时候,王家就是一个绕不开的存在。现在可能不是二十年以后,四大家族只有王子腾一家独大。可是麻烦的是,现在王子腾的老子还活着,这可不是贾母能凭借辈份就能抗衡得了的。 是,事情出来之后,王家是理亏的一方。可是这人是群居的动物,就算是荣国府原来的爵位比王家高,可是现在袭爵的旨意还没有下来,荣国府对上王家,暂时还是有些势弱。 那就只能找到有还手之力的人。 于是在第二日荣国府清点库房的时候,族长贾敬赫然在坐。贾赦还没有觉得什么,贾政心里就有些含糊,而王夫人则觉得,贾母是不是几年来对自己的不满,都在这两天发作出来了。 不用细看,只把张氏留下的帐册与王夫人现在的帐册对比一下厚度,就知道里面是少了东西。可是清点之后,所有人还是开了眼:库房里对比张氏管家之时,足足少了三成。好些还是精品,还有些是带着荣国府印记、只能传于继承人的东西也都不见了。 贾政的脸已经不能再黑了,不等别人说话,他先上去给了王夫人一巴掌:不给行吗?不给他就是与王夫人同流合污之人。 可是王夫人并不是二十年后,日日装菩萨的那个,人家得了一巴掌,早就跳了起来:“老爷现在打我,可是在花用那些东西与银子的时候,怎么没见老爷少伸过手?”一句话成功地让贾政的脸变成了猪肝色,只会喃喃地在那里骂什么:无知妇人,叫着自己要休了王氏这个犯了七出的女人。 贾母才不管他是真想休还是干叫唤,只对着贾赦说道:“老大,你带些人去王氏房里走一遭,看看那些东西是不是还在。别人恐怕不知道,带她的陪房与你一起过去。”说着看了贾赦一眼。贾赦就知道了贾母的意思,专门点了周瑞家的。 王夫人此时发声不得,她是管家之人,这库房里的东西不见了,怎么也和她脱不了干系,就连冤枉也喊不得。可是她明明记得,自己只拿了不到两成,怎么现在就少了三成了?因为她在思索着这个问题,连周瑞家的被带走也没有注意。不过贾母倒觉得王夫人肯定是为那些奴才背了锅:按着原主的记忆,王夫人也最多只拿了两成的东西,还有一成应该是为她办事的奴才就中瓜分了。 不过这里面的事情,人家王夫人都不提,她也没有必要为她找脱罪的借口。何况还有一个王家,正好可以用这一成不见的东西,让王家没脸对荣国府的事情指手划脚。 这边贾母给贾敬用上了好感卡,对着人家道:“族长也看到了,这管家太太之祸,可是能祸延子孙的。我们府里库房是这个样子,你回去也要把家里清点一下才好。” 贾敬也没觉得贾母这样的话是多此一举,反而觉得这是没有把自己当成外人,才提点自己。于是点着头道:“我们府里人少些,可能比起府里要好点。不过有些奴才是不是生了心思,也就不知道了。等我回去之后,让许氏查一查。” 看了没,不愧是两个国公府唯一能中进士的人,人家光看就能分析出奴才在这里头的做为。王夫人也听到了贾敬的话,刚想着把这锅重新扣回奴才身上,从她房里已经陆续地搬来好些原来在帐册上,可是在她自己帐本里却已经报了损的东西。 王夫人再次无法发声。 正在大家清点从王夫人房里搬来的物件的时候,门子来报:“回老太太、大老爷、二老爷,王府老爷、太太过府来拜。” 贾母就看了恢复了些精神的王夫人,鼻子里意味不明白哼了一声:“王家还真是会挑拜望的时候。咱们府里可还是热孝呢。” 见王夫人那点精神气一点点又蔫了下去,才慢慢道:“不过现在两府里还是亲家,也不好把人关在府外不让进门。就请到这里来吧。” 那门子应声看了几位主子,却发现不管是大老爷还是二老爷,都没有起身迎客的意思,只好硬着头皮到门口传达了老太太的意思。 王公接了自己女儿求救之信,心里也不是不恼火:自己家对女儿一向是厚嫁,并没有在银钱上亏待了她,怎么还是养成了这样一幅眼皮子浅的性子。有心不管,可是耐不住老妻哭闹,又怕此女真的被贾家休弃,带累了自己府里的名声,这才不得不走这一回。 所以听了门子请他进府,却没见一个主子甚至管家出来迎接,王公的心里还是有准备的。只是那王太太可就不是这样想了,她是从头到尾都觉得自己女儿是让人算计了,又觉得这是贾家大房要开始压制二房想出的由头,抱着给自己女儿出头的心思气哼哼过来的。 一见荣国府竟然没有主人来迎接自己夫妻,直接来了一句:“这国公爷一去,荣国府的规矩也就不成样子了。”好在被王公横了一眼,才算自己把嘴给闭上。 那门子也是妙的,就算是不知道内里情形如何,可是主子们的眼色还是会看的,脸上不好挂笑,可是身子还是低了一低,才道:“实在是主子们都忙着,才没能来亲自迎接王老爷、王太太。等王老爷、王太太去了库房那边,就都能见到了。” 听说荣国府的主子们都在库房,王太太才意识到自己女儿可能真有什么不妥。不过在她看来,那也是每一个管家太太的通病,哪个管家的太太不往自己私房里添点东西?还待拿着架子问问库房那边的情况,门子只低着身子领路,并没有听清她的问题。 直到他们来到了库房门前,才发现荣国府的主子们除了邢夫人回避出去了、别的人都在不说,就连贾家现在的族长也在座。王公给自己太太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让她一会少说话,多赔笑脸。 谁知王太太却会错了意,还当丈夫是要让她打头阵。又见别人都坐着,只有自己女儿瘫跪在那里,当时就大声哭了起来,一边要扶王夫人起来一边问:“我可怜的闺女,你嫁进这府里十多年,又为这府里管着家,还给他们生了两个孩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怎么如今却成了这般模样?起来,幸亏今日我与你父亲过来,才知道你竟过得是这样的日子。走,与我一起回家去,王家就是再穷,可还养得起一个女儿。” 面对着王太太的一番唱念做打,贾母再次翻看了原主的记忆,发现确实没有与这位王太太结拜为异姓姐妹,才相信这位王太太,是真的觉得自己闺女嫁入贾家是亏了,也认为贾家现在就已经无力与王家抗衡。 “王伯爷,既然尊夫人觉得令爱在我贾家是受了委屈,那也就不要再勉强令爱了。今日两位正好上门,一会我就会让政儿点齐令爱的嫁妆,礼送令爱回府。”贾母对并没有马上出面制止自己夫人的王公道。 王公本虽然觉得自己夫人的行为欠妥,可是既然她已经做了,那也正好探一探这贾家的底线。谁知道这位国公夫人,竟然连原因也不肯说,直接就要将自己的女儿送回王家。他也是位高权重之人,更是好脸面之辈,这样让一个妇人直接不给面子,还真是平生仅见。 “国公夫人言重了吧。我这女儿在家时还算乖巧,过了门也还孝敬公婆,又为你贾家生了两个孩子,哪里能说带回去就带回去?贾将军,你说是不是?”王公的最后一句话,已经是对贾敬说的了。那意思也明白,就是贾母虽然是国公夫人,可是还没有与他对话的资格。现在他要与贾家的族长对话。 贾敬今日本就让王夫人的行为气得够呛,何况还有好感卡的加持,更是觉得贾母所行所言皆在理上。现在这王公明显不给贾母面子,在他看来,可就是不给贾家宗族面子。因此脸上并不好看:“现在老太太还是看在两家同出金陵的份上,愿意让王公直接将令爱带回。其实若按我看来,还是开了宗祠恰当些,也好给族里不贤的妇人一个警醒。” 得了,贾敬一开口,已经直接把王夫人定性为不贤。不光是王公一愣,就是王太太与王夫人,哭的声音都已经小了下来。 王公终是官面上走的人,就算是心中有气,可也因为知道些内幕,也有些心虚。如今见贾家完全不受他的恐吓,面皮直接转了过来:“贾将军何出此言?有道是劝和不劝离,想来国公夫人请贾将军过府,也是为了让你从中劝和吧。”完全不提贾家为何要送王夫人回王家之事,竟想把此事定性为是贾政与王夫人两口的口角。 看来王子腾能够在后期执四大家族的牛耳,也不是没有原因的。有这样一个能把黑的说成白的的父亲,言传身教之下,王子腾为人圆滑,会见机行事也就不足为奇了。 只是贾母是知道这王公必是不久于世之人,那王子腾能在军中吃得开,好些同人文都认为是接收了贾家在军中人脉之故。因此她才不会让王家就这样轻松的过关。刚才王公即是对着贾敬说话,她也会:“族长说得有理,我也是想得浅了。好在我只是个内宅妇人,还有族长提点,就算是有一星半点的错漏也好弥补。那就如族长所说,明日请族长召集族人,开祠堂吧。” 王夫人自己挣脱亲娘的手,扑上前抱住贾母的腿哭喊道:“老太太,媳妇错了,媳妇知道自己做错了。求您看在老爷的面上,看在珠儿与元春两个孩子的面上,饶了媳妇这一遭吧。” 王公听见自己女儿哭泣求饶,就知道自己刚才的心思都白费了。王夫人自己都已经认罪,那王家还有什么说话的余地。又看了自己老妻一眼,意思是让她是前解劝,也向贾母服个软。总不好他一个大男人,给一个妇人赔不是。听听那妇人刚才说的,她只是内宅妇人,有了错还能弥补,不就是在说自己一个大老爷们,做错了事不好弥补吗? 可惜王公与自己夫人之间实在没有什么默契。他那太太得了他的眼神,还以为是让她给贾家这个老虔婆好看,嗷喽一嗓子冲着贾母就来了:“都说杀人不过头点地,亲家母,我闺女都已经认错了,你也不该如此不依不饶。要知道咱们四家可是联络有亲,多少年的交情,不能在咱们这一辈子断了。” 没等贾母急眼,王公已经上前给了自己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太太一巴掌。看来王家女人们的地位也就那样,在外人面前这位王公也一点没有给自己老妻面子。 打完了人,他才不得不亲自对贾母赔情:“国公夫人,这贱人的话糙理不糙。就是看在老一辈守望相助的面子上,也请放这丫头一马。何况还有琏儿与凤哥儿的事儿在,您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 听王公一提,贾母这才想起似乎这王夫人是与原主提过,要把自己的娘家侄女许给贾琏。那时原主为了让二房当家更名正言顺,也已经吐了口。只是贾代善一死才耽误下来。可是到了现在的贾母这里,此事必须没有——看了王家两代女人的战斗力,就算自己上一世就是王熙凤,也不能让她进府,还是请她去祸害别人家吧。 因此贾母十分不解地问道:“王公此言何意?琏儿是男子没有什么,你们家凤哥可是女孩。这名声对女孩要求从来苛刻,王公总不能自己家就这样败坏女孩的名声。”老娘不想认这个孙媳妇。 王夫人有心问问老太太,已经说好的事儿怎么能变卦,不想她那个给力的亲娘已经问了出来:“亲家怎么说出的话又不认了。不是你打发我闺女回府提了琏儿与凤哥儿之事吗?” 贾母一点心理负担也没有地问王夫人:“王氏,现在你母亲在这里,你来告诉她,我什么时候让你回王家提过此事?这孩子亲事,历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如今琏儿的父母高堂俱在,我又怎么会让你一个做婶子的为他做主?” 并不能怪贾母如此当面不认帐。实在是王夫人当日行此事之时,全为自己打算,因此在荣国府为了说动贾母,只说自己娘家对贾琏如何看重。而回了王府,又一直说是老太太看重凤丫头。如此两面劝和之下,才有了议亲的意向。如今被老太太问起是什么时候让她回王家提此事的,她如何能说得出来。 王公还能看不出自己女儿的脸色?只是事已至此,强扭的瓜不甜,凤哥儿还小,贾家不成还有别家。可是闺女如今不能让贾家送回去,可是当务之急。 “国公夫人说得是,凤哥儿之事可以容后咱们两家再慢慢商讨。现在还是说一说这孽女之事。”王公摆出了一幅好商量的面孔。 贾母却不会对这样的面孔放松警惕,她可是知道这王家人就是属蚂蟥的,叮住人就不撒口。因此一脸正容地对王公说道:“看来王公也是上了年岁了。刚才我已经说过,孩子们的婚事,都由其亲身父母做主。何况看了王氏所为,我们贾家还真是不敢再高攀。”听不懂委婉是不是,那咱们就直白地说开了吧。 王公老脸就是一红,知道人家这是对王家女儿的教养看不上了。有心要拂袖而去,可是还有一个会被人家开祠堂的闺女在那里跪着。若是自己真的一走了之,那明日起就不是贾家一家质疑王家女儿的教养,而是满京城的人都要议论了。此时王公心进而把贾家恨了个十成十,只想着来日方长,定要让贾家知道他们王家的厉害。 脸上不得不赔了笑:“不知道这个孽女究竟犯了什么错,让国公夫人如此生气。”王公此时不得不问出了自己最不想问的一句话。 贾母示意贾赦将手里的帐册递给王公,又把从王夫人那里搬回来的公中之物指给他们夫妻看过,才叹了一口气道:“两位也是有两个儿媳妇的人。也该是知道这做长辈的为难之处。手心手背都是肉,这王氏进门后不久,我就让她管了家。就是赦儿再娶,也没有让她交回管家之权。两位对你们的小儿媳妇,可也是如此?” 王太太有心想说王子胜的媳妇也就是王熙凤的亲娘,并没有管家之能,所以他们王家,还就是小儿媳妇管家,怎么地?可是王公已经对她把话说得让别人得了便宜的能力,有了深刻认知,不肯再让她开口。也不再嫌弃贾母是个妇人不配与他对话,只自己说道:“国公夫人一直厚待这个孽女,我王家也是感情的。” 贾母不是一句好话就能收买得了的,她要把自己想说的话都说完:“可是你们的好女儿,却是人心不足,将这公中的财物视为自己的,连长辈也不知会一声,就搬走了三成的东西。这些东西并不都在她屋子里摆着,而是入了她的私房。王公,这可不能说她只是一时心爱吧?” 王公只能臊眉耷眼地在那里听着贾母数落:“可是现在就是从她房里搬出来的这些,还是与公中的帐册对不上。少了足足有一成。那些可都是有我贾家印记、要传给承继家主之人的!” 王夫人有心喊冤枉,可是她还真说不出那一成的东西到哪儿去了。王太太到底也是管家之人,也不管王公愿意不愿意,直接问道:“这些年我女儿管家,说不得是你们贾家迎来送往之时,各处送礼消耗了。怎么能都怪到我女儿身上?” 好姐妹!贾母真想现在就给王太太一个拥抱。她的脸色好象也缓了几分:“是呢,王太太说得也有理。只是这迎来送往的,都有帐记着呢,并没有这些东西的出处。要不王太太回去看看,可是有时候这王氏送回王家的东西送错了?” 贾母心里小人狂笑,当贾政那一世可以坑王子腾,不信这一世坑不了王子腾的爹。就算他比王子腾多吃了几年的盐,可惜有一个拖后腿的老婆和女儿,也只能认栽! 王公心里那一口老血,还真如贾母所想的吐不出又咽不下,深恨自己为什么要听老妻的话来给闺女出这个头。可是为了自己家里的孙女,还有族里的女孩,只好对着贾母深施了一礼。贾母也没有避让:你王家女儿把贾家的东西搬回了娘家,这就是七出中的偷盗。这一礼,她老太太受得起! 王公也知贾母之意,此时他只盼着事情快些了结,自己早些离开这贾府。他对贾母商量道:“都是我王家教女不严,才让这孽女行此无耻之事。只是还是那句话,希望国公夫人看在两个孩子的份上,饶过这孽女一回。至于贵府的损失,自是由我王家一力送还。” 就在王公刚把话说完的时候,一个刚才跟着贾赦一起去查看王夫人物品的人,快步走到贾赦面前,附在贾赦耳边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大家都没有听见,只是看到了贾赦的脸越来越黑,而那个人在说完之后,还递给了贾赦一沓子纸。 别人还没有怎么样,王夫人一见那些递到贾赦手里的东西,就如受伤的野兽一般发出一声凄厉的悲鸣,抱着贾母大腿的手也无力地松开,整个人都委顿在地上。 贾母心里就是一紧,她想到了一种可能,那就是利子钱。这一世王氏现在就开始放利子钱了吗?荣国府可还是兴旺之态,没到了寅吃卯粮的时候呢。如果真是的话,只能说人心不足了。 贾赦似乎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绪,又狠狠地看了王公一眼,才把手里的东西一分为二,一些递给贾母,一些递给了贾敬:“老太太与族长看看吧,这是王氏的陪房周瑞家的交待出来的。” 看着手里的东西,贾母一点也不希望这是真的,哪怕有了这些东西,可以证明她还是很有远见的。她将自己手里的东西递给了贾政:“老二,你自己看看,也请王公过一下目。” 王公整个人都要不好了,难道自己这个女儿,除了把公中的东西挪进自己的私房,还做下了什么大不是不成?事实证明,王公还是低估了自己女儿的作死能力。他看了手里的东西,老脸难得地红了起来,冲着贾母与贾敬就跪了下去。 没法不跪,有了这些东西,人家贾家不光可以开祠堂,还能告上衙门。到那时可就不光是族里的女孩们名声受损,就是整个王家,也都会声名扫地。而御史也会将他王家生生地从京中除名。 贾母才不管王公如何,只对着他冷冷说道:“王公这是要胁迫于我这个老婆子吗?” 王公颤着声音道:“并不敢。只求国公夫人能网开一面。国公夫人放心,这孽女所做出来的事,我王家一力抹平。苦主一定安顿好。还有些许银子,赔偿贵府的损失。” 贾敬在旁边道:“我贾家并非揭不开锅的人家,王公想羞辱人,也该看准了才是。” 王公只好腆着脸道:“并非是要羞辱贵府,实在是老朽不知道如何赎罪,才不得不提些黄白之物。再说贵府确实也因为此孽女,可能名声有损,老朽不过是提前求得贵府原谅。” 王太太想说不同意,却让王公欲杀人的眼神给吓得吞回了肚子里。贾母打心里想着把王夫人这个惹祸精给送走,可是现在离她们回金陵的日子越来越近,府里还有奴才没收拾,那国库的欠银之事也没有着落。能从王家坑来一笔,也算是王氏为贾家还欠银做贡献了。再说原主的愿望是母慈子孝,这子里可是还包括着贾政呢,也就包括了贾政的孩子,总不好让两个孩子同她离了心。这王氏,现在大家都已经知道她的德性,有的是时间收拾。 于是贾母也就做出了不支之态,对着王公道:“即是王公如此说,那我就再给这王氏一个机会。只是丑话说在前头,王氏也只有这一次机会了。日后若是她还不知悔改,那也不劳王公登门,我贾家的车马还是有几辆的。而且这王氏已经不配做管家太太,就是老大老二分家之后,也是如此。所以我贾家不管对王氏如何处理,我们老二后宅将来如何管理,想来王公都不会有异议吧?” 王公在那里还在不停地感谢老太太宽厚,可是贾母却连表面上的客气都没有给他。至于王太太,呵呵,有王公在,谁认识她是谁? 又对贾赦道:“赦儿,你是家主,这公中的东西也大都将由你承继。你自己与王公说说都缺了哪些东西吧。还有王公所提赔偿之事,也由你们兄弟与王公商谈就是。”再次对王公点了点头,理也没理自己心里刚认的好姐妹王太太,就站了起来。 可是刚起了身,贾母的身子就歪了一歪,两个丫头赶紧上前去扶,却还是让人倒在了刚站起来的椅子上——贾母又昏过去了。 要不是男女之别,王公都想着自己亲自上前掐人中了,你什么时候昏倒不好,偏在自己两口子上门的时候,还是在因为自己女儿犯下大错之后?这老太太没事还好,若是真的有个三长两短,那贾王两家可就是不死不休了! 这贾家不会再为王氏做下的事儿遮掩是肯定的,而王家出了一个放利子利还气死了婆母的女儿,就等着御史弹赅吧。看着自己也已经被吓呆了的老妻,还有瘫在地上至今没有一丝动静的女儿,王公不得不再次咽下一口老血,神色紧张地看着贾家人请太医的请太医,叫软轿的叫软轿。 还是贾敬发现了王公的尴尬,可是说出来的话却并没有把王公从尴尬中解救出来:“如今国公夫人被气昏过去,之前所言也就顾不上了。现在府里忙乱,不宜留客。王公请,王太太请。” 被人这样给赶了出来,王太太那是一肚子的气,好在还会看自己丈夫的脸色,没在大街上就抱怨起来。只是一进了自己家,就不愤地嚷道:“不过是放几个利子钱,怎么就值得他们这样大惊小怪的?这大家主母,有几个是没做过的?” 王公也不怠慢,一个巴掌再将次招呼上来:“几个利子钱?你知不知道那可是够得上抄家的大罪,朝庭明令禁止的东西。就算是不说朝庭不准,用了那样让人破门败户的钱,也是损阴德祸及子孙的。” 见王太太嘴里还兀自不服,想要分辨,不由得怒道:“我就说那个丫头也不是没见过银子的,嫁妆也是从厚的,又只在内宅,怎么会知道这利子钱的事。说,是不是你这个死老婆子教她的?还有,你自己究竟有没有放过?!” 最后一句问话,生生让王公说成了肯定,现在他是一点也不相信自己的老妻了。听了丈夫的问话,王太太难得地期艾了起来。与她夫妻这么多年,还能不知道她无理还在辩三分的性子?现在的情态,不用问也知道,定是她也做了这样的勾当。 一口鲜血,一口进了荣国府一直忍着的鲜血,在得到自己老妻的默认后,从王公嘴里喷了出来。 王太太吓坏了。刚才看到贾母昏倒,她还能在心里暗骂一声活该。可是见自己丈夫吐血,她还是十分害怕的,一面叫着老爷,一面唤人去请太医。 吐了一口血,王公的头脑反而清明了一些。用看仇人一样的目光看了自己老妻一眼,低沉着声音说道:“你若是想让你那个好女儿,在背上气死婆母的名声之后,再加一个气死老父的罪名,你就尽管去请太医。” 王太太觉得自己好心被辜负了。可是现在不是她与丈夫理论的时候,只好一边让人把请太医的人追回来,一面与丫头一起给王公收拾。 没等收拾好,那边两个儿子与媳妇都已经得了正院要请太医的消息,少不得过来问候一声,看看是自己的老爹还是老娘有什么不适。 看看自己不成器的大儿子,再看看意气风发已经小有成就的小儿子,王公也是一叹,突然觉得自己家里的情况,与贾家是何其相似。那么贾家已经发现的情况,在自己家里有没有呢?若是自己家里也有的话,等自己去了之后,老妻能如那个让人头疼的国公夫人一样,把两个儿子拢在一处吗? 肯定不能。王公心里得出了这样的结论。他的老妻,偏心程度比那个国公夫人只高不低,可是在两个媳妇面前的威信,却不如那个国公夫人吧。万一自己先去了,家里会成个什么样子?不管长子成不成器,这府里最终可是要长子承继的呀。何况,长子还有了他此时唯一的孙子。 “胜儿,去找管家,就说是我说的,现在就带着他,把咱们家的公库对上一对。”王公觉得自己去了一趟荣国府,也不是什么东西都没有学到,至少他要看一看,自己家里还有多少东西,以图封住贾家的嘴。 王子胜、王子腾兄弟两个可是都愣了:他们家里也是王子腾媳妇这个小儿媳妇管家,所以老爹有病不请太医,却要查公库,这是对当家的小儿媳妇不信任了?大家想到了一处,也都看向了一处——王子腾媳妇。 如此的目光压力之下,王子腾媳妇直接跪下了:她也是做人小儿媳妇的,也知道自己家里一旦被分出去只能得到三成的家产,所以她也没少从公中划拉东西进自己的私房。 看到自己挑上来管家的小儿媳妇跪下,王太太还能不知道她这是心虚了?这个不争气的,有自己在,何用她亲自动手,难道她不知道自己最疼的就是出自己的小儿子?气怒之下,王太太一口气没上来,华丽丽地与贾母一样,也昏过去了。 不过贾母却是已经醒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37.第 137 章 也不能说贾母醒了, 不过是原身演技感人,贾母很好地发挥了这个特长。因为她当时发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当着王公夫妻的面, 她是不好明着与贾赦讨论该坑王家多少银子的。 所以在醒过来的第一时间,她老人家就把别人都赶了出去, 也顾不得贾政的表情有多失落了, 只把贾赦一人给留了下来。贾赦觉得老太太这是看重自己,心里又高兴一分。一想老太太刚才还昏倒过,不是该高兴的时候,只好小心翼翼地问:“老太太可是有什么事情吩咐儿子去办?” 贾母点了点头, 又带着一丝不确定地问道:“赦儿, 你与我说实话。你父亲有没有与你说过,咱们府上还欠着国库银子的事儿?” 贾赦的脸一下子就变得有些扭曲,毕竟这样的事情,还是做为家族传承的隐秘, 按理说老太太是不该知道的。现在老太太即已经知晓,那她是怎么知道的? 贾母没有功夫与便宜儿子玩什么你猜我猜游戏,她只当是贾代善去得突然, 没有来得及向贾赦交待,不由得对贾代善心存不满:“你父亲也真是,这样关乎一家存亡的大事, 怎么就没有与你交待一声?” 听到老太太埋怨自己的父亲, 贾赦更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知道自己父亲不待见自己, 就有老太太从中说自己不是的原因。可是现在老太太明显已经改变了对自己的看法, 可是父亲那里,却是再也改不过来了。 见贾赦沉默,贾母还当他是让这突然的消息给吓着了,只好轻声对他说道:“唉,也是你父亲有一次喝得多了,不小心提起我才听了一耳朵。只是日子久了,咱们府里究竟欠了多少国库银子我也不清楚。看来你还是要去东府走一回,问问你敬大哥。说不得他能清楚。毕竟两府当日是一起借的银子。” 贾赦这才知道老太太并没有偷听过父亲与自己的对话,心里放下一块石头的同时,又觉得自己刚才怀疑老太太实在不该。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道:“父亲倒是与我提过,不过母亲刚才突然问起,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贾母还能听不出贾赦对自己称呼的变化?这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放在便宜儿子突然改称呼上也一样适用。不过她也不准备破坏这样大好的局面,只是一脸期盼地看着贾赦。 在这样全面信任的目光下,贾赦竹筒倒豆地把自己知道的全都说了出来:“那还是开国的时候,许多老兵受了伤,朝庭给的抚恤银子根本不够生活。四王八公为了跟自己一起奋战的老兵能有个好日子,才一起向国库借了银子。咱们府上借了八十万,东府是借了六十万。” 贾母一边点头,一边问:“那怎么我管家的时候,记得你父亲每年都要支两万两的银子,却从来也没有与我说用处。难道那些老兵如此长寿不成?”有问题一起解决吧,可别一会儿蹦出一件,一会儿蹦出一件,她老人家还想着这一世轻松一点儿呢。 贾赦果然没有隐瞒,道:“父亲支那银子,不是为了开国时的那些老兵——那些人就算是长寿,也活不到这会儿子。是为了与父亲当年一起杀敌的伤兵。父亲觉得咱们府上还过得,就没有向朝庭伸手,只是从府里每年拿出银子来接济一下他们。这些人好些都还在父亲征战过的平安州,那地方母亲应该知道。” 贾母的脸色就变了:“你父亲真个是老糊涂了。” 本来还沉浸在自己父亲为国分忧、高风亮节情绪里的贾赦,不知道贾母怎么会得出这个结论,有些不解地看着老太太。他想着老太太要是不说出个理由来,就算是自己的亲娘,也不能这样诋毁自己的老子。 “你父亲想法是好的,能替朝庭出一份力。咱们家里又是出得起的。可是他就没想过,此事要是让有心人拿去做文章,就能给他戴上一顶市恩的帽子。咱们家是武将出身,一个武将,还在老兵中市恩,可让皇家人怎么想咱们家?!”玩什么做好事不留名,看,原著里让人抄家了吧?皇家能查不到贾赦与平安州之间究竟是怎么回事?还不是起了疑心? 贾赦也让贾母说出来的这个理由吓了一跳:“那母亲,父亲曾经亲口交待了儿子,每年这个钱不能停。如今可怎么办?”那可是老爹的遗命呀。 三十多岁的人了,有事还要向老娘问计,贾母又有了一条鄙视原主的理由。可是与自己任务相关,她又不能放任,只好先与贾赦道:“你都三十多岁的人了,还是咱们这府里的当家人,总不能凡事都问我这个内宅都出不去的妇人。” 贾赦的脸就一点一点红了起来,看他还有羞耻之心,贾母才接着道:“此事我觉得,还是要过了明路才好。你与你敬大哥商量一下,这折子怎么写。只说是你父亲的遗命也就成了,想来圣人是不会为难你的。就算是将来有人想着借此事攻讦咱们府里,有了圣人的御批,也就不怕了。” 见贾赦点头,她才说出重点:“那八十万两银子,也要在咱们回金陵之前还上。” 这可真是吓着贾赦了:“母亲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要知道这银子可是开国时借下了,已经历经百年,并没有哪位皇帝提出过还银之事。也就是说这皇家也是知道此银的用途的。再说当日是四王八公一起借的银子,咱们独自还上了,可不就是让那几家与咱们离心?日后府里再有什么事儿,又有谁会帮着咱们?” 看,有了压力,这贾赦的脑子还是转得不慢的。贾母心里确定了日后多给贾赦找事做的方针,口内说出的却是自己非得让他还欠银的理由: “你也说了,此欠银已经历经百年。万一哪日皇权交替之时,出现了我刚才担心国公爷没有向你交待的情况,咱们府里怎么办?还有就是现在听说国库里面,多是各级官员的借条,存银却是没有多少。当今是位仁慈的,可是谁知道下一位圣人是不是也如此仁慈?” 见贾赦回答不上来,她老人家接着说道:“若是朝庭遇到了什么天灾人祸需要用银子的时候呢?不趁着现在咱们府里还有余银还上,等到子孙无银可还是怎么办?别忘记了,先祖可是写过借据的。” 贾赦觉得老太太说得都有理,可是自己家里现在的情况并没有老太太想得那样乐观:“可是老太太,咱们府里一下子还真拿不出那么多的银子。” 贾母不相信:“府库里的压库银子呢?” 贾赦只好苦笑:“这些年王氏管家,年年都会动府库的压库银子。现在府进里的存银也不过是四十万两多些。可是咱们要是回南的话,路上花用不说,金陵的老宅也要修缮,父亲入土也要用银子。这些总得有个七八万两才行。” “唉,”这可是原主造下的孽,贾母是不背也得背:“刚才从王氏那里搜出的银子,都入到公中。还有我手里也还有些体己,回南的花用总是够了。那四十万两,都拿去还了国库欠银吧。” 贾母这边都要拿出自己的体己了,贾赦就知道她的决心不可更改。再说这也是为了子孙大计,就算老太太说得危言耸听了些,也不得不防。贾赦咬了咬呀:“儿子手里也还有些银子,也一并拿出来吧。想是这样凑一下,加上王氏房里多出来的十二万两,也就够了。” 府库里的四十万,加上王夫人那里搜出来的十二万,也不过是五十二万。离八十万还差二十八万呢。现在贾赦虽然咬了牙,可还能一下子拿出来,还真是有钱呀。看来同人文里说的,贾赦得了老国公夫人全部私房的话,还是有几分可信的。 不过贾母却不愿意让贾赦太吃亏,那不是还有一个王家没坑呢吗?她笑了一下,贾赦却觉得老太太笑得有些惨人。听到老太太的话,他才知道惨在什么地方:“王家不是说要赔偿我贾家,那明日就看看他们家里的诚意吧。还有就是你也别只是自己受累,查奴才的事你不能放手,可是定出行的车马、舟轿还是能让老二去办的。总不能只享受府里的富贵,却一点力也不出。” 见贾赦又用不解的眼神看自己,贾母就知道自己说贾政的话,有些不符合原主的性情了,只好用话圆回来:“如今你们兄弟都是三十多岁的人了,你那兄弟又是个不通俗务的。将来真的与你分了家,可怎么好?还不如给他些小事,让他先操操心。省得天天只知道捧着本书,把人都看傻了。自己媳妇做了什么都不知道。哼。” 听贾母从鼻子里传出不屑的哼声,贾赦以为老太太这是把对王氏的不满,给加注到了自己那个假道学的兄弟身上了。不过他也觉得老二天天只是嘴上说得好听,还真不是什么做实事之人。又想着老太太说的,要看王家诚意的话,自己还是要与敬大哥商量一下才行。 越想事儿越多,贾赦就有些坐不住了。贾母也知道他那些事儿都不是只吩咐就能做好的,也就让他各自忙去。 出了贾母的院子,贾赦也没有回自己住的地方,而是直接去了东府。现在两家都守着孝,也没有什么好忌讳的。贾敬听了贾赦的来意,觉得平安州之事上折子无妨,理由也是现成的,那就是贾代善的遗命。可是还欠银之事,还是要再斟酌一下。 贾赦把贾母说的理由都说了一遍,贾敬也觉得是那么个理儿。他刚才在荣国府也不是没有被触动,毕竟有公库的不是只有荣国府一家。就算是宁国府比荣国府的人口少些,可是自己家的库房是不是真的能对得上,贾敬心里没底。 此时的贾敬,已经生出了些向道之心,不过还没生出出家的念头,对家里的事务还是十分上心的。所以他在贾赦来之前,就已经决定抽时间也要把自己家里的公库房查一下。现在贾赦提起欠银,他也就想起自己家也还欠着国库银子呢。 只是荣国府有理由还,他可是没有什么理由——他老子贾代化年纪比贾代善大得多,早早地就去了,他总不能也用先父遗命的名头。 可是不还,不说将来出事了如何,就是没事,荣国府还了银子全家回金陵去守孝了,那些同样欠着国库银子的人家,找不到荣国府还找不到他?反正都是让人找麻烦,那还不如一次让他们找个痛快。 更何况贾敬也发现,自己的儿子贾珍,已经完全被自己的母亲与妻子宠坏了,那就是一个不着调的。若是自己也不在了,他一定不会想着还欠银之事。与其那时让人逼迫却还不起,还不如趁着自己在时把那银子还了。也算是了了自己红尘中的一份牵挂。 看到贾敬也赞同了还银之事,贾赦才说出贾母有意看看王家诚意之事。贾敬一个正经考中过进士之人,对贾母这样内宅手段是有些看不上的。不过觉得也不失为一个办法:荣国府里的人丁一直比宁国府兴盛,这产业越分越薄之下,一时拿出这样一大笔银子来还是有些吃力的。现在有人愿意做冤大头,又是对贾家有利的,他做什么要反对呢? 全然不知道自己被人当成了冤大头的王公,第二日带着两个儿子和厚厚的礼物,再次登上了荣国府的大门:昨天他连夜清点了自己老妻的嫁妆,发现自己女儿胆子那么大,手那么黑还真是有本而来的。所以如今的王太太已经去佛堂念经去了。可是他自己又实在没有脸上门,只好拉自己两个儿子过来充数。 他想得很好,自己大儿子与贾赦交情不错,那可是一起进过青楼、打过架验证过的。而贾政对二儿子一向很敬重:谁让人家王子腾会读书,而贾政一见了读书人就心向往之呢。 谁知道迎接他们的,只是荣国府的管家赖大,就算他脸上与别人不同地堆了笑,可是王家父子还是觉出了这府对他们的不欢迎。只是昨日王家兄弟都知道了他们好妹妹做的事,现在人家贾家还能派个管家出来接他们已经算是大度了。若是王家兄弟碰上谁把自己老娘气昏了,不直接把人打出门才怪。 兄弟二人难得一致地觉得,自己家的这个大妹妹还真是不靠谱,连累了老子娘不说,就是自己做兄长的也得跟着一起丢脸。有这样的妹妹在,还真是悲惨。后来他们才知道,这世界上比丢脸更加悲惨的,是丢脸加上丢钱。 王公不知道两个儿子所想,可是他知道自己家人此时一定不能露出一点的不耐。好在看了两个儿子之后,发现两人脸上就算是严肃了一些,可是也没有什么可以让人指摘的。毕竟贾家现在还有热孝在身,他们要是人人都笑嘻嘻的,那才是来结仇呢。看来还是自己会教儿子呀,看看两个女儿,让他们那个眼皮子浅的娘教成了什么样子。 回去就给自己的两个孙女请教养嬷嬷,象大女儿这样的有一个就已经是不幸了,孙女可万不能随了她们姑姑。贾母还不知道自己一个昏倒的举动,就让日后王家的女孩逃脱了女子无才便是德的命运,要不非得让王家再多出些银子不可。 接待王家父子的地点,不是什么荣禧堂正堂,只是在贾赦的外书房。若是只有王家兄弟上门,这样的安排无可非议。可是今日有王公一起,就有些轻慢了,他可是与贾母一辈的人物。 不过贾赦觉得老太太说得有理,现在是王家上门来求着他们贾家,所以没有必要对他们太客气:有些人就是把别人对他的客气当成福气,觉得是应该的。其实就是给脸不要脸,那还给他们脸做什么。 一起坐等打王家脸的,还有贾政,外援还是贾敬。谁让贾赦袭爵的折子还没有批下来,而贾敬身上好歹有个三等将军的头衔。 礼不可缺,再是恨得牙痒痒,也是一群人相对作揖打恭地礼让了一番,才分宾主落了座。王家先是呈上了自己带来的礼单,王家兄弟还要去给老太太请个安什么的:通家之好的晚辈,给长辈请个安问的好,才亲近不是。 不过贾家完全不给他们这个机会,只说老太太让太医看过,说是再不能经了气恼,否则会有卒中之患。此言一出,王家的三个男人都有些尴尬,知道正题来了。 不过王公还是想努力一下,又说起了自己可以帮忙出面走动,找人脉帮贾赦早日袭爵,暗示贾家也不是完全没有有求于王家的地方。 谁知道贾赦就是个油盐不进的,竟然说什么此事自有圣意,何况自己家里现在即在守孝,又担忧老母之病,所以圣人赏个什么就是什么,想什么时候赏就什么时候赏。 得了,人家都说自己无欲则刚了,那也就别说什么虚的了,直接上干货吧。于是王公自己先拿出了一沓子银票,递向贾赦:“昨日老朽已经说了,会将那孽女侵吞公中之物补齐,现在还请大侄子看一看,这十万两银子可够不够用。哈哈,咱们毕竟是亲家,有事好商量。若是大侄子觉得不够,只管开口就是。” 王公就算还有后手,可是他也觉得自己拿出来的银票不少了。这都快赶上自己女儿当年的陪嫁了——所以一下子就拿出这么些银子,王公是想着在声势上压贾家一头,看吧,我们家不差钱,都是那个大女儿自己做下的孽。 谁知道贾赦接都没接那沓子银票,只是对贾政示意了一下:“老二,把昨日发现公中少了的财物单子,请王公过一下目。”老太太可是说了,那二十八万的缺额可都要算到王家头上,现在将将三分之一,怎么能让也十分珍视自己私房的贾赦满意? 王公闻言脸上就是一僵,不过他那笑容还在继续:“不必不必,想是缺少的有些是贵府祖传之物,这个还真是不好估价。也是老朽上了年纪,思虑不周。胜儿?” 王子胜来到贾赦面前,也同样地递了一沓子银票,面额与薄厚都与王公所出的差不多。贾赦一面心里暗自佩服老太太对王家人了解之深,一面继续对贾政道:“老二你也真是,如此磨蹭做什么。让你拿昨日公中所失物品清单,你把那个王氏放” 没等那利子钱三个字出口,王公已经咬牙切齿地说道:“那个就不必看了。我昨日即是说此事由王家抹平,王家说话算数。大侄子很有国公风范,让我这老不死的也替国公欣慰。总算是后继有人了不是。子腾?” 同样咬牙的王子腾,把一沓子银票同样递了过来,可是那心里与王子胜一样都滴着血。满京中打听一下,谁家嫁了十多年的姑奶奶,还一下子得从娘家掏出这么些银子来,三十万两呀,都够他嫁三回闺女了。就算是王家有钱,可也不是这么花的,太窝囊了。 贾赦不看对面三个人的脸,只看坐在他上首的贾敬:“族长,您看这事儿?” 贾敬其实有点被王家的手笔镇住了。当王公第一次拿出那一沓银票的时候,他就已经觉得诚意十足了,却没想到一向不着调的贾赦,竟然用两句话又换回了同样两沓子。这银子若是放在宁国府,都已经够他们家欠银的一半了。可是现在毕竟是在贾家的地头,贾敬又是族长,又是现在贾家官职最高之人,有些话只能他说。 好在他一直就是板着个脸,表情不多的存在。所以现在也没有人发现他的不妥。清了清嗓子,贾敬才干巴巴地说了一句:“即是王公带两位世兄亲自登门,此次之事也不好再过深究。只是王公还请与两位世兄言明,并不是我贾家容不下王氏,而是王氏所行实在不堪为人妇。日后就是我贾家对王氏做些处置,我也不希望两位世兄来府里为令爱张目。” “那是,那是。”王公应得很爽快,现在不管贾敬说什么他都准备应下,反正他已经不打算认那个孽女了。就是儿子们也不必认她,没得将来再受他的连累。而这贾家,哼哼,现在有手拿他王家的银子,也得看他们有没有运气花才行。 送走了王家三人,贾赦兄弟一齐来到了贾母这里。这也是贾母昨日就与贾赦说好的,这还欠银之事,不能瞒着贾政。不然今日他们可以清点家产,来日分家的时候贾政也可以对家产提出质疑。 对老太太一再提出分家之事,贾赦心里不是一点想法也没有。可是现在他觉得老太太一切都是在为他考虑,并没有怀疑老太太的初衷就是为了不让他们兄弟离心。只有这样,她老人家才能在收服了贾赦之后,慢慢地改变贾政。 听说这银子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贾母才开口道:“老二,你是不是觉得,今日咱们家对那王家,做得有些过了?” 贾政低下了头,按他的想法王夫人即是犯了错,那休了她就是。现在让王家用三十万两银子就掩去了王氏的罪行,自己家还不让人指着说只认银子见钱眼开? 看他不语,贾母只好道:“我知道你自诩读书,眼里是看不起这银钱往来的。可是你知道不知道,你的吃穿用度,可都是这些让你看不起的银子换回来的。” 贾政又不是真的一点都不知道银子的重要性,可是若是能在不失了面子的情况下拿银子,他自是乐意的。就如原来王氏给他的银子一样,那是他媳妇给他的补贴,他不用管是从哪里来的。现在王家用银子来掩盖王氏之错,不就是在说他原来从王氏手里得来的银子,都不是那么干净的吗? 正是基于这个心理,他才更要与王氏一刀两断,借此显示自己从不知情。贾母是不知道他的想法,不然只用一个字就能回了他:渣! 正是因为不知道贾政的想法,所以贾母才示意贾赦把情况向贾政说明一下。听到自己兄长把家里将还国库欠银,还是整整八十万两的欠银,贾政整个人都要不好了:那日后要是分家的话,他还能得到什么? “财去人安乐。”贾母给自己家的行为如此定了性:“老二也别害怕,咱们去的不过是府里的现银,公中的产业也还有。接下来又要守孝,并不用花用什么银子。只要你们兄弟用心经营,想来几年也能缓过来些。好在几个孩子还小,暂时说不到嫁娶上。” 还得去经营,可是他只是个读书人,能会什么经营之法?贾政听了老太太的话,越发地觉得暗无天日。不过贾赦与贾敬与他的想法不同,这两人一个是长兄,一个是族长,没有注意他情绪的必要。 “老太太,我与恩侯商量着,这还银之事还是悄悄地才好。就由我与恩侯请见圣上,当面向圣人还了欠银。”贾敬把他与贾赦商量好的计划说与老太太听。一是出于尊重,二来也是觉得老太太不比一般内宅妇人,思虑还是很长远的,他愿意听听老太太的意见。 贾母也觉得悄悄地还欠银是个好主意。就算是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可是能晚一时让人知道也是好的。不过客气话也不能少:“如此也好。不过我们还了欠银怕是就要回金陵了。留你一人在京中,怕是要带累你了。这京里的人心,唉。” 有这一句话,贾敬就觉得自己刚才的判断没有错。虽然大家都说是施恩不望报,可是又有谁愿意真的做好事不留名呢?要不这世上可就没有白眼狼一说了。因此贾敬也就与贾母贾赦三人一起,商量了一下面圣时的措词。至于贾政,他只要旁听就行了。 贾母想了想,又提醒了一下贾敬他们会里会清理奴才之事:现在贾敬还没有去修道。若是他与红尘沾染得深了,也就不会再有修道的打算了吧?若是有他在,那个贾珍又怎么能把宁国府翻过来? 造衅开端实在宁呀!若是宁国府一心作死,就算是荣国府自己再洁身自好,也只有与他们分宗一途才能避过。可是不到万不得已,这个时代有几家不是合族而是分宗呢?到时还得想个办法说服贾赦,不如从开始就让贾珍没有从恶的资本。 贾敬也谢过了老太太的提醒,与听得一知半解的贾政一起退出了贾母的居所,而贾赦又被贾母留了下来:“老大,那些奴才查得怎么样了?” 贾赦道:“从庄子里挑上来的人正在查,现在看这些奴才有私产的不在少数。还有些打着府里旗号为恶的。” 贾母自然知道这荣国府的奴才是怎么回事,要不也不会让贾赦去查了:“还是那句话,不管是谁,也别管是有脸的还是没脸的,只要是为恶的,就不用与他们客气。还得多长时间能查清?” 贾赦有些为难地说道:“总还得个三天五日的。再说母亲,那些奴才的私产,可怎么处理?” 贾母就似笑非笑地看了贾赦一眼:“你想着应该怎么处理?” 让老太太那一眼看得有些发毛的贾赦,不好虚词,只能说道:“那些奴才私产,现在看着就不少。再说公中的银子都还了国库欠银,自是要归到公中。” 贾母敢保证,一开始贾赦一定不是这样想的。不过看在他改口还算快的份上,也就不再揭破,只道:“你明白就好。要知道你们这一辈只有你们兄弟二人,总要相互扶持才好。独木难支的道理,还用我说不成?只看今日之事,若是没有贾敬,你一个人对上那王家人可有底气?” 贾赦觉得自己至此才明白了老太太的苦心,不好意思地应了一声。贾母只让他下去好生休息,毕竟明日就要去面圣还银了,还是养足精神的好。 第二日一早,贾赦就与贾敬结伴出了门,贾母只能焦虑地在家里等着。好在现在王夫人已经被关了起来,等着回了金陵再想法子处置。也是因此,邢夫人过门几年之后,终于摸到了管家权,就是刚刚接手,一切还没有章法。 贾母不是原主,对邢夫人也没有原生的恶意。就算是有不少黑邢夫人的同人文,可是贾母还是认为,这也不过是一个可怜人:丈夫靠不住、婆婆不喜、继子不亲,可不就想着将来靠银子增加些底气? 所以贾母很是用心地指点了邢夫人几句,让她能好生指挥着下人将公库重新造册封存:贾赦那里还有奴才要收拾,家里的女人,总得能给他帮上点忙,别拖后腿不是。 不过为了防止邢夫人犯了贪婪之病,贾母也把王夫人的前车之鉴说给她听。更是直接告诉她,若是她出了王氏同样的事儿,她老人家可不会看她那过了世的五品官父亲的脸面还让她继续留在贾家。 邢夫人这边听了贾母的话,即兴奋又忐忑。可是贾敬与贾赦这边,就只剩下了惶恐。 他们二人是在别人早朝的时候就递了请见折子——你要见的是全国权势第一人,总不能还吃饱了、睡足了,看看自己家里没什么事儿了,才想起来还要找当今说说自己家的事儿吧?人家可是掌着整个国家命脉的人,一天的事儿车载斗量的,每天想见人家的人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就是早早的请见,也还不定能见着呢。 何况贾家还守着孝呢。 若不是情况紧急,荣国府要着急着回金陵守孝,此事宜早不宜迟,他们也不会这样非得请见不可——论起忌讳来,这宫里比外头可是多多了。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说的就是贾家兄弟此时的境况。可是请见的牌子递上去了,人家当今见不见他们,见了之后能不能如他们所愿顺利地收回欠银,他们心里没有底——说是这世上没有人不爱把银子装在自己口袋里的,可是当今却是好名的。为了自己仁慈的名声,对国库里那半库的借据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谁知道他老人家会不会觉得贾家这是哗众取宠,要引得朝臣心下不安呢? 贾赦都想着自己趁牌没递到当今面前,找人要回来了。可是再想想昨天晚上老太太满含期待地对他说:“老大,如今你已经是家主了,日后我老婆子也只能指望你了。你能顶事,我老婆子就能享受几天清福,安乐至死。你若是不顶事,唉,左右我还有私房,咱们娘们省着些用也就是了。可是琏儿几上怎么办呢?” 是呀,自己有老娘的私房,其实还有祖母的私房,一辈子吃喝是不愁的。可是就如老太太说的,他也是有儿子的人,儿子还会给他生孙子,难道都指望着这点子私房,坐吃山空吗? 所以贾赦就算是十分惶恐,可是还咬着牙站在那里,等着当今是否今日召见他们。这样的做派,倒是让贾敬心里宽慰了不少:叔父虽然去了,可是恩侯却似乎一下子就成熟起来了。再想想自己那个时候,父亲虽然去了,可是还有叔父不时地指点一下。现在对恩侯,自己虽然不能如叔父那样,可是能帮的也要帮一把才行。 就这么一边惶恐一面等待,人家养心殿的大太监出现在这二位面前:“贾将军,还有这位贾”大太监不知道应该如何称呼贾赦了,因为他一向对人只称官职,可是现在出现了一位还没有官职的,他可不就不知道了吗? 好在贾赦知道他定是招呼自己,向着那大太监行了一礼:“有劳公公了。”宰相门前七品官,这位可是当今身边的人,比自己现在还没袭爵的等级可是高多了,行个礼也不吃亏。 贾敬也随着贾赦行了半礼。只是那大太监是个知机的,却连这半礼也没有受。不过却小声地提醒道:“圣人正批折子呢,两位进去的时候悄着些。” 贾敬便知,这是当今给了贾代善面子,会抽出批折子累了的时间与他们兄弟说上两句。看了贾赦一眼,见人还是小心地跟着自己,觉得他也不会捅了什么娄子。跟上大太监的脚步,小心地进了养心殿。 并不敢抬头,也不敢出声,只在大太监的指点之下,跪在那里恭敬地向上磕了头。然后等着上面的人说话了,他们再奏对。 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上头一道不辩喜怒的声音传来:“你们不在家里守孝,请见是为了什么事呀?” 贾敬就带着贾赦重新磕头、问安,然后才道:“回圣上,小臣叔父去世前,曾经留下遗命,言及荣国府还欠着国库八十万两银子,他老人家心下不安。嘱咐贾赦务必将此银还上。小臣这才知道,自己府里也欠着国库六十万两银子。因此来向圣人还银。” 圣人沉默了一会儿才道:“代善至死还记着此事?” 贾赦就出言道:“回圣人,正是。先父去时难安,所以草民才请堂兄带着草民来还银。”他现在身无一官半职,想了想干脆就自称草民算了。 圣人显然也注意到了他的称呼,问道:“怎么,你袭爵的事儿还没批下去吗?” 贾赦只好以头触地:“是。” 圣人又嗯了一声,转问贾敬:“你们府里的银子若都还了国库,可还够用?” 贾敬只好道:“家母与臣的贱内,还有些嫁妆。且家里的田亩还在,紧上几年也就好了。” “贾赦你呢?” “回圣人,草民家里孩子还小,一时不用嫁娶。”贾赦说了贾母对他说的理由。此话一出,贾敬心里就是一抽,就是上坐的圣人,也似乎乐了一声。只是他们离得远,并没有听清也是有的。 一会儿大太监就来到两人面前,从二人手里接过了要还的银票。好一会儿又听圣人道:“看来你们两府的家底还是挺厚呀。” 贾敬与贾赦心下都是一跳:坏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38.第 138 章 却说听到当今说贾家的家底厚实, 贾敬与贾赦心里都是一跳:被人羡慕家里殷实不是什么坏事,可是做为一个欠了别人银子的人家,被债主指出家底厚, 可就不是什么好事了:你们家里那么有钱,怎么不说早早地还了国库的银子? 贾敬刚想开口, 那边贾赦就已经开口嘚啵嘚啵把自己家里怎么准备出这么多钱来, 一五一十地都说明白了。好在末了还知道来一句:“先父可能是早就想着还银之事,所以家里才一直俭省着,要不哪儿来得那四十万的银子。” 你在当今面前,把坑了自己兄弟媳妇娘家的事儿, 说得那么详细可是要做什么?若是别人说, 贾敬还能怀疑自己这个兄弟是要在当今这里给王家上个眼药,可是那可是贾赦,他就没长给别人上眼药的脑子,别人给他上眼药还差不多。 就是圣人, 也没见过贾赦这样把坑人说得如此理直气壮的。不过想到他刚才用自己家孩子不到嫁娶年纪来说明家里还能过下去,当今觉得这说不定是个实诚人吧? 就算是不实诚又如何?现在这银子拿回来是实在的。说来当今也是憋屈的,他一向爱惜羽毛, 自然不会做向臣子讨债的事。可是国库的情况他也不是不知道,若不是户部现在盯得紧,怕是借条都能堆满了。 这么大一个帝国, 哪年不遇到点天灾人祸?这些可都要银子。所以现在当今很缺钱, 对贾家能来还欠银也很满意。只是一向仁慈自居的当今, 也不愿意让人觉得老臣一去, 自己就逼着人家孩子还债。 所以他刚才问贾家日子能不能过得下去,还真是单纯地出于关心。而说贾家家底厚实,也不过是感叹宁荣两府会过日子:现在这借国库银子的人越来越多,可不就显得宁荣两家能还银子的人家过得好吗? 谁知道还有一个更单纯的贾赦,竟然把坑亲家的事儿都说出来了。如果刚才当今还怀疑贾赦是不是实诚人,现在他已经不怀疑了——这么丢脸的事儿都好意思往外说,还能不实诚? 圣人觉得自己不能再与这个实诚人说下去了,免得自己再听到什么不该听的,挥手让两人跪安。大太监领二人出了养心殿,兄弟们对视了一眼,贾敬才小心地问:“公公看,我们兄弟是不是还该到户部办个手续?”还了银子,可是欠条还在户部呢。 大太监也不知道他们该不该去。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还是说:“两位还是回去等着吧,说不定会的旨意呢。” 贾赦嘟哝了一句:“可是我都快要回金陵守孝了。”贾敬那边已经往大太监手里塞荷包了,也不知道大太监听到没有。 事实证明,人家大太监的耳朵还是挺好使的,当然也说明贾敬那个荷包没有白递。两人刚回了府没多长时间,正跟贾母说着御前的奏对,贾赦新提的刘旺就让人传话进二门:“宫里来了旨意,请老太太、老爷们快些准备接旨。” 人家当今的旨意也是官样文章,并不是表彰贾敬贾赦还国库银子的行为,而是贾赦袭爵批下来了。长篇大套的文言贾母也能听懂一些,大体意思就是贾赦品行不错,有父祖遗风,所以命他袭了侯爵——荣国侯。 还真把贾母吓着了,这公爵下来是侯爵没错,可是贾赦在原著里可就是一个一等将军。好些同人文认为是因为他的名声不好、考核成绩也不行才降等得厉害,现在看来,是当今对那些一直不还银子的老臣之后也是有意见的呀。 就是贾敬听了也不是滋味,当日他父亲虽然已经没有了国公之位,可是他袭了一等将军也实在是低了。看看贾赦只降了一等袭爵,还能不知道这是还欠银之功。心里也不是不埋怨当今,你缺银子早点说呀。可是这话不管是对谁说,也是说不出口的,要怨只能怨自己的老娘,不如荣国府的老太太有决断。看来自己家日后还是要跟着点荣国府的步伐呀。 这边贾赦就只剩下得意了:别人如何袭爵他不知道,可是与贾敬比较一下他还是会的。所以说脸上的得意有眼的人都能看得见。而来传旨的,就是那个养心殿的大太监,把贾赦的神色看了个十成十。也把国公夫人悄悄提醒贾赦注意的举动看到了眼里。 被请进正堂饮茶的大太监,还递给了贾敬与贾赦两张发黄的借据,算是给他们在养心殿外的问话一个答案。一边的贾政看得眼热不已,却是一句话也插不上,只好看着自己的堂兄与兄长在那里奉承大太监,心里觉得他们的行为实在有些谄媚,有辱斯文。 不过就算是在孝期,可是整个荣国府的人们还都是挺兴奋的。家里主子日子好过,下人的们日子也会水涨船高。所以贾政一人的情绪,丝毫影响不了别人。话说今日的旨意了来,这府里人的眼睛可都看着大老爷呢,还有几个会注意二老爷的? 被人们几乎无视的贾政,觉得在家里呆得不开心极了,只好带着人出门,去看看自己分到的活计完成得怎么样了。他算是看出来了,自己那个一事无成的兄长,也不过是事事都按老太太的要求做了,才得了这样的好事。若是他也能把老太太交待的事情办好,说不得也能有些好处。别忘了,父亲去世的遗折上,可是也给他求了个官儿呢。 这边贾母与贾敬贾赦也在说着:“你们两个还是要进宫去谢恩的。圣人见不见你们是一回事,可是该有的礼数,咱们要有。还有就是老大,你谢恩之后,自己去礼部一趟。” 贾赦就有些不解:“还不知道圣人什么时候见我们呢,怎么还要去礼部。若是赶不及怎么办?” 贾母让他给气得一乐:“说你实诚,你竟一点变通也没有了不成?就是今日赶不及,明日你不会早些去礼部,或是今日确定圣人不能召见你们,直接去礼部?” 贾敬觉得老太太让贾赦去礼部必有深意,现在他觉得这老太太的主意,还是多听些的好,因问道:“不知道老太太让恩侯去礼部,可有什么事?” 贾母能嘲笑自己的儿子,可是对比贾赦大了快十岁的贾敬,又是一族之长,还是要好生回答的:“我只是想着,我们府外悬的那块匾额,还有府里好些地方,可都是国公府的规制。现在老大袭的只是侯爵,再挂那匾就不相宜了。就是现在府里守孝不能动土,可是好歹让礼部的人指点一下,该改的地方怎么个改法,心里有个数。等出孝之时,一并改了,省得再招了别人的眼。” 贾敬心下也是一动,自己只是个一等将军,可是自家门上挂也是国公府的匾呢。若是贾赦袭了侯爵挂国公府的匾会招了人的眼,那自己岂不是要加个更字?此事若是没有人提醒,大家也就不会当一回事。不过被贾母这样一提,怎么想怎么觉得还是快改了好些。 不过这老太太怎么就想得这么多呢?贾敬有意试探道:“老太太,这京中降等袭爵的人家不在少数。可是改规制与换匾额的人家可少之又少。若是咱们两府换了的话,会不会让别的人家疏远、攻讦我们?” 贾母觉得贾敬问得是有道理,可是再多的臣子攻讦,也抵不住当今的好恶。现在贾赦能比原著里高那么多等级袭爵就是明证。因此她对贾敬说出的话,也显得很有信心:“你说得未尝没理。只是这事儿要两面看。圣人仁慈,不计较臣下越制之处,却不是臣下拿来做招摇的资本。我们府上改制,任是谁也不能说我们改错了。这些人就是想攻讦我们,也要从别的事情上入手。可是我们还有三年的孝期呢?” 原来老太太打的是这个主意。可不是,三年的时间,每日里朝中有多少大事发生,哪儿还有人记着荣国府里改制之事? 不对,贾敬要想一想才能明白,自己府里若是与荣国府一起改制的话,这荣国府的人是走了,可是自己可还在京中呢。而且因贾代善不过是他的堂叔父,他最多服上一年的孝也就是了。 一年的时间,并不能让人们直接忘记他们府里改制之事。 不过贾敬却下定了决心,这次就与荣国府一起改制。欠银这么大的事儿都一起做了,改制也不过是给人直接知晓罢了。可是能为子孙消除了隐患,就是他这里受点牵连又算得了什么。总好过将来让珍儿那个只知道玩乐的,让人拿了把柄的好。 贾母听出贾敬有意改制,觉得此人还是让他继续留在红尘中的好。人家这头脑清醒呀,有大局观念呀,是一个家族多好的领路人呀。最主要的是,有了贾敬在府里,贾珍就算是想作死,也没有人让他作呀。 “我们不几日就要回金陵了,这京中之事,也就都落在你的身上了。唉,说是族人聚在一起可以守望相助,可是敬儿呀,”贾母深深地叹息了一声,让贾敬的心跟着提了几分:“你入眼看看咱们的这些族人,除了来两府打打秋风,可有一两个能立得起来的人物没有?” 贾敬对贾家族人还是有些了解的,可是饶是如此,他还真没发现有那么一个可以造化的族人。于是有些赫然地对贾母道:“都是我这个族长对族人收疏于管教了。” 贾母摇头道:“孤丝难成线,独木不成林。这也不是你一个人的事。不过你也还有一年的孝呢,趁这个时间把族里的事情理上一理。还有那个家学,可是一族的根本,我怎么听说里面很是有些不象话?” 对贾母的消息来源,贾敬并没有怀疑。这老太太平日里也是个爱讲是非的,族里那些老太太们来给她请个安就可得些好处,可不就来她这里来得勤。说不得那消息就是这样打听出来的。 可是这样的消息,还真让贾敬有些坐不住:他儿子可是还在家学里念书呢。哼,这个小畜生,难怪书越读越不通。 得了贾敬要整顿家学的保证,贾母也不再多说,只让贾敬与贾赦二人去换了衣裳,早早地进宫谢恩才是。其实完全可以贾赦一个人去的,可是贾母对贾赦的应变能力还真是有点不放心,贾敬又愿意跟着,那就一起好了。 一下子消除了两大抄家隐患,还有一项也已经如贾政那世一样,循常途递了折子上去,贾母的心情很是不错。在这样好心呢之下,她才有闲心关心起原主曾经当宠物养的第三代来。 现在荣国府里只有三位小主子,远远不是后来光女孩就四个的兴盛之时。最大的贾珠也刚十三岁,接下来元春十一岁,不过她的生日大,与她同岁却九月生日的贾琏,不得不成了家里最小的一个。 在贾母看来,年纪小有年纪小的好处,那就是好掰正。因此就算见到贾琏已经有些前世模样的脸,还有那双桃花眼,贾母还能控制着自己没有上去把他拍飞。不过相比较而言,再不讨喜的元春,还有已经相处过一世的贾珠,得到的脸色都比贾琏好。 可是看起来贾琏对此并没有什么不满,估计原主对这三个孩子,与现在的贾母也没有什么区别。不过贾母还是提醒自己,前世已经过去,将来说不得还有穿成上一世仇敌的时候,不能把前世的情绪带到现世之中。 因此贾母的第一句话,却是对贾琏说的:“琏儿怎么过来得这么快?”还是因为贾琏现在住在贾赦所居的东大院,说起来比起贾珠、元春两个路都远了些。 贾琏没想到老太太第一个就问自己,愣了一下答道:“刚才父亲接旨,我就过来给父亲道喜。没想到父亲已经谢恩去了。还没等回那边,就听到老太太找我,这才捡了个便宜。” 这小子倒是个精乖的,这话还真说得讨巧。贾母想着要把他掰正了,还是要与他多培养一下感情的好,就道:“你父亲喜,也是你的喜事。今日你父亲能袭了侯爵,即是祖宗保佑、圣人恩德,可也是你父亲自己努力的结果。日后你也要努力些,别坠了你祖你与父亲的名头才是。” 这样的期许,别说是贾琏,就是贾珠与元春,都觉得老太太今日怎么突然对就琏儿好起来了?两个孩子都不由地想起了自己被关进佛堂的母亲,还有刚刚大伯接到的圣旨。 贾母也看到了两人脸色的变化,只当没见一样,一一问了问他们的情况,才对贾珠道:“珠儿每日也不要逼得自己太紧了。咱们家回了金陵,离扬州就近多了。到那时让你林姑父给你找一个好先生。” 贾珠听说要让林姑父给他找先生,已经两眼放光:他一直以姑父为自己的榜样,期待着自己也能如姑父一样金榜得中,御街走马。且不说是何等的春风得意,只要让母亲知道,自己这个做儿子的,一样能够给她挣来五花封诰就好。 贾珠不是不知道母亲管家时的一些小动作,他是读书人,更是还没有如贾政一样被原主挑起争抢之心的读书人,自然会不赞成母亲的那些做法。可是他又是一个做儿子的,孝道与亲亲相匿使他不能对母亲的做法加以指责,所以他只能拼了命的读书。 现在听说老太太要给他请林姑父找先生,他怎么能不激动:“老太太说得是真的?可是林姑父那时离金陵也还有些路程。再说咱们这一路上也要费些时间。” 听到贾珠急切的话语,贾母好笑地道:“这也不是急于一时的事。你还是先把身子给我调理好了再说。好孩子,你得记着,不管你的书读成什么样,读到哪一步,在祖母眼里还是你的身子最重要。” 贾珠眼角就有些湿润了,这还是他在这个家里第一次有人告诉他,他的身子比读书更重要:老爷见面只是问他的书,从来没有关心过他的身体。而太太则是一见面先问他书读得如何了,才会关心一下他的身体,给他的感觉就是他的身体就是为了给太太读书才生的。 现在老太太告诉他,不管书读得怎么样,都没有他的身体重要。而且老太太刚才说了,她是他的祖母,不是客客气气的“老太太”,而是血缘至亲的“祖母”。 “是,珠儿都听祖母的。”贾珠暗中稳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才就了一声。 贾琏在边上暗中松了一口气,好在老太太一如既往地忽视他,要是跟着林姑父找来的先生读书,想想贾琏都觉得自己整个人要不好了。 可是现在的贾母可不是原主,她一边和贾珠说着话,也没忘记观察另外两个孩子的反应。元春是发现老太太对自己哥哥还是那么关心松了一口气,而贾琏则是在听说给贾珠找先生的时候先紧张再松一口气。 为何先紧张再松口气,贾母也是知道的,所以她转过脸来对着贾琏道:“琏儿身子比你珠大哥哥好,平日里也多带着你珠大哥哥在院子里走一走动一动。正好边走还能让你珠大哥哥考校一下你的学问。这样到时候你们就可以一起随着你姑父找来的先生一起读书了。” 贾琏心里哀叹,面上却不敢反驳老太太的话,只好应了一声:“是,老太太。” 贾母佯装生气的问:“你可是对祖母的安排有什么不满?” 这个贾琏可是不敢承认的,不然不用别人,就他自己的老子也能收拾掉他一层皮:“没有没有,我都听,呃,听祖母的。” 贾母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嗯,这才对。祖母老了,身边也只有你们三个孙辈。要是还生疏地叫我老太太,我还以为你们是在叫别人家的人呢。” 贾珠带头称是。贾母看离饭时还早,就撵着贾琏拉着贾珠先到花园里走一圈再回来。元春见祖母只留下了自己,知道她老人家定是有话要与自己说,心不由得又提了起来:别看王夫人只是让关了三五天,可是这府里的下人跟红顶白的、说怪话的已经冒出来了。 “元丫头,这几天可是有人给你委屈了?”贾母知道这府里下人们的德性,所以开口就问了元春这个问题。 元春的眼圈都红了,可是又虑着如今这府里已经是大太太当家,生怕自己说出来让大太太知道,对自己一家更加不利。于是她小心地摇了摇头。 贾母道:“过来,来到祖母这里坐。”元春缓缓地坐到贾母的身侧。贾母拉了元春的手,道:“傻孩子,不论有什么事儿,都要对祖母说,祖母才能帮你想办法不是。”可别自己憋在心里,万一再憋得黑化了,那才叫防不胜防呢。 元春听了贾母的话,有心想忍,可是泪水还是顺着眼角一滴滴地流了下来:这几日母亲与她的那几个陪房突然就被关了起来,还没有一个人对她说说发生了什么事。刚刚十一岁的元春,再是已经被母亲寄予了希望,也还只是半大的孩子,心里怎么能不惶恐。 贾母拍拍她的手:“你母亲犯了大错,她犯的错论理是不能再留在这个家里了。可是不管是我还是你父亲,都不愿意你与你哥哥因为这样一个母亲而蒙羞,所以只是把她关起来,让她自己反省。” 元春抬头看了看贾母,想问自己的母亲犯了什么错,可是本能的觉得自己知道了还不如不知道。不过贾母却觉得,还是把事情都告诉她的好,不然什么时候她再与王夫人来一个母女连心,那自己还不如从一开始直接就放弃了这位“贤德妃”好些。 一五一十地将王夫人所做之事,还有这些事会带来什么后果都与元春说了,贾母看着元春道:“这样的事儿,对男孩子也就是你哥哥,影响还小些,毕竟这样的世道对男子本就比对女人宽容。可是人家将来若是打听出什么来,对你的影响可就大了。” 这个时代的人还真是早熟,元春一听贾母说将来,就知道是指的她的亲事,小脸已经苍白得不见一丝血色,显然她是十分知道这出嫁无异重新投胎的。贾母叹了口气道:“你说说你那个娘,怎么做这样事的时候,就没想过若是让人知道了,你们两个孩子可怎么办?” 元春的泪掉得越急,好半天才叫出一声:“祖母。”声音里说不出的绝望与哀伤,就如发现自己走投无路小兽般的悲鸣。 贾母也觉得惨然:“不怕不怕,还有祖母在呢。你放心,等你伯父回来了,祖母就让他给你去请教养嬷嬷。咱们还要回金陵三年,只要你外祖父家里不说,这事儿知道的人就不会太多。”要是有外人知道了,那也是王家的孽! 元春这才有些收泪。只是她一下子想到,自己的事情老太太有办法,那母亲的事呢?小姑娘从贾母身边滑到地上,直接给贾母磕头道:“祖母给元春考虑的周到,元春感激不尽。可是母亲那里,还请祖母” 听到元春为王夫人求情,贾母心里不是不触动:无论在外人眼里如何可恶,可是王夫人在自己的孩子眼里还是十分尽责的母亲吧。若非如此,元春也不会在贾母已经为她分析了王夫人行事对她日后的影响之后,还开口为王夫人求情。 只是这个要求贾母不能答应:“好孩子,快起来。刚才祖母也与你说了,你母亲行下的那些,都是祸及子孙与宗族之事。祖母不光是你与珠儿的祖母,还是琏儿和将来你们弟妹的祖母。更何况还有族里呢?还有律法呢?” 被贾母举出的族里与律法直接镇住的元春,只好顺着贾母的手起身:现在她的母亲已经被关起来了,家也是由着大伯母管着了,那她也就只有好生讨好祖母一途才能让自己的日子好过,就不能再如原来一样对着祖母撒娇耍赖地达到目的。 元春十分清楚,她原来用的那些小手段,现在对祖母不管用了。 可是那个被关在佛堂里的,却是自己的母亲。刚才听祖母说,外祖一家也已经知道了母亲所犯之事,听说前两天外祖与两位舅舅还来过府上,可是却没能使母亲从佛堂里走出来。难道外祖一家,也对母亲不满了? “那外祖家?”元春自己实在想不明白,母亲不是一直都说外祖家里富贵,也有权势吗?那怎么就不为母亲做些什么呢? 贾母听到元春提起王家,嘴角都快抽了,看来王夫人还是没少在自己孩子面前吹嘘自己的娘家呀。不行,这个毛病可不能惯。因此她正了正自己的脸色,对元春说道: “你母亲是不是与你说过,这女人到了夫家,娘家就是她的依靠?”见元春点头,贾母一点也不觉得意外:“她说的这话也不能说一点道理没有,可是并不全对。这世人的婚姻,都是讲究个门当户对,两家结亲是为了结两姓之好,可不是为了谁压着谁一头。咱们家也不指望着用女孩换富贵,所以不会让你嫁得太高。你想想差不多的门第,哪里用得上撑腰不撑腰的呢?” 这话里不是没有水分,可是今天贾母就是要告诉元春,她将来只会在门当户对的人家里选婿,可别抱着什么青云之志求什么大造化了。贾家刚还了国库银子,可是没钱造什么大观园。 元春再是心智聪明,可是乍逢大变,心神不定的情况下,倒觉得贾母所说也有道理,不由地点了点头。贾母又道:“说来你母亲的行事,除了对你的影响最大以外,将来吃亏的还有王家的姑娘们。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总有人愿意打听这些消息。到时王家女教养会让人诟病,婚事,唉” “你外祖一家已经尽力了,可是并不足以弥补你母亲犯下的错事——许多事做过了就是做过了,不是事后认错或是道歉就能当成没发生的。这也是我让人把你母亲的陪房们都一并关起来的原因,总不能任着这些人出去乱说。祖母总得为你日后着想。” 就算真正关人的是贾赦,贾母也要把这个锅给背下来:她不能如原主一样,让两房不合。元春听贾母说出为什么要把母亲的陪房一并关了,也就无话可说:王夫人手下的人是什么做派,元春也不是不知道的。 见元春的情绪稳定了一些,贾母才让人送水上来,命人服侍元春重新梳洗。更没用多长时间,贾琏、贾珠也已经回来了,只看两人脸上的神情,就知道这一次一起去花园,并没有贾母想得那么相亲相爱。好在她也不急在一时,只让人带他们也下去洗了再来。 这时贾政也回来了,他是来与贾母报告自己成果的。其实也不过就是定下了将来回金陵时坐的船只,这些去个管事的说不得比贾政还强。可是因着贾赦袭爵之事,贾政急于在贾母这里刷存在感,事事要亲力亲为。 贾母心不在焉地听了贾政的汇报,觉得是差强人意。但是贾政能主动接触这些“俗事”,还是值得表扬的:“嗯,你也辛苦了。这样才好,你大哥为了这个家处处奔波,你也是该为他分分忧。等一会儿你大哥回来了,你也与他说上一声,把那船只大小,能载多少人、装多少东西说明白,咱们才好定下带多少人。” 贾政只有听到头一句话的时候脸上还挂着些得意,越听到后面心里越不是滋味:什么时候,自己做事是为了贾赦分忧了?自己也是这府里的主子好不好。再一想也就明白贾母的意思了,那就是这府里贾赦已经袭爵,这府里的正经主子除了贾母外,就是大房的人,他这位“二老爷”将来是要出府别居的,已经不能算是正经主子了。 难道自己竟沦为了给贾赦跑腿的?贾政心下十分不平,明明自己书读的比贾赦好,得到的赞扬比贾赦多,母亲也一直说自己比贾赦有出息,将来这荣国府要靠着他发扬光大,现在却全变了。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的?贾政认真地想了一想,觉得就是那次贾赦把老太太气昏之后,老太太从醒来就向贾赦服了软。莫不是老太太让贾赦胁迫了? 想到此处,贾政不由得问道:“老太太可是有什么事儿?若是有事情的话,尽管吩咐儿子就是。” 贾母就有些奇怪:“我能有什么事情,不过是等着你大哥把家里的事情处置好了,咱们好些回金陵就是。”想想又道:“我看珠儿那孩子是个心细的,你平日也别总是逼着他读书做文章的。先让他把身子养好是正经。” 贾政只当贾母当着下人不好说,也想着什么时候只有自己母子二人的时候再谈。却不想日后贾母想不想与他私下谈。不过涉及到自己寄予了在希望的儿子,贾政觉得还是要说上两句:“珠儿已经不小了,十三岁也是能下场的年纪。不过是咱们家里守孝,他又得耽误三年。若是不下苦功读书,将来可如何是好?” 听他如此不将贾珠的身体当一回事,只以科举为要,贾母心下就来了气:“说什么到了下场一试的年纪,你也不是没试过,难道不知道那考场里头是个什么情形?若没有好身子,可顶不顶得过那三场?” 这样的话题可就不让人愉快了:贾母接收原主的记忆,发现贾政也不是没下场考过的,可是他好象属于那种一考就砸的类型。不管平日里书背得多好,一进考场愣是写不上几个字,让人家考官想看着荣国府的面子,勉强让他通过都不成。 偏此时贾琏与贾珠已经洗漱好了,重新过贾母这边来说话等用饭。看到贾政老脸通红地不知道嘴里喃喃着什么,不知道该不该上前给这位严厉的二叔(父亲)见礼。 这也让贾政得了台阶,他向着两小直接喝道:“怎么连规矩都忘了,竟连礼都不知道见。”那气势比往日更足。两小是见他一面就被训一次的,面上带些慌张,动作却挺到位地给他请了安。 贾母却对贾政这样喋喋不休挺反感的,你不过是仗着年纪大、辈份高,就在这里对着孩子横挑鼻子竖挑眼,可也不想想自己平日的行为,可对孩子们有什么好的影响没有。言传身教,言传身教,这身教还重于言传呢。自己立身都不正,教训起别人来倒是一套一套的,多大脸! “政儿,”贾母扬声制止了贾政的训斥:“你也忙了半天了,也回房去换了衣服,好生歇一歇。晚上也不用过来了,保把你们那院子里的人约束好就成了。”晚上她还有大事让贾赦办,这个碍眼的政老爷,还是在他自己的小院子里呆着吧。 贾政也听出了贾母心中的不高兴,反正他每次一教训孩子,贾母都是这样,也就没在意,反而觉得这一次老太太找了一个让他回房换衣服的借口,比原来直接让他闭嘴护着孩子好些。 礼数周到地向贾母告辞,回到自己的小院,贾政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院子里面已经没有多少人了——原来他们院子里服侍的,多是王夫人的陪房——怎么老太太还让他约束好了呢? 贾赦倒是陪着老太太一起用的晚饭,饭后还与老太太说了说他们去谢恩之事:牌子递进去,圣人果然并没有再召见他们,只是让那传旨的大太监传达了口喻,命他们好生守孝,要克尽人子之礼。 贾赦脑子转得慢,人家贾敬的脑子转得可不慢,从这句话里就听出了当今对他们两家的保护与期许:好生守孝、克尽人子之礼,那就要尽量减少出门的次数,还得遵守守孝的一系列礼仪,也就让别人不能拿他们孝期里面的事情做文章! 说不定自己出了孝,还能离开翰林院那个磨死人的地方?贾敬一面不确定地想,一面感谢了那位大太监,还得一面拉起又蒙了的贾赦离宫。 贾赦没琢磨明白圣人的意思,好在他身边的贾敬,此时被他认为是可以请教的人,也就把自己的疑问问了出来:“咱们本来就是要守孝的,怎么圣人还白白地嘱咐这样的话?” 贾敬就把自己所思说与贾赦,把个贾赦听得一个头两个大,只觉得这官场上的一字一句都大有深意,不是他这个只知玩乐之人能想明白的。 现在对着贾母,他也不由得抱怨:“这日后别人与我说话,我都听不懂可怎么办?” 贾母知道这些日子的事情,已经算是难为他了。只好安慰他道:“也不是什么大事。现在有敬儿在一边指点你。等回了金陵,再让你妹夫给你找上个幕僚,三年的时间不怕学不会。” 听说自己还要学,贾赦就有些想打退堂鼓,只是贾母在贾政那一世都能把他架到家主的位子上下不来,这一世也不是什么难事:“现在你已经是这府里名正言顺的家主,平日也得有些自己的主意,也才能让我这老婆子享两天清福。本想着你父亲去了,我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真没想到,我赦儿竟然也立起来了。” 这样自己身上都直起鸡皮疙瘩的话,贾赦听了却如打鸡血:他自来没得到过贾母的肯定,现在才几日,老太太竟把他做了日后的依靠。还有那日老太太要用自己私房维持家用的话仍在耳边,他可不是也得为自己的孩子打算打算?! 饶是如此,贾赦还是来了一句:“琏儿若是再大几岁就好了。” 贾母让他这没出息的话给逗得想笑,只是现在不是笑的时候罢了:“琏儿怎么也得身上有个功名,哪怕是举人的功名也好。这样才不会长房过弱,你可知道?” 贾赦激灵一下子清醒过来:他自小就被贾政压了一头,自然不愿意自己的儿子还被贾政的儿子压着。不就是学吗?哼,老子学,琏儿这个小子也别想跑!想到自己学的时候有了儿子做伴,贾赦精神头立马不一样了。 见他来了精神,贾母挥手让屋子里的人都退下去,才问:“老大,你从庄子里抽了多少人来,可够用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39.第 139 章 听到贾母突然问自己从庄子里抽人的事儿, 贾赦心里先是担心她是不是对自己用先国公夫人留下的人不满。及至听到问够不够用,才知并不是为了这个,而是担心自己(大雾)。 因笑道:“因为家里管事的多, 咱们的行期又太近,怕查起来费时, 所以儿子从庄子里抽了二百个人, 已经查得差不多了。” 看来这老国公夫人手下的人,忠心的倒是不少,要不也不会过了这么些年,贾赦还能抽出这么多人手来。贾母是这样想的, 也是这样感叹的:“你祖母这才是一心为你打算呢。倒比我这个做母亲的还上心些。” 贾赦怕她心里再不舒坦, 只好道:“也是前些年儿子太不争气了些。” 贾母摆手没让他自我检讨下去,现在就不是做这个的时候,只道:“我是自家人知道自家事。你只等着去我那几个陪房家里看过就知道了。此事也是宜早不宜迟,今天晚上, 就动手吧。” 贾赦有些不解,主要是他这一天精神一直绷得挺紧,还走了不少的路, 实在是该歇歇养养精神:“不过是些奴才家里,大晚上的明火持仗的也让人看了不象,不如等明天?” 贾母心知贾赦生来只是享乐, 哪日如今日一般劳累过?可是若是白天行动的话, 这阵仗就容易引起有心人的注意了。这里面的关窍, 她也不介意说给贾赦: “你也知道, 咱们府里先是还了欠银,将来又得改制,已经引人注目了。若是再大张旗鼓地发落奴才,就算是咱们回了金陵,也得让人指指点点。反正府里的库房也清过了,帐本子也得重新立过,很不用那些人拿乔,不如一体现开发的好。” 贾赦觉得贾母说得有理,又问:“那还让人与敬大哥哥知会一声不用?” 贾母叹道:“还是你想得周全,可不正是如此。宁荣一体,正该知会你敬大哥哥一声。尤其他们家里那个管家赖二,可是赖大的亲弟弟。” 贾赦可听不出贾母这是找到个地方就狠命地夸他,一定要把他架得自己下不来,只当自己真是足智多谋、见事深远,就要亲自去找贾敬去商量。 这回贾母不得不叫住他:“先从管家家里开始,还有那赖家的小子,原来他祖母与我说过想给他脱了籍,只是你父亲的事儿一出也就没办。只是这赖婆子会不会私下里办了,我也不知道。若是她用此说事儿,你只说是我说的,让那婆子来与我对质。到时就治她个私自脱籍之罪。” 贾赦这才答应着下去。贾母自己坐在那里想着心事。不是她心狠,实在是她对赖家实在看不上:吃主子的、用主子的、拿主子的,然后还用拿主子的银子修起了园子不说,竟然好意思请了主子一家去看自己拿来主义的成果。 这不是欺负贾家一家人的智商吗?别人智商在不在线贾母不管,可是现在她老人家兼容并收的,智商高着呢! 这边贾赦与贾敬一商量,贾敬也赞同悄悄地办理:荣国府后头有一片房子,都是府里有些体面管事居所。这些人虽然也都置了私产,可是为了当差方便,大多时候还是住在这边,求的不过是主子找着能立时就到。 现在贾赦的人把那条街两边地堵,只许进不许出地守好了,贾赦才带着人直奔赖家的住处。至于贾敬,他那边已经让人把赖升捆住了,正打着问话呢。 就算只是下人住的房子,可是赖家还是占了两个套院,现在也不过是赖大两口子每日在这里歇脚,赖嬷嬷与他们的儿子闺女可都在自己的私宅里做老太太、少爷小姐呢。 听到门口反乱,赖大还与他婆娘抱怨:“如今这家里越发没有王法了,什么时候还乱轰轰的不得消停。等哪一日你与老太太回一回,还是得二太太管着家里才妥当。大太太哪里镇得住。” 他婆娘刚说一句:“这事我是插不上话的,还是得咱们家里老” 一句话没说完,门已经被人从外面一脚踢开:“好奴才,府里哪个主子当家管事,竟然得你赖家说了算了!好,好,好,日后竟不是你赖家做奴才,我这个做老爷的得给你请安才是!” 从天而降的赦大老爷,不光嘴里说出来的话让人觉得刀子一样不能承受,就是那眼里的怒火,也让赖大与他婆娘身子一软,先跪了下去。 也是成精的人物,赖大一跪之间已经有些清明,眼里也不见了刚看到贾赦时的慌乱,一边磕了个头,直了身子道:“大老爷有什么事,只让小子们叫奴才一声就是了,怎么还亲自过来?” 赖大家的衣裳也不甚整齐,只跪在赖大身后遮掩。就听贾赦冷哼一声:“我哪里敢让人来叫大总管呢,只怕我打发来的小子们,不敢说是大总管不愿意动身,只说是无处寻呢。”说罢挥了挥手,外头已经又进来了十来个人,把这屋地下挤得满满当当。 以前还真不是没有出现过这样的情况,赖大仗着自己老娘在老太太那里有体面,只把老太太与老太太偏心的小儿子做主子,对贾赦的话就有些阳奉阴违。好几次贾赦派人找他要吩咐事儿,他都让来找他的人说是没找到他。 可是从国公爷治丧开始,赖大已经悄悄地转变了自己的行事:这日后大老爷是注定要袭爵的人,当不当家再另说,可是现在已经不好再明着得罪。想着自己这些天并没有怠慢贾赦,赖大堆出一个笑脸:“大老爷说得是什么话,您是主子,只要您吩咐一声,奴才还有不办的道理?” 见贾赦身边已经有人擦了他家的椅子请贾赦上座,赖大转回身向着贾赦的方向跪直了身子:今日之事不能善了,只盼着自己的奴才机灵些,快些回去给自己老娘送信,求了老太太来救。 赖大家的也跟着转了身子,又挪腾着想把自己掩到赖大身后,跟着贾赦的人群里,不知道有谁嗤了一句:“还当自己是黄花闺女不成?咱们老爷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 一句话让赖大与他婆娘老脸臊得通红,偏听不出是哪个与自己家里有仇的说出来的,只想着等明日自己定要把跟着大老爷来的这些人都收拾一回,要不还以为自己这个大管家是个摆设呢。 贾赦也不与他废话,只对那些来的人道:“开始吧。”那些人分出两个看住了赖大夫妻,其余的人已经翻箱倒柜地搜捡起东西来。 这屋子虽然只是下人住的地方,可里面摆放的东西却也是赖家精心挑选的,好些都是在府里报了损却进了他们的腰包。总是劳动所得,赖大家的此时也不计较自己是不是衣衫不整了,膝行两步上前,直起脖子向着贾赦道:“大老爷这是做什么,怎么好不好地抄起我家来了?” “你家?”贾赦一边看着那些人把抄捡上来的东西递到自己眼前,认出是府内之物,说出来的话里如有冰渣子一般:“你不过是个家生子,连人老爷我也打得卖得,什么时候我荣国府的地方成了你家?奴才不得有私产,你知不知道?!” 赖大家的就知道自己是让大老爷拿了话把儿:这处房子虽然府里分了他们住着,可是说起来仍是荣国府的产业,也就是贾赦这位家主的产业,还真不是她一介下仆能说是自己的。 赖大忙道:“大老爷说得虽然在理,可是老太太一向宽和,又是怜老惜贫的,赏了奴才老子娘体面,还望大老爷体谅一二。” 拿老太太压人?可是这奴才却不知道有今天这一出,可正是贾母的授意。贾赦心里暗爽,并不命跟着的人停下,只问赖大:“说说吧,听说你娘与你儿子闺女都不在这里,是去了哪里?敢是逃了?来人,去顺天府里走一趟,只说我家里出了逃奴!” 逃奴,那可是要挂影通辑下海捕文书的!赖大如何肯认了这个罪名,忙道:“并不敢逃,是老太太赏了奴才娘的恩典,给我那不成器的小子脱了籍。这才在外置了个小院子,奴才家里总不能占府里的便宜不是。奴才的娘不放心,这才过去跟着照应一二。” 好一张利嘴!不过贾母有言在先,可是说了没有给他们家小子办理脱籍呢。贾赦一面打量着手里的东西,正是一件原来在公库中不见的摆件,完整的前朝玉堂春。想想把这东西放下,拿起桌子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摆上的茶碗,搂头就冲着赖大扔去: “不占府里的便宜,那这些是什么东西?难道老太太开了公中的库房,让你们挑的不成?还说你们家里的小子脱了籍,国公爷这么大的事情出来,你一个奴才不想着给府里报效,先给儿子脱籍,为的是什么?怎么府里主子一个也不知情?可是自己私下脱籍的?使了什么手段,谁是给你经手的,哪个官儿这样大胆收你的银子,还不给老爷我快说!” 一大篇话下来,贾赦自己很后悔刚才怎么就扔了茶碗,这嘴想润一下都没了家伙事儿。 赖大让贾赦问得哑口无言。他现在已经知道,大老爷此来定是得了老太太同意的:若是老太太不知情,这大老爷如何能知道他儿子还没有正经地办理脱籍手续? 赖大想明白的事情,他的婆娘也想得明白。可是现在不挣上一挣,自己家里两代人的心血可就成了泡影:“那是老太太应了我家婆婆的,听到的人也不是一个两个。大老爷自来孝顺老太太,总不能连老太太的话都驳回。” “顺口说笑的话多了去了,难道老太太件件都当成真的不成?即是没有凭据的事情,那就是逃奴了。来人,去把那三个逃奴给老子抓回来!”贾赦拿出自己混不吝的作派,让人去抓人。 真以为自己不说,别人就不知道他们家置下的私宅在哪儿了?开什么玩笑,就算是他从庄子里抽出来的人来的日子短,可是人多呀!早把这些管事的人家打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赖大见大势已去,也不与贾赦争辩,只盼着自己的娘已经知道了信,此时去向老太太求救有成,能让自己一家逃出命来。至于银子,呵呵,只要他赖大还在府里,还怕没有银子? 只是想法很好,可是实现就没有那么容易。这边刚把东西堪堪抄捡完,那边赖嬷嬷与她的孙子孙女就已经让人给带了过来。那赖嬷嬷也是光棍的,对着贾赦就喊道:“大老爷就是看着奴婢不顺眼,只管回了老太太打发奴婢就是,何必要赶尽杀绝?”一时又要大哭什么子孙不成器,她要到国公爷灵前哭国公爷去。 这一番话可是让贾赦恶心得够呛:“你算个什么东西,哪儿来的脸面到国公爷灵前?那些老姨娘们还都只在自己院子里抄经呢!” 此言一出,赖嬷嬷就如让谁卡了脖子一样,哭声都哽住了。赖大与赖大家的更是臊得脸红了又青,青了又红。贾赦也不与他们耽搁时间,只让人把赖家的人的嘴都堵了,找间柴房捆起来看住了。 收拾了赖大家的出门,贾赦才发现自己让人堵了街是多么正确的决定,那两边的人,已经快穿成串了:贾赦在赖大家的动静不小,奴仆住的地方能有多高墙?自是有机灵的,想着去给赖家通风报信卖好。也有心里有鬼的,想着把东西转移了,不想都让贾赦安排下的人给抓了个正着。 想通风的人贾赦没去理他,只带着人先从那些想转移财物的人家抄起——反正能转移财物的,怎么也是管事一流或是采买上的人,这些人家挨着抄过去,也不会冤枉了一家。 就算是带得人多,后来为了快些完事也顾不得分辨里面有没有那些奴才月钱攒下的,又把人分了好几拔,可是还是直忙到了大天亮,才算是把整个后街都查抄了个遍。 贾赦按与贾母先前商量好的,让人把这些财物都悄悄地先放到了贾赦自己的宅子里:这里面好些东西,已经让人家王家赔过了,不好再从自己家奴才家里拿回来。就算是现在王夫人的陪房都已经关了起来,可谁知道府里还有没有她安下的钉子呢。 看着贾赦拿回来的单子,贾母再是有了经验,还是不得不在心里暗骂原主识人不清,以宽仁之名养得好奴才。又见贾赦一脸的疲态,只让他先去歇歇,再商量日后如何行事。 贾赦已经又困又累,等不得这一声,脚已经要迈出屋子了,才想起还没与贾母道别,又转回身来冲着贾母行礼:“如此母亲先让人去看看东西,我先回去洗洗。” 贾母让他的行为逗得莞尔:“罢了,罢了,今天上午不用你在我这里打花狐哨,你只歇着便是。也让大太太给你好生熬些汤水。” 这边刚打发了贾赦,那边邢夫人已经急三火四地过来讨主意:“老太太,听说老爷昨夜里把采买的人都给打发了。现在厨房里可用的东西不多,你看?” 对上邢夫人这样的,贾母就有些有力无处使的感觉:贾赦那里,只要把他架起来,好歹还能胃事。可是邢夫人却是完全没有办事能力。只是再没有能力,也得逼着她办才行:“这么一点小事,就值得你这样失了体统?不过是没有了菜蔬,实在不行就让人先出去订两桌席面。等你老爷歇过来了,自然会重新挑人上来。” 邢夫人发现老太太对她又有了意见,脸上就有些发讪:“也是我没经过,还不是得老太太多指点。” 好吧,还知道不好意思,贾母也不能让她太没面子,日后还得指望着她管家呢:“你也知道,这府里日后就只有你来当家,你不自己立起来,可让我怎么指点呢?也不用想着那些人是谁用出来的,只拿出你主子的款儿来就是。我还能为了奴才下你的脸面不成。”贾母说得是一点也不心虚。 邢夫人心下就暗自撇了下嘴,只是难得老太太肯说出日后由她管家的话,邢夫人又自己在心里把那嘴角抹平了:“是,老太太最是慈悲了。” 对这样的奉承,贾母是不认的:“本来我想着兴旺之家,大事化为小事才好,原来对这些奴才有些宽了。从你这里也该把这改一改才好。你也是在家里管过家的,府里也不过是比你娘家人多些,管家有道理还不是一样?” 邢夫人也就振奋了起来,贾母倒不怕她吝啬,只怕她的陪房们不晓事,再如王夫人的陪房一样,就又敲打了她一下:“只是你老爷刚收拾了奴才,你这个做太太的也不能给你老爷拖后腿,到时让你老爷发现你的奴才有什么不是,可别找我来哭。” 邢夫人刚才心里也不是没想着怎么在采买上安插自己的人——从王夫人屋子里抄出那么些好东西,着实让人眼热——也好就中自己打打偏手。现在让贾母说中心事,只好应下以图往后。现在还是快些准备中饭要紧。 此时贾琏等人也已经用过了早饭,正过来给贾母请安:知道贾赦所行之事,必是会在府里有些波动,贾母已经让三个孩子各自用饭了。 贾珠贾琏两个总是男孩,心思还没有那么细。可是元春不一样,她就发现今日送上来的早饭,不如往日丰盛。给贾母请完了安,元春只当是闲话一样:“祖母今日早饭用得可香?” 贾母眼神就暗了一下,她是不愿意把元春这话当成是要给谁上眼药的,不过后话还是得听上一听:在三个孩子里,她最防备的还就是元春,别看昨日两人已经谈过,只怕一时半会儿并不能把王夫人对元春的影响消除了。 因此贾母点头道:“我觉得还不错,比往日还多用了半碗。” 元春不知道贾母已经识破了她的小心思,顺着贾母的话道:“看来也不是只我一人觉得如此,老太太竟与我是一样的。我也觉得今日厨房送上来的,与往是不同呢。” 若是往日,贾母少不得问问她哪里不同,不过今日贾母要让她知道,现在这府里已经不是王夫人当家了:“可不就是不同。这一人有一个人的口味,换了主事儿的,这厨房的口味想是也换了。琏儿、珠儿,你们可都吃饱了?” 元春见贾母没有接她的话,已经暗自心惊,现在又听她问贾琏两个,少不得听听他们是个什么反应。就听贾琏道:“劳祖母惦记着,自是吃得饱。听说是有些采买的犯了事儿,让父亲给拿住了。想是过个一天半晌的也就好了。” 贾琏的话,即是回答了贾母的问话,还有向着元春解释的意思在里头,就是贾母听了也不由得点头——这还真是个机灵的,就是刚才与贾珠说话,也把她与元春的对话听了进去。难怪原著里让他处理荣国府的外务,并不全为了名正言顺。 贾母就点头道:“琏儿就得很是,你老子为了府里长远之际辛苦了,你这做儿子的是该体谅他。正如你所说,也不过是一两天的事儿。” 贾琏体谅贾赦奔波不易,也就是刚才想着借此生事的元春不体谅了。贾母此言一出,元春的小脸就是一红,就是贾珠也看了自己妹妹一眼。不过总是自己的亲妹妹,贾珠那边向着老太太拱手道:“祖母请歇着,我去读书了。” 贾母也知贾珠之意,向着贾琏道:“琏儿,你看看你珠大哥哥,时时想着读书,不如你与他一起去,就是写几个大字也是好的。这字可是一个人的门面呢。对了,来人。” 芍药就应声道:“老太太有什么吩咐?” 贾母对她说:“去看看,我记着还有几本国公爷原来收着的字帖,拿出来给他们兄弟用。” 贾琏原还有些不愿意与贾珠一起写字,听说贾母让人给他们找字帖,也来了兴致:他可是知道的,老太太这里不会收那些大路货,定是名家法帖无疑。不管那字他写成什么样,可是好东西他可不想放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40.第 140 章 用两本名家字帖, 打发得贾琏同意先带着贾珠一起沿花园走一圈后,就一同回贾珠的房中练字,并且保证写完十篇大字才再出书房。 贾母身边, 又只剩下了元春一个。 这一次贾母没有如昨日一样,率先与元春说点什么。这让元春本就有些不安的心, 越加地忐忑起来。又过了一会儿, 元春就有些见汗了,她终究只是个半大孩子,总不如贾母这个人老成精的老太太。 “那元春也先回自己房里了。”元春要与贾母告退。 贾母并没有做出挽留之态,也假装没有看出来元春的眼眶越来越红。元春无法, 只好一步一步慢慢地退出了屋子。不一会儿, 红梅进来了,一边给贾母添了茶,一面道:“看着大姑娘是哭着回自己房里的,可用奴婢去劝劝?” 这些丫头都是原主一手出来的, 最是会察言观色,知道原主对这个孙女很是看重,这才有此一问。也是怕日后老太太想起, 或是元春真的因此憋屈出个什么病来,老太太不会认为自己有问题,却可以埋怨她们这些身边人不提醒。 就算是没有人当这一句两句的埋怨当回事, 可是老太太为了表明态度, 总会冷上自己几天。这老太太近身服侍的活计, 有多少人都盯着呢, 说不得那被冷的几天里,就有不开眼的小蹄子挤上来。以前也不是没有出过这样的事儿。 老太太这边只嗯了一声,仿佛自主一般:“唉,这人呀,还是得看清了自己的身份地位才好。给别人上个眼药或是无事时说上两句闲话,说来是小孩子家家闹脾气,可是谁也不是谁的父母,怎么能一味地包容呢。” 红梅便知道自己去了大姑娘那里该说些什么了。待她要出屋的时候,又听老太太说道:“红梅,打发个人去史家看看侯爷有没有空,若是有空的话,请他什么时候过府来,与我说说话。”红梅应了一声。 出了屋子,先让人找二门外的传话,自己才向着大姑娘的屋子走去。一到大姑娘的房外,就发现姑娘的两个大丫头都在门外站着呢,不由好笑:“你们竟知道我来不成,好歹留个人在姑娘身边,怎么都出来迎人?若是姑娘要个茶水点心,一时叫不着人可怎么好?” 抱琴与她更熟惯些:“好姐姐,不是说笑的时候。也不知道大姑娘在老太太屋里得了什么不是,回来就把我们都打发出来了。若是姐姐知道,好歹与我说说,也让我明白明白不是。” 红梅一下子就正了面色:“小蹄子,怎么什么话都敢编排。老太太是大姑娘嫡亲的祖母,平日里最疼她不过。就是别人都有了不是,大姑娘也是没有不是的。” “可是我们姑娘。。。。。。”另一个丫头抚琴也要说话。 红梅就不客气地现学现卖起来:“你们可别给大姑娘招祸。说来就算是平日姑娘待你们太宽了,让你们都忘记了自己的本份,看不清自己的身份地位了不成?大姑娘在老太太那里,想起了国公爷才感怀的,你们不说劝着些,竟在这里瞎想什么。” 红梅的话音并未放低,所以屋内的元春早就将她的话听了个全。按说红梅能在老太太跟前服侍,还得老太太的心,不是这么不谨慎的人,那就是有意让她听到这一番话的。想想那话里看不清身份地位的,想来不止是说自己的两个丫头。 “是谁在外头?”元春有些生气,一个丫头竟也要来嘲笑自己了吗:“想清静一会儿都不得消停。” 红梅听了也不恼,只在屋外扬声道:“大姑娘,是我来看大姑娘了。” 总是长辈房里的人,不好如自己的丫头一样对待。何况自己昨日也想过,日后只能依靠着老太太,更不能不给老太太跟前人脸面,元春只好道:“是姐姐来了,抱琴怎么不请红梅姐姐进屋里坐?” 红梅已经与抱琴两个一起进来了,面上恭敬地说道:“老太太看大姑娘走急,怕大姑娘这里有事,老人家不放心,非得让我来看一看。” 元春也就不好再挂了脸色,细声道:“劳老太太挂心了。并没有什么,不过是突然想起祖父来,觉得物是人非罢了。” 红梅似是没有发现元春所言与她自己刚才门外所说相合,在那里道:“也是大姑娘读的书多,说出来的话也让人觉得有道理。”又笑道:“看我来了,抱琴也不说把你们的好茶拿点子出来,小心下次老太太那里有了好东西,我可不告诉你了。” 抱琴看了元春一眼,见她们姑娘已经点头,带着抚琴一起出去了。红梅只做闲话地问起了元春这些日子可做了什么女红,又问起一日里读多长时间的书。这些也曾经是她这个贾母身边的丫头,往日里来替贾母问过的,元春并不觉得突兀,也都一一答过了。 红梅又道:“说来还有一桩事,怕是大姑娘以前竟没经过呢。” 元春让她一番闲话消去了些抵触,也就顺口问道:“咱们守着孝呢,还能有什么新鲜事儿不成?”若是贪图新鲜玩乐,可不是守孝之家该做的。 红梅也听出元春之意,不在意地摇了摇头:“到底是大姑娘,这本份两个字是时时记在心里的。奴婢能有什么见识?不过是听老太太与大太太说话,说是府里采买的人落了不是,一时接替的人还没选出来,说不得中饭要从外面叫呢,才当新鲜来说与大姑娘听。倒让大姑娘笑话了。” 再听本份两字,元春的心下又是一紧,知道贾母这是让红梅来敲打自己呢。只是自己不过是觉得大伯母管家没有母亲管时有头绪,在自己家里竟是连这个也不能说了不成?她又不知道早饭是因采买不到位之故。 红梅也看出元春脸色不虞,对着元春也整了整脸色:“说来奴婢不过是年纪比大姑娘大上几岁,可是又不读书又不识字的,自是没有大姑娘的见识多。只是大姑娘,这一时说一时的话,奴婢还是知道的。” 元春心下就有些自哀起来,自从她出生,因是第三代里头一个女孩,生日又好,不光是王夫人,就是原主也对她寄予了不小的期望。平日里在府里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现在让一个丫头敲打,若是原来少不得摆出脸子来,可是昨日老太太就已经说了自己的母亲已经犯了错,日后家里都是大伯母管家。现在若是再恼了老太太,那自己日子不是更得难过? 元春对红梅扯了下嘴角,可是那脸上的神色却看不得:“多谢姐姐提醒。” 红梅从小丫头一路爬到大丫头的位置上,也不是不会看脸色的人,对元春心中所想也有些数:“这是老太太看着大姑娘走时神色不好,才让奴婢来提醒大姑娘。如今府里大太太头一次管家,难免有些小小不然的不如意。并不是大太太不想做好,只是凡事儿都得有个过程不是。大姑娘很不必放在心上。有就什么,只管直接对着老太太说就是。” 看来这丫头此次所有的话,最后一句才是重点,那就是有什么事情,直接对老太太说。也就是说,老太太并不赞同她那小小的给人上眼药的行为,才对自己刚才在正房里的神色故意视而不见的。 一面是对自己小伎俩失败的恼火,一面是对贾母从此对她不喜的担心,元春的眼泪还是掉了下来:“红梅姐姐,可是老太太觉得我,我” 红梅只好安慰道:“您是老太太嫡亲的孙女,老太太疼您还疼不过来呢。这不才悄悄的打发奴婢过来,也是怕您心里存了事儿的缘故。您只要记着,不论如何老太太都是您的祖线,可也不光是您一个人的祖母,也就够了。” 元春脑子转得不慢,对贾母的意思也已经尽知,脸上的神色也就恢复得挺快:“那也亏得姐姐与我分说,我才知道自己这错在什么地方。我不光感激老太太教导,也感激姐姐这一路走来的辛苦。” 抱琴听到屋内的声音已高,就知道该说的话已经说完,自己端了茶进来:“都是红梅姐姐非得要尝姑娘的好茶,让我好找。” 元春就嗔着她道:“红梅姐姐才来几回,你就抱怨起来。还不快把那茶端过来。”自己嘴里只向着红梅让茶。 红梅也就与她们说些闲话,才说老太太那里怕是还有事寻她,要回去看看。元春道:“知道老太太一时也离不得你,我也不虚留你了。抱琴,把前儿舅母送来的那镯子找出来给红梅姐姐。”红梅嘴上道着不敢,可也没有很推辞:她若是不收下,怕是大姑娘心里又有别的想法。 这边元春自己思量着红梅的话,修正着日后自己的行为,贾母那里,也在想着一旦史侯过来,自己要如何与他说,才能让他觉得自己所行之事有理,还能照着做。 好感卡是个好东西,只看如今贾赦与贾敬两个对贾母的态度就知道。不过这东西也有一个弊端,那就是要有一个过程,而不是如忠心符一样可以让人立刻对使出的人百依百顺。 史侯不是贾母的奴才,让他对贾母忠心也没有什么好处。主要还是贾母手里的忠心符不如好感卡剩下的多,她又不知道自己还要历经几世,想着能省则省。 中饭果然是从外面叫来的——就算是已经重新选出了采买之人,可是毕竟业务不熟悉,也没有经过交接,只好慢慢看着是否合用。不过贾母觉得也不是没有好处,她老人家让人在她自己的屋子里把那两桌子菜都摆上,中间放了屏风,男一桌女一桌地一起用起来。 说来外头的菜,比起荣国府的胜在新鲜,好些菜虽然是素的,可是那调菜的高汤里面是什么材料,就不好讲究了。贾母觉得现在家里就算是守孝,大人也就罢了,可是三个孩子还是要加强些营养,尤其是贾珠,若是他仍如贾政那一世一样活得好好的,就算是贾石头如期而至,也显不出什么来。 菜一上桌,贾母不过让邢夫人布了两筷子菜,就对她道:“今日里厨房也没有别的,你也坐下吃吧。” 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待遇,邢夫人脸上立时放起了光,不过还怕老太太只是一时客气,嘴里道:“服侍老太太是应该的,我等会儿再用也使得。” 贾母道:“这里不过是我与元春两个,也用得不香甜。再说今日好歹是外头叫进来的,咱们只当是出去用了,你还闹那些虚礼做什么。下午还有一摊子事儿等着你张罗呢。” 邢夫人这依言坐下,心里更觉得老太太对她并不是表面上那样厌恶,不过是原来有王夫人不时地挑唆,才让她不得在老太太面前露脸。现在王夫人不在,老太太不就看出她的好儿来了。 元春心里也不大得劲,可是上午才与红梅说了话,此时只对着坐下的邢夫人笑了笑,就自己用起了饭来。邢夫人也不欲与一个孩子计较,这一顿饭竟是过门以来用得最多的一次。 一顿食不言的饭下来,不仅是邢夫人,就是男人们那边也都吃得有些多了:久不见荤腥,今日这顿饭虽然仍是叫的素席,可是有几道菜里分明吃出了肉味,难怪大家都多用了些。 贾母就提出,大家一起去花园子走一走,消消食儿。这对大家来说,又是一个全新的体验,也没有人不开眼地要反对。不过是贾政觉得,他若是与邢夫人前后走着,于礼有碍,就要抓住两个小的考问一下以化尴尬。 谁知道贾母却不赞同,贾政还没问孩子,走在他们身后的老太太已经开了口:“就是要做学问,什么时候做不得。这人才吃了饭,全身的力气都在消化那点子饭上,哪儿有那个精力听你对诗对文的。不如你与你兄长说说车船的事儿,琏儿两个腿脚快,让他们小哥俩自己走去。” 做惯了孝子的贾政,自是不能驳了老太太的话,虽然他对老太太的话有些不大懂。贾琏就如逃出生天一般,拉着贾珠就快走了几步,好离着贾政远些。惹得贾母不得不高声让他慢些。 这边贾母与邢夫人说些管家的窍门,就是元春听了也觉得竟比往日里王夫人教她的还管用些。邢夫人更是听得仔细,到后来也能问上一两句。贾母看自己一行人走得时候不短,对邢夫人说道:“纵是我说得再多,这将来遇到的事儿也不一定能在其中,你只管放心办去。总归你是主子,有那不开眼敢笑主子的,只管开发了。” 跟着她们一起走的丫头婆子都心下警醒,想着要对自己亲近有人说上一声,现在老太太要作兴大太太,可别不开眼地自己撞上来。 因为惦记着下午史侯说不定会过来,贾母只说自己乏了,要回去歇个中觉。大家本是陪她,见她想回有谁会拦?不过是又陪她重新回去也就是了。临散之时,贾母才对贾赦贾政兄弟道:“下午你舅舅可能要过来,若是无事你们也不必出门。”二人应了。 许是史家姐弟感情好,也许是原主在史家有一定的威望。贾母歇了中觉起来没多大功夫,已经有人来报,说是史侯过府,两位老爷已经迎去了。 自己的娘家兄弟,贾母也没有刻意,只在自己住的正房等着。此时史侯也不过是五十来岁年纪,看起来精神还好,不过是人削瘦得厉害。贾母让座之后,先关心了人的身体:“怎么就瘦成了这样。” 史侯看来与自己姐姐关系还真是不错,也没隐瞒:“说来这儿女都是债,还不是那三个混蛋闹得。” 贾母便知,史侯的大儿子也就是史湘云的亲爹,身子一向不好,只可慢慢养着。如此倒让老二与老三生出了些念头来,想着史侯的爵位不能传到这样明显有今日没明日之人的头上,各自拉拢了族人,分别在史侯的耳边使些力气。 看来子孙不成器,也不只是贾家一家的事情。贾母只好道:“论理这话不该是我说。可是这长幼次序是乱不得的。你也看了我们府里的情形,说来赦儿能只降一等袭了爵,你可知道为何?” 这个史侯自是关心——谁不想着自己家里的爵位能多传几代。只是朝庭一般都会把爵位降上三等甚至更多,不过三五代,再高的爵位也就到了头。若不是为了打听贾赦袭爵内事,史侯也不会如此召之即来。 贾母见他注视自己,对着贾赦道:“老大,你把这内里的事情都说与你舅舅听。” 贾赦觉得这是贾母替他在舅舅面前作脸,殊不知贾母只是觉得他现身说法更有说服力,又怕贾赦嘴上没有把门的,把有的没的都说出来,只让他说得简短些。 贾赦也知道坑王家之事是不好说的,只把自己家里如何还了欠银,如何自己进宫亲自面见的圣人说了,又言明了明后日礼部就会来自己府上指点换匾与改制之事。 就算贾赦说得再简短,也把史侯听得目炫:“圣人竟是当场就收了你们的银子?”见贾赦点头,才不确定地看向贾母:“姐姐是觉得?” 贾母只道:“你比我这个内宅之人看得明白,自然就是圣人不是不缺银子,不过是不好开口与臣子讨债就是。不过这话若是出了这个屋子,我是不认的。” 史侯也知窥测圣意,对一个家族并没有什么好处,也不追问。贾母问:“我是知道咱们家里的,想来也是欠了些银子。你且别说自己家里的事,只是若你在时都不能还上,那三个混小子将来可能想着还不成?” 为了一个爵位都已经闹得兄弟阋墙,还能想着此事?史侯自己就第一个不相信。只是史家人多,婚嫁之事也不少,府里真是没有多少银子了。就算是他们只欠着十来万两,那也能搬空了自己府里的库房。 贾赦见史侯为难,又见贾母也皱眉头,小心地问了一句:“舅舅府上欠了多少银子?” 史侯叹了口气:“也有十二三万两,我倒是记得不大准了。” 贾赦就不明白自己母亲与舅舅为难什么,这么少的银子,就是他自己也还得起。好在贾母看出他的意思,将史家的烦难说与他听:“你三个兄弟接连地娶了亲,这可不是一笔小的开销。若非如此,也不会三个人都盯着那一个爵位,还不是因为大部分的家产都是跟着爵位走的。” 贾赦就看了贾政一眼,看得贾政心下暗恼却无法分辨,只好用眼睛再看贾母。贾母对着史侯道:“我今日把你叫来,一来不日我们就都要回南面守孝去,咱们少也得三年不见。可是赦儿与政儿两个原来都不大懂朝中之事,少不得你这个舅舅替他们操操心,找两个得用的幕僚。再有就是我还有几个私房,他们两个自己都是有能为的,你姐夫临走之时也都对他们的了安排,暂时用不上我的。” 她说完,已经自自己手边摸出了一个盒子来。贾赦与贾政都瞪着眼看着,贾赦还好,贾政那眼里就有些晦暗不明。别说贾母看了出来,就是史侯也看得真真的,立时推辞道:“姐姐当年嫁妆也没有多丰厚,又有两个外甥,怎么能把自己的东西给了我。” 贾赦没等贾母说话,已经在旁边说道:“舅舅说得不对。都说娘亲舅大,我们兄弟指望着舅舅的时候多着呢。再说母亲的东西,她自己愿意给谁就给谁,何况舅舅正用得着。三位表弟那里,舅舅只耐心些,总还有个长幼之分不是。再说我们家还不难于此,全当是借予舅舅的。” 太感动了有没有?贾母觉得是不是贾赦身上的好感卡与史侯身上的起了共鸣,要不怎么能说出这样有理有据的话来,与原著里反差也太大了些。 其实人家贾赦心里只是想着,自己手里不光有祖母给的私房,还有从奴才家里抄出来的东西,就是替史家还上十次八次的欠银也行。那又何必不让老太太高兴些,这些天老太太可是操了不少的心。 贾政那里也口不对心地劝了两句,只是那说出来的话,与他自己平日里标榜的,相差得有点远。史侯见贾母给得心诚,也就接了过来:“好,就如赦儿说的,算是我借姐姐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41.第 141 章 因史侯一定要写下借据, 贾赦与贾政也就知道,贾母并没有把史家的欠银全部都给了,而是只有五万两。不过这已经快到史家欠银的一半了, 想是史家再自己凑一凑,俭省着些, 还了欠银也不至过不得。 等史侯得了贾母好生照看大儿子的身体、长幼有序的劝告回府后, 贾赦还没有离开。见他不走,贾政如何能让他一个人在老太太这里露脸?也跟着枯坐品茶。 贾母不得不问:“老大,你可是有什么话要说?” 贾赦早等着这句问话,直接就把憋在自己心里的疑问问了出来:“舅舅家里欠了十二万的银子, 怎么母亲只给了五万两?以舅舅家里的情况, 怕是那七万也不好凑呢。” 看来没有被原主压制的贾赦,也不是一点事理都不懂,只看原著里的贾琏精通外务、好机变也就知道了。于是贾母耐心地给他解释道:“我给这银子,也是为了让你舅舅能知咱们府上的情, 给你们两个找幕僚尽心些。再说升米恩、斗米仇的事情,也不得不防。” 贾政正为了贾母出手就是五万两银子不自在:“那老太太给的是不是已经太多了些?”五万两银子,能买多少斗米呀。 贾赦已经开口训斥起贾政来:“老二, 那可是母亲的嫡亲兄弟!再说若是不疼不痒的给个几千银子,不成了母亲让舅舅跑腿的好处费了,可是咱们这样人家行出的事?” “好!”贾母觉得贾赦这话说得大气, 全忘记了手里有粮才能心中不慌, 贾赦即有祖母私房, 又新抄了奴仆之家, 将来还能继承这府里大半产业,自然不象贾政一样,把眼睛只盯着贾母的私房。 贾政脸胀得通红。自来老太太都是夸奖他贬低贾赦的,今日怎么就倒了个个。一时想着是不是因为王夫人之事老太太对自己一房都有了意见,一时又想着是不是老太太将自己刚才的态度看到了眼里才对自己不喜,心里翻腾着,嘴里一句话也说不出。 贾母对着贾赦就是一脸赞赏了:“我素日只当你是个糊涂的,没想到遇事才知你那不过是不拘小节。今日你舅舅一事,你做得好,说得也好,比得也好。这人与人相交,谁是真心,谁是假意,只有遇事才能看得出来。你能这样对你舅舅,可见是个重亲情的。只是日后你也是要在外走动的,总得事事注意些才好,哪能天天都有这样大的事呢?” 贾赦觉得贾母所说之人,他真心并不认识。可是谁不愿意听好话,还是自己一心盼望得到肯定之人说出来的!就算是不认识,自己日后只照着做,等老太太发现自己夸错了人,自己却与那人做得差不多,想来也不好意思收回这夸奖了吧。 “政儿也向你兄长学着些,这才是为官的气度。日后你也是要在外行走的,也将出仕为官。到时如何与人相处,也该学着些了。还有咱们就要回南,你的那些门人清客的,总不好让人家空等着你,再耽误了人家上进。不如一并请他们先回家去。”早看不上原著里一个五品的官,还天天与清客摘章琢句的,你又不是翰林院的,再说人家翰林院的掌院学士,也只有弟子没有清客呢。 对贾母的命令,贾政向来是依从的,不过他也不是没有为难之处:“只是那些老先生,不好让他们空走吧。” “老先生,”要说贾赦这人还真是不经夸,这不随时与贾政过不去的劲头又上来了:“他们是有了功名还是有名动一时的文章了?也不过是当日看上了父亲的权势,想借你攀个出身罢了。你只看看父亲去后,日日与你告假的有多少。” 这一次贾母也觉得贾赦有些过了,实话真不是这样说的,要知道她的任务里还有一项是兄友弟恭呀:“老大!你兄弟又没说不让那些人走,不过是想着不能让人议论咱们家还了欠银就精穷了,才想着面子上好看些。” 好吧,人家贾赦现在正想着做贾母口中那个完美的人,对着贾政就是一拱手:“是我这个做兄长的不会说话,老二你别往心里去。你也知道我就不是个会读书的,日后还得你多提点着我呢。” 刚想发火的贾政,被他这一拱手闹得有火也发不出来,只好看向贾母。贾母知他心意,道:“你说的固然有理,只是我们家里如今的情况你也知道,还真的是要省俭些。就是不想让人家说咱们原来有钱不还欠银,也得如此。不如每人给他们二十两银子,再一人送上两匹布,可好?” 在贾政看来,二十两银子还不够出去参加一次文会的钱,再说他的那些清客一向在他面前表现得都是视金钱如粪土的,怎么能用这黄白之物玷污。只是老太太都已经说出来了,他有心争上一争也不知如何开口。 贾赦在旁边道:“二十两也不少了,小户人家二十两足够过上一年。再说咱们府里的布匹也不是市面上多见的。” 于是就定下由着贾赦与贾政一起去辞退那些跟着贾政的清客们。又本着宜早不宜迟,现在就从库里支了东西出来,着小厮捧了,一起来到平日里贾政的外书房。没等两人走近,已经听到清客们的谈论之声。 “这府里的大老爷袭了侯爵,可是勋贵人家头一份的,看来这府里还能兴盛个几十年。” “可惜大老爷是不读书的,不然咱们何必再跟着二老爷,还不知道他出孝之后能得个什么官职。” “单兄此言差矣,那大老爷就算是不读书,可是还能不要主文的相公?不是我说,这府里怕是一时还找不出能写出奏对折子的人呢。” 听到这样公开讨论着如何舍自己而就贾赦的议论,贾政的脸如开了胭脂铺子一般,除了红竟无法找到别的颜色。贾赦也挺生气,就算是他一直看不上贾政拿读书说事,可那也只是在自己屋子里发发私意。现在他可是贾家的家主,怎么容许外人这样看不起他家主麾下之人? “倒是不劳诸位操心了。”贾赦当先就进了贾政的书房。那些清客们没想到自己议论人,竟让主家听了个正着,心里埋怨外头的小厮怎么也不通报一声,还想着与贾赦套套近乎。 也不想想,就算是平日里那些小厮是服侍他们没错,可那也是贾家的小厮不是。能到外书房伺候的,能不是贾政信得过的人?听到他们这样议论贾政,小厮们心里不骂娘就不错了,还想着替他们遮掩?! 贾政此时心里全是刚才贾赦说的,清客们上门不过是为了府里的权势,不想一向不着调的兄长,看人竟比他还准,可见自己平日里就是识人不清呀,内宅的妻子是如此,外面自己待如上宾的清客们也是如此。因此也不理清客们的寒暄之词,只木着一张脸,看着表情各异的清客们。 也不是没有告假的,可是书房里还有七八个。刚才议论得声音最大的三个,也是平日里对贾政吹捧得最多的三人,把个贾政听得整个前半生都快自我否定了。这些人尤不自知,还想着贾政总是好面子的,不会对他们所言如何。 可是贾赦却不是贾政那样死要面子活受罪的,只道:“这些年来得诸位相伴,倒也解了我这兄弟些许烦闷。只是如今我们要回南守孝,也就不耽误诸位的远大前程了。” 那些清客就炸了庙,听到贾赦说他们是给贾政解闷的,一个个说得就是有辱斯文、斯文扫地之类。一边说着,还一面看向贾政,知道他是最看重名声的,想着由他出面为大家解了这场难堪。最主要的,在这府里做清客,月银与贾政一样是每月五十两,还有四季衣裳,若是在贾政面前说几句家道烦难之类,就算是大家表现得不食人间烟火一样,可是一车子米面菜蔬是少不了的。 谁知自我否定之中的贾政,全然看不到他们求饶的眼神,只默默地看着贾赦如何处理自己这些每日里口内清高,心下蝇蝇苟苟的清客们。 贾赦还是一惯的简单粗野:“我本就是不读书的,刚才诸位不是都知道吗?再说也不必在我面前说什么斯文扫地的话,真有骨气的话,大家不过是与我拱个手,从此不见也就是了。” 清客们便知事不可为,又想着拿出自己的气节来,又怕一出了这府,再难找到这样好骗的主家。一时屋里清静了下来。贾赦向外叫了声:“来人。”小厮们已经捧着东西进来了。 贾赦对着诸清客道:“不过是小小仪程,为诸位一醉。还有两匹薄绢,全为诸位添新。诸位请。”竟是一点情面也无。 有那好歹有些羞耻之心的,也就默默接过自己那一份东西,向贾赦兄弟拱手做别,说些保重之类。还有三两个,仍欲打动贾政,大男人竟是要泪来的光景,说些什么数年相伴,不忍分离之类。 可把贾赦恶心得够呛,说出来的话也就不中听了:“诸位是想着与我这兄弟算一算,这些年所买古董、所参加的文会,各各使费是多少吗?” 贾政就有些不解,觉得贾赦此时说这个做什么。不想他那些清客们脸皮就都红胀起来,各各拿了自己的物件,头也不回地去了。 见贾政不解,贾赦也是一乐,这样一脸懵逼的贾政大大愉悦了贾赦这从来被他压制之心,也就好意地为他解惑:“老二呀,不是我平日不提醒你。只是我一旦说了,你总是怪我不该用银子辱了你的学问。你可知道,你参加的那些文会,总办之人每次都会与你那清客们抽头?还有你每次买了什么古籍善本还有端砚旧墨,你那些清客们也要从那店中得利?” “你,你是如何知道的?”贾政整个人越发不好,随时都有昏过去的可能。只是一心想着让贾政知道他这个兄长并不是一事无成,贾赦可是看不懂贾政的脸色:“你忘记你兄长是古玩里的行家了?你们出入的那几个古玩铺子,哪个里面来了好东西,不是先让大老爷我挑的。”你看中的,不过是我挑剩下没看上的:“就是一次去只听一句,那铺子里如何伙着你清客赚你钱的事儿,这么些年过去,也听全了。” “二老爷!快去请太医。” “快去报给老太太。” 屋子里一下子传来了几声小厮们的叫嚷,贾赦才后知后觉地看见自己的兄弟倒在了地上。上去踹了乍乎得最欢的小厮一脚:“还不快把你们老爷扶起来,竟让你们老爷倒在凉地上不成。还有不许惊动了老太太。” 看到自己主子听了大老爷两句话就昏了过去,贾政的小厮心里,如何不埋怨大老爷不会说话?再说这么多年下来,他们也不是没见识过老太太为了自己家老爷为难大老爷的事,以为大老爷不让惊动老太太,是怕再被老太太责怪,少不得就有那嘴快的道:“我们老爷都昏过去了,如此大事,如何能不让老太太知道。” 贾赦上去就又是一脚:“多嘴的奴才,别以为你跟着老二老爷就奈何不得你。让你们去请太医一个个不动,非得让老太太那么大年纪的人跟着操心,就是你们老爷醒了心下也难安。你们竟是盼着你们老爷不好吗?” 此时贾政已经慢慢自己醒过来了,正听到贾赦骂那小厮看不得他好的话,声音有些虚弱地道:“说不得这奴才是与刚才那几个清客就是一伙子,兄长只管开发了他。” 小厮不想自己马屁拍到了马蹄上,有心叫屈又让贾赦的眼神给吓住了,只能自认倒霉地出去避了。贾赦见贾政醒了,连连让人叫热水,又催太医。贾政还要推辞,贾赦已道:“眼看着回南的日子越来越近,你这身子不看看,谁敢让你一起上路?”这才让贾政老实了。 其实贾母怎么能不知道贾政昏倒的消息?这府里原就已经让原主经营了几十年,只有她老人家不想知道的事儿,哪儿能有她老人家不知道的事儿?不过这一次她却没有如原来一样,听到小儿子被大儿子气昏过去的消息,就不问青红皂白地找贾赦算帐。 “是谁告诉你大老爷将二老爷气昏过去的?”贾母定定地看着一脑门子汗的婆子,若是不知情的人看了,定会以为这样冷的天气里,能跑出这么多的汗来,那是得多为主子担心,多怕主子不了解情况,多么忠心的下人呀。 只是贾母却知道,眼前这个婆子,可是赖家的儿女亲家,也曾经是老国公夫人使出来的人。当日原主就是为了分化贾赦手里老国公夫人留下来的人手,才亲自给她家与赖家保了媒。 在自己利益受损的情况下,主子的利益又算得了什么?这应该是荣国府奴才们的信条,他们可没有什么主辱仆死的思想,只想着怎么样才不耽误往自己家划拉东西。要说这婆子与赖家结亲,贾赦也是有些想法的,直接就去了他们家里管事的差事,只让他们做些粗使的活计。 这可不就让这一家子奴才都对贾赦生了怨,加之昨天贾赦又亲自收拾了赖大一家,现在全家人还生死不知呢。好不容易发现了大老爷气昏了二老爷的“好事”,这婆子可不就跑得比谁都快,一来在老太太面前露下脸让老太太别忘记了自己一家,二来也给大老爷上点眼药,让他别觉得自己真的在这府里一人独大了。 谁知偏偏现在的贾母已经不是原主了。若是这婆子不自己跑来,她也就忘记这个小小的钉子了,不过是家奴才,陵县手也就收拾了。可是现在这奴才非得跳出来,仿佛在提醒贾母:来抓我来抓我。那贾母还与她客气什么。 那婆子还没发现贾母的怒气,嘴里的声音放得老大:“二老爷书房里都是这么说呢,偏大老爷还不让告诉老太太。可是二老爷若是有个三长两短的” 不是婆子不想说下去,而是贾母手边的杯子已经扔到了她跪着的膝盖上:“谁给你的胆子诅咒主子!来人,给我把这多嘴的婆子一家子都给我捆到柴房里。”贾母的声音里透出的恨意,让那婆子一句告饶的话也没说出来。 贾母还真不是多心善的主,想她原身不过是一个网站,也是为了赚钱的,曾经让多少作者血泪控诉过,让多少读者每天以泡面为食!所以收拾起一家子奴才来,还真是毫无压力。 边上的人也不是没有眼力见的,知道这婆子如今不得主子待见了,怎么还会与她客气,上来两个人,把嘴一堵直接就提溜走了。至于她的家人,那更是有腿脚快要出头的去料理。 等贾母这边刚处置完这个婆子,那边贾赦已经遣人过不向贾母报告,二老爷已经醒了,大老爷也已经让人请太医去了。贾母对守在她身边的贾琏与贾珠道:“行了,你们两个也别在这里守着了,只管去看你父亲与叔叔去。” 刚才贾珠对贾母一下子就处置了来报信的婆子,心里还是有些不安的。现在听到大伯已经请了太医,心里才明白是那婆子谎报了情况,若不是祖母察觉了,直接把大伯叫来骂上一顿,说不得两房也就有了间隙。一面对祖母心下佩服,一面拉着贾琏就要去外书房。 元春在旁边叫了一声:“祖母?” 贾母安抚她道:“先让你哥哥、弟弟去看看你父亲,等着太医说你父亲无碍,祖母就让人将你父亲挪到内院来。到那时你再去看,可好?” 元春也知道此时父亲还在外书房,自己一个女孩是不好出二门的,只好点头应下来。贾琏两个早已经走出好远了。贾母这里不停地打听贾政的情况,也是为了安元春的心。 想那贾政,不过是急怒攻心,吃上两剂理气散郁的药也就是了。贾母这里得了实信,才带着三个孩子一起用饭。见邢夫人这一顿晚饭安排得还算用心,时辰也没差什么,贾母又是只让她布了三筷子菜,就招呼着她一起用饭。 这一次就比上一次能让邢夫人接受了,总是万事开头难不是。只是她就算是坐下了,也在时时注意着老太太的喜好,倒让贾母觉得,人家出嫁前能带着幼弟守住家业,也不是没有道理。不过是她自己的娘家与荣国府里差距过大,才一直自己底气不足。 用罢饭,大家又是一起散了会儿步,直到贾赦进来告诉贾母贾政已经无碍,他也已经把人挪进了内院,贾母才对着元春道:“这下子你可该放心了吧,快去看你父亲吧。” 元春等不得这一声,忙忙地告退就去了贾政与王夫人的院子。元春刚一进院,就发现那个赵姨娘在指挥着丫头们叫茶要水。本待与往日一样不理,可是她就站在父亲的屋门口,元春不得不过去的地方。 赵姨娘也是看到了元春,可是已经没有了往日里的恭敬,只叫了一声:“大姑娘。”再就无话。 元春只好问道:“父亲可是歇下了?现在看着怎么样?” 赵姨娘此时也不过是十的年纪,一到贾政房里就抬了姨娘,正是自高自大的时候,现在王夫人一被关,她就以为这院子里只她一个人的天下了。现在听元春也得向她打问贾政的情况,更是得意:“老爷看着倒还好,只是让那些人给气狠了,太医说让老爷静养呢。”筷子却并不肯让开门口。 元春气结,可是她毕竟是父妾,不是元春能呵斥的。谁知身后已经传来了红梅的声音:“大姑娘也太担心二老爷了,老太太说让我送大姑娘的话都没听见。倒让我好赶。” 这是祖母不放心自己,才让红梅来给自己撑腰来了。看来祖母也不是不关心自己,只不过是在自己有了错漏的时候,才有意让自己反省吧。一面如此想着,元春已经转身:“我竟没听到,你怎么也不叫上一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42.第 142 章 这一日, 是贾母仅存的陪房张才家的,带着一封信还有送信的人,来到容欣堂给贾母请安。 听到张才家的介绍, 贾母才知道这是仙子娘派来的,来人还是仙子娘的陪嫁丫头。不过这丫头到了林家后, 让仙子娘给配了林家的管事。看来仙子娘也不是一点宅斗经验都没有, 这不就没有把自己的丫头送给林如海做通房? “你们奶奶可还好?”贾母看向林立家的,也就是贾敏的前陪嫁。 林立家的从小在荣国府长大,对贾母还是有些了解的,所以回话十分小心, 生怕在老太太这里落了不是:“回老太太话, 我们姑奶奶一切都好,与姑爷处得也好。就是林府的太太,对姑奶奶也好。不过姑奶奶从国公爷的信传来之后,日日思念国公爷, 又担心老太太,这才憔悴了些。” 听了贾敏陪嫁的话,贾母就把自己刚才对贾敏的评价收回来了:就算再进贾敏的陪嫁, 已经到了林家,就该处处以林家为主,那称呼也该按林家的来算。没看她这个老太太, 问得也是你们奶奶, 可是这个林立家的, 还一口一个姑奶奶, 若是在林家也是如此称呼,那可让林家的太太怎么想? 至于是不是林立家的有意讨好自己这个老太太,贾母觉得这都不是一个好的答案。做奴才的,得时刻把自己的主子是谁记在心里才行。这林立家的,既然已经到了林家,那林家才是她现在的主家,一味地讨好别人家的主子,就算是自己主子的亲娘也不成。 “你们奶奶的身子可还好?按说你们奶奶是有一年孝的,你们太太可着急了?”贾母加重了自己对贾敏与林太太的称呼,问道。 张才家的就有些着急地看了林立家的一眼,怎么来之前也没打听一下,不知道现在老太太最重的就是规矩,还不是以前荣国府自己定的规矩,而是一般人家都认可的规矩?本来想着这丫头是姑奶奶的陪嫁,又嫁了林家的管事,怎么也该会看些眉眼高低了。谁知道竟是个不知数的。看来自己一会儿还是得和她好生说道说道,谁让这林立家的是她自己夫家的侄女呢。 林立家的也不是全然无知,不过却不知道自己错在何处,只好更小心地应合贾母的话道:“我们奶奶身子还好。就是太太,也说奶奶进门不久就守了老爷的孝,现在又要守国公爷的孝,让奶奶自己不用着急。” 看来这林立家的就算没意识到了自己错在何处,也是知道些高低的。贾母也就不再问她,而是一边打开信,一边思量起来:林如海的娘都劝着贾敏不要着急,那也就是说贾敏不光着急了,还把这着急表现得十分明显,让她婆婆都看出来了。就是不知道,原主在这里面充当了个什么角色,是不是如一些同人文里所说的,从一开始就想着通过贾敏把持了林家。 看完了信,贾母对贾敏这个便宜闺女也是好一番唏嘘:还是原主造下的孽呀!还真是时刻不忘记用宅斗的思想教育闺女。可是她怎么就把这女孩们教得一个个这样好强,偏还好强不到点子上。你说你想着处处比人强,不想着落下风也就算了,也不用那么明显地表现出来吧?再说你信里说的可是你的婆婆,人家老公刚死了几年,你就要人家的强,怎么就忘记了还有个孝道在那里压着,真是聪明人干的事? 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不过是谁管家、谁的陪房得势那么点鸡毛蒜皮的小事,最多也就是林如海更重视谁的话一些。充其量也不过就是自己家内院里的那么点儿东西,有什么好争竞的? 有那个时间,还不如好好调养好自己的身子,出了孝就赶紧怀上个孩子,到时把孩子往林太太的怀里一塞,你就是求着她管家她都不会再管。抓不住主次的毛病,看来原主也把贾敏教了个十成十。这得改。 尤其是现在贾家还没有什么自保能力的时候,也不知道贾赦与贾政两个,出了孝之后能不能独挡一面。那么将来当今心腹的林如海,可就是贾家强有力的外援,而贾敏又是连接这外援的纽带,可不能出了问题。不过这林立家的看起来也不太能帮得上贾敏,还是她老人家自己费些心,多写上两页纸吧。 已经不大耐烦的贾母,只管自己看着信出神,想着怎样措词,才能让便宜闺女发现不了自己的老娘已经换了芯子:这女子的心思,总是比男子更细腻,自己可是不能隔着信纸就让便宜闺女看出端阋来。 人家贾敏还真是顾着娘家,这不随信来的礼物,是一个人也没落下,就连已经重新关进佛堂的王夫人都有一份。只不过王夫人收到这份礼物,心里做何感想,就不是贾母能知道的了。因为分发完了礼物,她老人家就开始想着怎样给贾敏回信。 不光是她回,就是贾珠与贾琏,也被要求一起给贾敏与林如海回信:你们不是还得让林姑父给找先生呢吗?那还能不先写封信过去和人套套交情?何况贾母有一个打算,那就是等到家里过了小祥,就让贾珠与贾琏一起到扬州去走一遭,让他们随着林如海长长见识。 没有办法,谁让贾家的男儿都不是那么会做官的,想培养第三代,也只能请林如海伸手拉一把了。不过贾母可不是原主,觉得什么你的就是我的,我的还是我的。她明白就算是亲戚之间,也应该是有来有往才好,不能只想着占别人的便宜。不然就得如原著里一般,看似是贾家一时占了便宜,可是让人清算起来也就连躲闪之处都没有了。 打定了主意的老太太,自己在信里也是对便宜闺女多加劝慰,一是让她放松心情,不管她的父亲是不是已经去世了,可是自己与她的两个哥哥还是她的亲人。再说贾赦也已经袭了侯爵,贾家看起来比原著更让人觉得可以依靠不是。还有一个就是让她一定要从心里把自己当成是林家的人,因为一个人的思想,总是会从她的日常行为里反映一二的。若是贾敏每日里与自己的陪房们天天林家来林家去的,让林太太与林如海听了,都不是什么好事。 最要紧的,就是贾敏的生子问题。贾母千叮咛万嘱咐,就为了让贾敏不能着急,也不能乱吃什么补药与生子秘药,那些可都是败坏人身子的东西,吃了还不如不吃——只看黛玉的身子就知道了。 这话一说起来可就多了,到最后林立家的拿到手里的信,光是老太太自己的就已经是厚厚的一封,还有两位孙少爷与大姑娘的,少不得对贾母奉承道:“老太太这样疼我们奶奶,万事都为奶奶想到了,我们奶奶更得说自己无以为报了。” 贾母只冲着她摆了摆手:“回去只管与你们奶奶说,我好着呢,就是她两个哥哥与侄子、侄女也好着呢,让她不必惦记。只要她好生孝敬亲家太太,就是孝敬我了。” 林立家的已经得了张才家的提点,对老太太的话只点头称是。又听老太太让她回去劝着奶奶无事时勤走动,不要操心家事,就算是心有不解,想来老太太在信里也都说明白了,自己只照办就是。反正老太太是奶奶的亲生母亲,还能害了奶奶不成。 接到信的贾敏,与林立家的是一样的想法。尽管对母亲的好些话,她觉得与原来不太相同,可是想到自己父亲去世,说不得自己母亲会有些感悟,根本就没往可能已经换了芯子上想。 只是说来容易做来难,母亲信中说让自己要真心孝顺婆婆,可是贾敏觉得自己已经很孝顺了,怎么还让母亲觉得自己不真心呢?还有说什么不用在意管家之事,可是一个后宅只能有一个女主人,也是母亲原来对自己说过的。更有那生孩子的事,也是母亲再三与自己说,只有生了孩子才能真正地在林家站稳了脚,自己才一直延医问药的。 现在,母亲把她自己说过的话,就算没有全部否定,可是也差不多了,那自己该按着原来的做,还是重新改过呢? 想出了神的贾敏,都没发现林如海是什么时候进的屋子,直到听他问道:“想什么呢,这样出神?”才回过神来。 贾敏对着突然进屋的林如海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大爷进屋怎么也不说一声,唬了我这一跳。不过是在看母亲的信,听说家里一切都好,却又怕母亲为了怕我担心,只说好的。” 林如海就笑道:“这可是你自己多想了。不光是岳母给你写了信,就是琏儿与珠儿也都给我写了信,两个小家伙还求着让我给他们找先生呢。看那信里笔法虽然还稚嫩些,不过文理也是通的,想来家里是用心教导过了。孩子如此,岳母定不会虚词哄你。” 听到林如海夸自己的侄子,贾敏也是高兴的,不过嘴上还是谦道:“哪里有大爷说得那么好,不过是他们不知道天高地厚,以为大爷和两个哥哥一样整日里无事,才求到大爷头上。” 林如海正色道:“哪里有你说得那样不堪。听这次去金陵的人回来说,大舅兄如今日日理着家务,府里的奴才们规矩都比以前严谨多了。就是二舅兄那里,也是天天的做学问。还有琏儿两个,上午习文下午习武,竟是要文武双全呢。” 若是贾敏先还觉得林如海竟中着下人打听的自己娘家的事,有些心下不喜,可是这些好话说出来,那不喜也就都换成了对娘家的有与荣焉,对着林如海就是一笑:“大爷即是这样说,那给两个孩子找先生的事,可就拜托大爷了。” 林如海笑道:“这是自然,我心里已经有了一个人选,等我问准了再与你说。”又对贾敏道:“两个孩子也是有心的,竟然还送了个人给我,说是他们现在日日下午跟着习武,不论学得如何,可是身子倒是强健了不少。送来的这个人,也自有两下功夫,竟劝着我与那人学呢。还说是两位舅兄现在每日下午也是要一起打拳的。” 这下贾敏脸上的笑就有些挂不住了,心下觉得两个侄子还是小些,怎么直接就把人给送了来,若是惹得林如海不喜可怎么好。就算是林如海现在看着还是欢喜的样子,可是若是让婆婆知道了,还不得说是自己娘家安插眼线。 “那两个小子也是胡闹,大哥也不拦着些。”贾敏很自然地就把这锅甩到了贾赦身上,谁上从小到大,贾家人的传统就是好事都是二爷做的,那办坏事的一定就是大爷贾赦了。现在贾赦又是贾家的家主了,这样说来也不算是冤枉他。 这就是贾敏想得有点多了,人家林如海得到贾琏、贾珠两个的来信,还是满是关切之情的来信,心里正享受着小辈的体贴呢,怎么能让贾敏一句话就给否定了:“这怎么是胡闹,分明是两个孩子知道关心长辈。我见两个孩子信上说,就是岳母也让你好生保养身子呢。” 贾敏只好点头:“母亲信中倒是说了,让我平日里在家中不要只在屋里,不如多走动走动的好。说是对身子有好处。” 林如海道:“那不如我们一起去给母亲请安,只管走着过去,全当是走动了,如何?” 他都这样说了,就算是现在的时辰不早不晚地有些尴尬,可是贾敏还是愿意与林如海多相处的。毕竟现在她身在孝中,林如海歇在外书房,不好时时在内院走动。就算是林家没有什么通房丫头之说,可是从贾府里出来的贾敏,却是对此事心下没什么谱,生怕自己的婆婆为了孩子,就塞了人过来。 现在她与林如海一起去婆婆那里,当着她的面,婆婆总不会直接塞人吧。 人家林太太才不会做这么明显有损林家清名之事。不过是问了贾敏亲家好不好,又关心了一下贾家的下一代,也就算了。倒是林如海,一点也没忌讳地把贾琏两个给他送了个拳脚师傅过来的事,向着林太太说了。 林太太听了只是顿了一下,就道:“这是两个孩子关心你,你可不能辜负了孩子们的好意。说来咱们家里的人身子都有些弱,你多动动也是好的。” 见婆婆没有什么不好的猜测,贾敏也跟着凑趣道:“我母亲也说,让我不要总是呆在屋子里,觉得还是多出去走走的好。不如明日太太无事,我陪着太太到花园子里转转?” 林太太本想说,这大冬日的,江南就算是不如北边那么冷,可是花园子又有什么可转的?可是对上自己儿子那希冀的目光,只好把将说出口的话转了个个:“也好,等明日你来陪我用了饭,咱们就去花园子转转,只当是消食了。” 不提林家人的如何让贾母遥控着改善体质,这边贾母既然已经想起了仙子娘,那就得把好些事情做起来。改善林家人的体质只是一方面,还有另一方面就是查清楚,林如海这个日后当今的心腹,现在是不是已经走入了当今的视线。 按贾母的推断,林如海现在也不过是二十几岁的年纪,就已经是正五品的知府了,若说是只凭着政绩,而没有靠山,是不能达到如此高度的。可是前几世里,只发现了林如海的故旧们,却没有发现谁是林如海的靠山。难道说他从一开始,就已经得到了当今的青睐?现在的成绩都是当今默认的结果? 可是这又与原著里林如海死后,现在的当今那时的太上皇对林家不闻不问太过不符。难道林如海最后还真成了两任皇帝博弈的牺牲品?贾母觉得有些头大,可是那怎么也是十几年之后的事,现在她还是要让贾敬查一查林家原来的人脉都怎么样了才好定下下一步的行动。 为何是让贾敬查?呵呵,那不是得给贾敬找点儿事做,让他知道红尘之中还有着各种各样的牵挂,别一个想不开出了孝就直接让爵出家修道吗?再说林如海与贾敬都是读书人,这两个人之间说起话来,总比贾赦与林如海对话要顺畅不是。 正想着怎么给贾敬去信,贾赦人已经进来了:“母亲可是又琢磨出了什么好点子?” 贾母没好气地道:“怎么天天只想着这个,让人听了象什么样子。” 谁知就算是听了这样明显嫌弃的话,贾赦也没有生气,还是笑着道:“母亲如今只想着他们三个小的,怎么也不肯把那心思略分些在儿子们身上。” 这话却是有些来历,原是贾母发现守孝清苦,大人还罢了,三个孩子却正是长身子的时候,尤其是贾珠,原著里就是个早夭的命,若是现在还跟着茹素,那身子如何受得?就想了个法子,打发着贾赦各处寺庙走动,对外只说是四处为国公爷上香祈福,实际上却是让他四处品尝庙里的素斋,有那味道好的,就遣人学了来。 一来二去,贾家的厨子做出的素菜,不光是味道大有长进,就是那营养也跟着全面起来了。几样素菜荤做,虽然面上不见肉腥,可是内里的高汤是不少的。就是贾政这个道学的,也只觉得贾母这里的菜分外可口,不知道那是内里多少好料培出来的。 一向重享受的贾赦,更是食髓知味,顿顿不肯离了贾母的院子,还不时地鼓动着贾母想些新点子改善一下。贾母怕他嘴上没有把门的,当着人说出自己家里守孝不诚,只好时时敲打着他:“咱们如今是丧家,你怎么就这么不谨慎。还与儿子侄子侄女吃起味来了,真是好出息。” 人家贾赦现在对这样的报怨,是直接免疫的,谁让老太太明着骂他,可是次次都满足了他的愿望?再说以他看来,现在这样让老太太说上几句,还算是他彩衣娱亲了呢。当下嘻笑道:“谁让母亲只疼他们,竟一点也不肯把儿子放在心上。说来那些方子” “越说越记不住是不是?”贾母觉得这贾赦难怪让原主不喜,这蹬鼻子上脸的功夫还真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了的:“正好我要给贾敬写信,不如你现在就写了吧。”省得闲着只会说些让人生气的话。 贾赦还是一点也不生气,他就是觉得自己现在这样与母亲相处,才是母子之间应该有的,哪象原来,客气固然是客气,可是谁与谁之间都隔了一层:“母亲要吩咐他什么?” 贾母叹道:“你呀,敬儿虽然爵位不如你,可是人家也是族长,还是正儿八经考出来的进士。不过是我们有事相求,怎么能说是吩咐他。你可记住了,对他万不可轻慢的。”那就是一个自尊心超级玻璃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哪句话就让人家想不开了。 见贾母说起了正事,贾赦自己也就正了脸色:“母亲放心,我省得呢。也不过是在母亲这里才敢放松一下,到外头谁不知道我这个侯爷,可是最不苟言笑,最讲究规矩的。” 这话倒是不假。从贾母把贾赦架起来了之后,他就发现,自己只要板起脸来,别人就摸不着自己的底细,也摸不透自己究竟是喜还是怒。奴才们办起事来都加着小心,生怕引是自己不喜,于是就越发把个脸时时板着了。 又因他在京中就抄了奴才的家,所以回了金陵,也是处处以规矩说事,把那些奴才、族人们收拾得服帖不已,也就知道这规矩不光对着自己是约束,对别人更是约束——谁让那些人都没有他的爵位高呢。 “得了,我还不知道你,现在还好些,等出了孝,让人灌上你几杯,就该不知道天高地厚了。”贾母想起贾赦原著里只知道与小老婆喝酒,决定提前把喝酒这一项给他免了。 贾赦听到贾母的抱怨,也没直接做什么保证,只是看着贾母笑了一下:他又不是三岁的孩子,还能别人说让他喝酒他就喝吗?不过他知道母亲不是只听好话的人,她老人家看的是人的行动,那他就用实际行动让她知道,今天的贾赦,可不是原来那个不知道好歹的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43.第 143 章 贾敬收到贾赦那封很知道好歹的信, 一下子就明白了贾母的意思:他在京中打探了林家故旧的消息,不光要通报给贾母,还要知会林如海。如此一来, 就等于是在他与林如海之间也架起了一条沟通的桥梁,将来在官场上, 也就能相互扶持了。 贾敬不得不再次佩服贾母的远见:想那贾赦, 原来也不过就是整天玩个古董,可是让贾母现在的,已经把家里收拾得整齐。而贾政呢,原来也不是没有什么小心思, 现在这份心思还有没有不好说, 可是外面上看来,却是个孝悌的。还有荣侯府的第三代,听说贾琏与贾珠两个,上午习文下午习武的, 进步也很是不小。 不由得想起自己家里,就算自己是两榜进士又如何,贾珍性子已经定型了, 就算是已经娶了妻生了子,可是自己若是不在府里镇着,他都能把天捅个窟窿。可是自己一要管, 老娘与妻子就两眼是泪地在一边拦着, 气得他只想撞墙。 看来自己还是得守在府里看着才行呀。贾敬沉默地摇了摇头, 不得不接下贾母递过来的这根橄榄枝:即是要守在府里, 那自己就不能再如以前一样官场上只是应付差事,而是要保住这府里的声名不能堕,还得好生教养蓉儿,不能成了他老子那样的东西。 至于贾珍,贾敬心里冷笑一声,老娘与妻子不愿意自己管他,还真当自己就真的没有办法了吗?老子想教儿子,可不是只能在家里。 若说这贾敬,还真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原著里赖嬷嬷都曾经说过,他管起儿子来就如审贼一般。现在既然下定了决心管教贾珍,更是怎么简单粗暴怎么来。想和他讲什么谦谦君子,那都是对外人,里面可没有一个人叫贾珍。 打定了不能再放任贾珍给贾蓉拖后腿的主意,贾敬先就与自己的老娘通了气,说得那叫一个大气磅礴:“咱们这样的人家,孩子也不能只等着袭爵,那还是多少年以后的事呢。总得他自己有个吃饭的本事,出去交往也好让人不小瞧不是。” 他老娘许氏就有些不乐意:“多少人家的孩子,不都是这么过来的,怎么咱们家的孩子就不成?” 贾敬冲他老娘就是一乐,让他老娘怎么看都觉得不怀好意:“话是这么说,可是母亲也知道西府里头的琏儿与珠儿,现在可是日日文武都习的。珍儿在他们这一辈里还是为长的,总不好让两个比他小的比了下去。照此下去的话,将来就是珍儿做了族长,对上那府里头的人说话也不硬气。咱们府上可是主枝呢。” 这话许氏还是能听得下去的,哪个老太太闲来无事,不是与自己相近之人相比呢?小的时候比父亲兄弟,出嫁了比丈夫,等到老了可不就是比儿孙了!这许氏也与贾母比了一辈子:做女孩的时候,贾母是侯爷家的贵女,她不过是正三品文官家的嫡女;出嫁了,人家贾代善因功不降等袭了国公,可是她的丈夫贾代化却只袭了一等将军。如此憋屈了一辈子,难道等着自己的孙子那一辈,还是不如贾母? 不可能! 许氏的心气也就让贾敬的几句话给挑了起来,可是疼孙子的心也是真:“可是珍儿现在已经二十多了,再想着习文习武的怕是不容易。” 只要许氏肯松口,贾敬忽悠人还是有一套的:“这是自然。咱们这样人家的孩子,怎么会与那寒门子弟抢那晋身之阶。不过是看着他一日大过一日,总得给蓉儿做个表率。父亲与西府叔父在军中多年,想来安插个珍儿还是不在话下的。” 去军中,这个许氏还是有些放心的。在她看来,那军中,尤其是贾代善与贾代化呆过的军中,就与自己家里的自留地差不多,孩子进去有的是人捧着:“嗯,你想得周到。只是这军中回家来怕是不大方便。” 贾敬接着忽悠他亲娘:“我已经想好了,只让他在京营中谋个差事。也不图他立什么功劳,只让他知道些世事。就是母亲想他了,离得也近,回来也方便不是。”到时侯能不能回来,可就不是许氏一个内宅老太太能掌控得了的——营里紧急的任务多了去了,就不许贾珍被人带着去镀金? 许氏听儿子说得体贴,哪里想得到他将来会有那么多的理由搪塞自己,自是点头应了。心下还暗自得意,史氏的孙子们再是习文习武又如何,她的大孙子可是已经开始去营里办差了。 老娘这里忽悠得了,媳妇那里就不是个事:他的妻子是母亲的娘家侄女,正经的亲上加亲,要不也不会婆媳如此一心地对付他这一个做家主的。尤其是小许氏与她的亲姑妈一样,好与人相较,现在自己丈夫的爵位明显已经低于西府了,到了儿子那一辈,可不就得早些比西府里的第三代立起来嘛。 等贾珍被告知自己将进入京营历练的时候,才发现家里的祖母与母亲都已经倒戈了,再面对上贾敬那一张无论什么时候对上他,都黑着的脸,连半句为自己告饶的话都说不出来了。只能悄悄地对着自己的媳妇说一声:“想着让老太太时时让人来看我,接我家来。” 贾珍此时的媳妇,还不是尤氏,而是他的原配妻子刘氏。不过她是书香家里出来的姑娘,也搞不懂同是书香出身的太婆婆与婆婆,怎么就能放任着自己的丈夫成了这样文不成武不就的性子。不过她只是做媳妇的,只有顺从的道理,就是规劝,也得贾珍自己愿意听才行。所以对着贾珍的耳语,就算是从来没得过这样的亲近,心里也觉得老爷这个决定无比正确,心下打了与贾敬一样的主意,鬼才会给你求情。 尚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三重背叛的贾珍,还是带了一丝憧憬来到京营的:想他的叔祖父,当年可是京营节度使,现在好些京营中的人,都是他老人家使出来的。那些人怎么也能看在他老人家尸骨未寒的份上,对自己这个侄孙子另眼相看一些吧。 谁知道贾敬是把贾珍送到了京营之中,却没有告诉他,他得从一个大头兵做起。另外贾敬不光没有告诉贾珍自己家在京营之中的人脉,还没告诉他,在京营之中有一个贾家明面上的姻亲、内里的仇人——王子腾! 不过贾珍总是他的亲儿子,他也不想白发人送黑发人,更怕若是贾珍真出了什么事儿,自己的老娘会不会随着去了。只是对着贾家还留在京营中的人脉叮嘱一声:贾珍即是来京营中历练的,那诸位也不必对他太客气,只管好生操练这小子就是了。只要不下死手,那怎么收拾都行呀。 好在他还知道与贾代善最放心的人交待了一句,那就是让人看好了,别让王子腾勾引坏了贾珍,也别让他下暗手害了自己儿子。然后就拍拍屁股,自己坐上马车回宁国府继续守孝了——贾珍算是从侄孙,只有六个月的孝,可是他这个做侄子的却是有一年的孝呢。所以贾珍可以进京营,而贾敬只能继续窝在宁国府里派人打听林家故旧的情况。 不过他也没让贾母等太久,在年前到底让贾母收到了他打听的第一份资料。此时的贾母,正在指点着邢夫人怎么操持着过年:“咱们府里正在守孝,今年这个年也就得从简了。就是老亲们那里的年礼,不是也都让你减了等,你可知道为什么?” 邢夫人想了想:“可是因为咱们家里还了国库银子,银钱有些吃紧?” 元春在一边听得都想摇头,好在自从有了宫里的嬷嬷教导,她也知道自己一个做晚辈的,只能对着长辈恭敬再恭敬,没有当面指摘的权利。就把眼睛看向老太太,想看看老太太对自己这个大伯母可有什么指点没有。 贾母当着元春的面,还是十分给邢夫人留面子的,不过她也没有漏下元春刚才眼里的不赞成。因此贾母想着,自己等下还是得再对元春的嬷嬷说说,元春近些日子懂事了不少,也认清了自己的身份,可是这聪明外露并不是什么好事。关键是还不知道掩饰一下自己的情绪。 “你说得也不是没有道理。不过还有一方面你没有想到。”贾母越发温声地对邢夫人说道。她这一世是打算好生做个老封君的,所以必须在守孝期间把邢夫人的管家能力培养出来,才不会象原著里那样,儿孙、媳妇们遇了事,就得到自己这个老太太跟前讨主意,看着是位高权重了,可是也累心不是。 邢夫人跟着贾母几个月,这眉眼高低也算是有些心得,看出老太太没生气,就笑着凑趣道:“我能有什么见识,还不都得仗着老太太教我。” 贾母也就一乐:“我可只教这一回,你自己记好了,下次不能再来问我。咱们家里说起来老亲是不少,可是好些人家也不过就是年节才走动一下,也不光是离得远了走动不方便。” 这段日子贾母没少与邢夫人说些外头官面上的事儿,邢夫人就知道,也有些人家这么些年下来,各自的立场已经不尽相同,还有些本身就不愿意再屈于荣侯府之下,因道:“多谢老太太教导,那我回去再理上一理,看看明年的时候怎么再收一收。” 贾母就点头,见此时轮到元春不解,并不与她解释,又与邢夫人说起过年的话来:“刚才让你一打岔差点忘记了。今年过年只摆上两桌,大家一起守个岁也就完了。族里的人一概请他们自便吧。” 邢夫人也知道,贾赦一回了金陵,先收拾了看老宅的奴才,又整顿了祭田管理,很是让一些族人心下不满。现在贾母如此说,也不过是顾虑着若是真开家宴的话,有些人可能就不会来,那样府里面子上可就不好看了。 论起贾母的本心,那些族人直接与他们划清了再不来往才好。只是这个时代讲究的就是个宗族礼法,她再是在贾赦、贾政两个面前有权威,可是碰到族里的事也得三思才行。要不一些族老联合起来,都能开祠堂直接替贾代善休了自己。不过估计他们也就是想一想,只要还想着沾宁荣两府的光,也没有一个人敢如此提议。 真当贾赦整顿祭田管理之事是白做的?他手里可是有不少那些族老们侵吞祭田收益,打着宁荣两府旗号为非的证据。只要有人敢对贾母不利,以贾赦现在对贾母的感情和他那混不吝的性子,怕是都敢直接把那些证据交到金陵知府手里。 那些人拿贾母没法,又混不过贾赦,也曾经想着从贾政入手。谁知道贾母早料到了这一点,上午的时候贾政是要与张先生、谭先生一起讨论学问的,下午是要与贾琏贾珠两个一起强身健体的。就是出门,也是与贾赦一起去寺里给国公爷祈福的。那些人连单独与贾政说说话的机会都摸不着,也就知道贾母对自己这些人是不放心,有些羞耻之心的,少不得歇了心思。 而那些还想着如原来一样,自己得了便宜把黑锅推到宁荣两府的头上的人,贾母也已经让贾赦暗里派人看着些,等出了正月再收拾一波,自己耳边也就能真的清静了。 这边邢夫人不知道贾母心中所想,还在与她商量着除夕那日的菜谱。贾母也无意在这上面让她为难,只道:“我告诉你个巧宗,你只让人把府里的主子都问一问,看他们都想吃什么。不过每人只能点上两个菜。这样谁爱吃的都有,岂不是能调了众口?” 元春在边上已经笑道:“世上再没人能想到祖母前头去,这样的主意一出,还能有谁不满意呢。” 贾母也微笑道:“也不过是你老王卖瓜自卖自夸罢了,哪儿有这样夸自己家人的。不说别的,只说你祖母也不过就是在内宅这一片天地里头,经得事儿多些,大家看在我年纪大了,不愿意当面拆穿了我。到了你嘴里,就成了能耐了。” 元春虽然觉得老太太似乎是话里有话,可是却没想出究竟是哪里自己做得又不对了,想着是不是一会儿回去问问嬷嬷。可是终是觉得贾母的主意不错,笑对邢夫人道:“大伯母,我自己先点上两样,可好?” 邢夫人如今管家时间长了点,也知道贾母就算是不待见王夫人,可是对孩子们却是一样疼的。她自己又没个孩子,自是愿意孩子们与她亲近些。难得今日元春与她笑语,不由道:“成,怎么不成。只要你一会儿点的,合着咱们守孝的规矩,大伯母总有办法给你弄了来。” 元春笑道:“上次吃的那个豆腐香菇的锅子就不错,还有酥炸芋角,我也爱得很。” 邢夫人就笑:“这可不是什么难事,那酥炸芋角你即爱吃,今日也就算了,明日也先让你试试菜。”说得不光元春眉开眼笑,就是贾母也觉得,这邢夫人还真有一两分可造之处。 不过她也提醒道:“你也得当心,这素菜做来做去,不过是青菜和豆腐换个样罢了。大家喜欢的也不过是来来回回的那几样,看有重了的。现在又是冬天,就算是比北边好些,可是有些青菜还是不易见的。可别当时答应得好好的,到时侯没了材料,做了无米之炊。” 邢夫人自是点头受教,心里想着自己无论如何要把这年夜饭给准备好了,也好让老太太看看自己这些日子可不是白管家的。又说了几句,心里想着请大家定菜谱的事儿,到底坐不住,自带了人出去忙活。 元春心下还有点想头,只管在贾母这里说话,还不时地看贾母的脸色。贾母只当不知道她在打量自己,与她说起同嬷嬷学规矩的事儿来:“你跟着姚嬷嬷也有些日子了,她说的那些规矩,你可学得来?” 这些规矩已经学了几个月了,现在老太太忽然问起自己是不是学得来,再想起老太太刚才说的那番话里未尝没有敲打的意思在里头,元春就顾不得自己的小心思,小心地回答道:“姚嬷嬷是宫里出来的,那规矩也是如刻在心上一般。我一开始的时候还有些吃力,不过现在也有些习惯了。” 贾母便道:“是呀,那些规矩只有放在了心里,自己知道了敬畏,才能时时警醒,不至于行差踏错。”说完见元春各自在那里思量开了,也不再说:许多事情就是别人说得再多,都不如自己感悟。原著里荣国府最后落了个抄家的下场,何尝不是那一家子都失了敬畏之心? 晚饭之时,大家又都聚到了贾母这里,一起用饭又能交流一下一天所得,就是贾政也觉得这样也不错,没见贾琏与贾珠两个,现在与他说话已经不再一味地害怕了。 其实他的改变,自己还没有觉察到,只以为是与孩子们接触得多了才至于此。却不知道有了张、谭两位先生日日在耳边说教,让他的见闻已经不再如原来一般。就是与孩子们说起话来,也不只从严厉入手,更不只是空洞的说教,而是有了些自己的见解,才让孩子们开始愿意与他说话。 所以一顿饭除了元春有些食不知味外,大家都很满意。等邢夫人再把让大家一起点菜的主意说出来,就是贾赦也多看了邢夫人两眼:“这个主意倒也不错。” 邢夫人哪里敢贪功,忙道:“并不是我的主意,是老太太想出来的。只是还求老爷与琏儿口下超生,别点什么不易寻的才好。” 贾琏已经得了贾母的教导,对着邢夫人只称母亲,把那生分的太太束之高阁:“我不让母亲为难,只点一个粉丝的娃娃菜、锅塌豆腐就完了。” 贾赦刚才本想着训斥邢夫人一点小事还让老太太费心,听贾琏已经开始点菜,也就不好再提,只看着邢夫人如何应对。谁知邢夫人就笑道:“你大姐姐已经点了豆腐锅子,与你那塌豆腐可是重了。” 贾赦眼睛就要立起来,贾母却不愿意他在人前这样不给邢夫人留脸面,对着邢夫人先开口道:“我就说这素菜也不过是豆腐青菜,哪里能有多少花样?想来到时这素鸡与素鱼也是少不了的,那不也是豆腐做了来的?”又对贾琏贾珠两个道:“你们也多想些别的,何必只盯着豆腐。” 又听贾赦并没有反驳自己的话,觉得这个便宜儿子还算是给自己面子,少不得看向他,想夸上两句。谁知不看贾赦还好,一看才发现人家不是不想反驳自己,而是找到了新的事做。 贾赦正在与贾母的大丫头,打着眉眼官司! 心下冷哼一声,看来自己还是给这便宜儿子找事儿找少了,让他竟然有心思看丫头了。你看也就看了,可是怎么也不想想现在是个什么时候,还有那丫头呆的地方?要知道他们可是连小祥都没过,那个还是自己房里的丫头! 若真是出了什么事,贾赦一个居丧不谨跑不了不说,若是人知道了的身份,还得说上一句母婢,什么好听的名声?看来原著里贾赦所以能老老实实的偏居一隅,定是让原主拿住了类似的把柄! 可惜她老人家可不是原主,愿意用所谓的把柄让儿子惟命是从。她要的是贾赦顶起门户,还得让她老人家别再经那抄家之祸。 可是现在一屋子的人,并不是贾母与贾赦分说厉害的时候:人虽说人前教子背后教妻,可那是对男人。现在她不过是一个注定要依附儿子的老太太,这方法总得婉转些,还得不光让贾赦自己知道痛,更得让这一府的丫头们从此都别那么有上进心!要不她老人家只有一双眼睛,还能时时把儿孙们都叫在眼前守着不成?那与原主又有什么区别! 贾赦也觉出老太太看他的眼神不大对劲,有些讪讪地从身上收回自己的目光,看向老太太问道:“老太太自己可点了什么没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44.第 144 章 听到贾赦生硬地转移着话题, 贾母心里有些不屑,只是有贾政一房人在,她也不好不给贾赦留些脸面, 想了想道:“今年不过是咱们自己一家子一起守个岁,吃什么也不过是个心意。先让你媳妇准备着吧, 到时我再与她参详。” 贾赦只当是贾母已经成功地被他转移了注意力, 心下有些得意,也就自己屈尊降贵地向邢夫人点了两样菜,又让贾政也一起点。贾政本来就觉得自己与邢夫人坐在一起不大自在,怎么还肯点东点西, 只说自己没有什么特别想吃的, 只让大太太看着准备就是了。 有了贾政的样子在,贾珠就算是想点个菜,也不好开口了。贾母看了又觉得他可怜,嗔着贾政道:“不过是孝期清苦, 这才带着孩子们一起张罗个事儿做,偏你就来扫兴。”非得让贾政点上两样。 若是原来,贾政少不得对着贾母念上一顿守孝唯谨之类的话, 可是现在不是有张、谭两位天天唠叨他吗?他也知道自己把话说出来,并不能讨喜,还得让老太太生气, 这可不是一个孝顺儿子该做的, 只好自己点了两样出来。 他点了, 贾珠的小脸也就不跟着板着了, 与贾琏、元春两个商量来商量去,好不容易才在蝉衣素菜卷与腐皮卷素菜之间定下了前者,又定下了蒜香什锦菜。邢夫人边听边笑:“还是老太太的主意好,看这几个孩子,平日里也不是爱吃的,现在自己点了出来,怕是到时还能多吃几口。” 贾母心下想着一会敲打贾赦之事,面上就有些恹恹的。大家只道她年老力衰,支撑不住,纷纷起来向她道安告退。“赦儿留一下,你们都回去歇着吧。琏儿回去再写五张大字再睡,珠儿就别看书了,早点歇着。”贾母还是开口把贾赦留下,又嘱咐了两个孙子。 贾琏对自己与贾珠的区别对待,现在已经成了习惯。按老太太说的,那就是他虽然行二,可是也是大房的长子,日后这个家都是他的责任,所以他要用功。而珠大哥哥的身子一向不如他壮实,还是养好了才能在将来与他相互扶持。就是贾珠,也没有觉得贾母是不重视他才不让他看书,因为他按着祖母安排的作息行事之后,自己都觉得身子轻快了不少。再说贾琏的那笔字还真是不能看,可不是得多练习一下。现在祖母不过是想让琏儿追上他的进度,他还有什么好不平的? 最有意见的应该是贾政,不过他发现老太太现在对他可不如原来那么包容,有时候不管是不是在儿子面前,就把他给呵斥上一顿。因此就是心里再有意见,也不敢当着贾母的面说出来,只想着等一会儿自己悄悄地嘱咐贾珠不可懈怠。只是看了看贾珠身边跟着的那个嬷嬷,却是老太太亲自给贾珠选的,若是他私下说了贾珠,第二天自己也别想得了老太太的好脸。 唉,教养儿子怎么就这么难呢。贾政心里只能叹息。 贾母此时的心境与贾政差不多。人家贾政好歹儿子还小,还有的是时间,可是她面前的便宜儿子已经胡子拉碴,他的儿子都快相看人家了。 “你可知道我留你,是为了什么?”人都走了,贾母也就不再给贾赦留什么脸面了。 贾赦有多长时间没让贾母这样对待过了,心下还有些不适应,加了小心问道:“母亲可是要与我商量敬大哥哥来信的事儿?” 贾母只管沉着脸看他,把个贾赦看得心里越发地毛了起来,笑也笑不出了,想低头避开贾母的视线,又怕人家以为他是心虚,只好硬挺着与贾母对视。可是心虚就是心虚,那眼神就有些飘浮,不敢与贾母接实了。 贾母眼里就慢慢地蕴出了泪意:“我本来看着你现在行事有了章法,以为自己下半生有靠了。可是老大,你看看你办的是什么事?!” 贾赦一下子给跪了,他也没觉得自己办了什么错事,有心想用原来的性子与老太太顶上一顶,可是不知道怎么地,就是不愿意再从老太太眼里看到对自己的失望。这些天老太太天天捧着他、抬着他,让他自信空前,觉得自己是一定会让老太太过上好日子的,比父亲在时还好的日子!可是现在怎么老太太又说对他失望了呢?可是你老人家到底失望的是什么,说出来,我改还不成吗? 贾母也没让贾赦等太长时间,心理战这个东西,火侯还是很关键的:时间短了,心理强大一点的根本不受影响,时间长了又容易让人逆反。好在贾赦性子是混的,可也是怂的,这不刚多长时间,就已经跪了。 身子都跪下的人,精神上还能站得直?可别说什么受胯下之辱忍一时之气,这两个词贾赦能不能知道怎么写都不一定呢。 “你可知道咱们家现在是什么时候?”贾母慢慢地问道。 贾赦觉得老太太是不是气得糊涂了,脱口答道:“咱们不是正在守孝吗?” 贾母就一拍桌子:“你还知道咱们是在守孝!你可还记得你是你父亲的长子,是这贾家的一家之主?” 贾赦只剩下求饶的份了,他也挺喜欢当家作主的感觉呀:“不知道儿子做错了什么,让母亲生气,还求母亲教导。” 好吧,现在总算是有比原著里进步的地方,能知道问问自己究竟错在什么地方了。贾母也就缓和了一下自己的面色,可是也没让贾赦起来——刚给两天好脸,就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是吧,跪着醒醒神吧。 “你还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刚才你与黄菊干什么来着,自己不知道?”贾母恨铁不成钢地问道。 这个说出来更让贾赦心虚好吧?他就有些期艾地说不出话来了,想他早在十五六岁的时候就开了荤,从那以后还没素过这么长时间。现在又是在家里,不过是看那丫头头脸还干净,就多看了几眼。谁知那丫头也是知趣的,竟敢用小眼神勾搭自己,一来二去的可不就是看住了。 见贾赦不说话,贾母的气也就重新大了起来:“你也知道咱们现在是在守孝,要是你传出去个居丧不谨,可让别人怎么看你,让只给你降了一等爵位的圣人怎么想?再说那丫头还是我身边的,一个奸淫母婢的名声,你可背得起?可让琏儿日后怎么做人?”指望贾赦有点困难了,贾母更不会让他有机会成为贾琏的拖累。 被贾母这样一点醒,贾赦还真回过神来,自己这个爵位只降了一等,别人不知道可是他自己明白,全是仗着他听了老太太的话,用八十万两的银子换回来的。可是这样的情分,在当今那里又能维持几天呢?说不定现在人家当今就后悔了,想着怎么把那爵位给降下去呢。若是自己此时名声有碍的话,可不就是给了当今借口? 冷汗都下来了有没有?贾赦向上一个劲的磕头:“多谢母亲提醒儿子,要不儿子几乎酿成大错了。” 看他已经知道自己错在了哪里,贾母也就让他起来坐回去:“起来吧。”不过那话怎么听怎么疲惫,让贾赦心里的内疚更深了一层。 “请母亲放心,儿子日后一定会注意,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内疚之下,贾赦自己先向贾母保证。 贾母也顺着他的话道:“你知道错是好的,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原来你也不是没有到我这里来过,那黄菊怎么都没正眼看过你?现在怎么就能当着我的面,就敢与你眉来眼去的?” 若是没有人提起,贾赦还真没注意到这个问题,现在贾母一提,他就想起了那日与贾政一起遣散他那些清客时的情景,心下不由得暗恨黄菊一个小小的丫头,也和那些清客们一样,眼里只盯着最有利用价值的。亏得他大老爷刚才还自己得意,别看自己儿子都快娶亲了,可是还能让小丫头神魂颠倒呢。 贾母是不知道贾赦原来的想法,要不能直接呸他一脸,怎么这贾家的男人,自我感觉都这么良好呢,还真当自己是那银子,人见人爱了不成?不过就算是不知道贾赦当时的想法,也不耽误贾母把他已经膨胀的自我戳回原形:“做人丫头的,想着望高富贵本来没有什么,可是不应该在主子里还大小眼。她们不过是奴才,只有主子挑拣她们的,哪儿有她们挑拣主子的?” 这话贾赦爱听,他对那黄菊现在已经没有一丝绮念,只想着怎么样把这丫头给打发出去。又听贾母道:“不光是家里的丫头,就是你在外行走,也得多长几分心思。咱们家又是还欠银,又是改规制的,不知道招了多少人的忌恨,那些人还不得想着法儿的败坏你们兄弟的名声?” 贾赦觉得这一点很有可能,于是对贾母保证道:“日后儿子除了去查一下庄子、祭田与铺子,一定都好生在家里,不出去走动。”这样那些人的手段就使不出来了吧? 可是贾母心下想的可不是这么一点:“就算是你只出去查一下铺子,可是路上就不能碰上个卖身葬父的,再或者是被流氓调戏的,又或者是全家无依想着投靠咱们府上的?你又是个心软有,见人掉上两滴眼泪就人家说什么信什么了,可如何是好?” 见贾赦在那里想主意,又问:“还有家里的丫头们,若是让人收买了,非得每天在你面前做张做智的,勾引了你,你又如何?” 这下贾赦是一点也回答不上来了,只好眼巴巴地看着贾母:“母亲还是告诉儿子怎么办吧,儿子都听母亲的就是。” 不早说,肯听话就一切好商量了:“家里服侍的丫头们太多了。这人多就容易嘴杂,事少又有时间和精力生出别的心思。我想着,咱们还是得把丫头们理上一理,尤其是你与政儿还有琏儿和珠儿身边,能不用丫头就不用丫头了。”看这些有上进心的丫头,近不了男主子们的身,还怎么上进。 贾赦还是有一点抵触的,他从小到大,也是让丫头婆子们围着长起来的,自然不愿意那些粗手笨脚的小厮们服侍。可是谁让他刚有了把柄落在了贾母的手里,还是事关他前途与当家作主的大把柄,老太太没有用这个威胁他交出家主之权,已经是给他留了体面了。 贾赦不是不知道原来的老太太是怎么打算的,所以他更珍惜现在老太太处处给他留脸的日子,也就没有别的反驳的话,不过还是道:“我们身边的人清一下也就算了,母亲这里还是留着吧。” 贾母摇了摇头,她不得不想起原著里鸳鸯一个小小的丫头,在主子跟前就能得座不说,还直接瞧不起贾赦这个做老爷的。是,原著里看来,鸳鸯是不慕富贵有反抗精神,可是现在贾母不是在看原著,而是活生生地生活在这个世界上,就不能允许这样无视尊卑的存在。 贾赦见贾母摇头,还想再劝,贾母已经把自己的理由告诉了他:“咱们家原来有些风气并不好。说什么长辈屋子里的猫狗都是尊贵的,不能轻动。也不过是因为原来开国的时候,一些老人都是与老国公一起上过战场的,才格外尊荣些。可是几代过去了,那些随着老国公上战场的人也都凋零了。现在在长辈身边服侍的,不过就是有些年资罢了,还不都是奴才?”是奴才,就得守着本份。 对这样的话,其实贾赦也是爱听的,要不是老太太有了这样的想法,他也不能顺顺利利地收拾了赖嬷嬷一家,还能抄出那么多的钱财来。于是也就听了老太太的主意,在年前又是一通收拾下人。 看着各房里丫头没头苍蝇一样四处找人说项,贾母一点也不往心里去:主意是她出的,她还能再把自己出的主意否了不成?在她老人家看来,原著里贾琏所以那么好色,让上一世的王熙凤只能和离出府,上梁不正下梁歪是一宗,丫头们心大勾引主子也是一宗。 上一世王熙凤不过是孙媳妇,不能改了荣国府的行事,现在她可是老太太,还不能改?从根子上就不让贾琏有接触那些人的机会,看他还能扎不紧自己的裤带。 平了平气,贾母重新提笔给贾敏写信,不愿意为了几个丫头坏了自己的心情。这些日子以来,她与贾敏的书信往来十分频繁,就是为了让贾敏能有个地方倒倒自己的苦闷,省得多思伤身。 效果也还不错,看贾敏信中提到她时不时地与林太太一起吃完饭散个步,而林如海每日也与贾琏两个送他的那个武师一起练练筋骨,一家子的身子都好了不少,贾母心下也算开怀。 据贾敏说,林如海对贾敬能替他与自己家里的故旧保持联系,不但不反感还挺感激,贾母也觉得是个好事。这样一来林如海与贾敬可就算是一体的了,等过了年,贾敬的孝也算是守完了,重新回了官场也能有一二的助力。 而贾赦兄弟两个,将来也可以借着这股力量,更加顺利地站在朝堂之上,怎么也不会如原著里一样,一个继续死宅还名声尽毁,另一个一个五品官一做就是二十年。 元春进来的时候,就见到自己的祖母又在写信。她有些羡慕自己祖母与姑母的感情,就算是姑母已经嫁人几年,可是祖母与姑母还是有说不完的话似的,相互之间的关心体贴,让她这个母亲只能困于佛堂的小姑娘十分眼热。 “祖母是在给姑母写信吗?”元春笑着问道。 贾母见她进来,也没放下笔,只是抬头说道:“正是呢。也不过是几个字就写完了,你先自己吃点心。” 元春就不再多话,静静地在那里喝茶。现在贾母房里的丫头少了有一半,比她自己屋里的人也不多什么了。这还是老太太觉得,女孩子要富养,才在全府的主子都裁撤丫头的情况下,给她留下了四个大丫头,六个二等丫头。 可是她的屋子里,就没有老太太屋里这样条理分明。看来自己还是要多向老太太学学才行。 贾母一时写完了信,对着元春道:“今日下课得早,嬷嬷教的都学会了?” 元春就笑道:“嬷嬷说我觉得已经有了些样子,不过是在日常的时候多注意些。再说现在也已经快过年了,也让我松散两天。” 贾母也觉得近一段时间以来,元春的进步还是看得到的,不光不再时不时地想给邢夫人出点小难题,也没有再为王夫人旁敲侧击地求情。就算是姚嬷嬷对她的标准严格、要求诸多,也没听到这孩子叫一声苦。就道:“这些日子是有些拘着你了,也该歇歇。” 元春就开始和贾母说些闲话,还把自己屋子里丫头不大听使唤的事儿说出来,向贾母讨教。贾母因没想着元春进宫,只想着给她找户门当户对的人家,让她做人的正房太太,对于如何管理下人,也就愿意提点一下她:“对奴才下人,也不能一味的宽仁了。” 见元春不解,教她道:“虽然宽仁是好事,可是也要看对象才行。若说是要对奴才宽仁,那咱们何必再用奴才,只管让她们与你一样,事事有人服侍不更好?可是别的服侍的人又怎么服气呢?” 元春就思索起来,贾母继续道:“还有人心不足这一说。你一次两次宽了还好,可是下次不能再宽仁的时候,那奴才心里会不会含了怨?千次的好总有一次的不好,可是那些人往往不记得你的好,只记得你那一次的不好。到时侯求好不成,还得落个苛待的名声。所以不如一切都按着规矩来,合规矩的是他们的本份,不合规矩的,直接开发了。”这荣国府的奴才,有几个是记恩的?恨不得一个个把主子都放在嘴里嚼说呢。 元春早就站了起来,听到贾母说完,才小心地问道:“那老太太是不是觉得,太太?”原来是不是宽仁太过,才让奴才给蒙蔽了。 不想元春又提起王夫人,贾母只好道:“你们太太何尝是宽仁?”心下冷哼,嘴角也带了一丝不屑:“她是因为自己的一些行迹落在了那些人眼里,怕人家说出她的阴私来,才不得不做出宽仁的样子。你可知道,她的那些陪房,各各从府里掏摸了多少东西?” 那些东西并没有进府,元春自是不知道的,贾母就告诉她:“光是那个周瑞家的一家,就有五六万的私产。你想想,你母亲自己都要放印子钱,若是真是她赏的,可能赏一个奴才那样大的身家?” 当然不能,当日从王夫人那里搜出来的也不过是十二万两银子。元春听到周瑞家的身家,也是吸了一口冷气:看来太太原来只说对下人要怜老惜贫,要宽厚待人,也是为了维持她自己在下人眼里的形象、不至于反咬她自己一口吧。 见元春听进去了,贾母又道:“所以做人家主母的,最是不能有私心,只想着怎样往自己的私房里划拉公中的东西。需知世上就没有不透风的墙,你从公中拿东西,总不能自己一个做主母的亲自动手吧?那就得有奴才替你动手,可不就落了把柄在奴才手里?一个做主子的让奴才拿捏了,日后管家又如何说得响?” 听着老太太数落着自己母亲的不是,元春是一句话也回不得:她也知道自己母亲做得不对,可是现在让老太太这样一说,可不是成了乱家的根源了——主子震慑不住奴才,让奴才一个个地做大,就是颠倒了根本。 此时邢夫人正要进来向贾母回事,就听到贾母在那里教孙女。她本是个爱财的,现在掌了管家之权,不是没有动过小心思。不过是本来在府里就没有什么根基,少了心腹帮手。又有王夫人的前车之鉴,才没有施为。现在听老太太一说,也是一身的冷汗:她与王夫人不同,王夫人从公中划拉东西,还能说是将来会分出府,为了孩子打算。可是她自己并没有一男半女,将来可是连一个说词都没有的。 如果她真象王夫人那样做了,人家王夫人还有孩子要顾忌,只是进佛堂祈福,她又有什么能让人顾忌的呢?!自此邢夫人把自己的小心思都收了起来,倒是意外的收获。此是后话,不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45.第 145 章 说是过年, 可是对于守孝还是没出小祥的人家来说,除了准备一下年夜的吃喝,再做一下新衣服, 还真没有什么准备的了:对联是不能贴的,鞭炮也是不能放的, 还有喜庆的摆设什么的, 也是仍然在库房里等着落灰的。 不过对孩子们来说,过年还是要比平日里多些意思:就算是不能出府,可是贾琏与贾珠两个人上午的文课已经停了,每日只看自觉是不是读上两页书或是写写大字。而下午的武课倒是没停, 不过师傅也已经减了量, 只让他们不至于因过年而把前一段时间学的忘记了。 然后贾琏就活过来了:他现在倒不是厌学,不过是自觉性不如贾珠。没了先生在上面压着,能玩的时候他才不会主动去碰书本呢。 贾珠却还是一如既往地用功,可是边上有一个贾琏和活猴似地不时进出, 那心也是静不下来的。只好对贾琏道:“琏儿,老太太让你每天写的大字,你练好了没有?” 贾琏就顿了一下:“我等会儿再写。现在珠大哥哥, 咱们去看看”其实去看什么他也不知道,不过总想着只要出了门,总比对着书本强。现在老太太又不愿意让二叔考问他们功课, 自己的父亲是不知道怎么问, 他明白着呢。 “那可不行。等一会儿就该去老太太那里用饭了, 要是老太太问起来, 你可怎么说?”贾珠觉得天寒地冻的,搞不清楚琏儿怎么就在屋子里坐不住。 “他怎么说,还不是告诉我这个老婆子,说是下午再写,然后再推到晚上,再推到明天?”窗外就传来了贾母有些生气的声音。 要说也不怪原主喜欢二房一家,至少表面上人家一家子人都做得不错——灵性差点,可是胜在努力不是。哪儿象是大房这爷两个,刚敲打了贾赦,贾琏这边就又冒泡了。要说这清脑丸也同样给贾琏吃了,怎么性子就是定不下来呢。 贾琏听到贾母的声音,也觉得有点不好意思。连忙自己到了门口挑起帘子:“祖母怎么过来了,看外头冷,再把您给冻着了。有什么事让人来叫孙子一声就是。” 贾母一边进屋一边没好气地道:“然后你就更有理由不好生看书写字了是不是?” 贾琏被说得有些不好意思:“我这不是看着先生都放假了,想着还有时间吗。” 贾母已经被贾珠扶着坐下了,不过对着贾琏还是没有什么好脸:“你也是读了书的,难道不知道这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的道理?别人不比,只比一下你珠大哥哥,他本来就比你年长,学的比你进度快,现在还比你用功。你若是不努力些,不是与你珠大哥哥越差越远了?” 贾琏就低下头,可是那嘴还是嘟了起来:“可是,我又不用和珠大哥哥一样去科举。” 这还真是没有压力所以才没有动力不成?贾母并不信这个邪:“你就算是不用去考科举,可是是不是将来也得当家理纪、顶门立户?到时候外出交际应酬,别人说个酒令你都听不懂,说个诗词你都不知道出处,难道就有脸了?几次之后可还有人愿意与你交往?” 贾琏的头就更低了些,可是脸上还有些不服气的样方,贾母知道此事不是一次能说通的,不过难得抓住一次现行,还是得让这小子有些印象才行:“你也知道你父亲现在只有你一个孩子,觉得这爵定是你来袭的。可是你知不知道,朝中袭爵的规程是个什么?还有就是一般都是降几等袭爵?你再看看原来你的敬大伯伯,等他的爵位传给你珍大哥的时候,不过是三等将军,到了蓉儿可就是末等的爵位了。琏儿,若是你不好生习学,给将来的孩子们做个榜样,你那儿孙们可靠什么吃饭?” 这样的话,还真没有人与贾琏说过。他只知道自己是一定会有爵位的,一个半大孩子,连个亲事还没有呢,谁会告诉他你将来也会有孩子,而你的孩子可能不出两代就没有饭吃了。 于是贾琏惊慌地问:“祖母,那可怎么办?” 看着为自己还见不着影的儿孙担心的贾琏,贾母不厚道地笑了:“能怎么办,还不就是你自己用心读书,为将来的孩子们做好表率,最好能在将来袭爵的考试之中,拿了好成绩,再如你父亲那样只降一等袭爵,也好让爵位多传上几代。” 貌似是一个可行的办法,可是对自己没有什么信心的贾琏,觉得这还是有些难度的:“祖母,我也知道应该好生读书,可是就是坐不住。外头一有点动静,我就想着看看可有什么事儿是我不知道的。” 不过是十几岁的孩子,有些好奇心也正常。贾母劝他道:“那你就把降等袭爵几个字时时记着,想着看热闹的时候想想自己的爵位会降几等,再看看你珠大哥哥是不是也听到了、也想看看。” 贾琏就看了一眼一直听他与贾母说话的贾珠:“珠大哥哥一向比我坐得住。” 怎么就这么没有自信呢。贾母觉得,这个熊孩子还是吃苦吃得少,才没有什么紧迫感。人家贾珠,是知道自己必须科举出仕的,才会这样自觉的用功。所以说给孩子留下太多的机会,还真是不利于熊孩子的成长呀。 “这也好办。”贾母道:“日后你们两个书房里,就不用人服侍了。这里的人少了,走动得也少,你也就不会再想着他们现在在做什么而分心了。”还不信一切都让你自己动手,你还有心思想那些有的没的。 没想到是这个结果的贾琏有些懵,总觉得哪里不对。不过他自己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能改了自己的性子,现在老太太都给他想出办法来了,他也不能说不接受,只好点了点头。 贾母这边又嘱咐贾珠不能总是坐着,得多起来活动活动,就带着人离开了。而贾琏与贾珠的小厮们,直接给二人跪下了:“求两位爷开恩,奴才一家子孩子本来就多,全指望着奴才这点子月钱和省出来的嚼裹,若是奴才不能再服侍两位爷,那奴才一家子可都过不下去了。”还有上来抱着两人腿嚎的。 贾琏这才想起哪里不对来:他身边的丫头都已经被打发了,只留下几个婆子服侍着起居。现在若是再打发了小厮,不是有些事就得他自己动手了? 贾珠对那几个跪下的小厮道:“老太太不过是让你们不用进书房服侍,又没说现在就赶了你们出去。你们若是再闹的话,都走人是不想在这里了。” 那几个小厮哭闹的声音就小了些,可是还在那里哀求。贾琏有些不忍:“珠大哥,要不咱们去求求老太太?”几个小厮就眼睛发亮地看向贾珠。 贾珠只是摇头,他自从王夫人被关进佛堂之后,一下子长大了好些,对事情也不再光看表面了。现在老太太看着只是发落了向个奴才,可未尝不是因为这几个小厮无事就引着贾琏想着淘气。不过是为了给他们两个留脸面,才只说不让这几个在书房服侍。 把自己的猜想说与贾琏,贾琏也就不再那么想着去向贾母为几个小厮求情了:他也回想起来,最初自己想着看看发生了什么事,还真是这几个故意将发生的事情说得绘声绘色,让他好奇心大起的。 那几个小厮自家人知道自家的事,原本只是想着在贾琏面前多露下脸,也好多得几个赏钱。一来二去的,就是没有什么新鲜事,他们也能自己造出几个来引着贾琏高兴。现在让老太太不动声色地把他们与贾琏分开,又被贾珠识破了他们的小心思,哪里还敢再求? 这边贾母也在思考着荣侯府下人的问题。说来这几世里,她都一直挺羡慕人家林家下人的忠心,这可不是一句文武殊途就能解释得清的。看来还是家风的问题。要不怎么人家林家的下人,老主子去了几年,小主子还只是个女孩子,却仍时时为了主子打算,没有一个想着自己自此翻身自主的? 现在的荣侯府,奴才已经被收拾了不止一次了,可是先是有想着上进的丫头,现在又出了引着贾琏等不好生读书的小厮。等这些人真的得逞了,那对后来人还不是就起了不好的示范效应? 改,必须得改。反正现在爷们们的房里已经没有丫头服侍了,小厮也可以改成长随。可是这只能是一时之计,还是那句话,什么样的人家,得有什么样的场面。就算是现在有心节省,可是出行时的小厮、长随也是少不得的,就是有客上门,也不能光让婆子们服侍。 贾母就想着,还是得给贾敏再去一封信,看看她能不能把林家怎么调理下人的法子给她来上一份。最好就是能派来几个人,亲自教导一下这府里的奴才。 其实也是贾母有些心急了,现在的荣侯府比起原来的荣国府已经好了不少,一是奴才下人少了,每个人手头的活就多了起来,还想着如原来那样做什么副小姐等差事是别想了。再有就是几次收拾奴才,那些最偷懒最损公肥私的已经被收拾了,也让下人们心里总打着小鼓,不知道下一次被收拾的是不是自己。只是积习难改,想着一步登天的念头还一时转变不过来罢了。 可是见识过林家下人的贾母,对奴才的要求可不就是按着林家的标准来了?那荣侯府现在奴才怎么也都入不了她老人家的法眼也是正常的。 年前又收到自己母亲一封信的贾敏,对信里的内容有些哭笑不得:让自己婆家的奴才去给自己娘家奴才,母亲这是怎么想的?难道是让她对着自己的婆婆承认,自己娘家的规矩不如婆家不成? 要知道,就算是嫁进的清流之家,贾敏还是挺为自己的出身自豪的——国公府呀,满朝下来又有几家?都说礼出大家,那自己娘家的规矩要是不好,自己这个出身国公府的姑娘,可怎么在婆家抬得起头? 可是母亲所托之事,她又不能当做不知,也不是面对面可以直接向母亲说明厉害。只好自己一个人犯起愁来。时光易过,她身边的丫头看奶奶从接了老太太的信,就一个人思量,现在已经到了该去太太处摆饭的时候了,少不得提醒一声:“奶奶,该去太太那里了。” 贾敏这才从自己的愁思里醒过神来,重新收拾了衣裳头脸,到林太太院子里服侍婆婆。这些天她与林太太不时地一起散个步说说话,两人的关系倒比原来贴近了不少,所以她一进门,林太太已经发现她的神色不似往常。 “这是怎么了?我听说亲家太太来信了,可是你娘家遇到了什么事儿?”林太太关心地问,这个媳妇她还是越来越满意的,连带着对亲家也多了一份认同。 婆婆问话,贾敏不得不回答:“是有点事儿,只是媳妇不知道怎么与母亲说。” 林太太就笑了起来:“咱们都是一家子,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就是事儿难办些,总能商量出个章程来不是。”她可是没有把话说死,说什么一定尽力去做之类,两家再是姻亲,可也得先替自己家里在留条退路不是。 贾敏也知道,这话不说是不行了,咬了咬牙道:“是我母亲,觉得咱们家里去送年礼的几个婆子规矩好,也是忠心的。想着看看咱们家里是如何下人的,若是,若是”实在开不了口,说是自己娘家想着求婆家给教导一下下人。实在太丢脸了。 林太太刚才还有些紧张的神经就松驰了下来,心下还长升起了些自豪之感。可是又知道自己的媳妇是个脸皮薄的,总算是把这脸上的喜色收了一些,没见媳妇现在的脸都红成什么样儿了。 “这有什么不好说的。亲家太太能看得起她们几个,也算是她们没给咱们府上丢人。等会儿你赏她们也就是了。对了,亲家太太还说什么?”若是之后是什么,现在林太太可是想听得紧呢。 贾敏面对婆婆一脸的八卦,想着早晚也得让她老人家知道,只好把后面的话含羞说出来:“我母亲想着,若是咱们家里的下人有时间,能挪得开,能不能借上两个,给家里的奴才们讲讲规矩。” 若是这样的话,林太太还真是不好直接答应:别看大家都是姻亲,将来这林府总有一天还是得贾敏管着。可是再怎么是姻亲,也是各家有各家的规矩,各有各的过法。让自己家的奴才去给人家的奴才教规矩,就算是亲家自己提出来的,将来有个不好,也容易生怨不是。 林太太只好把这个问题重新推给自己的媳妇:“那你看此事可行不可行?” 此时林如海恰是下了衙,也来给林母请安一起用饭,正听到此语,不由得问道:“母亲还有什么委决不下的不成,要问敏儿可行不可行?” 林太太就只看着贾敏不说话。此事还是由着贾敏说与儿子的好,自己在他们夫妻之间总是外人,何况又事关贾家,无论他们夫妻如何处理,自己最后都不想着落下埋怨。 贾敏只好再次把贾母的话说了一遍。林如海终是个男人,心思没有女人那样细腻,只觉得贾母是一心为了贾家好,才不顾着脸面求到自己家里。加之这些日子以来,他与贾琏贾珠两个送的武师一起练习,自觉身子轻快了不少,精力也旺盛许多,又有贾敬通报之谊,正是对贾家好感从生的时候。因此想都没想就说道:“这有什么好为难的。难得岳母不嫌咱们家下人规矩粗陋,自是要送人过去的。正好我给两个孩子找的先生也已经说妥了,就让那先生带两个人过去便是。” 听自己儿子一脸轻松地就答应下来,林太太几次想张口都又收了,总不能让媳妇觉得自己舍不得两个下人。只是这去的人是谁,还得斟酌一二。 最后定下去贾家的,是林家二管家夫妻,两个都是出了名的话少能任事的,想来不会给主子惹什么麻烦。而林如海给贾琏两个找的先生,是一位老举人,姓刘,家里也是世代耕读的。本是小有薄产,日子得过,加之年纪上来了,也就没有继续考下去,本想着做一个富家翁平安一生的。 谁想天有不测风云,一场风寒下来,他的独子竟抛下老两口而去不说,就是他的夫人,也抵不得独子身故之痛,随着去了。他本还有几房近支,却为了他那点产业争着要入嗣。老先生烦不过,才兴起了为人做幕的念头。只是他年纪大了些,人家收幕僚又觉得用不得几年。如此不高不低的,就让林如海打听到了。听说只是教两个孩子举业,那刘举人觉得还算轻松,也就答应了下来。如此正好带着林二管家一起来了金陵。 等他们来了金陵的时候,年节早已经过完,就是正月也已经出去了:人家林太太是讲究人,不可能让自己家的下人大正月里头的跑到贾家。 这边贾母也已经得了信,早早地让邢夫人先收拾出了一个院子,即做先生的住所,也算是贾琏贾珠两个上学的地方:原来不过是在贾赦的外书房,由着跟贾赦的那个李先生教导。现在有了正式的先生,可不就得重新收拾出地方来。 就是林二管家夫妻,也是收拾了客院出来,毕竟不是自己家的下人不是。那林二管家夫妻也是实在的,看到给自己住客院,心下就忐忑起来,求着邢夫人道:“舅太太知道,我们不过是下人,怎么好住在客院里头。没得坏了规矩。只求舅太太随便指个地方,能睡觉就成。” 因为林二管家夫妻摆得正自己的位置,就算是不理解贾母为何非得从林家求了人来奴才的邢夫人,也觉得林家的奴才规矩还真是不错,仅守本分这一条就比自己家里的奴才强出一条街去了。只是让林二管家夫妻住客院是老太太特意交待的,她也做不得主换地方。 “你们过府是客,又要劳动你们给我们家这起子没王法的讲规矩,也算是他们的先生了。又不是只呆三日五日,怎么也不能让你们对付好几个月不是。”邢夫人直接把两人的请求给否了。林二管家夫妻无法,只好下定决心好生地把规矩给这贾家的下人传授,好快些回自己家去。 贾母倒是不管这些,只让贾赦与贾政分别与那刘举人谈过,正听着两人对先生的观感呢。贾赦觉得这个先生有些小家子气,心下不大满意。贾政又觉得这刘举人诗书算通的,可是似乎学得有些隐士之风,怕把自己儿子教得移了性子,心下也不大赞同。 两个便宜儿子虽然没有明说,可是贾母还是听出了他们的不满,只对他们道:“请了先生,学问是一项,对孩子身教也是一宗。老大觉得人家小家子气了些,可是知不知道咱们家的孩子,都有些太过骄奢了?正是要让这先生让他们知道些世道艰难。老二觉得人家功名心不重,可正是这样才要请人过来。珠儿用功是好的,可是名利之心太盛了,正好让刘先生给扳一下。读书是为了明理,能有个进身就更好。可是一味地只求举业,终是落了下成。”原著里你儿子让你逼死了,知不知道?! 得了,她老人家都这样说了,贾赦与贾政还有什么反驳的?就和学武一样,他们也怕再反对下去的话,老太太让他们上午也跟着贾琏两个一起做学问,那才真是乐子大了呢。 “母亲,先生也就罢了,怎么还从妹妹那里找人来给咱们家的奴才讲规矩?”贾赦现在对贾母的话,执行的还是挺到位的,不过该有的疑问,他也知道问出来,不是一味的愚孝了。 贾政也就竖起了耳朵:别看他自己不问,可是心里也觉得有点丢人,尤其还是丢到了林如海面前,更难以接受:说来他与林如海年纪差不太多,可是人家已经凭自己的本事做到了知府,可是他还得出孝后才能蒙父荫做个不知道哪个部里的主事。 贾母看了两个便宜儿子一眼,对他们又说出了一番道理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46.第 146 章 贾母看出两个便宜儿子对从林家找人来给自己家的奴才们讲规矩, 心里有些不满,也不愿意因此与他们心里生了芥缔,毕竟她的任务之一, 就是要母慈子孝的。 因此贾母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你们只觉得从你妹妹那里寻人失了府里的脸面,可是想没想过, 咱们家里主子是几个人, 奴才又有多少?” 这个对比贾赦与贾政还是知道的。他们家里就算是加上关进佛堂的王夫人,主子也不过八个,可是奴才就算是已经连收拾带放出去几回人,可是还有三百多个。可是这与从林家请人教导奴才有什么关系? 贾母接着给他们解惑:“你妹妹家里的奴才, 虽然比咱们家里少些, 可是也有二百来个。可是和咱们府里不一样的是,人家这二百来个奴才里,不说没有一个从主子家里往自己家划拉东西的,可不过是厨子多拿几碗剩饭的事儿。真如赖家与周瑞家一样的奴才, 一个也没有!” 贾政是只知道赖家与周瑞家自己置了私产,而且数目还不小,却不知道这私产具体是多少。可是贾赦知道呀!他一直以为这奴才贪图主家的东西, 是大户人家的通病,而林家也曾经五代列侯,建府的时间可是比贾家还早呢, 府里面服侍过长辈的奴才就更是数不胜数了。 这些奴才里竟然没有一个借着长辈脸面在小主子面前挺腰子、置私产的?贾赦表示他不相信。于是问道:“这个不可能吧?” 贾母就摇头道:“咱们府究竟建府得晚, 又一向以武将之家自任。好些规矩还是太松散了。你只想想, 历来林家的家主, 那命都是不长的,子嗣也都不算顺遂,上任家主去的时候,小主子才能多大?可是人家林家直到今日,还是底蕴强于咱们府里,若是有那欺主的奴才,可能走到今日?” 不能!不说别的,贾赦就相信,若是他现在就蹬腿了,就算是有贾母压着,那些奴才明着不敢把贾琏怎么样,背后里把人勾引坏了他们从中得利是一定的。可是人家林如海呢?探花出身,读书有成!当然林如海的老爹是比他爷爷活得时间长了些,可是后面几年也是只能躺在床上拖日子,一看到儿子娶了亲,就往生极乐了。 中间有好几年,可都只有现在的林太太,还有林如海这个当时还没有弱冠的毛头小子支撑着家业呢。如此看来,林家奴才的规矩,还真是不可小视。可以说,如此忠心的奴才,现在的贾家别看已经整顿过奴才了,可是还是一个也找不出来。 可是人家林家二百来个奴才,几乎个个是如此! 不对比不知道,一对比之下,才发现老太太的这个决定,还真是英明,还是是有远见,还真是福及子孙呀!贾赦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说的。不光是贾母,就是贾政都多看了他几眼,不知道自己这个大哥,什么时候这么会夸人了。 人家贾赦可是真情实感来的,所以那话说得真诚极了:“母亲放心,我一定让邢氏好生约束着奴才,不许在林二管家面前摆什么资历。要是那娘们办不好此事,哼哼,我可不是老二!” 突然被做对比的贾政张口结舌说不出反驳的话,只能自己暗叹娶妻不贤。贾母那里也让贾赦的大男子主义气得不轻,没好气地道:“说起大太太来,我正要说你。她好歹也是你的正妻,再是填房可也是明媒正娶回来的。你不能在外头就不给她脸面,这当面教子、背后教妻你都忘记了?这些日子我看她管家也学得不错,也不是那苛待孩子的,以后不许你在外头就训斥她!” 贾赦有些不解地道:“最开始的时候,不是母亲也觉得她上不得台面吗?我看她对我与母亲改善关系没有什么助益,才不稀罕理她的。” 这又是原主的锅,不过贾母现在是不认的:“胡说,若是看她不好,我怎么会千挑万选地给你娶进门来?还不是原来”至于原来如何,她老人家看了贾政一眼,让两个便宜儿子自行脑补去吧。 再次被拉出来挡枪的贾政,在贾赦满怀嫌弃的目光下,渐渐羞红了脸。他也想到了贾赦想到的事,那就是曾经王氏在老太太这里诋毁了邢夫人,所以才让老太太在邢夫人进府之后,日渐对她不喜。 佛堂里被无辜拉出来涮了一波存在感的王夫人,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贾家现在三个主事之人都给嫌弃了一把。现在贾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这样一说,可能会让贾赦与贾政之间有了心结,找补道:“老大,此事也是我与你父亲对不起老二,谁能知道王家女孩竟是如此贪财。那是王氏不好,你弟弟心里也苦着呢。” 得了,整个王家的女孩都被黑了一把,估计就算是王熙凤带着金山堆出来的嫁妆,贾赦也不会让自己儿子娶她了。贾赦刚才还真是有些埋怨贾政的,觉得他一个大男人,连自己的媳妇都管不好。可是让贾母这样一说,埋怨的话也就说不出口了。 再一想贾政可不是可怜吗?有媳妇等于没有媳妇了,两个孩子又还没有嫁娶,将来出门相看的人都没有。何况将来他还得分出府去,与自己同僚间内宅的交流也等于没有了。因此大度地笑道:“都是王氏不贤,与老二何干。我省得。” 贾母自是对贾赦的大度不吝夸奖,把他捧得以为自己是天下最体贴和善的哥哥。贾政听到老太太体贴自己,大哥又不计较自己那个不贤人的错处,也乱感动了一把。 人家贾赦可是个实用主义者,既然他想到了贾政将来后院没有什么助力,少不得问了出来:“母亲,等出孝之后老二也就要出仕了,到时后宅的交际也是免不了的。还有珠儿与元春出了孝也该到了相看的年纪,总得有个主母出面才行。” 可不就是这样?贾母当日关了王夫人,可是从来没有想过让她再出来作妖。现在贾赦却当面问了出来,还是当着贾政的面,她老人家也就不得不把面孔转向贾政:“老二,你可觉得应该把那王氏放出来?”要是敢说一个是字,管它是不是在守孝,明天就把你们一家都分出去自生自灭。 也不知道是不是贾政感受到了贾母话中冷冷的寒意,还是他真的对王夫人的行为失望,或许还有贾赦这个知道内情的人在场让他放不下面子,总之他对着贾母拱了拱手:“母亲说得是什么。那个不贤之人,让她平安在佛堂里赎罪,已经是我们贾家对她网开一面了。若是让她出来,还不是一样搅得家宅不宁?再说就是两个孩子相看,不是还有大嫂与母亲呢。” 这个态度贾母还是乐见的,就又把贾政的识大体、顾大局表扬了一下,顺便让贾赦回去告诫一下邢夫人,不能苛待了二房的两个孩子。贾赦觉得老太太真有些无理取闹,刚才她老人家自己还说邢氏不是一个苛待的人,怎么现在还让他敲打?可是已经顺从惯了的人,也生不起再追问之心,点头应下也就是了。 左右现在人家林家的人都已经过府了,他们抓紧时间把自己家的奴才得如林家奴才一样忠心,才是当前的大事不是——有忠心的奴才可信,谁还愿意用总想着占自己便宜的?地主家的余粮也想着自己酿酒喝呀。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人家林二管家夫妻来了第二天,就与邢夫人一起,先对贾家奴才机制的运行情况进行了现场观摩,充分体现了良好的调查研究精神。 观摩了两天之后,夫妻两个又商量了一下,才一起求见了邢夫人。邢夫人已经从贾赦那里知道此事是贾母亲自向小姑子求的,这奴才们得听话忠心了,对她也是大有好处的事儿——原来邢夫人可不是没被那些眼大心空的奴才们看人下菜碟过。 因此她对林二管家夫妻提出来的意见,那是一百二十个赞同的:贾家不是没有规矩,只不过那规矩也就是一说,只有奴才犯了大错的时候才想起来,还多是轻拿轻放地过去了。现在要紧的是让贾家的奴才,自己知道贾家的规矩都是什么。不知道?好办,学吧! 当然林二管家夫妻拿着贾家自己的规矩说事,也是有私心的:他们来时太太还是交待过了,就算是奶奶的娘家,可也不是自己家里,不能把林家的规矩套用在贾家头上,没有这个道理。本来两个人路上还犯愁来着,现在一看贾家自己有规矩,不过是没有好好地执行,还能不直接拿来用? 因此他们与邢夫人商量之后,先是让人把贾家奴才需要守的规矩都整理出来:太长时间没有执行过,好些规矩都已经被人遗忘了。而林二管家看着整理出来的贾家奴才要守的规矩,心里还是有些不赞同的——太血腥了。 看看:偷盗主子财物十两以下的,杖二十;十两以上百两以下的,杖四十;百两以上的,杖毙!还有背主的,杖毙;将主子消息泄露给外人的,杖毙!谈论主子是非的,也是轻则二十重则杖毙! 就算是贾家是军功起家,可是这规矩也太不把人命当回事儿了。也难怪贾家的奴才胆子竟在这样的规矩下养得那么大了:反正偷百两也是死,偷千两也是死,那做什么不多偷点,就是死也死个值不是。 估计贾家的主子们,也是发现自己家这些规矩有些太重了,所以后世子孙多是轻拿轻放:不轻放也不行,谁也不是与祖宗一样刀山血海里杀出来的,这样血腥的规矩,真心执行不下去。 于是林二管家夫妻与邢夫人商量之后,报到贾母这里的规矩,还是尽可能地改了一些,把一些动辄杖毙的内容去了不少,可是罚做苦差事、全家不录用的内容加了不少。贾母是只要把奴才们出来,她就没有意见,大手一挥,让邢夫人自己看着办去:这府里日后好长时间都是邢夫人当家,自然得考虑她的意见。 从来没有受过这样重视的邢夫人,干劲那叫一个高! 她还无师自通了从我做起的技能,先把自己身边的人分成了三班,两班人还服侍自己,另外一班人就跟着林二管家夫妻分男女学起了贾家奴才守则。贾母一看邢夫人这样分配,觉得不错,也把自己的奴才照此分了,给邢夫人送了过去。 要让邢夫人说,她对上贾母身边的奴才还是有些心虚的。没办法,前些年留下的阴影太大了。因此亲自来到贾母的房里,向着贾母笑道:“老太太身边的人,规矩自然是顶好的,何必再麻烦送去学规矩。” 贾母知她顾虑,有意给她做脸:“我身边的人,才更要守着规矩呢。何况若是全府的人都学了,只她们不懂新的规矩犯了事,你这当家太太是罚还是不罚?总不能我老婆子身边的人,就能压过主子。” 此言一出,贾母身边的人都是一个激灵,要知道贾赦最先收拾的可就是老太太最得力的赖嬷嬷。可见从那时起,老太太就对自己身边的奴才不满了。少不得一个个都把心放得低些再低些,只求着平安不敢再望别的。 有贾母房里的人带头,别人就更好办了。一时贾家的奴才就是自己走着路,也得念叨两句奴才守则:这可是每日都要抽考的,若是不过关,自己手里的好差事换成苦差事,苦差事换成没差事,可不是没有例子。 没看大太太自己的陪房费婆子,仗着自己跟大太太从小的情份,对着人家林二管家娘子不阴不阳的不说,教的东西也记不住,还总是怪话连篇。现在那费婆子,不就已经不再做管事娘子,而只做了个洒扫的粗使婆子,日日哭都不知道调门在哪儿呢。 杀了一只鸡,惊了一群猴。老太太因为大太太处事公正,很是从自己私房里赏了大太太几样好东西。大太太因此走路都生风,哪里还管那费婆子托人递信?对自己的陪房都是如此,别的下人就算是心里再想着说邢夫人无情无义也不敢了:守则里头可是说了,议论主子的,不管事之大小,都是要全家都撵出去的。 如此经过近三个月的时间,不光是贾家内部所用的奴才,就是庄子与铺子里的人都轮着训了一遍。林二管家夫妻的任务也就算是完成了。 成果也是十分显著的。奴才还是那些奴才,可是明显的精神头就不一样了,原来总想着怎么偷点懒占点小便宜,那神情就显得有些猥琐。可是现在只想着自己的差事怎么不让人顶了下去,神情与眼神都清明了起来。 还有办事的麻利劲,也与往日不同了。原来大家是能推就推能躲就躲的,可是现在一样事你不做有的是人想做,庄子里多少人想着进府里服侍呢,反正他们也都经过培训了。那还不快点把自己手里的活干好了?在府里服侍与去庄子上干活,是个人都会选好吧。 面对整肃了老宅,贾赦与贾政都觉得满意。贾赦是觉得自己交待下去的事情,比原来完成的质量也好了,时间也用得短了。贾政则是发现,就算是不是王夫人管家,府里的奴才也不敢对他当面奉承背后指点了。 于是在皆大欢喜的情况上,小祥之日也到了。 贾母早就告诉邢夫人:“这是你自己独自操持的第一件大事,还有族里的人来观礼。你自己好生办着。” 邢夫人有些为难,她心里并没有什么底:“媳妇没的操持过这个,还求老太太指点指点。” 贾母这一次就摇了头:“你总得自己操持了,才知道哪些事该怎样做。我还能活几日,总不能事事都指望着我老婆子指点你。何况现在不过是在家中,参加的也只是一些族人。他们想着巴结你这个当家太太还来不及,你怕什么。”自己是要做老封君享福的,不是给你做场外指导的,你还是快点自己上手吧。 邢夫人无法,只好自己带着一干心腹摸索着行事。好在经过培训,贾家的奴才们还真不敢再做出原著里吴新登家的难为探春、说记不得旧例之事,凡是邢夫人问到之人,都是知无不言的。 如此就算是中间还有些磕碰,到底让邢夫人把一个小祥礼给操持下来了。就如贾母所说,贾赦从回了金陵就开始整顿族产祭田等事,那些人巴结大房还来不及呢,没有哪个不开眼的会在小祥礼上主动找事。邢夫人由此信心大增,管起家来更加得心应手,让贾母好生松了一口气,觉得自己做个老封君,躺着完成任务的日子不远了。 只是她忘记了那句话,就是人生不如意事,十有八九。随着贾家小祥礼一过,人家林二管家夫妻,可就到她老人家这里来辞行了:“来了也有些日子了,不光没帮上什么忙,还给府里添了乱,我们夫妻也没脸在这里多留。今日就向老太太告辞,回去也向我们奶奶请罪。” 听听人家这话说得,贾母更不想放人走了——一对比就发现贾家下人还有不足怎么办。可是人家毕竟不是自己家里的下人,还在府里呆了有小半年,怎么也说不出留人的话了:“你们尽心尽力地帮扶了我们大太太,不但是她,就是我们家大老爷和我这个老婆子也是感情的。红梅?” 随着贾母的一声招呼,红梅自进了内室,捧了一个托盘出来,递到了林二管家娘子手里。贾母笑道:“不是什么好东西,不过是给你孩子将来添妆的。想来你在我家里辛苦了这些日子,你们奶奶自有赏赐,我也就不讨这个嫌了。” 话是这样说,可是林二管家娘子一看托盘里是金光灿灿地全幅头面,哪里敢收,只是一味的推辞。邢夫人笑道:“老太太赏的东西,就是我也不敢辞的,你只管替你家丫头收着就是。何况还有事烦你呢。” 林二管家听说还有事让他们夫妻做,也就顾不得推让,只请老太太吩咐。 贾母便道:“也是为了我那两个不成器的孙子。他们岁数小些,性子也不大定。又一心羡慕姑父的学问,想着到姑父家里住两天,也与姑父亲近亲近。我已经与你们奶奶说过了,就由你们夫妻随了他们两个过去。这一路之上,可不就还得你们夫妻多照应他们。” 即是自家主子都已经答应了,又是顺路的事,他们夫妻只是做下人的,自是不会推辞,一口答应了下来。不过这府里小主子们出行,也不是说走就走的,少不得收拾行李,点齐跟随的人。 看着两个跟着刘举人后,越加进退有度的哥两个,贾母只说:“你们林姑父是有大才的人,去了不许调皮,一切都听你姑父的。” 贾赦也在旁边说道:“去了记得问你姑母好。如今她也出孝了,你们饮食上却得注意些。” 贾母嘴角就是的抽,她让两个孩子去林家,也不是没有让两个孩子在林家松快些的意思在里头。可是这贾赦不知道是不是跟着自己的幕僚在一起的时候长了,竟然此时讲起了规矩来。可是又不能当着孩子们的面驳了他,把个贾母憋得难受。 贾政嘱咐的话就有特色多了:“去了多向你们姑父请教学问,每日里功课是不能少的。就是你姑姑疼爱,也不得借机扔了学业。” 邢夫人这些日子与贾琏的关系倒是亲近了不少,衣物行李都是她打点,只嘱咐两个人:“林姑爷家里离咱们不远,有什么东西是自己想用的,只管捎信回来,我自然派人给你们送去。”贾琏二人也谢过了。只是贾赦瞪了邢夫人一眼,觉得她当着林二管家夫妻说这要的话,实在有不信任自己妹妹的嫌疑。只是想着贾母让他在人前多尊重邢夫人,到底没如原来一样直接呵斥。 就在亲人们的殷殷嘱咐之下,贾琏与贾珠两个第一次离家远行,随着船身的摇晃,开始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47.第 147 章 贾家这边走了两个孩子, 贾母并没有多大的感觉,因为就算是贾琏两个在家,也是又习文又习武的, 只每天陪着她用个晚饭而已。再说她还有两个便宜儿子需要,又要遥控着京中的贾敬, 还得时不时地与自己的闺女通信、做她的精神垃圾桶。 可是林家就不一样了:林家现在只有三个大人, 没有一个孩子存在呀。所以就算是来的是两个半大小子,可是从林太太到贾敏,可是投入了十二分的热情,来进行的接待准备。没办法, 谁让她们现在每天一起散步, 那话题已经到了一个说上句,另一个能接出下句的地步了。现在好不容易有了个事情做,还不打起精神来? 等见到本人,贾琏那一张巧嘴先就哄得林太太眉开眼笑, 而贾珠的温文尔雅也入了林如海的眼,更是让贾敏觉得自己的侄子们给自己争了光,一天里嘴都合不拢了。 “敏儿呀, 怎么琏儿现在还没下课,是不是如海又罚他了?”林太太就等着贾琏来与她一起用饭呢,反正她现在年纪已经大了, 贾敏又是两个孩子的亲姑姑, 也就不讲那个避讳了。 可是今天贾琏迟迟没来, 让习惯了他在自己跟前耍宝的林太太都有些担心了。得说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就算是林如海知道贾珠比贾琏大上两岁,进度比贾琏快些也是正常的。可是谁让贾琏实际上比起贾珠来,差得还是多了些,也就让林如海盯他的时间更长了些,留给他的课业也多了些,打手板的频率也高了些。林太太有了几次经验之后,可不就担心起来了。 贾敏一面觉得自己的丈夫用心教导侄子是好事,一面也担心贾琏起了逆反之心,从此与自己一家不亲近。从本心来说,两个侄子她都挺疼的,可是贾琏毕竟是将来会承袭荣侯府的那个,贾敏还是希望自己与他处好关系。 好在她们娘两个没担心多长时间,林如海已经带着两个孩子过来了。林太太少不得嗔着他道:“怎么这个时候才回来,两个孩子都该饿了。” 林如海笑道:“就知道母亲得着急。若不是怕母亲担心,我今日还想着带他们在外面用饭呢。” 林太太忙道:“那怎么能行。外头的东西谁知道干净不干净。再说,不对,你今天带他们出门了?”老太太发现自己差点让儿子给绕过去。 林如海只好陪笑:“并不是我,是刘先生说让两个孩子认识一下市井风貌。我见他们一直没有回来,不放心才去接的。” 贾琏已经给自己的姑姑与林太太问了好,现在看自己姑父尴尬,忙上前对着林太太笑眯着桃花眼道:“老太太不知道,我们今日出去可是大开了眼界呢。本来在家里以为是平常的东西,出去才知道并不是人人都能日日用的。对了,”说着从自己的袖袋里掏出了一个银簪子:“我看这簪子上的花纹吉利,就买了孝敬老太太。等将来我做了官,再孝敬老太太好的。” 就这已经让林太太笑得见牙不见眼,连儿子也不记得数落了:“你这孩子,才有几个月钱,好不容易出门一趟,还想着我这个老婆子。怎么自己买些吃的。” 贾琏又是一乐:“老太太,姑父说我若是字再写得好些,都能下场试试了。您可不能还当我是三岁的小娃娃,一天只惦记着吃的。” 贾敏在一旁吃醋道:“琏儿一心里只想着老太太,怎么不铜陵你孝敬姑姑?” 贾琏就回了一个灿烂的笑容:“哪儿能忘记了姑姑。若是没有姑姑,老太太能认识我是谁。这个萱草纹的,人家说是适合姑姑这个年岁戴。我还没来得及,谁知道姑姑就挑起侄儿的不是来了。”说着把不知道从哪里拿出来的一根银簪递到贾敏手里。 贾珠一直看着贾琏在那里耍宝,自己只是笑微微地看着。他一向不大会与长辈亲近,可是也愿意看贾琏引得两位长辈开心。 林太太看了贾琏给贾敏挑的簪子,心下更是高兴:“很是,正是该你姑姑这个年岁带的。琏儿有心了。” 相较于家里两个女人,林如海更看重贾珠一些,觉得这个孩子小小年纪,能稳下心来做学问实在难得。因见贾珠只是笑着不说话,生怕他觉得受了冷落,自嘲地对着贾珠笑道:“看来咱们两个还得多与琏儿学一学,怎么讨人欢心上头,他还是有所长的。” 贾琏听了林如海的声音,身子就有些僵,他是真怕这个姑父。就算姑父只是打他的手板,而不是如他自己老子一样上脚就踹,可是对着姑父那清雅的面庞,他总是有些高山仰止的心虚。可是越是这样,他又越忍不住想着林如海能对他另眼相看,努力地想达到林如海的要求。 贾珠看出了贾琏的不自在,悄悄地拉了下他的袖子,才对着林如海道:“总是各有所长。好在长辈们疼我们的心都是一样的。”话是说给林如海听,也是说给贾琏听。林如海暗自点头,就是林太太也高看了贾珠一眼,觉得自己刚才光顾着与贾琏说话,忽视了贾珠实在不该。 当然贾敏也发现自己忽视了沉默的大侄子,一面打眼色让丫头们摆饭,一面对着贾珠打趣道:“琏儿已经知道孝敬姑姑了,珠儿出去一回,可给姑姑带了什么好东西没有?”她自是已经看到了贾珠手里提着的点心匣子,才放心地打趣的。 林太太在一边嗔着她道:“你这个做姑姑的,不说想着侄子在咱们家里吃不好住不好受了委屈,还张嘴要孩子们孝敬起来了。” 贾珠还是温和地笑了,轻声道:“这两日看着姑姑胃口不好,听说这百味坊的点心是城里数得着的,特意买了几样请姑姑与老太太尝尝。”说着已经把那点心匣子递上。 贾敏冲着林太太自得地一笑:“母亲看看,这孩子也是有心的呢。” 林太太也道:“是,知道你们姑侄亲近,是我妄做了坏人了。”引得大家都是一乐。 此时饭已经摆好,不是吃点心的时候。可是贾珠一片心意也不好辜负了,林太太就让人将点心装碟,一会儿饭时大家也可以一起尝尝。 这尝的何曾是点心,不过是贾珠的一片孝心。可是还没等用上两口饭,贾敏却因着一道五行蔬菜汤犯起了恶心——因着贾琏两个还有孝期,所以他们来林太太这里用饭时,桌子上都是些素菜,只是那汤却是用高汤吊出来的。 林太太是经过的老人,对着贾敏突然如此心下自有猜测。可是终归是猜测,做不得准的,一时谁也没了用饭的心思,只等着大夫过来。 贾敏还有些不好意思:“别的菜也没什么,这菜也是家里常用的,只不知道今日怎么了。母亲还是先用饭吧,我歇一会儿就好了。” 林太太因着自己心中的猜测,正坐立难安着呢,哪里用得下去?就是贾琏两个也担心得不得了——贾敏是他们的亲姑姑,从他们来了之后更是从饮食到衣物样样上心,他们自是对这个姑姑亲近。因此也都担足了心事,谁也不肯去吃饭了。 大夫来得很快。这可是知府家里来请,那大夫直接放下手里的药材,马上背着药箱过来了。在林太太几个人焦急的等待后,大夫对着林如海拱了拱手:“恭喜大人,夫人这是有喜了。这孕时恶心、犯困都是正常反应,若是大人不放心,用一剂安胎药也可,实际并不必用的。” 贾敏在帐子里已经接口道:“那便不必用了。我母亲说是药三分毒。” 林如海对贾敏的声音却是置若惘闻,耳边来回回响的就是“夫人这是有喜了”几个字。林太太见自己儿子犯傻,少不得自己站出来主持:“多谢大夫了。还请写下方子,备着总是不碍的。”最后一句话就是对着帐子里的贾敏说的。 贾敏刚才那话脱口而出,已经有些后悔,现在听了林太太的话,只低低应了个是字,再不出一言。就是贾琏与贾珠两个,也都喜笑颜开:贾敏是他们的姑姑,成亲几年也没有一个喜信,家里老太太也是时时担心的。现在有了好消息,就算他们还不到担心子嗣的时候,也替贾敏高兴。 一时送走了大夫,下人上来向着林太太与林如海道喜,才算是把林如海从震惊里叫回了现实。看到林太太正在那里吩咐着让人给贾敏重新收拾屋子,少不得道:“母亲,敏儿刚才还没吃什么东西呢。” 贾琏还真不愿意承认,眼前这个一直傻笑,又说出这样不着边际话的人,是自己平日里仰望的那个八风不动的姑父。好在林太太也知道林如海这是欢喜傻了。她自己何尝不为这样的消息高兴呢,对着自己儿子道:“知道,知道,已经让人去做了。只是这是你们的喜事,你也不能省下了。我已经赏了合府上下一个月的月钱,你自己看着办吧。” 贾琏与贾珠也就上前向林太太与林如海道喜。贾琏更是乘机道:“也请姑父赏人的时候,别忘记我们两个。” 林太太乐道:“说来还是琏儿这簪子买得好,今日才给你姑姑买了萱草簪子,就得了好信,是得让你姑父好生赏你。珠儿也是好的,也得赏。” 原来古人以为萱草宜男,所以贾琏一问卖簪子的,人家打听了贾敏的年岁,就推荐了萱草纹的。要不贾琏如何能知道呢?林太太这也是欢喜得狠了,把什么事情都看成了好兆头。 林如海自是大方,从自己的私房里另赏了自己院子里人三个月的月钱,又把自己藏的两块端砚赏了贾琏与贾珠,才算是完了此事。 好消息人人爱听,贾母也在第一时间得知了消息。她心下也十分高兴:怎么算这一胎都不是林仙子,那就是说林仙子会有一个嫡亲的哥哥或是姐姐,再也不是那个没有兄弟姐妹扶持的。将来只要把林如海从江南的漩涡里拉出来,那林仙子这一世的好日子也就可期了。 现在倒不是想这个的时候,而是打点给贾敏的礼物。贾母将自己的要求说给邢夫人,就又一心一意地给贾敏写信去了:贾敏这是第一次有孕,心里一定是喜中有忧的,自己还是开导开导她的好,可别自己天天胡思乱想的,反而熬坏了身子,将来孩子的身体也不好。 至于礼物,邢夫人那里她现在是一点也不担心。邢夫人确实爱财,也把银子看得重,可是她却有一点好处,那就是听贾母的话。只要是贾母要求她做的,不管要送出去的东西有多贵重,她最多也就敢在心里腹诽一下,却是一点也不敢以次充好或是私下里把好东西换进自己的私房里。 加之贾母打发走了不少丫头,也让邢夫人对她心生感激。又得了贾赦几日的好脸,知道是贾母让他在人前给自己做脸面之后,几乎不曾给贾母立了长生牌位。 而她将银子看得重这一点,贾母却是分外满意:看重银子好呀,看重了银子才不会做无谓铺张之事,也不会让那些奴才们在采买上做手脚赚银子。 自从邢夫人管家之后,对采买上查得本就严。而林二管家夫妻虽然是已经走了,可是那培训奴才之事并没有停下。奴才们如今都分了三班,每两班当值,另一班不管是学过还是没学过,都得进行培训。如此两管齐下,贾家如今日常开销,生生比王夫人管家时降了三成。 比如现在,贾母刚说让邢夫人准备些给贾敏养身子的东西,不过是半个时辰,邢夫人已经把单子给贾母送过来了。贾母这边的信还没写完,有些好笑地道:“怎么你竟比我还心急些。东西可都让人找去了?” 邢夫人赔笑道:“妹妹难得传来喜信,我也替她欢喜。可不就想着快些把东西送到妹妹手里,也好让妹妹知道老太太惦记着她,更安心养胎。我已经让管事的去开了库房取东西,若是老太太看着媳妇哪里想得不到的,只管说出来我再添就是。” 贾母见那单子上,从药材到布匹,样样都是现在库房里顶好的,对邢夫人更加满意。又听她说替贾敏高兴,少不得对她道:“你也不过只比你妹妹大了几岁,趁着如今守着孝,也把身子好生调理一下。等出了孝,未必没有喜信。” 邢夫人让贾母这话说得脸都红了几分,可是那心里想着有一个自己孩子的念头,却是压也压不住了。只是不好意思将话说得直白:“我如何能与妹妹比。她终是比我年轻。” 贾母就想到了一种可能,好些同人文里不是都怀疑王夫人为了让邢夫人不能有子嗣,在她的吃用东西上动过手脚?现在王夫人已经关进了佛堂,邢夫人又是上道的。而那贾琏也已经长成了,就是邢夫人再有了儿子,也没有能力与贾琏相争不说,长大了说不定还是贾琏贾珠的助力。 因对着邢夫人和颜道:“这有什么不能比的。我有你妹妹的时候,比你如今还大着几岁呢。就这么说了,明日就让老大找个好的大夫进府,就是调理一下身子也是好的。” 邢夫人进府也好有十年了,何尝不想着自己有子傍身?听了贾母如此为自己着想,那眼圈都已经红了,更是相信老太太本是疼她的,只不过原来是那王氏从旁边调唆的。哽咽着对贾母道:“多谢老太太疼我。” 贾母笑道:“未必你生出来的,就不是我的孙子孙女不成?自然是家里孩子越多,我看着越乐呢。” 此事还是贾母饭后对着贾赦提起。贾赦一听要找大夫,先就问道:“可是母亲身子不舒坦?哪里觉得不得劲?若是身子不舒坦,不如现在就让人去寻大夫吧,何必非得等到明天。” 这样的话,就算贾母内里只是个网站,也觉得熨帖。对着贾赦笑道:“并不是我。不过是想着你媳妇如今管着家,每日里操心的事儿多,怕她身子顶不住。” 贾赦就不耐烦地看了邢夫人一眼:“她才管了几日的家,就让母亲操心她的身子。” 贾母对贾赦时不时的大男子主义十分不感冒:“正是她管家的日子浅,就是有个什么也好调理。这病从浅中医的道理,你竟不懂不成” 对自己的母亲,贾赦就十分狗腿:“我这不是想着,母亲都多大年纪了,日日为我们操心也没寻医问药的。怎么她就那么多的事儿。”好歹这些日子还是见了邢夫人辛苦的,转回头来问道:“你可是觉得哪里有事儿不成?” 邢夫人只把贾赦的这一句当成了关心,有些不好意思地道:“也不觉得有什么,不过是老太太疼我。”贾赦也就不说话了。 贾母因见元春这些日子还算乖巧,对着邢夫人道:“以后每日你上午管家的时候,也让元春跟上看看。她也不小了,很是该学一学的时候。” 邢夫人此时还在感动于老太太与贾赦的关心里,再说这姑娘大了学着管家也不是没有前例,自是满口答应:“论理大姑娘也是该到了学的时候。不如让大姑娘先看上几日,等熟悉了,也分一样事让大姑娘管着。这样我也好省些力气。” 元春没有想到竟然让自己觉着管家。她那教养嬷嬷可是说过了,不管听过多少、看过多少事儿,都不如自己亲自动手管一管家记得牢靠。因此小脸早已经透出紧张之色,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贾母,生怕她说不同意。 贾母自是不会在此事上驳了邢夫人——本就是她自己起意让元春学管家,也好将来嫁进别人家里时不至让人说贾家不会教姑娘,只会养些小妾做派的女孩。因对元春点头道:“还不谢谢你大伯母,再请你大伯母好生教你。求你大伯母不要藏私。” 元春也听自己的嬷嬷说过,这学管家,也分教的人用心不用心。很有些当家主母,看着是用心教导庶出之女,可是只把明面上的事儿让那庶女看了,内里的东西却不肯说。将来如此教出来的姑娘,到了婆家就是现吃不了的亏。 元春得了贾母的话,已经起身郑重地向着邢夫人行了礼:“多谢大伯母肯教 导元春。”后面请人不要藏私的话,就算是她想说也不敢说出来的——老太太说出来是调侃,她若是当着邢夫人的面说了,可就是结仇了。 邢夫人连忙扶起元春来:“这算什么。家里如今只你一个女孩,就是各处都让你管个遍也都使得。只到时你不嫌我啰嗦就好。” 贾母也知她的心思还是放在了调理身子上,只是当着人不好说破。不过贾赦走前,还是让他尽量找个妇科大夫来看。贾赦也就知贾母之意,谁又嫌嫡子多呢?找大夫的时候也就费了番思量。 金陵不比京中,虽是旧都,却并没有太医常驻。可是贾赦即用了心,仍是让他寻了一位已经退隐回乡的老太医来,少不得亲自过府请了人来。那老太医京中也有些亲朋,听说过贾赦只降一等袭爵之事,又见人亲自过府,也就不说什么归隐之语,随着贾赦来了贾家。 贾赦到底不肯让邢夫人先诊,只让老太医先为贾母请一个平安脉。得了老太太身子旺健、调养得宜,并不用什么药物之语后,才带着老太医来到自己现在的院子。 邢夫人已经等在那里,太医进屋时,手腕已经放在帐子外头搭好了药枕,也覆了丝帕,只等太医搭手便可诊的。可见心中急切。 太医得了贾赦的示意,将手搭在邢夫人脉上,好一时,才道:“还请换只手再诊。”邢夫人又将另一只手伸了出来,有丫头上前将丝帕再次覆了手。 那太医再次搭脉,越把那眉头皱得紧了。贾赦也见老太医诊治的时间又长,神情又不大好,在一旁问道:“可是真有什么关碍不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48.第 148 章 听贾赦亲自向自己报告的结果, 贾母想着冲天喊上一句:同人文诚不欺我也! 可是现实中的贾母,却只能顶着贾赦的目光,憋屈无比地问老太医:“老先生可是诊准了, 我那个可怜的媳妇真的中了药?” 老太医躬了躬身:“国公夫人,虽然大太太已经停药有一段时间了, 可是身子里残存的毒还在, 所以这脉相里还是能诊得出来的。” 贾母更是叹气:“那老先生可有解决之法?请您无论如何赐下方子,不管是什么难得金贵的药材,我们都去寻就是。”一般能诊出问题的,都是见过或是治过相同病症的, 所以贾母有此一问。 老太医晗首道:“国公夫人慈爱晚辈, 老夫也感动不已。只是这药材倒不是不好寻,却是有些琐碎。再有就是这药见效慢些,大太太平日也不好太过劳累了。” 这也不是什么难事,贾母亲谢了老太医之后, 才由着贾赦带着人出去开方抓药。不一时送太医的贾赦,已经气呼呼地回来了,对着贾母就叫道:“母亲!” 贾母看着他又急又气的样子, 指了指自己的身边:“你坐吧。” 贾赦不情不愿地坐了下来,可是那一双眼睛还是直直地看着贾母,仿佛贾母若是不给他一个说法, 他就要冲出去找那背后下药之人了——原来大家都以为邢夫人不能生, 贾赦还没有什么盼望。可是现在知道是让人下了药, 贾赦可不就要把那下药之人抓过来好生出出气?还是那句话, 在这个时代里,哪家儿会嫌弃孩子、尤其是嫡子多的?! 叹气,只能再叹气,贾母试着将那锅甩到贾赦后院那些通房们身上:“现在可是知道后悔了,你每日里不晓得尊重邢氏,让你那些妖精们一个个地都不把主母放在眼里。现在竟然做出给主母下药的事情来!” 贾赦显然在出了此事之后,也不是没有想过种种可能,不过怎么想,都觉得自己那些通房们还没有这个本事能给自己的主母下药:“母亲,我那些通房们,不过是三五年就换上一茬,她们自己心里清楚着呢,就是在我这里再得脸,也少不了出府的命。再说打发她们出去,都是我自己发的话,就是迁怒也迁怒不到邢氏身上。您说,她们又何必给邢氏下药呢?” “何况那老太医也说了,邢氏可不光是中药,就是她平日里吃的东西,也多有不利生育的不说。那使的东西里头,更是有不好的玩意儿在里头。”贾赦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觉得老太太这个心,还是偏在老二房里。 便宜儿子会自己思考,果然就不好忽悠了。贾母叹了口气道:“那也不能说她们是全然无辜。再说邢氏总是在咱们家里中的药,也算是咱们贾家对不起她。日后你那房里还是少收两个人,也算是对她的一个补偿,啊?” 感觉受到更深伤害的贾赦,没有如原著里一样把自己的憋屈藏在心底,而是冲着贾母不满地叫了一声:“母亲?!” 贾母就拍了拍他放在自己身边的手:“都多大年纪了,怎么还和小时候一样,遇到点不高兴的事儿,就只会叫人,自己一点章程也没有。现在是在家里,若是在外头你可叫谁去?” 现在咱们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好不好?虽然母亲与他说起自己小时候的事儿,贾赦自己都忘记得差不多了,心底还是温暖了一下。可是也不是没有失望,以为贾母这是又要包庇祸首,那头就更低了,也不再叫贾母,还把自己被拍的手,自以为不着痕迹地收了回来。 “赦儿,你是不是以为,娘还要包庇那个毒妇?”贾母自是看出了贾赦的变化 ,一面欣喜贾赦总算是能自己思考问题,一面也觉得日后忽悠起人来怕是要费上一点儿功夫。该问的话,还是直接问了出来。 贾赦猛地抬起了头:“母亲知道是谁做的?” 贾母对他苦笑一下:“娘已经对不起你二十来年了,难道剩下的二十年还要对不起你?你也是娘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呀。娘还能活几个二十年?怎么也不能将来了母子成仇地进棺材不是。” 这话说的就有些重了,贾赦不安地挪了挪身子,想着自己是不是应该中跪下来请罪。不想贾母按住了他:“娘和你想的是一样的。也是怀疑那个王氏。就是从你若是再无嫡子,而琏儿让她给养废之后,爵位说不定得跑到她生的孩子身上,她也脱不得嫌疑。” 贾赦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自己的老娘,没想到她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少不得嗫嚅着道:“那母亲?” 贾母对着他摇了摇头:“只是现在咱们是在金陵,又离的年头太长了些,想着收集那王氏的证据也是不能的。这样的事儿没有证据,问到谁的头上谁又会认呢?所以儿子,这个亏,咱们娘们吃定了。”听出来没,老娘是与你一伙的,老娘也吃亏了。 “那就任那毒妇逍遥不成?”贾赦心里恨不得把王夫人给直接喂了狗,自是不愿意让她因为没有证据就此逃脱。 贾母还是摇头:“怎么可能!你当娘心里就不恨她不成?若不是这药,说不得娘跟前又有新孙子孙女来回跑了。可赦儿,还得看着珠儿与元春两个孩子呢。不看两个孩子,就是明日让那王氏暴毙,娘也能对外说是她守孝至诚,熬坏了身子才去的。那王家还敢说个不字不成?” “可是那样一来,珠儿与元春可是又要再给那毒妇守上三年的孝。珠儿马上就能科举,那孩子又是个心思重的。还有就是元春,她今年可是已经十三了,眼看就该相看了。” 见贾赦的嘴动了一下,想说什么,贾母怎么能让他把话说出口?自己加快了语速道:“我也知道,你可能会恨屋及乌。可是那两个也是你看着长大的孩子,真让他们没了前程,嫁不得好人家,儿子,你忍心吗?” 以前贾珠与元春与贾赦接触不多,可是从守孝之后接触的却不少。两个孩子本就因自己的母亲偷了公中之物,对贾赦这个公中当然的承继人心怀内疚,所以礼貌周到不说,从心里还是想着讨好贾赦,求得他的原谅的。所以贾赦觉得贾珠与元春两个,对自己这个大伯还是尊重的。 若是贾母刚才没有拦一下贾赦的话,他说不得会说,那两个孩子是王夫人生出来的,根子就不好,苗能长得好到哪儿去?可是贾母没给他说话的机会,也就让他能有时间想起,两个孩子对上他时,那有些愧疚又有些想亲近不敢亲近的眼神。还有元春,自守孝以来,不时地把自己绣的扇套子、荷包之类通过邢夫人孝敬给贾赦,可以说是与给贾政的东西都是一式一样的。 人在顺意的时候,心难免会软和一点。而贾赦从贾母穿来之后的日子,是一天比一天更顺心,也就把那冷硬的心,软和了一点,又软和一点。现在让他说不管贾珠与元春两个的死活,他也开不了口了。 贾母忙趁热打铁:“你放心,娘总得给你一个交待。有时候并不是一死才是最好的惩罚,娘就要让那王氏在活着的时候,就与自己的儿女离了心。”深深地看了贾赦一眼,又道:“娘答应你,等将来元春出嫁之后,回过了门,娘自是要给我儿报仇。” 贾赦再不管贾母是不是按着他,人跪到了贾母的脚下:“母亲都是为了我们这些儿孙考虑,儿子还有什么不能等的。只是母亲,儿子若是让人给那王氏吃上点苦头,您可不能拦着。” 看吧,牛不管牵到哪里还是那头牛,变不成老虎也变不成大象。贾母才不管他怎么折腾,只告诉他:“不论如何,不能让她耽误了两个孩子的事儿。也不能让两个孩子知道了,免得他们与琏儿将来生分了。” 贾赦就笑着点了下头,自己站了起来,不过还是问道:“那邢氏那里?” 贾母气得给了贾赦一个大白眼:“我最开始不就说过了,此事是你那些通房们做的,把人给都打发了便是。倒是你日后得安分些,也是三十多快四十岁的人了,该保养身子也保养起来,少与那些人混混,多给娘做些事不好?以后你屋子里的通房,不许超过两个。暗里的也不行。有那精力,等邢氏调理好了身子,给我生几个嫡孙好了。多少庶出的,能有嫡孙贵重?!” 再次中枪的贾赦,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承认自己是老太太的亲儿子,嘴上跟着道:“也不知道您是疼我还是疼那个邢氏。怎么听着竟是她的亲娘似的。” 贾母终于忍不住,给了他一下子:“不是你,我可认识她是谁呢?人家怎么也是受了罪,还不得给她多些体面。” 这下子贾赦就舒坦了,让贾母不得不怀疑他是不是m属性又加重了。不过还是叮嘱他:“邢氏家也是金陵的,听说还有几个弟妹。你无事也让人走动走动,多照顾着些。或是把人给带进府里来,也能宽一宽你媳妇的心不是。” 现在贾赦也是对邢夫人内疚的时候,少不得将贾母的话听了进去。回了自己的院子,先就过来看邢夫人。见她还在哭着,就把贾母的话挑拣着说了:“我刚才也与老太太想过了,怕是还是家里那些不省心的惹出来的事。你也不用伤心了,我这就让人回京,把人都给打发了。” 邢夫人也不是没有脑子,又在后宅之内浸淫了多少年,贾赦都能知道通房们动手脚的可能性不大,她还能想不到?因此那泪还是不肯停下:“老爷真信是那些蹄子们的手段?” 对于这种情况,贾母自是也虑到了,所以贾赦回答起邢夫人的问话是一点也不吃力:“可不就是那些蹄子。她们见我待承得你好,怕给你堵心,就要把她们放出去。所以对你心里怎么能不含怨?!那些又都是家生子,里外一起做下套子,你这个外头没有根基的,着了道也难免。总是我对不起你。你且放心,如今我也知道这些人都是不成的,日后也不会多放人在屋里,你只看着就是。” 邢夫人没想到贾赦有这一番剖白,就算是有些疑惑,可是已经过去的事儿了,她也知道就算是自己想查也不定能查出什么来。如今得了贾赦这样的说法,还保证日后不再多进人,心里也总算还有些安慰。 又听贾赦说道:“母亲说了,总是我们贾家对不起你,再说多少庶出的也不如嫡子贵重,让我日后只好生对你。还让我去照顾你的弟弟妹妹。” 这下子邢夫人就算是心下还有遗憾,不能把真正的黑手揪出来,可也算是满意了:她的娘家势弱不说,只会拖累她,不能给她半分助力。原本是她自己暗中接济着,现在可是过了明路,还是由贾赦亲自出面。那到时她的弟妹们再进府里,那些下人也不敢再低看了去。 想来一个门不当户不对、齐大非偶绝非等闲。也是因着邢夫人对上贾赦贾母等人,自己就弱了声气,以至这样一件大事,生生地就让贾赦如此揭过了。 不过贾母说出的话,还是很管用的。没用一天,打发回京处理贾赦通房们的下人已经出发了不说,傍晚的时候,邢夫人的二妹与三妹也已经进府里来探望自己的姐姐了。 贾赦则是亲自接待了自己的小舅子:邢忠邢德全。此时的邢忠,还不过是十八、九岁的年纪,全无原著里的酒糟之气,不过对上贾赦,竟也是怕的——这个姐夫,可是没给过他好脸。 贾赦今日对邢忠还算温和:“你如今也不小了,可想过自己日后做些什么没有?” 邢忠不过是每日在家里混日子,邢夫人出嫁之后更是没有人管他,他怎么知道自己日后该做些什么?免不得期期艾艾地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贾赦心下就有些来气,可是想着贾母说让他安邢夫人的心,又强忍着说道:“如今邢家只你一个,又到了该娶妻的年岁。哎,也是我们平日里离得远,要不你早就该成个家了。” 这可是自来都没得到过的好话,就算是贾赦前面的一脸嫌弃,邢忠也能当是没看见了:“姐夫能记得小弟,小弟也就心满意足了。”能让自己这个侯爷姐夫记着,还怕少了自己的好处? 却不知道如今贾赦整顿人上了瘾,现下正觉得自己没了事做,邢忠此次也就真的入了他的眼:他儿子现在不在身边,奴才们都服帖着呢,不妨用小舅子练练手。 “即是你知道我是为你好,那每天上午就过府里来。我身边的张先生学问不错,你的学问也能捡起来。” 邢忠快给跪了好不。他好的是吃喝玩乐,可不是那一看就想打瞌睡的书本子。因此就算是再怕这个姐夫,为了自己日后的好日子也想着争上一争:“姐夫,我实在不是那个读书的材料。不如姐夫看有什么跑腿的活计,吩咐小弟,小弟一定给姐夫办得妥妥当当。” 听说邢忠想着给自己跑腿办事,贾赦心下不屑,还不是想着怎么从中得些银子?现在老太太都已经让自己好生照顾邢家了,那就让他知道,银子也是可以光明正大地拿,先改了这只会做些暗里勾当的小家子气。 因此贾赦面上就是一沉:“你是府里的舅爷,很该拿出主子的款来,怎么竟想着把自己沦为走卒之辈。你可是忘记了,你家过世的老爷,可是正经的进士出身,你也该从这上头想着怎么光耀邢家的门楣才是。” 邢忠听了嘴里就有些发苦,自己倒是想着摆出舅爷的款,可是先从自己这个姐夫身上就不作兴自己,那些奴才怎么会把自己这个继室之弟放在眼里。不过今日过来,姐夫破天荒地与自己说了一大堆话不说,就是那些奴才也一个个地当自己是个主子呢。他这是还不知道贾家的奴才得了培训,再不敢在头顶望人。现在又是邢夫人管家,更加得上劲巴结着开忠了。 想了想邢忠道:“姐夫不知道,我原也想着好生读书。可是这好先生所费不少,从姐姐出嫁之后,我们家里又着实艰难了起来。就是二姐,也不过是只嫁了个秀才。三妹到现在还没有说人家。” 贾赦一算,这邢夫人的三妹,如今也好有十五、六的年纪了,可不是也是该着急的时候了。不过嘴里却笑道:“想是你自己着急了,这才把你三妹挂在嘴边说事。你放心,这几日你姐姐身子不舒坦,等她好些,自是会为你们操心。就是这嫁娶的花用也不用你操半点心的。” 见邢忠一脸不相信,贾赦也不多说,只把话又说到了让邢忠念书上——他自己也是厌恶书本的,现在能逼着别人做自己不爱做的事,正是兴致高昂的时候:“至于说是没有先生,也不是难事。我身边的张先生学问尽好,人情也通。现在不过是跟在我身边,你从今日起每日上午都过来跟着他读书。” 莫明就被安排下了课业的邢忠,快要疯了好吧:“姐夫,我们家里离城有二十多里地,今日来看姐姐,还是府里的车马去接的。若是日日过来,总不好让府里的车马日日过去。”他是读过书的,可是明白这读书要早起晚睡,那他天天得多早就起来呀。 贾赦大手一挥,对着邢忠道:“你们住在城外,也不过是因为城里花用大,又没有自己的宅子。不过你与三妹妹年纪都到了相看的时候,乡下能有什么好人家?我家还有一个小宅子,你们兄妹只管住进来,家里那个小庄子,只让个信得过的人看着也就是了。”完全没想过他不过是个姐夫,竟然把邢家的主都做了。 所以邢夫人见贾赦带着来看她的邢忠之时,发现自己的兄弟额外垂头丧气,又听到屏风后头自己二妹妹担心的抽气之声,少不得问:“忠儿这是怎么了,可是老爷又教训他了?我也知道忠儿不争气,只是我如今只这么一个兄弟,老爷也说得和缓些。” 邢忠再不愿意读书,也知道贾赦如此待他是出于好意,因道:“姐夫是一片诚心地为我打算。只是我觉得咱们家里不知道该让人去看着庄子。” 见邢夫人不解,邢忠就把刚才贾赦为他打算的事儿说了出来,气得邢夫人就点了自己兄弟一下子:“你姐夫都给你想到了,你做什么做出这怪样子来!”一想也就知道她兄弟的心思:“你是不是又不想着读书,怕你姐夫拘了你?若是这样,你可怎么对得起死去的爹娘?”说着就哀哀地哭了起来。引得屏风后头她的两个妹妹也哭出了声。 贾赦听到屏风后有两个女人的哭声,才想起自己把邢忠与邢三妹的事儿都接下了,也就不差一个邢二妹,对着邢夫人道:“你也不必再哭,咱们家在金陵总是还在呆上一年多,不信忠儿不能考个秀才出来。” 邢忠让他的奇思妙想给吓住了,张大了嘴不知道从何反驳起——姐夫呀,亲姐夫,那可是秀才呀,哪里就那么好考的。 贾赦对着邢忠就是一乐,怎么看都不怀好意:“你放心,那张先生可是举人出身不说,教人极有章法的。就是琏儿那样的性子,也让他管得服服贴贴。”又对着邢夫人道:“回来你也问二妹妹一声,听说妹夫也是秀才,可还打算继续举业不。若是仍想考下去,不妨与忠儿一起拜了张先生。” 其实刚才邢二妹在屏风后头,还真是心下不平的,怎么这大姐夫将妹子与兄弟的事儿都管上了,却不管她们一家子?只是她自来是个懦弱的,就有心思也不敢出声。现在听了贾赦问起自己家里,又被泼辣的三妹拧了一下,少不得应声道:“多谢姐夫惦记,只是,只是这事儿,我还得和我家那位商量一下。” 邢夫人最是知道贾赦说一不二的混性子,生怕自己妹子没有立时答应贾赦的好意,引得他心生反感,自此撒手不管,看向贾赦的眼里全是哀求:“老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49.第 149 章 贾赦看出了邢夫人眼里的哀求, 知道现在邢夫人已经只想着自己的弟妹,不再想着如何查自己被人下药的事了。因此一面在心里佩服老太太想得周全,一面对着屏风道:“自然是要让二妹与妹夫商量一下的。若是妹夫同意了, 你们两口不如就与忠儿他们兄妹住在一起,也好照应一下。他们两个还是小了些。” 邢夫人感动坏了, 觉得就算是自己被人下了药, 可是换来老爷实心地照顾自己的弟妹,也值了。何况她已经听自己的陪房说,就算是自己要用的药琐碎,可是老爷还是打发了人四处寻去, 想来自己将来还是能有自己的孩子的。 于是在床上向着贾赦拜了一拜:“多谢老爷如此为我着想。” 贾赦只道:“这也没什么, 都是自己家的亲眷不是。不过你若是好些了,还是扎挣起来。就算是咱们现在是孝期,可是已经过了小祥,也能见见族里的太太奶奶们, 找一两个信得过的,给忠儿和托他们先看看也是好的。” 邢夫人听了,自是心下又把自己感动了一把, 可还是有些担心:“老爷让忠儿他们住的宅子,老太太可知道?”原先老太太就看不上自己出身,若是听说老爷如此贴补自己弟妹, 岂不是把刚对自己的那一点好印象都给抹去了? 贾赦不在意地道:“这有什么, 原就是老太太让我好生照顾你弟妹, 好让你能安心养身子的。” 听了这话, 邢夫人哪里还能坐得住,直说现在就要带了自己的弟妹去给老太太磕头。贾赦觉得是该让邢夫人对老太太心生感激,也不拦她。却还知道把地方腾出来上邢夫人与她两个妹妹重新收拾一下头脸,自己带了邢忠先过去了。 “我们家里老太太最是宽和的,你见了也不必把感激的话挂在嘴边上。她老人家并不是为了让人奉承才如此。不过老太太也爱那自己知道读书上进的孩子,你自己该说什么,心里可得有个数。”贾赦对邢忠说完,那鼻子里还哼哼了两声。 邢忠被他吓得就是一缩脖,又让贾赦骂是没有男子之气,到了贾母院子里,差不点没同手同脚地进正房。贾赦又嫌弃他小家子气,当着贾母的面就道:“这个忠哥,我已经嘱咐过他了,谁知他竟还是这样。母亲别生他的气。” 贾母先让拜倒在地上的邢忠起来,才道:“别听你姐夫瞎说,舅爷如此文质彬彬的,正是好人家孩子的样子。谁可都象你似的。”又给贾赦使眼色。 邢忠原来也听自己姐姐说过这位国公夫人,只是在原主眼里,邢忠是没有资格来给自己磕头的。刚才已经听自己姐夫说是老太太让他照顾自己家里,现在又夸奖自己,一下子觉得眼前的国公夫人,竟是天下第一个好人。自己姐姐原来所说,可能也不过就是一家子婆媳之间小小的误会。 “当不得老太太夸奖,也是忠自己不争气,姐夫也是恨铁不成钢呢。日后忠定会好生听姐夫的话,好生跟着张先生读书。”邢忠不自觉地,当着老太太就把自己给卖了。 贾母在眼前人的身上,看不出一点将来连女儿也不管、只顾自己喝酒的样子,想来这位在原著里也不过是不得意,才以酒麻醉自己得过且过吧。 “舅爷说这话可不就是知事的?你还要他怎么样。”贾母对着贾赦道:“即是张先生要教舅爷,也该让舅爷先拜见一下。请张先生好生教导,除了他每月的月银之外,你该准备的束侑也要有。舅爷这样聪明,有了张先生的教导,不怕明年不考个秀才回来。” 你们可真是亲娘俩。邢忠完全不知道贾家母子是从哪里来的自信。贾母是从贾环那一世得出的结论,她知道考秀才不过就是把书背熟,再会写个试帖诗、论下文就好。而贾环能在一年里就达到这个程度,还是只看些林如海的读书批注的前提下,那邢忠有好先生教着,自然没有问题。 至于贾赦,不过是看不得别人过好日子:他自己是不爱读书的,现在能逼着别人做他不爱做的事儿,心里得意着呢。这娘两个全不管邢忠并没有贾环当时四周强敌环伺,也不管他有没有主动性,只想着有贾赦在上头压着,不怕这邢忠自己想偷懒。 而邢家三姐妹来时,贾赦倒是回避出去了,可是邢忠还是一脸生无可恋地在与贾母说着话。邢夫人上来就带着自己的两个妹子给老太太磕头:就是亲娘,有心想替自己姐弟四人想得这样周全,也没有这份能力完成呀。 贾母忙让人扶起邢夫人几个:“你身子又不大好,怎么还跪来跪去的。你两个妹妹难得过来,正该让她们开心地与你说话才是,又劳动她们来我这里闷着。” 邢夫人红着眼睛道:“老太太都替她们考虑得这样周到了,不过是让她们给老太太磕个头,怎么就闷着她们了。” 贾母已经让人取了见面礼来送与邢二妹与邢三妹,见她们身上衣裳虽也是尽力装扮了,也不过是市面常见的府绸,少不得对邢夫人道:“咱们家里因守着孝,不好着颜色。可是你妹妹们正是花朵一样年纪,也该取两匹布好生给她们做两套衣裳。” 因见邢二妹两个脸上都有些红意,自嗔道:“两位姨姨别怪我老婆子说话不中听,不过是我最爱打扮小姑娘们,见了你们就爱得不行,才一时口快了。” 邢夫人却是脸上生辉:“这是老太太疼她们。将来就是我三妹妹与忠儿,也得老太太给把关呢。” 贾母不管邢夫人此时当着邢忠与邢三妹如此说话是不是合适,只安抚地笑道:“你只要不嫌我老婆子多事,我到时定是要多上一句嘴的。”想那原著里邢岫烟的母亲,但凡能规劝着夫婿,也不至于把家业都败光了,只能依附长姐打秋风。 一时大家说笑起来,也算是热闹。只除了邢忠想着自己从明日起就是苦读,脸上还是要死不活的表情。若不是有贾母在上头坐着,邢夫人都能给她这个弟弟两巴掌——真当她邢大姑娘几年不在家,就管不得弟弟了不成? 好在现在已经不用她出面。第二日一早,贾赦已经派了车马,先是将那邢忠与邢二妹之夫接进了老宅,就在贾琏与贾珠两个原来上课的那个院子,仍是一个先生两个学生,不过是从先生到学生都换了人罢了。 至于为何不让邢家三妹过府里来住着,贾母也向邢夫人解释过了:那就是自己家里现在毕竟还在守孝,怕邢三妹出门交际不方便。邢夫人自是感恩不已,让人帮衬着自己妹子们搬进城来,不时派人探望。 如此就是一年过去,那邢忠在贾赦的淫威之下,不得不每日打点着精神攻读。好在他少时也不是全无基础,加之张先生教得有章法,进步倒比他二姐夫多些,让邢夫人看到自己娘家还是有望复起的。 因着对贾母与贾赦更是感激,连带着对贾琏这个前头的孩子,也惦记起来了。就算是知道贾敏不会亏待了自己的侄子,可是还是三五不时地让人去姑苏探看不说,就是衣物吃食,也不知道捎去了多少。 而元春这一头,贾母并没有向她满着王夫人做下的孽,将邢夫人中药之事对元春说开:“你母亲也是糊涂的,只想着府里的富贵,不想想只要有琏儿在,就是你现在的大伯母不生,那爵位也落不到珠儿身上。” 元春羞得无地自容,又因贾母说怕她与邢夫人生了嫌隙,不让她对邢夫人赔礼,只好每日羞惭惭地见了邢夫人。一个半大的孩子,怎么经得了这样心下存事?没过几日还是病了一场。 贾母只是让人好生照料着,自己也对着元春开解一二,才让她渐渐地走了出来。可是元春对王夫人最后的一点孺慕,也因此事消耗尽了,不肯面见王夫人请安问好,只是每日在佛堂外磕头了事。 对着邢夫人,却在羞愧交加之下,日日真心奉承起来,惹得邢夫人大呼还是女儿贴心。那日里邢夫人喝完了最后一贴药,对着王善保家的道:“可是不用喝这样的苦汤子了。也不知道这药有没有效验。若是天可怜见,就算是有一个女儿,能如大姑娘这样贴心,我也算是后半辈子有靠了。” 恰是元春来约了邢夫人一起去见管事们的,听了这话脸上作烧,道:“伯母必是能得偿所愿的。在此之前,侄女也一样能陪着伯母说话解闷不是。” 邢夫人拢了元春耳边的碎发,道:“傻孩子,你还能在家里陪伯母多长时间,没见你三姨,如今已经说定了人家了。” 元春与那邢三妹差不上三岁,两人也曾一起说过话。听说是族里一位老太太做媒,也寻了一位秀才。现在正在准备着嫁妆。只是因着荣侯府还没有出孝,就把婚期定在了明年三月上,想着让邢夫人与贾赦能参加婚礼,也给邢三妹撑腰的意思。 现在听到邢夫人如此比,元春还能不红了脸,不依道:“伯母只说是不耐烦我讨嫌,怎么反打趣起我来。” 邢夫人抚着她的脸道:“如何是打趣你,不过是想着你的岁数也到了。等出了孝你也十四了,怕是回京老太太就要给你相看起来。这两年亏得有你在身边,我与老太太才不寂寞,一想到你也要成了别人家的,让我这心里也空落落的。” 人的感情都是相处来的,这两年元春不再用鼻孔看人,对邢夫人说得上曲意奉迎了,邢夫人就算有时想起王夫人来有些膈应,可也不会再迁怒到元春身上。 元春只了转移话题道:“三姨的好日子是定在三月,只不知那时邢舅舅考完了没有。” 邢夫人笑道:“傻孩子,这都是算好了的,不说他考完了,就是歇也歇过来了,也能背着他妹子出门。”不禁想起自己出嫁那个时候,因为唯一的弟弟还小,只好由着喜娘把自己背上了花轿,没忍住叹了口气。 “伯母不必担心,”元春虽然不知道邢夫人为何叹气,可还是柔声劝道:“邢舅舅这些日子读书用功得紧,一定能考得秀才的。”邢夫人也就放下心事,带了元春到议事之处,处理起家务来。 论来守孝说是三年,真算下来也不过是二十七个月,现在两年多过去,也就快到了出孝的时候了。贾母让贾赦去了信,要把贾琏与贾珠两个叫回来过这个新年。林家就算是再不舍得,孩子也是别人家的,何况林太太从贾敏给她生了个大胖孙子,眼里贾琏也退后了,只是让人不时地将她想得起来的东西,加进贾琏两个的行李之中。 这边贾敏与林太太给贾琏两个收拾行礼,那边林如海则对小哥两个做最后的训教:“你们两个这一年多来,也算是各有所得。珠儿就不说了,刘先生也说你可以下场一试。所以等出了孝,你还是回我这里来。” 贾琏就有些意意思思地问:“姑父,那我呢?” 林如海对这个跳脱的妻侄,是喜欢不是,恼也不是,只道:“刘先生对我说,你进步倒是不小,只是这性子还得磨上一磨。” 贾琏就瘪瘪嘴,有些低落起来——他这一年多都是与贾珠同止同息的,觉得若是贾珠留下来,自己一个人回京也没有意思。 林如海见他的神情,不由得沉声道:“正说你的性子不稳,怎么又做出这番小儿之态来。难道你没想过,老太太与你父亲那里,何尝不想着享些天伦?等着珠儿考过,回去替了你尽孝,你也给我回来考秀才。” 贾琏本想着说自己将来会袭爵,很不必考那劳什子。可是一向怕林如海比自己父亲还厉害,一个字也回不得。只好悄悄地拉贾珠的袖子。谁知林如海又看见了:“拉你哥哥也没用。琏儿,正因你是要袭爵的,才得更知道自己肩上的责任才是。你想想,你哥哥就算是早,也得二十几岁才能入仕。想着能在朝中立足,更是多少年之后的事儿了。在此之前,可不还得靠着侯府给他撑着。” 贾琏听到此处已经挺起了自己的身子,好象要说他能给自己哥哥做后盾一样。林如海的话风已经转了:“可是若是侯府里的名声不好,你让你哥哥怎么在朝中立足呢?还不是得让人指指点点?” 贾琏就点头道:“姑父放心,我回去一定好生约束着家里的奴才,不让他们给珠大哥哥扯后腿。” 林如海让他气乐了:“光是奴才做好了有什么用?都说是上梁不正下梁歪。你这做主子的,也得自己做好了才行呢。” 贾琏觉得自己这些年已经做得不错了,就用一双无辜的眼睛看着林如海。林如海无法,只好道:“你是个心软的孩子,这不是什么坏事。可是因为心软,也容易人家说什么你就听什么,也就容易上了那起子小人的当。这一年来我也尽力想着将你扳过来,可成效还是不大。只盼着你日后遇事之时,不能太过仁慈了,毕竟将来这侯府,还得靠着你支撑。” 贾琏听林如海如此说,向着林如海行礼道:“多谢姑父教导,琏儿记住了。日后行事,先问清楚了来龙去脉,再有就是一定照着规矩来,就是谁说情也不错了规矩。” 林如海只盼着这个妻侄能说到做到。谁让他自己的儿子如今还在怀里抱着,若是能有个靠谱的表兄撑着,将来也能省好些力气。 就在林家人的不舍之中,贾琏贾珠两个重新回到了金陵。不光是贾母在自己正房等着他们,就是贾赦一干人等也一个不差地坐立不安地等着呢。 见两个孩子进屋,比起刚离家时长高了一大截不说,就是神态上也更从容,举止上也更有礼。贾母心下暗自觉得,自己将两个人送到林如海面前这一步棋走对了。 待二人分别给长辈们见过礼,贾母率先问道:“路上可吃苦了吧?看着你们都长高了,可见你姑姑照顾得好。你姑父一家人可好,一家子身子可还旺健?”林太太可是比原著里多活了一年多了,贾母生怕她出个什么事儿,导致林如海不得不丁忧。 贾珠为长,自是由他开口:“姑姑一家都好着呢。就是小表弟也壮实得很。那哭声大得,姑姑每回都说震得耳朵疼。” 孩子身子健康就好,这样说明贾敏的身子到现在也没有什么问题,将来就是有了林仙子,也不会导致她从胎里就带出病根来。 又说了些路上寒温,贾珠两个就把自己给家人带的礼物呈上。贾母处是他们两人合伙挑的一座檀木佛陀,雕工十分精良,看着宝相庄严,让人心生崇敬。给各自父母的就是自己挑选的了,贾赦得了贾琏为他挑的扇子,而邢夫人那里,是与贾敏当日得的一模一样的簪子。 贾琏还在那里解说:“母亲别嫌简薄,姑姑说这个簪子意头好,儿子特意又寻了一根。” 邢夫人是知道贾敏得了贾琏送的簪子当日诊出有孕之事的,见贾琏还想着特意给她找了一样的,眼圈都红了:“好孩子,你有心了。”贾琏只抿嘴一笑,并不说话。 贾政那里,是贾珠为他淘的一本善本,也让他爱不释手,觉得自己儿子还算是贴心。到了元春,因又大了两岁,兄妹几个就不如原来一样玩笑,不过独她得了双份的礼物,也是开心。 少不得为二人接风,又说了让他们仍住到原来的院子,刘先生住的那院子现在被邢忠用着,已经另外收拾出了一个给老先生住——林如海已经与刘先生说好了,此次他会同着贾琏一起进京,而贾珠留下来的话,就由着林如海自己教导。 对于林如海要把贾珠留下的事儿,贾家没有一个人提出反对意见,估计佛堂里的王夫人要是知道的话,说不定会反对。可是现在她连佛堂也出不来,就是自己的闺女元春也已经与她离了心,注定连知道的资格都没有了。 如此出孝之后重新回京之事,就提到日程之上了。邢夫人成了最忙的一个:此时年关已近,她要忙年的事儿,又得分出人手把需要带回京的粗笨东西先行清点打包,又得担心自己兄弟明年二月的童生试,还得想着给自己的三妹子准备嫁妆。 好在这一年多元春已经很能给她帮得上忙,主动接过了带人清点装箱之事不说,还把采买邢三妹嫁妆的事儿也接过了大半:这也是贾母的意思,总归将来元春也是要有这一遭的,不如让她知道知道,这女子出嫁都用得上什么东西。 出孝礼一过,已经到了邢忠去考场的日子,他是由贾赦亲自送到考场里的,临下车之前,贾赦还嘱咐他一句:“只管放心考就是,这回不成的话,我就带着你回京里,同琏儿下次一起考。” 邢忠其实想告诉贾赦,他说的话一点也算不上是安慰,自己可真是不想在他眼皮子底下过读书的日子——忒提心吊胆了,先生的问题都没有自己姐夫的多呀。 可能是没有压力就没有动力这句话再次起了作用。张先生与刘先生一起看过邢忠默出来的最后一场卷子之后,觉得他中秀才的可能性非常大,让邢忠长出了一口气,高高兴兴地背着自己的三妹子上了花轿。 可惜刚送完自己的妹子,邢忠就知道,自己的大姐,早就相看了好几户人家的女孩,就等着他考试的成绩出来之后,再选择上哪一家去提亲。 邢夫人的理由十分充足:“我这一走,再想着回金陵可就难了,所以还是先给你定下来的好。总得让我知道你娶了个什么样的人,我才能放心不是。” 自从邢夫人开始为邢忠找媳妇开始,听说是荣国侯的小舅子要相看,那些金陵大有来头的人看不上,可是中等人家还是心动的。所以等着邢忠中了秀才的消息一传出,那些原就有些想法的人家,帖子都快把邢夫人给埋起来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50.第 150 章 邢夫人得了贾母的允许, 也出席了几次别人家的宴请,将这金陵城中中等人家的女孩看了个遍,从中挑出了五六个出挑的女孩。 只是她还是没有什么自信, 将那些女孩的情况都说与贾母听了。贾母是知道此世走向的,也怕将来邢忠一个不好连累了自己家里, 很是给邢夫人解说了其中两家的不妥之处——身后主子不明, 日后怕是得陷于夺嫡之祸。 邢夫人听完,哪里还敢将这样的人挑来做自己的弟媳妇?要知道,她就算是再怎么要好望高,对邢忠这个弟弟此时也是看重的。最后只听了贾母的意见, 在读书人家里挑出了三个姑娘, 就等着自己兄弟成绩一出,再定下去哪家求娶。 也是有着荣侯府的脸面,邢忠最后定下的是金陵学政姚家的嫡次女,人家看重的是邢忠身后的荣侯府, 而贾母看重的则是这位姚学政日后是新帝的得用之臣。各取所需之下,邢忠的亲事也就尘埃落定了。 至此金陵事了,大船起行, 离京两年多后,荣侯府一家子重新要回到京中了。 一路走来,最让贾母觉得不可思议的是, 贾琏竟然不再贪玩, 而是每日里在摇晃的船上, 和着刘先生做起了学问来。怕他的身子吃不消, 贾母特意让人告诉贾琏,不许写字,也不用太过用功,只把原来学过的书理一理就好。 贾琏倒是亲自过来谢过了贾母的关心,只是那读的劲头却是不减:他心里自有小算盘,觉得自己如今要是加上把劲的话,未必后年不能与贾珠一同下场,到时若是也能得了秀才的功名,不光可以仍同贾珠一处学习,就是林姑父也能对自己刮目相看。 就这样在水上漂了快一个月,才到了下船的境地,早有贾府原来留下看宅子的管事,带了车马来接着。贾敬也带了贾蓉一起,来接贾母。一见贾母在贾赦与贾政的搀扶之下,颤微微下了船,地上已经跪倒一片:“请老太。” 贾母叫人起来,对贾敬道:“怎么今日没去衙门?家里还有下人在,又有蓉哥儿,你还不放心?” 贾敬向着贾母躬了身子道:“两年没见老太太,侄子想着早些向老太太请安,已经向衙门里告假了。老太太看着身子还好,精神也旺健。”他可不敢小瞧眼前这位老太太:这两年里,就是荣侯府里看宅子的下人,也都轮着去金陵培训过两次,再回来那精气神可是大不一样了。他还想着请老太太也给他们自己家里的奴才们紧紧皮子呢。 “你有心了。”贾母笑道对贾敬道:“如此让琏儿在这里照看着,咱们先回府吧。” 贾敬再看了一眼两年不见的贾琏,发现比起两年前来,这孩子身上多了些英气,也多了些读书人特有的书卷之气。最奇的是这两样竟很好的融合在了一起,并不让人觉得别扭。仔细一看,才发现原因就出来贾琏那一双桃花眼上:只见两眼清正,看人时不闪不避,全没了在家时那样四处乱撒吗的浮躁之感。 老太太会教养儿孙!贾敬在心里就是一叹。笑道:“琏儿毕竟还小,怕是周全不了吧。” 贾母也是一笑:“孩子总得经了事儿才能长大不是。他是将来的一家之主,此时不让他先从家里事儿历练起,什么时候才能自己挡事儿呢。”贾母心里还真是这样想的,她让贾琏留下,可不是如原著里一样要把他培养成个管事的,只是要让他掌个总,知道自己家里此次都带了些什么东西回来,这些东西该如何安置。 敢这样做,也是贾母对自己家里的奴才经过培训之后,有些信心,不怕他们从中私下里以损坏、丢失之名骗主子。因对贾琏笑道:“琏儿这次可要让祖母好生看看你的本事。” 贾琏已经与贾敬见过礼了,此时只是一笑,那双桃花眼才有些原来的影子:“祖母尽管放心,一定不让祖母失望。” 贾母对他鼓励地点点头,就让贾赦他们簇拥着,上轿回府了。府里是早得了信的,也已经改制过了:贾赦一家就直接回了荣禧堂,而贾母按着路上说好的进了荣庆堂。贾政一家并没有住进东大院,而是西侧院。 等贾母重新洗漱了出来,贾敬的母亲带着他媳妇,还有贾珍的媳妇都已经等在那里了。与老许氏相互见了礼,又受了小许氏与刘氏的礼。贾母才笑向老许氏道:“我们回金陵守孝两年,嫂子怎么还与我客气起来了,该是我去看嫂子的。” 老许氏其实心下并不愿意来见贾母,只是自己儿子说起贾珍日后少不得兄弟扶助,不能此时与荣侯府里生分了,这才不情不愿地来了。不过见贾母态度亲近,说出的话也入耳,少不得笑道:“这两年不见,我也少了一起说话的人,可不想你的紧。” 贾母早已翻看了原主的记忆,知道这位妯娌与自己的情分还真没到这个份上,脸上却一点也不带出来:“何尝不是。原来日日相处还不显,一朝分别,我也惦记着嫂子。只是嫂子的面色看着不大好,可请了太医?” 若是原来,老许氏可能会觉得贾母一见面就找不痛快,可是现在却只看到人满脸的关心,眼里也全是担忧,已经不由地叹了一声:“还不是敬儿闹的。” 贾母不解道:“我听说敬儿出孝之后,就已经不在翰林院了,而是去了吏部,还升了一级。这样争气的儿子,嫂子还不知足,那我家里两个,可放在哪里看呢?” 听到贾母夸自己的儿子,还贬低贾赦与贾政,老许氏本是该高兴的。只是她已经又好几个月不见大孙子的面,如何能高兴得起来:“你是不知道,敬儿当日只说是让珍儿去京营之中历练,谁知却是几个月也不让我见上一面不说,就是东西也送不进去。” 看来贾敬这是真心想把贾珍给掰过来呀。贾母对此是乐见其成的:“这个我也听赦儿说了一回,说是珍儿这两年也着实出息了,进营的时候还只是一个大头兵,现在凭自己的本事也做了伍长。可见孩子们还是要出门历了事,才能顶门壮户的,嫂子只等着享福吧。” 正说着,邢夫人与元春也已经过来了,两人一看就是重新收拾了一番,老许氏少不得受了二人的头,再叙些寒温,也就没法再向贾母诉苦。 拉着元春的手,老许氏向着贾母道:“元春也已经这么大了,也该是时候了。你可有什么章程没有?”王夫人的事情,贾敬并没有瞒了自己的母亲,所以她只问贾母而不提仍被关进佛堂的王夫人。 元春已经羞得低下了头,想着挣开老许氏的手,试了几次也没成功,只好含羞在一边听贾母说:“可不是该操心她的时候了。不过我离京了两年,老亲们也都不大走动了,也不知道谁家有好孩子。嫂子也替我留心些。” 老许氏看着元春那羞红的满月脸,因她是低新旧头,看不清眼里的神情,只能发现那眼睫毛如受惊的蝴蝶翅膀一样,不停地抖动着,分外可怜可爱。又向贾母道:“这样齐整的孩子,难道你?”没有让她一搏富贵的想法?原来自己这个妯娌,可是话里话外都是眼前的女孩,是有大造化的。 贾母摇头道:“于今她们这一辈,只她一个女孩,我也就更偏疼她些。哪里舍得让她几年也见不得面?少不得找个知近的,能时时回来看我才好。” 元春此时再坐不住,自己挣开老许氏的手,边去刘氏身边坐边道:“祖母与伯祖母怎么只拿我打趣起来。”一室的女人都笑起来,也知她是真羞了,不在此话上再多谈。 到底体恤贾母等人远行劳累,老许氏再与贾母说上几句场面话,也就带着媳妇与孙媳妇回了自己的府里。小许氏见自己姑母婆婆兴致有些低落,问道:“老太太是怎么了,可是觉得那府里有什么不妥?” 老许氏道:“他们府里能有什么不妥的?你没见他们那些个奴才,一个个看着竟比咱们府里的有进退得多。都是一样的人家,怎么那边的奴才看着就那么知礼似的?” 许氏就想起贾敬曾对她说起,想着请荣侯府也培训一下自己府里下人的事儿来,只是当时被贾母给拒了,才没与自己婆婆说起。此时就给自己婆婆解惑:“我倒是听老爷说过。说是那府里的奴才,都是培训过的,如今若是不当班的也还得培训呢。” “培训?”老许氏没听过这个词:“奴才有什么好培训的?再说又培训些什么呢。” 小许氏是知道的:“听说一开始的时候,只是把家里对奴才的规矩,都让下人们给背会了,若是不背会是不许当差的。后来见他们规矩都背熟了,又让各处干活干得拔尖的人,给别的人上课,让大家都知道活计应该怎么做,怎么让主子舒服,不能自己当了主子的家、私下里替主子做主。” 老许氏还是有些不解:“咱们两府原来的规矩都差不多。只是原来有些过苛了,所以从你们祖母那一辈起,好些都不用了。难道西府里是想着如原来那样动辄就杖毙人不成?” 小许氏摇头道:“听说最开始西府里请的,还是敏姑奶奶家里的奴才帮着培训的。人家林家也是读书人家,怎么会看得惯那样动辄就杖毙之事?听说是改了不少这样的规矩,可也加了不少别的。这不今日就是我看了,也觉得那府里的奴才们,进退很有章法呢。” 就是刘氏也听住了。她原来也曾到过荣国府里请安,那时荣国府里略有脸面的管事娘子,她也得赔上个笑脸。可是今日里不说原来好些熟悉的面孔没见着,就是还认识的,也早早地向她请下安去,多的一句话也没有,也不见上赶着想巴结她这位东府大奶奶的。 “老太太,那您看咱们府里的奴才,是不是也要培训一下?”到底是年轻人,对新词汇接受起来就没有什么难度,刘氏只想着自己家里那些管家娘子们,能少仗着老太太与太太的脸,给她出什么不大不小的难题,心里就掩不住的激动。 老、小许氏也知道刘氏虽是管家奶奶,可是那些管家娘子们也不是都给这位大奶奶面子。如今她能有这样一问,还真是再正常不过。 老许氏只管低下头喝茶,小许氏就对着刘氏道:“西府里毕竟是刚回来,怕是自己府里也得忙些日子。”见刘氏脸上就有些失望,心下对这个媳妇也有些不大满意,这也太沉不住气了,难怪自己儿子不喜。可是现在儿子见不着,孙子却是她生的,也不好太不给面子,接口道:“等那府里忙过了,你亲自去与大太太求人就是。” 刘氏脸上又换上了欢喜的模样:“多谢太太。等过几日我就去求了大太太。” 这边贾母还不知道自己家里奴才培训的事儿,已经让人惦记上了,她老人家正与两个儿子商量:“咱们即然已经回京了,明日老大少不得进宫里谢恩。老二也到吏部去,看看到底给你个什么官职。你父亲好不容易遗折给你求了个官,你可得好生做。”可别和原著似的,一个五品当了二十来年呀。 贾赦连着贾政一起应了是字,贾母才道:“老大这里,咱们虽然守孝了三年,可是也备不住还有人惦记着府里还银与改制之事。不管是什么人为难你,你不许与人急眼斗狠,更不能与人口角。只说是遵了遗命,你可知道了?”贾赦现在对自己这位母亲佩服得不得了,还不是她说什么是什么?反正他自己也只是一个怂人,在外装怂还能不会? “老二这头,怕是一开始不会授什么好官。怎么说你也不是正途出身,人家自是想着把你挤竞走了。你也别想着自己是国公府出身,也是读书人,闹什么书生脾气。别人说什么只当听不见,分给你的事儿就做,不分的话只管自己从家里带书去读。”想想若是贾政真的带书去读,怕不得与原著里一样了? 于是贾母又改了口:“这样也不好。你可看到咱们家里小管事的,如何巴结大管事与管家的?学着些。见人多行礼多问好多笑,过个五六日就向那与你行礼的人请教。别看不起小吏,那些人在衙门里才是几十年都不换的。” 贾政心下虽然还有些不以为然,可是也让两位先生加幕僚洗脑了这么些日子,知道自己母亲说的正是初入官场之道,也就放下那点小小的自傲,恭敬地答应下来。 人家贾琏也已经回府了,去自己那个院子里收拾一下,也过来向长辈报告自己盯着下人运送东西的成果。贾母不等他说完,已经又是夸又是赞地要赏东西给他:“我琏儿果然是长大了,都能替你父亲分忧了。”又立逼着要贾赦也赏他。 贾赦这些日子见儿子自己知道上进,心下也是喜欢的。借着贾母的兴头,出手就是一张五百两的银票,贾母嗔着他道:“琏儿还小呢,一下子给他这么多钱怎么使得。”要是他拿着钱去吃喝玩乐怎么办?贾母都想生撕了贾赦。 人家贾赦还挺有理:“儿子象他这么大的时候,早就自己出门交际去了,身上也不少银子使。现在琏儿重新京,说不定就有他原来的朋友玩伴听说他回来,要与他一起出门走走。” 贾母气道:“难道你忘记了,琏儿原来交的那些朋友,还不都是什么老亲家里的!那些孩子如何与我现在的琏儿比?不说他们说不到一起,就是能一起吃个饭,我还怕他们把我琏儿引得到下流地方去呢。” 说起这个,贾赦也没法继续辩下去了。因为贾琏原来认识的那起子人,还真的都是一些原来荣国府交往的子弟,也都是一些勋贵家里不肯好生读书,将来能袭上一个不大不小爵位的——物以类聚嘛,正是自古皆然。 贾琏见祖母与自己父亲为自己操心,忙道:“还请祖母与父亲放心。想来也不光是咱们不想着与人家交往,说不定人家也不愿意与我往来呢。其实今天从码头上回来,我也碰着过冯家的子英、卫家的若松,也不过是说了些场面话,并没有原来的亲热。” 对呀,现在整个贾家对勋贵来说,都是坏了潜在规矩的存在。他们想离人家远点,人家也还不想与他们沾惹呢。不沾惹就不沾惹,贾母心下松了口气,不过看到贾琏有点失落的小脸,还是要开解一下:“如此更好。我琏儿想是应对得体,让他们那些孩子觉得汗颜了。” 又向贾赦道:“不过琏儿也不能每日里光是读书,也该有些交际走动才好。等无事的时候,你还是带着他往他外祖家里走一回。” 贾赦有些吃惊地叫了一声:“母亲。”贾琏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提起自己的外祖家,抬起头来看看贾母,再看看贾赦,期待有人多说上两句,也好让他知道些内情——别人都有外家,独他母亲如同石头里生出来的,从来没有人提起他的外家如何。他如何能不好奇。 “不管是当年之事,还是琏儿他娘,总是咱们贾家对不起人家。原来我也不过是气他们不给咱们荣国府留脸面。可是这么些年过去了,琏儿也长这么大了,总不能一直不让他知道自己外家是哪一家不是。说来他外祖母年纪也不小了,也该让她见见,我这些年可亏待了琏儿没有。”贾母说出的话里,语气有说不出的苍桑。 贾赦无法,再是不想与自己的前岳家交往,也无法说出自己不带贾琏去的话来,只好应下了。可是气氛已经恢复不到原来,贾母也就让贾赦带着贾琏回自己院子,却把贾政一个留了下来。 “老二,你可知道我把你留下来是何事?”贾母问道。 贾政老实地道:“这个儿子还真不知道,是不是母亲怕我去了衙门,再犯了原来一味清高不知世情的性子,额外要嘱咐我?” 贾母摇头:“你自己能想到这些,可见两位先生很是尽力,也就不用我再多说了。现在我要与你说的,正是琏儿的外家。” 说贾琏的外家,怎么是与自己说?贾政就有些不大好的预感。果然贾母说出来的话,让他觉得自己还不如没听过:“当年你先大嫂子去时,不怪人家张家要生气,实在是有些事情是不能用巧合掩饰的。可是我让人查来查去唉,当日也是我生怕你们兄弟因此不和,才勉强压了下来,谁知终究让人家张家不满,这些年不再与我家往来。说来,也是我对不起琏儿。” 贾政觉得自己将要出仕为官的那点欢喜劲,一下子随着老太太的话散了个干干净净不说,心底还生出一丝灰暗来:“这样不贤的人,竟然还留到今日。母亲,儿子想着不能让她带累了珠儿兄妹。”眼睛里竟然有一丝狠绝。 有事就休妻,这招是谁教他的呢?贾母心里寻思了一下,还是决定把这个茬先放一放,说说自己的打算:“我今日所以不当着你大哥说,就是怕你们兄弟起了间隙。你这样猛然要休妻,可让你大哥往别处想不想?” 刚说要带贾琏去外家,这头贾政就要休妻,不管是谁处在贾赦的位置上,也要想一想这里的头联系好不好?贾政知道自己此法不好,可是他现在真担心自己闺女也学了那王氏的性子。 就听贾母道:“元春那里你不用担心,她是个见事明白的孩子。现在与大太太处得也不错。我想着是不是将来元春的亲事,也由着她帮着相看,一是面上好看些,再来也能让她与元春更亲近。” 这个贾政一点意见也没有——他是不打算把王夫人放出来的。那元春的亲事,不是老太太就是大太太相看,总不能他一下男人带着闺女四处参加女眷的花会、宴席去。 见他答应了,贾母才说出自己想的另一件事:“还有你自己的院子里,总不好一直空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51.第 151 章 贾政听贾母提起自己院子里空着, 也知道这是老太太怕他那两个姨娘,不把元春放在眼里,而元春不好管到父妾身上, 平日里为难之故。 因此贾政对着贾母艰难地一笑,可那笑怎么看怎么苦涩:“也是儿子命里该有这样一劫, 碰上这样的妇人。即是母亲说元春是好的, 那我院子里的事儿,自是由着元春管着。至于那两个姨娘,我回去也会敲打她们,不许她们生事也就是了。” 目前也只能是这样了, 贾母点点头道:“你大哥也不是一点没觉察, 可是他还能如此待你,你心里要有数。”别老想着自己是不是能压人家一头。 贾政已经羞愧得低下了头,只轻声应了个“是”就无话可说。贾母怕他带出行迹来,或是自以为是地去找贾赦认罪什么的, 只好道:“这些事儿过去了这么些年,再翻出来也不过是让大家都尴尬。我不当着你大哥说这些也是顾虑到此。你只日后多敬着你大哥些就是。总是他这些年受苦了不是。” “是,儿子都知道。”贾政还是那样低声应着。等他下去了, 贾母才长出了一口气。不过现在她的陪房们还剩下一个张才家的,她也不准备再把人抬举得如原来赖嬷嬷一样的地位,免得再养出一个心大的来。所以只能自己默默地想着日后之事。 丫头们见老太太自老爷们走后, 一直自己思量着什么, 也不说叫茶要水, 都有些担心。可是贾家奴才培训也不是白培训的, 丫头们万不能在没是到主子呼唤的时候。自己就进屋子里打扰主子,就是其中的一条。 正在丫头手足无措的时候,邢夫人带着元春过来了,才算是让她们如见救星一般。悄悄将贾母现在的情况说了,邢夫人让人进去通报,想着自己不是会说话的,就对元春悄声道:“一会儿多逗老太太开心。” 元春更是知道贾母对自己的重要性,如今自己的亲事,可都指望着老太太呢。就是邢夫人不嘱咐她也会做,现在更是点头不迭。 见她二人进屋,贾母问道:“你们自己的院子可都收拾好了?” 邢夫人含笑道:“自是都收拾好了。说来咱们家里这奴才经了培训,自己都知道找活儿干呢,很不用我操心。”元春也跟着点头。 贾母因问:“那怎么不说在自己屋子里歇歇,还不到摆晚饭的时候呢。可是有什么事?” 元春一笑:“看祖母说的,没事还不能来与祖母说说话?我们那西侧院里也都归置得差不多了,怕祖母这边还没收拾利索,就想着过来看一眼。谁知道竟与伯母想到一起去了。” “元春知道惦记祖母了。”贾母满意地点了点头:“可惜祖母却留不得你几年了。” 邢夫人正担心不知道说些什么话题好,现在贾母主动提起元春之事,也就在旁边接道:“正是如此。说来有了元春,省了我多少事。若是将来这丫头的亲事一定,就得回自己屋子里绣嫁妆,我可就没个帮手的人了。”面上是一片惋惜之色。 就算是想着逗贾母开心,可是话题扯到自己头上,元春还是很害羞:“怎么又说起这个来了。” 贾母笑道:“现在咱们已经回京了,可不就要先把你的事儿忙活起来。”又对邢夫人道:“怎么也得让大家知道咱们回来了。等过两天家里忙得了,也给大家都下个帖子,请人家过府来聚一聚。” 邢夫人有些为难地道:“只是咱们府里下帖子,人家能来吗?”自己家在勋贵人家里,现在可是不大受待见。 贾母就是一笑:“也不过就是头一次,给那些老亲们下帖子。人家要是一次不来的话,咱们也不能下第二次,总是热脸贴着人家不是。下一次就只请老大与老二同僚家的就是。”这些才是选孙女婿的人家。 邢夫人也就了然地点了点头。两年多的时间,足够她与贾母彼此取得了解与信任,所以不用贾母多提点,她也知道应该把第一波帖子送给什么人家,而请客的重点应该放哪些人身上。 就是元春,也知道自己在两波客人面前应该怎样表现。 在这样的默契下,荣侯府回京后的第一次宴请,发出去的帖子不少,来的人却不多:史侯府做为贾母的娘家,自是全家能动的人都来了。四王是一个也没到,不过仍派了府里的体面管事送了礼过来,为各自的主子找了个好听的借口。 八公里除了宁荣两府自己,余下的六公里面,抚国公与兴国公早在上一代夺嫡之争中沉寂了,荣侯府连帖子也没送出去。另外镇国公牛家倒是来了个庶出的老爷,修国公与齐国公府不光没来主子,连来个管事的说个理由都没有。 王家与贾家是只差直接撕破脸,这么长时间,京里该知道的人家也都知道了,所以贾家干脆也没给王家派帖子。其余的老亲里,也有来的,也有派管事的,都没有修国公与齐国公两府那样一点面子都不给。 其实贾家人都知道修国公与齐国公府为何如此:他们与荣侯府里一样都挂了国公府的匾,现在不光是荣侯府改了制,就是隔壁的宁国府现在也悬得是将军府的匾。那两家的爵位传到现在,都与贾敬差不太多,区别只是一等将军还是三等将军而已。 人家不讨厌非得自请改制换匾的宁荣两府才怪! 也就是因为贾赦是只降一等袭的爵,而贾敬还在吏部任着职,要不荣侯府回京后的第一次宴请,能不能有人来还两说。 好在贾母早有准备,她还有话与自己的兄弟说。所以见了会儿客,也就说自己乏了,嘱咐邢夫人好生待客,就回了自己的荣庆堂,又着人去把史侯请了过来。 那日贾母回来,史侯倒是带着自己的儿子们来看过贾母,可是当日史家的几个孩子都在,有些话不好说。现在见自己的姐姐叫,史侯也知道他姐姐想问的是什么:“姐姐放心吧,我家里的欠银,已经都悄悄地还上了。” 这就好。贾母放下一桩心事,再打听第二桩:“你家老大的身子这两年调理得怎么样?” 提起大儿子,史侯还是有些唏嘘:“这太医院的院正,我也厚着脸皮求了,民间的大夫,但凡听说是好的,我也都让人找了,可是谁知道” 贾母是真心肉疼自己的那个健康卡,剩下的真心不多了。可是若是不给了史家的老大,想着拉史家与贾家共进退就难了。史侯见自己姐姐的表情,还当她是心疼自己的儿子,反劝她道:“儿孙自有儿孙福,为了这个孽障,我也算是尽力了。这些年为他操的心,比起他两个弟弟加在一起还多。姐姐也别为他太难过了。” 得了,让人这样一说,贾母不往出掏健康卡,反而会自己睢不起自己了。只好咬着牙道:“这个平安符,是我于路上给你家老大求的。你定要日日让他戴在身上,总是我这个做姑姑的一片心意。” 史侯感动坏了:“姐姐还想着那个孽障做什么,这么山高路远的,还特意给他求什么符。” 只是他再感动,也及不上贾母心里的肉疼,她脑子里来回回荡的就是:健康卡只剩下两张了,健康卡只剩下两张了。这样的心境下,那脸上的神情可不光剩下了心疼?史侯不知道自己姐姐并不是心疼儿子,觉得既然姐姐能如此待他的儿子,那他也应该好好提点两个外甥才是。 如此鸡同鸭讲的说了一会儿,史侯又同意了贾母将两个有了夺爵心思的儿子送到军中的意见之后,也就辞了出去——男人的宴席摆在前院,他要亲自去给两个外甥撑场面。 到了晚上一家子重聚的时候,贾母才知道史侯在外院起了多大的作用——他没有入席的时候,人家来客都是自己聊自己的,分外不把主家放在眼里。等到史侯一入席,对两个外甥夸赞有加,才让席上的气氛好上几分。 不过邢夫人这里可就没有那么好运气了。贾母早早地退了席,那些亲故家的女眷,就算是诰命没有邢夫人高,可是大都是原配嫡妻不说,还都有子女傍身,那话里话外可不就把邢夫人挤兑得没站脚处? 其实若是原来的邢夫人,只要让她能出席这样的宴会,就够她乐上半天的了,还能分得出谁说出来的话是真心奉承还是指桑骂槐?可是人都是不断进步的,尤其邢夫人这两年的指导老师,还是贾母这个装了一脑子宫斗与宅斗文的,可不就把人家说出来的每句话都掰开揉碎了思量? 贾母看着邢夫人一脸的幽怨,好意安慰她道:“今日你是做主人的,自然不好与客人争什么长短。再说这样几句话,你一个做主母的,总该受得起。原来我不就与你说过,不聋不哑,不做家翁?再遇到这样的事儿,你只装听不明白就是,到时你看是你生气还是她生气。” 邢夫人就算是明白这个道理,可是人家也是一个有追求的主母,一个想着在各类宴席里长袖善舞的主母。所以还是不大提得起精神来。 贾母也不管她,总得经过这样几场,才能让邢夫人知道,荣侯府的牌子并不是到各处都好使,可别一做了当家主母,就张扬起来。现在的荣侯府,还是能多低调就多低调的好。 转过身来问贾政:“政儿,你在衙门里可顺心,有没有人为难你?” 贾政还算是淡定:“各位同僚虽然冷淡了些,可是见面也还有个招呼。只是堂官并没有给儿子分什么活计,儿子就自己把能借来的历年卷宗先看着,也好熟悉一下部里的流程。” 贾母特别想说,那工部的东西自己都知道。可是此话也是不能说出口的,只能泛泛地安慰贾政:“这也是各位大人考验你的心性。你只管自己稳下心来。那卷宗也有一宗抄法”把自己在贾政那一世里,将历年各处分类抄写的办法说与贾政听。 贾政虽然还没实施,也不知道效果如何,可是还是觉得贾母这样一个内宅之人,能想到这些已经很让人佩服了,看着贾母的眼神里满是敬佩。 贾赦与贾琏也在一旁听得入迷。贾母少不得也关心一下贾琏:“琏儿这几日的武课可放下了没有?” 贾琏在一旁摇头:“如今每天下午一年时辰用来习武,没敢放下。” 贾母就点了点头,又让他写信给贾珠,叮嘱他千万不能放下武课,不管怎么说,也不能为了读书把身子给糟蹋了。元春接口道:“琏儿什么时候给哥哥写信,也告诉我一声,我也给哥哥问声好。”贾琏自是答应下来。 贾赦则向贾母道:“母亲,明天不是大朝会,我不用去上朝。想着带着琏儿去他外祖家里。” 这事也的确不能再耽搁:因为今日荣侯府一请客,可就算是在京中重新亮了相了,去得晚了人家张家定是认为荣侯府有意怠慢。贾母也就嘱咐贾赦与贾琏两个,到了张家一定在放低了姿态,任打任骂不得还口之类。 贾赦还好说,知道是自己家里对不起张氏。可是贾琏却觉得,自己头一次就上外祖家,结果等着自己的可能不是热情的欢迎而打骂,还不如自己在家里多读两页书,还能换来长辈的称赞。 贾母正关注着贾琏的神情呢,看出他脸上的不对劲,开口劝道:“琏儿可是觉得,你长到了十四岁,一次也没有到自己的外家去过,人家还应该开了中门,放着鞭炮迎你?” 就算是知道一般人家的中门是不能轻易开的,他一个小辈,也不足以让人扫榻相迎,可是也不能一进门就想着打骂不是。贾琏那脸上还是不高兴。 贾母又道:“也别说是家里没有人提起你的母亲与外家,所以你不知道。你不小了,已经该到了相看的年纪。在小门小户里,都能顶门立户的了。你只说家里没有人提及,可是你自己可曾想过要打听一下你的母亲之事,可曾想过问问哪些人知道自己外家是哪一家、还有什么人在、都在何方?” 一连串的问话,贾琏一个也回答不出。他小时也不是没有想过,王夫人不时地带着贾珠与元春回王家,怎么自己的外家却是从来没有接过自己。可是看着府里对此讳莫至深的样子,出于本能地知道这个问题是家里长辈不喜的,也就轻轻地放过了。 现在让贾母一问,才发现若是自己真有心,就是悄悄地打听,也不会一个人都不告诉自己。说白了,就是他为了自己在长辈那里得到欢心,对自己的外家并没有放在心上。 人心换人心,自己没把人家放在心上,却要求人家对自己一腔热情,还真是贾琏就算是不想骂自己,可也知道此事放在自己身上,也不轻易原谅。 见贾琏的神色是想通了的样子,贾母对贾赦道:“明日你带琏儿过去,几房里各还有什么人,今日也告诉他一声。” 贾赦闷闷地应了一声,却没有一点为难的样子。贾琏就知道自己的父亲,一定是对张家现在的情况还是了解的。对比之下,更发现了自己的不足。站起身来,对着贾母与贾赦各施了一礼道:“是琏儿不懂事,累得祖母与父亲操心了。” 眼前这还是一个只有十几岁的孩子,若是在现代的话连初中还没有毕业呢。自贾母穿过来之后,就算是夹杂了王熙凤那一世的记忆,对他好感不多,可是现在的表现却是可圈可点的,让贾母怎么也不好再拿上一世的感情来对待这一世的贾琏。 忙叫贾琏快些回去坐着,又安抚了一番,看着他那张小脸上渐渐有了些笑意,贾母才对邢夫人道:“大太太看着准备礼物吧,有哪些人、辈份如何,老大也与大太太说一说——日后总要让琏儿走动起来。” 邢夫人心里再是有些别扭,可是对贾母与贾赦的吩咐也是不敢违逆的。贾琏得了贾母的眼色,又向邢夫人行礼:“让母亲费心了。” 有了贾琏的这一句话,邢夫人的心下好受了一点。想想自己虽然调理了身子,可是现在仍是没有身孕,也不知道这子女的缘份何时能到。就算是有了孩子,可是与贾琏相差得这么多,日后也得靠贾琏多帮扶一些,也就含笑道:“这孩子说得是什么傻话。你的事不就是母亲的事。”贾琏再次谢过,才又听大人们说话。 邢夫人也向贾母报告了东府里,想着要让自己家的奴才给他们家里奴才培训一事——这是今日宴席之间,小许氏悄悄向她求的。贾母也没有什么意见:若是东府里不娶秦可卿那个不确定因素的话,这一世她也不打算撺掇着两府分宗,自是东府里越严谨她越高兴。于是让邢夫人只管让规矩好的过去两个。还同意把自己家里已经改过的奴才守则也抄一份给东府。 如此一说话,时间也就不早,又因今日宴了一天的客,各人都提足了精神,现在一松下劲来,都有些提不起精神来。贾母也就让大家都各自回去休息不说,还让明日早晨不必过来请安。 次日贾赦与贾琏的张府之行,也还算是顺利。就算是刚进门的时候没得什么好脸,可是好歹人家看在贾琏的面子上还是让他们进了门。再等贾琏到后院走了一回,让张家老太太搂着哭了一痛之后,前书房的贾赦也得了一杯热茶。 等贾琏从二门里出来,让自己的两个舅舅考校了一下学问,难得地两人都点了头,还破天荒地对贾赦说了一句:“看在你对琏儿还算尽心教养的份上,日后让琏儿来府里多走动些。老太太也是有年纪的人了。” 听出两个舅子对自己还是不待见,贾赦心下是暗暗松了一口气的:他自来就不是爱读书的,偏这张家个个都以做学问为乐。现在人家摆明了只稀罕贾琏,不愿意多见他,那日后只让贾琏定时过来请安也就是了,他只年节亲送节礼就好。 贾母也问了贾琏对张府的观感,出乎意料的是,贾琏去前的不满荡然无存:“外祖母一直想着母亲,对着我只是不住地掉泪。两个舅母也是和气的,说是咱们府里对我很是尽心。尤其是几位表兄弟,都是言之有物、读书有成的。” 看来人家张家对这个外甥,还是念在去世的张氏面上,留了客气的。贾母就嘱咐贾琏:“即是几位表兄弟都是好的,你也别只日日闷在家里,有时间的时候多与表兄弟们一起走动走动。他们参加文会之类的若是带你,你可不许自己不敢去。” 一句话激得贾琏快蹦起来了:“看祖母说的,孙子有什么不敢去的。定要到文会上大展英姿给祖母看。” 出去参加文会,总比与那些纨绔子弟厮混强,贾母自是顺着夸奖几句贾琏有志气之类。倒让贾琏恨不得现在就出去参加上一场,也好对得起他在老太太这里立下的豪言壮志。 至此荣侯府就算是重新回了京中交际圈,又在贾政上衙两个月后,宴请了下贾政的同僚与其家眷,就是张府也下了帖子。 张老太太肯定是不会过来的,只贾琏的二舅母带了自己的闺女过府。贾母见那女孩不过十二三岁年纪,就知道张家怕是打了重新续亲的主意。要说这在古代也算是正常:现在贾赦在勋贵里头招人烦,可是在那些看得清形势的人眼中,却是拎得清的。加上贾琏上次在张府刷的存在感不错,又与表兄弟们出去过两次,想来那些孩子也回家说了对贾琏的印象,这不人家就带着女儿来给贾家人看了。 何况贾琏身上还有爵位,以贾家现在的势头,贾琏再来个只降一等袭爵困难点,可是降两等那还是个男爵呢。这姑娘若嫁进来,妥妥地会是位爵爷夫人! 可这是近亲结婚呀!贾母对着明显才小学毕业,却努力在自己面前做沉稳状的孩子,还真说不出什么“你家的孩子可真是好,我都舍不得让她回去了”之类的话。可是两家的关系刚刚缓和,若是一点表示也没有,又显见得重新把张家给得罪了。 贾母的头又疼上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52.第 152 章 真不是贾母技穷, 实在是这样两难之事,她真心不好出什么主意:张家再是贾琏的外家,可对整个荣侯府来说也是外人, 不能因他们让荣侯府的两房生出什么嫌隙来——谁知道这张家会不会对贾琏说出当年张氏去时的疑云。她当日让贾琏与张家重新往来,不过是想着利用这几年的时间, 给贾琏经营此文人中的人脉。谁知道张家竟生出了接亲的心思。 也正是因为张家是贾琏的外家, 贾母也不能一口就拒绝了,那前头贾赦与贾琏的努力白费了不说,还容易让张家利用自己对贾琏的影响,破坏她在贾琏心里的形象。 好在她只是贾琏的祖母, 所以此事她还是能推给贾赦的:“赦儿, 此事你怎么看?”贾母觉得只要不是自己亲自拍板的,日后对近亲结婚也不会有多少内疚——她就是这么鸵鸟,以前做网站的时候也不是没干过,多少人喷她这个网站, 她还不是经营得好好的。 贾赦却觉得这是个与张家尽释前嫌的好机会:“若是母亲觉得不错,这张家教女还是有一套的。就算只是二房的女孩,可也是二房的嫡女。与琏儿又是亲上加亲。” 什么叫老娘看着不错, 老娘就是自己委决不下才与你商量的好不。贾母的脸色就有些不好看。不想贾赦竟想起自己前头的妻子是不大得贾母青眼的,小心地问:“母亲是不是觉得,张家女有什么问题?” 得了, 还是什么都不要再说了, 要不贾赦就得想着, 张氏之死, 与自己有没有关系了。就算当初原主可能做过些什么,可现在却是她在掌控着这具身体不是。贾母赶紧摇头:“张家的教养自是没有什么可置疑的。只是琏儿毕竟是三个孩子里头最小的,珠儿与元春那里还没有信,要是一下子就给琏儿定下来,怕你弟弟那里有什么想法。” 谁知贾政是个不经念的,贾赦这边刚想说两房虽然没有分家,可是贾琏与贾珠元春等并未一同叙齿,贾琏人称一声二爷,也是因为他自己身上有一个亲哥哥,可惜没有长成。此时已经有丫头进来通报,说是贾政来了。 贾赦张了张嘴,把嘴边上的话咽了下去,想着等一会贾政来了之后,与他一起劝着贾母些——现在不过是把亲事定下来,又不是马上就让贾琏成亲,也说不上什么二房的人心下高兴不高兴的。 可是贾政带来的消息,明显是对贾母火上烧油:“你说什么,是哪一家的女孩?” 贾政也不知道怎么老太太听说有人要给贾珠保媒,反应就这么大,忙道:“母亲莫急。说的是我们部里营缮郎秦邦业的养女,今年十四了,与珠儿年岁相当,这位秦大人还是我的上官。儿子觉得正是一双两好的事。” 一双两好个屁!这才真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呢,怎么这一世秦家又看上了贾珠?不是与贾蓉是官配的吗? 就是贾赦也听出了不妥:“怎么是养女?可知道这位养女是秦邦业哪房亲戚家的孩子?” 贾政道:“并不是秦大人亲戚家的。说是秦大人从养生堂里抱回来的。如今也是琴棋书画教养大的,很有大家风范。” 贾母就冷笑了一声:“一个养生堂里抱出来的,可见父母是不详之人。还说什么很有大家风范,这秦家能有多大的家业,倒把个养女教得琴棋书画皆通?他们自己不过日子了不成?对了,是不是哪家子的子弟?是谁家里的孩子?” 贾政知道后面问的就是秦邦业了,摇头道:“秦大人是科举出身,家里也不过是小有薄产罢了,并不是哪家的子弟。” 贾赦在边上道:“老二,我怎么越听越不妥呢?那秦大人即是科举出身,不是旧家子弟,那家里想是也靠着俸禄过活的。就是有些积攒,也不过是比那穷京官强上一分。咱们家里也给元春请过师父,你是知道那花费的。以秦邦业的财力,可能请得起?这能把一个四品官家的养女教得有大家风范,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 这话就很近情理了。毕竟居移体养移气,若是没有好东西日日培着,就算是再纸上谈兵,想把处处算计是不是多采买些烧碳过冬的妇人培养成贵女,也是空谈。 贾政听着贾赦头头是道的分析,脸色也不好看起来:“这厮居然如此瞒我。” 贾母问道:“说来这保媒的是哪一个?” 贾政汗颜道:“也是我们部里的一位,平日里雅好读书,言之有物,待人谦和” 贾赦已经听得不耐烦:“你只说是哪个就好。明知道那秦家的女孩不妥,还敢来与你说和,可见就是读再多的书,也是个虚伪的。” 此言一出,贾政的脸就是一红,也不再地夸人:“与我说的大人姓李,与秦大人是都是营膳司的。” 贾母又问道:“按说珠儿并没与咱们一起回京,他们也没有见过珠儿,怎么就想着把女孩说给珠儿了?”古代成亲,就算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是双方的家长还是要考察一下未来的女婿或是媳妇的。所以贾母觉得这里说不定是有什么阴谋在,要不怎么这一家子就盯住贾家不放了,原著里是贾蓉,现在是贾珠。 若说他们没想过贾琏,贾母是不信的。可能也是因为贾赦这一不降等袭爵,才让他们知道如果将此女说给贾琏,得让贾赦用大扫把轰出家门去,才转而求其次:如今贾赦与贾政两个,兄弟关系不错,在外很有兄友弟恭的名声,又都是知道做官的。想来那秦氏女进了二房的门,也就与荣侯府扯上了关系。 可是贾母是不想要这层关系的。就算是让她知道此人想着说给贾蓉,她都要与贾敬说说,千万不能求娶呢,何况现在算计的是她自己的亲孙子。 冲着贾赦点点头:“看来咱们就算是姿态放得再低,还是有人惦记上咱们府里了。”见贾赦了然地跟着点头,才转过来对贾政道:“此事务必推了,只说珠儿现在专心与他姑父做学问,自己也曾立誓不取得功名不成亲的。” 贾政已经冷汗淋淋:“是谁想对咱们家里做什么?” 贾母冷声道:“咱们这四王八公的,原是当今指给太子的班底。只是现在太子已经不稳了,听说很是向着那几家索过钱财。你只想想,他若只是想着安稳地做他的太子,要那些钱财做什么?” 贾赦不解道:“可是咱们家里并没有接过太子索财的消息。” “还不是咱们家里早早地还了欠银,你又对着当今说过,那钱里有大半是坑了王家的。再说咱们府里又接连地放了几次奴才出府,人家以为咱们精穷了,自是不屑开这个口。可是又看着你与老二两个还算是争气,当今又不算是讨厌你们,可不就想着往咱们家里安插个人。” 贾赦不解地问道:“就算是往咱们家里安插人,我与老二也不过是本分着做事,又有什么用?” 贾政对贾赦道:“就算是咱们兄弟本分办事,可是人家可没忘记父亲任了京营节度使近二十年,与部下的关系又一向亲厚。应该是对此上了心。” 贾赦吓了一大跳:“难道?” 贾母与贾政相视了一眼,都点了下头:别看这位太子殿下不得当今待见了,可也是做了三十来年太子的人,怕是对那个位置还是志在必得的。现在发现当今对自己心下存了不满,又抬举了两个兄弟来与自己打擂台,可不就想着抓了军权。至于抓了军权做什么,也就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了。 这下子贾赦也不知所措了:“母亲,若是这样的话,咱们拒了这家子的提亲,会不会让人觉得咱们家里生了异心,报复咱们?” 贾母对此也有些担心。不过她是知道的,这样的日子也不过是三四年的事儿,等到太子成了义忠亲王,也就不用怕了。可是偏偏,家里现在的三个孩子,都是在这几年要定下亲事。这才是最让人头痛的。 “老大,明日你就去张家问上一问,看看他们是不是真的有意结亲。”以太子步步相逼的情形,就算是贾琏两个近亲结婚也顾不得了。何况人家贾赦刚才可是愿意得很呢。 贾母不得不两害相权取其轻,贾珠都让人给惦记上了,那贾琏这个将来荣侯府的继承人,怕是盯着的人更少不了。此时更让人头痛的还是元春:贾珠是男子,晚成亲两年只要一有了功名,找个小些的女孩还是容易的。可是元春却不一样,女孩的好日子也不过是这么几年,元春今年已经十四了,再不相看定下来,十五还能拖上一年,一到了十六岁,人人都能叫元春一声老姑娘了。 她好好教养了几年的姑娘,怎么能让她被别人放在嘴里来回的嚼说!对着贾政道:“你那些同僚家里,可有合适的男孩子?” 听到老太太忽然问到这个,贾政就是一愣:“那些同僚与我不过是泛泛之交,并没有多打听过家里的子嗣。” 贾赦却是听明白了:“母亲,说来元春也算是咱们府里的嫡长女,若是许到老二部里那些人家是不是太过低了些?” 这个傻儿子,现在还计较什么高嫁还是低嫁,只要选的人家能太太平平地过得了几年之后那场乱事,就是好人家了:“胡说什么。老二就算是没与你分家,可是他的官位在那里摆着呢。只有在他们那些同僚家里寻个上进的孩子,才算是那门当户对不是。” 贾政刚才听到贾赦说在自己同僚里面给元春找婆家是低嫁,心下觉得有理。等到贾母说是那样才门当户对的时候,心下还有些不大乐意:就算是自己此时不过是一个六品的主事,可是好歹也是国公府出身。怎么元春主少量找个穷京官家做婆家? 贾母看他的神情,还有什么不清楚的?到了这个时候,居然还有这样望高的心思,心也是真大:“政儿,”老二也不叫了:“你可是觉得这样是让元春委屈了?” 贾政忙道:“儿子不敢。” 贾母对着自己两个便宜儿子语重心长地说:“儿子们呀,咱们家可不是你父亲在的时候了。你父亲在的时候,是可以直接进宫面圣的。他在当今面前还有些许的面子。可是你们一个只有个空头的爵位,一个只是个六品的主事。一旦掺和到皇家的事里面,可有你们的好处吗?” 别说没有好处,怕是就会如原著里面一样,全家一起给人家做炮灰还差不多:“与其找一户不知道掺和没掺和进去的人家,还不如找个本份的读书人家。只要孩子上进,不过是苦上几年,有府里的帮扶,总有起来的那一日。” 贾赦此时的脑子明显比贾政转得快,问道:“可是母亲,怎么就知道咱们那些老亲们都掺和进去了?再说那些读书人家,怎么又知道没掺和进去?” 你不知道,还不行老娘知道?贾母这样的话只能在自己在心里自己说,对上两个便宜儿子却是另一个说法:“刚才不是和你们说过了?当日圣人立刚两岁的太子时,怕他没有人帮扶,亲指除了抚国公与兴国公外的四王六公为太子的亲卫。咱们家里来往的,可不就是这些人家吗?” 这话说得两人都没法反驳,而贾母接着道:“而那些读书的人家,却大都是只忠于名正言顺地坐上那个位子的人,不会轻易去站队。” 贾赦与贾政就佩服地点着头,觉得老太太说得非常有理。贾政对着贾母保证:“母亲放心,儿子定会多与同僚们交往,争取把他们家里的情况尽快打听清楚。” 贾母不放心地嘱咐他:“你与人交谈的时候小心些,不管是别人与你说什么,你只说要回来与我商量,自己做不了主。” 这个贾政业务熟练,一点也没觉得贾母这是不信任他。 可是有的时候,两条腿的男人还真是不好找,尤其是对这个男人还有一定要求的时候。等人家贾赦与张家已经商量得差不多,都快算日子小定了,给元春相看的人家还没有眉目。 贾母这个急呀!不急不行,与贾家就差撕破脸的王家,忽然打发人来给元春请安来了!事出反常必妖,这王家现在凡是姓贾的都恨不得上来咬上一口,突然打发四个女人来给元春请安,若是没有什么目的,贾母能相信才怪呢。 这次王家很沉得住气,那几个女人竟然只是问了元春这两年的日子过得可还好,又问了问王夫人现在的情况就走了。贾母觉得很不科学。可是看元春也不过是略有些失落了半天,并没有什么异样,也只好让人好生服侍着。那边再把贾赦与贾政两个催了又催。 谁知道这王家的人,也不知道是不是看着贾家对他们家里来的人招待得还算是有礼,竟然三天两头地打发人来看元春不说,还不时地送些吃用的东西过来。 贾母深知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的道理,只好采用了些自己原来不屑采用的办法——每次王家来人之后,都把贴身服侍元春的大丫头叫过来,问问那些人都与元春说了些什么。可是怎么听,也不过是些关心元春或是王家的家长里短,并没有什么蛊惑之语。这就更让贾母心生警惕,少不得把贾赦与贾政两个再叫过来,看看外头是不是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东西。 贾赦听贾母问起朝里是不是有什么她不知道的消息,摸着自己的胡子道:“难道是为了选秀的事儿?” “选秀?什么选秀?”贾母对元春最大的担心,就是她将来进宫封妃。好不容易现在都给元春相看了,怎么还是有了选秀的消息了? 贾赦不好意思地对贾母一笑:“这是宫里戴公公说了一嘴,可是还没定准呢,所以儿子就没与母亲说。” 贾母气得白了他一眼:“若是没点准信,人家戴公公会与你说这个?他们宫里的人最是谨慎不过。看来此事八九不离十了。”想了想元春的事儿不能再拖,只好对着贾赦道:“明日你去张家一趟,求求他们家里的舅太太,看能不能请她们带着元春参加些宴会。” 贾政知道自己家里如今没有女主人,再说人家张家参加的宴会定是文人间的,就是邢夫人也不大能得不到帖子,可不就得求到张家头上。贾赦此时也掂出了轻重,对贾母的吩咐没打磕巴地就应了下来。 要说人家张家想得也是明白,他们现在又要与贾家重新结亲,可不就是贾家越好,对他们家里的姑娘越好?因此也觉得元春若是嫁入书香之家,总比让她进宫搏那虚无缥缈的富贵来得好。所以两位张家太太,还真是带着元春出席了几次文官家的宴请。 元春此时已经长开,就算是贾母还觉得她小,可是在这个时代的人看来,却正是初绽枝头的年华。加上人生得端庄,正是太太们给儿子找媳妇最爱的那一款。气质是让宫里嬷嬷们教导出来的,进退有度应对得宜,怎么看都是宜室宜家。 当下就有几家与张太太们探话,听说是荣侯府二老爷家的,也有两户打了退堂鼓:文武殊途是一方面,贾政只是个恩荫得官又是一方面,王夫人这些年不出现在人前,让人有些猜测可也占了些个。 不过还是有没打退堂鼓的,还有一户是贾母的熟人家:现在的户部郎中、将来的户部左侍郎——李家! 对这户人家贾母是最上心的,就是不知道人家是给自己的大儿子相看还是二儿子,想了想又有些奇怪,那李家的小儿子可是给黛玉当了两次良人的,就算是他的哥哥,此时也不过是六七岁的年纪,这年岁也差得太多了些。 再让人打听,才知道人家李太太是给自己的小叔子相看呢,这就对上了。可是贾母觉得,那李家的小儿子与黛玉也是良配,现在把元春嫁进李家,将来那两个人还能不能成就婚姻呢? 只是为了不让那些“有心人”在元春的婚事上做手脚,贾母还是让邢夫人多多与那李家接触。可是文武殊途不是一句空话,两家的交际圈子都不是一处的,邢夫人最终不得不厚着脸面登了张家的门。 这继室去原配的娘家,不光她自己别扭,人家张家也觉得别扭:就算是知道邢夫人是在贾赦守完妻孝之后才娶的,可是对上一个住了自己女儿的房、睡了自己女儿的床、还得让自己女儿的孩子管她叫娘的女人,张家实在做不出笑脸相迎的举动。 张老太太“身子不舒坦”,干脆就没有见邢夫人,而张大太太“管家事繁”,略坐了一刻也就算是尽了礼数。张二太太是因为女儿铁定要给邢夫人做儿媳妇没有办法,只好干干地与邢夫人一起枯坐。 邢夫人有求于人,再是心下觉得自己受了冷遇,也得笑着对张二太太道:“若不是我实在没有办法,也不会来扰了亲家太太的清静。” 听她直接就把自己定性为亲家,张二太太是想冷笑两声的。可是人家说得也是事实,只好跟着笑道:“不知道亲家所为何事?”有事快说,没事请走。 邢夫人脸上的笑意也就多了些:“倒不是为了琏儿,是为了我们二房的元春。亲家太太也是带她出了几次门的,自是知道那孩子人品如何。本来听说这李家” 这就知道邢夫人过府是为了什么了,张二太太略松了口气:“都说一家有女百家求,何况元春那孩子,就是我也喜欢的。若是没有琏儿与小女的事儿,说不得我就求了家来。” 邢夫人知道这是客气的话,她虽然入府的晚,可是也知道当日前头那位去了之后,张家话里话外的可是没少怀疑二房从中动了什么手脚,又怎么肯让一个“仇人”之女进自家的门。可是客气话还是要说的:“亲家太太谬赞了。也不过是比别的孩子齐整些。怎么能入得了亲家太太的眼。不过这孩子也已经十四了,家里可不就急上来了。所以老太太才让我来求了亲家太太,看看李家那头可是有什么顾虑?”怎么看着好好的,就是不上家里去求娶呢? 张二太太见邢夫人七情上面,虽然心里鄙夷了一下邢夫人还是太沉不住气,可是想到她也是为了孩子,还不是自己的孩子,就直接把话说了出来:“李家太太也是与我说了一句,她们家里还真是有些个想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53.第 153 章 邢夫人听张二太太说李家还真有些想法, 不由急道:“我们元春这些年也是宫里嬷嬷们教养出来的,读书明理是大家都看得见的,也就不说。只说因她母亲这些年都在佛前为老国公爷祈福, 我们二老爷那院子里的事,都是这孩子管着呢。就是我这府里, 也得了她好大的助力。” 看到邢夫人如此为一个侄女辩白, 张二太太又高看了她一眼,看来自己女儿若是进了贾家,只要真心地尊敬这个婆婆,也不是一个不能相处的。因道:“李家倒不是顾虑这个。” 邢夫人更纳闷了:“不是怕孩子不会管家, 还是为了什么?”此时的人求娶媳妇, 不就是一为子嗣延续,二为主持中馈吗? 张二太太道:“李家是听说咱们两府刚刚定下亲事,而二房里的长子还没有定亲不说,也没听说你们为他相看。可是却把侄女放在前头, 人家觉得有些不妥当。还有就是你们府里的二太太,也一直没有在京中露面,大家很是传了些话出来。人家也怕这女孩肖母。” 看来最后一条才是重点。邢夫人自是又把元春是由着宫中嬷嬷教养出来, 还是在贾母这位国公夫人跟前长大的话说了又说。可是她面前的是张二太太,不是那为小叔子相看的李太太,说得再多也是无用。 贾母得了邢夫人带回来的信息, 对李家也是有些失望:这家里事事讲规矩看来也不是没有弊端, 长幼有序之说, 本来是在男孩之间使用得多, 可是人家李家非得用此套到贾珠与元春头上,贾家还真没法与他们去掰扯。 毕竟她们是女家。私下里打听一下原因还使得,只因人家还没上门求娶,就直接问人家为何不来求娶,那你家的姑娘妥妥地会被人扣上一顶恨嫁的帽子。 又不是只有李家一家对元春有意,不过是贾母几世的经验,觉得李家为人可靠,这才额外看重些。现在人家觉得元春不好,那也没必要非他们家不嫁。于是贾母就又拔拉起自己手里的人选来。 谁知她这边还没再挑出一个可心的,那边王家倒是忍不住了。许是也听说了贾母这边在为元春相看,再派来的婆子,与元春说话的时候,可就带出了些生怕贾家对元春不尽心,在亲事上拿捏她,不过王家这做外家的会为她做主的意思。 据元春身边的大丫头红杏说,元春听了那婆子的话,当时虽然把人给呵斥了一番,还说是家里待她一向是顶好的,很不用外家替她操心等语。可是等那婆子走后,元春到底还是落了泪不说,还在王夫人的小佛堂外徘徊了好久。 “请大姑娘过来一趟。”贾母即是知道了元春的反应,也不打算等她真的与府里离了心再补救,因此让人快些将元春请过来。 元春进来的时候,贾母也就好生打量了她几眼:银盘似的脸上,还有些许的婴儿肥,一双杏眼也有些红肿,看来可不是掉几滴泪那么简单。红润的菱角小嘴微微嘟起,想来是牙齿在里面咬了嘴唇。 这孩子想是知道贾母叫她是什么事,所以有些紧张。 贾母无意利用元春的紧张,让她挨着自己坐了,才问道:“我听说今日你外家来人,惹得你不高兴了?” 知道老太太在府里消息灵通,元春还是为她消息如此灵通有些吃惊,少不得低了头,小声回道:“也没什么,不过是话不投机罢了。” 贾母便点头道:“好一个话不投机。”见元春抬头看自己,她老人家继续点了下头才道:“咱们府里与你外家之间关系究竟如何,祖母一直没有瞒了你。原本咱们在金陵守孝的时候,你外家也是有族人在金陵的,可是却没有一个上门问问你们兄妹的情况,可是才回京多久,他们就上门来了,还只求见于你,却分毫不理会你母亲,你可知道为什么?” 这个元春也不是没有考虑过,还曾经问过来人,就把那人对自己所说的回了贾母:“外祖家的人说,知晓母亲是犯了错才祈福的,所以也不好打扰她自赎罪衍。” 贾母不由得冷笑了一声:“看来这王家颠倒黑白的本事,还是一点也没放下。”话里满满的不屑,让人想忽视都不容易。 见元春不解,贾母又问道:“于今这屋里保有咱们娘两个,你也不必害羞。她们就没有提过你的亲事如何?” 元春抬头再看,屋里可不是一个丫头也不见。就知道贾母这必是知道了自己与王家来人之间的对话,才来问自己。不过是外家关心自己,就是话说得不大好听,可也是关心不是?元春觉得没有什么好瞒着的,低低道:“也说了些。只让我但有不如意的地方,就向外家送个信,也省得我到时无倚无靠的慌乱。” “那么元春,你自己也是这样觉得,你自己在这府里是无倚无靠的吗?”贾母十分不客气地问道。只看元春在人走后流下的眼泪,她也能想得出元春的想法。 不过是自怨自艾!觉得自己的母亲已经被关进了佛堂,父亲又是个六品小官,兄长虽然读书还成,可是不光没得到个功名,还不在身边。 听了贾母这样的问话,元春也是一呆,贾母对她一向还是和言悦色的,很少这样厉声说话,不由得说出来的话就有些嗫嚅:“孙女不敢。祖母一向疼孙女,伯母对孙女也是疼爱的。” 贾母对这样的回答显然并不满意:“你是不敢,可不是心里没有这样想。”看着元春摇了摇头:“你母亲所行之事,我并没有瞒着你。若是在别人家里,只凭你的母亲是王氏一条,你看人家会不会防着你,可还能把你父亲院子里的事儿交给你打理,还让你与你伯母一起管着府里的事务?” 自是不能的。也是因此,元春刚才才说出不敢二字:家人如此宽容,她若是再说出自己无倚无靠的话,那可就太没有良心了。 只是不敢,却不是没想过,这里面的差别,贾母还是十分在意的:“还有你伯母那里。她是一个继夫人,为了你的亲事,却还是放下了自己的颜面,去张家给人家赔笑脸、问消息,就是你那母亲自己在外头,为了你这个女儿,她可能放下这样的颜面?” 这个就更没有可能了。以元春对自己母亲的了解,那就是一个把脸面看得比天还高的。当日父亲还是白身的时候,她的母亲也是时时以荣国府的当家太太自居,等闲人也进不了她的眼里。何况是给一个明显与自己家里的隙的人去赔笑脸! 可是伯母却是做到了。如果不是真心疼爱自己,别人来不来求娶与她一个做伯母的有什么相干,又不是邢夫人的女儿。只带着她出门交际,也足够让人赞一声善待子侄了。 想明白里面关窍的元春再坐不住,已经跪到了贾母面前:“祖母,是元春想差了,还请祖母原谅。至于元春外家的人,他们,他们再来的话,元春也不见了。” 听到元春最后来句话,贾母才算是有些放下心来。可是该让元春知道的道理,她要今日与她讲个明白。于是也不叫元春起为,贾母道:“你能想明白也好。原来我也与你说过,你那外家是无利不起早的。如今她们亲近你,也不是说没有一点惦记你的情分在。可是内里可是还有别的隐情。” 见元春又是不解,贾母接着道:“你道我与你伯母为何这样着紧地给你相看人家?不过是宫里传出了将要选秀的意思。” 选秀?元春在心里默默地念了一遍,才不可置信地张大了双眼:“祖母?!” 贾母点了点头:“你两位舅舅家里的女孩都不大,一个王熙凤也与你差着两岁,正好够不到选秀的年纪。这不人家就把主意打到了你的身上。这是想着先把你的心拢住了,再由着你与家里在分说想进宫呢!可是我贾家的女儿,什么时候轮到那王家做主了?还是要去给王家的富贵当垫脚石!” 拉了元春起身,安顿着她坐下,贾母问道:“今日祖母也问问你,你可愿意进宫里服侍人?” 元春还是头一次把自己与那皇宫联系起来,可是宫里嬷嬷几年的功夫不是白费的,她一下子就想到了老太太刚才说的那句“服侍人”。可不是服侍人吗?她的父亲不过是六品的官,她是没有资格参加大选的。再说就算是参加大选又如何,当今已经快到天命之年,比自己的父亲还大上许多。几位皇子也都有了正妃。就是没有正妃,自己是大伯的亲女还有丝希望,可是父亲的官职,元春在心里苦笑了一下,忽然明白了母亲为何要做那许多事。 不甘心呀。一样的国公府公子,可是一个可以袭爵,一个却只能做个六品的小官,将来还要分出府去,连府里的名头都不能用,如何甘心? 可是不甘心又如何?形势比人强,这一点通透,正是元春比她母亲强的地方:“祖母,孙女不说是金尊玉贵长大的,可也从来只有人服侍孙女,孙女是从来没有服侍过人的。嬷嬷们也说了,这宫里比起外头来更是处处凶险,孙女怕是没有那个福气。” “好!”不管此时元春说得是不是口不应心,只要她知道自己进宫并不能带来什么泼天富贵,贾母就要给她赞上这一句好:“有志气。不愧是我国公府里出来的女孩。就是要这样,咱们能一身正红,三媒六聘,八抬大轿地做正妻,又何必向人低头,委屈自己做小伏低!” 哪个女孩心里没有一个新娘梦,没憧憬过自己身穿大红嫁衣得遇良人的那一天呢?元春也不例外,更是被贾母描绘出来的场景蛊惑了:“可是若是旨意下来?” 贾母拍拍她的手道:“要不我与你伯母着急什么,谁不想着把自己家里娇滴滴的女孩多留两年,过两年松快日子。今日我索性都与你说了吧,你哥哥兄弟都是读书的,看起来读得还算看得。所以我与你伯母给你相看的人家,也都是读书之人。这样的人家,一是规矩要比勋贵里严谨些,二来也不易参与进什么夺嫡之事里,图的就是个现世安稳。” 又把邢夫人打听到的,李家为何对元春有些顾虑的事儿说了,别当你那娘造下的孽真的随着时间烟消云散了,人家明眼人一到相看的时候,什么事儿不得打听一番。 元春这才知道,老太太与伯母不是不管她,而是为了她操心加上受气,而这一切的原因,都是因了自己的母亲。再想想自己还想着是不是要去佛堂里看王夫人,为这样的想法又羞又恼,连带着把引起了自己这个念头的王家也恼上了。 见元春小脸煞白,贾母少不得安慰了她一番。可是不管什么样的语言,在亲事之上还是有些苍白:一日元春的亲事未定,一日这话也只能是安慰。 好在林如海的一封信来得及时,化解了元春亲事上的尴尬。原来是那位礼部的孙大人,现在还不是一部尚书,只是个四品的郎中。他也有一位族弟,正在国子监里读书,也到了婚嫁之时,族叔便将此事托了那孙郎中。他夫人也是在张太太带着元春出门时见过几次,取中了元春的大方平和,想着为族弟求娶。 只是两家全无交往,那族弟家里也不过是耕读之家,怕这贾家看自家不上。可是他夫人又实在看着元春是个好的,就想起了林如海这个同年是与荣侯府有亲的,少不得写信托他探问一二。 说来贾环那一世,还真是与孙大人这位族弟打过一两次交道,那位也算得上是少年英才,不上二十就中了二甲进士,有孙大人的扶持,官也做得四平八稳,贾环见时已经是四品的知府了。 所以就算是贾母心上暗想着怎么自己孙女、外孙女的亲事,还都着落在林如海的同年家里,可也不得不叹一声林如海还是有些识人之明,同年不光是自己有为,就是家人也都是争气的才俊。 有了目标就好说了,与林如海书信往来搭线,那孙郎中与张家也算是有些交情在,最后还是托了张家的大太太做成了大媒——张家二太太与荣侯府已经结了亲家,再由她出面做媒,让人觉得是不是这荣侯府与张家二房在换亲,说出去也不大好听。 至于说这里面贾政与王夫人的意见,那贾政也就罢了,他现在对贾母的话信任有加不会反对。而王夫人,不好意思,她不过是苟活之人,告诉她元春亲事已定已经不错了,谁管她是不是觉得孙家门第太低不堪为配? 说来艰难,可是也不过是半年的时间,两个孩子就都有了着落,贾母也算松了一口气的。可是这气才松了不上几日,就听到贾政说起他在工部有让人排挤的趋势。 不用问,自是那想着在荣侯府安插人没安插上,还有想借元春为跳板没借成的人,拿不到贾赦的把柄,就把那脑筋动到了贾政的头上:谁让他的官又小,言又轻的? 好在这两年贾政让李、谭两位教导的,也不是那么半点政治头脑都没有。对部里的同僚,能笑脸相迎的时候,他是绝不会视而不见。可是人家若是真的当面给他难堪,他也能不软不硬地怼回去些,不至完全没有还手之力。 加上虽然贾政只是个六品的主事,不好带着幕僚上衙门,可是他本就事儿少,日日回来与两位念叨一下部里发生的事,还不至于有疏漏。这两位都是跟着贾代善走过来的,就算是武将没有文官的弯弯绕多,架不住人家两人的经验足,倒让那些为难贾政的,也没落什么好就是了。 可是朝里的日子,是一天比一天更不平静了。先是太子动辄得咎,当今处处都在挑他的毛病,再是三、六两位皇子被当今一再抬举,就是京营也让二人插了一手。 贾敬得知两位皇子的亲信进了京营,立时自己装起病来,贾珍也就得以告假,回府为贾敬侍疾。贾母听了这个消息,便觉得贾敬还真是一个明白人,至于这位明白人,为何在原著里修了道,就不是贾母此世应该深究的事情了。 贾珍回来后,也曾经来荣侯府来拜见过——贾母她们回府也有大半年的时间了,贾敬还真一次也没让贾珍回来过。 再次见到贾珍,还真有一种恍然隔世之感:几世来贾母与贾珍的交集都不算多,可是也悄悄地注意过这个原著里寡鲜廉耻之人。那时的贾珍,虽然有些贵族的颐指气使,可是脸上不时出现的委琐表情,生生把贵气化成了龌龊之气。现在贾珍却不同,身上的彪悍之气是挡也挡不住。那是真正上过战场、也真正见过血的气息。 要说现在世道还算太平,贾珍所处的又是军营,身上不应该有这样的气息才对。贾母想了想才明白,贾敬送贾珍进京营,可不是如其他勋贵子弟一样,让他去镀下金的。人家那是死马当成活马医,最低也是让这害群之马别祸害自己府里,也就是别影响了贾敬的宝贝金孙贾蓉。 这贾珍被贾敬放养了,还是在王子腾所在的京营之中,就算是已经请人照看了,可也是以生死关头为界线的照看。这王子腾就算是不是贾珍的直接上司,在京营也只是个参将,可是要折腾一下贾珍,把他送进剿匪的行列里,想来也是没有人阻止的。 这不两年多的时间,贾珍就脱胎换呢一般,从一个大头兵成了伍长?这可真是他自己一刀一枪杀出来的。 “好,好!”贾母自己发散着思维,倒让贾珍在地上多跪了些时候。好在她的年纪在这个时代来说,已经算是老人了,那记性差点,遇事一激动行事没有章法些,还是能够得到大家原谅的。 “珍儿也有大出息了。这祖宗的衣钵,还真是由着珍儿承继下来了。”贾母向着陪儿子过来给自己请安的小许氏说道。 小许氏说起自己的儿子,那是又骄傲又心疼:“说来也是我们家老爷狠心,当日非得把珍儿塞到京营中去不说,不立下功劳那是连家也不让回的。” 贾母笑道:“都说玉平琢不成器。说句不怕珍儿恼的话,若不是你们老爷狠下这个心来,珍儿现在也不过还是与一群子弟们每日里斗鸡走狗的,哪里能没袭爵就得这一身的官袍。” 贾珍此时已经默默地坐在了下首,就是贾母如此说他,他也如没听见一般,只喝自己的茶。等贾母问起他在营里的情况,他才说上两句。那话一听就是报喜不报忧,里面不似有凶险,倒象他出任务就是出去放风一般。 看来这贾家不成器的、有怪僻的男人们,还真是都该去京营里磨练一番,贾政那一世有贾宝玉,这一世有贾珍。贾母都想好了,若是自己还有下一世的话,还是要照此办理。 小许氏那里还在唠叨着,说是贾敬让贾珍不得回家,以至他们府里现在第四代还只有贾蓉一个,自己想着是不是要给贾珍屋里放上两个人。贾母暗里看了看贾珍,发现他一点也没有要收小妾的激动,还劝小许氏:“此事太太还是不要自己做主,若是让老爷知道了,又是一场气生。”可见这还真不是头一次有这样的戏码。 那小许氏听贾珍提起贾敬,也就自己忽略了这个话题,转问起贾琏与元春的婚事,又打听什么时候为贾珠相看。 贾母道:“珠儿那个孩子是个争气的,非得要自己有了功名之后再成亲。我们做长辈的,也就不想让孩子心里有负担。只等着他什么时候中了举,说亲也好看些不是。”之所以说中举就说亲,也是贾母的盘算,原著里贾珠就是中过举人的,可是进士却没中过,所以话不能说得太满了。 “只是先定下亲事,等着将来珠兄弟有了功名再成亲,也不算是违了他的誓言吧?”小许氏有些不解地问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54.第 154 章 听到小许氏忽然关心起贾珠的亲事, 贾母觉得应该是事出有因,再想想贾珍、贾蓉的年纪,还有秦家想进荣侯府那一位的年纪, 心里有了一点不好的猜测。 于是她又说了一次贾珠自己的誓言,表明长辈们不好太过插手小辈的事儿——孩子这是在上进, 又不是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怎么也要支持一下。 绕了一会儿, 贾母才问道:“今日怎么净围着珠儿打转了。好在你们家里蓉儿还小,还不到愁的时候。” 小许氏这就有了倾诉的欲望:“虽说这孩子小,可是也有人惦记着呢。” 不过刚十岁的孩子,就有人惦记了, 还真是下得去手。贾母少不得关心一下:“是哪一家?你们老爷可同意了?” 小许氏听起来也有些意兴阑珊:“是工部秦大人家的闺女, 人家都说,”看了看服侍的丫头们,那都说的内容还是没好说出来。 贾母就知道,人家这是看荣侯府进不成, 把主意打到了将军府去了。可能是怕将军府瞧不上这位的出身,才特意制造出一个神秘的“人家都说”来。 不过她即是知道了,也就不客气地揭了出来:“你若是说别人家我还不知道, 若是他们家里,哼哼。”冷笑得意味深长。 小许氏的兴致就又提起来了些:“老太太可是知道那家子的底细?说来也不过只是个四品的京官,与咱们府里还真是没有什么交往。若不是南安王家里见过一面, 怕是几世都坐不到一起的。” 南安郡王!还真是作得一手好死, 这个时候还想着把将军府拉下水吗?可见人家这个丫头, 就是给贾家预备的呢, 要不也不能如此大的姑娘家,这么长时间也找不到一户合适的,还把眼光放在贾蓉这个刚刚十岁的孩子身上。只看元春的亲事就知道了,只要家里的心,再怎么艰难,不是也得偿所愿地把元春定到了书香之家了。 “那你们家里的老爷答应了没有?”贾母想知道贾敬的态度,若是贾敬还是同意了,那两府不想分宗也得分宗了。 小许氏就摇头道:“我们老爷说了,一是蓉儿现在年岁还小,与那女孩子在年岁上就不合。二来蓉儿的媳妇是咱们贾家的宗妇,可不是四品小官家的女孩就能担得起的。已经给拒了。可是看南安王府的意思,还想着再从中说和呢。” 贾母直接赞了一声:“拒得好!看来你们老爷到底是中过进士的人,这头脑就是清醒。”就把那秦家也曾托人给贾珠说亲,所以荣侯府才不得不传出贾珠不想早娶的话来。 “不过是个四品官的养女,现在又传出不可说之事,咱们家里还真是承受不起。所以你们老爷还是不用顾忌什么老辈的脸面,直接对南安王府说,没有一个女孩,先想着嫁叔叔不成,又说给侄子的。他们小官家不在乎,咱们府里可见不得这样的事儿。”贾母给小许氏出着主意。 小许氏觉得贾母此话十分在理,也不多坐了,带着贾珍回去说与老许氏与贾敬听。贾敬还真是不知道那秦家姑娘曾起过嫁给贾珠的念头。如此细思,也觉得南安王府这一次真是让人生气——能到给女方做媒的地步,显然两家交情不会太浅,不可能不知道前面之事。即是知道了,还要说给贾蓉,那就是成心恶心人了。 于是贾敬也就没再给南安王府留什么面子,直接把自己已经知道了贾珠之事说出来,还把贾母那番叔叔不要的还说给侄子的话也说了,好消一口恶气。来说和的王府长吏也不好强按了人家的头应下——就是南安王亲自出马,也做不出来这样的事。不过是回府对着南安郡王,把将军府贾敬不识抬举之事添油加醋地说上一回,害得南安郡王摔几个杯子也就完了。 不完也不成,那太子已经越发地不得当今待见,那些没能如荣侯府与将军府一样远了太子的勋贵们,一面要面对当今的打击,还得应对太子不时的脾气与加倍索要财物,自家事儿还忙不过来,自是不会管那一个明显废了的棋子如何。 要让贾母说,这样一来对秦可卿还说不定是个好事。不过也只是念头一闪而过,没有多往心里去。概因此时的荣侯府,也再次让太子想起,派了詹事府的人过来,索要孝敬。 明知道这太子已经没两年好蹦哒的了,荣侯府在贾母的主导下,自是不甘心就此交出自己家里好不容易才重新积攒下来的家底。对上詹事府的人,客气是有的,可是拒绝的话再是婉转,那也是拒绝。 于是太子大人很生气,指使着自己的手下人给荣侯府找麻烦。不过这麻烦也不是想找就一下子能找得出来的:贾赦除了参加一下大朝会,就是查一下自己家里的庄子、铺子。就连那爱古董的嗜好,也已经让贾母以开放自己私房的代价给哄在府里了。 至于贾政,则是成功地在外人眼里经营出了书呆子的形象——当然这个功劳是应该记在李、谭两位幕僚的身上的——让他做事,他就按着规矩把事情办妥,不求出彩只求完成。对于有心人的“孝敬”,贾政则是义正辞严地当面就让人下不来台:君子耻于利嘛,你给一个书呆子送钱,那不是在嘲笑他的情操?不骂你骂谁! 几次下来,就是上面再有人说话,也没有人愿意上赶着到贾政面前找骂了:再是给人家当马仔,那也是有尊严的好不,一次次地去找骂,谁也不愿意。 那些人的目光又盯上了贾敬,谁让宁荣一向是一体的。可是贾敬这个贾家为数不多的明白人,又一个人以武将出身打入文官圈子,能是吃素的?先是用侍疾之名把最容易让人抓住把柄的贾珍拘在自己身边看起来,再把贾蓉送到了荣侯府里与贾琏一起上课,他自己可就轻装上阵了。 所谓无欲则刚,所谓立身清正,说得就是贾敬这样的人。他们家里不缺钱,所以他不贪污。人家都想过出家修道的事儿,也就不会贪权。修行之人清心寡欲,于是贾敬也不好色。 钱、权、色都不好,这人除了想着自己的儿孙爵位多传上几代,还真没有什么好让人拿捏的。而通过自家还了欠银之后,一出孝当今就把他从翰林院转到了吏部,还升了一级,还能不知道当今是怎么想的那些到贾敬跟前,用着爵位诱惑他的人也同样铩羽而归。 太子见几次对贾家人出手,都是笑脸相迎却一分银子到不了手,只好同意了自己心腹关于贾家精穷了的说法:不同意又能怎样,还不是一样得不到银子?还不如相信能给自己心理点安慰。 也是因为现在三、六两位皇子突然被当今封了郡王,让太子的目标得到了转移,再不肯为贾家这小虾米多费心,才让越来越低调的贾家躲了过去。 谁知道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太子是不惦记贾家了,可是人家三、六两位发现贾家没有向太子贡献财物,以为这贾家与他们自己一样不看好太子,也派出人来拉拢了。 若是别人贾母还能置之不理,可是出面的是史侯,贾母就不由得犯起了思量:“你这是何意?”她问上门来做说客的史侯。 史侯让自己的姐姐看得有些不好意思:“这不是老大的身子一日好过一日,我想着怎么也得多给孩子留下点东西。这安郡王(三皇子)与太子不同,着实是礼贤下士,还说等到时候老大可以不降等袭爵。” 看吧,人有了自己的贪念,就给别人可乘之机了吧。贾母在心里这样想着,可是说出来的话却不客气:“呵呵,到时候?当今可是身子旺健着呢,要到什么时候?” 史侯就卡住了。看当今的身子骨,还真不是一下子就能往生极乐的。此时让贾母一问,他的头脑也渐渐从不降等袭爵的巨大诱惑中清醒过来:“姐姐是觉得?” “我什么也不觉得。”贾母没好气地说道:“当日我拿出自己的私房让你还欠银,还不是想着让咱们史家别着了皇家的厌弃。你可好,非得往这掉脑袋的事儿里掺和,让我还说你什么好?” 史侯有些不解地问:“难道姐姐不看好安郡王?说来这两年当今可是对安郡王赞不绝口,又亲自让他到京营中历练,难道不是为了让安郡王在军中得到支持?” 贾母不得不打碎史侯的幻想:“你只是看到了圣人对三、六两位皇子的宠爱,可是你看没看到,当今就算是天天责骂太子,可是对太子的那些心腹,可曾动过一人?还有太子的权柄,可曾被分出去一分?” “怎么没分出去?”史侯先是不服气地叫了一声,可是随之他的声音就小了下去。无他,只要定下心来想一想,这两位郡王手里的权柄,可都是当今从自己手里分出来的,原来太子的那些权利,明面上一点也没少。至于背地里的事,也就不是他们这些做臣子的能问的。 贾母见他自己想明白了,叹了一口气道:“当日咱们这些人家是当今亲自指给太子的。就算是将来太子坏了事,只要咱们没参与其中,或是不出人出力,想来当今也会网开一面。可是现在你非得要什么从龙之功,站什么队。唉——” 史侯整个人都不好了。若是自己跟着的主子能成事还好说,现在看来明显是当今拿来给太子磨刀的,成事的几率小而又小。可是他这个当今指给太子的人,却已经背叛了太子,可让当今怎么看他,太子如何再信他? 怀了这样的思想,史侯觉得自己还是可以试一下:“那姐姐,若是咱们几家联合起来拥立安郡王?” 贾母发现自己这个便宜弟弟还真是看不清:“你是不是想着,有你姐夫原来在京营中的情分在,那安郡王可以把整个京营攥在手里?” 见史侯还真的点头,贾母没好气地道:“别做梦了!你姐夫是在京营多年,可是你也不看看任他副手的那些人,如今都在什么位置上。还有如今这京营之中,当年的老人还有多少?调将不调兵,这几年你姐夫留下的人手,已经让圣人换得差不多了。要不东府里的珍儿虽说京营,何至于让那王子腾几次使手段派去剿匪?” 对于自己的姐姐为何对京营中的事情知道的这样清楚,史侯只当是因为贾敬的缘故,并没有什么疑问。只是史侯离开荣侯府的时候,仿佛比来时苍老了十岁,那步子走迈得艰难。 贾母看着史侯一步一挪离开的背影,也有些心疼自己一张好感卡浪费了。不过看来那张健康卡还算有效,要不这个便宜弟弟也不会为了给大儿子多留些东西,走这样一步臭棋。 果不其然,几日后史侯家里就已经派来了婆子,说是史侯突然病重,想着再见自己的老姐姐一面。贾母也不推托,连忙让人快些套车,送自己回娘家。 到了史侯静养的小院子,才发现三个便宜侄子都在床前侍疾,三个侄子媳妇,也都哭丧着脸,做出悲伤之态。无意看这些人是真心还是假意,贾母来到史侯床前问道:“这才几日光景,你怎么就成了这般模样?凡事总有化解的余地,也不是不能商量,何必自苦至此。” 史侯此时精力已衰,说话也吃力:“竟让姐姐来看我,我这个做弟弟的,还真是给姐姐添麻烦了。” 贾母拍了拍他放在被子外面的手:“几十年的姐弟,还说这些虚词做什么。你这病到底如何,太医是怎么说的?” 身边的大侄子史睦,也就是将来史湘云的老子道:“太医说父亲感染风寒后,引发了旧疾,又郁结于心,才至于此。若是父亲能放开了心胸,也就好调理了。” 贾母就对史侯道:“听见了没有?儿孙自有儿孙福,怎么你活到了这个年纪,还想不开呢?” 史侯惨笑了一下:“还不是这几个孽障不争气,日日为了一个爵位闹得不可开交,可让我如何放心得下。”喘了喘气,才接着说道:“今日请姐姐来,也是想请姐姐做个见证。这个爵位定是要由睦儿来袭的,将来我一去了,姐姐就看着他们分了家,各自守孝吧。” 不说史睦哭出声来,就是史鼎、史鼐也跟着哭起来:史侯这分明就是交待遗言了。贾母也是不忍,泪珠成串地掉了下来:“不过是个小病,你不必自己吓唬自己。” 史侯冲着自己的姐姐惨笑一下:“自家人知道自家的事。我也算是对得起这几个孽障了。日后姐姐能帮的帮上一把,若是他们自己不学好,非得想着一步登天,姐姐只当是不认识他们也就是了。” 看着史侯期待的眼神,贾母总是硬不下心肠说出不管两字,只好一边落泪一边向史侯点了头。史侯又看向三个儿子,让他们对着贾母磕了头,要求他们日后要当成母亲一样听这个姑姑的话。 见三个儿子不解,史侯指挥着史睦将自己枕边的一个小盒子拿了出来:“你们只知道自己看着府里的那点东西。却不知道,若是没有你姑母,咱们家里这些东西也是剩不下的。”将那盒子里的借据展给三个儿子看了。 史睦三人这才知道,自己姑母不知何时借给自己家里五万银子,却是连归还之日也没有约定。两个弟弟如何史睦已经顾不上了,他独自对着贾母磕头道:“请姑母放心,小侄有生之日,定是要把这银子还与姑母。父亲即说日后由我袭爵,那我就应该担起这个责任。今日当着父亲的面,我史睦对天发誓,此银由我一力承担,绝不让两个弟弟承担一分一毫。” 看着自己大儿子的这一番表态,史侯还是很满意的。就是贾母,也高看了大侄子一眼:五万两银子可不是一个小数目,现在整个史家,若是不算上儿媳妇们的压箱银子的话,能不能搜罗出这个数目来都不一定。 又开解了史侯两句,贾母发现成效不大。也就明白了史侯的想法:因为史侯自己站队站得太早,要想从安郡王那条船上把自己的儿子们解救下来,也只有他自己一死之后,让儿子们借守孝蛰伏了。 养儿一百,长忧九十九,还真是古今一理。贾母也就不再劝说,只让三个侄子好生服侍史侯,有事了再去荣侯府说与她听。 回了自己家里,贾母还是有些叹息地对贾赦道:“我看你舅舅自己没有什么求生之志。可叹他这一辈子,也算是尽孝尽忠,谁知道老了老了,却耐不住富贵之诱,站错了队。现在要白白把自己的小命搭进去。”说着眼泪就又下来了。 贾赦见自己母亲如此伤心,好言开解她道:“这也是舅舅不放心三位表弟之故。都说富贵动人心,何况是那从龙之功呢,若是成了可不就是一步登天?” 贾母就直直地瞪着贾赦道:“你可是也起了这样的念头?若是如此,不如先找条绳子勒死了我。我也不与你担这样的心事,也不挡了你的富贵。” 人家是在开解你好不好呀,亲娘?贾赦那叫一个委屈。可是也知道老太太因为史侯之事心下难平,还是温言道:“儿子并没有那个心思。说实在的,儿子自己有几分本事,自己还是清楚的。不管哪一位上位,也不会把儿子这个肩不能担手不能提的,赏个国公的位置。那又何必费事呢?” 原来帐还有这样的算法,贾母一时无语。贾赦生怕她不信,还给她举起了例子:“母亲且想着,咱们这位当今,还算是给钱就办事的。咱们家还了欠银,那爵位就能多袭上几代。可是太子呢,光是想着让咱们家里孝敬,可是连来要银子的人都不知道客气些。显见得是以为咱们欠着他的呢。所以与其站在太子后头,还不如跟着圣人。反正咱们家里已经给过银子了。” 让他这么一比,贾母还真是觉得,太子怕是长久不了不说,还得比前几世完蛋得更早:贾赦这样的都不喜欢他,还谈什么人心向背。 不过还有一件事,是贾母见了贾赦后才想起来的:“你这几日若是无一听话,多上你舅舅家里转上一转。你三个表弟毕竟年轻,没经过这样大事。你去了也好让他们心里的个依靠。” 被赋予重任的贾赦,一下子把头仰得高高的,似乎是要把自己最高大的一面都展示出来。贾母也不理他做怪,道:“还有就是和你敬大哥商量一下,咱们家的那些族人,也该约束一下,不能咱们两府里低头缩脑地过日子,他们倒打着两府的旗号惹祸。若是真有那样的,不妨让你敬大哥开了祠堂,撵两个出去。” 整治别人,已经成了贾赦此时的最大爱好。可惜荣侯府里的奴才经过培训,都已经不敢再若事生非。而人家邢忠已经考了秀才,现在就跟着他给留下的张先生,在金陵苦读,死活也不肯跟着他进京。现在一听要收拾京中的族人,可不就是两眼放光,恨不得现在就去与贾敬商量一番。 贾母有此提议,也不过是未雨绸缪。人家贾敬这几年在京中,可也一直没闲着。没见后街上那个族人聚居的地方,白日里已经见不到几个闲人了。只是她也知道这些日子贾赦憋得有些狠了,不如借此让他有个正事做做。 又听贾赦问道:“母亲,其实我那次去拜见舅舅的时候就觉得,他们家里的奴才规矩实在是不怎么样。你说我能不能带上几个奴才过去,把他们家里的奴才给培训培训?还有史家的族人,咱们是不是也请舅舅收拾收拾?” 你可行了吧。是让你去探病,不是让你去给人家奴才立规矩呀。贾母无力地看了看自己的便宜儿子:“你有这份心是好的,我也替你舅舅感你的情。只是现在你舅舅病着呢,还是日后再说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55.第 155 章 对于一个心存死志, 又所托得人的人来说,死亡,离得很近。史侯就是如此, 他已经自己悄悄地减了饭量不说,就是那药, 也是趁着服侍的人出去, 自己给倒掉了。 如此即不用药,又不进饮食,就在贾赦日日去史家看视史侯五日之后的清晨,史家人来荣侯府报丧——史侯爷去了。 贾母自是哭成了泪人, 也不管自己这副尊容与梨花带雨一点也不挨边, 只让人快些备车,自己要去见兄弟最后一面。邢夫人也不敢怠慢,一面吩咐下人打点奠仪,自己也换了素服, 才带着元春,服侍老太太登车向史家而去。 远远就已经听到哭声震天,门口对联已经糊了, 就是石狮子也已经蒙了起来。史家只有史睦一个人在门口接着,贾母也顾不上挑礼,只问:“你父亲在哪里?” 史睦边掉泪边道:“父亲已经移床, 不过还没有收殓。” 已经向别人家报了丧, 可是还没有收殓?贾母心下的疑惑越多, 可还是随着史睦到了史侯生前所居之处。就见史鼎与史鼐两个, 带着媳妇正对着史侯的尸身哭嚎,有下人缩手缩脚地劝着,大概意思就是请四位主子让一让,好让他们给老侯爷收拾。 史鼎兄弟就似没听见一样,边哭边诉着父亲生前不易,死后不安等语。贾母听得火起,对着那些下人大声道:“你们下去,让他们哭个够。即是觉得对不起生父,怕是你们二爷与三爷都想着以身殉父呢!” 哭声一下子就顿住了,那史鼎与史鼐两对夫妻,都有些不敢看贾母的眼睛。可是贾母能放过他们?语带嘲讽地道:“人都说活着不尽孝,死了胡乱叫。我还不信,今日倒是瞧了个真。” 史鼐是家中最小的,史侯一向偏爱不说,就是两个哥哥也多谦让于他,所以对贾母的嘲讽还真敢顶上一句:“姑母一来就挑我们兄弟的不是,难怪大哥要去迎姑母。” 这是在指责贾母偏向史睦了。贾母却不是史侯,对这史鼐也没想有什么偏爱之情,听了史鼐的指责,她浑不在意地道:“你父亲已经去了几时,你可知晓?人死为大,讲究的是入土为安。可是这么长的时间,你们只知道围着你父亲哭嚎,却是不肯让人给他收殓,这就是你们的孝道?如今你们府里已经四处报丧,那么我来问你,你已经是成了亲的人,不能说是任事不懂吧?一会儿那些来上祭的人过来,你父亲连棺都没入,让人看了可象话?还有你大哥独自在府门口迎来送往,你们兄弟没有一个想着帮扶他一下,这就是你们兄弟之情?史老三,别忘记你父亲当日是如何交待你们的!” 当日史侯交待的话,都可以算是他的遗言了。现在史鼎史鼐两个的行为,可没有一丝遵守的样子,说出去妥妥一顶不孝不悌的帽子能压下来。史鼐一张国字脸胀得通红,一句话也回答不出。 史鼎上前一步,对着贾母行礼道:“都是小侄们见父亲去得突然,一时乱了分寸,还请姑母见谅。” 贾母狠狠地看了这个转换十分快的二侄子一眼,才不冷不热地道:“我见谅不见谅有什么打紧。要紧的是让你父亲尽快入棺,把灵堂布上,也让人有个追思之处。” 史鼎知道自己这个姑母是不好糊弄的,见她半点不肯让步,只好悄悄地给自己的弟弟与媳妇使眼色,让他们让开好由着人给史侯收殓。贾母能看不到史鼎的小动作?但是现在史侯身后事才是大事,她也懒得看那史鼎眉眼,由着邢夫人、元春扶到一旁休息。 其实自那日史侯请了贾母过来,府里已经开始悄悄地预备下了。此时没有史鼎兄弟在那里碍手碍脚,收殓起来自是快得多。等祭拜的人来时,灵堂里已经是香烟阵阵,哭声盈天,孝子贤媳回礼如仪了。 看着眼前痛哭的侄子侄媳,贾母真心为史侯觉得不值:史侯不惜用自己的生命,好为子孙换来一丝生机。谁知儿子们仍然只想着富贵荣华。若是史侯知道了,该是怎样的一种悲哀。 再看一眼举哀的史睦,贾母又觉得这个大侄子比起他那两个兄弟来,还多了一分真心。若是日后这个侄子仍保持现在的心境,也不是不能拉上一把。可能是在自己送出健康卡之时,就已经在侄子们中间做出了选择吧。贾母叹了一口气,如是想着。 外来的人只看见白发苍苍的国公夫人,坐在自己兄弟灵前,频频摇首叹息,只当她是感叹同辈之人凋零,自己娘家日后再不复兄弟在时的亲近。有心的也就上来安慰开解她两句,贾母只苦着脸与人应酬。 还是史睦的媳妇,觉得姑母也是上了岁数的人,总是在灵前坐着,怕她忧思生疾,悄悄与史大爷商量,请姑母到后面歇息。不管史鼎、史鼐兄弟心里是如何想的,却明白自己父亲即是请这位姑母将来主持他们兄弟分家,现在还是要讨好自己的姑母为要,也一起苦劝。 跟着里外忙活的贾赦,早觉得自己的母亲一大早就过来,现在热汤热水没用上一口,怕是已经顶不住了,也跟着史家兄弟一起跪下劝说。 贾母不理史家兄弟,只对自己的儿子道:“我与你舅舅多年的姐弟情分,你是知道的。今日你只当是自己家里的事,样样都给娘上点心。” 贾赦自是点头请自己母亲放心,又看着邢夫人扶了贾母去了后面,才对史睦道:“表弟可还有什么差遣,只管告诉我。若是礼节上有什么不明白的,也只管对我说。我家里有几个奴才,对这样的大事还是经过几次的。” 没等史睦开口,那史鼐又插话道:“即是表兄说了,大哥不好意思开口,少不得兄弟替大哥张这个口。家里还好说,不过现在父亲灵前还少些僧道念经打钎。” 贾赦也如贾母刚才一样,狠狠地看了史鼐一眼,不过他与人家是平辈,却不能如贾母一样直接开嘲讽。只转头问史睦:“家有千口,主事一人。表弟觉得呢?” 贾政此时早立在了贾赦身边,对贾赦说出口的话都是点头赞同,并不肯越过贾赦多说一个字,让史睦好生羡慕。不过现在仍上丧事为重,也只好对贾赦道:“老三说得没错,劳动表兄了。” 贾赦就回头对贾政道:“老二,此事交给你,你亲带了刘旺,把那有德的高僧、道士各请上百位。”贾政刚点了头,史鼎倒说话了:“各请一百?是不是多了些?” 贾赦觉得自己实在不能忍:“老二,此事你可办得?”话是对自己兄弟说的,眼风都不给史鼎一个。人家贾政对着哥哥行礼如仪:“兄长放心。不知道兄长还有什么吩咐。” 贾赦拍拍自己兄弟的肩膀:“你只把此事给哥哥办了就成。记着,我是你的兄长,我说的话,你日后都要如此才好。” 贾政脸上连尴尬、留难都没有一丝:“长兄如父,政自是要听兄长的吩咐。” 他们几人凑在一处的一番做作,自是入了有心人的眼里,一时对史家兄弟之间的龌龊有了新的认识,也觉得人家贾家的兄弟才算得上是兄友弟恭。史家三兄弟也让贾赦神来一笔激得面红耳赤,可是自己家里是丧家,人家又是忙里忙外地给自己家里帮忙,就连银子二字也没提起过一次,实在是不好当面与人冲突——此事说来,史家老二、老三两个,还真是没把自己的兄长看在眼里,若是闹将起来,他们更落不得好。 贾母在后面也听到了贾赦当面与贾政表达兄弟情深之事。不过她却赞成贾赦此举:是该有人给史家的那两个拎不清的侄子提个醒,要不还真以为自己手段多高,别人都看不出来他们的小心思呢。 这史家也算是大族,族人虽然多与原来贾姓之人一样,也曾仗着史侯的名号做些事体。不过这跑腿之人还是不缺的。这也是贾赦听到史鼐非得让他这位侯爷去请僧道,大为恼火的原因。不过有他发作一场,此后史家人再不敢真使唤他,只请他往来照应来客。 好不容易到了史侯发引之日,贾母就算有儿子苦劝,还是要亲送自己兄弟一程。及听到史侯寄灵在铁槛寺,心下就有些不自在。送了灵回来,竟然病了起来。 这可是贾母几世为人以来,第一次真正地生病(王熙凤那世装病居多),左也不是右也不是地把自己与身边人都折腾个够呛。也是贾赦与贾政如今真心孝顺,都请了假在家为她侍疾,贾赦还不时地派人出府听些市井趣事,自己听后再讲与贾母解闷。 如此又是大半月光景,贾母才算是好利索。只是那年,也到了。凡事自是由邢夫人支应,不过今年这年礼,又多了贾琏与元春两方的亲家,此二人皆不是邢夫人所出,礼物轻重她也不好拿捏,只好来向贾母请教。 谁想她刚给贾母见完了礼,身子就是一软,险险要倒。还是身后的丫头手脚便利,一把给扶住了。邢夫人不好意思地对贾母笑了一下:“这几日许是忙了些,身子也发起软来。不是媳妇有意怠慢老太太,还请老太太见谅。” 听到邢夫人说她如此已有几日,贾母心下就有些猜测,一边打发人去请太医一面道:“不过都是些旧例,你也不必事事亲为,自己也该偷空保养些。若是到了我这个年纪,你就知道厉害了。” 在等太医来的时候,邢夫人很尴尬,她觉得自己不过就是这几日身子累些并无大碍,还要请太医。若是太医来了说她并没有什么事儿,少不得又被贾赦埋怨她无事就惊动老太太。 贾母想着自己心中的猜测,却是有些膈应:说来史侯在家里停了五七,也就是三十五天,还有发引又加上三五日,也不过是一个半月的光景。若是此次邢夫人真的诊出有身孕,那这孩子有的时间还真是让人 不过邢夫人这两年的表现,进步还是十分明显的,家里的琐事已经完全不用贾母操心,还真让她实现了躺着完成任务的愿望——如果没有府外那些糟心事儿的话。所以贾母就把这个锅毫不犹豫地扣在了自己的便宜儿子身上,还想着自己是个多明理的婆婆,有了事没和别人家一样只骂媳妇,她是只骂儿子。 谁知太医来后的诊断结果,竟是连贾赦也不必骂的:人家邢夫人已经有了三个月的身孕了! 这身体也太好点了吧?!不是一般一个多月就应该有妊娠反应吗?可是听邢夫人说,她那时并没有什么不适,加之月事并不准,所以连身边的人都没有发现。 贾母不由得一阵阵后怕,这三个月最该安胎的时候,却是邢夫人最忙的时候:先是忙着过年,结果年没过上就出了史侯的事儿,她也是陪着贾母又是史府又是铁槛寺地折腾个遍。 看来那位老太医调养身子还真是有一套呀! 贾母感叹完,还是忍不住对邢夫人道:“你也太心大了,怎么自己竟是一点也没觉察。这是无事,若是有个事,还不得把我给心痛死。” 邢夫人先是让好消息惊得哭了一鼻子,此时又忽然自尊自重起来——这可是她的头一胎,还是经过调理身子才得的头一胎——她那后怕可是一点儿也不比贾母少:此子若是不存了,那都不用贾母一个埋怨她,她自己都能把自己恨死。 带着三分懊恼、七分后怕,邢夫人对贾母道:“这些日子只是觉得胃口好得很,还有些嗜睡。我也只当是自己这些日子着实是累着了,并没有往心里去。” 此时得到消息的贾赦已经过来了,对着邢夫人就是一句:“你身边的人是做什么的,主子自己没经过,怎么她们也看不出来?母亲怎么一下子就知道找太医呢?” 吓得跟着邢夫人的人都跪了下来:她们是知道贾赦那混不吝的脾气的,好不容易这些年得了这么一个喜信,这是现在无事,若真的有什么事儿,贾赦还不得活撕了她们。 贾母只好自己出面安抚贾赦:“你看看你媳妇身边跟着的,都是些小姑娘,她们能懂什么。有冲人发火的工夫,不如去选几个稳当的婆子,把服侍你媳妇孕期的事儿接过来。” 此时的贾赦,还真是怎么看邢夫人怎么顺眼,也不发火了,只一迭声地让人备了软轿好抬邢夫人回荣禧堂。贾母知道他这些年只有贾琏一个孩子,心里未必不急,也就由着他做作,并不阻止。 倒是邢夫人,觉得自己一个做媳妇的,实在不该在婆婆面前如此,定是不肯坐那轿子:“三个月都过来了,也没怎么样。人都说三个月胎就稳了,老爷不必担心。” “胡说,”贾赦却是不干:“人家都要养胎,怎么你自己就不知道保重?”又腆着脸对贾母笑得灿烂:“说不得她养胎这些日子,家里的事儿还得劳动母亲分心。” 贾母点头:“这是自然,你舅舅去了,咱们家里就算是不用守孝,可是我这心里也没什么心气做别的。也就是家里那些琐事,奴才们现在也顶用着呢。且等半年以后,再说琏儿与元春纳吉与纳征之事吧。” 贾赦也跟着点头,还给贾母出主意:“元春说话也要去别人家了,母亲不妨在后头给她看着点,家里就让她管去。这样等孩子出了门子,也不至于让人说她不会管家。” 这倒是,一个侯府都能管过来,那孙家能有多大家事?门外进来给邢夫人道喜的元春,听了自己伯父这样为自己打算,心下不由得五味杂尘,一时不知道自己该进还是该退。 正犹豫间,就听身后传来贾琏的声音:“姐姐也是来给母亲道喜的吗?怎么不进去。姐姐请。”说话间人已经来到元春面前,还躬身让元春先行。 元春见他脸上笑得灿烂,仿佛一点芥蒂都无的样子,心下暗觉不解,可是那脚步已经迈进了屋子。两人先向贾母问了安,就一齐来到邢夫人面前,向她道喜。 邢夫人见了元春还没有什么,可是对上贾琏,也怕他心下不喜——她生下来的可也是嫡子,就怕贾琏觉得要与他争这府里的爵位。 天地良心,邢夫人自己可是一点也生不出这样的念头,她知道自己这孩子与贾琏相差太多,而贾赦的年纪摆在那里呢。因让人扶起二人,对着贾琏笑道:“你不好生读书,怎么这时侯就跑过来了。” 贾琏喜笑道:“母亲这么大的喜信传出来,儿子哪里还能坐得住,就与先生告了假。” 贾赦假意嗔他道:“现在就知道拿你小兄弟做筏子,等他出来了,你还不得带着他翻了天去。” 贾琏此时对贾赦已经全无惧怕,听出贾赦对他的调侃之意,也笑对自己父亲道:“父亲这可是冤枉我了。我正想着自己如今努力一番,将来也好给小兄弟做个榜样呢。” 贾赦就知道他是说前段日子闹着想回金陵参加童生试一事,那脸还真就板了起来:“即是想着给你小兄弟做榜样,就该把基础夯实了才是。刘先生即说在两可之间,那你再等一年有何不可。”贾琏至此就嘟嘴不说话。 邢夫人也知道前几日之事,笑对贾琏道:“你一心上进是好的,可也该知道一口吃不了一个胖子。不如再好生学习一年,一次就得了秀才,到时与你小兄弟说起来,才真是让他羡慕呢。” 贾琏觉得邢夫人的话还算是中听,少不得分辨道:“可是珠大哥哥这几日就要下场了。我们自来都是一起的。将来若是小兄弟问起来,我为何比珠大哥哥晚中了秀才,可让儿子怎么说呢。” 贾母见他们一个个地都把小兄弟不离口,心下倒觉得此时在邢夫人肚子里的,说不定就是迎春。若是再让他们说下去,将来见出来的是个女孩,不得几人的欢喜可怎么办? 忙制止道:“越发糊涂了。你本就比你珠大哥哥小上两岁,就比他晚中两年也使得。”又向着他们道:“你们只愿意是男孩,却不知道我这心里,却巴不得是个女孩子呢。只看元春就知道了,你们男人日日出去忙事的忙事,读书的读书,只有我元春每日陪着我这个老婆子。” 大家就都把目光看向元春,倒让她有些不好意思:“这都是孙女应该的,怎么祖母说起来,倒象是孙女立了多大有功劳似的。” 邢夫人却是真心实意地道:“要说我也盼着这一胎能是个女孩。不求她能如元春这样懂事,只要和她姐姐这样贴心就好。” 贾赦想到二房如今可也是子女双全,自己还只有贾琏一个儿子,觉得邢夫人若是生个女孩也不错。贾母见大家都有些意动,也不再让邢夫人在此坐着了。就算是让她坐了,可是婆婆当面,她又能坐得多舒服?还是让人把她抬回自己院子里,先歇上一歇再说。 贾赦此时半步也不想离开邢夫人,又要去给邢夫人选人,又要自己亲自写信给邢忠报喜,也随着去了。只留下贾母与贾琏、元春两个。 贾母笑问贾琏:“你母亲有了身孕,你心里可有什么想头没有?” 那贾琏就正了脸色:“祖母放心。舅舅与先生都已经与孙子说过了,就算是母亲怀的是小兄弟,可也比我小多着呢。再说孙子是要自己先考一考的,怎么能把眼睛只盯着府里的这些东西。人都说好汉不吃分家饭。孙子就算不是好汉,可也是有志气的。日后还要护着小兄弟呢。” 听他如此说话,贾母少不得将他搂到自己身边:“我琏儿是有志气的,也是懂事的。不象那些眼里没有长辈的” 贾琏与元春两个,就知道老太太这是想起了前些日子她见证史家分家一事,是真的伤了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56.第 156 章 说起来要不是史家之事, 贾母也不至于病那一场。 实在是史家除了史睦之外,史鼎与史鼐两个,对于这分家实在是太计较了。因为按着律法, 他们虽然也是嫡子,可是只能两人共得那府里财物的三成。不过史睦觉得自己已经得了爵位, 就主动表示, 自己只拿全部家产的五成,剩下的五成分给两个兄弟。 谁知人心不足,他们见史睦主动退让,竟打起兄弟三人将家产三一三十一的主意。还是贾母与史家族人看不过, 拿着律法把二人的心思给压下了。不过在这中间, 贾母也很是受了那兄弟两个的挤兑,以至她就算是以网站之心,也急怒得差不点当场晕过去。 还得说贾赦这些年的家当下来,还是有些主意的。一看自己的老娘要让史家兄弟气昏, 直接把当日史侯亲笔写下的欠条拿了出来,问那兄弟三人是不是这欠条上的银子也是三一三十一的还? 史鼎与史鼐这才想起来,自己大哥曾经在父亲床前应承, 要独自还了这五万两银子。贾赦听了史鼎的话很是不屑地问:“若说这欠银由着大表弟来还,他不将此银从公中划出来是他重诺,可是做为兄弟的二表弟与三表弟, 是不是也应该重视一下自己的承诺, 按着家母的意见来分这个家呢?” 按贾母的意见, 可是要按着律法里头, 嫡长子独占七成的。这下子史鼎与史鼐是一句话也说不出了。贾赦对他们再次冷笑,上前扶了自己的母亲:“此事总是表弟们的家事,母亲到场是看在舅舅面上,很不必为了他们兄弟之间的龌龊生气。”让整个史家包括族老们的脸都红胀起来。 贾母对那两个侄子失望,也就越看重史睦的心性,暗示贾赦不必再说,只看史睦如何行事。这史睦上前对着贾母与族老行了一圈的礼,才道:“我曾经在父亲病床前说过,欠姑母家的银子,由自己一力承担。现在也不能因父亲不在了,就自食其言。家产还是按刚才说的,我只留下五成,其余的就由着二弟与三弟分了吧。” 看来经此一事,史睦对自己的两个兄弟也不是没有看法,更没有为了买名,就把自己应该得的那两成按史鼎两个的意见拱手相让,行事算是有张有弛了。贾母暗里点了点头,示意贾赦不必多话,只看着史家族老分配。 不过这一急一怒,还是让贾母回家后生了一场病,连带着贾赦对史鼎与史鼐都不大待见,就是他们来探病也没给什么好脸。 现在贾母再当着贾琏与元春提起,还是有些余怒未消,更借机对贾琏道:“一大家子里头,兄弟相互扶助,才能走得长远。若是只想着家里的这么点儿东西,总有坐吃山空的时候。哪里如我琏儿一样,自己学好了本事,将来自己挣出一片家业来让人服气。” 元春也在一边点头:“就是我出门去做客,那些姑娘们也有些听了家里大人们谈论,问起我里面内情的。看来这兄弟们若是不和气,连外人也是笑话的。” 可不正是如此,现在贾赦与贾政两个是让自己掰过来了,原著里不也是京中的一大笑话?贾母一面与两个孩子说话,一面不着痕迹地引导两个人要多多亲近,鼓励贾琏日后多给将出嫁的姐姐撑腰。还要二人多与贾珠写信,不能因他不在身边就冷落了。 从这日起,荣侯府里一切都以邢夫人安胎为主,内务也由元春出面,贾母自己在后面掌总。贾政那个赵姨娘果然是不安份的,看着元春管家,她就想着插手到二房西侧院的管家之事上来。只是贾母找贾政密谈了一次,她也就蹦哒不起来了。 不久又接了林如海与贾敏的信,不光是贺喜贾母又要做祖母,还向她报了喜信。那就是贾敏再次有了身孕,与邢夫人也就差上一个月的光景。虽然贾母觉得贾敏如此频繁受孕,对她自己的身体不大好,可是人家夫妻二人字里行间的欢喜,让贾母无法给他们泼冷水,只好派出自己得力的婆子,去林家送礼兼探视。 又有好消息传来,却是贾珠已经中了秀才,名次还不算低。贾母更是高兴,张罗着要给贾珠收拾院子——现在贾珠也大了,而贾政那两个姨娘年纪却还轻着,不好让他一同住在西侧院里。 贾琏本想着是不是自己兄弟二人还能住在一起,却被贾母告知,自己已经是定了亲的人,而贾珠回京后也要相看起来,所以不如让他们现在就分了院子,等成亲时还能省一番手脚。 听贾母说得头头是道,贾琏也不能反驳,只好把自己的心力都用到了读书上——就算是不能与珠大哥住在一起,可是学业上也不能差得太远了。 贾母却不觉得此时贾珠回来是什么好事。因为京里的气氛越来越紧张了,太子与三、六两位之间的争斗,几乎放在了明面上不说,就是三、六两位之间,也已经隐隐出现了争斗的迹象。而那曾经给贾珠提过的秦家养女,此时还没听说定下了哪一家。 在是贾珠回来了,人家再把主意打到贾珠的身上怎么办?可是在得知自己考中了秀才之后,已经离家三年多的贾珠哪里还能在南边呆得住,早已经在信送到之前就启程了。 那就走一步看一步吧。贾母这样安慰着自己。 不想没等贾珠进京呢,太子就被废了。据说是被当今发现他私养死士,还暗藏兵器之类。不过与他一起获罪的还有安郡王也就是三皇子,罪名则是魇镇。 这个就有些让人看不懂了,因为除了这个罪名之外,前安郡王魇镇了谁,导致了什么后果,一概都没有提到,让朝臣们摸不着头脑之余,对皇家之事更是一点也不敢打听,生怕自己被当成了前太子与安郡王的余党。 前太子倒是个光棍的,知道自己被圈禁,此生再无坐上那把椅子的希望之后,一把火把东宫烧了个干净,听说上下几百人,连一个走脱的都没有。也有人悄悄地传,说是前太子的死士并没有都被当今查处,也是当今怕有人借机害了前太子。可是那些死士竟听了前太子的命令,把东宫上下屠了个遍,然后才随着太子放火烧了东宫。不过传言总是传言,没有人能说出这传言的出处。 许是前太子行事之惨烈,让当今发现自己让别人做前太子磨刀石之事,太过想当然了,有些对不起一家死光光的前太子。于是没几日,就封了前太子为义忠亲王,又将其按太子礼风光大葬。 可是同样被圈禁的安郡王,即没有义忠亲王宁为玉碎的勇气,也没有为之效死力的追随者为其开脱罪名。所以他就一直被圈禁着,再无声息。 这样的朝局下,人人自危是正常的。可是贾母还是有些窃喜,自己的大孙子不用娶一个不,对荣侯府与将来的二房都是好事。 也因局面诡异,所以就算是邢夫人平安产下了一女,洗三与满月都没有大办,只是自己一家人关起门来热闹了一下。宁国府当然是送了重礼的——从义忠亲王出事之后,宁国府的人都恨不得把贾母给供起来了:要不是这老太太当时多说了两句,那个据说有大来头的养女,说不定就成了他们家现在娶不得又甩不脱的累赘。 张府也是送了礼的。这么长的时间接触下来,他们也知道邢夫人还真是一个三从四德的,又从来不在贾琏身上找存在感,那自己家闺女将来进了贾家的门,也不会受婆婆搓磨。本着两好合一好的心理,张家的礼送得一点儿也不比宁国府轻。 贾母看着济济一堂的儿孙,虽然人还是少了一点,可是却没有一个是拖后腿的。再看看邢夫人亲自送到她身侧的小婴儿,贾母问道:“你们老爷还没给孩子想好名字呢?” 邢夫人也有些无奈,按说自己生的只是个姑娘,前面还有个元春在,很是不用如此兴师动众地给孩子想什么名字。只要是自己生的,哪怕是只叫大姑娘,还能有谁敢慢待了不成? 可是贾赦也不知道是哪根筋又没搭对,非得说女孩子怎么了,那也是他荣国侯爷的嫡女,自是应该与兄弟们一起排名才说得上尊贵。没等他把话说完,邢夫人就不顾尊卑地亲自捂了他的嘴:“老爷可别忘记元春,你这话若是让孩子听见了,可不是往孩子心上扎刀子吗?” 得了提醒的贾赦也有些讪讪的,不过这起名字的兴头还是没有减。这不,已经快两个月的孩子,还是“大姐儿、大姐儿”地叫着。 贾母也知此事邢夫人并做不了主,只好向贾赦看去:“你即是忙了这些日子,是不是也把你想的那些名字拿出来,就是我们给你参详一下也好。” 贾赦让贾母说得不好意思,只好道:“我也不光是给大姐儿取了名字,还顺便给元春也取了一个。咱们家的女孩子,从敏妹妹就是与兄弟们一起排行的,到了她们姐妹身上,也不好就不排了不是。” 听他把自己给元春也起了名字,说得这样事直气壮,贾母只好自己向贾政打圆场:“你哥哥是个只顾着自己开心的,你一会要是看着不好,只管告诉我,我来说你哥哥,让他给你赔礼。” 贾政那边倒是没有什么意见:“此事倒是兄长考虑得周全。我竟没想起给元春也一起起了大名。现在即是兄长代劳了,元春,还不谢过你伯父疼你。” 元春原本看着伯父日日给小妹妹起大名,还有些失落,现在一听连自己的名字都得了,自是欢喜非常。又听自己父亲也让自己谢过伯父,哪里还能坐得住,对着贾赦就拜了下去。不过贾母还是说了,日后这嫡女自是要随了兄弟们排名,可是庶女们却不能如此。 真不是她老人家多么看重嫡庶,不过是赵姨娘的行事让人喜欢不起来,想着她此世还可能要生下探春,不愿意让她得意罢了。就算是谁说老太太是个小心眼的网站,她也准备认了。 自此元春族谱记名贾瑗、大房大姑娘族谱记名贾琛。不过贾赦为了照顾元春的心情,还给自己的姑娘起了一个小名:迎春。 贾母彻底无语,也是红楼至此开篇——迎春已经来了,贾石头还会远吗? 只是这一次贾石头的命可没有原来的好,他此次降生在了周姨娘的肚子里。又因为贾母的严防死守,那块胎里带来的石头,被当成了周姨娘为争宠自己使出的手段,直接扼杀在了萌芽之中。 没有了当家太太的娘,又不是元春一母所出,所以就算是元春成亲之前,那贾石头已经会说话了,可是还是没有得到元春亲自教授。家生子出身的周姨娘更是不大认字的,也就只能泯然众人。 有时贾母也会怀疑,怎么她穿了红楼这么多世,还没有碰到过红楼里面的大boss出场扭转乾坤。再一想自己来到的是充满怨气的红楼世界,而这怨气大多是因为僧道对红楼人物厚此薄彼所生的,也就释然了。 没法不释然,她老人家忙着呢:自贾珠得了秀才功名回京,上门的、托人说项的不知道多少,都是看中了荣侯府兄弟相得,想来贾赦这个大伯将来不会不管这个侄子。何况贾珠还是读书有成的,眼见着前程可期,可不就成了京中数一数二的金龟婿人选。 不过在国子监李这祭酒递上橄榄枝之时,贾母并没有如原来那些人家一样反对。她这一世拆的官配可是不少了,总不能见一对拆一对不是。人家贾政对那李祭酒可是推崇得很,她也不能老是做恶人。 真正的理由则是,贾母觉得李纨与贾珠,还是挺合适的。现在贾珠的身子挺好,不会再如原著里一样早夭。王夫人又早早地关进了佛堂,不能搓磨儿媳妇。西侧院纵是有两个贾政的姨娘在,相互正斗得不矣乐乎,也不会把主意打到李纨头上。到时小夫妻关起门来过自己的小日子,丈夫争气,手上有管家权,李纨也不会如原著一样与谁都不亲近。 最主要的是,元春亲事已定,二房急需一位能主事的人站出来,操持元春的婚事。于是最晚定亲的贾珠,反成了三个孩子里最早成亲的一个。就在得了秀才的次年五月,将新娘迎进了荣侯府的大门。 家里人对李纨都算满意。虽然眼界差了一点,可是这也不是一天就能练出来的。当年邢夫人都能教出来,贾母对李纨更有信心。就看她自过门以后,虽然没有亲自去佛堂服侍王夫人,却也日日与贾珠、元春一起在门外请安,还能克制着自己的好奇心,一句也不打听王夫人进佛堂的始末,贾母就放心不少。 邢夫人也算是松了一口气,她一个做嫂子的,对二房的事还真是管多了不是管少了不行。就算是有元春在中间缓冲一下,可有些事又是不好与一个姑娘家说的。现在有了李纨,邢夫人行事也就方便多了。 此外贾琏还是去林如海身边学习了一年,也考了个秀才回京。元春成亲的日子可就到了。这期间贾母将那王夫人从佛堂里叫出来一次,还让人给唬了一跳:六七年没见,王夫人已经头发全白,脸上没有二两肉,成了个刀条脸。一双眼睛也不知是不是总是看佛经之故,看人也总是眯眯着,那嘴唇更是比原来显得薄了好些,刻薄之相尽显。 “元春也已经快成亲了,这嫁妆我们也给她预备了些。你是她的母亲,我也问你一声,免得你觉得我们不体恤你这做母亲的心。” 王夫人似已不大会与人交谈,说出来的话分外不中听:“我的东西不是都摆在那里,老太太觉得什么东西好,只管拿了就是。” 贾政气得冲她吼了一声:“我贾家什么时候动过你的嫁妆?你若是不放心,只管找信得过后人来清点便是。” 元春本来几年没有见到母亲,还想着多与母亲亲近,谁知她一说出来话,就让元春心里凉了个透:自己的女儿要出嫁,做母亲的不是应该千般不舍万般不愿,想着把自己最好的东西给自己的女儿吗?怎么到了自己母亲这里,就成了非得与人争一时的口舌之利呢? 因此就算是贾母做主,将王夫人嫁妆的一半做了元春的陪嫁,还是不能让元春出嫁之前的心情得到多少缓解。及至她回娘家住完对月不久,听说自己的母亲因感染风寒去世了,元春在悲痛之余,生出了些解脱之感,也就不难理解了。 好在王夫人多年没有现身于人前,王家又一直没有与荣侯府走动,所以王夫人去世的消息,并没有引起多大的水花。这也与王子腾此时,并没有如原著一样,执四大家族牛角有着直接的关系: 史家自分家了之后,史鼎与史鼐两个守孝归来,也就不得不依着史侯的安排,继续在军中打熬资历。而史睦与两个表兄走动的明显比自己兄弟亲密,就是对贾母也是孝顺尊敬。 薛家的家主还是早早地去了,那薛姨妈也还是带了一双儿女上了京。不过因与贾家走动不多,所以贾母算了下日子,发现她们进京的时间比原著里早也没在意,只想着这样一来,可能那呆霸王就不会打死人命了。只是此世薛家住进了王家,那银子成了王家的囊中之物,还是让人觉得有些可惜。 现在贾母更关心的,就是她不知道此世什么时候算是任务结束,自己还能不能看着林仙子进京:这一世的林仙子父母双全,身上还有两个哥哥,自己的身子骨听说也十分强健,应该不用她给留下什么健康卡了。 只是频繁的生育,让贾敏的身子还是有很大的损耗,来信说是每到了冬日就不能出屋子,让贾母担心不已。正想着自己是不是再给贾敏用上一张健康卡,贾母又感觉到了一阵熟悉的抽离感。 心里暗暗来了句国骂,晋江又来到了那个旋转空间。只听耳边传来了一个讥讽的声音:“你几世为人下来,竟然会对人生出不舍之情来,真是让人好笑。” 发出这样声音的,自然不会是自己那个鸡肋系统,那就是天道无疑了。晋江激动了:“天道大人,您亲自出马,可是因为我已经还完了因果,可以回去做网站了吗?” 天道的声音更冷了一分,就算是晋江察觉不到他在哪里,可也不妨碍晋江感受到他的怒火:“你且看看自己的进度,再来与我说地做回网站之事吧。” 晋江只好看向自己那个鸡肋系统,发现进度条上面的数字已经变成了一千五百,大体有总数的四分之一左右了。这可是历次以来收获最大的一次,晋江不解地问:“怎么这一次增加了这么多?” 就听天道十分不耐烦地说:“算是你运气好,此次从根子上解救了贾家一家人,所以分数翻倍了。” 这可把晋江高兴坏了,若是再来两次这样的任务,自己不就可以重新做回网站了?高兴地对天道说道:“那天道大人,还有没有这样的任务,我都愿意做的。” 谁知道竟然听不到天道的声音了。晋江知道这位天道大人对自己得了这样多的分数,一定是不满了。可是明明自己与他是井水来犯河水,自己还有好些修仙文来着,怎么就惹得他老人家把自己投入了这方世界,还不愿意让自己脱身了呢? 正想着,系统也来添乱了:“恭喜宿主一次得分超过五百分,获得系统商城开启权。是否开启,是否开启?” 当然要开呀,这商城里不管东西是什么,可也是看得见的,不象是抽奖得来的东西,根本不知道会抽到哪些。得到了晋江的首肯,系统嘀嘀哒哒了一阵,一个小小的商城按钮就出现在了系统页面的左上方,晋江迫不及待地打开,然后又默默地关上了。 原来只是看文的时侯知道所谓的系统商城一定坑,可是没想到这样坑:里面一样东西动辄就是几十、几百积分,这对只想着做满积分的晋江来说,是怎样残忍的诱惑。 商城里的东西买不起,那还是抽奖吧,晋江十分没骨气地问系统:“这次做完任务可以抽奖了吗?” 系统回答得十分干脆:“当然可以。请问宿主是不是现在抽奖,是不是现在抽奖?” 晋江默默地回答了一个“是”字,就见那个不知从何而来的转盘又飞速地转了起来,最后停在了“大力术”上。晋江也无意想着此物该做何用,把东西收到了自己的储物室里,问系统道:“我下一个穿越的是谁?” 谁知道系统回答还是那么干脆,可是内容还真是让人喜欢不起来:“宿主穿越的任务随机,系统也不能预测宿主下一个穿越对象是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57.第 157 章 再一次取得被穿越人的记忆, 晋江不得不叹上一声:天道好轮回! 上一世穿成贾母,愿望是远离抄家, 可是人家这位, 居然根本就不当抄家是一回事, 人家的愿望只有一个, 那就是儿孙成器。 不过人也有这个资本就是了。因为这一次晋江穿越的,竟然是前一任荣国府的主人:贾代善。 要说这个在原著里只闻其名未见其人的酱油党,晋江也是知道的。就算他只活在贾母的记忆里,可是同人文也没有放过他:总结起来他就是贾赦他奶奶的叉烧儿子、贾母不负责任渣到极致导致其黑化的老公、贾赦偏心到腋窝的爹、贾政有可能站错了队的老子!唯一能让人认同的,就是他给林仙子的爹娘联成了婚事, 却又管不住自己的老婆、儿媳妇, 结果仙子娘身子虚弱, 他成功地变为林仙子一出生身体就不好的不做为人士。 接收完记忆的晋江表示, 这个人可能是叉烧了点, 可是他的老娘已经过世了;也可能渣了点,不过与贾母也不过是半斤八两;他对贾赦要求是严格得很, 可惜都流于表面;至于对贾政的偏爱, 那还真是因为贾母与贾政两个演技不错。 所以人家在看到自己的后代把自己一世英名毁于一旦之后, 才会怨气冲天, 让晋江不得不接手这具身体,好将原主的两个儿子成材,保持荣国府家声不倒。 也不是贾代善自大, 只看晋江穿过来的时间, 正是贾代善救驾之后, 被一箭射得失血过多昏迷,就知道此人现在肯定圣眷正浓,将来只会更得皇帝的信任,暂时不担心皇家卸磨杀驴。如果能让贾赦兄弟二人各各成才,有所作为的话,皇家总不好对救命恩人的孩子痛下杀手。 晋江也无意嘲笑原主还真是一根肠子通到底的人:这一代的帝王对你们家不赶尽杀绝,可是他的儿子呢?还有孙子呢?不过一代人不管两代事,若不是在这个重视子嗣的古代,说不定贾代善连两个儿子的心都不用操呢。 胸口传来了一阵疼痛,让贾代善不由得出声,身边已经有人惊喜地唤了起来:“老爷,老爷?太医,老爷醒了。” 代善已知发声的女人定是自己的嫡妻贾母无疑,也就把她能从自己无意识地一声之中判断自己醒了,当成人家夫妻是心有灵犀。 缓缓地睁开眼,入目的就是一张梨花带雨,哦不,是一张雨打残荷的脸。看来原主此时也已经不会太年轻了。贾代善在心里感叹了一下:贾母目测都已经有四十多了,原主还能年轻到哪儿去。 这也就难怪他把教养儿子的念头放在第一位,还真是时不我待呀:“那两个孽障呢?”贾代善勉强发出了自己的声音。就算这声音十分微弱,可是听在贾母的耳中,却无异于仙乐。能说话就好,能说话就说明老爷情形见好。 至于回光返照这么不吉利的念头,贾母是不会想起来的。好在贾代善也没有辜负贾母的期望,问完了自己的儿子,还有心情关心贾代化——在原主的记忆里,贾代化可是与他一起救驾,一起受伤的。现在自己是穿越过来了,可是贾代化那里却不知道情况如何。 于是他接着问道:“堂兄那里如何?” 贾母听了这话脸上的神情就是一呆,贾代善也就知道,自己的堂兄贾代化,可能是凶多吉少了。也对,原主的记忆里,贾代化可不就是此时没有的吗? 可是贾代化倒是一了百了了,那宁国府的一大摊子事,还不是得全堆在自己身上?自己有两个糟心的便宜儿子就够了,还得加上一个一心想着修道的便宜侄子!天道,什么仇什么怨呀!! “可是堂兄?”贾代善真是不知道,原主怎么就那么信任眼前这位贾母,这人明显一点眼力见都没有:自己人都醒了这么长时间,都不知道给口水喝,没听见说话的声音越来越沙哑了吗? 这时有个弱弱的女声传了过来:“太太,是不是先让老爷喝口水?” 贾代善就把目光向着发声之人看去,只见是个三十余岁的妇人,保养得还算是得宜,一身打扮也不是仆妇能有的。翻了下记忆才想起,这位是贾代善的一位姨娘,姓张,还是正经从外头抬进来的良妾。只是原主一去,此人也就不明不白地去了。 许是贾代善看张氏的眼神有些急切,贾母已经冲着人变了脸:“即是看到老爷需要喝水,怎么还不快些送上来?一点眼力见也没有,亏得老爷平日里还高看你一眼。” 贾代善挺想告诉贾母,自己只不过是听说有人要给自己水喝,这才对出主意的人注意了些,并不是她想的那样。可是陈年老醋已经打翻,自己再开口,也不过是让贾母更加厌恶张氏。于是贾代善理智地选择了闭嘴。 “母亲,听说父亲醒了?”门外急急地走进来了贾赦与贾政兄弟。只见二人都是一幅眼窝深陷、头发毛燥的样子,显然在贾代善倒下的这一天一夜里,两个都没有怎么休息。好歹还有一颗孝心,不是完全无药可救呀。贾代善略微欣慰地想着。 这时张氏已经端了杯水过来,可是贾母坐在贾代善的床头,她自是不能开口让主母让开,只好道:“太太,水来了。” 贾母的声气还是不算好:“那就喂给老爷喝吧。” 你不让开,可让人家怎么喂?!贾代善是着急喝到水,想也不想地叫了一声:“赦儿,你来。” 这一声在屋子里传出的效果,可是比一颗惊雷不差什么。刚才贾代善问起自己的两个儿子,用的可还是“孽障”呢,除了贾赦小时候,他什么时候如此称呼过贾赦? 不说贾赦自己眼里有了泪意,就是贾母也与贾政交换了一下眼神。那张氏倒乖觉,把杯子递到了贾赦手里。贾代善不能对屋里的人说,他只是上一世如此称呼贾赦惯了,刚才一下子叫顺了嘴,只好因错就错地就着贾赦的手,喝下了大半杯的水。 见自己父亲喝得急,贾赦一边小心地扶着他的头,一边端稳杯子,一边还小声道:“父亲喝慢一些。这水是不是凉了,要不要儿子再给您倒一杯?” 贾代善看向贾赦的目光就更加柔和了些,摇了下头,示意不必。贾赦小心地把父亲的头放到枕头上,才慢慢地退了下去:他与父亲平日里接触得不多,因为原主一直镇守边关来着。也就是当今坐稳了皇位之后,才把贾代善召回,让他坐镇京营,这也是当今对贾代善的信任,才肯把自己的安危交到他的手里。就算是回了京,贾代善也是早出晚归,对两个儿子的印象,多是来于贾母的一面之词。所以他对贾赦比起对贾政来,就更严厉——贾母嘴里贾赦就是一个不争气每天玩乐的,可不就让原主看见他就来气? 今日好不容易父亲对贾赦态度和缓,贾赦可不就不想早早离了贾代善的身边?代善也是看出了贾赦的心理,并没有如原来一样,将这个便宜儿子赶出屋子。正好太医已经过来了,贾母又得回避,而贾政待人接物的水平还不及贾赦,就由着贾赦再在贾代善面前涮了一波存在感。 “国公爷能醒,就已经是得天之幸了。只是此次受伤颇重,怕是要好生休养些日子。”太医诊完了脉,小心地措词道。 这也不是太医大事化小,实在是贾家堂兄弟两个一起救驾,已经死了一个贾代化,眼前这位可是再不能出事了。将伤情说得轻一些,让人自己有了战胜病痛的勇气,也能配合太医救治不是。 贾赦不知内里关窍,听说自己父亲已经无碍,当时眼泪就下来了,对着太医就要磕头:“多谢太医救得我父之命,明日赦自当登门拜谢。” 太医哪儿能让他跪实了,忙扶着他道:“当不得大爷这一声谢字。这是圣人亲口吩咐我等,定要尽心救治国公爷。” 贾赦就冲着皇宫的方向跪下磕头谢恩。贾代善也没制止他,这太医们都是人精,说不得要把贾家的反应向当今报告。如今贾赦这一幅孝子的模样正好,也能让当今对贾家更加放心——自古孝子出忠臣嘛。 送走了太医,贾母重新回到贾代善床前时候,发现他正在问大儿子东府里的情况,只听贾赦正说到:“伯父没等抬回家,就已经去了。他老人家身上共中了十三箭。有两箭是射在前胸,当时太医怕拔出箭来失血过多,就没有拔出。等着人去了,只好把箭剪断了收殓的。”说着那泪止不住地流下来。 “胡说什么。”贾母嗔着贾赦道:“你父亲刚醒,还不让他好生歇一歇,怎么能让他再伤心。” 这本是关心的好话,也是人之常情。可是贾代善却怎么听怎么不大舒服——那可是与自己同生共死的堂兄弟呀,怎么自己连问一声都不行了?贾赦告诉自己实情也成了胡说? 不耐烦地冲着贾母挥了挥手:“你也累了,也自己回去歇一歇。我还有事要交待赦儿。” 贾母听闻此语,心下更是不高兴起来。好歹还顾忌着贾代善刚醒,只把那脸放得沉了些道:“老爷刚醒,还是不要劳神的好。若是老大一个人忙不过来,有事只管吩咐老二,他也能替老爷办事了。” 贾赦的眼神就暗了一下,总是这样,只要自己稍得了父亲的眼,母亲总要出来帮着老二压自己一头。只是此时的贾代善已经不是原主,对贾母如此不知机,有些不耐烦道:“有些事只可长子出面,老二出面倒让人笑话。” 贾母心下也有气,怎么老大就是赦儿,自己心爱的小儿子就是老二了?可是贾代善在家里一言九鼎惯了,不愿意再听她啰嗦,只是摆手让人下去。见贾政还要磨蹭,不耐烦地道:“老二还不快些扶了你母亲回去歇着?” 贾母无法,只好愤愤不平地带着贾政离开。贾赦此时倒觉得,刚才自己母亲说得也不是没有道理,对着贾代善道:“父亲刚醒,还是养养精神吧。有事儿明日再交待儿子也使得。” 此时贾代善已经悄悄给自己用上了健康卡——反正现在有了一个商城保底,大不了他花积分买就是——精神还算是支撑得住。他对着贾赦道:“一会儿你把老二唤回来,让他来守着我就是。” 见贾赦脸有些变色,又道:“如今我有事交待给你。你也知道,你伯父与我同生共死了这么多年,如今一旦去了,为父这心里实在难安。还有就是那府里现在只有你敬大哥一个人支撑局面,怕是有不周到之处。你过去那府里,一是代为父向你伯父上香磕头,还有就得帮着你敬大哥将你伯父的后事给老子办得体面些。” 是守着自己父亲还是过东府去帮忙比较露脸,这个帐贾赦还是算得清的。只是他还是不放心自己的亲爹:“那府里我也去看了一次,伯父已经入棺,灵堂也已经摆好了。如今天色也不算早,不如今晚还是我守着父亲,明日再过去吧。” 代善却没有接受自己儿子的好意:“你现在就去。那府里如今能守灵的只有你敬大哥一个,珍儿那里怕是你伯母不会舍得。你陪着他也省得他孤单。遇到事情你们兄弟也有个商量。”傻儿子,谁知道那贾敬是不是在给他爹守灵的时候顿悟,开始走上修道之路的,你还是早些过去开解他吧。 贾赦无法,只好听了贾代善的吩咐,去找了贾政过来守在床前。刚开始听到这个消息的贾母与贾政还挺开心,等得知贾赦是被派去东府里帮忙,两位人精也不高兴起来。可是此事是贾代善亲口交待的,贾母也只好对着贾赦说了一句:“自己父亲还躺在床上,倒有心思管别人家的闲事。” 贾赦心里因父亲对自己那份重视而生起的喜悦,一下子去了个干干净净。可是对面的又是自己的母亲,也不好分辨什么,只好自己低着头出来。他这一不反驳,还惹得贾母又各自生起气来:“看看,看看,如今你父亲还在呢,我倒是一句也说不得他了。” 听到她抱怨的,正是贾敏。小姑娘如今也不过八九岁的光景,可是也看得出将来是个美人坯子。听到母亲发私意,象模象样地劝解道:“大哥也是得了父亲的吩咐。再说咱们与东府,一向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想是父亲怕那边敬大哥有什么不周备的地方,才让大哥过去提着些。” “他能知道什么,还让他提着别人。”贾母对贾赦贬低的话脱口而出。不过看到闺女不赞同的眼神,还是没有说完就闭了嘴。 贾敏知道自己母亲一向不待见大哥,为了让母亲高兴,她也是能远着就远着。可是大哥对她却还是挺在意的,出门的时候从没忘记给她带些外面的小玩意,不象是二哥,总是板着脸对她说教。可是这样的话,母亲是不爱听的,她也就不说了。 贾代善这边,与贾政也上相对无言。说来原主对自己二儿子还是挺看重的。因为原主本以为,自己家里从父亲那一辈起,就手握重兵,说句功高震主也不为过。说不得就让皇家给忌惮上了。为了能让这贾家富贵长久,从贾赦这一代起,应该从武转文蛰伏起来,不再沾染兵事才好。贾赦是这府里袭爵之人,原主本想着让他只得个空头爵位也就行了。 可是一家子都不入朝,消息闭塞不说,若是有了事情,连个援手之人都没处找去,这也是原主不想看到的。那么眼前的小儿子,就成了连接荣国府与朝中的纽带。可偏偏,这个让原主备加重视的小儿子,却是个死读书不开窍的,考了多少次也没考出个所以然来。 原主在此次事件之后,休养了三两年,还是旧伤复发地去了。因不放心自己的小儿子,还是与幕僚写好了遗折。那遗折上,看清楚自己小儿子能耐的原主,更是厚着脸皮向皇家为他讨了个恩荫。 好在现在是自己接管了这具身体。代善有些庆幸地想着:自己才不会如原主那样,把家里的孩子都往废了养。说什么功高震主,看着好象是挺识实务的,可是在皇家眼里,还不是对皇家的不信任?人家自己鸟尽弓藏是一回事,你先把人家的想法给猜测出来,就是大大的不敬! 有了这一条,就算是贾家再怎么养废了孩子,皇家还能放过?何况这原主堂兄弟两个在军中的影响不是说着好听的。就算是原主去得急了些,可是人家皇家才不相信平日里他没有给自己的继承人交过底呢。 加上原著里贾家的人一惯地讲排场要脸面,一个老亲也能从前朝扯到当下,恨不是把关系拉得越近越好。皇家可不就认为贾家是结党营私、阳奉阴违了。加之朝中又没有助力,手里没有实权,人家更是想怎么收拾就怎么收拾! 这一世却是要不同了!左右原主也是想通了,想着让自己家里儿子争气些,手里的筹码多攥住些,那他也就好施为了。 可惜贾代善想得挺好,是不是利用贾政为自己守夜的机会,好好与他谈谈心,让他别光想着怎么干倒贾赦自己袭爵,还是自己踏下心来考个功名是正经。只是这身子毕竟有伤在,他又想了这么一会儿子事情,就算是用上了健康卡,也觉得支撑不住,因想着贾政明日还得过宁国府守灵,让他回自己房里好生休息,自己也就沉沉睡去了。 贾赦这边就没有贾代善的好命。他过来东府的时候,听说贾敬一直在灵堂里守着,一天都水米没打牙,忙急走两步来到灵堂。先是给贾代化上了香,烧了几张纸,才对贾敬道:“如今家里全仗着兄长支撑,还请兄长保重才是。” 贾敬一脸灰败之气:“父亲走得如此突然,这担子一下了压在我的肩上,我”长长的一声叹息,伴着在灯火下灰暗的脸,让人觉得无限苍凉。 贾赦只好劝道:“兄长也不必灰心。如今我父亲已经醒过来了,他老人家让我过来与兄长为伯父守灵。就是兄长有什么事情忙不过来的,也尽可交予我。” 听说贾代善醒过来了,贾敬也是长出了一口气。这两府里两个当家人一死一昏,生生把他推到了当家作主的位置上,可不就让他觉得无法承受?现在听说贾代善已醒,那日后自己有事儿的话,也能有一个商量问计之人。 只是怎么自己父亲就一下子去了呢?贾敬还是有些转不过弯来。再看看涂着黑漆的棺木,一下子悲从中来,一边烧纸一面大哭:“父亲,叔父已经醒过来了,咱们贾家的顶梁柱没有倒,您可以放心了。” 这话贾赦怎么听怎么别扭。可是毕竟死了爹的是贾敬,他也不好在人家爹的灵前与人掰扯什么,只好随着贾敬一起默默地添纸。 许是哭了一通,心里郁结去了些,也可能是哭得太过卖力,反正贾敬的脸色倒是好转了。他这才想着让边上的小厮给贾赦上茶。贾赦道:“咱们兄弟还客气什么。我倒是听说兄长已经一天多没有用饭了,不如我先守着,兄长回内院用了饭,再洗漱一下如何?” 贾敬也是贵公子出身,一向是食不厌精的主。能顶这么长时间不倒,还是因为自己老子乍然离世,茫然不知所措之故。现在得了贾赦的提醒,才发现自己哪儿哪儿都不得劲。只是到底自己才是丧家:“为兄岂能轻离灵前,让先人无人守候?” 贾赦对他大摇其头:“兄长这就是见外了。就是伯父也不愿意看到兄长哀毁太甚不是。再说我这个做侄子的在,也说不上伯父灵前无人守候。” 四处看了一下,才发现这灵前还真如自己父亲所料,缺了个人:“怎么不见珍儿?” 贾敬那脸色就又不好看起来:“是我母亲说珍儿还小,怕夜里守灵招了什么,让他明日再随着我举哀。” 这还真是,贾赦想了半天,没想出一个合适的形容词来。只好对贾敬拱手道:“如此就请兄长先回内院收拾一下。不过还请提醒伯母,即是我父亲已经醒了,明日说不得会来给伯父上香。他们兄弟感情如何我就不说了,若是到时看不到珍儿,怕是我父亲那里” 贾敬闻言,也无可辩之处,只好长叹一声,回内宅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58.第 158 章 第二天一早, 还没等别的祭客上门,贾代善果然已经让人抬着来到了贾代化的灵前, 一声悲叹, 两行浊泪, 拍掌抚棺, 道不尽的难舍与辛酸。 贾敬在旁边看得也是悲痛不已,也知贾代善不过是受伤刚醒之身,怕他哀伤过甚再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和贾赦一起上前劝说老人家节哀,回去休养身子为要。 其实贾代善也就是看起来虚弱了些, 要不是怕被太医看出端阋, 他自己半夜悄悄地收了健康卡, 身体还能更好一些。只是若不表现得虚弱一些, 就会显得太过惊世骇俗。若是皇家向他问起为何好得如此迅速, 可怎么回答呢。 知道自己身子可以支撑,贾代善又怎么会让贾敬三言两语就劝得回去歇着呢?从心底来说, 他虽然没有与贾代化相处过, 可是对这位老哥哥还是十分尊敬的。有原主的记忆在那里摆着, 想不尊敬也难: 这位贾代化比原主大了十几岁, 完全可以说是看着贾代善长大的。而且人家贾代化没有原主好命,能不降等袭爵,他的爵位只是个一等子爵, 而贾代善因为自己家老子与上一任皇帝关系好, 又有平叛的功劳, 原爵袭了国公,人家贾代化也没搞什么羡慕嫉妒恨的戏码,而是在自己叔父去世之后,尽心尽力却扶持着自己的堂弟,两府才有了今日的辉煌。 可以说,要不是有当年贾代化一手一脚的指点,贾代善也不会继自己老爹之后,成为这一代皇帝的心腹之人,更不会如此人情练达、处世张驰有度。 最要紧的是,贾代化在得知了贾代善关于贾家应该由武转文的思想之后,那是无条件的支持,还让自己的二儿子也就是贾敬,苦读考取了进士,给族人做足了榜样。 对这样的人还不尊敬,贾代善自己心里那一关都过不去。所以他刚才的哀伤与失落,都是发自内心的。任是谁劝,他都摆出一幅誓与贾代化棺木共存亡的架势,就是不肯回去保养身体。 第一波来祭奠的人已经来到了宁国府的灵堂之上。他们最先看到的,就是还半躺在担架之上的荣国公,花白的胡子上面掉落的泪水。 所有人的心神都是一震,知道这两位堂兄弟的感情好,可是没想到他们的感情好到这种程度。这位国公爷可是也身负重伤,听说昨天还昏迷不醒呢,今日就不顾自己的身体来为堂兄守灵来了。 那些本来想趁着贾代化去了,收拢宁国府军中势力的人,不得不收起自己的小心思,与众人一起劝说贾代善还是以自己身体为重,不要让死者亡灵不安。 可是贾代善的声音尽管虚弱,可是说出来的话还是掷地有声:“我堂兄已经忠于王事,我虽不能以身代之,可是送他最后一程,为他守护这宁国府还是做得到的。” 听以此话的人无不心折,那些起了心思的人更是小心措词,生怕让贾代善不管不顾地把自己的心思揭于人前。扰攘之间。贾珍也来到了灵前,同着贾敬一起向来客还礼。 贾代善的眼睛如刀子一样射于贾珍身上,让他不由得瑟缩了一下,恨不得把身子缩到自己老子后面。没种的东西!贾代善再次给贾珍盖了个戳,就不再理会。 贾敬不是没有看到贾代善愤怒的目光,可是他对自己的母亲也是没有办法,只好指使着贾珍好生尽力,以求贾代善不在来客面前发作,让宁国府太失了颜面。 贾代善自己来就是要给宁国府撑面子的,自是不会在外人面前亲自剥了宁国府的脸皮。可是他的面色不好看,是大家都能看得出来的,也就没有人敢没眼色地在他面前讨巧。 借此机会,贾代善也在努力将来人与自己记忆之中的印象一一对照:能在今天前来上祭的,都是与贾家关系相对亲厚的人家,这里面四王八公还是占了大头。还有的就是同出金陵的王家与史家,也赫然在列,剩下的,就是贾代化与他自己军中的袍泽了。 而贾代善重点关注的就是这些军中来人。在原主的记忆里,这里面有一心将宁国府视为自己依靠的,也有想着趁此时机分化宁国府势力的。而上一世,这些人还真是做到了。 既然内有反骨仔,那贾代善也不准备对这些人多客气。等他自己养好了身子,少不得指点着贾敬,把这些人好生梳理一番。可是现在还不是时候。他用手指点着贾敬与贾赦:“请你叔叔伯伯们坐,如今我行不得礼,你们替我给他们磕头,感谢他们来送你父亲一程。” 此言一出,本来就对宁国府感情浓厚的人,少不得热泪盈腮,就是那些已经起了异心的,也做出悲痛不已的样子。也有人直接把贾敬与贾赦扶起来:“国公爷万不可如此。我们与贾爵爷同袍一场,来送他不过是尽故人之情。” “礼不可废。”贾代善深咳几声,让大家越发担心他的身体。他也就不再做声,只看着贾敬与贾赦两个卖力地向着来客磕头拜谢。 忽然让他发现了一点不对。 “老二怎么还没过来?”他不悦地问起身边服侍的人。那长随是跟着他出生入死、战场里一起拼过命的,也不愿意替贾政遮掩:“听说是二奶奶身子不舒坦,二爷等着人请太医呢。” 贾代善狠狠地压低声音道:“去把他给我拎来,告诉他,若是不过来,就不用再到我面前了。” 那长随应声去了。贾赦知那长随与贾代善的情分,见他此时出门,想是自己老子有事让他办,少不得自己来到贾代善的担架之前,代替长随服侍起自己老子来。 见贾赦如此动作,贾代善也只能心下叹一句原主还真是没有识人之明,也不知道这京营节度使之位,是怎么坐稳的。小声对贾赦道:“我这里无事,你只让你敬大哥预备下,说不得宫里今日会有旨意。” 说来也是一直没有交待,这位贾敬,并不是代化的长子,上面还有个哥哥。只是他哥哥一向身子不好,自己刚娶妻生子不久就去了。偏生下来的儿子也不是身子强壮的,如今也不过就是在府里静养着。谁也不敢此时让他出来给贾代化守灵,生怕他出个好歹,那这宁国府可就要出双丧了。不过偌大的宁国府不能没有人承继,贾代化怕贾敬心下有什么芥蒂,也就由着下人爷、爷地称呼于他,日子久了,人人都称贾敬一句大爷,竟将他哥哥所生之子,似有还无了。 贾代善也无意纠正这陈年往事,随着众人让贾赦称贾敬一句大哥。只是眼看着贾敬只知道悲戚,并没有预备下香案,只好亲自开口提点:贾代化是救驾之功,若不是原著里贾敬有那让爵修道之举,也不会出现贾珍只袭了三等将军的笑话。 现在有他在,定是不能让贾敬走了原著的老路,那就把一切都按着规矩行起来。至于那个许氏说什么贾珍还小,开玩笑,都已经快成亲的人了,小又能小到什么地方去? 就在贾代善狠狠地瞪了一眼被长随叫来的贾政之后,门上已经来报,说是宫里的太监,来府里传旨了。贾敬少不得带了贾赦与贾政一起将人迎了进来,在灵前摆开了香案。 来人正是当今最信任的大太监夏秉忠,此人与代善也是熟悉的。见代善此时也守在灵堂之中,先上来给他打了个千:“奴才请国公爷的安。国公爷看来精神还好,真是天大的好事。奴才回宫向圣人禀报了,想来圣人也是欢喜的。” 贾代善只是虚弱地向着人摆了摆手:“我还能扎挣得动,自是该来为堂兄守灵。圣人面前,还请公公代为叩谢恩德。” 这是笃定此次夏太监来传旨,定是恩典了。也不是贾代善拿大,实在是此次贾代化死于王事,皇家就算是为了不寒了将士之心,也不会在此时传下什么不利于宁国府的旨意。 那夏太监是提头醒脑的人物,听了贾代善的话,只冲着他再打个千,就站起来宣旨。旨意中对贾代化之功自是夸了又夸,又将贾代化的爵让贾敬袭了,还是不降等袭爵。 圣旨一出,尽管也在大家的意料之中,可这没有经过考核,也没有请袭爵的旨意,就让贾敬不降等袭爵,还是让那些没来得及露出小心思的人暗暗心惊,知道自己的算盘至此就算是落空了。 宣完了旨,夏太监又来到贾代善身前,因不好陪笑,只是把身子低了又低:“圣人对国公爷也有赏赐,只是怕国公爷身子不便,也就没有下明旨。又怕宁国府里人手少,着礼部亲为贾爵爷治丧。还有就是贾大爷此时不便,也不必进宫谢恩。” 能得礼部治丧,可算是天大的好事。不管这丧事办得如何,都是一种荣耀了。所以贾代善面上尽是感激之色:“这不去谢恩如何使得。还请公公回去向圣人回报一声,就说老臣定是要带着贾敬进宫谢恩的。” “使不得,这万万使不得。”夏太监有些发急道:“国公爷有所不知,听了太医回报国公爷醒了,圣人不知道有多高兴。还说要让御医亲自来给国公爷调养身子呢。若是国公爷一定进宫谢恩,岂不是要让圣人悬心,也有违国公爷一片忠君的初衷不是。” 难怪能做到当今身边最信任的太监,这一番话说得就让人心下熨帖。贾代善也就听了那夏太监的劝告,不说什么进宫谢恩的话。又让贾赦随着夏太监回荣国府,将那御赐的赏赐好生收下。 饶是代善在来之前,又把那健康卡用上了,可也不能立杆见影。经过一上午的忙碌,到底撑不住了。他也不强撑着做什么样子,直接让人把自己抬回荣国府休息——现在他一身系着宁荣两府的安危,并不是逞强的时候。 好生睡了一觉起来,贾代善又有了精神。自己喝了药,又用过了饭,也就有力气收拾人了。 “亏你天天还以读书人自许,你母亲也说你是个知礼的。你伯父英灵不远,你这做侄子的就耽于闺房之乐,可是知礼之人做得出来的?”对着跪在自己床前认错的贾政,代善劈头盖脸就发作起来。 贾母自来就心疼这个小儿子,忙解劝道:“也是政儿媳妇病起得突然,他又年轻,这才失了分寸。老爷只管教导他,何必与他生气,倒气坏了身子骨。” 代善就又是一声冷笑:“这还真是病得巧呢。再说家里丫头婆子都是养着好看的?偏要他一个爷们亲自去请什么太医?那些给我看病的太医,就看不得他媳妇的病了,怎么就如此娇贵?!” 一连串的问话,让贾母与贾政都分辨不得。今日贾政这事,还真是办得不大地道。本来是让他给代善守夜的,可是爷两个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代善又想着贾政次日也得到宁国府守灵,就好意让他自己回房安置。 若是贾赦的话,估计就算是贾代善再让他回去,他也会守着。可是贾政却是吃不得苦的,听到父亲说得近情理,还真就回去了。也不想一想,贾代善让他回去,是为了让他第二日有精神守灵,他可倒好,直接给媳妇找太医,把守灵的事儿给抛在脑后了。 见贾政无话可说,代善直接对他道:“你大哥昨天晚上就与你敬大哥守了一夜,今日又忙了一天,你晚上替他回来歇息一下。” 贾母在旁边道:“老爷这里晚上也得有人守着,不如让老大今晚守着老爷吧。” 对两个儿子还真是区别对待呀。代善就冷笑道:“我昨晚的身子不是比今天还不如,也没用老二守着。今晚又何必折腾老大。他媳妇的身子也一直不大好,也该让他去看看如何了。” 得了,这嗑是没法唠下去了。 因为贾赦的妻子张氏是代善的母亲做主定下的,因此从一进门就不得贾母的喜欢。就算是老国公夫人亲自做主将那中馈交到了张氏手里,可是一等老国公夫人去了,贾母就借口张氏身子不好,生生地分了一半管家之权,交由贾政的媳妇王氏管着。 那张氏书香出身,家里行事很与荣国府不同。如今见婆婆明显偏心小儿媳妇,下人们又都看着婆婆的眼色行事,使得张氏更是郁结于心。打从生下了贾赦的长子贾瑚,就一直休养着。这也是今日她没有出现在灵堂上的原因。 贾母只觉得自家老爷此次醒来之后,处处都与自己唱反调,心下颇是不平。只顾虑着贾代善有伤在身,才没有与他吵起来。可是那脸还真是不好看,说出的话也不大中听:“老大媳妇已经养了有三四个月了,可是总不见好。我是连晨昏定省也不敢用她的。如今老大屋里也乱糟糟的。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听她说得不象,代善对着贾政就吼了一句:“让你去替你哥哥,怎么还不动?竟是连我的话也不听了,还是对上午让你过去给你大伯心下不满?” 贾政吓得一个激灵站了起来:“儿子不敢,只是想着看父亲可还有别的吩咐没有。” 代善只冷眼对他道:“我与你母亲还有话说,你且去。告诉你大哥,只管回去看看你大嫂如何,不用再来我这里了。”贾政如身后有谁撵他一样窜出了房门。 贾母不解地问:“老爷有什么话要交待的?” 这也是代善早就想好了的,要想着让两个儿子成材,就是把贾母这个祸头子给收拾住了。说来可笑,上一世自己还是贾母,两人的目标也可说是异曲同工。可是这一世就得自己出面对付贾母,也亏得他内里是个网站,各种角色兼收并蓄的,要不非得精分了不可。 看着贾母那已经不再年轻的脸,代善也是一叹:“这一次经历生死,倒是让我明白了些事情。家里的事不能再这样下去,赦儿兄弟两个也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听到贾代善说自己经历生死,贾母也是后怕不已,贾代善活一天,她是位高权重的京营节度使夫人,国公夫人不过是锦上添花。可是一旦贾代善不在了,不管是哪一个儿子袭爵,她都成了老太太,只有一个空头国公夫人的名号了。 “这也是老爷吉人天相,才能过了此劫。日后老爷的好日子还长着呢,有的是时间管这府里的事和两个儿子。”贾母如是劝道。 代善却摇头道:“就怕你有这样的想头,我才要今天就与你说清楚。你我都已经不再年轻了,连孙子也已经有了,这生死还有什么看不破的。可是夫人,你可想过没有,若是我就这样去了,咱们荣国府会如何?” 这个贾母这两天也是翻来覆去地想了又想,怎么想这府里要是没有了贾代善,都是塌了天一样。儿子们如何她心里有数,现在是没有一个能如贾代善一样撑起这个家,让家里人在京中各路人等面前把头抬得高高的。到时候荣国府怕是会逐渐地由一等人家,沦落到二、三等境地,再被贵族圈子边缘化,最后不得不仰人鼻息地生存。 代善见贾母久久不语,自己又开口道:“赦儿两个都是文不成武不就的,我算是看清楚了。还有就是政儿和他媳妇,有些心大了,每日里只想着怎么压过他大哥大嫂。需知道这长幼有序,爵位是只能由着赦儿这个长子承袭的。” 贾母反驳的话脱口而出:“这让谁袭爵还不是老爷你一句话的事。老大平日里不务下业,只知道吃喝玩乐,还好色非常,怎么能承袭得了爵位。老二却是好读书的,为人也方正,族里人人赞不绝口。” 代善的脸已经严厉了起来:“糊涂!我说老二原本不过是读书读得性子刻板了些,并没有这样有胆子敢妄想爵位。是不是你,还有他那个贪心的媳妇天天在他耳边念着这些有的没有,才让他生了不该有的心思?” “可是老爷,你平日不也是更喜欢政儿吗?” 代善就是一哂:“老二不过是次子,我对他的要求自是没有赦儿这个要承家的嫡长子高。这也是世家通常的做法,怎么,你娘家竟是次子比长子要求的还严格不成?” 见贾母无话可说,他接着道:“还有什么老大天天吃喝玩乐之事,日后这话不光不许从你的嘴里出来,就是咱们府里的下人奴才你也给我看住了,不许再提。还有赦儿所谓的好色,夫人,可用我说一说这名声是怎么传出去的吗?” “老爷?”贾母只发出了这样一声似叹息似求饶的话。 代善却不给她辩解的机会:“赦儿自小与母亲一起长大,母亲临去时又把自己的私房都直接传给了赦儿。别说是你,就是我当时心里也不大舒服。可是经了这一次生死,我也明白了,那些东西不过是身外之物,而且还是母亲自己的私产,自是愿意给谁就给谁。咱们做小辈的,并没有置喙的余地。所以你日后还是对赦儿一房多宽容些,不要再无事生非,挑得他们兄弟生隙、妯娌不和了。” 如此直接指向自己内心最深处隐痛的,偏偏是自己的丈夫,还是有伤在身的丈夫,让贾母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为自己辩解一二,还是感叹丈夫对自己的了解。 心下仍是不服的贾母,还是把自己的不满说了出来:“我进你贾家的门,辛辛苦苦服侍老太太二十多年,又给你生儿育女。可是老太太临了临了,却如此不信任于我,让我还有何颜面。” “那也是老太太做的,与赦儿何干?你就把帐都算到他的身上?!”贾代善不客气地抓住了贾母话里的漏洞:“他也是你十月怀胎生下来的,还是你的长子,别人没说什么,你这个当娘的倒是做践起他来。” 不料贾母竟更生气:“我十月怀胎,可是一生下来就让老太太抱了过去,自小就不与我亲近。再说他能有多大年纪,能会什么经营之法,还不如将东西放在我的手里有生发。” “放在你手里?”代善真有些无语了,他定定地看向贾母,一字一句地问道:“你可知道母亲为何突然之间,就不用你管家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59.第 159 章 却说贾代善直接问起贾母, 知不知道老国公夫人为何不让她再行管家之事,把个贾母问得目瞪口呆。 见她还不明白,贾代善好心地为她解惑:“那是她老人家发现你把公中的东西放在了你的私房里搞什么生发!不过她老人家看在赦儿的面子上, 没有立刻揭出你做下的丑事, 又想着这府早晚是赦儿的, 就让他媳妇直接管家。可是你呢?竟在她老人家走了多长时间, 你就抬出老二的媳妇与老大媳妇打擂台!三年无改父道,这一句话, 史氏你听过没有?!” 如果贾母应一声,那一顶不遵过世婆母遗言、不孝的帽子就要扣在她的头上了。所以贾母忙叫屈道:“老爷,我也不过是看着老大的媳妇身子不好, 才让老二媳妇替她分担一些, 并没有不让她管家的意思。” 代善的声气还是不善:“老大媳妇的身子为何不好, 不用我说你也是知道一二的。他媳妇刚有了身孕, 你就塞了两个丫头过去,说是怕你儿子没有人服侍。可是接着这府内府外就传出了老大好色的话。你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贾母嗫嚅地分辨道:“这也是我们这样人家的规矩。” “现在你倒是知道规矩了,那清流人家的规矩你知道不知道?人家张家可是清流出身,只听说过四十无子方能纳妾, 可没听说主母刚怀孕就收通房的。若不是母亲的老面子还在,你看那些御史会不会参我一个治家不严!” 贾母还真没想到事情这样严重, 居然会被御史参奏。可是她是属鸭子的, 在贾代善面前也不肯服个软:“那张氏即是进了我们贾家的门, 就应该按贾家的规矩。我那时不也是这样过的?”说着更加愤怒起来, 想起自己年轻时受的委屈:“那时老爷日夜在外征战, 我在家里服侍一家老小,还得看着老爷带着通房姨娘一走了之,怎么没有一个人想想我的感受?!” 代善无奈一笑:“呵呵,你还是说出来了。你也说了那时我日夜征战,可曾想过你过门五、六年一无所出。母亲也是怕我有去无回,荣国府断了血脉,才不得不出此下策。当日我未必不能求得圣人同意,带你一起去边关,可是你是如何说的?” 如何说的,当日贾母可是觉得边塞苦寒,没有京中繁华,总是不肯说出同意二字。此时再想,贾母才知道自己竟是生生错过了与贾代善共患难的机会。 难怪,他那样宠信那个贱人。只是再宠信又如何,又怎么比得了自己这个主母?现在还不是骨头都能打鼓了! 正想着,贾代善的声音已经阴沉下来:“季氏之事,你真当我与母亲一无所知?若不是你那时恰是有了赦儿,史氏,你可知道你现在应该在什么地方?!” 老爷竟是知道的!贾母的身子都僵硬了起来。她双眼瞪得溜圆,却不敢与贾代善的目光对视。可是贾代善却无意放过她:“还有我那三个庶女,她们当日若不是与赦儿一同养在母亲身边,你可容她们长大?你给她们找得好婆家呀!为何几个孩子出嫁之后,就与家里不再往来,史氏,难道你以为我这个做京营节度使的人,真不会让手下去查吗?” 再是不想向着贾代善服软,贾母的膝盖还是跪了下来:“老爷,我也只是一时糊涂,更是为了咱们的三个孩子,怕别人把他们该得的得了去。” 代善对贾母的话嗤之以鼻:“收起你那慈母心肠,没得让我恶心。你自己算一算,不孝、嫉妒、口舌、偷盗、不慈,你自己快把七出占了个遍!若不是看在三个孩子的面子上,我能留你到今日?可是你呢,把两个儿子挑唆得兄弟不和,马上就兄弟阋墙了。他们可是我贾家的希望所在,我万万不能容你!” “老爷,还请看在三个孩子的面上,再给妾身一个机会吧,老爷!”贾母知道自己丈夫的脾气,可不是只会在军中用,在家里也是说一不二的。现在他说了不容自己,那 不敢再想下去的贾母,只会对着代善碰头。正没开交处,听到门外传来了贾赦的声音:“父亲,您可曾歇息了?儿子来给您守夜。” 代善没好气地对着门外吼了一句:“不是让老二带话给你,不必过来了吗?你只管回去看看你媳妇如何了。” 就听贾赦的声音里更加了些小心:“儿子刚才已经看过她了。说是现在这位太医的药很是对症,身子已经轻快多了。还让儿子不必担心她,只管来服侍父亲。” 此话听得人心下熨帖,代善看了跪着的贾母一眼:“看出来了吧,哪个是真孝顺,哪个只是做样子,可还用我说?” 贾母从来没有觉得大儿子的声音这样动听过,她现在算是明白,平日里老爷对她的行为多有纵容,还是因为看重贾赦这个长子,不让自己这个嫡长子的生母失了颜面。所以就算是再心有不甘,也得先逃过此劫再说,少不得再冲着代善叩首:“还请老爷看孩子面上,饶了妾身这次。” 代善冲着门外叫了一声:“进来吧。”又对着贾母低声道:“你且先起来。日后如何做,你心下有数最好。” 至于没数的后果,代善根本就不屑于说出。贾母也不愿意在自己一向不看好的大儿子面前失了面子,把身子坐得略偏了些,免得让贾赦看到她头上的那一片青紫。 贾赦进屋后,也发觉气氛不大对,不过他并不是那种爱刨根问底的性子,又不愿意掺和进父母之事中——有数的几次劝和,都是他里外不是人,也就歇了心思。 代善这也就是因为自己上一世还是贾母的身子,现在才只是对贾母敲打一番,要不早就如前世对那王夫人一样,先让人礼佛,再让人悄无声息地“病逝”了。所以见贾母面上只有庆幸却没有多少悔改之意,也就不愿意再多说,左右自己的身子会越来越好,更不会如原著中那样早早地去了,有的是时间。 他不会不教而诛,可也不会心慈手软! 对进来的贾赦点了点头,贾代善冲着贾母来了一句:“你也累了些时候,自己回去歇着吧。老大媳妇若是身子养得差不多了,只管让她管家。有事情可做,说不定那心里的郁结还消散得快些。” “父亲,”不等贾母说话,贾赦已经开了口:“媳妇的身子还没好利索,再说瑚儿也还小着呢,是不是让她再休养一段时间?” 看来原主的记忆不错,这贾赦与原配的感情还真是挺好。这不一说让他媳妇管家,他就先急上来了,生怕自己媳妇累着了。可是怎么就一点也不想想,这管家之权对一些女人来说,可是比什么灵丹妙药都管用呢:“你只知道心疼自己媳妇,怎么不想一想,你兄弟一大早就给他媳妇寻太医,定是身子不好才如此。这府里早晚都是你与你媳妇的,总是让兄弟媳妇操心,你可怎么好意思!” “那也得让媳妇再歇上两天,实在不行,请母亲多操劳几日?”贾赦还在为自己媳妇争取。贾代善让他给气得哭笑不得,老子这样辛苦地为你打压贾母这个偏心眼的,你不领情不说,还处处与老子对着干。 贾母其实也不知道觉得自己的大儿子一直这样不开窍好,还是能在贾代善去后,顶起门户让自己在外行走面上有光的好。此次贾代善出事,才让她发现,自己两个儿子,都不是能撑起荣国府的人。不过貌似老爷说得没错,这老大就算是有时候犯混,可是平日里还是孝顺的时候居多。 罢了,三从四德不是摆设,就算是将来老爷去了,他现在已经打定了主意只会把爵传给老大,那自己表面上不要再与老爷对着干,也对老大稍微好一点吧。毕竟贾母自家人知道自家事,自己小儿子何时能考个功名出来,还真是未知。 “你回去与你媳妇说,我先替她看上两天,等她好了再交到她手里就是了。你兄弟媳妇即是病了,就如你父亲所说,也不好太过劳累于她。”贾母想定之后,态度转变得很是自然,就好象把管家权分出去的不是她自己一样。 贾赦自来是个心大的,见自己母亲对自己有些好脸色,还以为是自己这两日的表现让母亲看到眼里了,全没想到是自己父亲先敲打之功。对着贾母行了个礼道:“那就辛苦母亲了。请母亲放心,儿子一定让媳妇好生吃药,快些养好身子,好为母亲分忧。” 代善觉得贾赦这样的话,一定比自己刚才所说更让贾母觉得憋屈,干脆不再出声,只看贾母如何应对。恰好刚才贾母为了在贾赦面前遮掩,身子就偏向着贾代善,让他把贾母扭曲的脸色看了个全。这才好心地对贾母道:“现在有赦儿在,你也不必再担心了,回去吧。” 原来为了能让代善安心养身子,此时他是安置在梨香院中,并不与贾母同住荣禧堂。贾母刚要起身,门外又有一个弱弱的女声传来:“老爷可安置了?” 守门的小厮正回答:“刚才大爷才进去给老爷请安,想是还没有安置呢。” 那女声就道:“还请向老爷通报一声,就说是我为老爷煲了鸡汤,想着请老爷喝些再安置,也省得半夜里肚子空得慌。” 贾母已经听出那是贾代善的张姨娘,老脸就阴得能滴出水来。代善心下好笑:按这个时代的惯例,他与贾母这个年纪,肯定是早就恩爱全无了,到现在这贾母还如此变颜变色,年轻时的醋意也可见一斑。 他现在调理儿子还调理不过来呢,将来也不想与人啪啪,何必让贾母怨上加怨,再把气出到贾赦与张氏身上可就不美了。因此不用别人,自己就扬声道:“林在,我这里与大爷有事说,让人回去。日后没有我的话,除了主子,不许随意放人进梨香院。” 此言一出,贾母脸色马上转晴,也站起了身,对着代善道:“那老爷且先歇着。爷两个有话还是明日再说,省得走了困意。” 代善知她这是要出门让那张氏看看,也不制止,只挥手让她随意。贾赦倒是主动扶了贾母,却一下子看到了贾母头上的青紫:“母亲这是怎么了,可是碰到了哪里?要不要找太医弄些药?” 贾母忙掩饰地低了头,道:“不过是上香的时候,想着你伯父去得突然,转思人生无常,每日里争来抢去的又有何用。没留神磕头的时候猛了些。”这话里有大半是说给代善听的。 贾赦也就当了真:“母亲还请节衰,伯父就算是走得再突然,定是也想着咱们一家子都好好的。” 这劝出来的话,怎么听着那么别扭呢?再说你当着自己的老子,劝自己母亲不必为了别人的死伤心,真的好?贾代善觉得,上一世对贾赦惹人生气的本质,还是认识不清呀。 好在贾母也觉得贾赦关心虽好,可那话自己也觉得别扭,只对他道:“有丫头婆子跟着呢,你只回去服侍你父亲吧。”已经转身走了。 外头自是有跟着贾母的人接了,也没有一个如贾赦一般大惊小怪问贾母额头是怎么回事的。不过对比之下,那只带了一个小丫头捧着鸡汤的张氏如何形单影只,就不是贾代善关心的了。 现在他自觉已经替贾赦扫清了最大的障碍,就问起贾赦自己日后的打算来:“你如今也是有儿子的人了,可想过自己日后如何?” 贾赦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可是代善平日的威严又重,问了的话是不由得儿子们蒙混过去的,只好嗫嚅道:“日后?” 代善虽然知道这是个心里只装了古董与玩乐的,还是有些生气,你可是这府里将来的继承人,难道自己从来没想过若是承继了府里,自己该如何行事? “难道你就准备这样混吃等死下去?若是老子这次真的死了,你袭了爵,可能撑起这个家来?” 您这不是还活得好好的吗?贾赦心里如此想着,却不敢说出来,只好道:“当日祖母告诉我,我只要安安稳稳地呆在家里,不在外面惹事生非,再教导好儿子就行了。” 还真是有志气!可是老国公夫人虽然是按着自己儿子的设想,把人教得不错,却没想到贾母这个不走寻常路的,为了自己在府里的权柄,宁可抹黑自己的儿子。因此代善冷笑道:“不惹事生非?你现在外面的名声很好听吗?” 贾赦也觉得自己挺无辜:“儿子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有人四处传着什么儿子好色、贪杯,还有玩物丧志之类。可是儿子出门交际的人家,都是有数的几家老亲,也没有喝酒误事过。再说那好色,儿子房里的人都是母亲给的,也没强逼了哪个。再说祖母当日为了不让儿子觉得呆在家里太过烦闷,才找了师傅教儿子鉴赏古董的,怎么算得上是玩物丧志?!” 听起来确实象是挺冤枉的,不过贾代善问他,可不是为了让他有地方倒一倒自己的委屈,而是把眼一瞪:“这又能怪得了谁?还不是因为你自己不争气?若是你也如你老子一样,自己位高权重,不说那些人可敢不敢往你身上泼脏水,就算是泼了,你且看说出去有几个人能信?” 贾赦一琢磨,还真是这么个理儿,就拿自己老子举例子:他老人家后院不光有通房,还有从外头抬进来的良妾,那数量可比贾赦自己的通房们多,可是外头没有一个人说自己老子好色的。还有就是饮酒,贾赦自己就曾经见过自己老子一个,把一群叔伯们给喝趴下过,可是人人都说他老人家那是为人豪爽,没有一个说他是贪杯的。再说说喜欢古董,这个他老子倒是不好,可是他好兵器呀,那些人得了什么神兵利器,不是早早地送到自己老子面前,可人人都赞他老人家一句英雄本色,可没有一个人说他是玩物丧志的。 想明白了的贾赦,不由得怒火中烧,气得来了一句:“这群狗奴才,竟然敢瞧不起大爷我。” 话一说完才察觉,自己竟然在自己老子面前自称是爷,而老子也正表情不善地瞪着自己,忙解释道:“不是儿子口出狂言。实在是这些事传出来之后,儿子心下不喜,也悄悄地让人查了一下,没想到最先说出这话的,竟是咱们府里的奴才。” 这是肯定的,而且贾代善刚才还把幕后的黑手敲打了一顿呢。不过现在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而让便宜儿子知道自己现在力量太过弱小才是重中之重。 因此代善对贾赦道:“日后你说不定还会收新的通房,也不会不出门与人交际应酬,更不会戒了自己从小到大的爱好。那你可想好了,怎么让那些人不敢传你的闲话,或是他们就算是传也没有人信这些闲话?” 这些奴才敢传自己的闲话,在贾赦看来,也不过就是他们仗着是服侍自己母亲的老人,或是与服侍母亲那些人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若是自己如父亲一样,掌了这府里众人的生杀之权,想来他们也就不敢再传了。 可是外面的人如何才能不信呢?这样的问题,可就不是贾赦的脑容量能想得到的了。代善见他一脸郁色,只好提点道:“你说他们为何不敢传为父的闲话?” 贾赦脱口而出:“他们怕您揍他们?!还有就是打了他们也白打?” 代善含笑点了点头:“正是如此。你可愿意也如为父这般?” 贾赦忙点头:“自是想的。可是,祖母曾经说过,让儿子不能出府生事,只要呆在府里等着袭爵就好了。” 好吧,贾母讨厌这个人真不是没有道理。哪儿有自己老子还好好地躺在面前——好吧,不能算是好好的,可也是全须全尾不是——就把主意想到了袭爵上头的。可是不得不说,这也真是一个孝顺的孩子,他祖母都过世了好几年,还能把老人家的话奉为圭臬,难怪同人文就是再黑这个人,也都得说他一声愚孝。 “此一时,彼一时。”贾代善只好自己把原主与老国公夫人商量好的应对之策推翻:“原本我与你祖母以为,咱们家里权柄过重,怕是会遭到皇家的猜忌。就想着在你们这一代由武转文。东府里你敬哥就是如此。还有平日里我总是过问老二读书,也是如此。”说话间,也悄悄地把自己洗白一下。 贾赦有些不解地问:“我知道父亲喜欢会读书的,只是怎么父亲觉得现在不能这样做了呢?” 代善面上就是一阵痛惜:“也是此次经历生死,才让为父发现,你们兄弟,加上敬哥儿,都不是能顶门立户,支撑得了这宁荣两府辉煌的。所以为父知道,原来想着让你们这一辈低调些,才特意对你们放任自流,是大错特错了。” 就算是再没心没肺的人,听着别人当面把自己贬得一无是处,还不能反驳一声,也会羞愧得满面通红。贾赦也是如此,他对着贾代善跪了下来:“都是儿子没用,让父亲担心了。” 代善示意他起来:“今日与你说这些,不是要让你认错的,不过是想着告诉你为父对你日后的要求。” 出于直觉,贾赦知道自己老子这个要求不是那么好完成的,可是现在还倒在病床上,却仍为自己担心的父亲,无端地让贾赦想起了自己刚四个来月的儿子。将来自己是不是也有父亲这样的一天,将要去时才发现自己的儿子连自保之力都没有?那时 在心里呸了自己一口,贾赦放下了这样的念头,暗求苍天还是让自己的老子长命百岁、永远护着自己才好。可是自己将来,是不是也能成为自己儿子的靠山与倚仗?这个念头贾赦再也消不去了。 看着贾赦不断变化的脸色,代善做出了一脸失望之状:“难道你竟然连为父这样的心愿都不想听不成?你可想过,你也是有孩子的人了,将来你那孩子也会视你如山。可是一旦他发现,自己视为靠山的父亲,竟然是谁都可以嚼说的废物,你还有什么面目见他,有什么脸面在他面前说什么父道尊严?!” 怎么老拿自己的儿子说事?贾赦自己还没放下呢,就又被自己老子提起,一激之下少不得应道:“父亲只管说,儿子勉力去做就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60.第 160 章 这里贾代善激得贾赦承诺,自己会按着代善的安排行事, 倒让代善觉得, 儿子太好忽悠,没有什么成就感。可能也是自己几世都把贾赦架了起来, 业务太过熟练。于是不觉得把那改造便宜大儿子的计划,修改了一下:“为父想着,过几日身子好些, 就上折子请封你为荣国公世子。” 贾赦觉得,这个提议自己喜欢, 可是并不用自己出什么力呀?怎么刚才父亲还说得那样郑重其事?难道是怕自己当不得这世子之位?忙道:“父亲放心, 儿子定会依着父亲与祖母的教导,用心府里的事务,约束好家里的人, 不许他们在外闯祸。” 呵呵,贾代善不得不在心里吐槽一下便宜儿子自说自话的能力, 刚才自己都已经说了, 原来对他的定位是不可行的, 怎么还抱着这个念头不放呢。 “请封世子之后, 你就去京营之中历练, 不立功劳不许回府。”代善抛出了自己的条件。 这下子轮到贾赦张嘴结舌说不出话来了。反正代善也觉得,这个便宜儿子说出的话也不会有多中听, 那还不如不听, 只自己说了下去:“那京营里都是为父的部下, 想来也不会难为了你。不过为父会交待下去, 你只能从一个大头兵做起,非到生死关头,你那些叔伯不得插手关照于你。” 还是不是自己的亲老子?贾赦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弱弱地叫了一声:“父亲。” 代善摇头不让他再开口:“不是为父心狠。而是为父自己,当年也是如此过来的。只有从大头兵做起,你才能知道为军不易,为将更难的道理。也才能知道一军之中,各处的关窍所在。如果你那些叔伯处处关照,你定是学不到什么,说不得只是换一个地方养身子。” 行吧,你是老子,你说了算。贾赦情知此事已经不可改,只能在去军中的时间上讨价还价:“可是媳妇的身子还不好,就是您孙子身子也不大旺健。说不得儿子这一走,什么时候回来,那他们母子在府里?所以是不是能晚些去京营?” 代善眼睛就立了起来:“大丈夫为国效命,图个封妻荫子,你这些儿女情长还是放一放的好。再说她们母子是在咱们府里,等你请封了世子,你媳妇就是世子夫人,下一任的当家主母,手里又有管家之权,还有谁敢难为她不成?” 见贾赦欲言又止,也知道他与原配躞蹀情深,少不得安慰道:“刚才我已经知会过你母亲,日后她自是不会再难为你媳妇,这回你放心了?” 贾赦把头点得那叫一个欢。想来刚才是为了孝道,不好自己说母亲的不是,现在老子给他解决了难题,还能不乐:“父亲放心,儿子去京营之中,定不会给您丢脸。” 看看,这下子答应得多痛快。代善又道:“你给老子丢脸试试。”吓得贾赦一下子满天的欢喜都散了个干净。代善看不得他这样没出息:“你且想想,你的表字,还是圣人亲自取的,恩侯、恩侯,恩荫封侯。将来不指望着你如老子一样不降等袭国公,可是也不能降太多,这个侯爵,你得给老子挣回来。” 说来代善还真是不解,当日这位贾赦是犯了什么样的错处,才能让亲自给他取表字的当今,又亲自把他所袭之爵降了五六等之多,只得了个一等将军。再一想前世之事,又有些明白,说不定又是贾母从中做了什么手脚,还是有原主丧期做出来的,让对原主感情甚深的当今,对贾赦怒其不争,又不愿意让代善拼一辈子命,连个香火都没有,才捏着鼻子给了贾赦一个爵位。 听到自己老子对自己的期望,贾赦一面有些自傲,可又有些要犯怂:“这个,儿子定是会尽力。” 代善就冷笑了一下:“尽力不尽力,也由不得你。我会把林在的大小子林之孝给你,给他放了奴籍,让他伴着你一起入京营。若是你让一个奴才秧子给比下去了,可想想还有什么脸面见你自己的儿子。” 被抓住软肋的贾赦只好应之不迭,也想着要在军中有一番做为。可是他是知道自己几斤几两的,苦着脸道:“可是父亲,儿子虽然小时候也和武师傅们练过些拳脚,可是一晃这么些年过去了,已经忘得差不多了。” 这还真是时刻把自己的安危放在心上呀。贾代善就让他附耳过来:“为父这里有一法,能够打熬力气。人都说一力降十会,你先在府里悄悄练习着。”就把自己此次抽中的大力术传给了贾赦。 说来这还是几世以来,第一次可以传给外人之术,也不知道效果如何。不过系统抽出来的,就算是不能如自己这样一看便会,用起来那样逆天,也应该有些效果。 口诀不难,贾赦听了几次也就记下了。不过正是因为简单,他很是怀疑此术的效果。可是老子的威严摆在那里,不是他能质疑的,贾赦只好半信半疑地点了点头。不想自己老子还来了一句:“这是我家里不传之秘,就是你兄弟,你也不可让他知晓。” 有了这一句,贾赦不信也得信了。等代善交待他不可懈怠,要时时练习,他也应得痛快。 接连敲打了贾母,忽悠了贾赦,贾代善也有些累了,就让便宜儿子回自己院子安置去。可是贾赦还想着服侍自己的老子,不肯离开。代善闲闲地来了一句:“还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去京营,不如把我要为你请封世子的去京营的消息,说与你媳妇听听,也让她高兴高兴。” 若说前半段张氏可能高兴的话,后半段说不定就会让她坐立难安了。想着与其张氏在不知道会在什么地方听了消息着急上火,还不如自己当面说与她听,也好及时安抚。贾赦就有些守不下去了。有些不好意思地对代善道:“如此儿子去去就来。” “你只管回去安置就是,要不一来一回,倒折腾得我不得安静。”代善淡定地吩咐道。贾赦至此才应了一声,回去自己所住的东大院。 这也是世家惯例,以东为尊,例来只有继承人才能住在主院的东侧。此时的东侧院,还没有如原著一样,自己开了门,而是与主院有一个月亮门相通。所以贾赦并没有用多长时间,就回到了自己院子。 只见正房里的灯光还亮着,不过院里已经没有什么人走动,只依稀能听见正房里有人说话,却听不清说什么。见他走近,值夜的婆子已经上前来问安。贾赦也无心理会,只让人打了帘子,自己进屋。 大奶奶张氏此时看着精神还好,正一边做歇息前的准备,一边吩咐着奶娘夜里好生照顾自己的儿子。见贾赦进来,对着他微微一笑,并没有起身——自她出了月子以来,身子一直没调理好,贾赦早就不让她在意这些虚礼了。 “大爷怎么又回来了,父亲那里可有人服侍?”大奶奶觉得以贾赦的性子,不是那为了自己不管公公的人,因此有此一问。 贾赦摇头道:“父亲说是不用我,又与我说了些事,也让我回来与你说上一声。” 听他如此一说,大奶奶就对着使唤的人使了个眼色,那些人带着盆巾等物,流水般退下。听得脚步渐远,大奶奶才问道:“父亲那里说些什么,可是让你为难之事?”脸上就有了关切。 贾赦拉着她坐到床边,才道:“刚才父亲与我说,过些日子等老人家的身体好了,会为我请封世子。” 张氏就用手紧紧地捂住自己的嘴巴,防止因兴奋而叫出声来。平息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才满脸荣光地道:“这是好事儿,大爷怎么象是不大开心的样子?” 贾赦又说出一件事,不过他却认为这事并不能如第一件一样让张氏高兴:“父亲刚才已经与母亲说了,老二家的身子听说也不好,让你把家里的事一并管起来。可是你这身子,也还得调养,我怎么与父亲说,父亲都不同意再让老二家的帮着管家。不过母亲倒是说,她可以先帮你看一段时间,不过等你身子养好了,还是得你管家。淑娴,你身子可能顶得住?若是不成,我明日再去求父亲。” 没想到这个消息竟然比刚才听说贾赦要请封世子,更让大奶奶高兴,她忙拉着贾赦道:“我出月子也这么长时间了,此时也好得七七八八。不过是公婆疼惜,不让我去请安,我也想着一次把身子调理好了。所以你总觉得我身子弱。明日等我亲去与太太说,怎么能让老人家操劳。” 好吧,自己媳妇就是这么孝顺。贾赦只觉得岳父家里教养得好,全没想过自己媳妇为何比刚才更高兴。不过再说出下面的消息,他可就更没有底气了:“父亲说,若是请封世子之后,就让我去京营里历练,不立了功还不能回家。” 这下子连张氏也不淡定了,刚才那些欢喜,都一阵风般被吹走:“父亲怎么如此打算?大爷可是应了?” 贾赦点了点头:“父亲说,等将来咱们的儿子长大之后,我要能成为儿子的依靠。还有就是若是我能如父亲一样位高权重,那些嚼舌头的小人,也就不敢说我了。” 提起自己的儿子,张氏的心里也软做一团。以贾赦现在的做为,一旦贾代善仙去,能不能守住荣国府,还真是一个未知。到时侯他们的孩子,又能依靠谁呢?可是贾赦如今也二十有余了,再去京营,还是从大头兵做起,可能适应得了?从小到大,他这个嫡长子可是金围玉绕着长大的。 一半是担心,一半是期望,张氏小心地问道:“大爷可是自己打定主意了?” 与其说是贾赦打定了主意,还不如说贾代善下定了决心。只是在自己媳妇面前,贾赦还是要面子的。他不说自己是被老子给逼得下了承诺,反道:“人都说成家立业。如今咱们儿子都有了,我也该做些事情出来,也好将来给孩子做个榜样。” 这样高大上的理由,张氏只能叹息一声,把头靠在贾赦肩上:“那大爷尽管放心地去建功立业,我与孩子在家,很不用大爷担心。”一旦贾赦请封了世子,二房也就没有什么好蹦哒的了,自己手里又有了管家权,还有儿子傍身,自是能把日子过得好好的。 听到自己媳妇如此无条件地支持自己,贾赦只好在心里叹一口气,他多希望媳妇能留留自己。只是现在在张氏的心里,儿子明显比贾赦重要。 再说在张家人的理念里,男儿就应该学成文武艺卖与帝王家,还真没有一个象贾赦这个岁数,就天天只宅在家里玩古董的。现在听说贾赦也要上进,张氏又怎么会不支持呢。 贾赦院子里还算是夫妻心意相通的话,贾母所居的荣禧堂可就只能用阴云密布来形容了。自贾代善所居的梨香院回来,贾母就把屋子里的东西摔了个七七八八,犹泄不了心头之气。 贾敏听到服侍的人来报,也曾到母亲房外劝慰,可是让贾母一句无事,让她早些歇息给打发了回去。不过有这样一个缓冲,贾母也不好再摔东西,只自己坐在那里想自己日后的处境与行事。 丫头们小心翼翼地先给贾母上了茶水,才轻手轻脚地开始收拾残局。贾母也无意理会。她自进了荣国府,已经三十多年,先是因为生养不易,很是受了婆婆些气,好不容易得了个儿子,却被婆婆抱了去,总算熬到婆婆去了,却又越过她与贾代善,把自己的私房都留给了贾赦 那时贾母还有一个指望,就是贾代善出于补偿心理,一向对她十分尊重,家里的事情大半由着她。可是谁知道一次救驾受伤,醒来后的贾代善竟也变了脸!这可让她日后怎么过?! 说来两个都是自己的儿子,不过一个是跟着婆婆长大的,从小就与自己不大亲近,贾母偏疼小儿子也是人之常情。可是多年来被婆婆压制着,府里的事儿说是她做主,可是哪样不得先知会婆婆一声?所以婆婆去后,贾母非常渴望自己能同婆婆一样,在这内院里一言九鼎。 可是偏偏,婆婆病重之中,还不忘记恶心她一把,将管家权直接交到了老大媳妇手上,这让贾母如何能甘心?于是她就想着,拉了老二媳妇出来与张氏打擂台,这样两房媳妇可不就都得上赶着讨好自己这个婆婆,那样自己在府里说话的份量自是重而又重了。 为了让老二媳妇能听话,她对着老二没少说看重他,要劝说贾代善把爵位传给老二的话。说的次数多了,她也就真觉得,若是老二袭了家里的爵也不错,因为怎么看老二都比老大让她顺眼加省心。而老二媳妇,也比老大的媳妇更会讨好人。 可是老爷今晚的一席话,可就彻底打破了贾母的算计,这让她怎么同老二说?老二的野心完全是她给挑起来的,难道她得对着老二说,原来老娘都是逗你玩的,你可别当真。那日后老二怎么看自己这个做娘的,还有老二的媳妇王氏,那可是王家女,若是把此事说与娘家人,她在老亲家也得丢光了脸面。 可是不转变自己的行事,以贾代善那说一不二的脾气,说不得会对自己做出什么更丢脸的事。左右为难之间,小丫头进来报说:“二奶奶房里的翠儿过来给太太请安。” 也是因为贾母一向待二房宽爱,服侍的人觉得此时有二房的人过来,说不定会让太太的心情好上一分,才乍着胆子通报。谁知贾母虽不再摔东西,可那火气还憋在胸中没有消散,气哼哼道:“什么事非得大晚上的过来,明日一早都等不得。” 听出是不想见的意思,那丫头暗道一声晦气,就想着出门将人打发走。不想太太又出声道:“让她进来。” 由门外进来的那个丫头,也可二十来岁了,仍是一身丫头装扮。这是王氏的陪嫁丫头,因长得平凡,也没人什么勾引男主子为自己姑娘“分忧”的心思,所以现在最得王氏的信重。若是贾代善在此,定能认出,这个看似本份的丫头,正是后来大名鼎鼎的周瑞家的。 她已经听出太太的声气不好,一进门就跪下道:“给太太请安。” 贾母不阴不阳地嗯了一声:“你们奶奶这个时候打发你过来,可是有什么话要说?” 翠儿没得到招呼,也不敢起身,只好磕了个头才道:“回太太的话,我们奶奶见这个时候二爷还没有回房,着实担心他穿得单薄,让奴才给二爷送件衣服过来。” 说得好听!这个王氏,原来看她还算是懂事乖巧,怎么现在竟然犯这样的糊涂。若是昨夜老二回房之后,她能劝着老二回去给老爷守夜,说不定老爷就不会对老二如此失望。还有早起自己就有一二不适,让个下人去寻太医也不是什么难事,怎么就非得缠着老二亲自去找,还耽误了去东府守灵的时间,让老爷对老二更加不喜。 不得不说,贾母这是在迁怒。可是能把责任推到别人身上,以贾母的品性,又怎么能不顺水推舟!于是她再次不阴不阳的说道:“你们奶奶倒是知道心疼自己的丈夫,可是却不知道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这是你们二爷能躲清净的时候吗?!” 最后一句话已经夹杂了怒火,让那翠儿身子都瑟缩了一下,嗫嚅道:“我们奶奶也是见二爷身子单弱,这才担心二爷这两日休息不好,让奴婢送件衣裳。” 还敢和自己分说,可见是有什么主子就有什么奴才!贾母心下不由得翻起自那王氏进府之后,老二与她也算是相得,又是少年情热之时,少不得时常在自己面前夸那王氏几句。当时还觉得是小儿女的常态,现在想来可不就是那王氏拿捏了老二,进而通过他向自己讨要好处! “回去和你们奶奶说,你们二爷今晚去东府陪着敬儿一起守灵,让她少操心些。还有听说她身子不好,老爷说了,让她把自己管的事儿是一理,等过两日交给大奶奶管着。”一句话收回王氏的管家权,贾母心里没来由地痛快起来。 可那翠儿却让贾母的话惊得呆住了,连话也不知道回。贾母不耐烦地道:“可是还有事?若是无事回去服侍你们奶奶吧。” 翠儿这才醒过神来:“是。不知道太太什么时候让我们奶奶交帐,奴婢回去也好回我们奶奶的话。” 这还是个有些头脑的。贾母平平地道:“只三五日内交过来就可,时间可不能太长了。”翠儿这才小心地又磕了个头,悄声退下。只是一出了正房,也顾不得与那些相熟的丫头寒喧,拔腿快走起来。 这一夜里除了贾代善与贾敏,荣国府里的主子有几个能安睡到天亮的,自是不得而知。不过次日贾政回了自己屋子洗漱之时,连早饭都没顾上吃,就来荣禧堂给贾母请安,却被告知太太去了梨香院,只好一路急走的情形,还是让下人们开了眼。 只是他还是晚来了一步,此时贾代善已经与贾母并贾赦一起用完了早饭,正一起闲话。贾赦劝着贾代善不必亲去东府守着,贾母也在一边劝说,显得三人关系十分亲密。 撞到这一幕的贾政,心下五味杂陈,请安之后忍不住反驳贾赦道:“父亲即是放不下伯父,想着多陪他老人家些时候,大哥何必阻拦。左不过家里下人尽有,让他们服侍得精心些就是。” 贾赦就急红了脸:“你难道不知道父亲自己也刚刚才醒了一日,那伤口还没长好。就是再小心,穿门入户、车轿颠簸扯开了伤口怎么办!” 贾政也就无话可说,他刚才只是习惯性地与贾赦唱反调,却忽略了贾代善的身体。到底是自己偏疼了几十年的小儿子,贾母在边上打圆场道:“你兄弟年纪轻,好些事儿没经过。只想着你父亲与你伯父感情深厚,不忍天人之隔。你只好生与他说就是。”一面又问贾政守灵是否冻着了,早饭用了不曾。 贾政也就转了面皮,说了自己着急给父亲请安,没来得及用早饭之事。面上隐隐有得色,还小心地撇了贾赦一眼,看他的反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61.第 161 章 贾赦自得了父亲亲口告诉会为自己请封世子的决定,心下大定, 对贾政时刻在父母面前讨好的样子, 也不如原来那样看不顺眼。 现在听说贾政还没有用饭,随口来了一句:“怎么你去东府里守灵, 你媳妇竟不知道早些给你预备吃的。好在父亲这里小厨房里还有,怕是现在还热着呢,不如让他们给你端来, 也省得你一会儿空着肚子守灵顶不住。” 此话让谁来说,都是一个哥哥关心兄弟的意思。可偏偏贾政是知道贾赦与自己父母一起用了早饭, 就疑心贾赦这是有意让自己吃他剩下的东西, 要下自己的面子。那口声就不大好:“不必兄长担心,不过是一顿饭而已,小弟还能撑得住。” 见自己的好意不被接受, 贾赦倒没有说什么,可是贾代善却深深地看了贾政一眼。就是贾母, 也觉得老二今日行事太过, 嗔他道:“你兄长也是关心你, 怎么你倒不领情了。这饱一顿饥一顿的最是伤身, 还不快下去用了饭, 再与我们一起去东府。” 对于平日里得母亲偏爱的贾政来说,贾母这些话不仅没有让他觉得是在关心自己, 反而认为这是母亲也倒向了贾赦一方。加上刚才从王夫人那里得来的消息, 在贾代善那里不好说出的话, 仗着贾母平日里对他的宠爱, 说出来一点压力也没有:“即是母亲着急去东府,儿子用不用饭有什么打紧。” 听在贾母耳中,这也就是小儿子一时赌气的话。可是贾代善却从来没有惯着贾政的爱好,他老人家的脸早已经沉得滴下水来。对着门外喊了一声:“林在。” 那个忠心耿耿的长随,马上就答应了一声。等听到老爷吩咐让人过来抬他,也是一句都不劝。只让那些人手轻些、动作放稳些。 这一下子贾政也知道自己父亲已经恼了他,可是也不知道该如何将此事转回,只好求救般地看向贾母。虽然贾母能觉得贾政刚才是对自己使小脾气,可是她老人家从昨天晚上也有一肚子火不知道向谁发好不好。于是对贾政的目光视而不见。 而贾赦更是只把眼睛看着被下人抬上担架的贾代善,一点也没注意自己母亲与弟弟的眉眼官司。贾政瞬间有一种被全世界都背叛了的感觉,手足无措地站在地当间,看着大家施为。 直到代善的担架被抬起,贾赦对贾母说了一声:“我护着父亲过去。母亲还是坐车吧。今天还得陪着伯母她们接待那些堂客,想来也分外劳累。” 贾政这才醒过神来,也向着贾母一躬身,要与贾赦一起护送代善过东府。代善也不理他,只在心里琢磨着,这老大是有了目标,只管让人在军中好生磨练也就是了,可是这老二还真是得费些心思。 他发现了,这个贾赦虽然在原著里是个天然黑,可是不管是哪一世,只要把责任感给他竖起来,架得高高地,他就会按着别人划定的目标行事,执行力还颇强。看来那贾琏耳朵软的性子,也是随了贾赦,能听得去人劝,可是也太听得进人劝。倒是这个贾政,因为让贾母给挑起来了夺爵的小心思,不大好调教。 那就先让他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把他那又想要好处、又想不沾手的心思给打破了,看他能不能知道自己想要的一切,只能靠着自己读书才能得来,而不是想着直接从贾赦那里争夺。 有昨日的圣旨,让今天来宁中府吊唁的人更多了。跟红顶白,本也是人之常情。贾代善让人抬到灵前,依旧是亲自上香添纸,然后由着人把他的担架抬到旁边,默默守护着贾代化的棺柩。 昨日有些他与贾代化比较亲厚的同僚、部下致祭时,就发现了代善守护之举,所以今日一些有心人,同样是再次来到了代化灵前。这些人也不多话,上香添纸之后,就默默退到代善身边,同他一起守护。 不到一个时辰,代善身边已经聚了有十几个人,就算是灵堂本还算宽敞,也显得有些逼仄了。代善无法,只好向这些人表达了谢意之后,请大家先行回府待自己身子养好、出孝之后再行拜谢。 可是这些能来与他一起守护代化的,无不是与二人交情深厚、或是同历生死的同袍,如何肯让代善一人以老病之身孤单守在代化灵前?所以只悄悄地谢过他的好意,却仍逗留不去。 代善虽然感谢这些人情意深重,可也怕让那嘴歪的人,向外说贾家有结党之嫌。只好趁着人少,叫过了贾敬与贾赦,命他二人长跪不起,一定要把众位叔伯礼送出府。贾赦一向唯父命是从,贾敬却知若是没有代善前来为自己父亲守灵,这些叔伯不见得会来第二次,所以他那一跪,不仅是跪了这些人,还有向代善致谢之意。 众人不好真的耽搁了贾敬与贾赦二人守灵之事——每来人祭拜,他们做为孝子都要磕头回礼。若是老是跪在自己面前,怕是会让别人挑出贾家礼数不周,就不是他们的本意了。因此都再次向着贾代善行礼之后,才在贾敬与贾赦的亲送之下,离开了灵堂。更有几个老人,边走边流下了英雄泪,拍打着贾敬与贾赦的肩膀,嘱咐他们也要注意自己的身子,更要把贾代善给他们看好喽。 贾敬原来还觉得自己父亲交往的军中之人,都是粗鲁少文之辈,不合他的胃口,素日对上这些人也只是面子情。可是今日之事让他对这些人有了不一样的认知,老老实实地点头应着。贾赦更是如一个磕头虫般,对别人让他服侍好自己父亲的话应之不迭。 至于被贾代善忽略了的贾政,心下如何不平,如何暗想这些不过是粗人,不值得他贾二爷交往,好借以平息自己的妒意,并没有人注意。 如此停灵七七四十九天,贾敬才商请礼部与钦天监,算了发引的日子。如今贾敬不过是在翰林院做着庶吉士,没有夺情一说。与贾代善商量之后,他决定带着自己一家人回金陵守孝。 代善自是不会反对,可是也以路途遥远为由,让贾赦陪着他一同回金陵,定要看着代化入土为安之后,才能回来。也是代善见这一个多月以来,贾赦行事越来越有章法,才放心他前去。 不过在二人走前,他也交待了,让二人回金陵之后,把族人好生约束一番:“敬儿现在已经是族长了,这族人若是出了什么事情,你就是脱不了的干系。我知道咱们这些亲戚们,很有些打着两府的旗号,在金陵为所欲为的。有这样的人,不妨拿着族规除名几个,让那些人有个警醒。还有祭田,也要添置些。” 贾敬自是点头,他也知道自己的族人良莠不齐,现在有代善发话,那些人也就不好仗着自己年高胡搅蛮缠。贾赦得了代善的示意,拿出一个盒子交到了贾敬手里。打开一看,竟是满满的银票,看头上一张,就是千两字样。这一盒子,怕不得有十万两之数。 贾敬忙推动道:“小侄还不难于此,怎么能让叔父破费。” 代善摇头:“为族里添置族产,本就是各房量力而行之事。说来你父亲一场事情下来,想来你也颇花了些个。我是想着这祭田,就是有个风吹草动,也能让族人有个退步之地,所以万万不能马虎。现在趁着我还有余力,能帮你一把就帮你一把。” 贾敬还要推辞,代善已道:“你父亲去得急,可曾与你说过咱们两家欠着国库银两之事?” 这个贾敬还真听他父亲提起过。因道:“此事父亲也曾与小侄提起过。只说我们府里欠了四十万两。不过那些银子并没有花在自己府上,所以让小侄不必担心。” 这还真是一个军汉能说出来的话。好在此时不是贾母那一世,此时还有躲闪的余地。代善就道:“话虽如此,可是毕竟我们两府都有欠条放在国库之中。就是现在的圣人不理论,可是日后保不得有人会提起。这银子你该另外备出来才好。” 贾敬点头应下了。这边代善又叮嘱他务必在这三年里头,将那贾珍好生教导,也是给他找点事情做,免得他什么时候顿悟,又要出家修道。 可是贾敬想起自己老娘对贾珍无条件的纵容,少不得苦笑连连。代善察得其意,道:“这家有千口,主事一人。如今你父亲去了,你那府里就是你在当家作主。日后少不得要传到珍儿手上。若是他文不成武不就的,你可放心将那府里传给他?” 一句话说得贾敬无言以对,只好想着自己如何把那贾珍与自己的母亲隔开。贾代善又道:“我们府里的老二,也是个不知世事的,所以我才不让他与你们一起回南去。就怕他听了别人两句话,与你们掉起书袋来,让你们做难。也是有你婶子护着,平日里犯不上为了他总是生气。现在正好守孝,我想着让他去庄子里住些日子,也知道知道这富贵来之不易。” 听出这是叔父提点自己,贾敬心里想出了一个主意。他是孝子,那贾珍是承重孙,两人都是要守三年孝的。即是叔父说让他知道富贵不易,那不如自己就与他一起真正结庐三年,事事亲为,不信扳不过贾珍的性子来。 而且此事是为了给父亲守孝,自己母亲也不好不让孙子尽孝不是。就算是反对,自己也可以用此举是为了贾珍日后名声着想,定能让母亲无话可说。 这边贾敬打定了主意,那边等灵船起行之后,贾代善已经把自己要让贾政去庄子上读书的意思通知给了家人。 就是通知,一点反驳的余地都没有。这是贾代善身为一家之长的权利,他愿意让自己儿子如何,贾母也只能从旁边劝谏,可是却不能阻止。 经过这一个多月健康卡的加持,贾代善的身子以让太医惊讶的速度恢复着,此时已经能自己下地行走。他即是传了贾赦大力术,还对人说这是贾爱的不传之秘,自是要自己也练习起来,免得将来贾赦真的学有所成,与他切磋的话,露了马脚。 不过服侍的人以林在为首,并不放心让他下地,动不动就跪着劝谏,让贾代善哭笑不得。于是他决定自己亲自带着贾政去庄子里闭关,对外只说是自己伤心贾代化的离去,每日里一见代化生前所居之地,就夜不能寐。所以要找个能安心调养身子的地方。 至于贾政会因此得个孝顺的名声,贾代善倒是一点也不在意——这个便宜儿子若是能教养得好,那就教,他有个好名声也便于日后行事。若是教不好,反正此世的任务只是儿孙成器,又没说要有几个儿孙成器,算是个不大不小的空子,说不得能钻上一钻。只要贾赦与他的儿子们能上进,他的任务应该也算是完成了吧。 不过因他身上有京营节度使之职,是不能随意出京的。代善还是按规矩上了折子,请求当今能够让自己去庄子里养伤。又想着若是当今允许了自己的要求,那自己只有养好了伤再回来,就干脆把请封贾赦为世子的折子也一并上了。 于是太监再次来荣国府传达当今的旨意,热闹可就大了。关于贾代善请封贾赦为世子的事情,贾母是一点消息也没听到。现在冷不丁一听圣旨不光是允许贾代善去庄子上休养,还要封贾赦为荣国公世子,一口气没上来,昏过去了。 贾代善只好向来宣旨的戴权解释道:“内人一直不愿意我去庄子上休养,怕那里寻医问药不方便。” 这也算是解释得通,人家夫妻二人感情好,做妻子的舍不得丈夫。可是这也容易让人产生贾母对当今同意贾代善去庄子上休养有怨怼之心,代善露出一脸的苦笑:“本是想着带一个屋里人服侍的,看来还是算了。”意指贾母是因吃醋才气昏了过去。 也不管那戴权信还是不信,代善也只能解释到这一步。至于贾母日后会不会得个善妒的名声,贾代善表示,自己又没有冤枉她。谁让这婆娘在自己敲打了她之后,还想着使小手段来着。 说来在贾赦离京之前,那贾母对贾赦一房面上还算是和善。自那张氏能管家之后,也把从王氏那里夺回来的管家之权,全都交到了张氏手中。贾代善心里还挺乐呵的,觉得这位国公夫人还是能听得进劝,也知错能改的。日后自己可以一家和乐地过完这一世——谁也不是天生的好战分子,非得怼天怼地。 谁知道贾赦前脚刚上了船,后头这位可就出起了妖蛾子,又是说张氏每日里晨昏定省得不诚心了,又是说她只顾着自己的儿子管家不尽力,还要把贾瑚抱到她那房里养着。说什么贾赦就是老国公夫人教养大的,现在贾瑚是她的长孙,她也要如老国公夫人一样,亲自教养自己的孙子。 等贾代善得了消息,那张氏又已经开始吃起药来。不过还有贾赦将封世子的消息支撑着,没有倒下就是。说来人家贾母算计的也不错,那就是张氏只是一个儿媳妇,贾代善又一直静养着,两人平日里话都说不上一句。现在贾赦一走,张氏受了再多的搓磨,也没有人能把消息传到代善的耳朵里。 此时不折腾得张氏心中生怕,见她这个婆婆心里先惧上三分,等贾赦回来可就又不好施为了。不过贾母不知道,代善对她一直不敢掉以轻心,就算是前头她那些行事有些迷惑作用,可是代善是知道她那强大战斗力的人,想着是不是再观察一段时间再说。 这也是那些看着贾母的人,都是此世的土著,在他们看来,婆婆们刁难一下媳妇,是世间常情,所以一开始就没有多重视。直到张氏重新开始请医用药,才知道此事怕是不好,报到了代善面前。 代善让人把贾母叫到梨香院,一点也没客气地让她放下自己的那点小心思,要不自己就会请那位已经倒在床上的老泰山过府,商量一下贾母的去留问题。他说得十分狠绝:“你给我记住了,以后大房过得好,你的日子就好过,若是大房的人有个不好,那你最好的地方也就是佛堂。” 当时贾母气愤之情可想而知!听说她此后很是与贾政说过些私房话,内容如何不知道,可是贾政来代善院子里的次数与停留的时间明显上升了不少。要不代善也不会在贾赦自己不在家的时候,就请封他为世子。 有中间这些事情,如今世子之位一定,贾母不昏才叫个怪呢。由贾政送走了戴权,贾代善才让人把贾母抬到屋子里,又将自己府里的大夫请了过来,给贾母诊脉开方。 大夫跟了贾代善多年,说话也十分直接:“夫人这就是有些急怒攻心,只服些平郁理气的汤药就好了。若是不想用药,平日里只管放开心胸,不日也能痊愈。” 代善一听无事,也就放下贾母不管,自回梨香院里养自己的身子。不过一会儿的功夫,那林在就在荣禧堂外传国公爷的话,说是既然圣人的旨意已经准了,他老人家明日一早就会带着二爷去庄子里休养。还说是府里的内务由着大奶奶管着,太太只管安心养病,一直到他老人家回京,荣国府只管闭门谢客。 最要命的是,林在一点也没有遮掩的意思,就在正房外大着嗓子噼哩啪啦地来了这么一大通,等于是向着全府的人宣告了贾代善的决定。如此一来,张氏管家一事已经板上钉钉不说,在贾代善回府之前,贾母就只能养病。 宅斗成精的贾母,知道贾代善这是已经不准备给自己留脸了。造成这样结果的原因她也能想得出来,那就是这府里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就有着代善的眼睛,替他监视着自己的一举一动。而自己前段时间的举动,贾代善已经全部知晓了。 恨吗?自是恨的。自己身为婆婆,想带孙子有什么错,凭什么自己婆婆能做而到了她这里就做不得?还有那个张氏,每日里小家子气地东算计西省俭,长此下去,这府里哪儿还有国公府的排场?她觉得儿媳妇管家不力,想着指点一下,又有什么错呢?至于让贾代善如此维护大房,甚至不等贾赦回家,就急慌慌地请旨封了世子,还一丝消息都不向自己透露! 夫妻相疑到这个地步,贾母不是不惊心。她也知道长此以往,自己在代善心里的形象必会一日不如一日,说不得再多做点什么,他真能把自己关进佛堂里。 罢了,形势比人强。极是认得清时务的贾母,选择了向贾代善低头。她也知道自己此时不招代善待见,也就不向梨香院去,只是打发了自己心腹赖婆子,去看看老爷的东西可都收拾妥了,还有什么不齐全的,快些回来知会一声,自己也好让人备下。 不想那赖婆子去了半日,还不见回来,让贾母心下好一番不舒服。她以为这个奴才也与别人一样,见老爷不待见自己,就不把自己的话当回事,去哪里躲懒了。 谁知道那个林在又出现在了荣禧堂正房外,说是老爷请太太快些去梨香院一趟。 自己这里才送走太医多久,贾代善就让人来请自己,可见此事不小。贾母顾不得再生赖婆子的气,带上人来到了梨香院。一路上她多盼着这是贾代善察觉对自己的态度过于生硬,想着与自己缓和关系,才有此一请。 可是贾母心下却明白,这也不过是安慰自己罢了,若是真的想着与自己缓和关系,贾代善已经能下地走动,直接自己来荣禧堂走一遭,都不用说什么,自是一天的云彩都散了。可是他偏偏只让人请自己过来。 难道是自己这边又有什么事情让老爷发现了?贾母心里就浮出了不安,可是也还能稳得住——她儿子今天刚封了世子,老爷肯定不会在今日太给她没脸。 可是见到跪在梨香院正当中的赖婆子,贾母忽然没有那么自信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62.第 162 章 说来也是这赖婆子运气不好, 若不是贾母非得派她这趟差, 贾代善一心只想着如何把贾政给引入正途,还没顾得上她这个小虾米。也能由着她再在府里兴风做雨些日子。可是偏偏, 贾母信不过别人, 非得让这赖婆子来贾代善这儿涮上一波存在感。 按贾母的想法, 贾代善是知道这赖婆子为自己得力之人, 让她来传话能显出自己对贾代善的关心与重视, 也好修复一下两人之间越来越冷淡的关系。 却不想这贾代善芯子里对赖家人,本能的有一种厌恶感不说,还没有什么忍一时之气、养肥了再宰的耐心。即是赖婆子非得来他面前显示存在,那就没有必要让她再蹦哒。反正收拾府里的奴才, 也写在贾代善的议事日程上, 不过是想着将来让贾赦在府里立威。不过少了这事,也不会对贾赦在府里的威严造成多大的影响。 自己临上庄子之前,收拾一下贾母的心腹, 也好让这府里的奴才们知道知道厉害, 能夹着尾巴做人更好, 不能引以为诫的, 将来再收拾, 也不会有人说他不教而诛。加之自己安排的眼线也曾回报过, 说是贾母这次生事, 多有这赖婆子挑唆之功, 贾代善也就更不想放过这婆子。 在让人去“请”贾母来之前, 贾代善的人, 已经将这赖婆子审问了一通,也已经让她画了押。现在贾母见到自己的心腹竟得了如此待遇,心下也颇不平。可也知道贾代善如今对自己情分日薄,陪着小心问道:“不知道这个奴才怎么冲撞了老爷,也是我平日里纵的她,等我回去再好生教训她。” 代善对着贾母就冷笑了一下:“怕是你把这奴才领不回去了。我正让人去她家里搜一搜有没有偷盗之事,这是这个奴才刚才交待的东西,你也看一看。” 贾母眉头就是一皱,还想着替那赖婆子分辨两句——这奴才就是主子的脸面,说奴才偷盗,岂不是让人觉得自己这个做主子的,也有偷盗之嫌。加上那日已经被代善不留情面的指出过一回,贾母更不愿意在这件事情上让人说三道四。 刚想开口,已经听到代善冷冷的声音:“有什么话,我劝你还是等看完了这些东西再说。” 贾母无法,只好低头就着烛火看那纸上的字迹。也不知道是贾代善的哪个幕僚从旁边记录的,纸上的字迹颇为工整,可是上面的内容却让贾母越看越心惊: 那赖婆子交待得清清楚楚,自己受贾母的指使,曾经“不经意”间与人说起过,府里的大爷每日里只知道饮酒玩丫头,全无二爷有上进之心;还有让人四处散布大奶奶无管家之能、为人小气等语。这些还只是议论主子,接下来交待她如何帮着贾母将公中赚钱的铺子、庄子几经倒手转到了贾母的私房之中,才更是让贾母摇摇欲倒。 “老爷,这婆子全是一派胡言!赦儿也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我如何会让人去败坏自己儿子的名声?定是这婆子见赦儿媳妇如今不作兴她,才想着说出这样的话来挑拨我们婆媳关系。这样的狗奴才,留着只知生祸,不如乱棍打死。”说到最后,贾母已经怒目圆睁,恨不得用自己的目光将那赖婆子凌迟。 就算是自己交待的那些事儿 ,让太太知道了不会饶过自己,可是赖婆子却没想到,自己主子竟问也不问自己是不是被屈打成招,直接就建议把自己打死。枉费了自己还替主子遮掩了最致命的事! 赖大家的又看了贾母一眼,只在那眼里发现了愤恨与警告,却没有一丝的不舍。于是咬了咬牙,对着贾代善磕了个头:“奴婢该死,刚才还有些事情太过重大,怕是说出来就是一个死,奴才为了保下自己的贱命,没敢和国公爷说。如今看来左右也不过是个死字,奴婢也就不瞒着了。” “你说!” “不得胡言乱语。”贾母与贾代善的声音同时传了出来。赖婆子就惨笑着看了贾母一眼:“太太,国公夫人,奴婢已经是将死之人了,若是带了这满腹心事去的话,所是做鬼也不得安生。” 这回没等贾代善说话。贾母已经阴测测地道:“做鬼,怕是你心里有鬼!你就不怕自己胡乱攀咬主子,惹得人人厌弃,将来连个烧纸的人都没有吗?” 已经是赤果果的威胁,还是当着自己这个一家之主的面前威胁想向自己招供的奴才。贾代善脸更加不好看,对着贾母道:“她还没说,你怎么知道她是要攀咬主子?!” 贾母面色僵硬地强辩道:“只看她刚才交待的这些,通篇都是攀咬主子、为自己脱罪之语,再说出来的话,又能好到哪里去。所以老爷不必再让这不实之语污了自己的耳朵。还是将这该死的奴才给杖毙了事!” 这位还真是杀伐决断不逊须眉的,难怪在原著里能把自己的两个儿子玩弄于股掌之间。只是此一世她的运气似乎不大好,遇到了自己这个对她了解甚深的。不过便宜儿子今日才得封了世子,总得给他的亲娘留些脸面。 想定主意的代善,挥手让服侍的人都退了下去,就是那个一直在旁边记录着赖婆子话语的幕僚也不例外。等人都走远了,知道林在自会守住了不让别人再靠近,代善才对着那赖婆子道:“说吧。” 贾母自知无力回天,又见代善提前赶散了众人,也知这是要给自己留些颜面之故,也就只好强撑着听那赖婆子交待。 也亏得代善提前让服侍之人散去,不然就地赖婆子交待之事,若让别人听了只言片语去,他就算是想留下贾母一命都难! 能被赖婆子当成是杀手锏的,自是惊天的密闻,也是丑闻:上一代国公夫人之死,与贾母有着极大的关系。据说是贾母觉得老国公夫人后期一直不肯再让她管家,引起了贾母极大的不满。她就让赖婆子收买了厨房里的人,一旦给老国公夫人熬药的丫头不备,就给药里下些药性相反之物。不过是怕人怀疑,所以每次用量都很轻。别人只以为是老国公夫人年老恢复得慢,却不知道竟是让她老人家自己的媳妇悄悄给害了。 也是人算不如天算,老国公夫人一直防着贾母,直接将那管家之权交到了大奶奶的手里。于是贾母再次如法炮制,在大奶奶安胎之时,让人依样动作。只是大奶奶到底年轻,底子好些,所以只是生产时吃力亏了身子,调养之时也总是不见成效。 后来还是贾赦心疼自己的媳妇,想着要在自己院子里熬药,省得从大厨房里端过去那药凉了失了药效,这才让大奶奶逃过一劫,慢慢好了起来。 “好,你可真是个贤媳、慈母!”贾代善听得摇摇欲坠——就算他不是原主,可是前几世经的也不过是后院主母对付通房小妾之流,可是如此对自己婆婆与媳妇,还是头一回见识! 说完还不解气,自己颤微微站起,冲着贾母就是一脚。 别看贾代善看起来站都站不利索,可他那大力术可不是白修习的,一脚就把贾母带椅子踹到了房门口,中间那椅子腿扫过赖婆子头顶,把她的额头碰得鲜血直流。 噼、啪,哗啦,三个声音分别是贾母落地声、椅子着地声还有椅子散架的声音。门外林在不放主地问了一句:“老爷,可是有什么事?” 贾代善声气不稳地道:“你进来。” 林在推门而入,看也没看还瘫倒在门边的主母,只对着贾代善躬了身:“有什么事儿老爷只管吩咐小的去做,何必自己亲自动手。好不容易见好些,若是再伤了身子怎么办?” 一行说,一行走向代善,途经已经昏过去的赖婆子时,直接从人身上踩了过去,那步子如走平地一般,连趔趄都没打一个。 至此贾代善再也不羡慕林家有忠仆,原来贾家不是没有,而是那些忠仆自原主去后,估计都没有得到重用风流云散了。 指了指赖婆子,对林在道:“她们一家人,一个也不必留了,不问男女,一体处置。”见林在毫不在意地点头,显然是常做的样方,略有些迟疑地道:“还有你们太太的陪房和家人,都给爷绑起来,一个一个地问、一家一家的搜。但有不法的,只管处置,不必来回我。没有不法之事的,都关到东北的庄子里去,一世不得回京。” 林在还是只点头,等见贾代善没有别的吩咐了,才道:“太太这里?” 代善叹了一口气,贾家刚出了一声丧事,大伯子刚死了,堂弟媳妇也跟着死,好说不好听。只对林在道:“那些丫头们都是家生子,想是牵扯不大,先让她们服侍着太太。请医用药不耽误她,可是不许她出荣禧堂 ,不许往外头递消息。府里等我走后直接封门,除采买外不得进出。” 林在就不赞同道:“老爷今晚生这么一场气,也该先在府里将养些日子,再去庄子里不迟。那庄子里缺医少药的,怎么处。对了老爷,若是奴才跟着老爷去庄子上,这府里的事儿该交给谁?” 贾代善都让他给气乐了:“不是说了让你在府里给爷守着家,怎么还惦记着去庄子上?!” 林在还要再说,代善已经看向了贾母:“若是你不在,怕是老大家的顶不住。如今这个府里头,也就你还能替爷分下忧,怎么倒想着去庄子里躲清静!” 听到自己主子说到如此地步,林在也就无话可说。向外叫了自己的伙计们进来,先让跟贾母的人把她抬回荣禧堂,才开始安排人去绑贾母的陪嫁与陪房。 这边一搬动贾母,那边贾政也就得了信。知道自己父亲母亲起了龌龊,忙带着自己媳妇过来想是能不能从中劝和一下。可是等他们过来的时候,贾母已经被抬出了梨香院、回了荣禧堂。 贾政只好让王氏去服侍母亲,自己进来给贾代善问安道恼:“不知父亲因何气恼,还请凡事放开些,也好早日养好身子。不如晚两天再去庄子上,也好让太医再给父亲看一看可能移动。” 这样讨巧的话,现在贾代善已经基本能够免疫。加之贾母之事,让他觉得人性之中好些事情,若是自己不能想通,不是外力能够扳得过来的。就对调教贾政有些不大上心了。那脸色也有些灰暗:“不必了。太医已经给我开好了药,也会每十天去庄子里问诊。你若是担心你母亲,晚两天去也使得。” 和那个老太婆一起留在府里,等自己回来再收拾你也不迟。 谁知那贾政也不知是不是福至心灵:“儿子自是要与父亲一同到庄子上的,东西都已经收拾好了。母亲那里,儿子也已经嘱咐王氏,让她尽心侍疾,不会让母亲没有人服侍。” 代善就啐了他一口:“你这话可将你大嫂置于何地?”乍听贾政还要陪自己去庄子上的那点喜悦荡然无存。 贾政忙陪笑道:“是儿子不会说话,也是想着让王氏尽心孝敬母亲的意思。” 这也不算说不过去。不过贾代善还是怕了后宅这些女人的手段,生怕自己去了庄子上,贾赦又不在家,那贾母借着王氏的手生事。到时虽然也能查出来,可是造成的后果却不能挽回。 还是防患于未然吧:“你回去与你媳妇说。此次你母亲已经酿成了大错,我不过是身子不好,又念着你们兄妹三人的颜面,才没有立刻处置于她。可是等我从庄子里回来,却是放不过她。现在她那些陪房是一个也留不得了。让你媳妇自己心里有些数。也好生地约束好了她的那些陪嫁们。如今世子之位已定,你兄长将来是这府里的家主,你大嫂将来就是主母。你们若是还留在这府里,就是依附于你兄嫂过日子。让她别生出什么心思来,以为我在庄子里就不知道她的行事了!我眼里可是容不得沙子!” 这还是第一次,贾代善直白地当着贾政的面,说出他们夫妻二人有夺爵之心。只见贾政的脸腾地一下胀得通红,又一下子转成了青白,豆大的汗珠子也一颗一颗地顺着两腮流了下来。好一会,贾政才期期艾艾地道:“父亲可是误会了,儿子与媳妇从来没有此意。日后也万万不敢生出此心。” “有与没有,你们心里清楚,我这里也明白。只是朝庭已经有了旨意,并无更改可能。就是你兄长有个什么,还有瑚儿在。你大嫂有个什么,我定会为你兄长再选名门之女。哼哼,就看,有没有本事让他们一家三口一起出事。若真是如此,我自会向直接向朝庭上折子,直接还了这爵位!也不会将这爵传入不孝不悌之人手里!” 贾政哪儿还能站得住?扑通一声重重地跪了下来:“还请父亲收回此语。儿子对天发誓言,从此再不起与兄长争竞之心。那王氏我也会好生敲打于她,让她谨守妇德。” 可惜刚让贾母给恶心了一下子的贾代善,现在对贾政的话也就是个姑妄听之的态度:“随你吧。你只记住了,老子生得你,也就有得是法子治得你,还有你那个不安份的媳妇。” 也不知道贾政是如何与贾母和王氏说的,反正第二日他与贾代善坐上去庄子上的马车之时,一脸的沉重与颓丧,还有两个大大的黑眼圈。代善也不理他,甚至不与他同乘一辆车子,只让自己的二号心腹李要随车而行。 那张氏倒也遣人过来请问过代善,东西还有没有缺少的。可是代善只让人转告她,好生替贾赦守着家也就完了——软禁了贾母,让贾政敲打了王氏,还把自己的头号心腹林在给她留下了,若是这张氏还不能把内院攥在自己的手里,那么只能说她真的不适合做荣国府的主母,有个三长两短只能当是让贤。 庄子离京并不远,里面的东西也都早让人安排得齐备了。坐了半天的马车,贾代善只让贾政回自己的院子里好生歇着,不必在自己这里做孝子状。 贾政觉得,自从父亲昨晚点破了自己的心思之后,对自己还真是越来越随意了,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半点客气都不留。可是谁让自己有错在先,他也只好憋着气,回到自己那个比主院小得多的侧院。 也不知道当日这建庄子的人是怎么想的,明明只是个庄子,却是主院侧院俱全,而这些得了令的下人们,为贾政收拾出来的,赫然就是西侧院。贾政不知道这是不是父亲在敲打自己——就算是到了庄子上,现在庄子里只有他与父亲两个主子,他也没有资格住进象征着继承人的东侧。 昨日父亲警告的话语再次在贾政的耳边响起,与他老人家的那平静的话语相比,贾政原来所做出的种种好读书、知礼、为人端方等等优点好象都沾染上了一层虚假,让他自己都不敢直视。 若是自己此次不跟着自己父亲来庄子,日后的生活会是什么样儿,贾政不敢想。他只知道,自己离开已经卧床的母亲,陪着自己父亲来了这庄子上,说不定都会让父亲认为他原来母亲的孝敬、听话,都是虚假的。 可是从小到大,他都是看着自己的兄长在祖母那里如何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所以他只能紧紧巴住了母亲,好让自己觉得,可以与兄长公庭抗礼,才会有一丝的可能袭爵。 是的,贾政也不知道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家里的爵位传袭上了心思。可是他却清楚,若是自己也能承袭父亲身上的爵位,那么出门交际的时候,别人就不会因他只是个嫡次子,就对他不如兄长热情。他也能与老亲家里能袭爵的长子们打成一片,虽然那些人都与自己的兄长差不多,只知道吃喝玩乐。可是就因为他们有爵可袭,就不用如他一般,必须得努力做出喜欢读书的样子,才会得到众人的夸赞。 做出一幅喜欢读书的样子,太累了——你即是喜欢读书,总有那么一两个认为与自己家里有交情却学问还可以的世叔世伯,要对自己考校一番。若是自己真的一问三不知,那还怎么好意思说自己喜欢读书呢? 做出一幅知礼的样子,太累了——即是知礼的,那么就得做到非礼勿视、非礼勿行、非礼勿听。可是世家子弟相聚在一起,哪儿有那么多的礼节可讲呢?大家还不是说着说着就下道了。可是那时他就得离开,还得离得远远的,白白失去了许多与人交往的机会。 做了一幅端方的样子,太累了——端方之人,对上别人不知礼、不守礼的情况,就得敢站出来说道两句。可是都是差不多年纪的年轻人,谁愿意让一个与自己差不多年纪的人说教呢?所以贾政真的没有什么朋友。 可是做为自己参照的兄长,却不用承受这份累,让贾政怎么能甘心呢?所以在母亲不时地在他耳边说什么他比兄长强上百倍,只可惜他不是长子,要不这个家才有指望的话时,贾政心下是喜悦的,也是赞同的。 就是这一份喜悦与赞同,让他在母亲每次责骂兄长的时候,没有一次站出来为兄长分辨一句。因为他是知礼的,是孝顺的,所以他不能驳了母亲的话。 谁知不管母亲说得再多、做得再多,面对上父亲的时候,还是那么苍白无力。那个他以为自己可以做为依靠的母亲,说让父亲给软禁就软禁起来了,就连消息也传不出府去。 于是贾政认识到了在荣国府里,真正的主人是谁。所以他怂了,他要重新站到自己父亲面前,让他知道自己的存在,发现自己的优秀。哪怕发现不了自己的优秀,也不能放弃自己,如同放弃自己母亲一样。 所以贾政毫不犹豫地跟着贾代善来到了庄子上。哪怕因此会让父亲觉得他原来对母亲的孝敬有些虚假,他相信通过时间,会改变父亲的看法。到那时,自己再向父亲向母亲求情、再去孝敬母亲好了。 反正自己也让王氏留在家里服侍母亲了,并不是把母亲弃之不顾。 带着这样的自我劝慰与催眠,贾政睡着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63.第 163 章 一夜不知是梦是醒, 贾政被自己的小厮周瑞给唤醒了:“二爷, 二爷, 得起来了。” 睁眼一看, 四处还是漆黑一片。贾政有些恼火地道:“现在才什么时候就叫我,不知道昨日坐了那么长时候的车子,今日得好生歇息一天?等到了该给父亲请安的时候再来。”说着已经转过身子,想着再从头睡起。 那周瑞已经快哭出来了:“可不能再走睡了我的二爷。昨天您回来歇下之后,老爷院子里传来了话,说是从今日起,得与厨房的人一起起来, 还得” 听说是自己父亲那里传来的话, 贾政心下激灵了一下,已经坐起了身子。可是见周瑞并没有往下说, 仍很气恼地道:“可是父亲有什么事情交待, 你这狗才怎么不快说。”若是误了事, 父亲对自己的印象就该更不好了。 周瑞让他催得无法, 只好哭丧着脸道:“说是还得您亲自去帮着厨子们打水、劈柴,不许小的们帮忙。” 贾政完全让自己父亲这神来一笔给吓到了。想他从小到大, 因为贾母的偏爱,吃穿用度都有人服侍,说句吃金噎玉也不为过,什么时候会了打水、劈柴?! 可是这样的话, 就是打死周瑞, 他也编不出来。那就是自己父亲真的有这样的交待。至于为什么, 还有什么好想的,也不过就是对自己起的那桩心思的惩罚罢了。 在周瑞默默的服侍下穿好了衣服,贾政同样默默地带着周瑞向着厨房走去。路上周瑞不安地道:“二爷,您从来没拿过比书本子重的东西,这担水、劈柴之事,您能吗?” 肯定是不能!可是事到如今,不能也得能了。贾政自己心下知道,漫说现在大家是在庄子上,往京中捎信不易。就算是在府里如何,自己母亲已经让父亲给软禁起来,给自己求不了情了。 见自己的主子没回答自己的问题,周瑞也不敢再问,只好继续哭丧着脸,与贾政一起来到了厨房。只见贾代善身边的李要已经等在那里了。见他主仆二人到来,向着贾政躬身问过好,才冷着一张脸道:“二爷今日来得晚了半刻钟。定是这个奴才没有及时通知二爷。” 周瑞见他把矛头指向了自己,只好垂下头做出任打任罚的样子。李要冲着他白了一眼,才又对着贾政道:“今日是头一日,老爷说了,二爷可能会晚上一时半刻的。只是明日还请二爷早些。要不这庄子里这么多人等着用饭,怕是都得耽搁了。” 这是真当自己是这厨房里干活的了。就算是知道这李要是自己父亲身边得力之人,贾政还是忍不住愤愤地看了人一眼。身后周瑞见他抬头,悄悄地拉了一下他的衣襟,意思是让他尽量忍耐。 正好那李要的手下,已经带了两副水桶与扁担过来,显然是怕周瑞暗中帮了贾政,也给他一副担上。他把水桶往周瑞的手里一递:“给。你可知道那井在哪里?若是不知道,我带着你与二爷过去。” 周瑞忙陪笑道:“麻烦哥哥了,我昨日只顾着替二爷归置东西,还真是不知道咱们庄子上的井在哪儿。劳烦哥哥指点一二。” 那人也不多话,自挑起了一副水桶,开步就要走。周瑞见此,也担了一副起来。只是他虽然也是奴才身子,可多年前就已经跟了贾政,哪儿担过什么水桶?那桶不是前面高就是后面低,时不时地还有磕地之声。 那人就回了头,对着周瑞道:“小心些,一副水桶好几百钱,若是碰漏了可得你自己来赔。” 周瑞越发小心地调整着自己肩膀上的扁担,心下却不由得担心,自己都是这个样子,那一会儿二爷若是担不起来可怎么办? 这个担心还真不是多余的。那人只把他们主仆送到了井边,又示范了一下如何用那桶把水从井里提上来,怎么摇辘轳,就回身要走。走前才想起来了一句:“李管事说,老爷交待过了,二爷今日早晨得担足三担水,才能洗漱用饭。”说完还知道向着贾政躬躬身子,表示自己对这位二爷的尊敬。 贾政才不稀罕这份尊敬,若是真心里敬他这位二爷,不是应该替他把水直接担到厨房里去吗?可是想发作,那人已经走远了。只好与周瑞一起,看着那高高地进台发呆。 周瑞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好开解道:“二爷放心,今日是咱们头一日担水,想来就是一次担得少了些,也不会有人说什么。等一会奴才把那水打得少点,也让二爷轻省些。” 也只好如此。二人在周瑞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后,好不容易打好了两担水,又发现了一个致命的问题:贾政比周瑞还不会挑担子! 周瑞只好放下自己那一挑水,指导着贾政如何保持两边的平衡,如何能走得稳。他也不过是比贾政多担了一次,又能指导个什么好处?等贾政勉强能把担子担平,却又发现,那桶里的水已经洒得见了桶底。 就算他是个主子,可也不能说自己两个空桶能算是一担水的。无法,周瑞只好再次打上一桶水来,再一分两半地倒进另一个桶里,为贾政凑出一担水来。 堪堪走了不到二百步,贾政脚下已经发软,忙把那水桶小心地搁到地上,对走在自己前面的周瑞道:“还是歇一歇吧。” 周瑞听他说话已经喘起了粗气,借着麻麻亮的天色,又发现那汗已经淌了下来,少不得也放下肩上的扁担,想过来替贾政擦汗。 自贾政通了人事之后,但凡出上一两滴汗,哪次不是身边珠环翠绕地一面惊呼一面用那香帕擦拭?现在看到周瑞拿他自己那粗帕子往自己跟前凑,也顾不得自己的气还没喘均,喝他道:“做什么?不用你。” 得了,自己这马屁算是拍在了马蹄上了。周瑞讪讪地停下步子,对着贾政道:“二爷若是自己带了帕子,还是擦擦吧。若是着了凉就不好了。” 贾政也知道自己若是头一天就病了,那父亲不光不会怜惜,还得骂自己一声不中用。拿出帕子擦了汗,那天已经越发得亮了。此时就算是在府里,也已经到了该早读的时候。叫上周瑞,贾政再次把扁担搁在自己肩膀上。 谁知这扁担一直在肩上还好,放下再担起来,那肩膀可就疼起来了。有心想换一下,又怕那边没练过,再把水给洒了。只好生挨着。如此三步一歇、五步一停,等他们主仆到了厨房,已经水汽袅袅、香气腾腾了。 还是周瑞,按着厨下人的指点,把自己主仆两个好容易担过来的水倒进水缸之中,却发现一路泼洒之下,那桶里的水连三成也不剩了。 厨下的人也没说什么,看他倒完了水,顾自忙自己的去了。倒是那个给他们拿扁担之人对周瑞道:“可不是歇着的时候了。照你们这个担法,怕是别人都用完了饭,都不得担回三担水来。若是老爷不高兴,再罚了二爷,你可担得起吗?” 周瑞想说自己现在就担不起。可是这是老爷身边用的人,他一个少爷的小厮,没有回嘴处。只好再次请贾政一起担起水桶,向那水井而去。 厨房里的人不解地问那人:“咱们厨房自有提水的人,怎么倒让二爷辛苦起来。再说若是真指着二爷担的这水,大伙也不用吃了。” 那人就冷着脸嗔 了一句:“多嘴,老爷自有他的安排,也是你们能问的?”厨房的人立时不敢言声,只一边做饭,一边为贾政主仆数着数。 等到他们主仆两个好不容易担够了数,贾政已经一动不想动了。只是那厨房里挤满了各处等着领饭的人,各色气味传来,让他几欲做呕,实在不是歇息的好地方。只好由那周瑞搀扶着,回自己的小院子。 另一个跟着的小厮吴新登见他二人的形容,惊叫道:“二爷怎么不让小的去替了您。看您这一头一脸的汗,快些洗洗。” 周瑞冲他惨笑一下:“好兄弟,劳动你也替我打盆水来。” 吴新登见他这般模样,就算是想笑也不敢,一点磕巴也没打地应着出去了。周瑞突然一拍自己的大腿:“都是奴才糊涂,刚才在那厨房里,就该把饭一并端回来。现在这院子里只我们两个,吴亲登去给二爷张罗水,等下再去端饭的话,可不是得凉了。” 都累成这样了,贾政脑子也转不过来了:“怕什么,看着咱们没去提饭,他们还不知道送过来?” 周瑞只好道:“我的二爷,若是那起子人真有那个心,早对二爷担了多少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何必让二爷受这个罪。” 贾政也知他说得有理,又念在他是与自己刚才“同患难”过的,少不得安抚他道:“看着咱们的,是老爷身边那个,并不是厨房里那些人。” 就算是知道贾政说得未必靠谱,可是周瑞今日比贾政还要累些,只盼着他所说是真。可是等到那吴新登已经把水端回来了,还不见厨房的人上门,贾政也就知道不能指望。只好再让吴新登前去端饭。 这时哪儿有吴新登反驳的余地?少不得自去把那饭取来。就如周瑞所料,饭果然已经凉了。有心不用,又怕上午老爷还有事要吩咐自己,贾政只好强塞些进口。略停了一刻,周瑞就提醒道:“二爷还是去给老爷请个安吧。” 若是在府里,贾政少不得让人给自己告个假,左右还有贾母为他打掩护,说他夜里读书辛苦之类。可是现在行动就是自己父亲的眼睛,这样的话头贾政连提也不敢提。见周瑞那样子,让他自留在屋里,只带了吴新登去主院。 进院子才发现,贾代善正绕着院子散步。抢上前一步,贾政行礼道:“请父亲安。看父亲的样子,这庄子果然是来对了。如今父亲比在府里走得稳多了。” 早起李要已经将贾政挑水时的表现告诉了贾代善。虽然不算满意,可是能坚持下来也算是不易,代善的脸色就和缓了些:“听说你早晨还真的担了三桶水?” 贾政听出那话里的满意,还以为自己这就算是考核过了关,陪笑道:“是。父亲的吩咐,儿子不敢有违。” “记着你这句话。”贾代善平平地来了一句:“什么时候能把那水桶里的水装满了,就来告诉我。” 这担水,竟然不是一次性考验,而是长期工作!贾政有些不淡定了:“父亲,儿子知道父亲是想着让儿子知道世事唯艰的道理。只是现在儿子正是读书之时,若是日日如此劳作,怕是误了读书。” “读书?”贾代善就自了自己这个便宜儿子一眼:“你可知道,有多少寒门学子,即要读书,还要养家糊口,一张纸也要算计,一支笔也要经心?现在你不过是担了两桶水,就说会误了读书。那我问你,若是你读书无成,此生中不得科举,可能养得了自己一家老小?” 竟说自己一生科举无成?!贾政觉得不能忍:“儿子自问读书十分用心,也曾经得了名师指点。父亲担心儿子读书无成,却是过虑了。” “呵呵,”贾代善就笑了一声,才道:“是不是过虑,日后自是会有分晓。不过眼前你这肩不能担手不能提的样子却是不行。你兄长将来会去军中效力,你也得知道养家的艰难。”见贾政还要说话,他老人家抬手止住了,接着道:“儿子,你得知道,你此身所穿之衣,所食之饭,没有一样是你自己挣来的,不过是靠着你父祖的余荫。” 自己是靠了父祖的余荫,那贾赦呢,不也一样是不劳而获?贾政不小心把自己的心里话就说了出来。贾代善倒是没恼:“的确,他也是得了父祖余荫。可是我刚才已经说过了,他会去军中效力,现在他也在替我这个做父亲的回金陵办事。看在我眼里,他是得用的。而你,”轻蔑地看了贾政一眼:“在我眼里并不得用。” 贾政越加不服,也不顾贾代善平日里的威严了,接口道:“兄长去金陵办事,也是父亲给了他机会。我也不过是父亲没有给我这样的机会罢了。” 代善仍没生气:“不错,对你来说确实有失公平。只是偏偏他就是比你大了两岁,就是让我放心让他去办事。可是你呢,不过是让你去担几桶水,可有一桶是满的?可有一次是没歇的?” 贾政一下子让他堵得无话可说。贾代善还是不放过他,又道:“窥一斑而知全豹,一件小事你都做不好,让我如何能把大事托付给你!” 还讲不讲理了?!贾政眼泪都下来了:“敢问父亲,又曾经让兄长做过何等小事?” 贾代善微微一笑:“我交给他的任何一件事,他做得就自己去做,做不得的就提前告诉于我,并不想着从中打个折扣应付于我。这样老实的性子,让我放心。” 贾政的眼泪掉得更急:“今日不过是儿子第一日担水,才不小心泼洒了些。等明日定不会再出现这种情况。还请父亲再给儿子一个机会。” 这么一个简单的激将法,就把人给搞定了?贾代善表示没有什么成就感。不过便宜儿子能有这样的表现,还是值得肯定的。于是他微笑了一下,即使那微笑一闪而逝,还是让注意着他的贾政捕捉到了:“还算是有骨气。只不过不知道你这骨气,能撑得了几时。” “那就请父亲拭目以待好了。”贾政越加不服气起来,他把刚才贾代善的那个转瞬即逝的微笑,当成了对自己的嘲讽。 贾代善又道:“你可别忘记了,你是个好读书的人。过两日我那个幕僚谭震会过来,说不得会与你探讨一下学问。” 这位谭震贾政也见过几次,只知道此人谈吐风趣,挥洒肆意,最是个不同流俗的。只是此人并不同与贾代善的其他幕僚,不大兜搭他这位少东家。也不知道他此来是为何,可是自己不能太过失了颜面,贾政还是知道的。因对着贾代善躬身道:“是,儿子定会尽力。” 代善便挥手让他回自己院子里。等他走了,李要才问道:“老爷怎么对二爷如此严苛,他左右是要读书出身的,若是坠了志气可怎么好。” 代善对自己的这向个长随,可比儿子客气:“坠了志气?若是志气这么容易就坠了的话,那就是当初根本没有什么志气可言。”说完叹了一声:“你且想一想,咱们当日在西北,孤军深陷,若不是凭了一股子心气顶着,可还能回到这花花世界?” 李要也是叹了一声:“就怕那谭先生的脾气古怪,二爷受不了几日。” 代善却不认同:“这么一点小小的折辱就受不得,异日他真得了功名,官场上下绊子、使阴损的多了去,还能比谭震更客气不成。” 好吧,那是你儿子,你说了算。李要再不多言,只跟着他绕着院子慢慢踱步。 贾政这边却没有如此悠闲的心情。他对自己的学问再是自信,可也只是建立在自己与原来的自己对比之上。那位谭先生,可是一点也不会给人留客气的主。找出了书,却是不知道该先看哪一本的好。读经义吧,那位谭先生似乎歌赋也来得。看格律吧,又怕人从时政里论起。 如此拿不定主意之下,只好抓着书发呆。周瑞已经歇了一会儿缓过气来,不想让吴新登专美于贾政之前,少不得上前来支应。见贾政只拿本书发呆,道:“二爷可是今日累得狠了,不如先好生歇上会儿子,日子还长着呢,那书什么时候看不得。” 因为早晨周瑞着实卖力,贾政也不怪他:“你知道什么。老爷说那个谭震要过来。你也知道他素来是个不讲情面的。如今老爷又对我有些看法,若是让谭震在老爷面前说上两句。你只想去。” 周瑞就无端打一个寒颤。他也是知道这位谭先生的,几次与贾政见面,都让贾政回书房后大发雷霆,也就不敢再劝,只小心地在一边服侍笔墨。 代善也知凡事得有个度,若是一次把贾政累得狠了,怕他心生逆反,于是这一日就只让他担了水,并没有再让他劈柴。 第二日贾政又让吴新登从床上叫起,他说得好:“昨日周哥跟着二爷,奴才也不能躲懒,今日就让奴才跟着吧。” 好吧,奴才们可以换班,贾政却只有一个。叹了口气,贾政带着吴新登再次来到了厨房。昨日的水桶还摆在那里,给他们数数的人也早早地等着了,还打千向贾政问好:“今日二爷来得准时。” 贾政无心理他,只叫上吴新登就要走。不想那吴新登也是凭生第一次与这扁担亲近,少不得高一下低一下地闹了半会儿,才算是知道周瑞昨日怎么得了二爷的青眼。 到了井边又是一难,概因吴新登也不知道怎么样才能把那水桶从井中打得水来。贾政无法,只好放下主子的架子,亲自按着昨日周瑞行事教他。这才知道看人挑担不吃力,只看昨日周瑞三摆两摆,那水桶就得了水重新立起,可是他却怎么也不能让那水桶先斜过来。 贾政急得满头是汗,还骂吴新登:“蠢材,昨日周瑞也不过是看了一次,也就会了。怎么教了你这么半天,你还是如此不中用?!” 气得把手就是一撒,只听扑通一声,却是那桶离了勾子,直直地坠入井中去了。贾政又气又怒,泪水不要钱的掉了下来:想自己也是金尊玉贵长大的,怎么到了自己父亲面前就如此不值一文起来。 正没头绪间,那个给他们数数的人过来了:“等了二爷这半日,还没见二爷回去。小的怕出了什么事,特来看看。” 出事,怕出什么事?难道是怕自己掉到井里了?贾政心下一个念头一闪而过,刚想行动,又觉得身上冷风吹来,遍体生寒。若是真按着自己的想头做了,那井水怕是比外头这风还冷得多。那念头也就随着风飘远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64.第 164 章 日子如此悠悠几日, 都在贾政与水桶的搏斗之中度过。这只是外人能看得见的,看不见的地方,贾二爷还与书本搏斗来着, 可那谭震一向是天马行空的人物,贾政的书也就看得东一榔头西一棒槌。 怕什么来什么,这天贾政请完安后,刚看了两页中庸,贾代善那边已经有李要过来请他, 说是谭先生到了,代善让他过去见人。 贾政听得头发麻, 可是父亲召唤,他也不好迟疑。只好又是换衣服, 又是去茅房地折腾了好大一通。李要只能好心地提醒他:“二爷, 老爷还等着呢。若是二爷再不快些,怕是老爷会不高兴。” 如此贾政才一步一挨地向着主院而去。走到正房前,老老实实地等着李要自进去通报,自己忐忑地站在那里, 不知道谭震这次会从哪个方面给自己一击。 听了李要的通报,贾代善就冲着他摆了摆手,示意他可以把贾政带进来了。李要出门一看,快十月的天了,贾政额头竟然出了一层细汗。刚想着问问是不是哪里不舒坦, 贾政却已经问道:“父亲现在可是得空?” 李要也就把自己关心的话咽回了肚子, 边替贾政打帘子, 边把自己的身子低下去:“二爷请。”贾政再次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板正了面皮,迈着不急不缓地步子进了屋。 贾代善坐在上首,下首一人看起来比贾政年纪大上十来岁,并未留须,一看是位鼻直口方、双目有神,神态自然的人物。见贾政进门,他也站了起来,等贾政给代善问了好,才对着贾政拱手做礼:“世兄别来无恙?” 贾政的嘴角就微不可察地抽了一下,回身行礼:“见过谭先生。” 贾代善等二人寒喧完了,才道:“即瑜此来,也是受了为父之邀,会留在庄子里与你一起探讨学问。你二人不妨多切磋切磋。即瑜世情上比你通些,你不可拿大。”边说自己边想,也不知道是那个给这谭震起的表字,听起来不是觊觎就是鲫鱼,怎么都让人觉得这表字起得太开玩笑。也可能是这小子自己取的,难道是在自比诸葛?看来是杨修一般的人物。 现在倒不是关心这个的时候,光贾政那脸色已够一观:就见贾政听说谭震是要留在庄子上,身形都是一僵,再听说要他与谭震切磋,那眼神飘忽的,谁都能看出他的心虚。 这谭震倒是怎么贾政了,给他造成这样大的心理阴影?贾代善不得不再次翻看原主的记忆,可是只能知道原主因谭震年纪很轻,所以对他还不是很信重,平日也就让他给处理一些日常的公文。至于机密之事,多是找另外两个跟他多年的幕僚。 现在的贾代善,也是因贾政与上一世,这位谭先生在原主死后,并没有与其他幕僚一样拍屁股走人,而是对贾家人仍如贾代善在时一样,忠心不二。而且他已经教导了贾政两世,成效都十分不错。想来对如何将贾政读书没通的那一窍打通了,还是有些心得的。 不过看眼前的情形,怕是贾政与此人相处得不是太愉快吧?这样更好,精神与肉体的双重压迫之下,若是贾政还能坚持自己原来的想法,贾代善也只能给他大写一个服字。 人家谭震倒是好整以暇地来了一句:“切磋也谈不上,只是这些日子,还请世兄不吝赐教。” 贾政那嘴角抽得更明显了,也对谭震拱了拱手:“存周多次领导谭先生大才,说不得在庄子里的日子,就要让先生多费心了。” 谭震就微微一笑,不欲再与贾政客套。贾代善这才道:“即瑜也不必过谦,你虽然有些傲物之心,可也不是世情不通之辈。就是那诗书之道上,也强过小犬太多了。此次留你在庄子上,也是想着以你之才,砥砺一下此子。” “如此小子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谭震应了代善一声,转回来来向着贾政道:“世兄请坐。不知道世兄自来庄子里,可曾习书不曾?” 贾政那屁股刚挨到椅子上,听了谭震这一问,又差不点站了起来。好歹记得这是在自己父亲面前,要让他老人家知道,自己也是进退有度之人。于是笑向谭震道:“读书之人,这习书自是不敢懈怠一日的。” 谭震就点了点头:“不错,世兄这是得了读书之精髓。”他轻轻地夸了贾政一句。可是这夸奖不光没让贾政放松下来,反而让他如被踩了尾巴的猫一般,时刻警醒这位下一步的动作。 这人也没让他失望,从自己的袖袋里掏出了一张纸来:“还请世兄看看,此书如何。” 感情他说的习书,还就真是单纯指的练字。贾政小心地接过那纸,展开一看,上面的字横平竖直,规矩非常。可也只占了规矩二字,因为不过是科举之人常用的馆阁体,贾政也多有练习,还真没看出此字有什么出彩之处。 于是贾政对着谭震道:“此字笔力尚可,也还规矩。” 谭震微微一笑:“看来世兄见识广博,想来入目之字都是大家所书。这张阁老之字,在世兄眼里竟也不过是规矩二字。” 竟是张阁老所书!贾政再看自己手里那一张纸,就觉得虽然只是薄薄的一页,可是那份量一下子增加了不少。这位张阁老是本朝的传奇人物,三元及第,一路青云,直做到阁老致仕。他老人家诗书双绝,常常一字千金,还找不到地方买去。 所以就算是只是常见的馆阁体,可若真是他老人家所写,那也是人人争抢的东西。贾政再次仔细看起字来,就发现所用之纸,就不是市卖之纸,洁白柔韧入手绵软。那所用之墨想来也非凡品,浓淡得宜,黑亮如漆,字字如嵌进纸中。这也是刚才贾政所以说是笔力尚可之故。 小心地托着这张纸,又恋恋不舍地看了两眼,贾政才递还给了谭震:“刚才是在下眼拙,竟没看出此字铁画银勾、勾挑恣意。”还摇了摇头,显然在为自己刚才的失言表示歉意。 可那谭震竟然还能笑得出来,将那纸接过后,不经意地放在了身边小几之上,道:“如此我就替鄙友张格佬谢过世兄夸奖了。” 不光贾政,就是贾代善都是一惊,想这谭震才多大年纪,竟然与张阁老朋友相交,那他又怎么会屈居贾代善的幕僚之位? 也是看出他父子二人的不解之处,谭震笑里更加了些腼腆:“我那朋友格佬二字,为致知格物之格,成年男子之佬。也是家里有些闲钱,平日里爱些笔墨。这纸与墨皆是他自己手工所得,倒还不算是个俗人。” 贾代善一时喷笑,贾政却已经满面红胀。有心想说谭震耍笑于人非君子所为,可是自己刚才先贬后褒也不见什么文人风骨。一时只能自己气闷,端起茶来放在嘴边略减尴尬。 代善这才知道,为何贾政一见这谭震就是那般模样。不过如此倒是正合了他的本意,笑指了谭震一下,也自己端起茶来。 谭震不知他也是为了不让自己的笑意太大,使贾政更加难堪,还当他是要端茶送客,对着代善拱一拱手道:“就算国公爷不喜,可是小的还是有些话不吐不快。” 代善放下自己手里的杯子,向着他道:“但说无妨。” 谭震就洋洋道来:“即是国公爷想着让小的为二爷讲解世情,那此事就是一桩。想来世人好名,一听了或权要或大家之名,就趋之若鹜。也不管是不是人有同名,也不管是不是名不符实,只管尽吹捧之能事。还以刚才之字来说,鄙友的字,也算是自成一体,可是世兄却只说还算是规矩。” “可是一提名字,世兄就连问也不问,直道铁画银勾。为的还不是张阁老大名。对他老人家,小的也十分佩服,可是在夸赞之前,还是会问一问是否真是世兄所想那位阁老大人所书。世情如此,小的不是有意要贬损世兄,可是这见事不明,还望世兄谨慎。” 贾政快让谭震给气死了。明明是他先用一个同音之字骗了自己,现在却说是自己没有警惕之心活该被骗。想着反驳两句,人家又是好意劝谏,没反驳的地方。 代善拍手道:“痛快,确是如此。世人多以名论人,全不看本事如何。谭先生今日不光是给小犬提了醒,就是老夫也跟着长了见识。” 见贾政还有那里跟自己较劲,唤他道:“老二,日后你跟着谭先生,要以师礼待之。” 贾政无法,只好站起身来,向谭先生行那弟子之礼。谭震也不敢拿大:“我虽痴长世兄几岁,不过还是平辈论交的好,日后攀谈也不至拘束。” 代善自是没什么意见,只知这谭震一来,自己在庄子里的生活怕是不会太过寂寞。贾政脸色也好转了些,他可是生怕谭震坚持,若是自己真的拜到谭震门下,那日后还不得日日如此刻一般受这厮的。 又说一会儿闲话,贾代善就身子乏了,让贾政好生招待谭震,自歇下不提。 谭震又说自己日后要与贾政一处读书,那住的地方不宜太远,自己也没带什么人过来,正好贾政院子里还有两个小厮,不如二人同住一院就好。 就算是没有正式拜师,可是贾代善也交待贾政以师礼相待了,所以对谭震的要求,贾政只好捏着鼻子应下。只吩咐自己的两个小厮周瑞与吴新登,在这谭先生面前万万不可拿大,要恭敬再恭敬。 周瑞两个虽然不明白自己主子明明与这谭震不大对付,怎么会对人如此客气。可庄子不比京中,想着打听贾代善院子里的事情比登天还难点,只好按自己主子的吩咐,小心服侍这位突然间多出来的爷。 日子便如贾代善所想的那样,精彩纷呈了起来,据下面的人来回报,每日里贾政一起床,人家谭震也不睡了,跟着一起起来。他的记性也好,贾政一边走,他就在一边念念有词,不管是经义还是史书,只管在人的耳边唠叨。 好不容易等着贾政挑完了水——这个得说一下,也不知道贾政现在是挑水越来越熟练了,还是让谭震给唠叨得想着快些逃过他的魔音贯耳,贾代善不得不把他每日里挑水的量从三担增加了五担——谭震就再与他一起回到两人所居的西侧院,还非得拉着人一起打什么五禽戏。 听得贾代善都怪同情贾政的,不过也只限于同情,并没有制止,只让人把他特意安排给贾政炖的补汤给送过去,还得是在他亲眼看过之后再送。 也是贾代善在庄子里无事,以折腾贾政为乐,才想出这样的点子(话说代善觉得,贾政的原型说不定真是作者的亲爹,要不一书的人不是这个病就是那个卧床,可是遍翻前八十回,贾政他就连个喷嚏都没打过。这是题外话)。而且他发现这个便宜儿子别看说是好读书,可是那身子骨还是不错的,也就不费那个心,让人给他使什么换料的高汤之类,反正就是上顿粥下顿粥地送。 就连贾政都以为这是他父亲关心他,可人家代善不过是找了个法子把那清脑丸给贾政吃下去。反正他们现在还在孝期,说是补汤,荤腥是一点也没有的,左不过是一些粥里搁上点核桃芝麻之类。这样的东西吃上一天两天还好,若是吃的时间长了人,人人都会絮烦。可是代善让人送过来的,可是长都所赐,贾政不应该推辞不说,最好还能吃完。 于是贾政悲催上加悲催,还有苦无处诉。好在后来他也发现了一个办法,那就是把自己父亲送来的补汤之类,分润些给谭震。可是这人就没有一次表现出絮烦的,把分给他的喝得精光不说,还连赞此汤不是凡品,喝后提神醒脑。 这个还不是重头戏,真正让贾政欲哭无泪、求告无门的,是在两人真正的读书时间。没错,早晨那是谭震单方面灌输,还都是想起哪本念叨哪本地愣灌。等到正经读书的时候,才是他全方位辗压贾政的时候。 就拿读史来说,他是要求贾政与他读同一篇、同一处。然后两人就一起读。读完了,那咱们两个开始探讨吧,学问嘛,总得教学相长,有争论才有进步。然后贾政就得开始说——人家谭震是要贾政师礼相待的,哪有老师先说的道理。 于是贾政就说了,今天咱们读的这个是秦史呀,然后秦始皇是多么多么不得人心呀,所以秦才二世而亡,这就是失道寡助了等等等等。 然后谭震就会微微一笑,你看书很用心呀,都知道秦二世而亡了,不错不错。夸得贾政自己先心惊胆颤一下,他好歹也是读了十多年书的人,要是还不知道秦二世而亡,那还读个什么劲呀。 接下来就是谭震的戏肉了:你说秦二世而亡,这是因为失道寡助,这个我要与你探讨一下了。秦是因何失道的?他们为何明知道有些举动,比如修长城呀、还有修秦直道呀的举动是失道,还要去这样做呢?还有就是他们做的这些事,既然是失道的,怎么后世的君王,不把他们修的那些东西给拆了、给毁了,反而还在那个基础之上又继续修建呢? 这下子又成了贾政傻眼的时间。可是谭震还没结束呢,他还有疑问呢:这样失道的人,怎么还能统一六国,难道仅仅因为兵精刃利?还有六国有连纵之计,也让人很是不解呀 如此一番下来,贾政基本只有出气的份,没有反驳的余地了。于是贾政只好虚心向着他请教:“那不知道先生有何高见?”你都说了这么多,那你是怎么想的呀? 谭震十分无辜地向着贾政笑笑:“正是因为不解,所以我才来与世兄探讨呀。看来咱们下午还得多看些与此相关的书籍吧,不能只凭一两篇文章就定一朝之兴替,更不能人云亦云呀。” 得了,下午的学习内容也就有了,谭震还特别不要脸地和贾政说:“如此,不如世兄再做一篇关于亡秦之类的文章吧。等晚饭之前交给我就好。” 要不是想着自己读书人的身份,贾政特别想问候一下谭震家里的女性亲友,这是谁教出来的孩子,以为写文章是大白菜吗,到地里去摘就有?要是地里根本没种白菜呢?当然贾政不能承认自己脑子里这块地方,没种关于秦朝的白菜,只能答应下来。 可是你倒是给个范围,再不济给个题目也好呀。没有,什么也没有,就是要让你生写。 曾经有两回,贾政也想到了偷懒的点子,那就是只写绝句,反正你也没说让我写什么。人家谭震也不说他写得不对,只是就事论事地说:“世兄呀,你看你这里面的韵,是不是不合这试帖诗五言八韵的要求呀,还有你这诗里头,不过是四句怎么就有重复的字呀,人家试帖诗可是不能有重复字” 然后贾政就增加了新的背诵任务:平声各韵的字了解一下?! 等贾政发现,如果自己与谭震探讨的内容,自己按照应试的要求或是八股或是试帖诗,或是策论,那谭震最多是在成文时间上对他表示一下打击,或是在格式上对他提些批评,也或是在内容上指出些用典不足等等,比起其他时候要温柔得多。 一来二去,贾政也不知道是清脑丸吃得多了开窍了,还是让谭震给打击得明事了,知道人家这是换一个法子在教授他科举之道。那心里的抵触也就小了些,对谭震的态度也是越来越尊敬。 贾代善也从中收获了诸多欢乐,看着贾政在那敢怒不敢言成了他莫大的乐趣。看到贾政一点点让谭震给打击、到麻木、到奋起,他也觉得高兴——虽然想过放弃贾政一房,可是能多教好一个人,也就是他的任务完成的更好。上一世的经验告诉他,这可都是关乎于积分的大事。 不过代善在心里,也默默地给原主点了根蜡:这样一个又忠心又有才的人,竟然没有得到原主的重用,这识人之上,还真不是一点半点的糊涂。对自己的老婆、儿子是这样,对幕僚也是如此。 贾代善倒也不是只想着如何贾政,对京中荣国府之事一点也不关心。不过是知道,有林在一个人在,荣国府里就出不了大乱子。这林在每五日让人给他送一封信,把府里的事情向他汇报一下: 现在贾母的活动范围只局限在荣禧堂,两个儿媳妇请安的时间有着严格限制,她想着借机搓磨一下张氏都没有机会。不过人家王氏还是有心的,她会在与张氏一同离开,过些时候再重新回到荣禧堂给贾母“侍疾”。对于这种行为,林在一个下人,也不好制止。反正国公爷交待的只是不能让太太折腾大奶奶,二奶奶是主动要求被折腾,就不在他该理的范围之内了。 而大奶奶管家的手段越为越圆滑,太太想着用侍疾不诚、少了用度、以次充好之类的手段,根本伤不得她。每次送荣禧堂的用度,大奶奶都让林在一同前往,那东西也都是让荣禧堂的丫头们现场验看,有问题,当面提出来。若是事后再说的话,那就是她们构陷主子,不光是本人,就是一家子都得放到庄子里。 不过林在最近的一封信里也提到了,太太的娘家人,曾经过府来给太太请安。虽然林在以太太感染时症之由给拒了,可是看上去那些婆子并不大相信。 林在让国公爷给个主意——就算是闭门谢客,可是真是亲戚都到了门口,也没有真不给开门的道理,尤其这亲戚还是太太的娘家人。这一次是得脸的管事婆子还好说,可是要是下次来的是史侯府里的主子,就不是林在一个下人能抗得住的了。 看完这封信之后,代善就知道这位贾母,还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与自己的娘家取得了联系——说不定就是她那两个被放去庄子上的丫头或是她们家人之故——张氏还是年轻,不知道贾母战斗力的可怕呀。 不过,贾代善自己也觉得,是时候与史家掰扯清楚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65.第 165 章 匆匆冬月已至, 遍天萧瑟,满目枯黄,行人渐少, 往来匆忙。当然这些都和贾代善沾不上边,再萧瑟的天气都与他没关系,他这里照样是高床软枕,遍室温,呃, 并不香。 不管是几世为人,代善还是不习惯这个时代富贵人家动不动熏屋子的习惯, 把好好的屋子弄得一股子怪味,香没闻出来, 只觉得通风不畅了。所以他所居之地, 只要通风良好,没有异味便可,从来不许熏香。 只是此时就算是屋子里没有熏香,可是贾代善的眉头还是紧紧地皱在了一起, 显然是遇到了什么让他不大愉快的事情。李要小心地看了自己主子一眼,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这个时候来通报。 代善却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人物,要不也不能在战场上多次死里逃生。就算是现在内里已经换了芯子,可是那身体的本能还是在的,少不得开口问上李要一句:“有什么话就说, 只管做这个像生给谁看。可是老二又被谭先生罚了?” 有此一问也是事出有因。那谭震可能是发现自己这样教导贾政, 并没有引起贾代善的反感, 反而有些默认之意。于是竟变本加厉起来。原来还只是客客气气地借与贾政“探讨、切磋”之名,让他背书、练字、担水、扫地。渐渐的,贾政那两个小厮就闲了下来,从到厨房取饭再到谭震房子里的清扫,都成了贾政的任务。 人家谭震说得好,既然贾政非得要以师礼待自己,那自己也只好勉为其难地收下贾政这个弟子。现在老师住在这里,可不就应该“有事弟子服其劳”?所以你看我还让你同桌用饭,是不是已经挺体贴、挺大度、挺善良,那你还能自己不动手给老师做些力所能及之事?! 至于贾政的两个小厮想插手?你们算是个什么人物,能代替得了本老师的弟子?!以至到后来,贾政边清扫屋子还得背书、边担水还得对付不时的抽查已经成了惯例。要命的是谭震还时不时地让他去别人家借东西。 对,就是借。厨房的不要,谭震想吃的是庄子里佃户家里夏天晒的干菜、自家鸡现生出的蛋、锅里现贴出来的饼子。还不许贾政穿自己的衣服去,只能穿周瑞或是吴新登的。还不许买,只能借! 那周瑞与吴新登也想过为主分忧,先去与佃户人家说好了,贾政一来拿了东西就走。可是谭震能让他们三个糊弄去?出门之前先不说去谁家,到了之后随手指一个就让贾政进门去借。这也就是在贾家自己的庄子上,要不贾政都能让人拿扫把赶出门来。 就算是在自己家的庄子上,可是想要的东西也不是一定会有的——谁家的鸡也不是天天都生蛋,说不定今天人家家想喝粥没贴饼子,这样的事情不要太常见。没有不要紧,就是有借不来也不要紧,要让贾代善来说,人家谭震说不定最愿意贾政什么也借不到。 这样他可以名正言顺地惩罚贾政。两个时辰里写一篇八股,一个时辰里写一首试帖诗都是小意思,还曾经让贾政一天里头抄出一部中庸来,必须是馆阁体,必须字字大小相同、勾画有力。就这还不许耽误了干活! 因为每次李要听到此类消息,都是如此纠结地向贾代善汇报,所以贾代善今天如此地问了一句。可是今日李要不是来说贾政的事儿的,而庄子外头来了不速之客:“史家的大爷在庄子外头求见老爷。” 放下手里的信纸,这还真是所有的事情都赶到了一起:贾赦昨日来信了,不光是拉拉杂杂地汇报了他与贾敬两个收拾金陵族人的事——中间不乏为自己表功之语——还仔细询问了贾母的近况。可惜他那个性子,还真不适合走婉转的路子,就算没在贾代善的面前,都能知道他一定是知道了贾母被贾代善软禁的消息,才想着替自己的母亲求情。 本来贾代善以为贾赦的消息是从贾敏那里得来的,因为那丫头毕竟是贾母的老来女,平日里疼惜做不得假。若说贾母被软禁起来最伤心的不是贾母一心为之谋划的贾政,而是贾敏这个孩子。她能想到不自己直接向贾代善求情,而是通过贾赦之口,定是费了一番思量的。 可是听了今日庄子外头的来人,代善又觉得自己是不是错怪了贾敏,那毕竟只是个不到十岁的孩子,就是有心送信又能送到哪里去? 不对,她还是有地方可送的,比如自己的外家。呵呵,说不得是贾代善此世穿到了一个武人身上,把对后宅女子的警惕给降低了。 于是本想着不见来人的贾代善,对李要道:“即是舅爷来了,那就请进来吧。”李要狐疑地看了自己主子一眼,出门请人去了。这边代善则想着,如何给自己便宜大儿子回信: 论理贾母出手相害的两个女人,都是贾赦生命里十分重要之人——一个是待他如眼珠子的祖母,一个是与他夫妻相得的发妻。可是这样的事情真相若是真的向贾赦说出,还真怕他那脆弱的小心脏承受不了。生怕他在生恩与养恩、生母与发妻之间抉择两难,再自此一蹶不振。再说若是真的告诉了贾赦真相,那他想着过段时间再处理贾母,贾赦能不能理解,或者说贾赦能不能接受自己的父亲弄死了自己的母亲,都是个未知。 原著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贾赦在那样孝顺贾母的情况下,都能隔了东大院与主院之间的通道,自己僻路另出,每日里沉迷与酒色之中。这还是只发生了张氏去世之事,没有他祖母之事呢。 即是想着要让儿孙成器,贾赦这个嫡长子、家业的当然承继人,份量比起贾政来就重得多了,更是放弃不得、绕不过去。 正犯愁间,李要已经在外门道:“老爷,史家大爷来了。” 听起来似是贾代善与此人差着辈分呢,其实来人正是上一世的便宜弟弟,将来的史侯爷——史兴。不过是因为现在老史侯虽然病歪歪地下不来床,可是那爵位还没有由史兴承袭,才只能叫一声大爷。却不象是贾代善,自己早已经是国公,自是外人要称一声国公爷,而自己家里的人,也要称上一声老爷。这还是因为贾赦的孩子来得晚了些,而且他也没有承继爵位,要不贾代善就是让人称上一声老太爷也使得。 “请舅爷进来。”放下这些有的没有念头,代善向着门外说了一句,可是并没有起身相迎的意思。别说他身上有着国公爷的爵位,来的这位却还是个白身。就是只拿年纪来说,贾代善也大着他许多。何况,贾代善还是奉旨来庄子里养病,你想着让一个病人迎接你,脸是不是大了些。 史兴也是个通透的,要不也不能在老史侯去了之后,还能顺利地原爵承袭。就见他一进屋就已经满面是笑:“不知道姐夫现在身子如何,小弟着实惦记。想着让下人来探望,总是不大放心。正好这几日家里无事,就过来看看。”说着已经打下千去。 代善虚扶了一下:“贤弟何必多礼。”那身子还是一动不动,就是欠欠身也无。 史兴便知道,自己这位国公爷姐夫怕是并不欢迎自己。再一想想贾府里传出的消息,自己姐姐看来还真是惹恼了眼前这位国公爷。不过他脸上的笑意是一点也没变,仍和煦若春风抚面:“看来这庄子里还是省心,姐夫看着倒是大好了。” 代善一面向着史兴请茶,一面道:“正是如此。来了庄子里,即无府里那些事情烦心,更不必应付些不想应付之人。这人心下一松快,就是有些病痛也好得快些。” 史兴脸上的笑到底有些维持不下去了,端起茶来做出品茶之状,才算是掩了尴尬。移时,重新收拾好了自己脸上的表情,才道:“如今已经是冬月了,离年也没有几日,不知道姐夫什么时候回京,小弟也好来迎接。” 贾代善就摇头道:“今年东府里的老哥哥刚走,我们府里也算得上是丧家。这个年也没有什么可过的,在哪里不是一样。要我说,庄子里事少,说不得就在这里继续养着吧。” 史兴脸上就有些急色:“这如何使得。如今姐夫与二外甥在此处,大外甥还远在金陵。满府上下并无一个男丁可以主事的。不如姐夫先回京几日,等过了上元节再回庄子上也就是了。” 见他如此卖力地想着让自己回府,代善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无非是想着若是自己回府了,那上门拜见的人定是不少——宁、荣两府虽说是一家,可是毕竟已经隔了两代,贾代善还有一年的孝要守,可是贾政与贾赦却是只有九个月的功服。如果上门拜见的人带了女眷,那贾母再不出来见人也说不大过去。 可惜史兴所想的都是些常理,也就是贾母所犯之事,不过是些不轻不重的过失。真的犯了什么大错,还管什么脸上好看不好看,直接宣扬出去,整个史家的女孩都得跟着没脸。 代善下力气看了史兴两眼,把人看得有些不自在了,才问:“你今日过来,岳父大人可是知道了?” 这个问题可就有些突兀了。史兴有些没反应过来。不过人家即是问了,他也只好实话实说:“本是出府办些事,临时想起了姐夫,也就过来了。左右我是骑马来的,回去有一个时辰也就到了。” 贾代善就点了点头:“我想以岳父的谨慎,自是不会让你劝说我回京。” 史兴的脸色就更加变换不定。他现在才意识到,贾代善刚才问起自己的父亲,绝不是无的放矢。再一想自己未出口的所求之事,也就明白,贾代善已经完全明白自己所为何来。 想想刚要对贾代善直言,门外李要的声音又起:“老爷,二爷来给舅爷请安。” 这也是应该的。不管人家史兴称呼如何,是贾政的舅舅这个做不了假。若是贾政听说自己的舅舅过来,却是一直不见,或是还得等着贾代善让人去叫,那不光是贾政书白读了,李要也做不成贾代善身边的二号心腹。 见史兴那脸上又有了些许笑意,代善向外叫了一声:“让他进来。”心下倒是觉得史兴还真是个人物,这变脸也真是快,竟似与自己一直相谈甚欢,丝毫看不出刚才的尴尬。 贾政已经低头进了屋子,先是向着自己父亲请了安,再向着史兴行礼:“请舅舅安,这样天气舅舅还过来。多谢舅舅惦记着。”又回身让人给史兴换新茶。 不管史兴如何,代善对贾政这些日子里的变化还是挺满意的。至少原来身上若有若无的优越感去了不少,人也沉稳些,不再天天总象是有多少焦心事一样心神不宁。因此只微笑地看着贾政与史兴寒喧。 史兴原来与这个外甥也熟悉——这可是自己姐姐偏心了二十来年的儿子,每回见到史兴就没有不夸上两句,还话里话外让史兴日后多提携照顾的。现在见贾政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自是夸奖的话脱口而出: “政儿此次长进不少,可见现在的老师是个好的。等什么时候回京了,也给舅舅引见一下,把你那三个皮猴一样的表弟也请先生给教导一二。” 听到史兴提起自己的老师,贾政的嘴角就微不可见地抽了一下,只是史兴觉得自己这个外甥让姐姐偏疼了二十来年,定是自己的助力,没有发现。 又拉了贾政坐在自己身边,对着贾代善道:“孩子们可见是离不得父母的教导,这才几日,政儿就出息了,若是让我那姐姐见了,必也是高兴的。” 这也能扯到一起,代善只能服气。不过他说出的话却不大客气:“这也不是没有道理。不过是术业有专攻,老二将来是要凭着科举进身的,还是由着老师教导的好些。若是真的跟着父母就成,那不是前面二十年都白糟蹋了功夫。” 听他说得这样不客气,史兴的脸也就没了笑意。自己几次赔上了笑脸,想着有些事大家意会就好,可是却不能换来贾代善一句话。他也是让人围捧着长大的,从来都是看别人赔笑脸的主儿,哪里忍得贾代善如此一而再、再而三地无视自己隐隐地求情? “姐夫若是这样说,小弟还真想着与姐夫探讨一二。”史兴看向贾代善:“这名师教导得再好,可也是父母费尽心思才能求来。再说若是没有父母平日里殷殷教导,孩子自有规矩,那能不能入得了名师之眼也是两说吧。” 贾政若是还不知道自己的舅舅所为何来,可就白和谭震混了这些日子——别看谭震自己肆意随性,对人不愿意屈腰以侍,可是他教贾政的第一件事,就是如何听话听音,分析别人说话内容里的微言大义。要不也不会让贾政以府里少爷之尊,就去佃户之家东借西借了。 所以没等到贾代善答话,他已经开口了:“舅舅且请尝尝这茶,还是我兄长从金陵让人捎回来的,说是什么地方的淘换来的陈年普洱,已经有了十来年。冬日饮用,最是得宜。” 代善见他插嘴,做出不高兴地样子道:“我与你舅舅说话,你不老实服侍着,胡乱插嘴做什么?可见是谭先生这几日对你又松懈了些,这规矩也疏忽了。自己去向谭先生领罚吧。” 听他开口说第一句,贾政已经起身低头垂首而立,等他说完,向着贾代善与史兴两个各打了个千,躬着身子就出了房门,让史兴连个插话挽留的机会都没找到。 不说出了屋的贾政如何庆幸自己躲开这样尴尬的谈话。只说那屋子里史兴的脸色越发不好看:“姐夫这是何意,不过是孩子殷勤好客些,也值得如此罚他?可是因为他与我这个舅舅亲近,才让姐夫如此动怒?” 代善面对史兴的指责,仍是一点也不动怒,可是那脸上原本还有的一丝礼貌性的笑意,却也消失得一去无踪:“我还以为,以你今日要说出来的话,是不应该让老二听到的,这才借机赶了他出去。现在你再想想,是不是真的想让他在场?若是还想让他也听上一听,那我让他那先生晚些再罚他,也不是什么使不得的事。” 史兴这才想起,刚才贾政进屋之前,贾代善正说到以自己父亲的谨慎,不会让自己来庄子里劝说他回京。那么他不让贾政在此听自己二人的谈话,是不是也是出于谨慎? “姐夫这是何意?”就算是心里有了些隐隐约约的想法,史兴还是故做不解地问道。 贾代善也不愿意再与他打哑迷,因为他还不知道怎么样给自己的便宜大儿子回信,才能即让他知道贾母所犯这事不是他能插手的,又不打击了他好不容易才生出的那点办事的热情。想到这里贾代善就想着自己是不是应该再问候一下天道,上一世好不容易调/教好地的大儿子,这一世还要从头做起,怎是一个心累能描绘得。 史兴只看着贾代善的脸色越来越不好看,心下也就跟着忐忑了起来。好一会儿,才见自己的姐夫一手扶额,一手敲打着身边的小几,道:“因为我要说出来的话,并不是什么好听的话。若是让老二听了去,会对你姐姐如何做想我不知道,可是生分再所难免。就是对于你这个舅舅,怕是也要心里生出些迁怒来。” 史兴心下的不安越盛,可是姐姐出阁之前与自己关系甚好不说,就是自己现在能如此板上钉钉地将袭爵位,姐姐也是出力不少——她一向得父亲的欢心,为自己多次向着父亲美言,才让父亲对自己越来越看重。 代善见他脸色变换,可是还能坚持着不说出什么转换话题的话来,倒是对他高看了一眼。这也算是一个知恩图报的。只是可惜,那给他恩惠之人未必没有私心。不过这可不是他愿意提醒的了:原著里史家说是“阿房宫,三百里,住不下金陵一个史。”可是除了个史湘云,还有几个史家人与荣国府打交道的?这里面若是没有些龌龊,贾代善也不必自称什么兼容并收的网站了。 “我刚才就问过你,你来这庄子上劝我回京,岳父大人是不是知晓。”贾代善又旧话重提,只不过这一次他还把答案一并说了出来:“因为以岳父大人的谨慎,他自是知道你我两家同出金陵,祖辈更是一起出生入死的交情。若不是你那个姐姐犯下了什么大错,你觉得我会只以一点小事,就直接让她养病不出?” 见史兴自己在那里寻思,代善又道:“岳父大人还是了解我的,他老人家也是知道你那个姐姐的脾气秉性。可是若是到了你,可就不一定了。不过念在你还年轻,好些事情考虑不周全的份上,今日我也无意难为你,还是不说吧。” 好歹也是上一世的便宜弟弟,又是自己曾经一力拉拔过的,贾代善还真是不想着与他说翻脸就翻脸,今日给他一个警告,让他不随意插手贾家的事情就好。若是今天来的是老史侯,那可就没有这么轻松地放过了。 但是代善此举,在史兴看来就是遮掩与欲盖弥彰,有些忽悠人的味道在里头。何况贾代善觉得自己对史兴客气,人家可是觉得自己是受了冷遇的,怎么能不问个水落石出:“姐夫即是提到了家姐,那小弟还真是要问上一声。家姐到了府上三十余年,孝敬公婆,也为公婆守过孝,更为贾家生了两儿一女,往来交际也没听说有什么错漏之处,怎么姐夫竟是让家姐养起了病来?!”最后已经隐隐有质问之意。 人都说小舅子收拾姐夫,那是天经地义。可是也得看是什么样的姐夫,哪样的小舅子。就史兴这样的,在贾代善这个国公姐夫面前,从来都是做小服低的份。今日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竟让他凭生出一腔豪情来,觉得自己是在为姐姐撑腰做主。 可惜他自以为有礼有节的问话,对贾代善来说一点影响都没有。人家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就让他那腔豪情,如生出时一样突然消失了。就听贾代善不冷不热地问道:“你真的想知道原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66.第 166 章 史兴听到贾代善问他是不是真的想知道, 自己的姐姐究竟犯了什么样的罪责,让贾代善这个与她结缡多年的丈夫,不得不将其困于府中。就是与自己的娘家人通个消息, 也得通过外甥女身边人之手。 可是自己已经来到了庄子上不说,还受到了如此的冷遇,若是不能得个明白,可不就是虎头蛇尾?这让一向有些心高气傲的史兴如何能够甘心?! 再看看贾代善那绝称不上好的脸色,他知道对方嘴里说将要说出的话, 一定不会是自己想听或是愿意听到的。咬了咬牙,他决定就算是死也要做个明白鬼:“还请姐夫明言。就是家父那里哪一日想起了姐姐, 问起她的近况,小弟也好有个交待。” 得了, 好良言难劝该死的鬼。贾代善摇了一下头, 把一直守在自己身边的李要赶了出去。这才亲自进了内室,从里面拿了一个匣子出来。他把那匣子往史兴面前一递,道:“里面的东西,你尽管自己看吧。看完了若是还有什么想说的, 再来对我说。” 也不再去管史兴,贾代善又拿着自己便宜大儿子的信琢磨起来,自己应该怎么措词的好——写信不比父子两个面对面说话,语气、表情都做不了辅助。 他这边看着信,史兴那边看的可就是那日里赖婆子的供词。当然最后赖婆子交待的两桩丑闻并不在其中, 一是当日贾代善已经将那记录的幕僚赶了出去。二来此事虽然对史家最有杀伤力, 可是也有不小的隐患。 贾代善是已经暗自决定, 将来那贾母要是不再做妖的话,就给她一个天年。可是若是她还是兴风做浪的话,那说不得他还得再脏一回手。可是若是史家知道了那两件事,一旦贾母在短时间暴毙的话,必会将之与贾代善联系起来。 这个贾代善还真不在乎。反正不过是个史家,无论是爵位、实权还是圣眷,都不如自己。可是谁能保证这一家子,不会借此事引得贾赦兄弟两个与自己离了心?若是自己哪日去了,二人再为贾母平个反什么的,那还真是为谁辛苦为谁忙。 所以贾代善给史兴看的,不过是贾母的一般性罪恶。不过就这已经够让史兴脸上变颜变色,说出来的话虽然还有些辩白之意,却是无力得很:“姐夫,这不过只是一个下人的片面之词,怎么就能做得了给家姐定罪的证据?” 贾代善开口道:“若是你觉得不算是什么证据,尽可拿着这些东西,去顺天府或是大理寺去告我虐待发妻或是宠妾灭妻。当然,你得能从我们府里找出这样一位从来没有被你姐姐搓磨过的妾室来。” 史兴的脸色就直接白了起来。这样的东西拿去官府,贾家虽然丢人,可是史家一家子姑娘的名声可就毁了,也就别想再嫁进门当户对的人家。到时侯不用别人出手,只史家自己人就能把史兴给活吃了。 因为这个时代对女子从来苛刻。不管贾代善拿出来的东西,是不是真的都是贾母做过的,可是大家只要一听,先就会传一个史家教女不严,整个史家女的教养都会受到质疑。 再说贾代善说的下半段话,那可是有宫里戴公公做过背书的——当日这位戴公公去荣国府传旨,贾母当场就昏过去。为了不让皇家认为贾家心怀怨怼,贾代善不得不说出贾母多妒、不肯让贾代善带着妾室到庄子里服侍的话,当时并没有做过什么善后之举。至今此事可还在各大豪门后院里传得风一股雨一股的呢。 这也是贾代善一心想着如何给自己的便宜大儿子回信,无意与史兴纠缠,不然他也愿意再与史兴唇枪舌战一番的。毕竟在庄子里虽然清静,可每日里唯一的乐事也不过就是看着谭震怎么欺负贾政不是。 史兴拿着那些供词的手都有些发抖,脸上几次变换颜色,最后竟然还是堆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来,让贾代善不得不佩服这位的心是素质还真是过硬——现在因年纪之故还有些心高气傲,可是假以时日,说不得就是自己的劲敌。 因此他也不多言,只对着史兴那难看的笑脸,琢磨着要不要让自己的便宜儿子们也学上一学这技能。史兴见贾代善并不挑起话题,知道人家这是对自己刚才所言,下人之语不能成为证据生了恼意,只好把那笑再赔得真诚些。 “姐夫的为人,小弟自是信得过。”史兴想了一下措词,这才道:“不过小弟是觉得家姐当日嫁妆不少,也是见识过富贵之人,怎么如此眼浅起来,才有些不信罢了。” 这样的话,光是对付王夫人,贾代善都不知道听过多少回了,所以答案是信手拈来:“这个我也十分奇怪,不知道她究竟是怎么想的。说来我们府里也没有个人来分我的产业,怎么她还这么想不开?难道是有什么人让她不得不帮衬,又不好与我明言不成?” 这简直就是个送命的问题。因为史家一向人口众多,原来能发战争财的时候,又因为品级不如贾家的祖宗,分到的东西不如宁荣两府。人一多,原来的东西还少,那府里的家底也就可想而知。现在虽然还不至于捉襟见肘,可也只不过是堪堪够用罢了。 若是平日里贾母没有私下里帮衬自己的弟弟,史兴也不至于如此心虚。可是他还真的从自己姐姐手里拿过好处,这也是上一世贾母借史兴银子,他推拒一下还是收了的原因。也是贾代善此时能如此言之凿凿的底气所在。 看着史兴变脸是不错,可是此人的心理之强大,也让贾代善心生警惕,少不得敲打一下他,好给自己便宜儿子们扫清一下将来的障碍:“说来这做父母的,为子女打算自是无所不用其极。不说你姐姐一介妇人,就是我也是如此。别看我家里两个儿子不大成器,可是为了他们将来平安,我也会多想几条路让他们走。那些挡了他们路的人,我更是会为了他们与之不死不休。” 也不管史兴听了他这话脸色还变不变,贾代善已经问道:“说来我也奇怪,自我来了庄子之后,我们府里已经封府为堂兄守孝。怎么你竟然还能得了消息?还有赦儿,我也没让人知会他家中之事,怎么他也得了消息?难不成你那姐姐竟会托梦不成?” 这是威胁,绝对是威胁!什么人会托梦?那不是仙人就只有一个答案:心中有愿望未了,想着自己阳世亲人的,死人。 现要贾代善说贾母会给史兴与贾赦托梦,可见在他的心目之中,贾母已经是个会喘气的活死人了。说不得下一次史家再有人为她出头,那她那一口气还能不能喘也是未知! 史兴能听不懂这话中之意?他作色道:“姐夫,家姐与你好歹结缡多年,你竟如此忍心,就不想想那三个孩子知道后,会对你这做父亲的有什么看法不成?” 贾代善从善如流地点了点头:“怕。若是不怕的话,我本来是只想着让你那贪心的姐姐颂经祈福的。可是她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即知自己有错还不安分悔过,反而利用敏儿,传递消息。这样的人,让我如何放心的让孩子们与她接触,又如何能相信她,能教导出好孩子?!” 女子出嫁,除了主持中馈之外,另一个重要的责任,就是教养子女。可是现在贾母已经不堪教导子女了,又证明身为一个主母还贪婪无度,那她也就没有什么存在的意义。这样的理由,就算是对着贾赦等兄妹三人说起,他们也能理解自己父亲的做为。 至少在道理上,贾代善占得住脚。可是史兴想的,却是情理上的事儿:“可是家姐毕竟是他们的生身之母。” “赦儿与政儿已经成亲。再说若是她的事情传了出去,那敏儿将来的亲事如何,可就是未知了,她会不会恨自己的母亲都说不好。”代善无情地指出了这一点。 史兴再次无话可说。不过他是个机敏的,成功地捕捉到了贾代善刚才那一句“若是传了出去”,于是扑通一声向着贾代善可就跪下了:“姐夫放心,此事定是到小弟这里为止,不会让史家人说什么闲话,还请姐夫能留家姐一命。” 贾代善觉得,自己上一世还真是没白帮衬自己这个弟弟。只是丑话还是要说在头里:“你可能不知,当日听到你姐姐所做之事,我也是一时之怒,所以下手有些不知轻重。你姐姐在府里养病,并不只是为了掩人耳目。不信的话,你也可以到我家相熟悉的太医那里问问。”让你给老子话里下套,说什么不让史家人说闲话,那不是说将来京里有个风吹草动,都是贾家人自己传出去的? 老子可是封了府的! “小弟自是信得过姐夫。”史兴索性磕下了头去。 代善无法,杀人不过头点地嘛,人家史兴如此做态,他若是还抓着不放,也有失宽厚。因把史兴扶了起来,道:“如此只盼着你那个姐姐安生些吧。”到底不肯说出一句饶过贾母的话。 史兴无法,只好讪讪地提出告辞。代善倒是也说留饭,可是这样的情形之下,那饭又怎么能咽得下?所以史兴坚辞不受。 见他昂首而来,却灰着脸而去,代善好意提醒他道:“听说你那个长子的身子不大好,你回去之后还是从饮食上看看可有什么犯忌的东西没有。”摇了摇头,对自己的圣父表现并不满意,可是说出口的话不好只说半截:“你家里有些东西,还是挺厉害的。” 能说出这样的话,是因为贾代善根本就不相信,那贾母是自学成材,或是无师自通地就知道药材的相生相克之道。再加上史兴袭爵之事如今虽然已经成了必然,可是有没有人嫉妒进而暗中下手,还真是不好说。再说让他回史家去查自己家的人,总比让他闲下来,再琢磨着怎么解了自己姐姐的困局好得多。 听贾代善说自己家里有些东西还是挺厉害的,史兴不光没有高兴,反而有些震惊与不敢相信。他是知道自己家里有些不传之密的,可是能让贾代善知道了,一定是自己姐姐用这些做过什么。 若是真的做过?一丝了然一闪而过,那她得了今日的下场,还真说不上冤枉。贾代善也看到了那丝了然,心下懊恼不已:这圣父果然不是人做的,这就说多错多了吧。 好在看史兴那里,更多的反是一种坦然,想来也知道这样的话,比刚才他所见的还不能宣之于口。说不定将来自己若是对着贾母做了些什么,就算史家的其他人有所怀疑,这位还能帮着遮掩一二。 因此贾代善索性说开:“其实有些东西,看似是自保,可也易于给人抓住把柄。那就不是自保而是催命符了。若是你将来有做家主之日,不如将那只能害人的东西,废了吧。” 史兴看着贾代善一脸真诚,张了张嘴,终是没有说出什么承诺之语。可是只看他的脸色已经够了,这个人将来必是不会成为贾赦两人的障碍,不然的话,他可是也有把柄要贾赦两人的手中。 说什么贾代善不会说与贾赦两人听。可是这只是贾代善自己心中的想法,人家史兴才不会这样认为呢——将那样害人的东西当成家里不传之秘,还能教得孩子多正大光明不成!这自己心思阴暗之人,想着别人定是比自己更阴暗几倍,也是人性使然。 如此也好,免得这位将来还在贾赦两人面前摆什么舅舅的款。也不看以贾母的所为,自己配还是不配。 这真不是贾代善多想,不过是他觉得防人之心不可无,这位史兴变脸能力之强,一直让他都暗中警惕着。贾赦与贾政两人,现在还真不是他的对手。 让人急急叫过贾政,就见他手上的墨都没来得及洗去,显然谭震还真的听话地罚了他。听说让自己送舅舅,贾政也就不敢耽搁,礼貌周全地把人送到了庄子门口。 史兴还想着在自己这个便宜外甥面前刷刷存在感,可是又想起刚才贾代善那恶狠狠地不死不休,只拍拍贾政的肩膀,让他好生读书,早日学有所成,就上马而去。 贾政觉得自己这位舅舅与初见时大不相同,可是也不敢去问父亲,只好重新回到自己院子,继续做自己磨墨的工作。 而让史兴这样一搅和,贾代善还真是找到了给贾赦写信的思路,那就是能实话实说的,全都给他说了,不过不能说的,比如说没给史兴看的那些东西,还是等着当面告诉他。或是从头到尾都不让他知道更好些? 能让贾代善做出这个决定的,还是因为贾赦这半年多来,成长得挺快。虽然还没有达到上一世后期那样,能为贾母撑起外面之事的程度,可是比起原来让老国公夫人教得只知道怎么玩乐,是强得太多了。 按贾赦信中所说,他这一路上可是帮了贾敬的大忙了。因为贾敬虽然是孝子,还是重孝,可是宁荣两府国公府的招牌不是白挂的不说,还有贾代善这个不掺假的国公爷在。而人家贾代化,那可也是救驾而亡不说,还是礼部主办葬礼。 有这样几重原因,沿路不说贾代化与贾代善的旧部、沿途的驻军,就是民政上的官儿员们,也得设个路祭、搭个挽帐什么的。又因贾敬是全家一起回金陵,所以他在接待那些拜祭的官员、故旧之时,检查船只是否安全、安排下人补充补给、给贾代化夫人寻医问药之类的琐事,都是贾赦来完成的。 如此一路下来,按贾赦自己所说,那待人接物、对市面行情的了解还有对下人的掌控能力,增长速度之快,就连贾代善给他那几个人都觉得不可思议。 让贾赦与贾敬一起回金陵,又已经确定下来这府里的爵位将由贾赦承继,那贾代善自是不会让他以身犯险。当然这样说有一点严重,不过他还是把自己的亲卫里得力之人给贾赦带了十个过去,免得他回南了无人可用——毕竟他们除了让贾代化入土为安,可还有整顿族人这个任务呢。 亲卫们也有人送信过来,可以证明贾赦的信里虽然有些自吹之嫌,可那些事儿还真是他带着贾珍做的。这也让贾代善有些吃惊,看来同人文里说贾赦与贾珍交好,也不是空穴来风。 等贾赦的信里写到回到金陵的事时,贾代善从字里行间都能感觉得出来,这货一定是放飞了自我:他刚一下船,就给了金陵的族人一个下马威。 也是那些族人太过于拿大,以为贾赦只是个白身,并非贾代善亲至,而那贾敬又是丧主,他父亲下葬还得这些族人捧场。就有那仗着年高的、辈分大的,没有亲到岸边来接贾代化的灵柩,只派了自己家里重要的子弟守在岸边。 那金陵的官府督、抚、镇三大衙门人到得却十分齐全,还都一个个敛声闭气地态度恭敬非常。可是官府的人能和贾家的族人相比吗?贾代化可是上一任的族长,他的丧事,那是整个贾家族人的大事,看到岸上的小猫三两只,贾敬与贾赦的脸都不好看。 等贾敬去与官府的人应酬之际,贾赦就让跟着他来的人,把今日到场人的名字一一记了下来,然后直接对着来人说:“你们还能记得来接族长,也算是知礼的,不错。日后还可为贾家族人。” 这下子来的人都白了脸。若是全家出动的还好说,那些只是让家里长辈派过来的、辈份小的,就想着向贾赦分辨一下,说是家里的老人也想来,可是却因为上了年纪,有病痛在身,不能到场之类的话。因为贾赦刚才说的那话实在是太过阴损了些:来的人可为贾家族人,不来的也就让他给排除在族人之外了。 这些人在金陵所以能做威作福,可不全仗着身后有宁荣两府支撑着?现在贾赦不想再认他们,边上又有官府的人在,说不得这消息一会儿就能传遍金陵的大街小巷。这样的后果,不是没有官身的贾家族人能受得起的。 只是贾赦听了那些人一个个地卖惨,说得自己家的老人好象有今天没明日一样,一点也不为所动,只告诉他们:“当日我父亲与伯父一同救驾,昏迷了一天一夜。可是他老人家一醒过来,直接让人抬着去给伯父守灵,直到伯父发引为止。” 得了,这些人同时闭上了嘴。不闭嘴还能怎么样?他们家里那些没来的人,还能比贾代善当日所受的伤都严重?!他们还能比贾代善还尊贵?! 想明白的族人,就想着让人回家把自己家里的长辈叫过来,下人们刚想动地方,就被贾赦带过去的人给喝止了:“好胆大的奴才,爷们都在为族长跪守,你们不仅毫不悲切,反而想着躲懒,是谁家的奴才,还不快些发卖了事,免得将来把主子都勾引坏了。” 于是等那些官府之人退去,贾家的族人带着奴才,有一个算一个地都跪在岸边不敢动弹。贾赦接了贾敬,重给灵柩上香烧纸,这才哀乐齐奏,请灵归家。理也不理那些哭得一个个如死了亲爹的族人。 贾赦在信里得意地写道,贾敬还觉得自己这样做会引得族人不满,怕耽误了贾代化入土之事。“那些怂货哪个敢!”这就是贾赦信里的原话,一点也不担心贾代善看了信之后骂他自作主张,还有不敬老。 贾代善还真没有怪罪贾赦之意。从来他都觉得金陵的族人,有出息不拖后腿的几近于无。再说这些人与两府的关系也实在是远了些,真正亲近的当年就已经随了老国公们进京居住。所以贾赦如此整治他们,若是能让这些人心生反感,自请分宗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只是贾代善也知道,这些人都指望着两府过日子,怎么会主动与两府分宗?没见贾赦如此地不讲情面,他们那些长辈们,第二日一个个披麻戴孝地都来给贾代化守灵哭丧,听说那宁国府老宅的院子里都快跪不下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67.第 167 章 却说贾代善得知,贾赦一句话让所有在金陵的贾姓族人不得不乖乖为贾代化哭灵, 不光没有觉得他所做之事过份, 反而从胸中生起一股子自豪感来: 自己是多么会调/教人呀,几世里都把贾赦这么一个原著里一无事处的混帐,调/教得能理事、能掌家!什么是成就, 这就是成就!也难怪原主就算是死了, 还想着让自己的儿孙成器。 感慨完了, 他也理清了给贾赦回信的思路, 那就是表扬,狠狠地表扬。不难看出,这贾赦其实就是个中二病长时间未愈加缺爱患者。只要自己给了他足够的重视与鼓励,不怕他不头拱地的完成好自己交待的任务。 贾赦在贾代化入土之后的行为,有力地印证了贾代善的推论:等着贾代化一入土,贾赦的表演又开始了。他鼓动着贾敬以新任族长的名义,召集族人们开祠堂祭祖。本来这不年不节的,并不是祭祖的时机。可是他却说贾敬已经新任了族长, 怎么也得让祖宗们知道知道, 日后给自己上香的人是谁。 好吧,这也算是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可是这货在开祠堂的那日,还真带着那日在岸边记下来的名册, 一个个地甄别起族人的资格来。好些贾家的族人心里一定在骂娘, 前几日哭灵的时候, 你怎么不拿出这个册子来?若是真不打算把自己当成是贾家的人, 何苦让自己白白地当了几日的孝子贤孙?! 不过按贾赦自己向贾代善的解释, 他与贾敬的首要任务可是让贾代化入土为安,身边还有礼部的人跟着,总得让贾代化的丧事办得热闹体面不是。所经贾代化的丧事就是那哭声,也得比别人家出殡高些,才不负宁荣两府的国公门第。 不过那些族人也知道自己当日所行之事并不厚道,现在让人家为难一下更是应有之义,所以一个个也不管年纪多大,都跪下来自承错失,求贾赦能看在一笔写不出两个贾字的份上,原谅他们一回,并保证下次绝不再犯。 据贾赦说,当时贾敬看到一地胡子斑白的族人跪着生嚎,就心软了,还想着替他们求情来着。可是贾赦自己表白道,虽然他也是一个心软的人,可是这些人敢在他敬爱的大伯的丧事上如此做为,他只能硬下心肠来,回绝了贾敬的讲情。 不过他也知道事情不能一直这样僵持着,就提出了自己与贾代善给他的人一起商量好的解决办法。在所有的族人都跪下请求的时候,他才做出勉为其难的姿态,说出了自己的主意: 那就是让那些自持年高有德却不迎接贾代化灵柩的人,拿出自己家产的一成归入族产添置祭田,算是他们向老族长赔礼,也为全族的发展尽一份心力。 那些族人自是不干的,可是其他的族人却是高兴不已。现在他们不答应的话,就是与全族的人做对,是不愿意为族中出力。能起到这个效果,也是贾赦小心地让跟着的人调查了几日之后的结论——那天看似没去的人不少,可是算下来却都集中在那么几家自认为有头脸的人家,老子支使儿子、儿子支使孙子,才耽搁了。 毕竟贾家这些族人在金陵日久,与宁荣两府的关系渐远。也不过就是一二户家里有些家底的旁支,才与宁荣二府有些年节往来。正是这往来让他们在族人与官府面将挺直了腰,可是却不想着给贾代化的丧事一个好看,这就是端起碗吃肉放下碗骂娘呀!贾赦可不就要让他出出血! 不管对哪个族人来说,这族中祭田增加,都是一件好事——不光是四时致祭与修缮之用有了着落,那余下的才是大头,每年收获之后都能按人头分给族人。就算是管着祭田的人会从中得利,可是祭田多了,分的总会比往年多些。 再说这些被要求交出一成家产的人中,有两户正是族中的族老,也在管理祭田的四人之中。他们这些年管理祭田,可是没少从中得了好处,现在让他们只拿出家产的一成,族人们还觉得便宜了他们呢。 众怒难犯,这就是贾赦无师自通的新技能。说无师自通也有些勉强,毕竟贾代善给他的那些人,一定给他出了主意。不过他能听得进去别人的意见,也是个不小的进步,所以对他的得瑟,贾代善也就一笑而过,还在信中就此又表扬了一次。 可是你以为贾赦会就此止步?若是如此的话,贾代善也就不会觉得他已经放飞自我了。接下来更丧心病狂的事儿来了。大家监督着那些人交出自己一成的家产之后,还是很顺利地进行了祭祀。可是在祭祀结束之后,贾敬在贾赦的殷殷注视之下,拿出了一条新的族规。 那就是今后族中祭田的管理,不能再由着原来的四人一直连任,而是由族人们选举,每两年换一次人!刚交出自己家产的人都快要气疯了! 没这样欺负人的! 于是哭的、叫的,声称要给京中写信向贾代善告状的,把个祠堂闹得如菜场般热闹。贾敬也让这些人给气着了。他没想到,自己刚接任族长,为了防止有人贪族人的利益才想出的这么个点子,竟让这些人说成是什么不守祖训、欺压族人! 于是他再也没替这些人求情,由着贾赦对这些不知足的人发威:“我还以为大家都是族人,一些小小不言的过失,能放过就放过了。可是看来是我想得太浅了。看到诸位这么想管理祭田之事,若说这其中没有什么私弊,我还真是不信。如此就只能先把这祭田历年来的帐目查过了再来说话!” 那些闹得欢实的人,就如同让人卡住了脖子一样,胀红着脸说不出反驳的话来了!能没有私弊吗若是不能从中得些好处,他们干嘛要费心费力地管着祭田的出产?若是不能从中得了好处,那他们家里的日子,凭什么会比别的族人好得多?整个祠堂里一片死寂。 就算是没有跟着闹事的另外两个管理者,也一样是让贾赦这话给惊得说不出话来。不过这寂静并没有维持多长时间,接下来就被族人们热切的议论之声给打破了。他们也觉得这些年来祭田所得分配不公,可是都因人微言轻,这四人又时时做出与宁荣两府关系亲密的样子,还与两府里留着看老宅的人走得很近,只好忍气吞声。 现在贾赦想着查祭田的帐目,哪里有不愿意的?所以除了那四人还有和他们关系好的人家没有说话之外,四处都是要立刻查帐的声音。 贾赦很兴奋,贾赦很得意,贾赦是一个行动力很强的人。他虽然也看出贾敬没有什么反对的意思,可是有意想着树立贾敬在族人之中的威信,自己躬身向着贾敬又请示了一番。贾敬就算是读书读得有些认死理了,可是还能看不出那四人那么明显的慌乱?于是那头点得十分痛快。 你让我老子最后一程走得不高兴,那我就让你们全家从此以后都别想高兴!没错,这就是事后贾敬向贾赦说的,当时他心里的想法。 看到此处,贾代善就提笔给自己的便宜大儿子提个醒,可别小看了读书人,他们心眼小着呢,平日里嘴上不说,可是报复起人来从来都不会手软。也是这一提醒,倒是让贾赦与自己将来的妹夫相处得十分和谐,不过贾代善此时还不知道罢了。 还是据贾赦说,听说他们要查帐,看老宅子的下人就想着借自己的专业知识插上一脚。可是经过带来人的几日明察暗访,贾赦早已经对他们失去了信任——能看着那四人侵吞祭田产出,这些年来却没有向主子汇报,光是一个失职根本不足以说明他们的罪过! 于是贾赦从薛家借来了积年的老帐房。就是那个并称四大家族的薛家,此时他们家里薛姨妈的丈夫还不是家主,只是一名比较出色的长子。加上他们府里与贾赦也算是拐着弯的亲戚,所以贾赦借人十分顺利。 这不查不知道,一查还真是什么龌龊都出来了。那四个人不光是自己侵吞祭田的产出,拿着族人该得的利益四处打点,还有些打着两府旗号强买强卖、欺压良善的事情也一并曝了出来。而那看宅子的奴才们,侵吞修缮老宅的银子之事,也没能掩住。 贾赦因此在信中请求贾代善,他想着先从金陵的庄子里挑些人出来看守老宅,可行不可行?至于为什么在这件事上贾赦没有提起宁国府,贾代善也能理解——宁国府现在主子都在金陵,带过去的人就不少。再说人家想着换自己府里看守老宅之人,有贾敬这个家主就可以决定,不用再请示他这位堂叔。 看来自己给贾赦的权柄还是小了些,让他有事不能自专。不过贾代善此次却没有增加贾赦权利之意,还是放到自己眼皮子底下看着的时候再说吧,要不这人还不得把天给捅下来?! 说来这金陵城中,让他这样一闹,天也差不多出了个窟窿了:那四人个可是没少结交官府,现在被查出其中之事,那金陵官场上的人怎么还能坐得住!好在贾赦还算知道轻重,对上门来求情的、说和的人,都一律感谢了人家对贾家族人这些年的照顾。至于那四人与人家的交往,也让他定性为了正常的礼尚往来。 官府的人松没松口气不好说,可是那些与族人有勾连的官员名单,可是让贾赦原原本本地都写给了贾代善。至此贾代善已经十分满意。 若说贾政是让人压制着,不得不进步的话,人家贾赦完全可以说是自学成才。虽然贾代善也给了他些人,还有一个是自己的心腹幕僚。可是贾赦在没有贾代善施压的情况下,能把幕僚的意见听进去,还能自己发挥,大出贾代善的意料。毕竟这位在原著里,可是连自己亲儿子说几句劝说的话,都还以老拳的人。 当然也不是都是让贾代善满意的地方,比如前面提到了,贾赦自认为婉转地为贾母求情之事。不过想起那位离开的史兴,贾赦收到了舅舅的信,他又是孝顺的,本身也不知情,自然无法判断那人信里写得是不是实情。 就这样边重新看信,边琢磨着措词,还得不时地想些与自己前面所写不重复的表扬之语,直到晚饭时分,代善才算是把给贾赦的回信写完。他在信中还嘱咐贾赦,不要急着回京,他已经是荣国府的世子了,他的老婆孩子也好着呢。等着陪贾敬过完这守孝的第一个年,开春天暖了再回京也不迟。 将信封好,让人明日送出去,代善才有心思用晚饭。等贾政过来定省的时候,就发现自己父亲的心情似是不错,可是明明舅舅走的时候,父亲那脸色还不好看得紧。 于是贾政问道:“父亲看起来高兴了些,可是有什么好事不成?也让儿子跟着欢喜欢喜。” 代善看了他一眼,觉得有个对照更有利于他进步,就道:“是你兄长又从南来了信,他此次的差事做得不错。扶助着你敬大哥把族里的事情都料理得妥当得很。就是你日后回金陵科举,也不至于有人掣肘。” 听到贾代善如此直白的夸奖贾赦,贾政的心里还是有些不是滋味的。可也知道自己父亲刚刚对自己的印象改观了些,万不能在此时功亏一溃。因也做出欢喜的样子:“不知道如何做到的。听说金陵还留下了不少族人,想来很有些年高有德之人。说不得兄长也是得了他们的扶助。”到底没忍住心中的酸意,最后还是想着把贾赦之功压上一压。 谁料代善竟道:“年高或是有的,可是有德却是未必。”就将那些原来管祭田之人所行之事,一一向着贾政说了,也把贾赦如何应对的,说给他听。 贾政忍了又忍,还是道:“兄长此举,虽然也算是还了族中清明。可是即已经让那些人先出了一成的家产,再查他们的帐,是不是有失忠恕之道?” 代善想呵呵他一脸。去你的忠恕之道,如果这个便宜儿子还不换下脑子里的想法,怕是会如原著一般,放个外任,跟着的奴才媳妇都插金戴银了,他还得伸手向家里要钱。看来明天抽空还得和谭震说一说,洗脑工作还得加强! 面上已经没了笑容的贾代善,冷声向贾政道:“你觉得应该向这些人讲究个忠恕之道,可想过没有,这些人贪墨的可都是其余族人应得的。是这四个人家里人多些,还是普通的族人多些?你向他们讲了忠恕,那置普通的族人于何地,为何对他们就不讲忠恕了?!” 算法十分简单,就看你是让极少部分人满意,还是让大多数人都满意的问题。就连封建帝王还知道一个得民心者得天下呢,要不贾赦的差事能办得这样顺当! 贾政不过是想着从礼法上压贾赦一头,也是多年的习惯使然。可是不想竟然碰上了自己父亲的逆鳞,生生让自己以后的日子又水深火热了几分。此时他已经醒过神来,自己与兄长在父亲心中的位置,早已经掉了一个个,怎么自己就以为得了父亲几日的好脸,日子就又回到了从前,可以当着父亲的面,指摘兄长的短处了。 何况看父亲的意思,此事还真不算是什么短处,反而出彩得很! 带着这些疑问,他回去向谭震请教不提。代善这里也另有事情要做——他想起了史兴今日来庄子的起因,贾敏。 说来对自己眼前的这三个孩子,代善关注得最少的就是这个闺女。这也是他一直在梨香院里养病,而贾敏以女子之身,往来不如两个便宜儿子之故。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他知道贾敏日后的良人还算是靠谱的,对她的将来还算是有几分把握。 现在看来并非如此。他还是忽略了贾母对闺女的影响力。可能在贾敏看来,一向与自己接触不多的父亲,和对自己表现得疼到眼里的母亲之间,该帮谁该瞒谁,是非常好选择的问题。可是偏偏,她这个选择,很有可能使她失去自己这个父亲的欢心,更会在将来失了娘家的依靠。 所以现在贾代善并没有觉得贾敏是如何的罪无可恕,毕竟他还指望着贾敏好重见林仙子呢。这样的事情,他自是可以原谅的。 只是贾敏的教育却是迫在眉睫的问题!毕竟贾母被软禁的消息,不可能一直不为外人所知。等到那些人知道之后,最先会置疑的,就是从小被贾母教养长大的贾敏的人品。 真不是贾代善草木皆兵,而是世情就是如此。大家听到贾母被软禁的消息,连打听都不会打听一下,第一个反应就是贾母一定犯了什么不可饶恕的错误。那她教养长大的贾敏将来会不会也犯同样的事儿,谁也不能保证。然后等待贾敏的,一定就是婚嫁行情一路看跌。那她还不能嫁给林如海就会成为未知。而不嫁林如海,贾敏生出来的,还会是林仙子吗? 这也是贾代善在史兴走前,一定要让他保证不能从史家人嘴里走漏了此事的原因。他不能在自己做出应对之前,就把仙子娘放在风口浪尖之上。 此时就算是让贾母悄无声息地去世,怕是也不能了。就是因为史兴今日来的这一遭!而他心照不宣地已经与史兴达成了暂时不会让贾母“病逝”的协议。别说什么此事两人没有明说,若是真明说了,才不会有这个结果。 至于说贾母“病逝”之后,会不会有人觉得贾敏是丧妇长女,贾代善倒是不担心:现在还有个张氏在,那可是张家教养出来的女儿。长嫂如母,有着张氏亲自教导,说出去名声在清流之中,比贾母这个国公夫人还要好上几分。 也不知道贾敏知道不知道,就是她一心亲近的母亲,让她将来的婚嫁之路多了些坎坷。而自己这个在她眼里不如贾母亲近的父亲,却在这里费心费力地为她所行之事善后。若是贾敏将来知道了真相,还会不会认可自己当初所做的选择,就不是贾代善现在考虑的问题了。 算了,贾代善摇了摇头,儿女都是债!那两个债主好对付,可是这位仙子娘,却是敏感的性子,自己得小心再小心,还得替她调理好身子,免得将来仙子了出生就病病歪歪。 实在不行,贾代善都准备按同人文里所说,给贾敏求两个宫里出来的嬷嬷。反正现在正是当今对他感激之时,没见他就算是在给贾代化守孝,都没有让自己卸了京营节度使的差事?那他亲口向当今求两个嬷嬷,想来不是什么难事。 可是这并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几世为人的代善知道,有些事不怕大家明面上怎么说,就怕给人来个心照不宣。比如大家看在宫里出来的嬷嬷面上,表面不敢说贾敏教养不够,可是到时就是不来自己家里求娶,难道自己还能带着两个儿子,把贾敏生塞过去不成? 罢了,贾代善暗里下了决心,既然大家有可能心照不宣,那他就给他们来个釜底抽薪!实在不行,他就把贾敏送到哪个公主身边做上两年伴读。到时候在皇宫里陪着公主一起长大,由着宫中礼仪教养成人,还有人敢说他闺女的不好,那就是在质疑公主们的教养,也就是在质疑皇家识人不明! 看有哪一个敢以身犯险,承受皇家的怒火! 只是要想做公主身边的伴读,也不是一时就能成的。一是贾敏现在身上还有孝。虽然皇家一向是敬鬼神而远之,可暗地里对这些忌讳却是十分在意,总得出了孝才好运作。 二来贾代善得让当今知道,他为何会有此一求。好些事就如给贾赦的回信一样,不当面不能说出口,如果冒然上折子的话,说不定会让有心人看到之后,成为自己的把柄。 那就只有自己进宫面圣一途了。贾代善叹了一口气,对那个皇宫,他还真不是一般的忌惮,里面的水,实在是太深了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68.第 168 章 贾代善也是一个行动派。即是想着要进宫面圣,那好些事情也就得准备起来。 本来他住在庄子上养病, 进宫的话多有不便, 不如回到府里, 递了牌子之后, 可以随时等待着当今的召见。可是那史兴刚来过庄子, 若是他就这样回了京中, 还不让史兴那厮以为他当时不过是嘴硬?说不得日后仍会对贾家的事情指手画脚。 所以贾代善就想出了一个法子, 反正他这里隔上十日, 就会有太医过来为他诊脉,看看他恢复得如何。这也是当今对他这个救驾功臣的优待。现在正好可以通过太医表达一下自己想着向当今当面致谢之意。 那太医每次为代善诊过脉之后, 回宫也会向当今汇报,如今不过是加了代善的一句话, 自然不是什么难事。所以听了代善的请求, 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下来。 看得出当今对于贾代善还是十分重视的——安危都放在别人手里呢,不重视才不正常。在得了太医中间传话之后,就派人来对贾代善说,同意他两日后面圣。 代善一算, 两日后并不是大朝会,看来当今这是想着与他长谈一番了。想想自己将与当今说的话题,代善还是不由得长叹一声, 怕是自己所说的内容, 会让当今失望吧。 不过如此也好, 这样经历了生死之人, 有一些儿女情长并不算多突兀的事情, 还能有个小小的把柄攥在当今的手里,让他老人家日后对自己更加放心。不过代善还是把健康卡收了起来——当日他受伤颇重,就算这些日子他那健康卡也是时带时不带的,可是伤势恢复得已经让太医惊奇了。若是当今发现他已经生龙活虎,说不定连在庄子里养病的这点福利都没有了。 因当今体贴,对代善何时面圣并没有限定时辰,所以贾代善两日后还是早早地从庄子里出发,直接来到了宫门外求见。贾政自然是要陪护着过来的,这也是谭震得知代善进宫却不想让贾政陪同后,给他硬求来的结果——他虽然身上没有一点功夫,有些什么事情别人还得保护他,可是伤病在身的父亲出行,身边怎么能没有一个儿子护送? 重新来到金碧辉煌的皇宫,代善并没有生出什么物是人非的念头。这都几世了,若是还生出这样的念头,那每日只管感慨,什么事情都不用做了。 来接他的是戴权,身后还跟了一顶软轿:“请国公爷的安。因为您今日要来面圣,圣人高兴得今日早早就起来了,还吩咐着御膳房准备下了您爱用的吃食呢。”一见到贾代善,戴权就打下千儿去,一点也看不出此人是当今在宫里的头号心腹。 贾代善对着他也是一乐:“你这老货,身子倒比我强了。” 戴权只是赔笑:“谁还没有个磕着碰着的时候,等您过了这道坎,照样是上马杀贼的上将军。” 听他如此轻描淡写地把自己救驾所负之伤,说成了磕着碰着,代善不光不恼,还对他了然地笑了一下:虽然人人都知道他与贾代化是立下了救驾之功,可是那刺王杀驾之人,却是不好宣之于口的,还不如就如戴权这样,含混着过去。 戴权此言,未必不是在向着贾代善提醒儿,那就是让他不要因此功对当今持宠而骄。能在宫里随着当今一步步走到今日,不得不说这戴权还是谨慎的。代善承他之情,笑骂一声:“我倒是盼着还有那日。真有那一天的话,就请你这老货吃酒。” 至此戴权才变了脸色,一面亲扶贾代善上软轿,一面小声地问了一句:“您这身子?” 代善只回了一声轻叹,却让戴权扶他的手紧了一分。松开之后,才对着抬轿的小太监道:“起轿,都稳当些,别闪了国公爷。” 软轿缓缓而行,戴权中在轿边,有一搭无一搭地与贾代善说着闲话。可是代善从这些闲话里,却能听出好些京中的动态,不得不佩服这个太监深谙说话的艺术。也对原主与戴权之间的交情有了更深的了解。 轿子一顿,已经被小太监们轻轻置于地上。没等代善出轿,就听远处有人小跑着过来,向着戴权道:“公公,圣人已经问了几次了。说是国公爷一来,不用通报,直接请进呢。” 戴权就亲给代善打了轿帘:“国公爷,您老移步吧。”那身子已经比刚才在宫门前接代善时弯了几分。代善冲着他微微一笑,到底借了他的力才下了轿子,让那戴权的脸色又微变了一下。 此处正是乾清宫,原主也算是常来常往的人物。可是今日他有意把那步子放慢了三分,好让人知道他的身子刚有起色,就急着进宫来谢恩了。 才进了正殿,竟发现当今已经站在殿中相侯,可把代善给吓得不轻,自己挣开戴权搀扶的手,直直地跪了下去。只是此处才刚进殿门,并不是大臣们面圣常跪之地,就算是铺着地毯,可那膝盖处传来的疼痛做不得假。 只是代善已经顾不得这些,向着当今一面叩首一面道:“臣贾代善,见过圣上。” 当今也很是激动,一面示意戴权快些把代善扶起,一面嘴里道:“你怎地如此做作起来,不过是朕等得焦心,才下来活动两步。”又让人快些扶代善坐好。 代善到底还是恭敬地磕足了三个头,才在戴权的搀扶之下坐了下来。只是刚才那一跪太过突然,他走路时膝盖还隐隐做痛,脸上的肉也不自觉地绷了起来。 当今在他上首坐下,还埋怨道:“还是这样的急脾气。不是已经让你却说庄子上养伤,那就该等这伤好全了再来见朕。每次太医都说你恢复得好,可见定是你逼着他一起糊弄朕。” 代善只好赔笑道:“实在是当日那伤重了点,本来人家太医就是死马当着活马医,现在看到臣能走能动,这若还不算是恢复的不错,圣人也太为难王太医了。” 当今对代善的话还真是听得进去,一想当日代善所受之伤,可不就如他所说,能活下来就是万幸,现在能自己走动,还能从京外庄子里进宫向自己请安,自然就是恢复得不错。不由得自己失笑道:“还真是我错怪了他。戴权,记得回头给那王太医送份赏赐过去,还有就是太医院副院判不是出缺了吗?就由他补上吧。” 戴权应了一声,笑着对当今道:“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奴才找个小太监跑一回腿就行。这也有半年多没见到国公爷了,圣人还是让奴才好生服侍国公爷一回。” 圣人只是笑笑,显然对戴权与贾代善之间的交情很是了解。戴权见此,快步出了殿吩咐人去太医院传旨,自己才返身回殿内。 就听圣人正问:“你即是伤还没养好,怎么不说好生养着,这样急急地进宫,朕才不信你是想着提前来给朕拜年。可是有什么事情?” 戴权心下就是一紧,也不知道自己刚才在宫门口那隐晦的提醒,贾代善听懂了几分。却听贾代善对着圣人笑道:“圣人还真是对臣的心思了如指掌。唉,还不是为了我那不争气的儿子闯下祸来,臣这才不得不来向圣人请罪。” “你儿子?可是你请封世子的那一个?不是说他跟着代化的儿子一起回南送灵了吗?听下面的人报,办事很是有章法。他能闯下什么祸,还值得你亲来请罪。” 圣人呀,你可是金口玉言的,怎么就这样不问青红皂白前因后果,直接就说一个人无罪?你就算是再信任原主,好吧,也就是自己,可是也不能这样明打明地把贾家给列到法外之地去。原著里是不是也是因为当今的态度,才让荣国府众人以为自己家里,竟是有人告谋反也不怕的? 心里吐槽,可是代善的行动是一点也不慢,他又跪下去了。只是旧痛连上新疼,那脸不自觉地抽动了一下。当今忙对戴权道:“快扶他起来,有什么事情坐着说不得,非得要跪来跪去。” 代善此次却十分倔强:“臣的犬子年轻,犯下大错尚不自知,还洋洋得意地向臣表功。臣却不能当此事未曾发生。”对上磕了一个头,才一五一十地将贾赦在金陵所行、牵扯到了金陵官府之事说了一遍:“这个逆子不知轻重,竟然敢把地方官府之人” “起来!”没等他再说下去,那当今已经冲着他嚷了起来:“孩子分明没做错什么,那些地方官,为了自己的官位坐得稳,多与当地士绅勾连,甚至把持讼词之事,朕也多有耳闻。贾赦这已经算是给他们留了面子,你竟然还觉得他做错了?!” 能站着,谁还真愿意跪不成?代善这也是为了显示自己对当今的恭敬。现在听到当今不用自己分辨,已经把贾赦给摘了出来,自是顺着戴权的手重新站了起来,可是他也没有再坐下,而是躬着身子对圣人道:“就算那逆子所行算不上错,可也还是太毛燥了些。还有就是臣金陵的族人,竟然借着我们两府之名行那不法之事,也是臣约束来力,还请圣人责罚。” 圣人看着自己身前诚惶诚恐的臣子,少不得叹了一声:“唉,你呀。你说说你与他们操那些心做什么?谁不知道你们已经居于京中多年,除送灵、科举之外再没回去过?这族人多了,可不就是什么样的人都有。若是个个你都要来有罪,怕是这副膝盖真的要废了。再说,又何止是你家如此,就是宗室里”再是心腹的臣子,可是下面的话当今还是没有说下去。 代善也知他想说的,定还是上一次被人刺杀之事。此事他也不愿意再提,只好对着圣人也苦笑一下:“臣是怕。现在臣好歹还在,犬子还算是有个撑腰之人。若是真的有一日臣不在了,那个孩子又被先母当日惯得不成样子,怕是会让这些族人给拖累了。不如现在臣还能动,先向您来请罪。这样就算是日后再有这样的事儿,您也心里有个底,知道并不是我们两府有意纵容。” 他反正是个武人之身,自然要在当今面前表现出自己虽然办事略欠思量,可是却对上唯诚的一面。记忆里原主也是这样与当今相处,才得了今日的局面。 果然当今听了他最后的话,已经向碰上戴权笑了起来:“你看看,我就说他怎么好好地突然搞什么请罪,感情是在这里等着朕呢。”见戴权只赔笑不说话,才转头对代善道:“放心吧,朕还没老糊涂,自然知道他们是他们,你们两府是你们两府。” 戴权这才笑着上前,扶了贾代善重新归座:“国公爷快些坐吧,若是一会儿再伤了身子,圣人就算是不说,也得怪奴才没有眼力见。只求国公爷心疼一下奴才。” 代善也就冲着他笑了一下,两人交换过眼神,才就手坐了下来。当今也自归坐,问起代善在庄子里养伤的日子过得如何。代善就将自己的日子说得还算平静,自己从到了庄子上,一切都好等语。 因说到了贾政陪着自己在庄子上住着,就将那谭震如何折腾贾政之事,当成笑话说与当今听。当今发笑之后,对着代善叹道:“也就是你能如此狠心,看着自己儿子如此让人折腾,还引以为乐。” 代善又叹了口气:“臣如何不知,此举看似失了慈父之心?只是老二不过是个次子,将来是要自己分出府去自成一户的。如果此时不让他学些安身立命的本事,能有点担当,将来他又怎么能养得活妻儿?” “人说儿女都是债,看来不独朕是如此,你也是如此。”圣人笑了一下,可那笑一下子就收了起来,显然想起了什么不大愉快的事情。 代善也不劝他,只道:“虽然说儿女都是债,可是这债主却是不能同样对待的。就如我那两个儿子,臣都已经给他们留出如此大好的局面,若是他们还不争气上进,那就不能怪臣折腾他们。可是闺女的话,那还真是轻不得重不得。” 听代善把儿女形容成债主,当今已经发笑,再听说闺女轻不得重不得,自是要问一下为什么。代善就把眼睛向着服侍之人看了一下。戴权知机,就要带着人都下去。圣人却道:“别人也罢了,想来代善有事也不会瞒你。与其让他一会儿还得找你再说一遍,不如你也一起听听。” 戴权也知道,不过是说些小女儿之事,能算什么机密,他刚才不过是做个姿态。又听代善道:“什么也瞒不了圣人。一会儿可不是就得麻烦戴公公给臣挑上两个好人。” 圣人不解地道:“怎么朕若是开口,还不如他好使不成?”虽然是玩笑话,可是戴权的脸色还是变了。代善忙道:“不是圣人说话不好使。不过是臣想着向圣人求两个规矩好、脾气好、本事好的嬷嬷。这样的人,圣人何曾放在眼里,自然还是找戴公公,他定是相熟的。” 当今开怀大笑道:“不错,不错,这样的人朕确实不如戴权熟悉。” 代善心下吐槽皇帝的笑点还真是低,还是一面把自己为何非得现在就给贾敏请嬷嬷的原因说了出来。最后还感叹道:“若不是为了臣的这三个儿女,就算是上了年纪,臣也是要休了她的。可是万一如此,最可怜的又是我那小女。” 宫里的公主们也是娇养,概因她们并不涉及皇权之争,有时还可用来和亲或是向臣子示恩,时间一长,当今还真觉得自己待公主们与皇子不同。所以他很同意地对代善道:“正是。这娇娇的女儿家,名声最是要紧。其实朕的十公主倒是与你闺女年岁相仿,不如让她进宫来做两年伴读,看谁还敢说什么。” 这个也是贾代善今日所行的目的之一,现在不用自己说,当今已经自己开口,更是好事一件。不过代善还是推辞了:“臣那小女还没有出孝,不宜进宫冲撞了公主。” 圣人一面叹代善的谨慎,到底没再说让贾敏现在就进宫的话。只让戴权记下,等着贾敏出孝之后,提醒自己一声。自此贾代善进宫的主要目的都已达成,也就放心当今说笑起来。 他从庄子里进宫,就算是起得早,可是真正进宫的时辰可不算早了。刚回忆了些自己年轻时战场上的雄姿,说些各地的风俗,已经快到了中饭时分。 戴权上前赔笑道:“回圣人,已经快到饭时了。国公爷一大早地从庄子里赶了过来,想也没有用过什么东西。您看是不是现在就传膳?” 当今笑道:“正是,若不是你提着,朕几乎忘记代善是从庄子里来的。” 代善也做不客气的样子:“不是戴公公说起,臣还不觉得饿。让他这样一说,倒让臣惦记起宫宴上的菜来。可惜臣现在还在孝期。唉,也是臣思虑不周了。” 这守孝之人,用不得荤腥,若是与圣人一起用膳的话,可不就是逼着圣人与他一起食素吗?圣人又笑了起来,看得出他刚才与代善一起聊天,还是很轻松的:“不过是给你另摆张桌子,你竟还想着让朕陪着你茹素不成?想得美。” 戴权就匆匆下去传膳,进来的时候还带着替太子通报:“回圣人,太子殿下听说国公爷进宫了,想着当面向他道谢。现在正在殿外侯着呢。” 说是道谢,谢的是什么,殿内的三人都是心知肚明。不过谁也没有明说。代善已经站了起来,口内直说当不起,随着戴权走到了殿门口。当今叫了他两声,见他一定要亲自迎候太子,也就罢了。 也是因着此时,当今与太子的关系,虽然因着太子已经入朝听政,渐渐不如太子年幼之时亲密,可也还算是父子同心,没到处处提防的地步。所以当今愿意在自己的臣子面前,给太子做些脸面。 说来这还是几世以来,贾代善第一次要面见太子。原来那几世里,这位不是只闻其名未见其人,就是因贾家已经被边缘化了,缘悭一面。所以对这位让贾家又惧又恨的太子殿下,代善心里的感觉还真是五味杂陈。 四王八公说出去是当今亲自留给太子的班底,可是这位前期还算是清明,可是后期却是昏招迭出的太子,还真没看出来对这些人有多重视。若不是如此,也不会出现四王八公里多次出现有人首鼠两端、两头下注之事。 可以说四王八公,是成也太子、败也太子。 当今现在还任用四王八公之人,就是为了让太子将来可以平稳地接掌朝政——这些人或是祖上威名甚隆,如北静王与西宁王。或是自己在军中一呼百应,如贾代善。有了军队在手,那些文人就算是再叽叽歪歪,也是秀才造反三年不成。没错,皇家别看说什么重文轻武,可是骨子里还是对军中力量更加看重。 可也正是这位太子,却没有承继自己祖上对军人的重视,还真让当今那套重视文臣的表演给骗过了。他放着自己父皇给的班底不信任,反而向着一群文臣四处抛橄榄枝。可惜最后却成了武将心寒,文臣游移。到最后总算是醒过神来,想着靠武将最后搏一把,却放不下自己的架子,还当自己真能登高一呼,应者云集呢。 然后,呵呵,看原著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就成了那个坏了事,连自己定好的棺木都睡不得的义忠亲王老千岁! 可是要让贾代善来说,还是这位太子顺利的承继皇位,对自己所在的贾家最为有利。没办法,谁让他们家早就给人打下了的标签,还是皇帝亲自盖戳的那一种。现在再想着下贼船,不说这位太子答应不答应,就是看起来对自己信任有加的当今,也一定会和自己翻脸——现在可不是十来年之后,太子已经与当今撕破了脸的时候。 即是下不了贼船,那就让这船平安地靠岸好了。代善一面恭敬地侯在殿门口,一面心里有了决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69.第 169 章 迎着殿外的光线, 太子仿若身上镀了一层金边一样, 缓缓地携着阳光走进了殿内。只见他脚步不急不徐, 每一步都透着自信,每一步都是那样潇洒, 每一步的频率, 都象是踩在了人的心尖上。 当然,以上只是代善忽然想起一些天命之子出场文时的脑补。他知道自己偶尔的抽疯怕是来了。可是现在在面对的一个是帝国最高掌权者, 另一个却是他刚想让其平安靠岸的未来之主。 其实也不过是瞬间之事,要知道代善的自我修复能力虽然慢,可是这么多年的经验下来,他也有了一些应对之法,把抽疯的危害降到最低, 还是能做到的。他愣神之间, 人家太子已经走到了他的面前。恢复过来的代善,已经一躬到地:“臣贾代善,参见太子殿下。” 不过太子的反应也不慢,他双手托起代善的身子, 笑道:“贾国公免礼。你于社稷立下汗马功劳,孤就是特意前来谢你,怎么还能让你亲自迎接。” 代善刚要立直的身子, 就是一顿。这位太子说出来的话, 句句单听都透着善意与随和, 可是最后一句还是让代善心里有种疑问, 那就是太子是不是在敲打自己。 他也就再次把身子低了低:“太子与臣君臣分野, 听说太子到来,臣如何能不迎候?”我是臣,你是君,我的位置摆得挺正的,你知道了吧? 太子又含笑道了声不敢,才携了代善之手,一同来到当今面前。当今不等太子给他见礼,就向着代善道:“都与你说了不必与太子客套。你还有伤在身,又是一路从庄子上赶过来的。好不容易歇得脸上有了点人气,现在这一折腾不是白费了力气。” 看来当今也听到了太子最后一句话,所以才要把代善对太子的恭敬之心,剖给他看。眼前这父子两个,虽然还不到相互提防的地步,可是也已经开始从对方的言谈中寻找背后的深意了。 这还真不是个好兆头。代善本来以为就算是因太子日渐长成,已经开始接触朝政,有了自己的为政理念,也可能与当今的观念会有些不和。可是他毕竟是当今一手带大、事事亲教的,两父子就算是有些心结,有人从中调和一下也不是什么大事。 可是他明显想得简单了。 在绝对的权势面前,人性的丑陋会无限的放大。为了权势,皇家就没有什么虎毒不食子,也没有什么羊羔跪乳。算来这位太子现在也是三十上下的年纪了,比贾赦还有大上几岁。他是从周岁就立了太子的人,三十年的太子当下来,可不就想着试试当老大的滋味。 可是人家当今自己觉得,这当老大的滋味也不错,他还没当够呢。怎么,你小子竟然想着抢老子的位子?看老子不剁了你的爪子! 看来自己抽疯还没修复好。不停脑补的代善,面上还是一片云淡风轻。他笑眯眯地看着太子向当今见礼之后,才小心地在戴权的帮助之下,坐在了自己原来的位置上。 倒是太子,见代善行动都得让戴权帮着,面上出现了一丝懊悔与不忍。看来这位还有心软的毛病,这对于一个将要执掌江山的人来说,真算不上是个优点。还有这耳根子也有些软,当今一说自己的情况,再看看自己的表现,他还就信了,这样不好,很不好。 那边当今却不知道现在代善的心里已经翻江倒海,还准备在下面添上点柴火:“你即是来向代善道谢的,也该向他行个礼。说来这次是多亏了他们兄弟两个,若不是有他们在,那,你还真不知是该悲还是该喜了。” 这话可就太诛心了!若是当今真出了什么事,说太子悲伤那是人之常情,可是若说他会欣喜,那不就是说他早有夺位之心?还有这位会不会把此次行刺之事,算到了太子的头上? 代善的行动比他现在抽疯的脑子来得快。当今的话音刚落,太子还没从这诛心的话里反应过来,他已经又重重地跪到了地上:“请圣人收回刚才的话。太子是由圣人亲自教养长大,一向待圣人纯孝,天下人有目共睹。圣人,太子他万万担不起这样的话,就是这天下,也担不起这样的话呀。”说到最后一句,声音已经发颤,显得情绪十分激动。 当今见代善如此,也是长叹一声:“你快起来吧。朕不过是无心之语,怎么你就这样失惊打怪的。” 代善却未起身,叩了个头道:“圣人无私事,天子无私言。还请圣人收回刚才的话。” 当今无奈地笑了一下:“得了,戴权,还不快扶这人起来。”这就是默认的意思了。戴权再次过来扶起代善,忍不住在他胳膊上拧了一下子。代善知他今日来来回回地光扶自己起身就有五六回了,对着他抱歉地一笑,才发现这位的头上也是细汗隐隐。 等代善又坐稳了,自己心里都不由得好笑,觉得戴权那一拧挨得不冤——这位宫里的人精,怎么会看不出太子对勋贵人家的排斥,还有刚才对自己隐隐的敲打?他一定是觉得自己这是自作自受,拿着热脸贴人家的冷屁股。 可是不贴行吗?这位现在也不过是因詹事府之人进言,觉得勋贵于国无补,还每有欺压良民之事,这才心下不喜,无亲近之意。可是若是原著里那位上台,可就不是不亲近不重用的问题,而是把所有的勋贵包括自己所在贾家,都给抄家灭族了。 两害相权取其轻,代善做为当今亲自指给太子的班底,现在不能不维护太子的形象。这样一来,不求立刻让太子对勋贵们印象改观,只求让当今与太子看到,他这个出身勋贵的臣子,对于当今让自己扶助太子的命令,是一心一意执行的——这也符合他自己一贯以来心直口快的形象。 果然那边当今已经开口:“这满朝上下,也就是你敢让朕收回自己的话。你不知道朕是金口玉言不成?小心朕能收回刚才的话,也能把答应你的事收回。” 话里玩笑之意尽显,代善也回以一笑:“臣所求的,不过是儿女小事。刚才圣人所说,却是关乎国本的大事。” 太子在代善跪下的时候,已经跟着跪了下来。直到代善再次被戴权扶起,他却没有得到当今让起身的命令,还在那里跪着呢。听到当今与代善的一问一答,心里不是不震荡的: 詹事府的那些人里,多是文官出身,大多以文死谏的面目出现在他的面前,对他的一些生活琐事唠叨个没完。可是若是碰到刚才的事情,真的有了如贾代善一样死谏的机会,他们能不能也如贾代善一样,在自己还没想好自辩之词前,就请父皇收回自己所说的话?再或者,他们有没有那个脸,能让父皇还真的收回了自己所说的话?! 看来父皇当初将这勋贵之家做为自己的班底,的确是为了自己着想。若不看这些人平日里看似骄纵的行为,只看他们忠心为主之心,比起文臣来,别有可取之处。 正想间,又听代善对着自己的父皇笑道:“刚才圣人不是说要赏饭吗,臣可还真是饿了。也不知道太子殿下有没有用过膳。说不得殿下来谢老臣是假,想着陪圣人用膳才是真。” 太子自是听出代善是为自己解围,对他的好感越盛,随着他的话音道:“虽然孤想着看看父皇这里今日是不是添了新菜式,可来谢国公也是真的。”竟不起身,转身向着代善就要行礼。 他现在可还是跪着呢,若是真让他这个头点了地,那就算是代善能使尽心机、用穷手段保他这小船顺利靠岸,等着代善的也绝不是什么好结果。 都来不及给戴权再来个抱歉的眼神,代善再次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以与自己刚才被称为病残之身不相符的敏捷,重新跪倒在地。因行动匆忙,还带倒了身下的椅子,那椅子腿好巧不巧地砸在了他的腿肚子上,却只换来了他一咧嘴,出口的却不是呼痛,而是:“太子殿下万万不可。” 代善把椅子碰倒,让太子殿下那一礼得以一缓。其实也可以理解,太子心里感激代善为自己解围不假,若是他站着,给代善躬一躬身也不是不可以。可是谁让他生下来不等记事就已经是太子,身边除了皇帝都是给他行礼的人,现在想让他给贾代善行个礼,还是在自己跪着的情况之下,就算是出自太子的本心,可是心底里的骄傲还是让他有些放不下身段,动作就有些延缓,也让贾代善有了推拒的机会。 现在有了那椅子之功,太子理所当然地僵在了与代善相对而跪的姿态之上,无法再把那个礼行下去。 当今无奈的声音已经传了过来:“戴权。”又更加无奈地对代善道:“今日你是不是就想着,让人再给朕安上一个苛待功臣之名?不把自己折腾得走不出这皇宫不算完?” 见代善又要磕头回话,忙道:“算了算了,后面的话朕自是要收回来,你也不必再说。太子也起来吧,你若是再跪下去,怕是这午膳朕也用不成了。” 于是代善重新站了起来,又等戴权重新扶好椅子,才小心地坐下。这回戴权估计都气狠了,并不肯扶他坐下,就那么看着他自己撑着扶手,慢动作地把屁股放到椅子上。太子站起身后,还是来到了代善面前,向着他深躬一礼。 当今不待代善开口,已道:“你本就是他的叔伯辈,这一礼你当得起。若是还想用午膳,就好生受了,若是不想用,就快些给朕滚蛋!朕还要用。” 好吧,若是没有眼前这个人,原著里贾家就没有站错队之祸,说不定就没有红楼一梦,那自是不会有万千同人,更不会有读者与作者怨念从生。如此一算,这人也算是自己不得不以网站之身,穿来穿去完成各种操蛋任务,还是个遥遥无期的任务。那自己受他一礼也不为过。 代善就努力摆出一副坦然,可是又谁都能看得了则强撑的样子,受了太子的那一礼。然后才道:“虽然圣人刚才说什么叔伯辈,可是君就是君,臣就是臣,到何时这君臣之分都不可轻忽。圣人刚才之言,还是过了。” “摆膳!”这是当今冲着戴权的吼声,可是殿内的三人谁都听得出来,里面并没有什么怒意。 戴权适时地问了一句:“那奴才让他们把太子的午膳也一并摆上来?” 圣人笑骂道:“你没见他如今一直赖着不肯走,若是不摆上来,怕是你主子自己都没得吃了。” 太子心下就是一热,都多长时间了,父皇没有如此无忌地对着自己嬉笑怒骂。看来这位贾国公,在父皇心中的地位怕是无人能及。而这武人之中,也不尽是欺压良善之辈,这不也有忠心之人。 那边代善已经开口:“唉,债主嘛,可不就是得小心地伺候着。” 当今与戴权都想起刚才他把自己两个儿子比成债主之语,想想这太子可不也是当今的债主之一,一时都笑出了声。太子不知所以,不过见当今开怀,也少不得陪笑一回,更让当今觉得,债主一说还真是形象。不过也起了是不是如代善一样,先收拾一下债主,权做利息的心思。 太子自是不知道自己的父皇已经起了要给他找麻烦的心思,不过就算是知道了,怕是也会甘之如饴。毕竟当今的这个明面上的找麻烦,可是与暗中的提防相去甚远,隐隐与他还小时,当今想着如何磨练他的意志、提高他的能力有异曲同工之处。 能说到明面上的事儿,那就不叫个事。 代善却在心里暗暗后怕,只能吐槽一句,他抽起来,还真是连自己都怕呀。只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就如当今已经明确表示会收回去的那两句话,谁又能真的觉得它们从来没有被吐露过? 若是能引得太了警醒,也是好事一桩吧。 正想间,午膳已经热气腾腾地被端了上来,自是人家当今父子一桌,代善自己一桌。太子有心想与代善表示一下亲近,请示当今道:“父皇也说了,贾国公也算是我的长辈,不如请他同桌用膳吧。” 当今似笑非笑地看了太子一眼,道:“那也得看他肯不肯。你别看他是个大老粗,可是对有些规矩却执拗得很。那些个文人个个讲得是清高,人人说的是慎独。可是真让他们有机会与朕一同用膳,怕是什么守着孝不能动荤都给忘记了。” 太子这才知道当今为何要与代善分桌而食,想必人家两个早就是说好了的。又见代善用起膳来姿态从容,并不因是在当今面前就扭捏不安,更没有什么食不言的规矩,在咀嚼的间隙里,还不时地抽空与自己的父皇隔空聊天,忽然有些羡慕起来。 若是自己掌了这天下之后,臣子中可能有这样一位,能与自己白首问答之人? “圣人,其实这茹素也没有什么不好。尤其是咱们这上了岁数的人,正是该好生保养身子的时候。日日大鱼大肉,其实并不利于养生。”贾代善不怕死地把当今列到与自己一样是上了岁数之列。 当今饶有兴致地哦了一声,道:“我只知道人人都说有钱了,买上二斤肉炖炖,却没听说有钱了,买上二斤青菜吃吃。” 代善那头又道:“您还别不信,就说臣这身子。当日太医都说,能醒过来就不错。等醒过来了,又说能下地走走就不错。可是您看看,臣现在不是都能进宫给您请安了。可是这半年多,臣是日日给臣那老哥哥守孝,半点荤腥不敢用。太医总是劝臣,这样不利伤口愈合,不利伤势好转。可是现在哪个太医不得说一句,臣这身子恢复得极快!” 让他这样一举例,好象还真是这么一个道理。当今便示意戴权,把代善桌子上还没动过的菜,端两盘子过来。代善那里抱怨道:“臣不过是提醒圣人,日后也多用些青菜,怎么倒克扣起臣的菜来。” 当今只做不闻,把那两样菜都各尝了些。如此说笑着,人人倒都比平日里多用了些。饭后略歇,当今体贴代善还要去庄子上,就让他跪安出宫。 这边太子忙道:“不如由儿臣送贾国公出宫。” 当今也知他这是有意与代善亲近,并不阻止,点头示意戴权自去准备。这边又对代善道:“你这身子还是得自己加些小心,那京营中的事情,自有冯唐担着,不必忧心。” 代善就苦笑了一下:“说不担心是假的。仇良也是多年的老臣,养兵、布阵、用人都不差。只是这些年一直有臣在,让他难以施展。偏京营里冯唐他们几个小子,臣在还好说,现在臣这一养伤,怕他们不会太听仇良的招呼。偏臣请丁忧的折子,圣人又不肯批。若是批了的话,仇良行起令来还名正言顺些。” 圣人的脸就有些沉下去:“仇良的心胸到底还是窄了些。如你,就肯对朕直言那营中有几个只听你之命的人,是谁朕心中早就有数。他们也是忠心的。那个仇良就非得拐弯抹角地说什么骄兵悍将不遵上令,又拿不出实据来。不过是想着你养伤时提拔他自己的人。” 代善又苦笑一下:“他也是想着快些在营里打开局面,谁知道臣这伤得养到什么时候。不如明日臣再上个折子,您先让臣解了这京营中的职责再说。” 当今很不文雅地白了他一眼,道:“让你那几个人把京营给朕守好了。别想有的没有,只把你的名字放在京营之中,朕就放心,那些人也能安份。” 代善便道:“如此等臣那大小子回来,就让他也去京营给圣人效力去。” 圣人点头:“也好,左右他身上有世子之位,代父守营也不是没有先例。” 代善忍不住笑了一下:“臣已经告诉他了,让他从大头兵做起,不立功不得回府。也会叮嘱下面的人,非生死之际,不得关照于他。” 当今也跟着笑了起来:“看来你是要守住你贾家的家风不坠了。” 边上太子再忍不住,对着代善道:“贾世子即已经立为世子,于国公府关系何等重大。有道是千金之子不坐垂堂,贾国公却让人非生死之际不得关照,就不怕有人暗中出手害了他不成?再说刀剑无眼,若是伤了可如何是好?” 代善就向着太子躬身道:“太子有所不知。臣当日也是这样过来的。不过没有那小子好命,他这是将在京营效力,臣当时可是在西北战场之上。臣的父亲曾对臣说过,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并非一味给他最好的、最安全的,就是待他好。只有让他自己长了本事,能有自保之力,才是对他真的好。臣那长子即封了世子,那将来整个荣国府就都是他的。他若是连自己活下来的本事都没有,那又有什么本事保护那一府之人!” 太子让这前所未有的从林法则论给惊了一下,又听代善那里接着道:“容臣说句逾越的话。圣人对太子殿下,何尝不是如臣对臣那长子一样,正是求之重、责之狠呢。” “代善。”当今唤了一声,可是下面却也没说什么,只是看了太子一眼,轻叹了一声。只这一声轻叹,就如在太子耳边起了声炸雷也似的,把好些原来他看似不平、或是人人为他报不平之事,都炸了个通透。 此时戴权已经进来回话,软轿已经备好了。当今再看代善一眼,道:“你且回去吧。等你那大小子回来了,带给朕看过了,再让他去京营。” 代善应是,又向当今重新行礼,放才退出殿来。太子也同时向当今行礼,尾随而出。等代善已经入轿坐稳,他也不让人抬轿,反向碰上轿内行了一礼:“多谢贾国公今日提点。” 代善在轿内坐得就不自在,声音里也现出惶恐:“臣愧不敢当。不过是由己及人,想着圣人也是做父亲的,自是想着给殿下最好的。”所以他要是给你点气受的话,你可千万要忍住,别光想着造你老子的反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70.第 170 章 不说那太子如何与代善相见恨晚、依依惜别。只说贾代善一出宫,便见自己的便宜小儿子, 正转着自己的马车转圈呢。 见到代善平安出来, 他那脸上都高兴得放光了:“父亲, 您可算是出来了。”代善本来还觉得, 自己刚才与当今又是品茶又是用饭, 却忘记让人给自己这个儿子捎个信, 还有些内疚的。可是他现在这个喜形于色的样子, 让代善那点内疚一下子消失了。 “你都二十多岁的人了, 怎么还如此不稳重。”代善低低地给了贾政一句,心下更加觉得, 这个便宜儿子还得加紧调/教,这样沉不住气可怎么在官场上混。难怪原著里, 一个元春女儿封妃这样的“喜讯”, 都能让一大家子人直接从惴惴不安翻转为喜气盈腮,所谓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说得就是他这种。 贾政察觉到自己父亲面色越来越不好,只好一边扶着人上马车, 一边问道:“如今时辰不早,父亲,咱们是先回府歇息一晚还是直接回庄子?” 是了, 自从跟着自己去了庄子上之后, 这小子也是从来没有回府中一次, 看了看他那期盼的眼神, 代善到底说出一句:“那就让人回府报信, 咱们回去住一晚再走。” 贾政应了一声,替代善把马车的帘放好,才回身去与李要传达代善的意图。立刻就有一匹马跨众而出,蹄蹄哒哒地跑远了。这边李要才对着车夫来了一句:“回府。” 贾代善倒是没有什么近乡情更怯的想法,那是他的国公府,他是那府里的主人。不说他已经让人回去通知了,就是他不通知的话,那府门也不敢对他关上。 不过他觉得即是回了府,那正好与自己的便宜闺女谈一谈:贾敏现在正是半大不小的时候,突然发现自己母亲被软禁,父亲又不在身边,就算是再懂事,那心里也是惶恐的吧。这位可是将来的仙子娘,还是别让她小小年纪就养成什么伤春悲秋的性子好些。 思量间,府门已经近在眼前,上来回话之人已经换成了林在:“恭迎国公爷回府。您这身子还好?李要这小子服侍得可还尽心?您这次是不是就留下来过年,不用回庄子上了?”那问话如边珠般,让代善一阵好笑:“你个老东西,怎地不说让我进了府消停地坐下再说。” 林在说在自己身上虚拍了一下:“正是正是,国公爷请,软轿已经备好了。” 代善在自己家里,自是不想再坐那摇来晃去的轿子,只一步步与林在慢慢走着向梨香院而去,软轿只在后头跟着,防着他什么时候走不动时乘坐。 一进梨时院,贾政已经与张氏、王氏还有贾敏一起等在房前,齐声道:“给老爷请安。”就是张氏身后抱着小贾瑚的奶娘,也跟着行下礼去。 代善对着众人道:“闹这些虚礼做什么。快些进屋吧。你们这些大人受得,我瑚儿可哪里受得。这大冷的天气,也不知道给孩子多穿上些。” 张氏赔笑道:“听说父亲回府,他也高兴着呢。再说奶娘也还用心,不过是刚把他给抱出来。”代善这才点头不说话,自己径直进屋。 让奶娘把贾瑚交给自己,又见众人都是一脸担心,贾代善不得不把他只放在自己身边坐着,用一只手虚揽着防他摔倒。此时贾瑚也已经个月大小了,能坐得挺稳当不说,还是个不认生的孩子。就算从来没有见过贾代善这个祖父,可是也不哭不闹,还不时地自己拍着炕边傻乐。 这个月份的孩子,又收拾得干净,本就已经招人。现在还能自己与自己玩得高兴,不给大人添麻烦,也就更让人喜欢。代善对张氏道:“这孩子教养得不错。这性子怕是随了他那个傻爹。” 张氏都快不知道怎么答话了。平常老爷若是夸孩子,她可以回一句“老爷谬赞了”。可是现在那后面的“傻爹”两个字跟着,可让人怎么回?只好小心地应了一句:“这个奶娘很得用。” 代善就正色道:“如今你虽然管着府里的事务。可是对孩子也轻忽不得,万不可事事都只经奶娘之手。不说将来孩子与谁亲近,就从见识上说,奶娘能有多少,岂能与主母相比?” 张氏只能低头应是。虽然知道老爷说得有道理,可是这样的话直接当着奶娘的面说出来,却是不大好吧。再一想自己这位公公一向管着千军万马说一不二的,对一个下人哪里会顾忌心情,也就释然。 想了想,张氏还是将自己的疑问说出了口:“媳妇见父亲并没有带什么常用之物,可是有什么需要准备的?若是缺了什么,只管让林管家说与媳妇。” 代善就道:“我不过是因进宫的时候长了些,怕到天黑还赶不到庄子上,才回府里来住上一晚。不必麻烦,明日我们就走。” 王氏忙道:“已经快过年了,怎么父亲不在府里过年不成?” 代善对她就没有对张氏那样客气,不过是回了一句:“到时候再说。”也就无话。至于王氏会不会气闷,那是他老人家会考虑的问题吗? 就是贾政都不满地看了王氏一眼,也不知道看看府里现在的形势,居然还想着父亲是不是回府里过年。这是她该问的,是她能问的?没见人家大嫂都还没开口呢? 若是贾代善知道贾政此时的想法,说不定还会欣慰一下,现在已经知道长幼之序了,可见谭震的教导还是有成效的。说来这也算是潜移默化之功,贾政在庄子里四处借东西的时候,没少见到那些佃户人家,当哥哥的把兄弟骂得不敢回声,也没少见有的哥哥几乎把自己的兄弟当成催巴使唤。 只是代善没有读心术,所以对贾政心里的想法并不知情。他看了从进屋就一直沉默的贾敏一眼,道:“敏儿怎么瘦了这么多,可是没好生用饭?” 贾敏听到自己父亲的关心,眼里就是一热。不过她一向懂事,并没让那泪流出来,站起来向着代善回道:“大嫂对女儿的饮食十分关心。只是女儿,女儿用不下。”声音微颤,都要把代善那一颗老心给萌化了,这样强做坚强的柔弱,才最让人生出保护之心好不。 可是对自己便宜女儿这样的天赋技能,代善却不大看好,一两回柔弱,还能让人心生保护之念,可是天天哭哭啼啼,就会让人厌烦。没见他老人家几世以来,都是引着林仙子少流泪不流泪的吗? 教育要从娃娃抓起,不让林仙子迎风悲泣,自然要从娃娃她娘起步:“即是用不下,想来还是那些厨子做的不合口味。老大家的,想着给你妹妹立个小厨房,拔两个厨娘过去。还有你妹妹的身子看着单弱些,你打听打听哪位太医调理身子手段好,拿了我的帖子请来,给你妹妹调理身子。” 张氏刚才听到自己公公说小姑子瘦了,心下就是一紧。现在她在府里主持中馈,婆婆也不知道为何不能出荣禧堂,教养小姑子就成了她的责任。刚才公公的话若是传了出去,那她可就有苛待小姑的嫌疑了。 好在小姑子一上来就给她解了围,直接说出她很尽心。不过公公接下来的话,还是让她听出了一丝不满,忙应道:“是,明日就让人在妹妹院子里起个小厨房,一应用物都从大厨房里取用。也曾请太医院的温太医给妹妹诊过脉,也是为了人人都说他调理身子很有一手。只是温太医说,说”下面的话实在是不好出口,一说出来说不得会得罪了小姑子,那自己这几个月来的所有亲近示好,都成了无用功。 代善也就不再问,只笑对贾敏道:“可是惦记着你母亲,所以自己不思饮食?你也是太心细了些。不怕的,今日为父进宫,已经替你向圣人求了两个老成的嬷嬷,明日就能到咱们府里来。” 请宫里的嬷嬷,还是在这样的时节里向圣人亲求的,自是父亲对自己的关爱。可是若父亲有意放自己母亲出来,又何必给自己求什么嬷嬷?贾敏小小的心里天人交战,那单薄的身子都跟着晃了一晃。 代善把自己闺女的表现都看在了眼里,不过他的话却是对着张氏三人说的:“看来府里的规矩还不错,张氏管家辛苦了。老大在金陵想是也给你写信了,他的差也办得好。听说王氏经常去给你婆婆侍疾,你只看看你婆婆如今的处境,最好能引以为诫。得了,这里没你们的事儿了,只管回自己院子里歇着。我还有话和敏儿说。” 王氏心下就和油煎的一样,大嫂那里就是管家辛苦,到了自己这里就得引以为诫。可是你让我诫什么,倒是说清楚好不好?可是一个做媳妇的,怎么能与自己的公公分辨?只好不甘不愿地要随着一起退出去。 不过她刀子一样的眼睛,还是在贾敏身上打了一个转,这位可是婆婆的亲闺女,该引以为诫的,也得有她一个吧。看来明日自己得与婆婆好生说一说,自己的小姑子单独让公公留下,想来是会给婆婆求情的。 可是等奶娘来抱贾瑚的时候,却出现了一点小意外。这小子也不知道是血脉相连感觉到了代善对他的善意,还是觉得代善单纯地与他气场相和。拉着代善的袖子笑得一脸无辜,可是就是谁抱也不撒手。 奶娘急得都快哭了,平日里也没见小主子这么粘人呀。嘴里哄着:“厨房里已经给主子蒸了蛋羹,主子和奴才一起回去吃可好?” 张氏也待上来哄儿子,又忌讳那是公公身边,自己不好近身得,求救一般看向贾敏。好在贾敏这几个月与贾瑚也算是熟悉,拍着巴掌对贾瑚道:“瑚儿快些,若是去晚了,那蛋羹姑姑可就都吃了。” 贾瑚这时已经听得懂大部分的话。听见贾敏要吃就着起急来,撒了代善的袖子,由着奶娘给自己包得球一样。又见贾敏并没有动,还得意地指着屋门,示意奶娘快些。 有他这样一闹,刚才还严肃的气氛,一下子活泼了不少,就是贾敏的小脸上,也染了一层红晕。直到大家都出去了,她才意识到自己父亲只留下自己,显然是有话要说。 想想自己曾经做过的事情,心下又忐忑起来。自从让自己的奶兄给舅舅传信,贾敏就一直处在这样的情绪之中,一方面觉得母亲一向疼爱自己,那为母亲做些事情是为人女应该的。一方面又知道自己母亲被关在荣禧堂里,是父亲亲自下的命令,那定是母亲做下了大不是,自己这样做就是违背了父亲的意愿。 八九岁的小人,自己这样心里纠结着,没病倒也全借了张氏用心之力,想不瘦却是千难万难了——她替贾母传信,自觉无法向自己的嫂子说出口,只能每日里的父母双亲之间纠结。 代善也看出了贾敏的纠结,让她坐到自己跟前来,才温声问道:“敏儿可是觉得,为父将你母亲关在荣禧堂里,有些心狠了?” 贾敏又待站起来回话,代善却制止了她:“如今屋子里只有咱们父女两个,不必在意那些虚规矩。你且记着,那些规矩不过是做给别人看的,只要在外人面前你不失了礼就好。在为父这里,你是为父最小的孩子,自是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的好。” 贾敏小脸也有些红了起来,可是她还是听话地坐下不再动。不过那出来的声音却轻得代善要仔细听才能听得见:“女儿不敢。” 得了,这个是仙子娘。贾代善在心里劝着自己,没把对付贾元春的那一套用出来。不过他还是说出了自己要对贾敏交待的话:“你只要知道,为父关她,自有关她的理由。就是你舅舅去了庄子上,听说了为父的理由之后,也没有再说为你母亲求情的话,这就足够了。” 偏贾敏也是从小由人宠到大的,有那么一股子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劲头:“母亲就算是已经改了,也不行吗?” 看来贾母也不是一点内情没和自己的女儿说,可她一定是避重就轻,把自己的罪行一减再减。于是代善道:“有些事情,可以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可是有些事即是做了出来,那造成的后果就是不能挽回的,嘴上再说改又有何用?” “可是母亲也不过就是喜欢那几样摆件,才拿过去赏玩几日。不过是没想到那是御赐之物罢了。”贾敏为贾母辩解的话脱口而出。 代善心下冷笑,这位贾母还真是会给自己开脱。见贾敏七情上面地为自己母亲着急,少不得开解她道:“你且想想,若是几样摆件,哪怕是御赐的,别说是她想着赏玩几日,就是打碎了、转送人了,以为父在圣人面前的情面,可算得什么大事?还至于将她这个荣国府的主母关起来?!” 贾敏愣了。她是聪明的孩子,若是不聪明,也不会在给自己母亲传了信之后,不自傲反而自苦至此。就是她已经发现,自己母亲可能说得不是实话,可是她又无法放弃帮助母亲,结果这样做却对不起自己的父亲。 见贾敏脸色变化不定,贾代善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虽然他对那句“她还是个孩子”也挺反感,可是眼前这个,还真的只是一个八岁的孩子,能指望她能有多少分辨事非之能?少不得自己还得再做一回心灵导师。 “你可知道,为何一见你舅舅去了庄子上,为父不是先回家里来向你问明情况,就直接进宫面圣?”代善问贾敏。 贾敏摇了摇头。虽然父亲一开口就认定了是她向舅舅传信,她也想过否认一下。可是一直以来的教养却让她闭上了嘴。错了便是错了,就算是自己不承认,可是父亲也会有手段查出来。与其等那时尴尬,不如现在就承认了。 代善对贾敏如此磊落地承认了自己传信之事,还是挺满意的。看来这小丫头也不是是非不分,只不过是面子薄些,不会拒绝别人。他接着说道:“因为不管你舅舅如何保证,可是这件事还是让贾家以外的人知道了。如此知情之人总有相交得好的,那他们会不会将这件事说给自己交好之人,谁也不敢保证。” 见贾敏眼里产出了害怕的情绪,代善摇了摇头,小丫头还真是善良,这样的话也信了。好在自己发现得及时,要不那个贾母还不见得要利用孩子这性子做多少孽。 “所以在此事传得尽人皆知之前,为父要保证你能够从你母亲这件事中脱身,防止别人把我与你母亲相提并论。”代善郑重地道:“你可能也已经想明白了,若是你母亲只是犯了她口中的那点错误,为父是不会如此惩罚于她。可是她做的那些事情一旦让别人知道,那么最先会被人怀疑的,就是你的教养。” 母亲所做之事,是自己给舅舅捎信才会传出去的,贾敏泪已经再也忍不住,断线珠子般从秀气的小脸上滴落下来。再一想为了自己的声誉不受母亲影响,父亲硬拖着病体,在这寒冬里来回奔波,更加觉得自己罪孽深重,叫了一声:“父亲”,就哽咽得再说不出话来。 代善拍了拍她的头道:“有什么委屈,只管在父亲面前哭出来。只是你要答应父亲,只此一次。尤其是在外人面前,不能轻易落泪。你要知道,你就算是只是一个女孩,可也是我贾代善的女儿。活得要硬气,要清白,要凭自己的本事而不是眼泪。” 贾敏听话地点了点头,只是那哭声一点点大了起来,先还只是呜咽,后来渐渐如小兽受伤般声嘶力竭。代善到底没有忍住,屋子里又没有别人在,就把贾敏搂在怀里,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好孩子,好了,好了,父亲都已经和圣人说好了,明天就会有嬷嬷上门来。这样你就是宫里嬷嬷们教养长大的。等你出了孝,就送你到十公主身边去做伴读,做上两年,谁还敢质疑你的教养。没事的,没事的,还有父亲呢,不哭,不哭了。” 就这样也不知轻哄了多长时间,贾敏才收了泪,又有些不好意思地发现自己把父亲的前襟都哭湿了。然后才小声地说了一句:“父亲,对不起。” 代善摇头道:“你还小,又是与你母亲一起长大的,还是个心软的孩子,自然是你母亲说什么,你就信什么。等嬷嬷们来了,你慢慢就知道了,这人呀,不光要听其言,还得观其行的道理。” 贾敏就点了点头,那乖巧的小模样,很有些黛玉当年的影子,把贾代善那颗老心,看得更软了三分。想想自己眼前有这个女儿,将来竟然要便宜了林如海那个千古傻爹,心下有些不愤:“记住了,就算你是个女孩,可是这泪也不能轻易再在人前掉了。那只能让人觉得你软弱可欺。” 贾敏轻轻地点头,带点撒娇地晃了晃身子:“父亲刚才已经说过了。” 代善就有些不自在,不过还是表扬了一下贾敏:“好孩子,能把为父的话听进去,父亲就放心了。” 说得贾敏抿嘴一乐,又想起自己刚才才哭过,那小脸就有些发红起来。代善越看自己的便宜闺女越觉得可爱,竟然异想天开地道:“等着过了年,开春后父亲也接你去庄子里住两天。到时漫山遍野的山花都开了,比家里的花园子强多了。” 贾敏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行吗?” 代善完全把规矩礼法放在了一边:“有什么不行的。去自己庄子上,还有为父在,再带了你的嬷嬷一起。到时你替为父管管庄子里的内务,多好。”说不定还能吃上仙子娘学做的第一道菜。 这边贾敏又想起一事,小心地看了代善一眼,问道:“父亲,母亲究竟犯了什么事儿,能和女儿说说吗?也好,也好让女儿引以为诫。”刚才父亲就是如此对二嫂说的。 代善想了想,与其让贾敏自己在那里瞎琢磨,还不如自己亲口和她说了,使她不再成天想东想西,再把身子给熬坏了。于是就将贾母所行之事,除了原老国公夫人与张氏之事外,一样一样讲给贾敏听,还顺带着教育贾敏: “你须得记住了,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将来你若是出嫁,为父自是会让你十里红妆。就算是将来有用钱的地方,也尽管对为父说,为父自是会给你。很不必贪图那么点蝇头小利,没得坏了自己的气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71.第 171 章 阳台上的风景正在预收 听大太太要出去走动, 不光是老太太, 就是二太太手里的帕子也紧了一紧——大太太要是真的出去走动, 与她能走动的人家,可不是一个档次。 老太太也有些不高兴:“好好的,你又提这个做什么?” 要是以往,大太太见老太太不高兴,肯定会自己先认了不是。可是今天,她却有些坚持。心里想着王善保家的,给她说过贾敏每年送回家的礼单,由不得她心里不火热:就算迎春嫁的人比不过贾敏,可是就算及上一半, 那拿回来的东西也少不了,而她做为迎春的嫡母, 总能拿到大头。 于是大太太就看了在一边玩耍的迎春姐妹们一眼, 笑道:“老太太一向疼我们,不愿意我们劳累了。可是今年不同往日, 这不迎春也一年年大了,等明年, 可就该及笈了。” 二太太接口道:“大太太想是记错了, 二姑娘今年才”说不下去了, 人家大太太说得可是明年才及笈。老太太也看向玩耍说笑的女孩们,可不是, 一众女孩中, 迎春的确到了该相看的时候。 二太太又想好了说辞:“也不急于一时。再说这样的事儿, 也没有女家上赶着的。” 大太太就冷哼了一声:“亏得我还放心把迎春放在二太太跟前,没想到二太太竟是这样想的。这样的事,当然没有女家上赶着的。可是也得让人知道,咱们家里有适龄的女孩不是。” 本来听大太太说起自己之事,迎春就有些不自在。现在两位太太又为此有些微词,她更是坐立难安。李纨看出她的不自在,带着姐妹们退了出来,得了迎春感激地一笑。 屋里的老太太与二太太却没有笑脸。尤其是大太太公然指责,二太太对迎春之事没有放在心上,更让二太太的脸红了又白。可是原来大家都含混着也就罢了,现在大太太提出这个,就是老太太也不好过于阻止。 就听老太太平平地道:“你们做父母的,能想着女孩,自然是好事。只一样,这人选如何,最后总得过了我的眼才好。” 大太太就答了声“是”,才又道:“还有一事请示老太太。这迎春眼见着也是相看的时候了。这嫁妆是不是也得准备起来。要不到时现准备的话,怕是时间上赶不及。” 二太太的帕子扭得更狠了,好嘛,我说你对二丫头的事儿这么上心,敢情是想着插手嫁妆呢。老太太与她的心思差不多,说出来的话就不大好听:“咱们府里人手又不缺,就是现准备也来得及。” 大太太还是不死心:“可是不说敏妹妹那个时候,就是元春没进宫这前,不是也早早预备下了。不过是后来进了宫,才没用上。迎春自是不敢与她姑姑比,可是她与元春可是姐妹,想来也不能差太多。” 二太太最不喜欢的,就是她的元春,一心为府里谋出路,结果却只能入宫做个女官。当时就道:“这二丫头,怕是不好与元春相比吧。元春不管怎么说,也是嫡长女。这嫡长女的嫁妆,例来与别的姐妹不同。” 大太太却仍有话:“二太太这话,只可在自己这里说说。出去万不可如此说。”你元春不过是五品官的嫡长女,可不能说是国公府的嫡长女。 老太太现二太太的脸同时阴了下来。老太太脸阴,是因为这邢氏居然敢当着她老人家,把话说得这样直白。二太太的脸阴,是因为她又想起自己外出应酬时遇到的尴尬。 “好了,胡说什么。”老太太有些不大高兴:“你且先带着二丫头出去应酬,别的等以后再说。” 大太太不意自己竟然真能成功,高兴得一下子忘了形:“老太太,这二丫头出去,总得做几件新衣服,打几样新首饰。”说不定她也能跟着沾点光。 这个上不得台面的。老太太都没眼看她,只淡淡地说:“现在是琏儿媳妇管家,你自己找她去就是。” 老太太想得很好,她知道王熙凤一向不待见自己的婆婆,肯定对邢夫人的话阳奉阴违。可是她却忘记了,大太太也未必就待见她,还不是在她面前陪站小心? 婆婆,在这个时代,可是媳妇的天。有时候媳妇过得好不好,不看自己的夫君如何,而是看婆媳相处得好坏。而邢夫人,做为王熙凤的婆婆,她说出来的话,还是老太太自己让她找王熙凤去的,王熙凤敢打多少折扣? 这不,大太太与老太太说过没两日,就已经有针线上的人,来给二姑娘量体裁衣了。巧云与珍珠惊得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她们姑娘自来不大爱出头,也就不讨老太太的喜欢。还是这两年,借着珍珠时不时地为大太太做上几回中衣、荷包,多去东大院请过几次安,才算是母女有些话说。怎么这一次,大太太竟是下了力气也要为姑娘找门亲事的样子。 等那些人走了,巧云才找了个空子问司棋:“你究竟是如何作到的,再不想大太太竟对姑娘的事这样上心。” 司棋自得地一笑:“也不过是投其所好罢了。我外祖母只与大太太念叨过几次,原来姑太太每年捎回来的年礼节礼,另有额外孝敬老太太的东西。大太太是什么性子,听说有钱财可得,还能不动心?” 在一边听她们说话的珍珠听了,心里就打了一个愣症:虽然时间提早了几年,可也未必不会遇到孙绍祖那个中山狼。可是大太太一味贪财,将迎春嫁入外表光鲜,内里龌龊的人家,岂不是自己害了人。到时说不得,就算是完成任务,又多了一重怨念。 想及此,她不由得道:“也不知道太太给姑娘相看个什么样的人家。要是只以金钱为要,怕是不大好呢。” 这话巧云与司棋都听进去了,少不得还是司棋再与她外祖母说项,辗转劝说邢夫人。只这邢夫人自为在此事上压了王夫人一头,正得意之时,如何肯听得进劝去,只能慢慢图之。 好在此时迎春正是相看之时,并不如原著之中,已经年华渐逝,没得挑选。而邢夫人又一心要用此事再压王夫人一头,竟无比挑剔起来,一时就有些人家露些意思,也不过是庶子之流,并不能让邢夫人满意。 此事就从年前行起,至年下也没有定下。而巧云,却已经在此期间出了府。因珍珠要去看看巧云给她置办的小宅子,答应了司棋给她带致顺斋的糕饼,所以今年还是珍珠回家。 花家几年来终于有了些起色:珍珠偶尔帮衬是一方面,花自芳学徒有成,加了工钱也是一方面。所以今年花家的年夜饭还算丰盛,大家也吃些酒,一起守夜团年。 花自芳的女人进门两年,终于开怀,现在挺着五六个月的肚子,在席上说话底气十足:“不是我说小姑,在那府里这些年,竟没有多少进益。我姨家邻居的女孩,也在那府里,听说还只是个三等。唉呀呀,一回到家,好大的气派。头上戴的,包袱里裹的,都是咱们没见过的东西。说是都是府里主子赏的。” 珍珠早沉了脸,只今日过年,不好扫兴,才没出言相讽。好在那花自芳还有几分眼色,见珍珠不再说话,就要以别的话岔开。不想他媳妇是个没脑子的,还接着说: “要我说,小姑也该上进些才是。不说金的银的,好歹多拿几样点心,也是你在府里当差人的体面。” 花父与花母只做用酒菜,并不阻止儿媳妇顺嘴胡说。珍珠再不想忍,只冷笑一声:“可惜嫂子有这样大志向,当日怎么就没想着进那府里。要是嫂子进了那府里,说不得比那个丫头还得脸。只不知道嫂子说得是谁?是哪个房里伺候的。” 她嫂子是个没成算的,挖兜脸脸上全是得色:“我家又不是吃不上饭的人家,怎么会去给人做奴才。” “闭嘴!”花自芳喝止自己的媳妇,又向着珍珠笑道:“大丫别与你嫂子计较,她是个浑人。” 因明日还要去看那宅子,珍珠不能现在就回府,只冷冷道:“嫂子知道我们家里原来吃不上饭就好。人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如今嫂子进了花家,还是把自己什么姨家的邻居忘记了的好。” 说完,也不理会她嫂子的脸色是红是白,也不管她一会儿就叫着肚子痛,非得让花自芳陪她回屋歇下,只管自己自在吃喝。 花母无法,只好说道:“大丫,你千不看万不看,总得看看也肚子里的孩子。” 珍珠点点头:“我要不是看她肚子里的孩子,刚才就告诉她,她能进了花家的门,不光有我卖身的钱,还有我额外贴补的五两银子。也不知道那些银子,能买几盘子点心。” 二太太接口道:“大太太想是记错了,二姑娘今年才”说不下去了,人家大太太说得可是明年才及笈。老太太也看向玩耍说笑的女孩们,可不是,一众女孩中,迎春的确到了该相看的时候。 二太太又想好了说辞:“也不急于一时。再说这样的事儿,也没有女家上赶着的。” 大太太就冷哼了一声:“亏得我还放心把迎春放在二太太跟前,没想到二太太竟是这样想的。这样的事,当然没有女家上赶着的。可是也得让人知道,咱们家里有适龄的女孩不是。” 本来听大太太说起自己之事,迎春就有些不自在。现在两位太太又为此有些微词,她更是坐立难安。李纨看出她的不自在,带着姐妹们退了出来,得了迎春感激地一笑。 屋里的老太太与二太太却没有笑脸。尤其是大太太公然指责,二太太对迎春之事没有放在心上,更让二太太的脸红了又白。可是原来大家都含混着也就罢了,现在大太太提出这个,就是老太太也不好过于阻止。 就听老太太平平地道:“你们做父母的,能想着女孩,自然是好事。只一样,这人选如何,最后总得过了我的眼才好。” 大太太就答了声“是”,才又道:“还有一事请示老太太。这迎春眼见着也是相看的时候了。这嫁妆是不是也得准备起来。要不到时现准备的话,怕是时间上赶不及。” 二太太的帕子扭得更狠了,好嘛,我说你对二丫头的事儿这么上心,敢情是想着插手嫁妆呢。老太太与她的心思差不多,说出来的话就不大好听:“咱们府里人手又不缺,就是现准备也来得及。” 大太太还是不死心:“可是不说敏妹妹那个时候,就是元春没进宫这前,不是也早早预备下了。不过是后来进了宫,才没用上。迎春自是不敢与她姑姑比,可是她与元春可是姐妹,想来也不能差太多。” 二太太最不喜欢的,就是她的元春,一心为府里谋出路,结果却只能入宫做个女官。当时就道:“这二丫头,怕是不好与元春相比吧。元春不管怎么说,也是嫡长女。这嫡长女的嫁妆,例来与别的姐妹不同。” 大太太却仍有话:“二太太这话,只可在自己这里说说。出去万不可如此说。”你元春不过是五品官的嫡长女,可不能说是国公府的嫡长女。 老太太现二太太的脸同时阴了下来。老太太脸阴,是因为这邢氏居然敢当着她老人家,把话说得这样直白。二太太的脸阴,是因为她又想起自己外出应酬时遇到的尴尬。 “好了,胡说什么。”老太太有些不大高兴:“你且先带着二丫头出去应酬,别的等以后再说。” 大太太不意自己竟然真能成功,高兴得一下子忘了形:“老太太,这二丫头出去,总得做几件新衣服,打几样新首饰。”说不定她也能跟着沾点光。 这个上不得台面的。老太太都没眼看她,只淡淡地说:“现在是琏儿媳妇管家,你自己找她去就是。” 老太太想得很好,她知道王熙凤一向不待见自己的婆婆,肯定对邢夫人的话阳奉阴违。可是她却忘记了,大太太也未必就待见她,还不是在她面前陪站小心? 婆婆,在这个时代,可是媳妇的天。有时候媳妇过得好不好,不看自己的夫君如何,而是看婆媳相处得好坏。而邢夫人,做为王熙凤的婆婆,她说出来的话,还是老太太自己让她找王熙凤去的,王熙凤敢打多少折扣? 这不,大太太与老太太说过没两日,就已经有针线上的人,来给二姑娘量体裁衣了。巧云与珍珠惊得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她们姑娘自来不大爱出头,也就不讨老太太的喜欢。还是这两年,借着珍珠时不时地为大太太做上几回中衣、荷包,多去东大院请过几次安,才算是母女有些话说。怎么这一次,大太太竟是下了力气也要为姑娘找门亲事的样子。 等那些人走了,巧云才找了个空子问司棋:“你究竟是如何作到的,再不想大太太竟对姑娘的事这样上心。” 司棋自得地一笑:“也不过是投其所好罢了。我外祖母只与大太太念叨过几次,原来姑太太每年捎回来的年礼节礼,另有额外孝敬老太太的东西。大太太是什么性子,听说有钱财可得,还能不动心?” 在一边听她们说话的珍珠听了,心里就打了一个愣症:虽然时间提早了几年,可也未必不会遇到孙绍祖那个中山狼。可是大太太一味贪财,将迎春嫁入外表光鲜,内里龌龊的人家,岂不是自己害了人。到时说不得,就算是完成任务,又多了一重怨念。 想及此,她不由得道:“也不知道太太给姑娘相看个什么样的人家。要是只以金钱为要,怕是不大好呢。” 这话巧云与司棋都听进去了,少不得还是司棋再与她外祖母说项,辗转劝说邢夫人。只这邢夫人自为在此事上压了王夫人一头,正得意之时,如何肯听得进劝去,只能慢慢图之。 好在此时迎春正是相看之时,并不如原著之中,已经年华渐逝,没得挑选。而邢夫人又一心要用此事再压王夫人一头,竟无比挑剔起来,一时就有些人家露些意思,也不过是庶子之流,并不能让邢夫人满意。 此事就从年前行起,至年下也没有定下。而巧云,却已经在此期间出了府。因珍珠要去看看巧云给她置办的小宅子,答应了司棋给她带致顺斋的糕饼,所以今年还是珍珠回家。 花家几年来终于有了些起色:珍珠偶尔帮衬是一方面,花自芳学徒有成,加了工钱也是一方面。所以今年花家的年夜饭还算丰盛,大家也吃些酒,一起守夜团年。 花自芳的女人进门两年,终于开怀,现在挺着五六个月的肚子,在席上说话底气十足:“不是我说小姑,在那府里这些年,竟没有多少进益。我姨家邻居的女孩,也在那府里,听说还只是个三等。唉呀呀,一回到家,好大的气派。头上戴的,包袱里裹的,都是咱们没见过的东西。说是都是府里主子赏的。” 珍珠早沉了脸,只今日过年,不好扫兴,才没出言相讽。好在那花自芳还有几分眼色,见珍珠不再说话,就要以别的话岔开。不想他媳妇是个没脑子的,还接着说: “要我说,小姑也该上进些才是。不说金的银的,好歹多拿几样点心,也是你在府里当差人的体面。” 花父与花母只做用酒菜,并不阻止儿媳妇顺嘴胡说。珍珠再不想忍,只冷笑一声:“可惜嫂子有这样大志向,当日怎么就没想着进那府里。要是嫂子进了那府里,说不得比那个丫头还得脸。只不知道嫂子说得是谁?是哪个房里伺候的。” 她嫂子是个没成算的,挖兜脸脸上全是得色:“我家又不是吃不上饭的人家,怎么会去给人做奴才。” “闭嘴!”花自芳喝止自己的媳妇,又向着珍珠笑道:“大丫别与你嫂子计较,她是个浑人。” 因明日还要去看那宅子,珍珠不能现在就回府,只冷冷道:“嫂子知道我们家里原来吃不上饭就好。人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如今嫂子进了花家,还是把自己什么姨家的邻居忘记了的好。” 说完,也不理会她嫂子的脸色是红是白,也不管她一会儿就叫着肚子痛,非得让花自芳陪她回屋歇下,只管自己自在吃喝。 花母无法,只好说道:“大丫,你千不看万不看,总得看看也肚子里的孩子。” 珍珠点点头:“我要不是看她肚子里的孩子,刚才就告诉她,她能进了花家的门,不光有我卖身的钱,还有我额外贴补的五两银子。也不知道那些银子,能买几盘子点心。” 来了。珍珠听说是自己的哥哥,可没有什么思亲之心。她想的是不知道这次自己的好哥哥,要用什么理由和自己要银子。可是面上,还是现出了些许激动:“妈妈说得是真的?” 那婆子就点了点头:“看姑娘说的,我还敢在姑娘面前说谎不成。” 银子还是要给的,只是这一次,珍珠不会再养大他们的胃口,认为只要有这个妹子在,就可以不劳而获。可是也不能让他们认为,这个妹子没有出头之日,狠下心来对她不闻不问。 中间的度如何把握,珍珠只能见了人再说。她回到自己屋里,把上个月的月钱装在身上,那几个银锞子是不带的,得留着自己赎身用。又到姑娘房里,把情况与二姑娘说了。 二姑娘是好说话的人,也不阻止珍珠与自己家的亲人相见。为了给珍珠脸面,还让巧云拿个荷包给珍珠的哥哥。可是珍珠拒绝了:“姑娘好意,奴婢心领了。只是我那哥哥我自己知道,手里存不下钱,要是一次给多了,让他觉得这钱来得容易,就更撒漫了。” 等珍珠出了屋子,还听见二姑娘对巧云说:“看着也不是个贪心的。” 巧云如何回答二姑娘,珍珠不知道。她现在正在打量着眼前的人:十四五岁的年纪,一身粗布的衣服,脸上也多是菜色,身板十分瘦弱,明显是营养不良。 再看看自己,进府也快半年了,脸上有了肉,看起来白嫩了不少,个头也见长。身上穿的,是府里新发的浅绿秋裳。料子虽然不过是细布,可是因为是新的,比起她哥身上洗得发白的粗布衣服,看起来挺刮多了。 她哥仿佛不大敢认珍珠,嘴里带些疑问地叫了一声:“大丫?” 这是珍珠在家里的名字,一听就重男轻女得不行。儿子就叫花自芳,自己也能争芳吐艳。闺女就随口叫一声大丫,由着她自生自灭。也不算自生自灭,等家里没了吃的,还能卖了换两顿饱饭。 因为边上还有别的婆子看着,珍珠不好表现得太过厌恶家人,要不让人回去和主子一说,竟然是连骨肉亲情都不顾的,就招人忌讳了。 “哥。你怎么来了,家里爹娘呢,好不好?”先问为何而来,再问家里爹娘,这样走到哪里,都没人能挑出理去。边上的婆子听人家要说家里的事儿,有眼力见地走远了一些,把地方腾给他们兄妹。 花自芳看看妹妹身上的打扮,重点是看了人头上一个小小的银簪子和耳上的银耳坠子,才叹了一口气:“你是到了好地方,吃得饱穿得暖,哪里知道家里的死活。” 从他打量自己头上耳上的东西开始,珍珠就知道他来的目的了。谁知这人脸皮竟厚成了这样,不知道的,还以为珍珠享受了多大的富贵,还不管家里的老子娘。 原本做为一个网站,珍珠是没有什么感情的存在。可是穿成珍珠之后,才发现适当地掉掉眼泪,露出些委屈的神态,能取得不少同情。所以这段时间,她在练习针线的同时,也没少练习怎么随时能掉下眼泪。 说来可笑,只要一想起自己被黑客攻击,网站上的内容全部消失,都不用再掐自己,珍珠那眼泪就能一串串地往下掉。现在就是,她对着花自芳,眼泪也如断了线一般:“哥哥说得是什么话?要不是因为家里一口吃得没有,不能看着老子娘饿死,何必把我卖到府里。” 见那婆子探头听着,她那泪掉得更凶:“哥哥好歹也是十多岁的男儿,有手有脚的。就是给人做个工,也能给老子娘挣口吃的。可是你却干什么都叫累,爹娘这才不得已把我卖了。可是现在家里又没得吃,才又想起我这个已经卖出去的妹妹?” 花自芳让珍珠说得满脸惭色:“没,没,没。是娘放心不下你,让我来看看你过得好不好。” 听花自芳服了软,珍珠也就渐渐收了泪:“其实哥哥说得没错,幸亏我命好,进了这府上。主子都是慈善的,对我们也不朝打暮骂,一个月还有月钱。”不能让人一点希望也看不见,下次不来了,珍珠上哪儿找人去。 那花自芳眼睛就是一亮:“真的?还有月钱?好,真好。”说着还搓了搓手,好象珍珠的月钱就摆在他眼前一样。珍珠看他那个样子,心里撇了撇嘴,脸上却还是担忧之色: “我离家也快半年了,不知道家里可缓过来了没有?爹娘还好吗?”再问一次,看你说不说。 “哪儿那么容易缓过来。”花自芳叹了一口气:“你也知道,咱们家里没有田地,也没有铺面,只能给人做工度日。偏爹的腿病又犯了,不得已才给你找了个吃饭的地方。” 珍珠就不客气地说:“哥哥都十五了,也是顶门立户的时候了,怎么现在还指着爹养你。人说养儿防老,爹娘今后可不就指着你了。”什么给她找个吃饭的地方,还不是拿她给他们换了吃的。 难得地,那花自芳没反驳珍珠的话,只小声地说:“就算是给人家做工,可是也得要保人,还得交保金。保人倒是好找,可是那保金...” 这倒是个正经事,珍珠有些不信地问:“那哥哥找的是什么地方?做什么事?” 花自芳就把自己找了个饭铺,给人做伙计的事儿说了,一个月管吃不管住,给三百钱的工钱。可是那保金也要先交三百,要不人家铺子还怕你光身一人,卷东西跑了。 看来这三百钱是留不住了,珍珠特意四下打量一下,引着那婆子看见她给花自芳的是什么东西,这才珍而重之的把包钱的帕子从怀里取出来。 “我虽然来了府里快半年了,可是没分房之前,是没有月钱的。现在也不过得了两个月的月钱。可是这府里的事,也不好与哥哥说,只要知道还有上面的妈妈们得孝敬就够了。这里正好是三百钱,哥哥可仔细收好了,要是丢了少了,可再没有了。” 刚才见珍珠不象是在家里一样,万事听自己摆布,花自芳还以为这次要白走一趟。谁知这大丫虽然数落了自己一顿,却还能拿出三百钱来。要是一开始珍珠就把这三百钱掏出来,说不定花自芳还得嫌她不知道俭省,半年才存下三百钱。 可是刚让珍珠说中了家里拿她换钱活命之事,又用这府里不可说之事做借口,竟让花自芳觉得这钱有些烫手。见他还有些羞耻之心,珍珠乘机劝道:“哥哥,如今我不在家了,爹娘只你一个指望。你可要...”眼泪又不要钱地流了下来。 花自芳拿钱的手都有些抖了,就是这样欲说不说的话,才更让人自己想出无数的言语来。 等花自芳走得看不到影子,珍珠也擦了擦已经掉了好半天的眼泪,转身向内院走去。那看门的婆子倒是个心善的,劝她道:“姑娘也别太伤心了。刚进府的姑娘们,开始都舍不得家里。可是家里要不是实在没法子,也不能卖儿卖女不是。” 没想到一个看门的婆子,竟然有这样的心肠,珍珠只能叹息,在这个府里,好心肠的人只能看门,那些吃香喝辣的人反而黑了心。向那婆子郑重地行礼道了谢,才回了内院。 巧云见她两眼通红,知道她是哭过了,也对她说:“姑娘那里今天不用你服侍了。其实到了府里,吃用不愁不说,还能攒下些银子。到时或是跟了姑娘出门子,或是自己赎身,都不是难事。” 珍珠装出不好意思的样子:“巧云姐姐自己想得多,倒说起我来。” 巧云有些自失地笑了一下:“可不是,你还小着呢。”不过才刚进府,在府里还有十多年的日子要过。不象自己,家里已经给自己相看好了人家,到时老子娘在老太太跟前求上一求,就可以出府了。 这府里的丫头,要想着平平安安地出府,并不那么容易。出了府的丫头,想再得了府里的庇佑,就得在府里有人念着你,能不时地在主子跟前提起自己。 巧云名虽还挂在老太太屋里,可是从上到下的人,都知道她是二姑娘的人。就算是将来她出了府,再想进府里请安,也得是给二姑娘请安才名正言顺。所以得在二姑娘跟前有人,有一个能时时感念她的人。 而珍珠,是她挑中的人。 那婆子就点了点头:“看姑娘说的,我还敢在姑娘面前说谎不成。” 银子还是要给的,只是这一次,珍珠不会再养大他们的胃口,认为只要有这个妹子在,就可以不劳而获。可是也不能让他们认为,这个妹子没有出头之日,狠下心来对她不闻不问。 中间的度如何把握,珍珠只能见了人再说。她回到自己屋里,把上个月的月钱装在身上,那几个银锞子是不带的,得留着自己赎身用。又到姑娘房里,把情况与二姑娘说了。 二姑娘是好说话的人,也不阻止珍珠与自己家的亲人相见。为了给珍珠脸面,还让巧云拿个荷包给珍珠的哥哥。可是珍珠拒绝了:“姑娘好意,奴婢心领了。只是我那哥哥我自己知道,手里存不下钱,要是一次给多了,让他觉得这钱来得容易,就更撒漫了。” 等珍珠出了屋子,还听见二姑娘对巧云说:“看着也不是个贪心的。” 巧云如何回答二姑娘,珍珠不知道。她现在正在打量着眼前的人:十四五岁的年纪,一身粗布的衣服,脸上也多是菜色,身板十分瘦弱,明显是营养不良。 再看看自己,进府也快半年了,脸上有了肉,看起来白嫩了不少,个头也见长。身上穿的,是府里新发的浅绿秋裳。料子虽然不过是细布,可是因为是新的,比起她哥身上洗得发白的粗布衣服,看起来挺刮多了。 她哥仿佛不大敢认珍珠,嘴里带些疑问地叫了一声:“大丫?” 这是珍珠在家里的名字,一听就重男轻女得不行。儿子就叫花自芳,自己也能争芳吐艳。闺女就随口叫一声大丫,由着她自生自灭。也不算自生自灭,等家里没了吃的,还能卖了换两顿饱饭。 因为边上还有别的婆子看着,珍珠不好表现得太过厌恶家人,要不让人回去和主子一说,竟然是连骨肉亲情都不顾的,就招人忌讳了。 “哥。你怎么来了,家里爹娘呢,好不好?”先问为何而来,再问家里爹娘,这样走到哪里,都没人能挑出理去。边上的婆子听人家要说家里的事儿,有眼力见地走远了一些,把地方腾给他们兄妹。 花自芳看看妹妹身上的打扮,重点是看了人头上一个小小的银簪子和耳上的银耳坠子,才叹了一口气:“你是到了好地方,吃得饱穿得暖,哪里知道家里的死活。” 从他打量自己头上耳上的东西开始,珍珠就知道他来的目的了。谁知这人脸皮竟厚成了这样,不知道的,还以为珍珠享受了多大的富贵,还不管家里的老子娘。 原本做为一个网站,珍珠是没有什么感情的存在。可是穿成珍珠之后,才发现适当地掉掉眼泪,露出些委屈的神态,能取得不少同情。所以这段时间,她在练习针线的同时,也没少练习怎么随时能掉下眼泪。 说来可笑,只要一想起自己被黑客攻击,网站上的内容全部消失,都不用再掐自己,珍珠那眼泪就能一串串地往下掉。现在就是,她对着花自芳,眼泪也如断了线一般:“哥哥说得是什么话?要不是因为家里一口吃得没有,不能看着老子娘饿死,何必把我卖到府里。” 见那婆子探头听着,她那泪掉得更凶:“哥哥好歹也是十多岁的男儿,有手有脚的。就是给人做个工,也能给老子娘挣口吃的。可是你却干什么都叫累,爹娘这才不得已把我卖了。可是现在家里又没得吃,才又想起我这个已经卖出去的妹妹?” 花自芳让珍珠说得满脸惭色:“没,没,没。是娘放心不下你,让我来看看你过得好不好。” 听花自芳服了软,珍珠也就渐渐收了泪:“其实哥哥说得没错,幸亏我命好,进了这府上。主子都是慈善的,对我们也不朝打暮骂,一个月还有月钱。”不能让人一点希望也看不见,下次不来了,珍珠上哪儿找人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72.第 172 章 阳台上的风景正在预收   别看珍珠刚接收了原主的记忆, 可是那cpu的记忆功能不是盖的,她完全不用别人带路,已经来到了荣庆堂正房前。 “珍珠, 你来了。”一个脸上带此话雀斑的小丫头,一把拉住了珍珠。条件反射一般,珍珠甩开了拉她的手。做为一个从来没有与人接触经验的网站,肢体的接触, 不是她现阶段能接受的。 拉她的小丫头就是一个愣症:“珍珠,你怎么了?”平日不是最爱与自己亲亲密密地说话吗? “你说, 我这样去见老太太行吗?”珍珠用甩人的手理了一理头发,把自己甩开人解释成要到老太太跟前紧张。 那丫头十分善解人意:“没事的。我来就是要告诉你,这次史大姑娘要住上些日子,老太太就想着给她指个人使唤。你素来是个有心的, 这次可得自己想好了。” 珍珠明白这丫头让她想好是个什么意思:真的让老太太指给史大姑娘,升等那是肯定的,可是还能不能留在荣国府却是未知。不过珍珠并不是府上的家生子, 能先升了等也不错。 珍珠至此已经确定, 出现在荣国府, 还能住一段时间的, 除了史湘云以外, 不做第二人想。可是她脑子里那堆红楼同人的文里, 黑史湘云的不胜枚举, 不黑不白的时有所闻, 可认为她是好的, 几乎没有几个。 就是按概率算,这位史大姑娘,有心机的可能大于没心机,假豪爽真小心眼的可能,大于心胸宽大。跟上这样一个主子,要不就如那位翠缕一样,只做个时不时替主子背锅的背景。要不就是拿捏住这位史大姑娘,改造她,让她真的光风雯月。 两样都不是什么好选择。现在的珍珠,只想快快完成原主的愿望,重新回去做她的网站——刚做了这么一会的人,她就觉得比做网站累多了,即不能进行数据分析,也不能把不符合自己观点的人物拉黑,她实在不习惯。 那就走一步看一步吧,正好检验一下原著的力量,是不是真如那些同人文所说的那样强大。要是真能自我修复,珍珠也就不妄想了,反正是第一个任务,说不定那天道能看在她是个新手的份上网开一面。要是不能自我修复,那珍珠当然更高兴,自己完成任务可期呀。 想好了之后,珍珠对着拉她的丫头笑了一下,只是她操控这身体还不大熟悉,那笑怎么看怎么僵硬,好在小丫头仍然以为她在紧张,安慰她:“别担心,老太太和善着呢。”说着,又拉起珍珠的手。 这次珍珠生生忍住,不敢再把人的手甩开了。那手的触感,大概就是温暖吧,这个珍珠没有什么经验。所以觉得是温暖,还是因为小丫头问她:“你怎么手这么凉。都说了别害怕。就算是这次选不上,下次姑娘们也该添人了。” “鸳鸯,这就是那个叫珍珠的丫头?”正房的帘子被挑开,出来了个打扮比她们体面些,看上去又比她们大上两岁的丫头。原来拉她手的,就是那位最得老太太心意的荣国府第一大丫环。 还真是三岁看老,很明显现在的鸳鸯就已经进了老太太的院子,要不也不能得来这么多消息。原主结交人还真是有一套,这从小的交情,可不在长大后就得到了丰厚的回报。 “芍药姐姐,这就是珍珠。”鸳鸯未语先笑,推了珍珠一把。珍珠也学着鸳鸯的样子,向芍药问了好:“姐姐好。” 芍药点了点头,即有老太太屋里丫头的矜持,也做出老太太平易近人的姿态:“进来吧。别四处乱看,也别随便接话,让你回话再回。” “是。”珍珠回头看了看鸳鸯,见人正向着她比着手势,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总是想让她顺利吧。心里有一种异样的感觉,难道这就是人类的感情?是什么样的感情呢,怎么还每样都不相同,珍珠不大明白,也不大方便在这时弄个明白。还是努力向着鸳鸯笑了一下,比起上一次来自然多了,鸳鸯也回了她一个大大的笑脸。 刚进了屋,正在向老太太磕头请安,边上就有一个女孩子的声音:“就是她就是她。”珍珠不敢抬头看,可是能肯定这就是史大姑娘。 就听老太太道:“让那孩子起来。可怜见的,倒是个老实孩子。即是上次陪云儿玩的好,也没见她炫耀,更没借这个攀东攀西的。” 再磕个头算是道谢,珍珠才得以起身。就算是她是个冷冰冰的网站,现在这身子可是血肉做的,那膝盖上的刺激,如同她受到黑客攻击一般难过。现在她有些明白原主为什么一定要做个平民了。 给人做奴才,膝盖是最软的,何况原著中,袭人下跪的场景可是不少。珍珠脑子里想着那些袭人下跪的桥段,别人看来就是她连讨巧也不会,竟不会借着老太太欢喜时候,说些让老太太高兴的话。 可是正是她这样默默起身、不骄不燥的样子,还真是合了一个人的眼缘。要是珍珠能先知,就是再蹩脚,再上不得台面,她也想出几句奉承话给老太太听。 “正是老太太慈爱,连这些小丫头们也得了感化。”说话的人,声音与小丫头不同,可以肯定比丫头们的年纪都大。加上这么有宗教意味的话,珍珠心里觉得,定是那位吃斋念佛的二太太——王氏。 又是一个被黑得不要不要的人,这个词也是珍珠从那些文里学来的,大意应该是不需要存在,可以清除了的意思。可是一个当家太太,能是说清除就清除的?不说别的,就是那些同人文,少了这样一个反派,有多少故事无法展开。 大家看这个丫头得了二太太的青眼,却还是一副木愣愣的样子,机灵些的就撇下嘴:这样没有机变,能讨了主子的好,也就是一时一事的事儿。谁不知道老太太,那可是最喜欢聪明伶俐的女孩。 好在刚才史湘云已经认出了珍珠就是上次陪她玩的丫环,上前来拉了她的手:“姐姐叫什么名字?” 珍珠庆幸刚才鸳鸯两次拉她的手,让她对这个动作虽然还有抵触,可也能接受,要不直接把主子的手甩出去,就是给脸不要脸。等听了史湘云叫她姐姐,再想吐槽也得先回话:“奴婢珍珠,当不得史大姑娘叫姐姐。”老太太屋里猫呀狗呀都是金贵的,可是现在我可不是老太太屋子里的猫狗。 老太太听她如此一说,反而更高兴了:“好,好,还是个知礼的好孩子。看来这一批丫头规矩学得都不错,二太太费心了。” 得了老太太一句夸奖,虽然没什么实质的好处,王夫人还是满意的,毕竟这算是对她管家能力的认可。对这个让她得到夸奖的丫头,也格外喜欢起来。 “说起来这批丫头已经入府三个月了,那些规矩确实学得差不多了,是该分房的时候了。”王夫人对着老太太,可是一句也不说自己费心的事,可是话里对丫头们入府时间这么熟悉,不上心是做不到的。 边上又有个与王氏声音差不多的人说话了:“即是要分房,到时还是让她们姐妹自己挑选一下的好。”珍珠觉得这个应该是尴尬人邢夫人,没听说出来的话里多少都带着刺。 人家王夫人与她可不是一个段位的,只轻轻一句:“大太太说的是。只是这些丫头,总得先过了老太太的眼。现说老太太这屋子里自放出了牡丹与玫瑰,终是冷清了些,也该添几个人陪老太太说笑。” 不说珍珠,就是史湘云现在也听住了,看出来没,这就是差距,你只想着让姑娘们挑丫头,可是人家却先想到的是老太太,这不是孝顺是什么? 那掌柜看清是珍珠,也有些不大自在的样子,让珍珠心里不由有些起疑:一般的人见了主顾,都该是一脸带笑以图做长远生意才是,他不自在什么。 只是人家来到自己家里,也不好撵了出去:人家的媳妇儿子可还在自己家里呢。珍珠只好笑道:“没想到竟与李掌柜是邻居。今日我才过来,李婶子怕我以胡同里的邻居不熟悉,正指点我呢。说起来就忘记了时辰,耽误了李掌柜用饭了。” 李母忙道:“哪里就耽误了,现在离饭时还早着呢。你不知道,他是个狗肚子藏不住二两酥油的性子,定是今日得了什么便宜才早早回家来向我显摆。” 一个旧货铺子,什么样的生意值得让掌柜的觉得得了大便宜,这点珍珠一想就知道,必是自己这一堂家俱的事。只是货已过手,没有找后帐的理,她也就只当笑话听了。客气地将李家三口送出院子,才与仆人一起归置起来。 不说珍珠如何收拾,只那李父一到家就嘁了一声:“你这张老婆嘴,下次再没有把门的,就不要出门。” 李母忽让丈夫呵斥,一时摸不着头脑:“我不过是到新邻居家里坐坐,又没说什么,你与我发什么急。难道真是饿了?”说着就想叫家里灶上的人给李父下面吃。 李父止了她:“你可知道我今日早回来的缘故?” 李母自是摇头,就是李森也在一边坐下,听他爹说话。就听李父说到:“你刚才看那位姑娘家里堂屋的家俱,就是从咱们店里出来的。” 李母就是一呆:“刚才我问了花姑娘那些东西的价钱,还说她买贵了。这可如何是好。怪道那跟着她的人,听我说买贵了,就绿了张脸。” 李森忽然问他爹:“爹那堂家俱是多少银子收的,又是多少银子卖给花姑娘的?” 李父只当儿子这两天没去店里,放心不下店里的生意。有些得意地说:“说来也巧了,那堂家俱是昨天下午人家才送到铺子里的,说举家回乡,带着不便。只我看那木料虽只是槐木,可那做工却十分精细。就二两银子收下了。” 李母拍了下手:“不想竟是这样好的买卖,这一夜之间,可不就是二两银子。这样的生意,每月也不用多,只来一两次就够了。” 李父就撇了撇嘴:“哪里这样容易,那银子就都是你的。你不知道,那姑娘带着的人倒是懂行的,可惜也不真是一心为主之人。临走时还与我找手势,想是等晚了还得再上铺子里,要收一份抽头呢。” 李母越发不信,只当老头子想从中攒私房:“那是人家姑娘自己带去的人,还能为了你坑自己主人不成?要真是如此,那花姑娘也不能如此信他。” 李父就是一嘲:“所以这些下仆才最要不得。他一面装成与我讲价,从十两银子讲到了四两五,那姑娘看价钱讲下一半还多,哪儿能不信他?” 李母已经不知道该说自己老头子会做生意,还是该同情那个姑娘了。只在一边问道:“我看那仆人见咱们两家是邻居,也不大敢到铺子里去了吧。只是不该赚她的钱。” 李父却不在意:“人情归人情,生意归生意。大不了她日后真搬过来,咱们加厚些贺她乔迁之喜也就是了。森子,森子?”这才发现,自己儿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不在屋子里了。 李森早已经让他爹说的话给闹得一惊,只想着应该把那仆人之事与花姑娘说上一说,也免得下次再上了这油滑贼的当。可是中间牵扯上了自家老子赚人钱的事,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此时珍珠正拿了一把大钱给那仆人:“看什么地方有现成卖吃的东西,买些回来咱们中午吃。” 那仆人已经让李家的出现吓着了,有些不敢经手银钱之事:“要不姑娘自己出去买些吧,小的也不知道姑娘爱用什么。再说还有两家的东西没送过来,小的还是在家里等着。” 珍珠只说:“这里你总比我熟悉,我可不知道哪儿有卖什么的。你早些买了回来,咱们早些收拾妥当了,还得回去呢。” 那仆人无法,只能接了钱,又问过珍珠可要吃些什么。珍珠只告诉他现成就好。又想起刚才人家李家送了茶水过来,好歹得回礼才行,又额外给了钱,让那仆人再办两份子礼出来。 仆人走后,珍珠才不再端了架子,自己斜靠在椅子上养精神。不想没一会就有人拍打院门,珍珠无法,只能自己起来应门。心里不由想着,等自己真的出了府里,是不是也与巧云一样,买上一两个仆人伺候。又被自己的想法逗得一乐,自己还不知道在这里能呆上多久,还想着奴仆成群起来。 所以在开门的时候,珍珠的脸上就含了笑意。越发显得她肤白脸润,凭添了几分神彩,让人看着只觉可亲。敲门的李森,就不可避免地看呆了。他倒不是真没见过世面之人,在铺子里也迎来送往,只是那些人的气度,如何能与荣国府熏陶出来的珍珠相比,可不就心里暗暗惦记上了。 见是李森,珍珠也是一愣,想着人家莫不是来讨茶具的。自己更是未语先笑:“真是对不住,原该我们先把那茶具给李公子送回去的,只是那下人出去采买东西去了,一时不周,公子勿怪。” 听说那仆人出去买东西了,李森就是一喜:“我来就是有些话要与姑娘说,那人去买东西的话,再好不过了。” 珍珠听了李森的话就是一呆——实在是这样的话,太容易引起人的岐义了。李森也觉得自己说话不妥,又怕那仆人回来得快,不能及时提醒姑娘,下次还不知道姑娘又让他怎么骗了,急忙向自己怀里一掏,摸出了一封银子: “这是二两五分银子,还给姑娘。”李森将那银子递了过来。 珍珠如何无缘无故地收一个陌生人的银子,她退后一步:“李公子这话是从何说起。” 李森就道:“姑娘那一家俱,我爹买进时只花了二两银子。当时不知道姑娘是一个胡同的邻居,所以多收了姑娘银子。” 原来是这么回事。也是珍珠不知道这朝代的行情,只看是实木的家俱,就觉得应该值些银子。却忘记了,在这个时代,就没有不是实木的家俱。加之人工价低,看着一堂家俱不少,还真不值多少,何况还是旧的。 只是货已经过手,当时也是你情我愿的,珍珠只想着下次自己注意就是了,还是不肯收下那银子:“公子言重了。贵府做的是买卖,低买高卖自然是天经地义之事,没有说为了是邻居就白帮忙的道理。” 一席话说得李森无言,心中更是觉得这位姑娘明理。越不能让她吃了亏,看那仆人并无踪影,才说道:“姑娘跟着的那人,以后还是不用他一起出门的好。” 刚才珍珠已经起了疑,这回李森一说,更是明白了十成十,不过还是对眼前这位十分感激:人家做得是买卖,觉得你是邻居不想多赚你的钱,又想着提醒你仆人并不可靠,算得上是古道热肠了。 于是她郑重向李森道谢,感谢他的提醒。可是那银子,是万万不能收的。李森无法,只好将自己的私房银子收了起来,又忙忙地回了自己家中。他自觉做得隐秘,不想却全落到了自己老娘眼里。 “森子,你刚才可是去找那个花姑娘了?”李母来到自己儿子屋里,开门见山地问了出来。 李森脸就是一红:“娘。” 李母只是点了点他:“你可是看中了那位姑娘?” 对着自己的老娘,李森还是敢说的:“我觉得那位姑娘自己是个有本事的,小小年纪就能自己置下产业。再说看她行事,也不是那轻浮的,说话也明理。” 这事儿还没个眉目,自己儿子就如此夸奖上了,让李母心里不由得有些发酸。可是儿子也不小了,那姑娘看来是个手里有的,错过了倒也可惜。于是她道:“可惜那姑娘是荣国府里当差的。咱们也认得一二个他们府里的管事,听说那府里的人,都不想赎身。” 这可还真是个难题。李森想了想问他娘:“娘说咱们家里也认识荣国府里的管事?” 他娘就叹了一声:“咱们纵是认识,也不过是在外头说得好听罢了,怕是在那府里上不得台面。可是就是这样的人,咱们看着也如天外之人了,行事不是咱们这样人家能比的。” 原来京中好些平民之家,并不以娶大户人家婢女为耻。盖因这样大家出来的婢女,见识不差,手里也常有积蓄,又与原主人有着些许情分,旧主也能对她们照抚一二。所以李母想得自己心头火热,又暗恨没有门路立时就与那姑娘说定。 正踌躇之间,门口有人叫门:“李家婶子在家吗?” 却是泥捏的江南风物,竹篱茅舍俱全。黛玉一见,就知必是特意为自己挑的,可见是真心想送自己,眼中就挂了泪。慌得珍珠都要给跪了,好不好的你说句话,哪怕扔了呢。可是这对着东西掉眼泪,是几个意思。 好一会儿,才听黛玉吩咐:“紫娟,把我匣子里那幅坠子拿来。” 珍珠忙道不敢当,人家黛玉与迎春的话差不多:“你一片心为我,我也是为我的心。” 好吧,深宅里姑娘们太容易托付心意,珍珠无言以对。那宝玉也叫:“晴雯,拿个荷包过来。好姐姐,我比不得林妹妹,你不要嫌俗气。” 不嫌,当然不嫌。要是可能的话,珍珠都想以后是不是靠这条路发家致富了。没等黛玉与宝玉让人拿的东西送来,老太太已经听到这边的热闹,让鸳鸯过来看是怎么回来,也是怕黛玉二人口角的意思。 等鸳鸯明了原委,点了点珍珠的额头:“平日只见不到你来上房,偏一来了就是故事。怎么只想着主子,把我们这些姐妹们都忘记了?” 珍珠只好求饶:“好姐姐,忘了谁也不敢忘了你。只是总得把主子们的送过了,才好尽咱们的私意。” 一席话,说得一屋子人都笑了。贾母更等不得,让人催了鸳鸯快些回话。等鸳鸯将前因后果对着老太太说明了,老太太连连叹息:“我原看她是个好的,才把她给了二丫头。如今看着,可是没有看错了她。” 邢夫人与王夫人正在陪着老太太说话,听说二姑娘跟前丫头行事得了老太太赞,邢夫人自为脸上也有光,王夫人听说这丫头出门还想着她的宝玉,也将那年珍珠扳倒王嬷嬷、与黛玉刚进府时的事儿一笔勾了:“那丫头看着笨笨的,竟是个实心的孩子。都是老太太有眼光,给二姑娘挑了个好的。” 老太太更来了兴致,一迭声地让姑娘们带着东西过来,还让珍珠也一起过来。 姐妹们进了上房,自然先把东西给老太太与二位太太看过。三位太太可不是没出过府的小姑娘,自然能看出这东西的价值。可是也如刚才黛玉所说,人家一个丫头能有几个钱,回家一趟,还心里想着府里的主子,这就是一心为主呀。还不叫忠心,那什么才叫忠心? 老太太率先叫鸳鸯:“给她挑个好镯子,可怜见的,进府几年,竟连个镯子也没得。” 珍珠只好跪下推辞:“刚才林姑娘与宝二爷已经赏过了,不敢再得老太太的赏。” 王夫人就让人把她扶起来:“老太太赏你,是为了你心里有主子。”又让跟的人回房取她的赏。 黛玉就将自己得的东西又给老太太看:“就如我回了家一样。” 老太太哪能听得这个,直搂着人叫心肝。鸳鸯正拿了一对银镯子出来,见了只说:“珍珠也太会讨巧了,竟赚起林姑娘的眼泪来。老太太还赏她,要奴婢说,先赏她两巴掌。” 老太太乐道:“你可是吃醋了,偏让你好生醋一回。我记得有几根簪子,也不算华丽,正合着这丫头的脾性,索性一起给了她吧。” 鸳鸯只做出不愿意的样子,好讨老太太欢喜,到底将那几只簪子送到了珍珠手里。花样如何珍珠并不在意,可是一排六根金灿灿的簪子,让她直接花了眼:“奴婢真真当不起老太太的赏。只这镯子已经尽够了。” 邢夫人见迎春能亲自带这丫头在老太太跟前得脸,心里也觉得高兴,把自己手上一个细细的金戒子摘下来,让人给了珍珠:“我比不得老太太,可是看着你如此知礼,也是欢喜的。” 天要下红雨了,大太太竟然亲自赏了她东西!珍珠表现得受宠若惊,让大太太更加满意。一时王夫人的赏也到了,看着只是个荷包,可是入手的份量不轻。这会不会做人,从赏人上又让珍珠开了一回眼界。 二姑娘等大家都欣赏完了,才对老太太说道:“老太太,三妹妹与四妹妹那里,也得我带着这丫头去一趟。” “好,好。我二丫头也长大了,知道疼爱妹妹了。快去快回,把你两个妹妹也带来,我这里还有好东西给你们留着呢。”老太太对今天迎春的表现十分满意,而她表示满意的方法十分直接,赏东西! 等珍珠与二姑娘回房的时候,两人都是一脸含笑,巧云就道:“依我说,姑娘就该如今天这样,多到姐妹们房里走走,也到老太太跟前说说话。” 二姑娘今日得了彩头,也能听进劝了:“今日老太太倒高兴。也是珍珠有心,倒让我得了巧宗。” 珍珠不敢贪功:“要是没有姑娘领着,奴婢能有多大能为,得了这么多主子的赏。” 司棋只道:“也让我们开开眼。” 别的还罢了,老太太赏二姑娘一套碧玺头面却是大手笔,就是将来做嫁妆也使得。如今没有王嬷嬷在,这东西也不怕让人偷摸了去。 珍珠将老太太赏她的簪子一人分了巧云与司棋一支:“多谢两个姐姐平日照顾,今天借花献佛,姐姐们别推辞。” 就算是赏丫头的东西,从老太太屋里出来的,份量先不说,这样子也与别不同。二人见珍珠自己手里还有,也没与她客气,都乐着收了起来。 珍珠就回了自己屋里,清点起今天的战利品来。老太太赏的镯子,大概是鸳鸯特意选出来的,掂着就压手,两个加起来得有四两重。大太太的戒子虽小,可是金的,珍珠打算时刻带着它,不为自己,也得为二姑娘在大太太跟前的脸面。 黛玉给的坠子,倒不合她丫头的身份,那是金镶红宝的,宝石个头又大,火彩又亮,大概是因为守孝,黛玉才只是放在匣子里。这样的好东西,就如巧云与二姑娘说的一样,就是将来做嫁妆也使得。 再打开荷包,王夫人手笔果然比邢夫人大得多,里面是四个金锞子,一个总有八分大小。而宝玉给的荷包里,却是四个银锞子。 最正常的打赏,还是三姑娘与四姑娘给的,两位每人给了一百钱。珍珠不嫌少,一位的赏钱已经足够买她带回来的东西,而两位姑娘,并不是手里有钱的人。 加上二姑娘自己给的荷包里的两个银锞子,珍珠只能在心里骂自己一句:奸商。 正收拾着,巧云挑帘进来问:“你还没收拾好?可见说你是财迷再不假,一见这些东西,眼也挪不开了,嘴也合不上了。” 珍珠拉她坐下:“好姐姐,下午说的话怎么样,你可愿意心疼心疼我?” 巧云点点她:“就是要帮你,也不在这一时。快把东西收了,伺候姑娘用了饭再细说。” 原来巧云一直打算向珍珠施恩,好在日后自己嫁人后,府里有人实心为自己说话。可是珍珠一向不是争胜的性子,倒让巧云无处施为。今日听了司棋的话,她也心动不已:有什么样的恩惠,比得上两个人的利益合在一起更让人放心。 所以从一开始,巧云就打算帮这个忙。可是帮忙也是有技巧的,总不能上赶着,让人起了轻视之心,以为自己是在巴结人。所以听珍珠自己开口相求,珍珠才要与她晚上细说。 用过晚饭,又陪着二姑娘闲话一回,服侍着姑娘歇下后,巧云亲对司棋说:“今天我有事与珍珠商量,你来给姑娘守夜。” 司棋倒是个爽直的性子,认定珍珠不是个藏奸的,倒对她实心地好起来,只恨自己帮不上她,听巧云要与她商量事情,还替珍珠央求起来:“好姐姐,珍珠是个可怜的,咱们一个屋子几年,能帮的多帮着些。别说是她,就是我也记着姐姐的好。” 气得巧云给了她一下子:“就你是好人,我竟是没有心肝的不成。要是不想着帮她,我不会自己这会子睡去,点灯熬油为的是什么。” 晋江只觉自己变成一缕思绪,就要被一处旋转的时空吸入,忙大声问道:“你是谁?” 那声音冰冷无情:“天道。” “天道?”晋江自己就有不少玄幻文提到过这人,一般人是不能抗过它的。于是只好认命地问:“那我什么时候能回来?” 天道回答道:“完成你附身之人的心愿。” “那样我就可以重新做我的网站了?”晋江觉得只是完成一个人愿望的话,有那么多书籍在手,就算是做个参考吧,也能分分钟搞定。 天道冷冷一笑:“是把所有对红楼同人有怨念人的心愿,统统完成一遍。” 这还让不让网站运行了?晋江开始操起自己的心。要是自己真的长期在轮回之中,那网站咋办?作者咋办?读者想投诉找谁?最重要的是,那些收益,可怎么办? 可惜还不等晋江再问出来它的那些怎么办,已经被吸入了那处旋转时空之中。 花香未必袭人(一) “珍珠,珍珠?”有声音在耳边不耐烦地叫着,做为一个合格的的网站 ,有点击必须迅速回应是它对自己的一惯要求。晋江一回应,这个叫珍珠的人就睁开了眼睛,晋江算是知道了自己附身之人的名字:珍珠。 自己现在就是这个珍珠的灵魂了。做为一个时时自我清洁的网站,晋江没有茫然也没有尖叫,只是定定地看着那个推她的人。 被人看没什么,可是被一个人没有一点感情地注视就不是那么好受了。来人不解地问:“珍珠,你怎么了?”原来一直不是和人最好吗? 已经换了芯子的珍珠开始整理原主的记忆,还不时地动一下手、转转头什么的,没办法,原来一直以数码形态存在的晋江,对以“人”的形态存在还真不习惯。 “快点吧,一会儿史大姑娘就来了。”那个人也和这个叫珍珠的人一样大小,看来和珍珠关系不错。 “史大姑娘?”珍珠(从此晋江改名喽,撒花)还没接收完原主的记忆,没有什么大印象。 “你忘了,不是上次老太太娘家来人,里面那位姑娘比我们小些,老太太让你陪着来?”那人忙忙地对着珍珠说:“上次史大姑娘就喜欢你,说不定这次还会点你伺侯呢。要是让你伺候,你可得也叫我在大姑娘跟前露个脸。” 这时有人在外面喊:“玻璃、玻璃。”那人应了一声忙出屋去了,临走还望着珍珠说:“别忘了。” 珍珠这才开始从容接收起原主的记忆来,只是一边接收一边想起在网站上出现的国骂,她觉得自己有点理解那些作者用国骂时的心情。 看看它被轮回到哪里?万年巨坑红楼梦。 难道天道所说怨念最深的地方,就是那些红楼同人文?可是明明在网站上,这个红楼的同人已经自带流量,有大量的受重了,怎么会是怨念最深的地方? 再看看它穿成了谁?珍珠,就是将来那个贾凤凰的准姨娘,全红楼最有名的贤惠人——花袭人。晋江想它要是现在用表情包的话,一定能用得上那面条宽的泪。 珍珠忍不住自己也生出些怨念来。它虽然只是一个网站,可是一切在它网上运行的电子书,它都了解的一清二楚,能不知道这位现珍珠、候补袭人,几乎在所有的红楼同人文中,都让人给黑出了翔? 晋江清楚许多作者的套路,了解许多作者的梗,知道他们都是如何黑这位贤惠人的,光它不完全统计的套路就有:得不偿失型,所求不遂型,求生不能型、求死不得型,代人受过型...所以它是真的不觉得自己有附身在这个人身上的必要。 就算是红楼同人文汇集的怨念真的很深,你可以让它改天换日,可以让它浴火重生,可以让它成就木石前盟,或者让它给林仙子找上十个八个靠谱又靠谱、心中眼中只有仙子一人的老公。就不必让它附身到一个简直无法操作洗白的人身上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73.第 173 章 为了子嗣发愁的, 可不光是当今一个人。荣国府西侧院里,王氏也是咬牙切齿地不想着让贾政出去游学。 在她看来, 贾政到五月也就出孝了,他们两个成亲也有三年多,正是该要个孩子的时候。可是谁知贾政却要在这个时候去游学!丈夫不在家, 让她的孩子从哪里来!没见大房的贾瑚都已经快会跑了, 可是他们二房却是连一个孩子毛都没见到一根。 加上前两日娘家传来的消息,自己公公当众拒绝了帮自己兄长调回京营之事, 更让王氏心里憋了一肚子的火。现在好不容易见到贾政,正想着说上一说, 谁知人家先给她来了个要去游学。 王氏当即就不干了:“二爷现在跟着的先生若是不中用,那就请我父亲给二爷再请个好先生。何必那样辛苦。” 贾政就和看白痴一样地看着王氏:“请你父亲代我请先生?” 王氏没听出贾政口中的冷意, 还有些得意地道:“即是老爷不重视二爷,不肯在二爷身上花心思。那我求了娘家拉拔二爷一把也是一样的。我父亲交往的人脉并不少。” 贾政那边已经拍上了桌子:“你父亲认识得人再多,与我何干?我贾家竟是连先生都请不起, 还用得着你们王家费心不成?还有那些对父亲的怨言,也是你该出口的?父亲去庄子里都带着我,亲身请了自己的幕僚为我授课解惑, 怎么到了你嘴里,竟成了不重视?你是想着挑拔我们父子关系还想让我们兄弟失和?” 说来贾政平日里虽然为人古板了些, 可是与王氏成亲以来,也算是夫妻相得, 从来没有这样厉言与她说过话。这也是上次因听了王氏的话向自己父亲求情, 反受了一顿收拾之后, 才让贾政明白,自己就算是王家的女婿,可是最重要的仍是贾家的子弟。于是今日里王氏还拿着王家的便利来诱惑他,就不好使了。 王氏也被贾政如此的暴怒吓了一跳:“我不过是想着二爷是为了先生不尽心,才不得不出门游学。于是有心为二爷分忧。并不敢挑拔什么。再说游学苦楚,离家又远,有什么事就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二爷怎么能受得那样的罪。” 见王氏口内已经服软,又想着自己出门一年,她在家中也不易,贾政的声气也就软了下来:“不过是一年的光景,再说还有谭先生跟着,能苦到哪儿去。” “那太太那里?”王氏试探着问道。她知道自己这个丈夫别看平日里还算是好说话,可是倔起来却是八马拉不回的性子。于是就想着看看自己那个还在“养病”的婆婆,能不能让他改了心思。 提起自己的母亲,贾政心里也不好过。就算是知道父亲将母亲软禁起来是事出有因,可是这也已经是几个月的时间过去,仍没的松口让人出来的意思,可见母亲当日之事不小。已经在心里深深惧怕贾代善的贾政,只好叹一口气道:“大嫂待母亲十分孝顺,你学着些就是。” 王氏就小心地撇了撇嘴:“大嫂不过是每日里定省不缺。就是太太想着让瑚儿过去陪她老人家说话解闷,也让大嫂拒了呢。”这算是什么孝顺! 贾政又想拍桌子了,这个女人怎么就记不住教训呢!好在还顾忌着快要过年,只把声音放冷道:“大嫂如何行事也是你能说嘴的,只做好你的本份就是了。” 王氏心下越发地不平起来,什么叫做好她的本份,家里现在三个小辈,大嫂张氏每日里有管家的借口,只是晨昏给太太定省。小姑子每日里说是与宫里的嬷嬷上学,也是定省之后就走了,只有自己,只有自己一人,得时时服侍在婆婆身边。 若是婆婆是好相与的,看在自己陪伴她的份上,待自己慈和些也就罢了。可是她老人家心里也不知道哪儿来的那么些火气,见只有自己一个人围着她转,不光不念着自己的好,还把那些火气都用到了自己的身上! 这些是不能与贾政说的。刚才发了公公的一点私意,就让丈夫骂了一顿,若是再发婆婆的私意,说不得他能让人请自己的父亲过来。想起自己父亲让自己做的事情,自己就没做好,现在请他老人家来了,怕也没有自己的好处。 形势比人强,王氏虽然总结不出这句话,可是却不妨碍她按这话行事。于是放下对孩子火热地盼望,转问起贾政何时动身,都去何处,何时能归家来。这样的话题还算是安全,夫妻二人再没起什么冲突。 只是贾政此次回府,也不是光与王氏通报自己游学之事的。说来这府里现在只他一个男丁,好些得男主人出面做的事,张氏也只能拜托他。 就算是现在贾代善已经去了庄子上,荣国府也还有孝期,可是那些老亲与故旧家里的年礼,却是不能落下的。有些品级或是爵位不如荣国府的,还可以由着大管家或是管事的出面,可是另外一些人家,只由大管家过府,就显得失礼了。 而太子东宫,今年竟然也给荣国府送来了年礼,这已经让张氏愁得头发都快白了。原本就没有什么交情的两家,还是东宫先送了年礼,若是荣国府不回礼或是回的礼物轻了,都是不敬。而由大管家去东宫还礼,则是自己找死的节奏——不管自己的公公在圣人面前多得脸,这都是怠慢东宫之举,免不了得让太子把荣国府给记恨上。 现在贾政回来,第一个要去的就是东宫。听说自己还有这样一个差事,贾政也有些发怵。现在他还只是个白身,说来东宫詹事府随便站出来一个,都比他的品级高。 只是张氏说得好,他只用带着年礼去东宫,找到宫里的管事就好,并不用与詹事府的人打交道。因为说起来,这詹事府虽然挂名在东宫,却也是朝庭的官员,并不是东宫的管事之流。 发怵归发怵,贾政还是不得不接下这趟差事。别说现在贾代善不在府里,就是他在府里,也没有让他老人家亲自去东宫回年礼一说。若是贾赦在府里,他倒是最合适的人选。可是谁让他现在不在家呢。 此时的东宫,虽然也临了皇宫,可是还是自行开衙建府的格局,并不用进皇宫。要让贾政觉得,还不如在宫里呢,这样送到贾家的东西就是赏赐,也不用回礼了——谁见过皇帝赏了人东西,还要回礼的?这样他也不用走这一回。 好在到了东宫门口,想象中的刁难并不存在。门子一听他的名头,笑得比他还灿烂,身子也伏得挺低:“原来是贾二爷当面,是奴才眼拙,没认出贾二爷,还请您别见怪。请,您里面请,已经有人去报给大总管了。” 贾政跟了门子一路向内走,出不敢四处打量,只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那门子倒是个爱说话的:“咱们太子爷看重国公爷,想着他老人家劳苦功高的,身子又在将养,就让人备了年礼。谁知竟劳动着二爷亲自过来。” 贾政只好道:“这原是就该的,本来政还有孝在身,不该冲撞了太子殿下。只是若是不来,又太失了礼数。” 那门子也是一笑:“您请。”竟是将贾政让到了花厅之中。贾政心下更加惶恐,想他一介白身,又不过是来送年礼,就是由东宫的一个管事接待于他,也不算是慢待——宰相门前七品官,何况是太子府里的管事——可这花厅,明显不是区区管事可以用的。 犹疑之间,已经有小太监打起了帘子,口内向内通报道:“荣国府二少爷晋见。” 里面也有人应声道:“请。” 贾政脸上就有细汗生生地在这腊月里逼出:用上晋见二字,里面端坐的定是太子殿下无疑! 此时已经没有退下的余地,将心提到了嗓子眼,贾政才小心地躬身进屋。由明处进暗处,视线有一瞬间的模糊。贾政也不敢停步,凭本能向前两步,视线才算缓了过来。见地上早已经摆了一个蒲团,也不管那蒲团是不是给他预备的,已经跪了上去,向上磕头道:“草民参见太子殿下。” 就听上面有一个温和的声音传来:“不必多礼,起来回话。”又听那声音对人道:“赐座。” 贾政到底磕了三个响头,全了礼数才起身,在小太监的指引之下,斜签着身子坐好。仍是不敢抬头,只等着太子问询。 太子见他拘谨,笑道:“荣国公一生英武,你倒是个腼腆的性子。听说你跟了荣国公一起去庄子里读书?” 贾政忙站起来道:“是,家父去庄子里养伤,兄长又送灵回了金陵,草民便随着家父去庄子里服侍。” 太子就有些不解:“听说你自幼好读书,怎么现在身上还没有功名吗?”若是有了功名的话,见了自己怎么也能自称一个学生。 贾政就有些羞愧地道:“前几年先生说草民书读得不够下场一试,所以草民身上尚未有功名。” 太子就哦了一声,又问:“按说荣国公应该是有国子监荫生的名额,怎么你倒是在家里随先生读书?” 贾政就有些羞惭:“回太子,家父觉得若是让草民用了那国子监的名额,对草民的兄长并不公平,所以让草民自己攻读出身。” 太子听了,好一会儿才道:“不必多礼,坐着回话就是。”等贾政坐好了,才道:“荣国公果然是重规矩之人。只是你明明可以不用自童生考起,却只荣国公一个决定,就要多费如此多的力气,而你那兄长不过是比你年长了几岁,就得封世子。就算是他用不到的那个监生名额,你都得不到,心里可有怨言?” 贾政额上刚消下去的汗,又密密地渗了出来,就算是太子说过让他坐着回话,可是在回话之前他还是把身子低了下去:“回太子的话。若说是一点怨言也没有,那是骗人之语。可是家父也教导了草民,草民将来总有一日是要分出府去另过的。到得那时,就没有这样的条件让草民再想着自己不出力,还能得了依仗。所以不如从现在起,草民就学会万事只靠自己。” 太子沉吟一下,才道:“万事只靠自己?那你兄长,怎么就能封了世子之位,不用万事只靠自己呢?” 贾政竟然笑了一下,可是想起面前的是太子,他那笑也就一闪而逝:“草民也曾经这样问过家父。可是家父说,这是国法家法定下的东西,他也没有办法。只是草民的兄长,也得到军中从大头兵做起,若是没有功劳那是连家也不准回的。能不能得了军中众人认可,全凭他自己的表现。” 这话贾代善也不是没有与太子说过,可是见贾政如此心悦诚服地说出贾代善对他们兄弟二人的安排,太子心里还是不由得感叹一声,怎么人家的弟弟就这样省心,可是自己的弟弟,就光想着夺了自己的太子之位。 好在现在父皇已经看出了老二的野心,对他的行事也多有警示。这些说不得,又是得了荣国公之力。倒让太子觉得这位荣国公行事,还真是让人摸不着头脑: 说他不亲近自己吧,可是在父皇那里给自己解围的是他,促使父皇给自己兄弟换了参政地方的也是他,就是京里勋贵人家收拾子弟与族人,听说都是听了他的意见。凡此种种,说他不是在向自己示好,太子觉得自己想想都亏心。 可是说他亲近自己,太子觉得更亏心。自己舅舅不过是去了他那庄子上三次,就让他给打了回票不让去了,说什么总去的话他得老给父皇上折子,太麻烦。可是自己现在每天就在替父皇批请安折子,并没有见过里面有荣国公的一言半语。那就是上了密折。肯定是不管自己舅舅与他说了什么,他都向父皇做了报备。 这样的臣子,太子不由得摇了摇头。他自己说不出贾代善做得不对,等他自己登基之后,自然也希望臣子能对自己知无不言。可是现在他还没有登基,又希望贾代善能对父皇有所保留。 “你父亲可与你说过,”太子琢磨了一下措词才道:“若是你做官之后,该如何对待君上?” 贾政很想掏帕子擦一下汗,可是又怕君前失仪,只好强忍着道:“回太子,家父曾经说过,臣子待君上,唯有事之以诚。办事能力有欠缺可以通过学习补上,可是这忠心必须从开始就立住了,这个是事后做多少事都补不上的。” 果然是这样。听到了意料之中的答案,太子不知道该做何想。又与贾政闲谈几句,听说他过完年就要出门游学,还鼓励了他一番,也就放他回去了。 出了太子东宫的贾政,才发现自己的后背都已经冰凉,显见得刚才与太子应答之时,称得上是汗出如浆。只是现在不是他担心自己会不会得了风寒的问题,而是要回去与谭先生问上一问,自己应对的是否得体,回答的问题会不会给自己家里惹麻烦。 因为贾政知道,若是自己回答真的会给府里带来麻烦,那自己的父亲,说不定会亲自把自己给扔出府门,再不认自己这个儿子。 太子等贾政走后,也看向内室,只见帘子一挑,承恩侯张颉已经走了出来。太子问道:“舅舅都听见了?” 张颉点头道:“自是听见了。这个贾政,”张颉摇了摇头:“这个性子也不知道随了谁,却是与荣国公没有什么相似之处。” 太子也笑道:“原来荣国公说他读书读傻了,我还有些不信。可是现在看来,还真是一个实诚的读书人。”话里调侃之意,让张颉也跟着莞尔。笑过之后,张颉道:“可是他的话,却也可信。” 太子点头道:“的确。今日他不过是来东宫回年礼,并不知道我会见他。再说听说他已经回京有两日了,就是荣国公也不会知道他有今日一行。可见那些问题他的回答,也是出于心腑。” 张颉点头:“我原也以为荣国公行事有些做态,现在看来倒是我小人之心了。” 太子叹道:“可是他现在更忠于父皇。” 张颉已经放下了对贾代善的成见,劝道:“我倒是觉得如此更好。就是因为他忠于圣人,所以圣人才会对他信任有加。而他现在所行之事,又处处于殿下有利,那他忠于谁又有什么关系呢。” “可是若有一日?”太子迟疑了一下,还是问了出来。 张颉摇头道:“若是殿下真的能按荣国公的提点而行,永远不会有那一日。殿下不见近来,圣人对二皇子多有申斥,就连那贤妃也已经降了位份、去了封号?这可都是殿下行荣国公之法之后发生的事。” 太子重重点了点头,不就是孝顺、听话,受得了兄弟的排挤,示父皇以弱吗,他做就是。与将来几十年的舒心日子相比,这几年的不舒心算得了什么!何况每次他受二皇子的排挤之后,父皇都会及时发现,还会一次不落地给他找回场子,让他以为自己重新回到了那段由着父皇亲自教导的时候。 是不是父皇也有这种感觉呢?太子不确定地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74.第 174 章 宫里的当今, 也在第一时间内得知了太子召见贾政之事。可是对他来说这并不是坏事,让太子见见贾家的儿子是如何尊从老子的, 就算是不能学着做起,受点影响也是好的。他现在可是很享受太子对他的孝顺与依赖呢。 若是贾代善得知当今的想法,一定会嗤之以鼻。一个做父亲的, 不想着儿子如何自立自强, 只想着凭借手里的权利让儿子驯服,而不是让他青出于蓝, 这样的继承人,真的能带着自己的帝国, 继续辉煌下去吗? 可是自己首先要做的,却是保太子平安, 在他那里给贾家人刷出足够的好感度,才能在自己儿子真的上进之后,还能不担心功高震主。至于太子那里, 贾代善忽然想到了一样东西,觉得将那东西交给太子的话,就算是太子只是一个守成之君, 也不用担心自己治下民不聊生。 让贾代善如此有信心的,正是他从系统里早就抽出来, 却一直束之高阁的大百科全书! 这书代善无事时也曾经翻看过,里面还真是无从不包。上到天文卫星的原理与制造, 下到农耕时期的作物如何播种收获, 甚至怎么样包饺子擀面条更好吃, 里面都有涉及。除去那些在这个时代不适用的高科技,好些能改善民生的技术与此时还没有开发出来的材料,没有大面积推广的高产作物,都是可以拿出来一用的。 只是里面的东西太过让人震惊,贾代善只好把自己认为这个时代有用、或是能制造得出来的东西,自己小心地抄录下来。不过他几世以来的毛笔字很看得过,可是用毛笔作画,还得要求画得细致入微,也是让他着实为难了一下。好在他学习能力不弱,几日之后也算是上了手。 年下再来拜访他的人也不多,贾政又不在,贾代善正好用这抄录之事,来消磨自己无聊的时光。至于贾政派人前来给他送信,将太子召见的详细情况说得一清二楚,他连信都懒得回——贾政的应答并没有大错,说出的话也是出于本心,从皇宫那个尔虞我诈地方出来的太子,不会听不出来。 那就没什么好担心的。有那个回信的时间,不如多抄些东西实惠。 只是这里面的东西,该如何让人相信,或是该如何让人相信这些不是他自己想出来,而是偶得的,才是真正让人头疼的事。 好在他现在觉得最该推广的,也不过就是玉米与土豆两样高产作物,还有就是水泥这能铺路之物——他老人家两次来庄子,已经怕了那坑洼不平的土路了。说起来也是让人吐槽不能,人家秦始皇的时候都有魄力修个秦直道,可是后世的人们竟然只是在人家的基础上修修补补,竟没想着多修上两条。要想富先修路不知道吗? 按捺下自己心里的怨念,贾代善继续为那水泥配方的出处头疼不已。 因为作物倒是好说,现在这个时代,很有些明末清初的影子,不过历史却在开国之初拐了个弯,本朝的皇帝也没有明时那么奇葩,所以国家还算是稳定,四周虽然也有外族虎视眈眈,可也没有真正明末时的乱世之相。此时那玉米与土豆,其实已经传到了国内,不过因为大家不会做,所以重视的人不多。在南方也还是能找到种子的。贾代善只是派出了自己的亲信,去南方把种子带回来,然后在自己家里的庄子上,让佃户们按着书里的方法种植便可。 可是水泥呢?那是要几种矿物配比才能产出来的东西。他总不能对太子说,自己在庄子里闲得难受,只好玩泥巴,一不小心就把东西给玩出来了。解释不通呀。 就为此事,贾代善已经好几日吃不香睡不稳了——现在二皇子虽然让当今用雷霆手段给压制住了,可是那也不是一个轻易服输的人,更不是一个没脑子的。要真是没脑子,也不会在户部几年时间,就拉拢了一大批人脉,在明知太子是储君的情况下,还有死忠之人给太子下绊子。 等二皇子发现太子行事更得当今欢心之后,说不得他也会改变行事,求取当今的同情。要让贾代善说,这帝王的圣眷,才真是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信于不信、看重与不看重全在帝王一念之间。这样虚幻的玩意,不是贾代善这一心求稳之人愿意依仗的。 那就得让太子有一份实实在在的功绩!可是高产作物虽然是民生必需之物,可是想大面积推广,还得让太子看到实实在在的收成才行。这东西没有两年的试种,谁也不敢保证就能如后世那样高产稳产。两年的时间,看着是不长,可是说不定就会让二皇子重新翻盘。 而水泥,却是只要找到了石灰石就能生产的东西。这玩意还不光可以修路,更能修堤坝。如果太子将这水泥之法公布于天下,再将那黄河淮河水患用此治理一下,到时万民生祠都有可能。如此一来,民望有了,现在太子的官声本就不差,若是能一直按着代善所示的法子行事下去,那二皇子也就没机会再作妖。 贾代善一点也不担心他若是把方子给了太子,当今会不会对他生隙的问题——他只是个武将,发现了有关民生的东西,也不应该自己处置,而是上交给朝庭。可是长年生活在京营之中,他也不认识几个实权的文官,又不知道这东西到底能不能用、好不好用,可不就找太子这个当今最信任的儿子,一起试验一下。 归根结底,现在还是差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让太子相信这东西是他无意中得到的。 贾代善这里难受,李要的日子也不好过。做为跟过来贴身服侍主子起居的二管家,他这些天把主子食不知味的情形都看在了眼里。这让他觉得自己很失职,很没用。上一次回府的时候,大管家林在已经敲打过他,他可不想下次再被大管家骂。 于是实在忍不住的李要,小心地向贾代善献言:“老爷可是思念东府的老爷?若是如此,不如请人多做一场法事,老爷跟着念念经文,也好解解心宽。” 着呀!贾代善觉得这李要还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自己怎么把这么现成的人选给忽略了。 没错,他想到的,就是原著里提过的那个原主的替身,御口亲封大幻真人的张道士!这位即是道士,少不得与原著里的贾敬一样,行些求仙问道、烧丹炼汞之事。这样的人,偶然在炼丹之时,发现了水泥这样的东西,应该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了吧? 尤其是这人还是自己的替身,利益天生就与自己连在一起,定会守口如瓶,不用担心泄密的事情发生。于是贾代善眉开眼笑地对李要道:“多亏了你提醒,此事可不正是该他做的。快些让人把张道士请来。今日必须将人叫过来。” 李要虽然不知道自己提醒主子做法事,怎么不请和尚反请道士。可是他一来只以主子为要,主子的吩咐在他看来都是对的,兴不起疑问之心。二来这主子不大信佛而信道,也是府里人人知道的,要不怎么只寻了一个道士做替身呢。 那张道士此时还没有得到当今的亲封,按贾代善的想法,说不定这一世因自己的存在,他也得不到这个至高的荣誉了。不过他来得并不慢——京中离此虽然远,可是本主相招,就是天上下刀子张道士也会快马加鞭地赶来。 张道士一见本主,先打了个道号:“无量天尊。国公爷一向可好?”已经稽首下去。 代善也还了他一礼,还让人给他设座、上茶,然后才挥退了李要等人,开口问道:“老张,你想不想千古留名?” 张道士吓坏了,他看着贾代善认真的脸,只想到了一种可能:本朝开国之时,曾有一谋士随征伐天下,谁知天下定鼎之后,又觉得自己杀孽过重,不受封赏,飘然出家修道去了。现在国公问他想不想千古留名,莫非是想着让自己与那谋士一样? 现在虽然也不是没有贪官污吏、不是没有什么人祸天灾,可还真到不了兴兵造反、救天下苍生于水火的时候呀。就算是自己是国公的替身,可这造反毕竟是杀头之罪,自己怎么也得劝劝国公打消这个念头。唉,早知道国公有这个打算,自己说什么也不走这一遭。 于是就在贾代善期待的眼神之中,张道士身子一低:跪下了。贾代善还以为他要感谢自己给他这个机会,张道士已经说道:“国公爷雄才大略,小道自是佩服。只是现在国家太平,百姓乐业,不易起刀兵呀。”不光说,那头也不怕疼地在在地上叩得砰砰做响。 现在轮到贾代善摸不着头脑了,不解地问道:“不过是问你想不想留名千古,给你一个扬名的机会,起什么刀兵?” 张道士听后才觉得,自己刚才是不是想多了。可是自己不过是个平常的道士,也就仗着身为国公爷的替身,京里的达官贵人高看一眼,实在看不出能自己还有留名千古的能耐。 贾代善不耐烦地让他起来,细问之下才知道是张道士自己想多了,可是这也让贾代善不得不警醒:自己一向以为以自己的忠心,不光是皇家,就是同朝为官之人也不应该怀疑自己有不臣之心。可是自己这还没怎么样呢,身为自己替身的张道士就脑补了这么一堆,那其他人呢? 若是其他人也做此想,原主担心的功高震主,还真不是空穴来风。如此一来,这水泥还真是半点也不能经自己之手,否则还得让人觉得自己是在邀买人心。 想定主意,贾代善才把那方子递给张道士:“这上面的东西都不是什么难得之物,你回去试着把东西烧出来。” 张道士看着自己手里的方子,想不出这上面的东西能怎样让自己千古留名。代善已经让自己刚才的念头扰得没了与他闲谈的兴致,直接对他道:“等东本烧出来了之后,你试着将它浇成块也好,浇成砖也罢。东西成了形,每日里浇水,也不用时时都浇,只浇一两次便好。有个四五日就行。然后拿到太子府里请见太子,只说是你自己烧丹的时候,没留神烧出来的。不过看此物甚是坚硬,想着能不能做筑路与修堤之用。” 现在张道士已经听明白了,原来荣国公是想着以他的名义将此物进献给太子。可是即然他老人家觉得此物可以让自己千古留名,那么为什么不自己献上呢?难道这里面还有什么风险? 想到风险二字,张道士的脸又有些青白不定,只不过眼前的是自己的金主,不好开口询问。贾代善已经发现他的脸色不好,也怕他自己又脑补出什么有的没的,向他道:“我不过只是问你一句,你就能想到刀兵上去。可见荣国府还是树大招风了。所以此物由我献上,只会让荣国府更让人猜忌。那还不如由你这个替身去做的稳妥。” 张道士也知道,不管自己与贾代善如何撇清,两人也是拴在一起了。于是郑重地向着贾代善道:“国公爷放心,小道定会守口如瓶。” 代善点头:“如此更好。我也是看此物于苍生有利,不愿意为一已之私,就弃之不用。” 张道士就又吹捧了代善几句,可是他哪里还有兴致听?只让人将张道士送出庄子,也就不再管这水泥之事了——他的本心也不过就是给太子增些筹码,这筹码由谁的手送出,并不重要。 不过由此他倒是对那两样作物之事,有了些新的想法,那就是这两样东西,不能经太子之手献给当今,而是他自己亲自献上——这两样东西可是能活人无数的,有了这个功劳,就算是将来皇家真的对贾家下手,也得考虑一下百姓们答不答应。 这里他想定了主意,只管把自己觉得有用的东西,继续抄录出来——已经好几世为人,他很想享受一把穿越者虎躯一震,王八之气侧漏,科技兴国,推动帝国屹立世界民族巅峰的威风与豪情。 可是金陵的贾赦,一点豪情也没有,有的只是一肚子苦水:“敬大哥,你说圣人是怎么想的,怎么突然就给我送了这么一个师父过来?哪怕等着我回了京里再指给我也行呀。”至少能让自己过个消停年不是。 贾敬看了看自己屋外守着的小厮,才轻声道:“你小心些。那师父怎么也是圣人亲自派过来的。若是让他听到你抱怨,怕是又得加码地罚你。” 贾赦脸上就更苦了。他好好地陪着敬大哥回金陵守孝,好好地把父亲交待的事情做完了,想着能安静地休息一下,结果父亲的信来了,说是要让他考武举。他虽然觉得自己不是那块料,可是父亲既然都让王家给挤兑成那样,那他这个做儿子的,少不得努力一下,考不了武举人,中个武秀才还是能做到了。 谁知道他刚努力了没几日,这圣人不知道怎么就听说他要考武举了,还指了个侍卫过来做他的师父。 那可是宫里出来的侍卫呀!人家原来是带着品级给圣人办差的,现在就因为他这个荣国公世子要考武举,就被发配到金陵来给他做师父,这心里能高兴才怪。 果不其然,侍卫师父来的第二天,还没等着贾赦准备好拜师行礼,就一大早地把他从被窝里给揪了出来,说是让他从今天开始,好生打熬身子。 贾赦不用拜师都想给他跪下。自从收到他老子的信之后,他也每天上午习武下午习文好吗,可是怎么会有人比他老子给的人还疯狂,天不亮就拉了人绕着宅子狂跑? 一个上午,只是一个上午,贾赦对自己这个还没行礼的师父,说只剩下了一个服字:贾赦跑的时候他也跟着跑,贾赦拉弓的时候他也跟着一起拉,贾赦举石锁的时候他比贾赦举得还多。然后下午,他还能在武经上,把贾赦从头到尾碾压个粉碎。 贾赦也不是没有脾气的人,让人一上来给来了个下马威,他那混不吝的性子还真是上来了。主要还是头一天为了给师父留一个好印象,他练得有些脱力,就想着第二日的时候歇一天。可是谁知道师父一见叫不起他来,直接一盆子冷水都倒进了他的被窝里。贾赦直接怒了! 老子就是不起,你能把老子怎么样?!贾赦就那么躺在浇了冷水的被窝里一动不动。小厮们叫来林之孝,可是不管是贾赦还是侍卫师父,都不肯听他从中说和。林之孝也不能看着自己人主子这么受罪,只好让人去宁国府的老宅请贾敬过来做说客。 估计贾赦那个一肚子火气的侍卫师父,也没想到堂堂的国公府世子,还是这样无赖的性子。若是普通的兵士,他还能直接上手把人给从被窝里拖出来。可是眼前这位,还真是不能这么做。于是两个人就那么僵持了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75.第 175 章 阳台上的风景正在预收 到巧云家, 将二姑娘的话对她一说,感动得巧云泪都下来了:“我就知道没看错你, 定是你在姑娘面前提起,姑娘才遣你走上这一遭。” 姑娘哎,前两天还觉得你智商在线呢, 怎么今天就连看破不说破都不知道了?珍珠一笑:“也是姐姐与姑娘这些年情份好, 要不姑娘又何必巴巴地让我送这缎子过来。” 巧云让珍珠说得猛醒过来,一边拭泪一边说:“可是我高兴的糊涂了。明儿就去给姑娘问安。”就拉着珍珠闲话起来。等珍珠说道自己初二就让她嫂子挤兑得在家里呆不下去, 只能提前回府,所以想将那小宅子里添置东西的事, 巧云就点着她的额头: “怪道你巴巴地在姑娘面前提我,敢情是想着让我给你做白工呢。” 珍珠就笑得一脸谄媚:“好姐姐。除了姐姐, 我再想不出能托付何人了。姐姐不疼我,我可怎么办呢?” 巧云又虚点了她一下,又看看天色:“今日倒是早, 你也不急着回府。不如让我们家里的人,和你一起去先把能采买的采买一些。这样有个几次,怕是也就全了。” “这如何好意思。搭上姐姐不够, 又把家里人劳动起来了。”珍珠有些不好意思。 巧云只道:“你也知道,我这里也用着一二个人, 跑腿倒是熟惯的。就是哪处东西所值几何,也比你强些。只是本该是我与你同去的, 可是如今除了府里, 我也不好四处走动。” 这个珍珠完全理解, 毕竟人家巧云现在也是待嫁之身不说,婚期已经定在六月,看着时候还早,可是要准备的东西也不少,说不得都得她自己一针一线绣出来。至此珍珠又起了一番心思。 难怪荣国府的下人鲜少自赎,只以巧云来说,这日子就过得不比那些普通富户差什么。而巧云的父亲,还只是个普通的二管事,在府里不算多得脸面的人,就已经用着两三个健仆,还有个才留头的小丫头伺候巧云。 等巧云吩咐过了,珍珠就带着巧云家的一个长随上了街。这次可不是乱逛了,上次珍珠看了那宅子时,心里也有了些成算:一堂家俱,就算不用顶好的,可是也得桌齐椅备,才象过日之道。 好在那长随正如巧云所说,是个常在外走动的。只听他说道:“姑娘要是急着用这些东西,其实有些店面是卖旧物之处。那里的东西说是旧些,可是挑一挑,成新的还是有的。而且那样的东西,木料大多不错。比起姑娘现订新的,又省钱又省工。” 珍珠是个务实的人,听他这样一说,就让领着自己去他所说的铺子看看。到那里一看,竟恰让那老板前一天新收了九成新的一套槐木家俱。一套八仙桌椅、一张架子床、还有两张长案,要收珍珠十两银子。 平日珍珠再是买东西,也不过是泥人等玩意,对这些东西还真是不知道价钱。没办法,她只能看向巧云家的仆人,那人就等着珍珠呢:要是珍珠用他,他自有一份赏钱,要是珍珠不用他,他等事后也能到这个铺子收一份回扣。 如今珍珠即是看他,他自然得听主子让他跟着的人的。对着那掌柜的就道:“掌柜的好大口气,真当我们是不懂行的不成。你说的那可是新东西的价钱。这东西进了你这里,可做不得新东西了。” 掌柜让他说中弊病,就也是一乐,分毫不见让人戳穿的尴尬:“兄弟即是懂行的,只管还价就是。这买卖买卖,不讨价还价还做得什么买卖。” 几次来回,定下那套东西四两五分银子过手,还得由店家送货上门。珍珠大开眼界,对那仆人十分佩服,并没见到仆人向那掌柜的打手势。掌柜的看了珍珠一眼,隐晦地点了点头。 二人又走了几个铺子,才算把珍珠要的东西都买了个差不多。至此,轻的东西由巧云家的仆人拿了,重的东西只能回桃林胡同等店家送去。 再走进桃林胡同,又听了那仆人解说,才知道与巧云家只隔了三样街,只是那巧云家更近东城些。走过第二家的时候,珍珠无意向里看了一眼,竟发现那日带她到胡同来的李森,正在院内站着。 人家也算是帮了珍珠大忙之人,珍珠不好装没看见或不认识,向人微微福了一福。李森这两日身子不舒坦,懒得去自家铺子。又心里有些隐隐地盼望,不想今日竟等到了这位姑娘。李森两眼一时发起光来,只珍珠走得匆忙,没等他还礼,已是过去了。 最先送到的就是那一堂家俱,仆人指挥着人摆了,又自己打了水擦起来。珍珠不过意,只说自己能收拾,让他且自歇了。那仆人只道:“些须小事,小的几下就做完了。” 正说着,那日来过的李母又已经进了院子,高声道:“花姑娘可是在家?” 珍珠得过人家指点,不好不相见,笑着迎上产问好:“夫人过来了。” “小门小户的,当不得姑娘叫夫人。”李母一边四处打量,一边问:“花姑娘不是说并不住进来,怎么倒添置起东西来。我认得好些铺子的掌柜,姑娘要添置什么,下次只和我说就是。” 珍珠只好道:“有时也要出府的,少不得收拾出来,免得到时不周备。” 仆人正端了脏水出来倒,与李母碰了个正着,她就又问:“这是姑娘的家人?”怎么看着比这姑娘大好些。 珍珠对这位热情的邻居无法,只好道:“是一个姐妹家里的人,因我不知道外面的行情,才借与我使的。” 听她说出一个借字,显然也是仆佣之流,李母就不在意,问了问珍珠买东西的价格,样样都说价钱贵了,把那仆人说得脸都是绿的。 好在此时堂屋已经擦拭过了,珍珠请那李母到堂屋里坐:“也没生火,竟然连水也不能请夫人喝。” 李母再次亲近地道:“都说让姑娘不必客气。咱们这胡同人家尽管日子都算是过得,可是离那夫人还差得远。姑娘不嫌弃,只叫我一声李婶就是。” 做为一个一直是自己运营的网站,就算是有几个友情链接,也多是标上就完事,并不交流。就算是做人多年,珍珠也没碰上一个这样自来熟的人,不知道该如何拒绝,只好从善如流,以婶呼之。 一时各处送东西的人陆续都来,那李森也跟着过来了。李母就是一笑:“你可是不放心我,也过来看一看?” 李森脸上一红,让珍珠觉得好笑。却不知如此才是这个时代的常态:平常人家,除了自己亲戚人家的女孩,少与别的女孩接触,可不就一说话脸就红了嘛。只听李森说道:“娘出来这一时,也没这去,还当是有什么事儿呢。” 李母就看看自己儿子,再看看珍珠道:“花姑娘今日添置东西,火也没烧,你去家里提热茶来我们解渴。” 那李森得了这句,忙不迭地回家不提。珍珠只好奉承李母道:“李婶好福气,公子是个孝顺的。” 李母让她奉承的高兴,嘴里却道:“说不让你客气,你怎么还是如此。你叫我一声婶子,就叫他一声哥哥也使得。我这个儿子,倒是个老实孩子,一心与他父亲打理家里那两个小铺子。只是这两日身子不舒坦,才在家里歇下。” 珍珠连忙告罪:“并不知道公子有恙,还劳动他走这一遭。实在不该。” 正说着,李森已经提了水过来,就放在八仙桌上。珍珠忙请人快坐,他却道:“姑娘这里忙得狠,即没别的事,娘,我们还是回去吧,别耽误了姑娘的工夫。” 自己儿子不知主动,李母也是无法,偏此时门口又有人叫:“老婆子,怎么在邻居家里坐着就不走了。大中午的饭也没有,水也不见。” 珍珠听声音耳熟,抬头一看,竟是那卖旧家俱铺子的掌柜。 珍珠现在每天撒扫完,还有一个任务那就是给出入老太太屋子的主子们打帘子。所以大太太还没走近,她已经一边向屋里回了一声:“大太太来了。”一边高高地把帘子撑起。不过她人矮胳膊短,那帘子将将过了邢夫人的头。 好在今天大太太心情不错,还冲着她笑了一下。可是就冲着她今天把司棋带来,很可能去了自己向往的二姑娘身边,珍珠就没有心情回她笑。只是冲着她弯了弯腰,算是给人见礼。 谁知大太太进去了没一会儿,就听里面红梅叫她:“珍珠进来,老太太要见你。” 老太太这个时候要见自己,珍珠心里没底,不过想想自己这几天一直没犯什么错误,还是提着心进了荣庆堂。给在座的主子一一请安后,规矩地低着头,等着人家的指示。 “我说的就是这个丫头,云儿在的时候,服侍了云儿几天。只是虽然是我娘家侄孙女,也不好越过我自己的孙女去。所以云儿走的时候,我只让她带了一个丫头回去。看这丫头也是个实心人,就给了二丫头吧。”老太太的声音说明了让她进屋的原因。 珍珠心里欢喜,居然不用自己谋划,老太太就把自己给了二姑娘。可是又有点纳闷,这新训的小丫头们还没开始分房,怎么不受宠的二姑娘,竟先得了老太太赏的人? 可是能跟了二姑娘,却是珍珠这几天来心心惦记的事。所以听了老太太的话,她立刻走到迎春面前,给人跪下磕起了头:“奴婢珍珠,见过二姑娘。”算是磕头认主。 邢夫人在一边气得不行,觉得这个丫头也是没眼力见的。老太太刚才不过是把给她看一下,谁说收下你了,你就自己磕头认起主来?所以她不阴不阳地道:“这丫头倒是个机灵的。不过你刚进来大概不知道,二姑娘那里,可比不得跟着老太太的体面。” 珍珠就地跪着转向邢夫人:“回大太太的话,奴婢不过是伺候主子的,不管是伺候哪个主子,都是奴婢的福气。” 老太太听了珍珠的话,可是十分高兴。老大媳妇带着自己陪房的外孙女过来,想给迎春做丫头,打的是什么主意,她十分清楚,也不过是为了让那孩子与她亲近罢了。不过是个女孩,和嫡母亲近也没什么,反正那孩子也是个木纳的。 老太太不能允许的,是邢夫人想要把持迎春。这个府里,能把持别人的人只能有一个,那就是她自己。可是邢夫人做为迎春的嫡母,给姑娘一个丫头,她是没有办法阻止的。可是不能阻止,她却可以加人,你能给,我也能给,于是没被史湘云带走的珍珠,就成了老太太的人选。 ——那孩子一看也不是个机灵的,长得也只是中上,可是老太太偏爱的还就是长得好看的机灵人。正好给了迎春,一是显示自己对孙女的疼爱,再就是还能空出个三等丫头的名额来,她好再挑个好的。 别说老太太屋里就能随便进人。老太太可是自诩最规矩不过,她房里人都是有定例的。所以老太太十分高兴地说:“真是个知礼的孩子。不枉我疼你一场。来人,赏她。” 珍珠怎么想,也没想出老太太什么时候疼过自己。不过老太太亲自让赏,肯定比两位太太随手打发的几个铜钱多。所以珍珠就当这是老太太对自己的疼爱,只不过老太太年纪大了,把前后顺序颠倒了。 “老太太。”邢夫人还想再争取一下,珍珠都替她的智商着急,想给她发个站短:与上位者争执,吃亏的可是自己呀亲。可是现在她不光没了这个能力,也没有兴趣纠正邢夫人。只在心里想着,难怪这么多年这大太太一直讨不了老太太的好。 “罢了。”老太太自己叹了口气,示意红梅把荷包给珍珠,等人谢过赏才道:“我知道你是想着自己给迎春挑个合意的丫头。也是我多事了。这个丫头尽管留在我这里好了。” 大太太就尴尬了。这老太太要赏人,她在那里推三阻四的,看起来是成功了,可是在老太太手下讨了几年生活的邢夫人知道,她今后的日子会更不好过。所以她只能生硬地把自己的话转回来: “老太太亲自赏人给二姑娘,是她的体面。合府上下,谁不知道老太太最会调理人,一个个丫头都是懂事知礼的。到了二姑娘身边,只有劝着姑娘的。只是我想着,这二姑娘也大了,用人的地方也多起来,索性这次就再给她加一个人。” 老太太不置可否地“唔”了一声,算是应下了。毕竟邢夫人怎么也是迎春的嫡母,不能太不给她面子。只要二丫头身边有自己的人,自己想知道什么能及时知道也就行了。 一边的王夫人却不干了。现在府上管家的是她,对府里情况知道得一清二楚的也是她。这姑娘身边加了人,月钱是一个、四季衣裳是一个、吃穿用度用又是一个,哪儿一项不是银子。 所以王夫人用帕子拭了拭嘴角,把那嘴角的不屑掩了掩才道:“老太太和大太太疼迎春,我这做婶子的只有替她高兴的。只是咱们府上,姑娘们身边用几个人,都是有定例的。再说她们姐妹日常在一处,总不好二姑娘用的人,倒比妹妹们多起来。” 邢夫人听不下去了,她在老太太这里吃瘪也就算了,怎么这二太太还非跟着踩上一脚。这是真把这府当成二房的了。所以她冷笑了一声,看着王夫人道: “二太太这话说得好笑。就算是称一声姐妹,可是出身却也有个分别。我可是听说,当年敏妹妹与别的姐妹,身边人可是不相同呢。”二丫头再是庶出,那也是一等将军的庶女,能是从五品官庶女能比的? 话外音屋里的人精都能听得出,王夫人头一次让邢夫人挤兑得满脸红意。没等邢夫人得意,老太太在上头已经拍板了:“大太太说得对。她们姐妹都已经大了,身边也该添人了。正好这回的小丫头们都已经学得差不多了,明天二太太就带着她们姐妹挑人吧。二丫头是做姐姐的,今天让她提前挑,想来她两个妹妹也没有意见。” 老太太你可真能睁眼说瞎话,人家两个人说的是这个事?珍珠心里腹诽着,可是脸上却一点也没带出来。现在她已经自觉地站到了迎春身后,一幅从此生是二姑娘人死是二姑娘鬼的架势。 邢夫人有再多的言外之意,在老太太已经生气的时候,也不敢再提。只好把还站在自己身后听呆了的司棋,向迎春跟前推了一推:就算是自己没落着好,可是二太太也没得了便宜。好歹这二丫头还得了个先挑人的名声,在姐妹里也算立了头一人的名头。 王夫人同样一肚子不适宜,自己一句话,竟让几个丫头都增了人,她心里能舒服得了才怪。可是老太太明显是为她打圆场,她可不是大太太那样没眼色的人,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应下:“是,明天我就带着她们姐妹挑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76.第 176 章 阳台上的风景正在预收   珍珠苦笑一下:“姐姐太抬举我了。我算是哪个牌名上的人, 配担心林姑娘。不说林姑娘自有林老爷照看, 就是有个万一, 还有老太太、太太在呢。” “那是怎么回事, 可是你家里又逼勒你?”巧云更加不放心起来。 珍珠不好说自己是要找个良民做夫君,一来她还小, 不该有这样的想头。二来府里丫头放出去, 也有一定年纪,不是想走就能走的。 好在这些年,花家已经让她妖魔化了,在二姑娘房里丫头的心目中,这就是一家专门吸珍珠血的人。所以再次拉花家出来顶雷,珍珠一点也不觉得愧疚: “姐姐可知道,我娘家嫂子已经进门了?”珍珠和巧云她们说起过, 这位嫂子进门, 她也是出了五两银子聘礼的。所以巧云点了点头:“当时你一下子拿了五两给他们, 都说让你不要一下子给那么多。现在是不是觉得你手里还有, 让你再出钱?” 珍珠再次摇头苦笑:“我这位嫂子, 却是心大的。人家看不上我手里这点碎银子, 要赚一注大钱。” 巧云吓了一跳:“难道她?” 珍珠就一脸沮丧地点了点头:“她鼓动着我家里给我赎身,说是要给我找个好人家。可是姐姐觉得, 这好人家,能好到什么地方?” 巧云大上几岁, 当然知道珍珠嫂子所谓的好人家, 也不过是要将珍珠卖给大户人家做妾, 或是,她都不敢想的地方:“黑了心的娼妇,竟敢想出这样下作的主意。” 珍珠倒没冤枉花家人,他们确实在上一次珍珠回家的时候,提出过这件事。不过已经让珍珠以“卖了死契,没大功主子不让赎回”给顶回去了。所以现在巧云骂她们,珍珠听了只有解气的,才不同情。 “那你日后可有何打算?总不能真让他们找到府里来给你赎身吧。”巧云骂完人,还是替珍珠担心。 “现下我与他们说,没给府里立过什么功劳,又卖得是死契,不能赎身。算了,拖过一时是一时吧。” 巧云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却将此事记在了心里,预备回家后与家人一起想想办法,看能不能帮上一把。珍珠不知道巧云对此事这样上心,反问她:“姐姐,你说我要不要与姑娘说一声,求姑娘到时别让我们家用银赎我出去?哪怕是我自己赎身,也好过到时让他们摆布。” 巧云想了想,才道:“咱们府里一向待下人是恩多威少的。要是你家里人真求到府上,说不得连身价银子都不要,就让他们将你领回去呢。你先求求姑娘也好。只是姑娘毕竟只是娇客,在府里说话哪儿有份量。” 珍珠越发犯愁:“要是姑娘出阁做了当家奶奶就好了。” 巧云点下她的额头,算是给她的惩罚:“这些事,可是你一个丫头能操心的?” 珍珠挑帘四下看看,屋外并没有什么人,才又坐回炕上,与巧云说道:“姐姐想想,今年姑娘已经十四了。可不是该相看起来了。就是现在开始相看,也说不得早吧?过六礼,总得一年时间,说不得姑娘成亲时,都得十六岁了。” 这个岁数,就算不是老姑娘,可在这个时代也不算早了。巧云也就为迎春思量起来。这个不由她不想,眼目的地着自己出府在即,要是能做姑娘的陪房,谁愿意做粗使婆子。 “可是看府里,并没有给姑娘相看的动静。”巧云将自己的观察说出来。 珍珠点头附和道:“也没见太太们带姑娘们出府走动过。” 巧云闻听就是一皱眉头:“你还小,如何懂得这里面的道理。咱们太太,是老太太亲口说上不得台面的,有了应酬这事自不愿意让她去。可是二太太,”又四处看了一下,还是放低了音量:“二太太就算是在这府里是当家太太,可是在外头,人家却只看男人们的官位。二太太如此心高的人,又怎么愿意出去给别人伏低做小。自然是能不出去就不出去。” 珍珠的下巴掉了下来,没想到荣国府女人集体宅在家里的原因竟是这个。她不由问道:“要是以前姑娘们小也就罢了,可是现在姑娘们一日大似一日,可不是得因此耽误了?” 巧云只好说:“这毕竟是主子的事,我们做下人的,只能干着急罢了。” 珍珠摇头:“可是姑娘等咱们一向和善,再没高过一声,要是让姑娘为这个蹉跎了,我却替姑娘不值。” 巧云只道:“就是不值又有什么办法?” 珍珠想了想:“姑娘现在与咱们太太处得好些,能不能?” “作死了!”巧云就骂她道:“这话你只烂到肚子里。” 是了,按这个时代的标准,迎春自己是不能想自己的终身大事的,要不就成了人不人鬼不鬼了。所以珍珠想让她自己去与大太太说,那就是挑唆小姐,说不得也不用花家赎她,贾府就直接让她人道毁灭了。 想完成个任务怎么这么难呢!珍珠至此才知道,天道对她充满了怎样的恶意:这样的时代,前有卖身契高悬,后有如狼的家人围追,四周是实实在在的高墙,她一个小小的丫头,想赎身,还想嫁个良民,几乎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可是做人这么累,这么没有自由,哪有做一个网站轻松。所以为了重新做回那个一言让作者生,一言封杀作者的网站,珍珠不能放弃。可是如何完成任务,她心里一点底也没有。 见珍珠的脸色一时一变,巧云也有些不忍。可是那些话,是万不能到了姑娘耳朵的:“这事儿你不可再与别人提起,明白没有?” 珍珠只好答应:“好姐姐,知道了。我不过是让家里逼得急了想着要是姑娘出了阁,我也能跟过去。到时姑娘自己做主,我家里人也就不能拿我怎么样了。” 听她如此一说,又勾起巧云想做迎春陪房的心思。只听巧云说道:“这事儿姑娘做不得,咱们倒是可以想想法子。” 珍珠眼前就是一亮:“姐姐可是有什么主意不成?” 巧云只说:“让我再好生想想。咱们不过是做下人的,自然要在上人身上想法子。” 下人。对呀,主子不好说的话,可不就是得通过下人来传声达意嘛。姑娘不好自己与大太太说,可是姑娘的下人,却可以不经意间把这话让大太太的人知道,说不得这话,仍然传到大太太的耳朵里。 可是这样辗转的话,姑娘自己没说,自然还是娴静的闺阁女孩。就算将来事发,追查起来,也不过是下人嘴碎。这在荣国府里就不算是个事儿,大不了扣上几个月的月钱。 “姐姐且想想,咱们房里,倒是有一个得用的人。”怕巧云没有人选耽误时间,珍珠给她提了个醒。 “就你聪明。”巧云没好气地白了珍珠一眼:“若不是想到她,我何必说出这话来。只是此事,还得你与她透个风。这几年看下来,她嘴上虽然不让人,倒不是那心里藏奸的。” 大姐,你是不知道,等你出去时,那人能干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来!不过就冲她一心想着自己表弟,在家不能成事,到了园子里也要相会,想来也不是以这些世俗规矩为重的。何况她的外祖母又是大太太的陪房,中间倒少了传话的人,让人发现的可能也能减上两份。倒真是个上好的人选! 不错,巧云与珍珠共同想到的人,就是司棋! 为了自己能早日完成任务,珍珠也是豁出去了,第二日就找司棋私话起来。 还是用她自己家里的事做引,就引到了万一姑娘能早些出阁,到了婆家当家作主,自己可以跟了姑娘一起出去,到时死生只由着姑娘一人,不再受家里胁迫上头。 所以这么说,是因为珍珠发现,这司棋大概此时就与她表弟彼此有意了。要不也不能一说家里,就事事带出她表弟来。可是她母亲的心思,肯定存了让她做半个主子的想法,不会答应此事。 按原著里司棋的烈性,肯定不会同意她母亲的想法,才会在最后自杀。现在却有一条可以同样摆脱她母亲的路摆在司棋面前,要是还不动心的话,珍珠只能说一句时也命也了。 “姑娘的大事,自然要由咱们太太做主。”司棋听后,只说了这么一句。 珍珠却道:“就是咱们太太有心做主,别人家连府里有待嫁姑娘都不知道,也是枉然。总不能做女家的,倒上赶着求男家。” 司棋也道:“正是这话,总得让太太带姑娘出门应酬几次才好。咱们姑娘的样貌性情,不怕那些太太们看不中。” 珍珠却担心:“可是咱们太太并不大爱出门交际。” 司棋说道:“这个倒也不是没有法子可想。” 见珍珠这几日明显不安,只好私下问她:“你这几天怎么魂不守舍的?可是在担心林姑娘?” 珍珠苦笑一下:“姐姐太抬举我了。我算是哪个牌名上的人,配担心林姑娘。不说林姑娘自有林老爷照看,就是有个万一,还有老太太、太太在呢。” “那是怎么回事,可是你家里又逼勒你?”巧云更加不放心起来。 珍珠不好说自己是要找个良民做夫君,一来她还小,不该有这样的想头。二来府里丫头放出去,也有一定年纪,不是想走就能走的。 好在这些年,花家已经让她妖魔化了,在二姑娘房里丫头的心目中,这就是一家专门吸珍珠血的人。所以再次拉花家出来顶雷,珍珠一点也不觉得愧疚: “姐姐可知道,我娘家嫂子已经进门了?”珍珠和巧云她们说起过,这位嫂子进门,她也是出了五两银子聘礼的。所以巧云点了点头:“当时你一下子拿了五两给他们,都说让你不要一下子给那么多。现在是不是觉得你手里还有,让你再出钱?” 珍珠再次摇头苦笑:“我这位嫂子,却是心大的。人家看不上我手里这点碎银子,要赚一注大钱。” 巧云吓了一跳:“难道她?” 珍珠就一脸沮丧地点了点头:“她鼓动着我家里给我赎身,说是要给我找个好人家。可是姐姐觉得,这好人家,能好到什么地方?” 巧云大上几岁,当然知道珍珠嫂子所谓的好人家,也不过是要将珍珠卖给大户人家做妾,或是,她都不敢想的地方:“黑了心的娼妇,竟敢想出这样下作的主意。” 珍珠倒没冤枉花家人,他们确实在上一次珍珠回家的时候,提出过这件事。不过已经让珍珠以“卖了死契,没大功主子不让赎回”给顶回去了。所以现在巧云骂她们,珍珠听了只有解气的,才不同情。 “那你日后可有何打算?总不能真让他们找到府里来给你赎身吧。”巧云骂完人,还是替珍珠担心。 “现下我与他们说,没给府里立过什么功劳,又卖得是死契,不能赎身。算了,拖过一时是一时吧。” 巧云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却将此事记在了心里,预备回家后与家人一起想想办法,看能不能帮上一把。珍珠不知道巧云对此事这样上心,反问她:“姐姐,你说我要不要与姑娘说一声,求姑娘到时别让我们家用银赎我出去?哪怕是我自己赎身,也好过到时让他们摆布。” 巧云想了想,才道:“咱们府里一向待下人是恩多威少的。要是你家里人真求到府上,说不得连身价银子都不要,就让他们将你领回去呢。你先求求姑娘也好。只是姑娘毕竟只是娇客,在府里说话哪儿有份量。” 珍珠越发犯愁:“要是姑娘出阁做了当家奶奶就好了。” 巧云点下她的额头,算是给她的惩罚:“这些事,可是你一个丫头能操心的?” 珍珠挑帘四下看看,屋外并没有什么人,才又坐回炕上,与巧云说道:“姐姐想想,今年姑娘已经十四了。可不是该相看起来了。就是现在开始相看,也说不得早吧?过六礼,总得一年时间,说不得姑娘成亲时,都得十六岁了。” 这个岁数,就算不是老姑娘,可在这个时代也不算早了。巧云也就为迎春思量起来。这个不由她不想,眼目的地着自己出府在即,要是能做姑娘的陪房,谁愿意做粗使婆子。 “可是看府里,并没有给姑娘相看的动静。”巧云将自己的观察说出来。 珍珠点头附和道:“也没见太太们带姑娘们出府走动过。” 巧云闻听就是一皱眉头:“你还小,如何懂得这里面的道理。咱们太太,是老太太亲口说上不得台面的,有了应酬这事自不愿意让她去。可是二太太,”又四处看了一下,还是放低了音量:“二太太就算是在这府里是当家太太,可是在外头,人家却只看男人们的官位。二太太如此心高的人,又怎么愿意出去给别人伏低做小。自然是能不出去就不出去。” 珍珠的下巴掉了下来,没想到荣国府女人集体宅在家里的原因竟是这个。她不由问道:“要是以前姑娘们小也就罢了,可是现在姑娘们一日大似一日,可不是得因此耽误了?” 巧云只好说:“这毕竟是主子的事,我们做下人的,只能干着急罢了。” 珍珠摇头:“可是姑娘等咱们一向和善,再没高过一声,要是让姑娘为这个蹉跎了,我却替姑娘不值。” 巧云只道:“就是不值又有什么办法?” 珍珠想了想:“姑娘现在与咱们太太处得好些,能不能?” “作死了!”巧云就骂她道:“这话你只烂到肚子里。” 是了,按这个时代的标准,迎春自己是不能想自己的终身大事的,要不就成了人不人鬼不鬼了。所以珍珠想让她自己去与大太太说,那就是挑唆小姐,说不得也不用花家赎她,贾府就直接让她人道毁灭了。 想完成个任务怎么这么难呢!珍珠至此才知道,天道对她充满了怎样的恶意:这样的时代,前有卖身契高悬,后有如狼的家人围追,四周是实实在在的高墙,她一个小小的丫头,想赎身,还想嫁个良民,几乎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可是做人这么累,这么没有自由,哪有做一个网站轻松。所以为了重新做回那个一言让作者生,一言封杀作者的网站,珍珠不能放弃。可是如何完成任务,她心里一点底也没有。 见珍珠的脸色一时一变,巧云也有些不忍。可是那些话,是万不能到了姑娘耳朵的:“这事儿你不可再与别人提起,明白没有?” 珍珠只好答应:“好姐姐,知道了。我不过是让家里逼得急了想着要是姑娘出了阁,我也能跟过去。到时姑娘自己做主,我家里人也就不能拿我怎么样了。” 听她如此一说,又勾起巧云想做迎春陪房的心思。只听巧云说道:“这事儿姑娘做不得,咱们倒是可以想想法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77.第 177 章 阳台上的风景正在预收 感叹无益, 只能继续想办法把司棋说服。好在司棋不是巧云与鸳鸯, 最是个使力不使心的, 让珍珠说动,自去与她外祖母商量。这边珍珠又将自己过年来得的赏拿出来点算。还好, 加七加八下来, 大概能有个四十多两的银子。 这点银子置地是不能了, 可是珍珠要给那小宅子添些东西还是足够。一事不烦二主, 主要是她也没有别人可烦, 只好又向二姑娘告假, 说是要去给巧云拜年。 二姑娘点点头:“也是该去看看她。把我新得的大红撒花绉缎带去给她。让她有空别尽着绣嫁衣, 也来府里说说话。” 替迎春送东西给原来的大丫头, 有这个理由就不算是珍珠自己请假了。谁说这二姑娘木纳, 看看,多会替人着想。珍珠可以断定,二姑娘只要不再遇到中山狼那样的渣男,加这这几年行事渐渐立了起来,婚后的日子定是不差——她又不是什么有青云之志的人。 到巧云家, 将二姑娘的话对她一说,感动得巧云泪都下来了:“我就知道没看错你, 定是你在姑娘面前提起, 姑娘才遣你走上这一遭。” 姑娘哎,前两天还觉得你智商在线呢, 怎么今天就连看破不说破都不知道了?珍珠一笑:“也是姐姐与姑娘这些年情份好, 要不姑娘又何必巴巴地让我送这缎子过来。” 巧云让珍珠说得猛醒过来, 一边拭泪一边说:“可是我高兴的糊涂了。明儿就去给姑娘问安。”就拉着珍珠闲话起来。等珍珠说道自己初二就让她嫂子挤兑得在家里呆不下去,只能提前回府,所以想将那小宅子里添置东西的事,巧云就点着她的额头: “怪道你巴巴地在姑娘面前提我,敢情是想着让我给你做白工呢。” 珍珠就笑得一脸谄媚:“好姐姐。除了姐姐,我再想不出能托付何人了。姐姐不疼我,我可怎么办呢?” 巧云又虚点了她一下,又看看天色:“今日倒是早,你也不急着回府。不如让我们家里的人,和你一起去先把能采买的采买一些。这样有个几次,怕是也就全了。” “这如何好意思。搭上姐姐不够,又把家里人劳动起来了。”珍珠有些不好意思。 巧云只道:“你也知道,我这里也用着一二个人,跑腿倒是熟惯的。就是哪处东西所值几何,也比你强些。只是本该是我与你同去的,可是如今除了府里,我也不好四处走动。” 这个珍珠完全理解,毕竟人家巧云现在也是待嫁之身不说,婚期已经定在六月,看着时候还早,可是要准备的东西也不少,说不得都得她自己一针一线绣出来。至此珍珠又起了一番心思。 难怪荣国府的下人鲜少自赎,只以巧云来说,这日子就过得不比那些普通富户差什么。而巧云的父亲,还只是个普通的二管事,在府里不算多得脸面的人,就已经用着两三个健仆,还有个才留头的小丫头伺候巧云。 等巧云吩咐过了,珍珠就带着巧云家的一个长随上了街。这次可不是乱逛了,上次珍珠看了那宅子时,心里也有了些成算:一堂家俱,就算不用顶好的,可是也得桌齐椅备,才象过日之道。 好在那长随正如巧云所说,是个常在外走动的。只听他说道:“姑娘要是急着用这些东西,其实有些店面是卖旧物之处。那里的东西说是旧些,可是挑一挑,成新的还是有的。而且那样的东西,木料大多不错。比起姑娘现订新的,又省钱又省工。” 珍珠是个务实的人,听他这样一说,就让领着自己去他所说的铺子看看。到那里一看,竟恰让那老板前一天新收了九成新的一套槐木家俱。一套八仙桌椅、一张架子床、还有两张长案,要收珍珠十两银子。 平日珍珠再是买东西,也不过是泥人等玩意,对这些东西还真是不知道价钱。没办法,她只能看向巧云家的仆人,那人就等着珍珠呢:要是珍珠用他,他自有一份赏钱,要是珍珠不用他,他等事后也能到这个铺子收一份回扣。 如今珍珠即是看他,他自然得听主子让他跟着的人的。对着那掌柜的就道:“掌柜的好大口气,真当我们是不懂行的不成。你说的那可是新东西的价钱。这东西进了你这里,可做不得新东西了。” 掌柜让他说中弊病,就也是一乐,分毫不见让人戳穿的尴尬:“兄弟即是懂行的,只管还价就是。这买卖买卖,不讨价还价还做得什么买卖。” 几次来回,定下那套东西四两五分银子过手,还得由店家送货上门。珍珠大开眼界,对那仆人十分佩服,并没见到仆人向那掌柜的打手势。掌柜的看了珍珠一眼,隐晦地点了点头。 二人又走了几个铺子,才算把珍珠要的东西都买了个差不多。至此,轻的东西由巧云家的仆人拿了,重的东西只能回桃林胡同等店家送去。 再走进桃林胡同,又听了那仆人解说,才知道与巧云家只隔了三样街,只是那巧云家更近东城些。走过第二家的时候,珍珠无意向里看了一眼,竟发现那日带她到胡同来的李森,正在院内站着。 人家也算是帮了珍珠大忙之人,珍珠不好装没看见或不认识,向人微微福了一福。李森这两日身子不舒坦,懒得去自家铺子。又心里有些隐隐地盼望,不想今日竟等到了这位姑娘。李森两眼一时发起光来,只珍珠走得匆忙,没等他还礼,已是过去了。 最先送到的就是那一堂家俱,仆人指挥着人摆了,又自己打了水擦起来。珍珠不过意,只说自己能收拾,让他且自歇了。那仆人只道:“些须小事,小的几下就做完了。” 正说着,那日来过的李母又已经进了院子,高声道:“花姑娘可是在家?” 珍珠得过人家指点,不好不相见,笑着迎上产问好:“夫人过来了。” “小门小户的,当不得姑娘叫夫人。”李母一边四处打量,一边问:“花姑娘不是说并不住进来,怎么倒添置起东西来。我认得好些铺子的掌柜,姑娘要添置什么,下次只和我说就是。” 珍珠只好道:“有时也要出府的,少不得收拾出来,免得到时不周备。” 仆人正端了脏水出来倒,与李母碰了个正着,她就又问:“这是姑娘的家人?”怎么看着比这姑娘大好些。 珍珠对这位热情的邻居无法,只好道:“是一个姐妹家里的人,因我不知道外面的行情,才借与我使的。” 听她说出一个借字,显然也是仆佣之流,李母就不在意,问了问珍珠买东西的价格,样样都说价钱贵了,把那仆人说得脸都是绿的。 好在此时堂屋已经擦拭过了,珍珠请那李母到堂屋里坐:“也没生火,竟然连水也不能请夫人喝。” 李母再次亲近地道:“都说让姑娘不必客气。咱们这胡同人家尽管日子都算是过得,可是离那夫人还差得远。姑娘不嫌弃,只叫我一声李婶就是。” 做为一个一直是自己运营的网站,就算是有几个友情链接,也多是标上就完事,并不交流。就算是做人多年,珍珠也没碰上一个这样自来熟的人,不知道该如何拒绝,只好从善如流,以婶呼之。 一时各处送东西的人陆续都来,那李森也跟着过来了。李母就是一笑:“你可是不放心我,也过来看一看?” 李森脸上一红,让珍珠觉得好笑。却不知如此才是这个时代的常态:平常人家,除了自己亲戚人家的女孩,少与别的女孩接触,可不就一说话脸就红了嘛。只听李森说道:“娘出来这一时,也没这去,还当是有什么事儿呢。” 李母就看看自己儿子,再看看珍珠道:“花姑娘今日添置东西,火也没烧,你去家里提热茶来我们解渴。” 那李森得了这句,忙不迭地回家不提。珍珠只好奉承李母道:“李婶好福气,公子是个孝顺的。” 李母让她奉承的高兴,嘴里却道:“说不让你客气,你怎么还是如此。你叫我一声婶子,就叫他一声哥哥也使得。我这个儿子,倒是个老实孩子,一心与他父亲打理家里那两个小铺子。只是这两日身子不舒坦,才在家里歇下。” 珍珠连忙告罪:“并不知道公子有恙,还劳动他走这一遭。实在不该。” 正说着,李森已经提了水过来,就放在八仙桌上。珍珠忙请人快坐,他却道:“姑娘这里忙得狠,即没别的事,娘,我们还是回去吧,别耽误了姑娘的工夫。” 自己儿子不知主动,李母也是无法,偏此时门口又有人叫:“老婆子,怎么在邻居家里坐着就不走了。大中午的饭也没有,水也不见。” 珍珠听声音耳熟,抬头一看,竟是那卖旧家俱铺子的掌柜。 她外祖母本是大太太的陪房,又自恃是大太太亲自给二姑娘选的,就是巧云也不大放在眼里。眼见着二姑娘越来越器重珍珠,能高兴才怪。她不说自己性子泼辣,与二姑娘那棉花一样的性子难和。倒总以为是珍珠抢了她的位置,自然有意无意地踩起珍珠来。 珍珠对此倒不在意,反正现在二太太与二奶奶不大待见她,还不如少出头的好。巧云有时恨她不争,她也只拿自己不会说话,怕失了姑娘的脸面做回复。 惹得巧云有些恨铁不成钢:“明明是你为大太太做的里衣,何必让那个小蹄子拿去讨巧。” 珍珠只笑:“管是谁拿去的,反正大太太总得记着姑娘的好。” 巧云一想,倒也有道理。王善保家的是司棋的外祖母,这里衣由她拿过去,那王善保家的只有说好的。要是别人拿过去,可就说不定了。大太太得了孝敬,对二姑娘更加和善上几分,两人见了也能说上几句话,再不是以前只是一个问安一个说好就完了的局面。 “这事儿算你有理。可是往宝玉屋里送东西,那可是有赏钱的事儿,怎么你也不出头呢?”巧云想不明白。 “姐姐有什么想不到的。”珍珠一边做着针线,一边说:“宝二爷一向只爱漂亮,我这嘴脸哪儿敢到他跟前现眼?” 巧云大乐:“你这丫头,平日不声不响,说起话来却一句是一句。” 珍珠装乖:“本来我就没有司棋长得好。” 恰司棋看见她们在一处说话,要听听有没有背后说自己坏话。不想竟听珍珠说自己长得好,倒是意外之喜:“既然你这样说了,今年端午节,就让你回去吧。” 巧云就笑道:“你也是个眼皮子浅的,让她一句话就给糊弄过去了。” 可是司棋也有她的道理:“平日哪怕她在我面前说上一万句好话,谁知是真心还是假意。刚才在背后还肯夸我,才算真心。平日我只当她心里藏奸,谁知竟是我错了。今后有什么事,我只不与她争就是,全当想歪她的赔礼。” 这理由可真有司棋的风格,珍珠与巧云只能沉默。 由于司棋的主动让步,珍珠在离家三年后,第一次回到家中。她不记得原著中提到过袭人的父亲,不过这一次她却看到了。一个羸弱的中年人,脸色苍白,腰已经弯了下去,头向前探出,好象一直在找什么东西。 相比父亲,珍珠的母亲就显得年轻些,也富态些。不过因为家里日子不好过,总有一丝悲苦在脸上划过。倒是花自芳,这几年在饭铺里很学了些眉眼高低,见了珍珠,立刻接下她手里的东西,把她让到屋里。 屋里有些暗,窗子上糊的纸已经暗黄,墙也多年没刷过的样子。并没有什么摆设,除了一铺大炕,地上只有一溜掉漆的红油柜子,上面也有些掸瓶之类。 “快快上炕坐着。”从珍珠进了屋,她妈就没松开过她的手。就算是已经做了这么长时间的人,珍珠还是不愿意与人有过多的身体接触。可是她怎么用暗劲,都没能把自己的手解救出来。 好在花自芳端了水进来:“大丫,喝口水。就是家里没茶叶,凑和着解解渴。” 她妈也直让:“对,对,走了这么远的路,喝口水。” 离家几年,大家都觉得陌生了许多。除了相互问了问近况,并没有多少话可说。屋子里一时陷入了沉默。珍珠在贾府的时候话少,那是知道说多错多,可是在这个家里话少,却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怨吗要是原主,对这个家应该是怨的。可是珍珠不是原主,她只是一个网站,除了对这家对原主吸血的行为不耻外,并没有太多的怨恨。 亲情吗?肯定没有。就是原主,从记忆中看,对这个家也没有多少亲情。毕竟离家时候太小,能有多少亲情?原主时回家,更多的不过是炫耀:你们不是觉得我没用才卖了我吗?可是现在还不是要靠着我才过上好日子?原主要看的,就是那些卖了她的人,在她面前低头做小的样子。 而现在的珍珠,本来就是一个公事公办的网站。不用想着她会替原主报什么养育之恩,那恩在花家将她卖了的时候,已经报过了。所以就算屋里的气氛一点点尴尬起来,珍珠也没想着找什么话题缓解一下。 “大丫,”花母有些试探地问:“你在府里,一个月的月钱是多少?” 珍珠先看了花自芳一眼,因为这屋里,只有他还算熟悉,就见花自芳也有些忐忑地看着她。原来花母会有这一问,又是为了他。本来珍珠看他能在饭铺老老实实呆了三年,还以为他改了。不想,还是她太不懂人心了:别看她每次都给花自芳些钱,人家可是觉得不够呢:“怎么,哥哥每次找我要钱,没和娘说过吗?” 那明明是你主动给的,除了第一次,哪次是自己主动要的?花自芳有些委屈:“大丫,话不能这么说。明明是...” “哥想说明明每次都是我自己给的是吧?”珍珠嘲讽地一笑:“可是哥为什么那么勤快地去看我,咱们不都是心知肚明吗?” 花自芳一下子就没了说辞。珍珠就是要让他们知道,自己知道他们要的是什么,可是给还是不给,可是她说了算。要不然等她真把银子交给他们,说不定这些人敢卷着钱跑了。还指着他们给她赎身? 她从自己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荷包,将它递到花母面前:“这些钱,娘也拿着买些吃的吧,也给爹买点药。” 花母当时就把荷包打开,发现里面是两个小小的银锞子,立马倒在手心里:“竟是银子。一个怕是有八分重。” 珍珠在心里冷笑了一下,看看,见到银子,就不问是哪儿来的,只管计较分量了。难怪原主对这个家也是寒了心,才会有那么古怪的愿望。 此时花母已经把地两个银锞子递给了花父,他也在手里掂量了一下,可是嘴里却问:“大丫,这不是你...”偷来的吧? 难怪他们有这个想法,只想着花自芳一个月在饭铺的月钱不过三百钱,就知道这个时代,银子可是不是平民百姓容易见到的。别听刘姥姥进大观园时,说什么一家过日子一年得二三两银子,可人家自己家里还是有二亩地的。而花家,连这二亩地都没有,都沦落到卖女儿了! 珍珠摇了摇头:“爹放心,这是主子赏的。我这点骨气还是有的。” 花父把那银锞子重新交到花母手里,让她快些装到荷包里放好,才对珍珠说:“你看,就说是给你找了好地方。不但有饱饭吃,穿的也是府里给的吧?还有月钱不说,赏赐也大方。要不是当初,你哪能得了这个便宜。” 就算是一个没有感情的网站,就算是平时各种论调的文章都有,可是珍珠还是让花父自以为是的话给气着了。拉黑!这个人必须关小黑屋!原主记忆里,关于花父内容很少的原因找到了,原著里只提了袭人给花母去奔丧的原因也找到了,花自芳心安理得地吸原主的血的原因,就摆在眼前。 上梁不正下梁歪! 这位老大爷,你是哪一只眼睛看到珍珠是得了便宜,不是受了罪?珍珠是这样想的,也这样问了出来:“爹说我占了便宜,可是当初家里三天没一口粥喝。那么疼哥,怎么没说把这个便宜让哥占了呢?” 继花自芳之后,花父也没了言语。 花母见珍珠生气,忙说:“你爹不会说话,他是看你长了本事,得了主子的赏,高兴得胡说了。” 珍珠摇了摇头:“娘只看见我现在得了赏,可知道我是怎么得的赏?每天主子不起,我就得起来。冬天多冷的天,主子不叫,只能在廊下等着。水凉了热了,都在大些的姐姐或嬷嬷们骂人。说是主子们不朝打暮骂,可是还有二层主子呢。她们收拾起我一个外头买的小丫头,下手可不会留情。” 别当谁的钱都是大风吹来的,我的钱来得也不容易。珍珠说的,都是她刚进府时候的事,就是现在,她也是那个骂别的小丫头的人了。可是对着花家人,她才不会说。 自己现在不卖惨,一会儿让人卖上一身的惨,好不容易攒下的那点银子,恐怕就不姓花了。估计也还姓花,这一屋子的人不都姓花么,可是主人却不是珍珠了。 大概是听珍珠说得凄惨,到底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花母一把搂住珍珠,哭道:“大丫,别怨爹娘。都是爹娘没有本事,才让你遭了这样的罪。” 这还象句人话,所以珍珠回应的也掉了两滴眼泪:“也没什么,就和爹说的似的,毕竟能吃饱穿暖,还有月钱。” 花母还想搂着珍珠不撒开,可刚才让她搂一下,已经是珍珠的极限了。她坐正了身子,对着屋里三个人严肃起来:“娘也别光顾着哭,我这次回家,其实是有事和你们商量。” 花父刚才让珍珠说得无言,现在才咳嗽一声:“什么事?” 玻璃听着珍珠变相的夸奖,也十分高兴,就连珍珠并未能让她在史大姑娘跟前露脸也忘记了:“我可就等着这一天了。”大概发觉自己太过急切,有意拉近二人的关系:“也不是我非得浮上水、攀高枝,只是咱们都是外头买来的,不象彩霞她们是府里的家生子。咱们自来处得又好,我不愿意与你分开。” 呵呵,对着一个天天接收各路套路阴谋宅斗文的网站,你说出这样的话,真当它发现不了吗?可是珍珠深受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的影响,虽然它只是一个网站,可是也决定与眼前这个当它是白痴的小丫头留上一线。 “好。”放下手里正在收拾的东西,珍珠回手拉一下玻璃的手:“我在那边,你有什么事儿,尽管多去找我。说不得哪天老太太见了你的小模样,亲自把你要了去。” 说完珍珠自己身上一阵恶寒——怎么听着说的不是老太太,而是那个好色贪花的大老爷呢。好在她长相安全。庆幸之后,珍珠放下玻璃的手,继续收拾自己的东西。 “怎么还没收拾好?”一个婆子不耐烦的声音传进屋里:“一个小毛丫头,能有多少东西。还是从家里带了千金万金进来?” 珍珠赶紧答应一声:“妈妈快进屋坐坐,我这就好了。” 不想那婆子进屋,先就在珍珠身上拧了一把,就算它只是个网站,原来不知道痛是个什么感觉,现在也体会个十成十,小孩子皮肉细嫩,反应更是敏感。珍珠看了那婆子一眼,不解地叫了一声:“妈妈?” 那婆子恶声恶气(反正珍珠自动就想到了这个词)地说:“没规矩的东西,满嘴你呀我的,连自称都不会了?” 玻璃在一旁帮着解释:“妈妈消消气,这不是珍珠听说要到老太太跟前伺候,高兴得迷了。并不是她不懂规矩,要不老太太能亲自让她去伺候史大姑娘。” 那婆子也听出了玻璃话中之意,本来为了这个外买来的丫头占了自己两个女儿的先,心里就不服气,这下又给了她一把:“就是到了老太太屋里,做得不对,我们当妈妈的也教训得。” 珍珠只好忍着眼里的不明液体,低头回话:“妈妈教训得是。”可是你倒是说说我刚才哪句说得不对呀。 “哼,有现在装乖的,刚才就不该对着府里的老人儿满嘴你呀我的。”那婆子撇着嘴不依不饶。 原来不过是为了一句自称。可是那些同人文里,下人们之间不也是你我相称,对着主子才自称奴婢吗?可是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也是同人文给珍珠的宝典之一。对人低头算什么,只在不影响任务完成,就是天天给人下跪也没事,反正又不是它的身体。 可是这身体的各种感受,却是它实打实地在承受。让那婆子再推了一把,让她打了个趔趄。怕再挨拧,珍珠快速地把自己的小包袱打个结,只来得及看玻璃一眼,就跟着婆子向荣庆堂走去。 鸳鸯正站在院门外等着,远远地就冲着珍珠笑道:“你可来了,史大姑娘正找你呢。” 那婆子对着鸳鸯倒是有个笑脸:“好姑娘,怎么还劳动你亲自等着,我自会带着她进去。” 鸳鸯脸上的笑就收了一些,可是还有些笑纹挂着:“史大姑娘找人找得急,老太太让我在这里望着。再说赖婶子已经说了,就让珍珠住在我们屋里。妈妈走了那么长时间的路,快回去歇歇吧。” 那婆子只好眼看着到手的赏钱飞走,一声不敢再说,灰溜溜地自去了。 不等她走远,鸳鸯已经带着珍珠向荣庆堂后的下人房而去,边走边问珍珠:“你没吃这王婆子的亏吧?要说这彩霞与彩云也算好的,怎么有这样一个娘。” 珍珠至此才明白,那婆子为何对自己这样大的意见,原来是以为自己挡了彩云和彩霞的路,占了人家的窝。可是拧也挨了,现在再说也没什么用,还能拧回来不成,以后只远着些就是。 她即不摇头也不点头,却提起刚才鸳鸯在院门口时的话:“你不是说史大姑娘等着呢吗,怎么还先回屋子?” 那鸳鸯就是一笑:“那话是说给王婆子听的。刚才你的眼还是红的,肯定是那婆子搓磨你了。我不忿,故意当她面那样说,省得她去和老太太回话,饶是折磨了人,还得了赏钱。” 不愧是原著里能做了老太太实权大丫头的人,小小年纪,这份看人脸色的能力、借力打力能耐,就算是珍珠见多了同人文里的明争暗斗,也不得不佩服。 “真是多谢你了。”珍珠十分真诚地向鸳鸯道谢,觉得眼前的小姑娘虽然年纪与自己差不多,可是实在值得自己学上一学。服,大写的服。 “你与我客气什么。”鸳鸯不在意的道:“咱们刚进来的时候,我得了那么重的风寒。别人都不敢靠近,只有你日日给我端饭倒水,我不过帮你说两句话,哪儿值得你这么谢来谢去,没得生分了。” 难怪后来这鸳鸯与原主那样好,竟还有这样的事情。想是刚进府的时候,大家没想到金家多年在金陵看房子,竟还在老太太那里有这样大的脸面,所以没把这个金家的姑娘当回事。可是人家一病好,就让老太太叫到自己院子里直接做了三等,着实惊掉了一众人的下巴。 三等丫头的屋子,都是四人一间,鸳鸯带珍珠来的这一间,还有一张床空着,上面连铺盖都没有不说,还是靠近门边上的,想是别人嫌弃吵闹,才没选这里。 见她迟疑,鸳鸯对她道:“一会儿就有人给你送东西过来。放心,不会让你吃亏的。”说着,把一个小小的荷包递到珍珠手里。 珍珠不知道这个是做什么的,只是摸着那荷包里仿佛有什么东西,想是钢板之类,赶紧推托:“不行。刚才你去院门口接我,让我少受那婆子的气,已经生受你了。怎么还能让你破费。” 鸳鸯就点了点她的额头:“怎么几日不见,你让她们给训傻了不成?一会儿人家给你送东西过来,多少你要给些才好看。你不过是刚进府,家里又是那样的情形,身上怕是没得什么。” 怎么忘记这荣国府里,无论是下人做些什么,都有讨赏一说呢。别说她一个小小的三等丫头,就是那些姑娘小姐们,想让人从外头带些脂粉,也得出赏钱呢。珍珠暗自再记下一条,嘴里向着鸳鸯道:“我竟没想到这个。可见你到了老太太这里,是长了大见识的。只是这我,只有到了发月例的时候才能还你。” “这有什么,”鸳鸯白她一眼:“不过二十文钱,值得你惦记着。”又小声道:“你不知道,在老太太房里伺候,体面是一回事,实惠更不知道有多少。要不那些人能红了眼地想进这院子伺候。光指着月例,在哪里呆不得。” 珍珠先还暗叹,鸳鸯虽然不把这二十文钱看在眼里,可是做为一个想赎身的丫头,一文钱也是起步。再听说老太太这里实惠,心下大定,脸上也露出笑来:“那以后你可得多提点我。” 鸳鸯就点头道是自然。 正说着,已经有两个婆子抱了被褥、拿了衣裳等物进来:“鸳鸯,这是新来的小丫头的东西,是不是放在这里?” 鸳鸯就看了珍珠一眼,才缓缓道:“就放在那铺上吧。这珍珠可是老太太亲自看好的,这不不放心,让我过来照看些。要是东西不好了,我年纪小不懂事,在老太太面前说漏了嘴,大娘们可也没脸。” 就有个婆子笑道:“小丫头尽说有的没的。老太太屋里的姑娘,再小也在牌位上,我们还敢怠慢了不成?你看看,色色都是新的。我们听说这小丫头是外头来的,怕是没带什么东西进来,特意给她多带了几根头绳呢。” 珍珠听说,就把鸳鸯刚才给她的那个小荷包递到这婆子手里:“多谢妈妈们费心了。” 那婆子不想这外面来的小丫头,竟还知道府里的“潜规则”,脸上笑意更深:“难怪姑娘一来就是三等,又让老太太亲自指给史大姑娘的,这行事就是体面。” 于是私下里求了玻璃,只说自己家里日子艰难,老子娘全指望着自己的月例吃饭。为了不让老子娘挨饿,说不得请玻璃这个好姐妹帮上一把。 玻璃正为了那日鸳鸯不让她听二人的谈话,反真当自己比她还低一等,非得让自己给二人望风生气。听珍珠说鸳鸯指不上,只能求自己这个有能为的姐妹帮忙,顿时觉得自己比鸳鸯本事还大起来。而且珍珠所求也不是什么难事,当然满口答应。 忽一日,邢夫人正要去给老太太请安,偏听得不知道门后哪两个小丫头说悄悄话:“姐姐,你听说了没有,二太太又给三姑娘送东西了。” 另一个就道:“二太太是管家太太,自然有得贴补处。只二姑娘可怜,就是手下的丫头也跟着吃不了的亏。” 头一个就问:“好姐姐,我知道二姑娘那里不好站。可是一样的丫头,就算是活计多些,也算不得吃亏吧。反正咱们本就是伺候人的。” 另一个就道:“丫头也分是谁的丫头。听说二姑娘屋里的丫头,这月钱就比别的屋里少二百钱呢。” 头一个惊叫一声:“二百钱?咱们一个月也不过是二百钱。”又恍然大悟道 :“难怪二太太有那些钱贴补三姑娘呢。岂不是用的是...” 没等她说完,另一个已经喝她道:“胡沁什么,谁说二太太用二姑娘屋里的月例贴补三姑娘了。这话让人知道了,还得拨了咱们舌头呢。” 头一个就吓得带了哭声:“好姐姐,我再不对人说的。” 不想另一个是个精乖的:“咱们先看看有没有人听见,也好日后防备。” 听到此,邢夫人顾不得自己胸中怒气,挥手示意跟着的人快退了两步,做出刚走过来的样子。果然就有两个小丫头探头探脑地四处溜瞅地看。见邢夫人离门有七八步的样子,明显松了口气,忙忙地要与邢夫人请安。 邢夫人哪管这两个小毛丫头,只觉得怒气升腾:好个二太太,好个管家太太。自己要做菩萨,却拿大房的东西做人情。不行,此事绝不能这样放过。 也是王嬷嬷运气不好,今天来跟邢夫人请安的人里,并没有司棋的外祖母王善保家的,要不也能为她分说一二遮掩遮掩。偏今日她家里有事,昨日就与邢夫人告了假。别的跟的人,并没有在二姑娘房里当差的不说,又不知道这里有王嬷嬷的手脚。听说可以捉了二太太的错处,一个个都摩拳擦掌地准备大大施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78.第 178 章 贾敏是个听话的好孩子, 虽然她也觉得父亲教给她的这巨力术, 姿势有些怪异, 不是女孩子们该有的动作。可是一听父亲说是因为等出孝之后,她就会进宫去给十公主做伴读, 而那宫里不乏心思阴暗之人, 怕有人给她寻麻烦, 她得有自保之力, 贾敏便认真地练习了起来, 学得有模有样。 嬷嬷们对贾代善,可是恭敬得很她们敢那样待贾母, 也是得了贾代善拜托之故。现在贾代善自己本尊亲自拜托她们进宫后照看贾敏, 并承诺等贾敏出嫁之后, 仍会带她们一起出宫, 并给她们养老。两位嬷嬷最大的心愿就是平安离开皇宫, 能有一个地方平静地养老,自是对贾代善的条件心动不已, 对贾敏的教养也更加上心。 而贾代善期待的那一幕,暂时还没有出现。攻讦太子的声音,就已经销声匿迹了。因为太子殿下在短短的时间里,已经带着人, 将那皇宫里地面都换了一遍,那地面按此时的标准, 已经算得上是平整如镜。据说是马车走在上面, 一点也不颠簸, 车上放一杯茶,半点也没有溅出来。 所以所谓的太子好道、不务正业、以烧丹之术蛊惑圣心等语不攻自破。二皇子一脉深受打击,御史台和户部有好几个官员都被去职待勘,还有一些人则是被降职外放出京。 一时朝堂之上,又多了些为太子歌功颂德的声音。不过此时太子再不是原来那个得了两声空口称赞,就飘飘然自以为雄才大略之人。现在他忙着呢眼看雨季将至,当今已经命他那庄子里加紧生产水泥,好试验一下此物修筑堤坝的功效。 而太子妃那边也传来了好消息,经过几个月的调理,加上太子的刻意留宿,太子妃以快三十之身,有孕了。这对皇家与天下臣民来说,只要是心理没什么想法的人,都是好事就算是太子妃此次不能一举得男,可是能生第一个就会有第二个。若是她成功诞下嫡子,那帝国就有了血脉更加贵重的承继之人。 如今有了身份更加贵重的嫡子,太子应该不会再玩什么沧海遗珠那一套了吧。收到消息的贾代善这样想过之后,也就放在了一边。 因为他让去南面找种子的人已经回来了。两样种子都没少带回来,看着种上个十亩八亩的应该没有问题。此事交给别人贾代善也不放心,只好把跟着自己来庄子上的李要抽了过去,专门负责这两样作物的种植之事。并将那从百科全书里抄录下的种植方法与步骤,一并交到了李要的手里。 李要是知道自己主子对这两样物件如何重视的,马上拍着胸脯保证,自己会一刻不停地督促佃户下种,也会监督他们按着贾代善给的种植步骤,不掺水地从种到收。 他办事贾代善自是放心,要不也不会非得让他过来负责。等与信心满满的李要交待清楚,贾代善才带着不情不愿的贾敏,启程回京。 贾敏这些日子在庄子上,虽然还有嬷嬷们跟着,可是因贾代善要传她巨力术的缘故,不时地只留她一个人在自己的主院。有时为了锻炼贾敏的耐力,还悄悄带上换了小厮衣裳的贾敏,去庄子周边的山上爬爬山、打打猎。贾敏有生以来就没这样撒开了欢地玩过,能乐意回荣国府才怪呢。 可是就算是贾敏再不乐意,荣国府出孝的时间也到了。贾代善这个一家之主,必须得重新在京中露面,还得再次进宫谢恩,更得重新回到京营,继续他那京营节度使的差事。不是贾代善愿意继续给当今当牛做马,而是他收到了一个消息仇良与二皇子的外家,本月里成了姻亲。 若是别的时候,传出这样的定亲消息,在京里连水花都打不起一个。可是刚刚被削弱了势力的二皇子,此时外家竟与京营现实中的掌权人家成了儿女亲家,可就耐人寻味了。贾代善不得不防。 以前的几位皇子,因为太子过于重视文官的原因,大多也把拉拢的目光,都放在文官身上。现在二皇子突然转变发作法,不知道会不会让别的皇子也跟风而动。 贾代善可是清楚得很,现在仍在京中的勋贵人家,看似已经好些都没了权柄,可是他们因着故旧门生的原因,在军中的影响力还是有一些的。而偏偏,这勋贵人家并不是铁板一块。 别看上次勋贵人家跟风整顿子弟与族人,就当他们真的唯荣国府马首是瞻了。说起来也不过是他们都知道,此时的太子与当今关系还好,当今也并没有动摇储位的心思,才投太子所好。 可是太子以往的作风,却让勋贵人家对他日后的行事,心里并不托底。所以若是皇子里真有人向那些勋贵们递过橄榄枝,或是许以高位,或是承诺将来酬以美爵,难保里面有人动心。 据贾代善的情报可知,自己的大舅子就与三皇子打得火热,而四皇子也盯上了王氏的娘家。看来皇子们都不是傻子,不敢向着已经被当今指给太子的四王八公下手,可与二流的勋贵们已经开始接触了。 这可不是个好现象。别说真的让那几个皇子拉拢了人过去,就是有那么两家表明了立场,也会让刚刚对勋贵心生好感的太子,重新掂量勋贵们的站位。那贾代善以前的努力,不说全成了泡影,可也得抵消不少。 偏偏他此时竟生出了让四野臣服之心,偏自己不想出大力,只想着做个军师一流有人物。这可不是愁死个人吗所以贾代善不得不宣布自己已经痊愈,好把京营这个筹码,死死地攥在自己的手里。 当今对贾代善伤已经全部养好,自是喜闻乐见,太子也觉得贾代善离开那个通消息不便的庄子,是好事一桩。可是对其他的皇子来说,可真不算是什么好事。因此贾敏进宫之事,就让贾代善犯起了思量。 这宫是一定要进的,就算是为了贾敏将来顺利地嫁给仙子爹,也必须走这一回。可是真的让贾敏给十公主做伴读,代善心里又有些不甘。 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十公主有一个即将要入朝听政的成年皇子哥哥五皇子。说起这位皇子,贾代善还真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只因原著里他就是那笑到了最后的人。有这样一个哥哥,在贾代善看来,十公主的心思也不会是普通小姑娘那样单纯,以贾敏的性子,能应付得来吗 让别人来说,贾敏现在给十公主去做伴读,等于提前抱上了金大腿。毕竟五皇子只有这样一个同胞妹妹,就算是登基之后,对自己的亲妹妹也是关爱有加。有了这样的身份,就算是太子将来还如原著一样的下场,贾敏的日子也会在十公主的照抚之下,过得顺风顺水。 贾代善却不是这样看。因为熟悉原著的他,很清楚这位十公主,可是从来没有对贾敏的遗孤出手相助过。原因很明显,那就是这位十公主,与她那善于隐忍的兄长一样,是个性子凉薄之人。 这样的人,会利用一切他们认为可以利用的人与事。而单纯的贾敏,会不会成为他们的利用对象,简直是不需要公布答案的事情。而五皇子会不会利用贾敏身为十公主伴读的身份,向着贾代善示好或是拉拢,更是问都不用问。 而贾代善更担心的是,有些同人文对原著里皇帝封贾元春为贤德妃,脑洞大开的认为是当时贾敏在宫中做过公主伴读,而还是皇子的皇帝,对贾敏求而不得,才转而封了与贾敏有三分相象的贾元春。 见过两人贾代善自然知道这真的只是个脑洞。可是也不得不防皇家的人哪里有底线可言,现在贾敏说是十岁,在有些人的眼里已经可以考虑着相看人家。若是人家真的在宫里给贾敏用上些什么手段,那才真叫有苦说不出。 头疼不已的贾代善,只好把这个问题直接交到了当今手里。中心思想就是一个,请当今约束好他自己的儿子和妃子们,贾代善的女儿,是要做人正室的,她不会嫁进皇家。原因就是怕自己这个做老子的,将来闺女受了委屈,不好替她出头。不光是他的女儿,就是将来有了孙女也是一样。 当今先是对贾代善如此理直气壮地看不上自己的儿子,表示了极大的愤慨。细思之后才发现,贾代善此举,还真是不得已而为之。自己儿子们的小心思,还有后宫里那些妇人的心思,当今也是知道一二的。若是他这个做天子的不给贾敏加些份量,那怕是对这女孩的算计还真会层出不穷。 若是贾敏真的成了某个皇子的媳妇以贾代善的份量,就算是皇家也不好让他的女儿为人侧室,原著里贾元春却只能以女官之身进宫,可见那时贾家已经没落到了什么地步那贾代善这个当日他亲自指给太子的班底,说不定只有归隐一途了。 可是除了贾代善,当今还真不放心把京营交到别人的手里。 在心里把自己的儿子们骂了个遍,当今还是答应了贾代善的请求。后宫的妃位以上之人,都从不同的渠道得到了消息荣国公的小女儿进宫,是因为母亲身患重病,家里长嫂即要照顾婆婆,又得抚育幼子,还得交际应酬,没有时间全心教养小姑。荣国公只好求了圣人,代为教养女儿。不过为了防止他人借此生事,才不得不说是做十公主的伴读。 于是妃位们就明白了,为何这位贾家的小组,说是给十公主做伴读,却不与十公主住在一起,而是自己单独在公主所占了一个位置、景致都不差的院子。一时宫里人心浮动。 安置好了闺女的贾代善,却不管宫里会不会再算计自己的闺女若是当今如此明确的态度,都打消不了那些人的念头,他也只能给他们来一下狠的。 现在贾代善只想给仇良来一下狠的 真没想到,这位还真是一个人物,就在这一年的时间里,竟然在原主苦心经营多年的京营里,生生撕开了一道口子。也许并不只是这一年的时间,这仇良来京营的时间也不算短了,本也是当今为了牵制贾代善,派过来的亲信之人。想必从来了京营之后,他就没停止拉拢人的脚步。 也就是原主一直强势,这仇良没有什么可乘之机。只等贾代善一去养伤,他就开始有了发挥的空间。看来这位当今,对自己也是又拉又防呀。 贾代善对这一点倒没有什么反感,皇家嘛,可不就是时时想着搞平衡。可惜当今看人的眼光还真是不怎么地,这位仇良也是如此。本来做为当今的亲信,就不该明目张胆地站队,没见贾代善自己,也只敢隐晦地给太子敲点边鼓 可是这位却大旗鼓地与二皇子的外家结了姻亲。此举深意,怕是昭然若揭。不得不说,当今看人的眼光不怎么样,可是防人的情报还是挺到位的,要不贾代善第一次进宫,也不会说出让贾代善把京营给他守住的话。 可能在那时,当今就已经发现了仇良的异动。 贾代善看着帐下有些隐隐分成了两个阵营的部下,面色不善地对仇良道“这段时间,仇副统领辛苦了。” 仇良也没想到贾代善今日就来营中,让他没有给自己的亲信打好招呼。不过他心里也不是很在意现在他与二皇子外家已经是姻亲,再不是那个无依无靠,只能自己单打独斗的光杆一根。 不过他面上还是十分客气“这都是卑职应该做的。” 代善含意不明地唔了一声,转头对下面的部将们道“人可到齐了” 下面轰然应答“到齐。”就是仇良的亲信们,也不敢或慢。仇良见此,面皮就有些发青,自己这一年来升帐多次,从来没有过如此声势。 贾代善回头示意,就有营官开始唱名。被点到的人无不中气十足地答到。代善满意地看了看部将们一眼“还不错,这一年来京畿安定,全赖诸将用命。自也是仇副统领率军有方。本使定会上奏圣人,为诸将请功。” 帐下又是一片唱诺之声。仇良的脸再也忍不住,稍稍变了颜色。可他终是心思深沉之人,那么些年在贾代善的阴影之下都忍了,此时不过小小挫折,一下子也就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态。 仇良向着贾代善抱拳道“大人,不知大人此次是否直接视事卑职也好将营务与大人交接一下。” 代善也不与他客气“如此明日我就与仇副统领交接吧。” 仇良本以为贾代善就算是外面看着身子已经好得差不多,可是重新统领京营这些悍将,怎么也得死心塌地等些时日。不想他还真是要权不要命,上来就要与自己交接营务。偏这话还是自己先提起的,不好反口。只好僵着面皮点头应是。 帐下有人亢声道“国公爷一心公务,卑职实在是钦佩。只是不知道国公爷身子可好全若是再伤了国公爷的身子,怕是我们这一营将官都心下难安。” 贾代善抬眼望去,此人姓曾,名栋,是个正四品的副参领。曾经因不听号令,被原主给当众杖责过。现在有此一说,究竟是关心自己还是替仇良试探,代善心知肚明。 了然一笑,代善悠悠开口道“多谢曾副参领关心。本使虽然老迈,这上马提刀,还不用担心。就是圣人也是问过了太医院,才放心让我重回京营。” 抬出了圣人,不光那曾栋脸上青白不定,就是仇良脸上也更僵了一分。笑着从中打个哈哈“大人这一年没到营中,诸位同袍皆是担心不已。曾副参领如此关心大人,可见大人威望之隆。” 贾代善面上也是笑容不减“仇副统领过讲了。说来仇副统领的威望也是日盛,倒让我老怀大慰。这京营将来如何,全在仇副统领身上。” 这下子不光是仇良,就是帐下所有人都是脸色一变,不知道贾代善这是正话反说还是真的有感而发。毕竟他那个身体,在这些人看来,还真是说不上多好。 代善也不解释,让众将散去之后,留下了冯唐、卫松等人。仇良也知他定是要了解一下如今京营之中的情况,不好多留,干笑了两声,随着众人散了。 贾代善看了看留下的那四五个人,都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亲信,身上担着参领或是副将的职份,放到京外,都是总兵一流的三品以上大员,就是在京营之中也算是位高权重了。若说这些人没有注意到仇良的心思,他是不信的真的没有注意到,也不会与仇良拉拢之人那样泾渭分明。 “说说看,京营成了现在这副样子,为何我从不知晓”贾代善对着自己的亲信,脸上已经全是冷意。 冯唐看了看那四个人,他现在是从二品的副将,在这些人里品级最高,与那仇良也不过只差了一品。因此道“不怪大家。是我看着国公爷前些日子太过虚弱,一直在庄子里静养。怕国公爷听了这话之后着急,不利于调养身子,才没告诉国公爷。” 贾代善面对这样的我是为你好的理论,还真想当面表示一下鄙视。只是这也是这个时代一个忠心下属的通病,只能一点一点地改变这些人的观念“你觉得是为了我好才不告诉我,可是你想过没有,若不是圣人曾经说过让我给他守好京营的话,面对仇良的举动,我会猝不及防,只能看着他得意还有那些让人拉拢过去的人,有几个就是你们的部属,你们可有什么应对” 冯唐此时也意识到自己的隐瞒,不光没有帮到贾代善,还让他处于被动之中。不过听到贾代善提起圣人对他的话,脸上还是露出了喜色“国公有圣人的信任,还怕什么” 圣人的信任那仇良当初何尝不是得了圣人的信任,才让原主不得不对他谦让一二否则仅凭他空降至京营,怕是连站脚的地方都没有。 贾代善没好气地道“那仇良原本也是得了圣人的信任,才来了京营,若非如此,他明明等上两年就可能做冀州总兵,偏来做这个副统领” 冯唐眼前就是一亮“国公爷是觉得,圣人现在对那仇良” 贾代善摇头,制止了冯唐接下去的话。好些事情都是看破不能说破,否则让人知道了就是一个揣测圣意。冯唐做到副将,也不是全无脑子之人,可是那脸上的喜色是掩也掩不住的。就是卫松等人,脸上也都是一副放松的表情。 已经发生的事情,多说无益。贾代善只敲打他们道“这仇良有今日之事,想来你们也知道是为何。所以你们且给我记住了,你们在京营如何,圣人都是一清二楚。且不可心存侥幸。咱们要忠心的只有一人,那就是圣人” 冯唐几人应了,卫松又问道“那国公爷,对仇良和那几个投靠了他的杂种,咱们是不是” 贾代善摇了摇头。圣人自己都不动手,估计又想着在太子与二皇子之间搞什么平衡。看来这皇家的温情,还真是让人发笑。就看看这位靠上了二皇子之后,究竟能蹦多高 代善无意做出头的椽子“此事圣人自有定论。你们只管约束好自己的部属就是。那几个跟了仇良的,自己看好了,重要的事情不要让他们参与。还有你们自己的家人子弟,有那在京营的,不许他们借着家里的名号,做欺压兵士之举,免得让人借此做文章。” 卫松他们就知道贾代善心里已经有了主意,自己只管按着他说的执行就是。这倒是他们做惯了的,再没有什么异议。贾代善这才问道“贾赦分到了哪个营,可还服管教” 冯唐脸上就有些笑意溢出“说来世子还真是有两把刷子。来营里之时并没有表明身份。不过该认识的也都认识。仇良也知道世子来了。明面上当不知道,也没大敢难为世子。我把世子送到了前锋营。刚开始有几个小子不服气,不过几拳头下来,也都老实了。” 看来贾赦来京营,也不是那么一帆风顺的。不过他身边还有刘侍卫和林之孝跟着,也应该吃不了亏。至于说抡拳头的人,想来不会是刘侍卫他们两个,只能是受不得委屈的贾赦本人。 不过贾代善还是问道“那与贾赦动拳头的,确定身后没有别人” 冯唐摇头道“我已经查过了,没有别人。不过是那几个也是一个村子一同来当兵的,人还算是抱团,在前锋营里也算是一霸。见世子力气惊人,有些不大服气,所以想着给世子个下马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79.第 179 章 阳台上的风景正在预收 谁还不会虐个渣  难道是有黑客攻击网站晋江想通知管理员好阻止黑客, 却听那声音又道“就罚你进怨念最深之处先行轮回吧。切记, 时空虽换, 公道莫变。若有私意,网站永远瘫痪。” 晋江只觉自己变成一缕思绪, 就要被一处旋转的时空吸入, 忙大声问道“你是谁” 那声音冰冷无情“天道。” “天道”晋江自己就有不少玄幻文提到过这人, 一般人是不能抗过它的。于是只好认命地问“那我什么时候能回来” 天道回答道“完成你附身之人的心愿。” “那样我就可以重新做我的网站了”晋江觉得只是完成一个人愿望的话, 有那么多书籍在手, 就算是做个参考吧,也能分分钟搞定。 天道冷冷一笑“是把所有对红楼同人有怨念人的心愿, 统统完成一遍。” 这还让不让网站运行了晋江开始操起自己的心。要是自己真的长期在轮回之中, 那网站咋办作者咋办读者想投诉找谁最重要的是, 那些收益, 可怎么办 可惜还不等晋江再问出来它的那些怎么办, 已经被吸入了那处旋转时空之中。 花香未必袭人一 “珍珠,珍珠”有声音在耳边不耐烦地叫着, 做为一个合格的的网站 ,有点击必须迅速回应是它对自己的一惯要求。晋江一回应,这个叫珍珠的人就睁开了眼睛,晋江算是知道了自己附身之人的名字珍珠。 自己现在就是这个珍珠的灵魂了。做为一个时时自我清洁的网站, 晋江没有茫然也没有尖叫,只是定定地看着那个推她的人。 被人看没什么, 可是被一个人没有一点感情地注视就不是那么好受了。来人不解地问“珍珠, 你怎么了”原来一直不是和人最好吗 已经换了芯子的珍珠开始整理原主的记忆, 还不时地动一下手、转转头什么的,没办法,原来一直以数码形态存在的晋江,对以“人”的形态存在还真不习惯。 “快点吧,一会儿史大姑娘就来了。”那个人也和这个叫珍珠的人一样大小,看来和珍珠关系不错。 “史大姑娘”珍珠从此晋江改名喽,撒花还没接收完原主的记忆,没有什么大印象。 “你忘了,不是上次老太太娘家来人,里面那位姑娘比我们小些,老太太让你陪着来”那人忙忙地对着珍珠说“上次史大姑娘就喜欢你,说不定这次还会点你伺侯呢。要是让你伺候,你可得也叫我在大姑娘跟前露个脸。” 这时有人在外面喊“玻璃、玻璃。”那人应了一声忙出屋去了,临走还望着珍珠说“别忘了。” 珍珠这才开始从容接收起原主的记忆来,只是一边接收一边想起在网站上出现的国骂,她觉得自己有点理解那些作者用国骂时的心情。 看看它被轮回到哪里万年巨坑红楼梦。 难道天道所说怨念最深的地方,就是那些红楼同人文可是明明在网站上,这个红楼的同人已经自带流量,有大量的受重了,怎么会是怨念最深的地方 再看看它穿成了谁珍珠,就是将来那个贾凤凰的准姨娘,全红楼最有名的贤惠人花袭人。晋江想它要是现在用表情包的话,一定能用得上那面条宽的泪。 珍珠忍不住自己也生出些怨念来。它虽然只是一个网站,可是一切在它网上运行的电子书,它都了解的一清二楚,能不知道这位现珍珠、候补袭人,几乎在所有的红楼同人文中,都让人给黑出了翔 晋江清楚许多作者的套路,了解许多作者的梗,知道他们都是如何黑这位贤惠人的,光它不完全统计的套路就有得不偿失型,所求不遂型,求生不能型、求死不得型,代人受过型所以它是真的不觉得自己有附身在这个人身上的必要。 就算是红楼同人文汇集的怨念真的很深,你可以让它改天换日,可以让它浴火重生,可以让它成就木石前盟,或者让它给林仙子找上十个八个靠谱又靠谱、心中眼中只有仙子一人的老公。就不必让它附身到一个简直无法操作洗白的人身上吧 晋江没有人的情感,珍珠也就流不出眼泪,可是,它觉得现在理解了那些明明语言十分清洁,却莫明被和谐作者的心情。那份欲诉不能、那种求助无门,正是珍珠此时想向天道表达的。 想起了天道,珍珠才想起那个天道曾经说过,只要完成了附身之人的心愿,就可以离开这里,就算是不能马上重新做回网站,可也比做一个人人欲诛之而后快的人强吧珍珠赶紧翻看起了原主最后的愿望。 看完了原主的愿望,珍珠不知道自己可不可以向天比一下中指,它现在又理解了一个词语操蛋。这算是个什么愿望呀,说出去能有人信 一个曾经早早爬了贾宝玉床、立志做贾凤凰身边第一人的贤惠人,一个侍候谁就一心一眼都是谁的实心人,一个以丫头之身却对着宝二奶奶人选评三说四的人,怎么会有这样朴素的愿望 原来的袭人,还真的是在贾宝玉出走之后,让薛宝钗嫁给了蒋玉菡。可是她已经不是清白之身,蒋玉菡又是个下九流的戏子,两口子日子能过得好到哪儿去不过是黄连木做木鱼外表光鲜里面苦罢了。 好在最初,那蒋玉菡还能唱戏,捧他的人也多,银钱还是不缺的。不过蒋玉菡在外性子看着软和,回家对上袭人,却是一言不对就要动手,请袭人尝尝肉包子的味道。 至后来,蒋玉菡已经无法唱戏,却又没有别的营生,日子过得一日不如一日。袭人挨打的日子就更多了。谁知就在这个时候,她又遇到了那离家的贾宝玉。 看到贾宝玉时,他正向着人开口讨要吃食。说来袭人对贾宝玉也不是全无情意,见他落魄,想着那蒋玉菡与贾宝玉也是旧识,就将人请到家中,好照应两日,就算她们的日子也不大好过了,可是管他几天饱饭还是能的。 不想就是这一请,才算是请来了她命里的煞星,先是蒋玉菡在厨房对她大打出手,怪她不该不问自己这个丈夫的意见,就带了野男人回家。可是对上贾宝玉,他却又换了一幅嘴脸,笑得殷勤。 接下来的日子更加不堪,那二人不知何时竟滚到了一起,甚至同起同卧,对着她一点也不避讳不说,竟还想着让她与他们一起大被同眠。 用那个蒋玉菡的话说,就是三人谁没见过谁是什么样子,不如大家共同取乐。袭人本想着那贾宝玉好歹也是大家出身,定是容不下如此之事,不想他竟似默认一般,在蒋玉菡因她不从,对她拳脚相加时,劝都不劝上一声。 就算是自己曾经爬了贾宝玉的床,可是自从嫁了蒋玉菡,也就熄了那份心思,何况还要千不该、万不该,袭人不该还那一句嘴“我们纵使下贱,可也不是夫妻一同供人取乐之人。” 蒋玉菡当时爆起,对着她就是一顿拳脚不说,还让她不许出屋子,就看着他们二人如何纠缠。一旦袭人有要走的动作,不管手里有些什么,那蒋玉菡就扔什么到她身上。 可是那位被她亲自接回来的宝二爷呢,嘴里出来的只是似欢娱似痛苦的声音,绝无半点为袭人讲情的打算。甚至在情热之时,他竟隔着蒋玉菡对着袭人说起了疯话。 蒋玉菡更是对着袭人狞笑,仿佛是在说,看吧,这就是你曾心心惦念的人。 袭人已经心如死灰,她又动了,不过这次没等蒋玉菡把自己手里的东西扔到她身上,她已经将自己的头撞到了墙上,在闭上眼的那一刹那,许下了让现在的珍珠无语的愿望。 早早赎身,早早出府,再不与贾家的任何瓜葛。 这还是那个早早投靠了王夫人的袭人现在的珍珠就算是看了袭人后来那段不堪的记忆,也不觉得这个会是她的愿望。 原著里可是明明白白写着,那袭人被贾宝玉一脚踹吐血后,才“不觉将素日想着后来争荣夸耀之心尽皆灰了。”说明袭人原来是真的很有上进心的人,就有不了的愿望也该是做个宝二奶奶之类,才符合她争荣夸耀之心吧。 大概是因为自己刚刚附身到人身上,天道觉得自己还不大熟悉这个时代,才找了一个这样容易完成的任务让自己练手吧,珍珠想得很美。 却不知道远处正在观察于它表现的天道,自己又在冷笑“一个卖了死契的丫头,要是得不到主子的欢心,能有多少钱财有多少脸面想赎身,哼哼。”话中释放出来人信息,比冷笑更让人觉得冰冷。 这点银子置地是不能了,可是珍珠要给那小宅子添些东西还是足够。一事不烦二主,主要是她也没有别人可烦,只好又向二姑娘告假,说是要去给巧云拜年。 二姑娘点点头“也是该去看看她。把我新得的大红撒花绉缎带去给她。让她有空别尽着绣嫁衣,也来府里说说话。” 替迎春送东西给原来的大丫头,有这个理由就不算是珍珠自己请假了。谁说这二姑娘木纳,看看,多会替人着想。珍珠可以断定,二姑娘只要不再遇到中山狼那样的渣男,加这这几年行事渐渐立了起来,婚后的日子定是不差她又不是什么有青云之志的人。 到巧云家,将二姑娘的话对她一说,感动得巧云泪都下来了“我就知道没看错你,定是你在姑娘面前提起,姑娘才遣你走上这一遭。” 姑娘哎,前两天还觉得你智商在线呢,怎么今天就连看破不说破都不知道了珍珠一笑“也是姐姐与姑娘这些年情份好,要不姑娘又何必巴巴地让我送这缎子过来。” 巧云让珍珠说得猛醒过来,一边拭泪一边说“可是我高兴的糊涂了。明儿就去给姑娘问安。”就拉着珍珠闲话起来。等珍珠说道自己初二就让她嫂子挤兑得在家里呆不下去,只能提前回府,所以想将那小宅子里添置东西的事,巧云就点着她的额头 “怪道你巴巴地在姑娘面前提我,敢情是想着让我给你做白工呢。” 珍珠就笑得一脸谄媚“好姐姐。除了姐姐,我再想不出能托付何人了。姐姐不疼我,我可怎么办呢” 巧云又虚点了她一下,又看看天色“今日倒是早,你也不急着回府。不如让我们家里的人,和你一起去先把能采买的采买一些。这样有个几次,怕是也就全了。” “这如何好意思。搭上姐姐不够,又把家里人劳动起来了。”珍珠有些不好意思。 巧云只道“你也知道,我这里也用着一二个人,跑腿倒是熟惯的。就是哪处东西所值几何,也比你强些。只是本该是我与你同去的,可是如今除了府里,我也不好四处走动。” 这个珍珠完全理解,毕竟人家巧云现在也是待嫁之身不说,婚期已经定在六月,看着时候还早,可是要准备的东西也不少,说不得都得她自己一针一线绣出来。至此珍珠又起了一番心思。 难怪荣国府的下人鲜少自赎,只以巧云来说,这日子就过得不比那些普通富户差什么。而巧云的父亲,还只是个普通的二管事,在府里不算多得脸面的人,就已经用着两三个健仆,还有个才留头的小丫头伺候巧云。 等巧云吩咐过了,珍珠就带着巧云家的一个长随上了街。这次可不是乱逛了,上次珍珠看了那宅子时,心里也有了些成算一堂家俱,就算不用顶好的,可是也得桌齐椅备,才象过日之道。 好在那长随正如巧云所说,是个常在外走动的。只听他说道“姑娘要是急着用这些东西,其实有些店面是卖旧物之处。那里的东西说是旧些,可是挑一挑,成新的还是有的。而且那样的东西,木料大多不错。比起姑娘现订新的,又省钱又省工。” 珍珠是个务实的人,听他这样一说,就让领着自己去他所说的铺子看看。到那里一看,竟恰让那老板前一天新收了九成新的一套槐木家俱。一套八仙桌椅、一张架子床、还有两张长案,要收珍珠十两银子。 平日珍珠再是买东西,也不过是泥人等玩意,对这些东西还真是不知道价钱。没办法,她只能看向巧云家的仆人,那人就等着珍珠呢要是珍珠用他,他自有一份赏钱,要是珍珠不用他,他等事后也能到这个铺子收一份回扣。 如今珍珠即是看他,他自然得听主子让他跟着的人的。对着那掌柜的就道“掌柜的好大口气,真当我们是不懂行的不成。你说的那可是新东西的价钱。这东西进了你这里,可做不得新东西了。” 掌柜让他说中弊病,就也是一乐,分毫不见让人戳穿的尴尬“兄弟即是懂行的,只管还价就是。这买卖买卖,不讨价还价还做得什么买卖。” 几次来回,定下那套东西四两五分银子过手,还得由店家送货上门。珍珠大开眼界,对那仆人十分佩服,并没见到仆人向那掌柜的打手势。掌柜的看了珍珠一眼,隐晦地点了点头。 二人又走了几个铺子,才算把珍珠要的东西都买了个差不多。至此,轻的东西由巧云家的仆人拿了,重的东西只能回桃林胡同等店家送去。 再走进桃林胡同,又听了那仆人解说,才知道与巧云家只隔了三样街,只是那巧云家更近东城些。走过第二家的时候,珍珠无意向里看了一眼,竟发现那日带她到胡同来的李森,正在院内站着。 人家也算是帮了珍珠大忙之人,珍珠不好装没看见或不认识,向人微微福了一福。李森这两日身子不舒坦,懒得去自家铺子。又心里有些隐隐地盼望,不想今日竟等到了这位姑娘。李森两眼一时发起光来,只珍珠走得匆忙,没等他还礼,已是过去了。 最先送到的就是那一堂家俱,仆人指挥着人摆了,又自己打了水擦起来。珍珠不过意,只说自己能收拾,让他且自歇了。那仆人只道“些须小事,小的几下就做完了。” 正说着,那日来过的李母又已经进了院子,高声道“花姑娘可是在家” 珍珠得过人家指点,不好不相见,笑着迎上产问好“夫人过来了。” “小门小户的,当不得姑娘叫夫人。”李母一边四处打量,一边问“花姑娘不是说并不住进来,怎么倒添置起东西来。我认得好些铺子的掌柜,姑娘要添置什么,下次只和我说就是。” 珍珠只好道“有时也要出府的,少不得收拾出来,免得到时不周备。” 仆人正端了脏水出来倒,与李母碰了个正着,她就又问“这是姑娘的家人”怎么看着比这姑娘大好些。 珍珠对这位热情的邻居无法,只好道“是一个姐妹家里的人,因我不知道外面的行情,才借与我使的。” 听她说出一个借字,显然也是仆佣之流,李母就不在意,问了问珍珠买东西的价格,样样都说价钱贵了,把那仆人说得脸都是绿的。 好在此时堂屋已经擦拭过了,珍珠请那李母到堂屋里坐“也没生火,竟然连水也不能请夫人喝。” 李母再次亲近地道“都说让姑娘不必客气。咱们这胡同人家尽管日子都算是过得,可是离那夫人还差得远。姑娘不嫌弃,只叫我一声李婶就是。” 做为一个一直是自己运营的网站,就算是有几个友情链接,也多是标上就完事,并不交流。就算是做人多年,珍珠也没碰上一个这样自来熟的人,不知道该如何拒绝,只好从善如流,以婶呼之。 一时各处送东西的人陆续都来,那李森也跟着过来了。李母就是一笑“你可是不放心我,也过来看一看” 李森脸上一红,让珍珠觉得好笑。却不知如此才是这个时代的常态平常人家,除了自己亲戚人家的女孩,少与别的女孩接触,可不就一说话脸就红了嘛。只听李森说道“娘出来这一时,也没这去,还当是有什么事儿呢。” 李母就看看自己儿子,再看看珍珠道“花姑娘今日添置东西,火也没烧,你去家里提热茶来我们解渴。” 那李森得了这句,忙不迭地回家不提。珍珠只好奉承李母道“李婶好福气,公子是个孝顺的。” 李母让她奉承的高兴,嘴里却道“说不让你客气,你怎么还是如此。你叫我一声婶子,就叫他一声哥哥也使得。我这个儿子,倒是个老实孩子,一心与他父亲打理家里那两个小铺子。只是这两日身子不舒坦,才在家里歇下。” 珍珠连忙告罪“并不知道公子有恙,还劳动他走这一遭。实在不该。” 正说着,李森已经提了水过来,就放在八仙桌上。珍珠忙请人快坐,他却道“姑娘这里忙得狠,即没别的事,娘,我们还是回去吧,别耽误了姑娘的工夫。” 自己儿子不知主动,李母也是无法,偏此时门口又有人叫“老婆子,怎么在邻居家里坐着就不走了。大中午的饭也没有,水也不见。” 珍珠听声音耳熟,抬头一看,竟是那卖旧家俱铺子的掌柜。 “那是怎么回事,可是你家里又逼勒你”巧云更加不放心起来。 珍珠不好说自己是要找个良民做夫君,一来她还小,不该有这样的想头。二来府里丫头放出去,也有一定年纪,不是想走就能走的。 好在这些年,花家已经让她妖魔化了,在二姑娘房里丫头的心目中,这就是一家专门吸珍珠血的人。所以再次拉花家出来顶雷,珍珠一点也不觉得愧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80.第 180 章 阳台上的风景正在预收 谁还不会虐个渣  年底府里放人时, 巧云就可以出府了。几年相处, 她觉得珍珠的为人还是信得过的。再说这丫头一向办事稳妥, 又不多言多语,让她少了些利用,多了些真心。 见珍珠这几日明显不安,只好私下问她“你这几天怎么魂不守舍的可是在担心林姑娘” 珍珠苦笑一下“姐姐太抬举我了。我算是哪个牌名上的人,配担心林姑娘。不说林姑娘自有林老爷照看, 就是有个万一,还有老太太、太太在呢。” “那是怎么回事,可是你家里又逼勒你”巧云更加不放心起来。 珍珠不好说自己是要找个良民做夫君, 一来她还小, 不该有这样的想头。二来府里丫头放出去, 也有一定年纪,不是想走就能走的。 好在这些年,花家已经让她妖魔化了, 在二姑娘房里丫头的心目中,这就是一家专门吸珍珠血的人。所以再次拉花家出来顶雷, 珍珠一点也不觉得愧疚 “姐姐可知道,我娘家嫂子已经进门了”珍珠和巧云她们说起过, 这位嫂子进门, 她也是出了五两银子聘礼的。所以巧云点了点头“当时你一下子拿了五两给他们,都说让你不要一下子给那么多。现在是不是觉得你手里还有, 让你再出钱” 珍珠再次摇头苦笑“我这位嫂子, 却是心大的。人家看不上我手里这点碎银子, 要赚一注大钱。” 巧云吓了一跳“难道她” 珍珠就一脸沮丧地点了点头“她鼓动着我家里给我赎身,说是要给我找个好人家。可是姐姐觉得,这好人家,能好到什么地方” 巧云大上几岁,当然知道珍珠嫂子所谓的好人家,也不过是要将珍珠卖给大户人家做妾,或是,她都不敢想的地方“黑了心的娼妇,竟敢想出这样下作的主意。” 珍珠倒没冤枉花家人,他们确实在上一次珍珠回家的时候,提出过这件事。不过已经让珍珠以“卖了死契,没大功主子不让赎回”给顶回去了。所以现在巧云骂她们,珍珠听了只有解气的,才不同情。 “那你日后可有何打算总不能真让他们找到府里来给你赎身吧。”巧云骂完人,还是替珍珠担心。 “现下我与他们说,没给府里立过什么功劳,又卖得是死契,不能赎身。算了,拖过一时是一时吧。” 巧云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却将此事记在了心里,预备回家后与家人一起想想办法,看能不能帮上一把。珍珠不知道巧云对此事这样上心,反问她“姐姐,你说我要不要与姑娘说一声,求姑娘到时别让我们家用银赎我出去哪怕是我自己赎身,也好过到时让他们摆布。” 巧云想了想,才道“咱们府里一向待下人是恩多威少的。要是你家里人真求到府上,说不得连身价银子都不要,就让他们将你领回去呢。你先求求姑娘也好。只是姑娘毕竟只是娇客,在府里说话哪儿有份量。” 珍珠越发犯愁“要是姑娘出阁做了当家奶奶就好了。” 巧云点下她的额头,算是给她的惩罚“这些事,可是你一个丫头能操心的” 珍珠挑帘四下看看,屋外并没有什么人,才又坐回炕上,与巧云说道“姐姐想想,今年姑娘已经十四了。可不是该相看起来了。就是现在开始相看,也说不得早吧过六礼,总得一年时间,说不得姑娘成亲时,都得十六岁了。” 这个岁数,就算不是老姑娘,可在这个时代也不算早了。巧云也就为迎春思量起来。这个不由她不想,眼目的地着自己出府在即,要是能做姑娘的陪房,谁愿意做粗使婆子。 “可是看府里,并没有给姑娘相看的动静。”巧云将自己的观察说出来。 珍珠点头附和道“也没见太太们带姑娘们出府走动过。” 巧云闻听就是一皱眉头“你还小,如何懂得这里面的道理。咱们太太,是老太太亲口说上不得台面的,有了应酬这事自不愿意让她去。可是二太太,”又四处看了一下,还是放低了音量“二太太就算是在这府里是当家太太,可是在外头,人家却只看男人们的官位。二太太如此心高的人,又怎么愿意出去给别人伏低做小。自然是能不出去就不出去。” 珍珠的下巴掉了下来,没想到荣国府女人集体宅在家里的原因竟是这个。她不由问道“要是以前姑娘们小也就罢了,可是现在姑娘们一日大似一日,可不是得因此耽误了” 巧云只好说“这毕竟是主子的事,我们做下人的,只能干着急罢了。” 珍珠摇头“可是姑娘等咱们一向和善,再没高过一声,要是让姑娘为这个蹉跎了,我却替姑娘不值。” 巧云只道“就是不值又有什么办法” 珍珠想了想“姑娘现在与咱们太太处得好些,能不能” “作死了”巧云就骂她道“这话你只烂到肚子里。” 是了,按这个时代的标准,迎春自己是不能想自己的终身大事的,要不就成了人不人鬼不鬼了。所以珍珠想让她自己去与大太太说,那就是挑唆小姐,说不得也不用花家赎她,贾府就直接让她人道毁灭了。 想完成个任务怎么这么难呢珍珠至此才知道,天道对她充满了怎样的恶意这样的时代,前有卖身契高悬,后有如狼的家人围追,四周是实实在在的高墙,她一个小小的丫头,想赎身,还想嫁个良民,几乎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可是做人这么累,这么没有自由,哪有做一个网站轻松。所以为了重新做回那个一言让作者生,一言封杀作者的网站,珍珠不能放弃。可是如何完成任务,她心里一点底也没有。 见珍珠的脸色一时一变,巧云也有些不忍。可是那些话,是万不能到了姑娘耳朵的“这事儿你不可再与别人提起,明白没有” 珍珠只好答应“好姐姐,知道了。我不过是让家里逼得急了想着要是姑娘出了阁,我也能跟过去。到时姑娘自己做主,我家里人也就不能拿我怎么样了。” 听她如此一说,又勾起巧云想做迎春陪房的心思。只听巧云说道“这事儿姑娘做不得,咱们倒是可以想想法子。” 珍珠眼前就是一亮“姐姐可是有什么主意不成” 巧云只说“让我再好生想想。咱们不过是做下人的,自然要在上人身上想法子。” 下人。对呀,主子不好说的话,可不就是得通过下人来传声达意嘛。姑娘不好自己与大太太说,可是姑娘的下人,却可以不经意间把这话让大太太的人知道,说不得这话,仍然传到大太太的耳朵里。 可是这样辗转的话,姑娘自己没说,自然还是娴静的闺阁女孩。就算将来事发,追查起来,也不过是下人嘴碎。这在荣国府里就不算是个事儿,大不了扣上几个月的月钱。 “姐姐且想想,咱们房里,倒是有一个得用的人。”怕巧云没有人选耽误时间,珍珠给她提了个醒。 “就你聪明。”巧云没好气地白了珍珠一眼“若不是想到她,我何必说出这话来。只是此事,还得你与她透个风。这几年看下来,她嘴上虽然不让人,倒不是那心里藏奸的。” 大姐,你是不知道,等你出去时,那人能干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来不过就冲她一心想着自己表弟,在家不能成事,到了园子里也要相会,想来也不是以这些世俗规矩为重的。何况她的外祖母又是大太太的陪房,中间倒少了传话的人,让人发现的可能也能减上两份。倒真是个上好的人选 不错,巧云与珍珠共同想到的人,就是司棋 为了自己能早日完成任务,珍珠也是豁出去了,第二日就找司棋私话起来。 还是用她自己家里的事做引,就引到了万一姑娘能早些出阁,到了婆家当家作主,自己可以跟了姑娘一起出去,到时死生只由着姑娘一人,不再受家里胁迫上头。 所以这么说,是因为珍珠发现,这司棋大概此时就与她表弟彼此有意了。要不也不能一说家里,就事事带出她表弟来。可是她母亲的心思,肯定存了让她做半个主子的想法,不会答应此事。 按原著里司棋的烈性,肯定不会同意她母亲的想法,才会在最后自杀。现在却有一条可以同样摆脱她母亲的路摆在司棋面前,要是还不动心的话,珍珠只能说一句时也命也了。 “姑娘的大事,自然要由咱们太太做主。”司棋听后,只说了这么一句。 珍珠却道“就是咱们太太有心做主,别人家连府里有待嫁姑娘都不知道,也是枉然。总不能做女家的,倒上赶着求男家。” 司棋也道“正是这话,总得让太太带姑娘出门应酬几次才好。咱们姑娘的样貌性情,不怕那些太太们看不中。” 珍珠却担心“可是咱们太太并不大爱出门交际。” 司棋说道“这个倒也不是没有法子可想。” 感叹无益,只能继续想办法把司棋说服。好在司棋不是巧云与鸳鸯,最是个使力不使心的,让珍珠说动,自去与她外祖母商量。这边珍珠又将自己过年来得的赏拿出来点算。还好,加七加八下来,大概能有个四十多两的银子。 这点银子置地是不能了,可是珍珠要给那小宅子添些东西还是足够。一事不烦二主,主要是她也没有别人可烦,只好又向二姑娘告假,说是要去给巧云拜年。 二姑娘点点头“也是该去看看她。把我新得的大红撒花绉缎带去给她。让她有空别尽着绣嫁衣,也来府里说说话。” 替迎春送东西给原来的大丫头,有这个理由就不算是珍珠自己请假了。谁说这二姑娘木纳,看看,多会替人着想。珍珠可以断定,二姑娘只要不再遇到中山狼那样的渣男,加这这几年行事渐渐立了起来,婚后的日子定是不差她又不是什么有青云之志的人。 到巧云家,将二姑娘的话对她一说,感动得巧云泪都下来了“我就知道没看错你,定是你在姑娘面前提起,姑娘才遣你走上这一遭。” 姑娘哎,前两天还觉得你智商在线呢,怎么今天就连看破不说破都不知道了珍珠一笑“也是姐姐与姑娘这些年情份好,要不姑娘又何必巴巴地让我送这缎子过来。” 巧云让珍珠说得猛醒过来,一边拭泪一边说“可是我高兴的糊涂了。明儿就去给姑娘问安。”就拉着珍珠闲话起来。等珍珠说道自己初二就让她嫂子挤兑得在家里呆不下去,只能提前回府,所以想将那小宅子里添置东西的事,巧云就点着她的额头 “怪道你巴巴地在姑娘面前提我,敢情是想着让我给你做白工呢。” 珍珠就笑得一脸谄媚“好姐姐。除了姐姐,我再想不出能托付何人了。姐姐不疼我,我可怎么办呢” 巧云又虚点了她一下,又看看天色“今日倒是早,你也不急着回府。不如让我们家里的人,和你一起去先把能采买的采买一些。这样有个几次,怕是也就全了。” “这如何好意思。搭上姐姐不够,又把家里人劳动起来了。”珍珠有些不好意思。 巧云只道“你也知道,我这里也用着一二个人,跑腿倒是熟惯的。就是哪处东西所值几何,也比你强些。只是本该是我与你同去的,可是如今除了府里,我也不好四处走动。” 这个珍珠完全理解,毕竟人家巧云现在也是待嫁之身不说,婚期已经定在六月,看着时候还早,可是要准备的东西也不少,说不得都得她自己一针一线绣出来。至此珍珠又起了一番心思。 难怪荣国府的下人鲜少自赎,只以巧云来说,这日子就过得不比那些普通富户差什么。而巧云的父亲,还只是个普通的二管事,在府里不算多得脸面的人,就已经用着两三个健仆,还有个才留头的小丫头伺候巧云。 等巧云吩咐过了,珍珠就带着巧云家的一个长随上了街。这次可不是乱逛了,上次珍珠看了那宅子时,心里也有了些成算一堂家俱,就算不用顶好的,可是也得桌齐椅备,才象过日之道。 好在那长随正如巧云所说,是个常在外走动的。只听他说道“姑娘要是急着用这些东西,其实有些店面是卖旧物之处。那里的东西说是旧些,可是挑一挑,成新的还是有的。而且那样的东西,木料大多不错。比起姑娘现订新的,又省钱又省工。” 珍珠是个务实的人,听他这样一说,就让领着自己去他所说的铺子看看。到那里一看,竟恰让那老板前一天新收了九成新的一套槐木家俱。一套八仙桌椅、一张架子床、还有两张长案,要收珍珠十两银子。 平日珍珠再是买东西,也不过是泥人等玩意,对这些东西还真是不知道价钱。没办法,她只能看向巧云家的仆人,那人就等着珍珠呢要是珍珠用他,他自有一份赏钱,要是珍珠不用他,他等事后也能到这个铺子收一份回扣。 如今珍珠即是看他,他自然得听主子让他跟着的人的。对着那掌柜的就道“掌柜的好大口气,真当我们是不懂行的不成。你说的那可是新东西的价钱。这东西进了你这里,可做不得新东西了。” 掌柜让他说中弊病,就也是一乐,分毫不见让人戳穿的尴尬“兄弟即是懂行的,只管还价就是。这买卖买卖,不讨价还价还做得什么买卖。” 几次来回,定下那套东西四两五分银子过手,还得由店家送货上门。珍珠大开眼界,对那仆人十分佩服,并没见到仆人向那掌柜的打手势。掌柜的看了珍珠一眼,隐晦地点了点头。 二人又走了几个铺子,才算把珍珠要的东西都买了个差不多。至此,轻的东西由巧云家的仆人拿了,重的东西只能回桃林胡同等店家送去。 再走进桃林胡同,又听了那仆人解说,才知道与巧云家只隔了三样街,只是那巧云家更近东城些。走过第二家的时候,珍珠无意向里看了一眼,竟发现那日带她到胡同来的李森,正在院内站着。 人家也算是帮了珍珠大忙之人,珍珠不好装没看见或不认识,向人微微福了一福。李森这两日身子不舒坦,懒得去自家铺子。又心里有些隐隐地盼望,不想今日竟等到了这位姑娘。李森两眼一时发起光来,只珍珠走得匆忙,没等他还礼,已是过去了。 最先送到的就是那一堂家俱,仆人指挥着人摆了,又自己打了水擦起来。珍珠不过意,只说自己能收拾,让他且自歇了。那仆人只道“些须小事,小的几下就做完了。” 正说着,那日来过的李母又已经进了院子,高声道“花姑娘可是在家” 珍珠得过人家指点,不好不相见,笑着迎上产问好“夫人过来了。” “小门小户的,当不得姑娘叫夫人。”李母一边四处打量,一边问“花姑娘不是说并不住进来,怎么倒添置起东西来。我认得好些铺子的掌柜,姑娘要添置什么,下次只和我说就是。” 珍珠只好道“有时也要出府的,少不得收拾出来,免得到时不周备。” 仆人正端了脏水出来倒,与李母碰了个正着,她就又问“这是姑娘的家人”怎么看着比这姑娘大好些。 珍珠对这位热情的邻居无法,只好道“是一个姐妹家里的人,因我不知道外面的行情,才借与我使的。” 听她说出一个借字,显然也是仆佣之流,李母就不在意,问了问珍珠买东西的价格,样样都说价钱贵了,把那仆人说得脸都是绿的。 好在此时堂屋已经擦拭过了,珍珠请那李母到堂屋里坐“也没生火,竟然连水也不能请夫人喝。” 李母再次亲近地道“都说让姑娘不必客气。咱们这胡同人家尽管日子都算是过得,可是离那夫人还差得远。姑娘不嫌弃,只叫我一声李婶就是。” 做为一个一直是自己运营的网站,就算是有几个友情链接,也多是标上就完事,并不交流。就算是做人多年,珍珠也没碰上一个这样自来熟的人,不知道该如何拒绝,只好从善如流,以婶呼之。 一时各处送东西的人陆续都来,那李森也跟着过来了。李母就是一笑“你可是不放心我,也过来看一看” 李森脸上一红,让珍珠觉得好笑。却不知如此才是这个时代的常态平常人家,除了自己亲戚人家的女孩,少与别的女孩接触,可不就一说话脸就红了嘛。只听李森说道“娘出来这一时,也没这去,还当是有什么事儿呢。” 李母就看看自己儿子,再看看珍珠道“花姑娘今日添置东西,火也没烧,你去家里提热茶来我们解渴。” 那李森得了这句,忙不迭地回家不提。珍珠只好奉承李母道“李婶好福气,公子是个孝顺的。” 李母让她奉承的高兴,嘴里却道“说不让你客气,你怎么还是如此。你叫我一声婶子,就叫他一声哥哥也使得。我这个儿子,倒是个老实孩子,一心与他父亲打理家里那两个小铺子。只是这两日身子不舒坦,才在家里歇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81.第 181 章 阳台上的风景正在预收 谁还不会虐个渣  对那些下人的说法, 珍珠不放在心上。她当然知道老太太赏她, 不过是让她不忘记旧主,二姑娘那里有个什么事, 得早早报给老太太。可是这样的话, 让主子们怎么想, 才是珍珠关心的事。 没见二太太这几天见了她, 都没有以前看她时的慈眉善目了。就是三姑娘,看她的眼神也让身上好象针扎似的。也是珍珠前身太过敏感, 要不也不能时时抽疯得天怒人怨。所以自得了人的感觉之后,对别人对她的态度, 感觉十分敏锐。 可是人家二姑娘, 对此就没有什么感觉,该干什么还干什么, 也不因为自己得了老太太的丫头得意, 也不因为三妹妹对自己尖刺伤心。就是珍珠也不得不佩服二姑娘的神经够粗大。 当然老太太给的脸面也有实惠的地方。就是那两个荷包里的内容,就不是两位太太那几十个钢板能比的。那里面装的, 珍珠百分百确定是银子。因为与铜板的材质不同, 是一眼可见的,而且又是白色的,所以珍珠才这样肯定。 还不是一个每个荷包里都是四个,加起来就是八个。不过珍珠不知道一个小锞子有多重, 不知道老太太这次算不算是大手笔, 也不知道下次还有没有这样的机会。 不管今后有没有机会, 现在在手里的才是自己的。珍珠是个实际的网站, 知道十鸟在林不如一鸟在手的道理。所以她把这两个荷包里的东西,加上原来的二百多个铜板,分开放在自己的包裹里,免得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让人一锅端了。 不是珍珠小人之腹。她千算万算,发与自己忘记算二姑娘奶娘这个不确定因素连姑娘的东西都敢拿,会不会没品地对自己这些小丫头们下手,珍珠不能确定。再说人家司棋的外祖母,是大太太的陪房,那王嬷嬷不敢动手还有可能。可是自己不过是外头买来的,可没有什么好让这王嬷嬷顾忌的。 怕什么来什么。等发月钱的时候,珍珠就知道自己的担心不是多余的。看着自己手里的三百钱,使劲回忆各种文中对荣国府丫头们月钱的描写,都没有这个份例。 荣国府里婆子的份例珍珠没研究过,可是事关她的赎身大计,对丫头的份例研究得还是十分明白。同样是大丫头,老太太、太太屋里的大丫头是一两银子一个月,姑娘、小爷与姨娘们屋里的大丫头就是一吊钱,二等丫头都是五百钱一个月,三等丫头则是二百钱一个月。粗使丫头年头长的也是二百钱,刚进府的则只有一百钱一个月。可是唯独没有三百钱一个月的份例。 因为珍珠明面上的说法虽然是二姑娘新挑的,可是知道的人都知道她是老太太赏给二姑娘的。按着荣国府里那个,老太太屋里的猫儿狗儿都是金贵的论断,珍珠这个老太太屋里出来的猫儿狗儿,从进了二姑娘房里,就是二等。也就是说她的份例,怎么也该是五百钱。 所以结论只有一个,那就是珍珠的月例让人克扣了 别看珍珠从到了二姑娘身边,凡事都不争不抢,只做好自己份内的事。可是那是那些人没触到她的底线。一口两口吃的,对一个网站来说并没有什么吸引力。可是月钱不一样。月钱是什么那是人家珍珠赎身的希望,是她完成任务的保障 别的能忍,这月钱被克扣了,珍珠决不能忍。 珍珠再次运用自己强大的分析功能,把可能克扣她的人选罗列出来 最先被排除的,当然是她自己现在的主子二姑娘。没别的,那姑娘就没有这方面的心眼,要不也不会让一个奶嬷嬷给拿捏那么多年。 接着管发月钱的王夫人,理由是人家一个管家太太,就算真如那些同人文所说,自己在王熙凤进门前也放过利子钱。可是人家那是大处着眼的人,对珍珠这一个月两百钱肯定看不到眼里。要做,也不过是让大家集体晚拿几天月钱,打上一个时间差。 再能接触到珍珠月钱的,可就是最大的怀疑对象王嬷嬷了。因为她是二姑娘的奶嬷嬷,所以总管着二姑娘房里的大小事物与丫头。可能因为现在还是王夫人管家,那个王嬷嬷还没有那么大的胆子偷摸姑娘的东西,所以就把主意打到了她们这些小丫头的月钱上了。 等珍珠悄悄地问过司棋等人的月钱是多少,就把这个最大的怀疑对对象定性成了罪犯人家司棋的月钱五百文一文不少。可是与珍珠一样在府里没有什么过硬人脉的小丫头,人人的月钱都和份例合不上。 于是在一天二姑娘带着珍珠去给老太太请安的时候,趁着老太太与孙女孙子说笑,珍珠悄悄地找鸳鸯说话。说着说着又说到了月钱上珍珠有意引导,想不说到月钱上才难呢。 鸳鸯有些得意地说“我哥哥与我说了,我爹告诉过他,我的月钱与得的赏,都是我自己的,不让他来啰嗦。” 珍珠就一脸羡慕地说“不说在老太太屋里得赏的时候本就多。就是那一个月三百的月钱,你也花用不到,还不都是自己攒着。” 鸳鸯和边上一起说话的玻璃就是一愣。玻璃没什么心眼,可是因为长得好,还是让老太太挑中了。不过没能如珍珠一样做到二等,现在还只是三等。她到老太太屋里晚,不知道那天老太太跟前的口角官司,只问自己关心的“怎么姑娘屋里三等的,倒比老太太屋里三等的还多一百钱” 鸳鸯倒是因为老太太要补上牡丹与玫瑰的缺,与珍珠一样升了二等,她也奇怪地问“你不是已经二等了吗”象是想到什么,下面的话都自己又吞回了肚子里。 珍珠一脸老实地点了点头“从我到了二姑娘屋里,王嬷嬷就说,我与司棋一个是老太太赏的,一个是大太太赏的。所以都做了二等。” 玻璃心直“可是府里二等的,不都是五百钱的月例吗怎么你只有三百钱。” 鸳鸯就若有所思地问“你知不知道司棋是多少钱” 珍珠还是一脸老实相“司棋倒是五百钱。我还想着她算是大太太那边的人,说不定是大太太怕她对二姑娘不尽心,单另多给了她一份。” 玻璃就在一边嘁了一声“这分明是看着你” 不等她说完,鸳鸯已经很有派头地喝止她“玻璃,怎么什么话都敢混说。” 珍珠就不管玻璃那不甘愿的欲言又止,只拉着鸳鸯道“好姐姐,到底是怎么回事,姐姐自是知道的,求姐姐告诉告诉我。就是不能把那钱要回来,也做个明白鬼。” 鸳鸯让她央求不过,只好让玻璃去门口望着人,自己与珍珠细说“这事说来再没有别人,定是你们那位王嬷嬷从中抽了。你只悄悄的,现在你刚进府,哪儿是她的对手。” 听鸳鸯与自己猜测一样,珍珠顿时一脸委屈“好姐姐,你是知道我的。我老子娘没了饭吃才卖了我。盼得就是能早些赎买我回去。可是光指着家里,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所经我只想着自己能省一文是一文。谁知”手在鸳鸯不注意的时候,借着帕子掩着,在自己大腿内侧狠儿捏了一把。 这是珍珠试验过的,大腿内侧的肉最嫩,用力捏的话,一准让人掉眼泪。这次也不例外,不等话说完,珍珠已经眼泪汪汪。 这个时候的鸳鸯,还远没有后来八面玲珑的本事,看到珍珠哭,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劝好,只拉着她的手“你先别哭呀,咱们再想想办法。” 珍珠摇了摇头“她是姑娘的奶妈妈,就是姑娘她也管得。能有什么办法。” 听到珍珠说那王嬷嬷连姑娘也管得,鸳鸯心里就是一动,可是她虽还没有后来的心计,却也是个谨慎的,并不当面应承珍珠什么,只劝珍珠“快收了泪吧。一会儿老太太那里就该摆饭了,让老太太见了问起来,你是说还是不说” 珍珠也没指望一下子就扳倒王嬷嬷,不过是与鸳鸯说了,说不定哪天对景她能帮着分说上一二。所以听了鸳鸯的劝,自己把泪水擦擦,露出一个哀伤的笑容“让姐姐看笑话了。也是我从小穷怕了,一文钱也是好的。倒失了分寸。” 李父也不管她怎么嘟囔,只管自己回屋里,留李母一个人在院里向外张望。 珍珠倒没想到自己竟成了别人的话题,她将那小院粗粗看过,心里算计了要添置的东西,就将门锁好花家还等着她回去用饭。 李母倒是见珍珠从自家门前走过,还叹息一声“这样的姑娘,怎么就是个卖了身的。”也不想想,不是做丫头的闺女,可能自己攒下银钱,还出头露面的事事自己谋划。 第二日,还是没有什么店铺开门,珍珠只好与花母商量要拿家里的几样点心用上一用。她嫂子在一边开始阴阳对气的说“妹妹没有东西带回来,从家里拿东西倒是熟惯得很。” 珍珠看了她一眼,对她说道“我给家里把你带进来就够了。” 她嫂子一听,马上炸了起来“你说什么什么是你把我带进来的” 珍珠冷冷地告诉她“你自己去问花自芳。” 花母不敢得罪珍珠,小心地把点心放在食盒里,要递给她,被她嫂子一巴掌给打落在地。花母还要捡起来,珍珠看都不看二人,进屋里收拾起自己的包裹来。不过是几包点心,她还看不到眼里。 花自芳媳妇自以为得意,在堂屋中间大声叫着“走就走,谁稀罕你回来。只想着从家里往出拿东西,算个什么东西。” 花父花母忙着拦着珍珠,让她不要在这种情况下离开家。因为珍珠这次回来,又给了花母一个装了四个六分银锞子的荷包,只是两人已经看出花自芳媳妇不是过日子的人,就没和她说起。要是让珍珠这样走了,那下次她回不回来可就不一定了。 一边是花自芳媳妇洋洋得意,一边是花父花母的的苦苦哀求,珍珠收拾起东西来一点也不慢。这时已经抱着自己的包裹走到了门口,对着花父花母说“爹娘留步吧。好些事,你们还是说开了的好,等下次再回来的时候,别再出现这样的事儿才好。” 听她说自己还会回来,花父花母好歹松了口气,又让她说到痛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放心放心,回来让你哥说她。” 珍珠声调都没变“下回也让哥不用到府里来找我。每次找我,并没让他空过手,怎么现在自己躲在屋里连句话都没有” 那花自芳再在屋里躲不下去,出来时,只见了珍珠的背影。 今日不过是在年初二,并不是珍珠到假的日子。可是除了回府,她又无处可去,只能一步一挨地向着荣国府而去。一面走还一面想着,看样子还真得把那个小宅子好生收拾一下,再遇到这样的事儿也有个容身之地。难怪当年碧水上,多少女生都为了房子撕了又撕,没有房子的女人,还真是没有安全感呀。 见她今日便回府,司棋也是一惊。因巧云已经出府,邢夫人就做主将司棋与珍珠都升了一等。不过如原著一样,二姑娘房中大丫头正是司棋,因此她才不好大年下的扔下姑娘自己回家团年,算是便宜了珍珠。 “可是你那父母又出了什么妖蛾子我见你走时不是拿了一个荷包吗,就这还不足”司棋说着,双眼已经立了起来,大有花家人要是在跟前,她就上前手撕之势。 珍珠就将来龙去脉与她说了,自己叹口气“早知生这一场气,我该等下次出去再想着拜望保长。就为了图一时便宜,连年也没好生过得。” 司棋唯有陪她叹了几口气,话题一转,说起府里过年的事儿来“大太太说是吃年酒的时候,还要再带二姑娘出去走动。只咱们太太的眼光你也知道”自然是把权势摆在第一位,没有权势,有钱财也是好的。 要让珍珠说来,只要不嫁中山狼,哪怕是到大户人家做个庶子媳妇,那日子也不是过不得。加上司棋与巧云要是能做了二姑娘的陪房,做上一个膀臂,说不得比在荣国府还能自在几分。 即是回了府,少不得各处主子跟前磕头销假,倒也得了些赏赐,让珍珠因置宅子而空了的私房,又重新丰满起来,算是意外之喜。 接下的日子,就是与二姑娘一起各府应酬走动。也颇有几家主母,对迎春动了心思,给迎春的见面礼不俗不说,就是打赏下人的荷包,也多以锞子为主,并不全因年节之故。 那日鸳鸯神神秘秘地找了珍珠,还特意背了司棋。打量四处无人,开门见山地问她“那年你说想出府的话,可还做得数” 珍珠不知道鸳鸯怎么有这样一问,当即点头“这样的话,如何还能骗人。就是瞒得了一时,也瞒不了一世。” 鸳鸯就压低了声音“昨日我听大太太与老太太说起,仿佛看中了什么人家,你可得早做打算。” 珍珠心下一动,看来邢夫人再上不得台面,一等将军夫人的诰命摆在那里,也不是白忙活的。这才多久,竟要给二姑娘定下不成。只是也不知道这人家如何,还是要打问清楚才好。 “姐姐可知大太太看中了哪家”珍珠忙问起来。 鸳鸯又四下看了,才道“恍惚听着,是镇国公家里的庶子。听说那公子也是个上进的,自己读书有成,已经有了举人功名。他们家太太生怕那庶子出息,压了嫡子,就想着找个好拿捏的媳妇。这不就看中了二姑娘。大太太听了是镇国公家里,如何还不动心。只是我想着,你自来了就想着出府,要是陪着二姑娘出了门子,想赎身可就不大容易了。” 珍珠却道“要是和二姑娘一起走了,我的身契自然是姑娘拿着。凭这几年的情意,只有比府里方便的,怎么姐姐倒说不容易呢” 鸳鸯就有些恨铁不成钢起来“说你精明,怎么这个时候倒犯起呆来。大户人家的陪嫁,娘家为了好掌控这些陪房与陪嫁丫头,自然把身契留在府里。多的是看重姑娘的人家,连陪嫁们的月例,都是从娘家走的。” 竟有此事为什么那些同人文里没有提过珍珠悲愤起来,想着自己处心积虑地谋划来谋划去,倒离完成任务越来越远,不由心底一灰,那眼泪也掉了下来。 鸳鸯让她哭得心酸,只好将主意出给她“你也是个呆的。现有着司棋,她自然也是要与二姑娘一起的。到时要是她的身契在二姑娘手里,自然不好只留你一个人的身契。” 对呀珍珠两眼一亮,对着鸳鸯就是一拜“好姐姐,你这是救了我的命了。” 鸳鸯也替她欢喜,却不忘记嘱咐她“此事你自己知道就行了,别的还是慢慢看着就好。只是你这些年得的东西,自己也该有个章程。别到时候一下子显了出来,招了别人的眼。” 看来珍珠能守财,与她亲近之人都知道得一清二楚。也的确,丫头们在一起的用度,除了份例与主子赏的,再就是自己托人在府外采买,可是珍珠这些年来托人带东西,一个巴掌尽够数了。 好在一说到钱财,珍珠也不怕人笑话,只拿着花家顶缸“姐姐有什么不知道的,我家里能让我自己留下多少东西。”再想了想,又劝道“姐姐是老太太跟前的得意人,这几年自是不怕的。只是一年大二年小,咱们都是与二姑娘年上之人。就是不敢与姑娘们比,可是姐姐也是为自己日后多帮打算。” 鸳鸯让她说得满脸飞红“小蹄子,说你的事,好不好地拉扯我做什么。” 珍珠就摇了头,你真当那老太太说你与她孙女不差什么,就真当你是孙女来疼了也不看看二姑娘,要不是王善保家的以利诱了大太太,还不定什么时候才能想起人家的大事来呢。 只是这样话,到底伤人,只能换一种口气“姐姐且想,你父母现在都在南边看房子,有道是人走茶凉。当日在老太太跟前有再大的脸面,也架不住多少年见不上一面。再多的情分,也消磨了。” 鸳鸯让她说得频频点头“你说得我记下了。只是府里放丫头自有定例,我又是跟着老太太的,不比你们跟着姑娘,还有个想头,只好走一步看一步吧。” 珍珠至此才知,鸳鸯并不是不知道她跟着老太太可能遇到的风险,要不也做不到老太太跟前第一人的位置。只是例来只有主子挑奴才,哪儿有奴才挑主子的,可不就得且行且看了。 老太太也有些不高兴“好好的,你又提这个做什么” 要是以往,大太太见老太太不高兴,肯定会自己先认了不是。可是今天,她却有些坚持。心里想着王善保家的,给她说过贾敏每年送回家的礼单,由不得她心里不火热就算迎春嫁的人比不过贾敏,可是就算及上一半,那拿回来的东西也少不了,而她做为迎春的嫡母,总能拿到大头。 于是大太太就看了在一边玩耍的迎春姐妹们一眼,笑道“老太太一向疼我们,不愿意我们劳累了。可是今年不同往日,这不迎春也一年年大了,等明年,可就该及笈了。” 二太太接口道“大太太想是记错了,二姑娘今年才”说不下去了,人家大太太说得可是明年才及笈。老太太也看向玩耍说笑的女孩们,可不是,一众女孩中,迎春的确到了该相看的时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82.第 182 章 阳台上的风景正在预收 谁还不会虐个渣  李母忽让丈夫呵斥, 一时摸不着头脑“我不过是到新邻居家里坐坐,又没说什么,你与我发什么急。难道真是饿了”说着就想叫家里灶上的人给李父下面吃。 李父止了她“你可知道我今日早回来的缘故” 李母自是摇头, 就是李森也在一边坐下, 听他爹说话。就听李父说到“你刚才看那位姑娘家里堂屋的家俱,就是从咱们店里出来的。” 李母就是一呆“刚才我问了花姑娘那些东西的价钱,还说她买贵了。这可如何是好。怪道那跟着她的人, 听我说买贵了,就绿了张脸。” 李森忽然问他爹“爹那堂家俱是多少银子收的, 又是多少银子卖给花姑娘的” 李父只当儿子这两天没去店里,放心不下店里的生意。有些得意地说“说来也巧了, 那堂家俱是昨天下午人家才送到铺子里的, 说举家回乡, 带着不便。只我看那木料虽只是槐木,可那做工却十分精细。就二两银子收下了。” 李母拍了下手“不想竟是这样好的买卖,这一夜之间,可不就是二两银子。这样的生意,每月也不用多,只来一两次就够了。” 李父就撇了撇嘴“哪里这样容易, 那银子就都是你的。你不知道,那姑娘带着的人倒是懂行的, 可惜也不真是一心为主之人。临走时还与我找手势, 想是等晚了还得再上铺子里, 要收一份抽头呢。” 李母越发不信, 只当老头子想从中攒私房“那是人家姑娘自己带去的人,还能为了你坑自己主人不成要真是如此,那花姑娘也不能如此信他。” 李父就是一嘲“所以这些下仆才最要不得。他一面装成与我讲价,从十两银子讲到了四两五,那姑娘看价钱讲下一半还多,哪儿能不信他” 李母已经不知道该说自己老头子会做生意,还是该同情那个姑娘了。只在一边问道“我看那仆人见咱们两家是邻居,也不大敢到铺子里去了吧。只是不该赚她的钱。” 李父却不在意“人情归人情,生意归生意。大不了她日后真搬过来,咱们加厚些贺她乔迁之喜也就是了。森子,森子”这才发现,自己儿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不在屋子里了。 李森早已经让他爹说的话给闹得一惊,只想着应该把那仆人之事与花姑娘说上一说,也免得下次再上了这油滑贼的当。可是中间牵扯上了自家老子赚人钱的事,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此时珍珠正拿了一把大钱给那仆人“看什么地方有现成卖吃的东西,买些回来咱们中午吃。” 那仆人已经让李家的出现吓着了,有些不敢经手银钱之事“要不姑娘自己出去买些吧,小的也不知道姑娘爱用什么。再说还有两家的东西没送过来,小的还是在家里等着。” 珍珠只说“这里你总比我熟悉,我可不知道哪儿有卖什么的。你早些买了回来,咱们早些收拾妥当了,还得回去呢。” 那仆人无法,只能接了钱,又问过珍珠可要吃些什么。珍珠只告诉他现成就好。又想起刚才人家李家送了茶水过来,好歹得回礼才行,又额外给了钱,让那仆人再办两份子礼出来。 仆人走后,珍珠才不再端了架子,自己斜靠在椅子上养精神。不想没一会就有人拍打院门,珍珠无法,只能自己起来应门。心里不由想着,等自己真的出了府里,是不是也与巧云一样,买上一两个仆人伺候。又被自己的想法逗得一乐,自己还不知道在这里能呆上多久,还想着奴仆成群起来。 所以在开门的时候,珍珠的脸上就含了笑意。越发显得她肤白脸润,凭添了几分神彩,让人看着只觉可亲。敲门的李森,就不可避免地看呆了。他倒不是真没见过世面之人,在铺子里也迎来送往,只是那些人的气度,如何能与荣国府熏陶出来的珍珠相比,可不就心里暗暗惦记上了。 见是李森,珍珠也是一愣,想着人家莫不是来讨茶具的。自己更是未语先笑“真是对不住,原该我们先把那茶具给李公子送回去的,只是那下人出去采买东西去了,一时不周,公子勿怪。” 听说那仆人出去买东西了,李森就是一喜“我来就是有些话要与姑娘说,那人去买东西的话,再好不过了。” 珍珠听了李森的话就是一呆实在是这样的话,太容易引起人的岐义了。李森也觉得自己说话不妥,又怕那仆人回来得快,不能及时提醒姑娘,下次还不知道姑娘又让他怎么骗了,急忙向自己怀里一掏,摸出了一封银子 “这是二两五分银子,还给姑娘。”李森将那银子递了过来。 珍珠如何无缘无故地收一个陌生人的银子,她退后一步“李公子这话是从何说起。” 李森就道“姑娘那一家俱,我爹买进时只花了二两银子。当时不知道姑娘是一个胡同的邻居,所以多收了姑娘银子。” 原来是这么回事。也是珍珠不知道这朝代的行情,只看是实木的家俱,就觉得应该值些银子。却忘记了,在这个时代,就没有不是实木的家俱。加之人工价低,看着一堂家俱不少,还真不值多少,何况还是旧的。 只是货已经过手,当时也是你情我愿的,珍珠只想着下次自己注意就是了,还是不肯收下那银子“公子言重了。贵府做的是买卖,低买高卖自然是天经地义之事,没有说为了是邻居就白帮忙的道理。” 一席话说得李森无言,心中更是觉得这位姑娘明理。越不能让她吃了亏,看那仆人并无踪影,才说道“姑娘跟着的那人,以后还是不用他一起出门的好。” 刚才珍珠已经起了疑,这回李森一说,更是明白了十成十,不过还是对眼前这位十分感激人家做得是买卖,觉得你是邻居不想多赚你的钱,又想着提醒你仆人并不可靠,算得上是古道热肠了。 于是她郑重向李森道谢,感谢他的提醒。可是那银子,是万万不能收的。李森无法,只好将自己的私房银子收了起来,又忙忙地回了自己家中。他自觉做得隐秘,不想却全落到了自己老娘眼里。 “森子,你刚才可是去找那个花姑娘了”李母来到自己儿子屋里,开门见山地问了出来。 李森脸就是一红“娘。” 李母只是点了点他“你可是看中了那位姑娘” 对着自己的老娘,李森还是敢说的“我觉得那位姑娘自己是个有本事的,小小年纪就能自己置下产业。再说看她行事,也不是那轻浮的,说话也明理。” 这事儿还没个眉目,自己儿子就如此夸奖上了,让李母心里不由得有些发酸。可是儿子也不小了,那姑娘看来是个手里有的,错过了倒也可惜。于是她道“可惜那姑娘是荣国府里当差的。咱们也认得一二个他们府里的管事,听说那府里的人,都不想赎身。” 这可还真是个难题。李森想了想问他娘“娘说咱们家里也认识荣国府里的管事” 他娘就叹了一声“咱们纵是认识,也不过是在外头说得好听罢了,怕是在那府里上不得台面。可是就是这样的人,咱们看着也如天外之人了,行事不是咱们这样人家能比的。” 原来京中好些平民之家,并不以娶大户人家婢女为耻。盖因这样大家出来的婢女,见识不差,手里也常有积蓄,又与原主人有着些许情分,旧主也能对她们照抚一二。所以李母想得自己心头火热,又暗恨没有门路立时就与那姑娘说定。 正踌躇之间,门口有人叫门“李家婶子在家吗” “大太太说笑了。”王夫人到底是王夫人,就是现在,还是一脸笑意“这奴才好不好,都是大房的奴才,我哪里敢动得。”是你自己房里人出的事,与我何干。 听王夫人说是大房之事,邢夫人如何得意先不提,那王嬷嬷已经委顿于地,知道此事难了,只一个劲地向着邢夫人磕头求饶命。 邢夫人是个着三不着两的性子,难得抓了这此奴才的错处,自是不肯放过,只对着跟来的婆子道“把她撵出府去,再不许进二门。明日我再挑好的嬷嬷来给二姑娘使。”又对王夫人道“弟妹看这样可好” 王夫人的笑就和挂在脸上一样,揭也揭不下来“大太太是二姑娘的母亲,自然说什么是什么。” 邢夫人听王夫人如此说,点了点头,也不安慰迎春,只说要回去挑人,竟然让人押了王嬷嬷,顾自去了。关小黑屋,必须关小黑屋。珍珠在心里咆哮着。她没想到,事情到了邢夫人这里,竟然只是这样的一个处理结果不说安慰不安慰二姑娘,你倒是把那赃物追回来呀。那可是我的钱,是我将来赎身的钱 看人家王夫人,一句话就问到了点上“珍珠,你是叫珍珠吧怎么你的月钱少了,没说与你们姑娘听,倒说给别人了” 珍珠心里一激灵,小心回话“回二太太,奴婢并不知道府里各人的月例是多少,不过是那日在老太太屋里 ,与姐妹们说话,才知道二等丫头的月例是多少。回来也不敢用这点小事打扰姑娘。” 听了没,我自己知道自己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小人物,也知道这点事是小事,并没有四处报怨告状。 王夫人又仔细看了看珍珠,就见这丫头虽有些拘束不安,可是却不是心虚,大概只是不知道今日惹得大太太发怒,心里才不安吧。 只能说是缘份,这个珍珠的长相,正符合王夫人对丫头们长相的要求头脸整齐但是并不聪明外露,一看就让人觉得本份。于是王夫人就信了她的话,一个刚入府的小丫头,不知道府里各人的月钱才是正常。 “周瑞家的,回头拿个荷包赏这孩子。可怜见的,刚进府里就遇到了这样的事儿,说出去别人还以为我们做主子的对下人太苛,生生让个奴才把名声带坏了。”王夫人吩咐下去。 珍珠飞快地把头一抬,恰到好处地露出些惊讶、感激的表情,扑通一声跪下,就要给王夫人磕头谢恩从老太太赏的那两个荷包就知道,凡是赏荷包,一定比二百钱只多不少。 王夫人满意地笑了一下,也不管跪着的珍珠,反而开始安慰起迎春来“二丫头,都是婶子没照顾到,让你受委屈了。明日大太太自会挑好人给你使,你且看看屋里可缺什么少什么,说与我,我让人给你补来。” 没人叫珍珠起身,她反正也是跪着,给王夫人磕了头后,又转向迎春“姑娘别怪我,我不是有意的。只以为是姐妹之是的玩话。下次我再得了多少钱也不说,谁问也不说。” 王夫人听了就是一乐“倒是个明白孩子,快起来吧。你们姑娘再不会为这点儿小事怪你。” 迎春房里的大丫头巧云就站出来,拉起珍珠,还点了点她的脑门子“都是你闹得姑娘不得安静。还想着下次呢。” 这就看出会不会做人了吧。与邢夫人忙三火四地直接走人不一样,人家王夫人从迎春的饮食起居关心起,直到那个周瑞家的拿好荷包回来,还没关心完呢。反正在珍珠这个外人看来,都觉得王夫人才是二姑娘的亲娘,而邢夫人,不过是给二姑娘找麻烦的恶人。 好在王夫人见那周瑞家的重新进来,把荷包亲自递给珍珠,又得了珍珠磕的头,才依依不舍地别了迎春。只是并没有回自己的荣禧堂,反是重新回了老太太那里。 等王夫人走了,珍珠再次诚惶诚恐地向二姑娘道歉。必须道歉呀,刚来了几天呀,就把人家奶嬷嬷给弄走了。不管你是有意无意,二姑娘对这个奶嬷嬷有没有感情,这个歉也得道。得让主子知道,你没有小心思,不是想着把奶嬷嬷挤走好拿捏姑娘。 又是巧云站出来,人家现在是姑娘房里的大丫头,不过就如原著里头的袭人一样,名字还挂在老太太房里。这巧云比迎春大了七八岁,这才是正经能伺候姑娘的人。所以她看事儿比姑娘明白“你也不必再给姑娘磕头。只今后好生伺候姑娘,别再给姑娘惹事儿就好。” 要不说人家荣国府里的丫头都不是好惹的,这还只是二木头房里的丫头呢,一句话就敲打了珍珠不管你有没有小心思,可是今后你的主子可是二姑娘,以后不能给二姑娘惹麻烦。 珍珠答应一声,才自己从地上站起来,又巴结地对着巧云笑笑。见没有别的吩咐,才退出屋子,等在廊下听叫。 屋里巧云见珍珠站得远远的,估量是听不见自己与姑娘说话,才低低地道“姑娘也不必为这点小事生气。这王嬷嬷的心越来越大,现在出去了也是好事。” 二姑娘脸上还是讪讪的“妹妹们的奶嬷嬷都没事,偏我的奶嬷嬷做下这样的事儿来。” 巧云劝解道“这事儿又不是姑娘让她做的,不过是她自己没脸做出来。好在那个司棋是王妈妈的外孙女,姑娘高看她一分,想来也能让那婆子在大太太跟前给姑娘弥补一二。” 二姑娘点了点头,又问“那个珍珠呢” 巧云就道“原看着她是个老实的,干活也不惜力气。谁知道就是这个老实人,竟生出这么大的事儿来。姑娘日后再出去,还是多带着司棋吧,正好给司棋的脸面。” 珍珠不知道,她自己以为天衣无缝的设计,在人家巧云眼里还是露出了破绽。她正悄悄捏着王夫人赏的那个荷包,里头只有两个圆圆的硬东西,虽然不如老太太赏得多,可是也比那二百钱多多了。 日后,二姑娘去给老太太、太太们请安,果然多是带着巧云与司棋,却留珍珠看屋子。不过珍珠也没有什么上进之心,只要不少她的那份月钱,乐得把时间用在学针线上。 她已经想明白了,到时自己就算是赎身出府,也得穿衣吃饭,谁能保证那天道在她一出府,就判定她任务完成了。而她想出府,必须得是她家里人来为她赎身。可是上一世原主的记忆里,她的哥哥嫂子,可不是什么良善的,所以她除了准备好银子,还得有一技傍身才行。 免得再如上一世一样,让她哥哥嫂子把银子哄走了,自己吃饭都成问题,才不得不听了他们的安排,嫁给了蒋玉涵那个人渣。 荣国府里的规矩,姑娘、小爷们内里的衣服,大都不用针线上人,而是自己屋里的丫头们做。所以珍珠从进了二姑娘房里,就让跟着巧云学起了针线。她芯子是个网站,最是耐得住寂寞,坐得住,所以学起针线来十分快当。 巧云见她坐得住,不过绣出的东西针角细密平整,也愿意多指点她,所用之物,尽着房里有的,并不拘着不让用。如此一来,正合了珍珠的心思,一头扎进针线里钻研起来。 可惜她终是网站出身,针线太过呆板,花样子再新巧,在她手里绣出来,也让人觉得工整尽有,灵动不足。好在年龄尚小,巧云只当她见识的少,平日倒没少给她花样子让她描。 要真是八岁的小丫头,天天对的不是描花样子就是绣花针,一准会抱怨。可是珍珠却只当这是免费学习的机会,不唯不怨,还自己时常向巧云请教。倒把巧云疑她的心去了几分这样一个任劳任怨,不想着在主子跟前露脸的丫头,也不象是会使心眼的。 又过了一段时间,大概是看珍珠真的只在乎针线,没有争胜之心,巧云才又和二姑娘说了,偶尔也带珍珠出门了。只是珍珠倒是能推就推,只说自己不会说话,怕自己再给姑娘惹麻烦。 巧云越加放心起来,指点她的针线也更尽力。只是积习难改,要想把珍珠那死板的脑子换一换,不是一朝一夕能成的。巧云悄悄地向二姑娘抱怨“这丫头怎么竟是个死性子,认起死理来,八头牛也拉不回。” 二姑娘却道“性子死些也好,比那灵巧却招怨的放心。” 不说珍珠如何收拾,只那李父一到家就嘁了一声“你这张老婆嘴,下次再没有把门的,就不要出门。” 李母忽让丈夫呵斥,一时摸不着头脑“我不过是到新邻居家里坐坐,又没说什么,你与我发什么急。难道真是饿了”说着就想叫家里灶上的人给李父下面吃。 李父止了她“你可知道我今日早回来的缘故” 李母自是摇头,就是李森也在一边坐下,听他爹说话。就听李父说到“你刚才看那位姑娘家里堂屋的家俱,就是从咱们店里出来的。” 李母就是一呆“刚才我问了花姑娘那些东西的价钱,还说她买贵了。这可如何是好。怪道那跟着她的人,听我说买贵了,就绿了张脸。” 李森忽然问他爹“爹那堂家俱是多少银子收的,又是多少银子卖给花姑娘的” 李父只当儿子这两天没去店里,放心不下店里的生意。有些得意地说“说来也巧了,那堂家俱是昨天下午人家才送到铺子里的,说举家回乡,带着不便。只我看那木料虽只是槐木,可那做工却十分精细。就二两银子收下了。” 李母拍了下手“不想竟是这样好的买卖,这一夜之间,可不就是二两银子。这样的生意,每月也不用多,只来一两次就够了。” 李父就撇了撇嘴“哪里这样容易,那银子就都是你的。你不知道,那姑娘带着的人倒是懂行的,可惜也不真是一心为主之人。临走时还与我找手势,想是等晚了还得再上铺子里,要收一份抽头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83.第 183 章 阳台上的风景正在预收 谁还不会虐个渣  引子 晋江以为自己的cu又运转不灵了, 暗中还在得意都是自己太受欢迎了,不仅有主动充值的读者, 还有那些前仆后继的作者, 为自己带来源源不断的人气与收益。却听到一个声音在主机里回荡“汝受万千怨念, 得各方连绵不绝之因,当入轮回以做回报之果。” 难道是有黑客攻击网站晋江想通知管理员好阻止黑客,却听那声音又道“就罚你进怨念最深之处先行轮回吧。切记,时空虽换,公道莫变。若有私意, 网站永远瘫痪。” 晋江只觉自己变成一缕思绪,就要被一处旋转的时空吸入, 忙大声问道“你是谁” 那声音冰冷无情“天道。” “天道”晋江自己就有不少玄幻文提到过这人,一般人是不能抗过它的。于是只好认命地问“那我什么时候能回来” 天道回答道“完成你附身之人的心愿。” “那样我就可以重新做我的网站了”晋江觉得只是完成一个人愿望的话,有那么多书籍在手, 就算是做个参考吧, 也能分分钟搞定。 天道冷冷一笑“是把所有对红楼同人有怨念人的心愿,统统完成一遍。” 这还让不让网站运行了晋江开始操起自己的心。要是自己真的长期在轮回之中,那网站咋办作者咋办读者想投诉找谁最重要的是,那些收益,可怎么办 可惜还不等晋江再问出来它的那些怎么办, 已经被吸入了那处旋转时空之中。 花香未必袭人一 “珍珠,珍珠”有声音在耳边不耐烦地叫着, 做为一个合格的的网站 , 有点击必须迅速回应是它对自己的一惯要求。晋江一回应, 这个叫珍珠的人就睁开了眼睛,晋江算是知道了自己附身之人的名字珍珠。 自己现在就是这个珍珠的灵魂了。做为一个时时自我清洁的网站,晋江没有茫然也没有尖叫,只是定定地看着那个推她的人。 被人看没什么,可是被一个人没有一点感情地注视就不是那么好受了。来人不解地问“珍珠,你怎么了”原来一直不是和人最好吗 已经换了芯子的珍珠开始整理原主的记忆,还不时地动一下手、转转头什么的,没办法,原来一直以数码形态存在的晋江,对以“人”的形态存在还真不习惯。 “快点吧,一会儿史大姑娘就来了。”那个人也和这个叫珍珠的人一样大小,看来和珍珠关系不错。 “史大姑娘”珍珠从此晋江改名喽,撒花还没接收完原主的记忆,没有什么大印象。 “你忘了,不是上次老太太娘家来人,里面那位姑娘比我们小些,老太太让你陪着来”那人忙忙地对着珍珠说“上次史大姑娘就喜欢你,说不定这次还会点你伺侯呢。要是让你伺候,你可得也叫我在大姑娘跟前露个脸。” 这时有人在外面喊“玻璃、玻璃。”那人应了一声忙出屋去了,临走还望着珍珠说“别忘了。” 珍珠这才开始从容接收起原主的记忆来,只是一边接收一边想起在网站上出现的国骂,她觉得自己有点理解那些作者用国骂时的心情。 看看它被轮回到哪里万年巨坑红楼梦。 难道天道所说怨念最深的地方,就是那些红楼同人文可是明明在网站上,这个红楼的同人已经自带流量,有大量的受重了,怎么会是怨念最深的地方 再看看它穿成了谁珍珠,就是将来那个贾凤凰的准姨娘,全红楼最有名的贤惠人花袭人。晋江想它要是现在用表情包的话,一定能用得上那面条宽的泪。 珍珠忍不住自己也生出些怨念来。它虽然只是一个网站,可是一切在它网上运行的电子书,它都了解的一清二楚,能不知道这位现珍珠、候补袭人,几乎在所有的红楼同人文中,都让人给黑出了翔 晋江清楚许多作者的套路,了解许多作者的梗,知道他们都是如何黑这位贤惠人的,光它不完全统计的套路就有得不偿失型,所求不遂型,求生不能型、求死不得型,代人受过型所以它是真的不觉得自己有附身在这个人身上的必要。 就算是红楼同人文汇集的怨念真的很深,你可以让它改天换日,可以让它浴火重生,可以让它成就木石前盟,或者让它给林仙子找上十个八个靠谱又靠谱、心中眼中只有仙子一人的老公。就不必让它附身到一个简直无法操作洗白的人身上吧 晋江没有人的情感,珍珠也就流不出眼泪,可是,它觉得现在理解了那些明明语言十分清洁,却莫明被和谐作者的心情。那份欲诉不能、那种求助无门,正是珍珠此时想向天道表达的。 想起了天道,珍珠才想起那个天道曾经说过,只要完成了附身之人的心愿,就可以离开这里,就算是不能马上重新做回网站,可也比做一个人人欲诛之而后快的人强吧珍珠赶紧翻看起了原主最后的愿望。 看完了原主的愿望,珍珠不知道自己可不可以向天比一下中指,它现在又理解了一个词语操蛋。这算是个什么愿望呀,说出去能有人信 一个曾经早早爬了贾宝玉床、立志做贾凤凰身边第一人的贤惠人,一个侍候谁就一心一眼都是谁的实心人,一个以丫头之身却对着宝二奶奶人选评三说四的人,怎么会有这样朴素的愿望 原来的袭人,还真的是在贾宝玉出走之后,让薛宝钗嫁给了蒋玉菡。可是她已经不是清白之身,蒋玉菡又是个下九流的戏子,两口子日子能过得好到哪儿去不过是黄连木做木鱼外表光鲜里面苦罢了。 好在最初,那蒋玉菡还能唱戏,捧他的人也多,银钱还是不缺的。不过蒋玉菡在外性子看着软和,回家对上袭人,却是一言不对就要动手,请袭人尝尝肉包子的味道。 至后来,蒋玉菡已经无法唱戏,却又没有别的营生,日子过得一日不如一日。袭人挨打的日子就更多了。谁知就在这个时候,她又遇到了那离家的贾宝玉。 看到贾宝玉时,他正向着人开口讨要吃食。说来袭人对贾宝玉也不是全无情意,见他落魄,想着那蒋玉菡与贾宝玉也是旧识,就将人请到家中,好照应两日,就算她们的日子也不大好过了,可是管他几天饱饭还是能的。 不想就是这一请,才算是请来了她命里的煞星,先是蒋玉菡在厨房对她大打出手,怪她不该不问自己这个丈夫的意见,就带了野男人回家。可是对上贾宝玉,他却又换了一幅嘴脸,笑得殷勤。 接下来的日子更加不堪,那二人不知何时竟滚到了一起,甚至同起同卧,对着她一点也不避讳不说,竟还想着让她与他们一起大被同眠。 用那个蒋玉菡的话说,就是三人谁没见过谁是什么样子,不如大家共同取乐。袭人本想着那贾宝玉好歹也是大家出身,定是容不下如此之事,不想他竟似默认一般,在蒋玉菡因她不从,对她拳脚相加时,劝都不劝上一声。 就算是自己曾经爬了贾宝玉的床,可是自从嫁了蒋玉菡,也就熄了那份心思,何况还要千不该、万不该,袭人不该还那一句嘴“我们纵使下贱,可也不是夫妻一同供人取乐之人。” 蒋玉菡当时爆起,对着她就是一顿拳脚不说,还让她不许出屋子,就看着他们二人如何纠缠。一旦袭人有要走的动作,不管手里有些什么,那蒋玉菡就扔什么到她身上。 可是那位被她亲自接回来的宝二爷呢,嘴里出来的只是似欢娱似痛苦的声音,绝无半点为袭人讲情的打算。甚至在情热之时,他竟隔着蒋玉菡对着袭人说起了疯话。 蒋玉菡更是对着袭人狞笑,仿佛是在说,看吧,这就是你曾心心惦念的人。 袭人已经心如死灰,她又动了,不过这次没等蒋玉菡把自己手里的东西扔到她身上,她已经将自己的头撞到了墙上,在闭上眼的那一刹那,许下了让现在的珍珠无语的愿望。 早早赎身,早早出府,再不与贾家的任何瓜葛。 这还是那个早早投靠了王夫人的袭人现在的珍珠就算是看了袭人后来那段不堪的记忆,也不觉得这个会是她的愿望。 原著里可是明明白白写着,那袭人被贾宝玉一脚踹吐血后,才“不觉将素日想着后来争荣夸耀之心尽皆灰了。”说明袭人原来是真的很有上进心的人,就有不了的愿望也该是做个宝二奶奶之类,才符合她争荣夸耀之心吧。 大概是因为自己刚刚附身到人身上,天道觉得自己还不大熟悉这个时代,才找了一个这样容易完成的任务让自己练手吧,珍珠想得很美。 却不知道远处正在观察于它表现的天道,自己又在冷笑“一个卖了死契的丫头,要是得不到主子的欢心,能有多少钱财有多少脸面想赎身,哼哼。”话中释放出来人信息,比冷笑更让人觉得冰冷。 这样的人,三等丫头明显不够格就算能看得出心性,可是却不一定能是了上头主子的青眼。到时升不上等,见姑娘一面都难,还提什么替自己说话。 那就只能在二等里选。现在姑娘身边二等的就是司棋与珍珠。可是人家司棋家里算是邢夫人陪房出身,在府里有爹娘与外祖母照顾,巧云就算是想给人施恩都没处使力。 不施恩,如何能图报指着姐妹情深吗。可是在府里混成大丫头的人,哪个原来没有几个“好”姐妹,可是现在交往最多的,还不是各房的大丫头。 所以珍珠,是巧云唯一的选择。这也是巧云愿意尽心指点珍珠针线的原因。在姑娘身边伺候,没有个好手艺,光是会端茶倒水,是长不了的。 珍珠也知道这个道理,所以她练习针线十分上心,就算是绣出来的东西再呆板,可是胜在针角细密平整上。姑娘能用到她们的针线,也不过就是里衣与中衣,并无需太多的花样。 于是渐渐的,二姑娘的里衣多是由珍珠来做了。平日她少出头,更少在主子面前走动,看着不大出彩,可是却让人分外放心。 不知不觉,这样的日子过了近三年。珍珠除了又见了她哥哥几次外,并没有回过花家。回去做什么呢,好些小动作小习惯,府里的人看不出,珍珠的亲人却能看出来,还是少惹事的好。 第一年能回家团年的时候,让司棋抢先与二姑娘请了假,巧云怕珍珠心里存了气,还安慰她“让司棋先回去吧。等十五的时候我与姑娘说,换你家去过节。” 珍珠还是那幅不知世事的样子“姐姐说的是什么话。我本就是卖了死契进府的,一身一体都是府里的。这府里就是我的家了。能回家过节我当然高兴,可是大过年的,姑娘这里总得有人伺候。姐姐一个人哪里忙得过来。” 听她说话诚恳不似做伪,巧云把这话不仅与二姑娘学了,还悄悄透给了老太太与二太太跟前得脸的人。没用半日,因司棋家去了,不得不随二姑娘到上房的珍珠,就分别得了老太太与二太太赏的荷包。 为何得了赏珍珠心知肚明,回来就忍着心疼,要把荷包都给巧云“多谢姐姐让我在主子跟前得了大脸面。” 巧云在府里当差多年,又是姑娘身边的大丫头。姑娘再不得脸,也没少了份例。又去了王嬷嬷这个老蛀虫,房里的钱财都由巧云管着,如何看得上眼这么两个荷包。只告诉珍珠“老太太、太太赏你的,是为了你对姑娘忠心。就是姑娘自己,还要赏你呢。”说着,自己就做了主,将珍珠前段时间绣的荷包又给了她一个,不过里面却加了两个小金锞子。 有赏钱可拿,是珍珠最开心的事。因为平日出头的事儿做得不多,二姑娘又实在不是一个会与人相处的,不大知道打赏,所以她得赏钱的时候不多。 所以拿了荷包后,珍珠笑眯了眼“我去给姑娘磕个头吧。” 巧云就笑她小家子气“不过一个荷包,就值得你兴师动众的。只要你尽心服侍姑娘,日后得赏的时候多着呢。”后一句就有些意有所指了。 珍珠才不管她话里是不是有话,只管回自己屋子,小心地把荷包里的金锞子倒出来。与老太太、二太太的荷包相比是比不过,可是蚂蚱腿也是肉呀。数着自己手里的银钱,珍珠心里乐开了花。 除了手里四个月的月钱,她还得了几次荷包。尤其是过年的时候,老太太与太太们都分别给姑娘、小爷们跟前人加发了一份。加上这次的三个,不算铜钱,珍珠手里共有大大小小的银锞子二十四个,金锞子十个。一个锞子有多重她不知道,可是加在一起,肯定比她进府时的身价银子多。 难怪原著里的丫头们,都不愿意出府,这荣国府里的钱还真是好挣呀。珍珠一边藏钱,一边想碰上自己是不是现在就可以要求赎身。 自失地一笑,也知道这只能是个想法而已。刚进府不到一年的丫头,还是签了死契的,没给府里效一天的力呢,就拿着府里的赏钱自赎。没有个家里发了大财或做了大官的理由,就算是老太太再慈祥,二太太再天天念佛,也不能同意。 要想赎身,除了她刚开始想的,等二姑娘出阁,就是花家,能真的立起来。可是现在的花家,连气还没缓过来呢,哪儿算立起来了。 所以珍珠每次见花自芳,都把府里的规矩说得严而又严,教导起丫头来,十分尽心尽力。这也是花自芳发现妹子有了不少变化,还当是府里教导之功,再不会想到这个妹子是换过芯子的人。 加之每次没多有少,珍珠并不让他空手,只说是自己省俭下来的,让他拿回去孝敬爹娘。省得他没了指望,真不再来看自己。大钱是不肯给的,免得如原主前世一般,养得花家如吸血鬼一样粘在她身上。就这倒换来了花自芳的感激,觉得妹子懂事不易,竟还生出了几分上进之心,在那个饭铺子一做就是三年,已经快能出徒了。 珍珠对花自芳的变化十分满意。从他的身上,让珍珠觉得现实的发展,还是有可能改变的,也就意味着,她完成任务也不是不可为。 有可为就好。珍珠觉得自己努力的方法没错,伺候起二姑娘就更尽心了。巧云冷眼看着,对她更看重了几分,就是在二姑娘跟前,也多次为珍珠说了好话。让二姑娘在两个二等丫头中,明显更倚重珍珠一些。 “姑娘,老太太房里刚才来人了,说是明天姑太太家的表小姐要来,请姑娘不必去上学。”巧云进屋对二姑娘回道。 这话不光是二姑娘听见了,就是伺候二姑娘用饭的珍珠也听清了。已经到了林仙子进府的时间了吗算了一算,她进府时是八岁,那个宝玉五岁,林仙子比宝玉小上一岁,是四岁。现在过了三年,可不就七岁了。正是贾敏去世,仙子进贾府的时候呀。 对好些同人百写不厌的林仙子,珍珠也是好奇的。可是在这之前,她也不是没有事情可做。要知道,她虽然从前只是一个网站,没有自己的好恶,可是架不住有好恶的文多,就是按概率算下来,也妥妥地是枚黛粉。 黛粉最开始的槽点是什么一是仙子进贾府走的竟然是角门,二就是贾府的人竟没有一个是给贾敏服孝的。走角门珍珠没法子,谁让好些同人文都考证出,那是荣国府第二boss二太太的命令。可是服孝,珍珠还是有进言余地的。 “听说是因为姑太太没了,老太太怕表小姐无长辈教养,才接来的是吗,巧云姐姐”珍珠做出八卦的样子。 巧云对这事知道的挺清楚,没办法,谁让人家接触的都是有头有脸,主子议事时能在边上伺候的大丫头。所以她就不用象珍珠那样小心“你这小丫头耳朵倒尖。可不就是这样。听说姑太太在家的时候,老太太最是疼爱,所以才放心不下姑太太这点血脉。” 撒谎说的不是巧云,而是那个“疼爱”贾敏的老太太。人都说谎话说一千遍就成了真的,看来这老太太前期铺垫做得好呀,让身边的人都信了。到时林仙子进府,人人都在她耳边说什么老太太疼爱她母亲的话,一个六岁的小姑娘不信才怪。 每个儿狼外婆,都有一套晃点小红帽的招数呀。珍珠暗中吐槽了一下,才问“要是老太太这样疼爱表小姐,那姑娘明天的穿戴,可就得小心些了。” 二姑娘有些不解“我们姐妹一向都是同样穿戴的,到时问问妹妹们就是。再说那些衣服都是府里一样裁剪的,有什么可小心的” 巧云也想听珍珠要说什么,毕竟她平日不是多话的人。就听珍珠说出了她的道理“记得当日传来姑太太过世的消息,老太太还闹了一场病。离现在可没多少日子呢。算下来表小姐也就刚出了热孝。姑娘明日的衣服,是不是不能太喜庆了免得表小姐头一天进府,就觉得姑娘们失礼。” 巧云不由一叹“还真是,我竟没有想以这层。珍珠你且给姑娘找找明日的衣服,我去与三姑娘与四姑娘身边人说上一声。” 没等巧云出门,听说让珍珠给姑娘找衣服,司棋有些不乐意“不过是投奔来的表小姐,何必这样费心。” 看来是从她外祖母那里听了些什么,也就是说人家邢夫人就是这样认为的。那是不是整个府里的主子们都这样认为的看原著不是没有可能呀。 巧云也听不下去了“司棋,主子也是咱们能议论的” 司棋还有些不服气。不过二姑娘因为没了王嬷嬷的压制,性子比起原著来强了一点“巧云说得是,司棋出去不要乱说。” 见珍珠这几日明显不安,只好私下问她“你这几天怎么魂不守舍的可是在担心林姑娘” 珍珠苦笑一下“姐姐太抬举我了。我算是哪个牌名上的人,配担心林姑娘。不说林姑娘自有林老爷照看,就是有个万一,还有老太太、太太在呢。” “那是怎么回事,可是你家里又逼勒你”巧云更加不放心起来。 珍珠不好说自己是要找个良民做夫君,一来她还小,不该有这样的想头。二来府里丫头放出去,也有一定年纪,不是想走就能走的。 好在这些年,花家已经让她妖魔化了,在二姑娘房里丫头的心目中,这就是一家专门吸珍珠血的人。所以再次拉花家出来顶雷,珍珠一点也不觉得愧疚 “姐姐可知道,我娘家嫂子已经进门了”珍珠和巧云她们说起过,这位嫂子进门,她也是出了五两银子聘礼的。所以巧云点了点头“当时你一下子拿了五两给他们,都说让你不要一下子给那么多。现在是不是觉得你手里还有,让你再出钱” 珍珠再次摇头苦笑“我这位嫂子,却是心大的。人家看不上我手里这点碎银子,要赚一注大钱。” 巧云吓了一跳“难道她” 珍珠就一脸沮丧地点了点头“她鼓动着我家里给我赎身,说是要给我找个好人家。可是姐姐觉得,这好人家,能好到什么地方” 巧云大上几岁,当然知道珍珠嫂子所谓的好人家,也不过是要将珍珠卖给大户人家做妾,或是,她都不敢想的地方“黑了心的娼妇,竟敢想出这样下作的主意。” 珍珠倒没冤枉花家人,他们确实在上一次珍珠回家的时候,提出过这件事。不过已经让珍珠以“卖了死契,没大功主子不让赎回”给顶回去了。所以现在巧云骂她们,珍珠听了只有解气的,才不同情。 “那你日后可有何打算总不能真让他们找到府里来给你赎身吧。”巧云骂完人,还是替珍珠担心。 “现下我与他们说,没给府里立过什么功劳,又卖得是死契,不能赎身。算了,拖过一时是一时吧。” 巧云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却将此事记在了心里,预备回家后与家人一起想想办法,看能不能帮上一把。珍珠不知道巧云对此事这样上心,反问她“姐姐,你说我要不要与姑娘说一声,求姑娘到时别让我们家用银赎我出去哪怕是我自己赎身,也好过到时让他们摆布。” 巧云想了想,才道“咱们府里一向待下人是恩多威少的。要是你家里人真求到府上,说不得连身价银子都不要,就让他们将你领回去呢。你先求求姑娘也好。只是姑娘毕竟只是娇客,在府里说话哪儿有份量。” 珍珠越发犯愁“要是姑娘出阁做了当家奶奶就好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84.第 184 章 阳台上的风景正在预收 谁还不会虐个渣  得老太太荷包的人多, 可是得了老太太首饰的人少。一时府里那些大嘴巴的下人, 把个珍珠在老太太跟前的脸面,说得比面盆还大。就是老太太把这个有着比面盆还大脸面的丫头亲自给了二姑娘, 也成了对二姑娘的看重。 对那些下人的说法, 珍珠不放在心上。她当然知道老太太赏她,不过是让她不忘记旧主, 二姑娘那里有个什么事, 得早早报给老太太。可是这样的话,让主子们怎么想, 才是珍珠关心的事。 没见二太太这几天见了她, 都没有以前看她时的慈眉善目了。就是三姑娘,看她的眼神也让身上好象针扎似的。也是珍珠前身太过敏感, 要不也不能时时抽疯得天怒人怨。所以自得了人的感觉之后,对别人对她的态度, 感觉十分敏锐。 可是人家二姑娘, 对此就没有什么感觉, 该干什么还干什么, 也不因为自己得了老太太的丫头得意,也不因为三妹妹对自己尖刺伤心。就是珍珠也不得不佩服二姑娘的神经够粗大。 当然老太太给的脸面也有实惠的地方。就是那两个荷包里的内容,就不是两位太太那几十个钢板能比的。那里面装的, 珍珠百分百确定是银子。因为与铜板的材质不同, 是一眼可见的, 而且又是白色的, 所以珍珠才这样肯定。 还不是一个每个荷包里都是四个, 加起来就是八个。不过珍珠不知道一个小锞子有多重,不知道老太太这次算不算是大手笔,也不知道下次还有没有这样的机会。 不管今后有没有机会,现在在手里的才是自己的。珍珠是个实际的网站,知道十鸟在林不如一鸟在手的道理。所以她把这两个荷包里的东西,加上原来的二百多个铜板,分开放在自己的包裹里,免得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让人一锅端了。 不是珍珠小人之腹。她千算万算,发与自己忘记算二姑娘奶娘这个不确定因素连姑娘的东西都敢拿,会不会没品地对自己这些小丫头们下手,珍珠不能确定。再说人家司棋的外祖母,是大太太的陪房,那王嬷嬷不敢动手还有可能。可是自己不过是外头买来的,可没有什么好让这王嬷嬷顾忌的。 怕什么来什么。等发月钱的时候,珍珠就知道自己的担心不是多余的。看着自己手里的三百钱,使劲回忆各种文中对荣国府丫头们月钱的描写,都没有这个份例。 荣国府里婆子的份例珍珠没研究过,可是事关她的赎身大计,对丫头的份例研究得还是十分明白。同样是大丫头,老太太、太太屋里的大丫头是一两银子一个月,姑娘、小爷与姨娘们屋里的大丫头就是一吊钱,二等丫头都是五百钱一个月,三等丫头则是二百钱一个月。粗使丫头年头长的也是二百钱,刚进府的则只有一百钱一个月。可是唯独没有三百钱一个月的份例。 因为珍珠明面上的说法虽然是二姑娘新挑的,可是知道的人都知道她是老太太赏给二姑娘的。按着荣国府里那个,老太太屋里的猫儿狗儿都是金贵的论断,珍珠这个老太太屋里出来的猫儿狗儿,从进了二姑娘房里,就是二等。也就是说她的份例,怎么也该是五百钱。 所以结论只有一个,那就是珍珠的月例让人克扣了 别看珍珠从到了二姑娘身边,凡事都不争不抢,只做好自己份内的事。可是那是那些人没触到她的底线。一口两口吃的,对一个网站来说并没有什么吸引力。可是月钱不一样。月钱是什么那是人家珍珠赎身的希望,是她完成任务的保障 别的能忍,这月钱被克扣了,珍珠决不能忍。 珍珠再次运用自己强大的分析功能,把可能克扣她的人选罗列出来 最先被排除的,当然是她自己现在的主子二姑娘。没别的,那姑娘就没有这方面的心眼,要不也不会让一个奶嬷嬷给拿捏那么多年。 接着管发月钱的王夫人,理由是人家一个管家太太,就算真如那些同人文所说,自己在王熙凤进门前也放过利子钱。可是人家那是大处着眼的人,对珍珠这一个月两百钱肯定看不到眼里。要做,也不过是让大家集体晚拿几天月钱,打上一个时间差。 再能接触到珍珠月钱的,可就是最大的怀疑对象王嬷嬷了。因为她是二姑娘的奶嬷嬷,所以总管着二姑娘房里的大小事物与丫头。可能因为现在还是王夫人管家,那个王嬷嬷还没有那么大的胆子偷摸姑娘的东西,所以就把主意打到了她们这些小丫头的月钱上了。 等珍珠悄悄地问过司棋等人的月钱是多少,就把这个最大的怀疑对对象定性成了罪犯人家司棋的月钱五百文一文不少。可是与珍珠一样在府里没有什么过硬人脉的小丫头,人人的月钱都和份例合不上。 于是在一天二姑娘带着珍珠去给老太太请安的时候,趁着老太太与孙女孙子说笑,珍珠悄悄地找鸳鸯说话。说着说着又说到了月钱上珍珠有意引导,想不说到月钱上才难呢。 鸳鸯有些得意地说“我哥哥与我说了,我爹告诉过他,我的月钱与得的赏,都是我自己的,不让他来啰嗦。” 珍珠就一脸羡慕地说“不说在老太太屋里得赏的时候本就多。就是那一个月三百的月钱,你也花用不到,还不都是自己攒着。” 鸳鸯和边上一起说话的玻璃就是一愣。玻璃没什么心眼,可是因为长得好,还是让老太太挑中了。不过没能如珍珠一样做到二等,现在还只是三等。她到老太太屋里晚,不知道那天老太太跟前的口角官司,只问自己关心的“怎么姑娘屋里三等的,倒比老太太屋里三等的还多一百钱” 鸳鸯倒是因为老太太要补上牡丹与玫瑰的缺,与珍珠一样升了二等,她也奇怪地问“你不是已经二等了吗”象是想到什么,下面的话都自己又吞回了肚子里。 珍珠一脸老实地点了点头“从我到了二姑娘屋里,王嬷嬷就说,我与司棋一个是老太太赏的,一个是大太太赏的。所以都做了二等。” 玻璃心直“可是府里二等的,不都是五百钱的月例吗怎么你只有三百钱。” 鸳鸯就若有所思地问“你知不知道司棋是多少钱” 珍珠还是一脸老实相“司棋倒是五百钱。我还想着她算是大太太那边的人,说不定是大太太怕她对二姑娘不尽心,单另多给了她一份。” 玻璃就在一边嘁了一声“这分明是看着你” 不等她说完,鸳鸯已经很有派头地喝止她“玻璃,怎么什么话都敢混说。” 珍珠就不管玻璃那不甘愿的欲言又止,只拉着鸳鸯道“好姐姐,到底是怎么回事,姐姐自是知道的,求姐姐告诉告诉我。就是不能把那钱要回来,也做个明白鬼。” 鸳鸯让她央求不过,只好让玻璃去门口望着人,自己与珍珠细说“这事说来再没有别人,定是你们那位王嬷嬷从中抽了。你只悄悄的,现在你刚进府,哪儿是她的对手。” 听鸳鸯与自己猜测一样,珍珠顿时一脸委屈“好姐姐,你是知道我的。我老子娘没了饭吃才卖了我。盼得就是能早些赎买我回去。可是光指着家里,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所经我只想着自己能省一文是一文。谁知”手在鸳鸯不注意的时候,借着帕子掩着,在自己大腿内侧狠儿捏了一把。 这是珍珠试验过的,大腿内侧的肉最嫩,用力捏的话,一准让人掉眼泪。这次也不例外,不等话说完,珍珠已经眼泪汪汪。 这个时候的鸳鸯,还远没有后来八面玲珑的本事,看到珍珠哭,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劝好,只拉着她的手“你先别哭呀,咱们再想想办法。” 珍珠摇了摇头“她是姑娘的奶妈妈,就是姑娘她也管得。能有什么办法。” 听到珍珠说那王嬷嬷连姑娘也管得,鸳鸯心里就是一动,可是她虽还没有后来的心计,却也是个谨慎的,并不当面应承珍珠什么,只劝珍珠“快收了泪吧。一会儿老太太那里就该摆饭了,让老太太见了问起来,你是说还是不说” 珍珠也没指望一下子就扳倒王嬷嬷,不过是与鸳鸯说了,说不定哪天对景她能帮着分说上一二。所以听了鸳鸯的劝,自己把泪水擦擦,露出一个哀伤的笑容“让姐姐看笑话了。也是我从小穷怕了,一文钱也是好的。倒失了分寸。” 李父颇不在意“管他是谁买的,好相处就多处处,不好相处,各自关门过自己的日子。你操的是那门子的心。” 李母就摇头“你是不知道,今天人家来咱们胡同,还是咱们森子领着来的。我看森子对那姑娘,可是挺上心。” 李父不耐烦的说“管好你的嘴,什么有的没的都说。刚见了一面的人,就说什么上心不上心的。别说对人家姑娘,就是对儿子的名声,又有多少好处。” 李母一肚子的话,怎么也憋不住,不管自己家男人是不是高兴,还是说道“刚才我去问过了,那姑娘说她是在荣国府里当差的。小小年纪,自己就置下了这样的家业,也是会过日子的人。” 李父也不管她怎么嘟囔,只管自己回屋里,留李母一个人在院里向外张望。 珍珠倒没想到自己竟成了别人的话题,她将那小院粗粗看过,心里算计了要添置的东西,就将门锁好花家还等着她回去用饭。 李母倒是见珍珠从自家门前走过,还叹息一声“这样的姑娘,怎么就是个卖了身的。”也不想想,不是做丫头的闺女,可能自己攒下银钱,还出头露面的事事自己谋划。 第二日,还是没有什么店铺开门,珍珠只好与花母商量要拿家里的几样点心用上一用。她嫂子在一边开始阴阳对气的说“妹妹没有东西带回来,从家里拿东西倒是熟惯得很。” 珍珠看了她一眼,对她说道“我给家里把你带进来就够了。” 她嫂子一听,马上炸了起来“你说什么什么是你把我带进来的” 珍珠冷冷地告诉她“你自己去问花自芳。” 花母不敢得罪珍珠,小心地把点心放在食盒里,要递给她,被她嫂子一巴掌给打落在地。花母还要捡起来,珍珠看都不看二人,进屋里收拾起自己的包裹来。不过是几包点心,她还看不到眼里。 花自芳媳妇自以为得意,在堂屋中间大声叫着“走就走,谁稀罕你回来。只想着从家里往出拿东西,算个什么东西。” 花父花母忙着拦着珍珠,让她不要在这种情况下离开家。因为珍珠这次回来,又给了花母一个装了四个六分银锞子的荷包,只是两人已经看出花自芳媳妇不是过日子的人,就没和她说起。要是让珍珠这样走了,那下次她回不回来可就不一定了。 一边是花自芳媳妇洋洋得意,一边是花父花母的的苦苦哀求,珍珠收拾起东西来一点也不慢。这时已经抱着自己的包裹走到了门口,对着花父花母说“爹娘留步吧。好些事,你们还是说开了的好,等下次再回来的时候,别再出现这样的事儿才好。” 听她说自己还会回来,花父花母好歹松了口气,又让她说到痛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放心放心,回来让你哥说她。” 珍珠声调都没变“下回也让哥不用到府里来找我。每次找我,并没让他空过手,怎么现在自己躲在屋里连句话都没有” 那花自芳再在屋里躲不下去,出来时,只见了珍珠的背影。 今日不过是在年初二,并不是珍珠到假的日子。可是除了回府,她又无处可去,只能一步一挨地向着荣国府而去。一面走还一面想着,看样子还真得把那个小宅子好生收拾一下,再遇到这样的事儿也有个容身之地。难怪当年碧水上,多少女生都为了房子撕了又撕,没有房子的女人,还真是没有安全感呀。 见她今日便回府,司棋也是一惊。因巧云已经出府,邢夫人就做主将司棋与珍珠都升了一等。不过如原著一样,二姑娘房中大丫头正是司棋,因此她才不好大年下的扔下姑娘自己回家团年,算是便宜了珍珠。 “可是你那父母又出了什么妖蛾子我见你走时不是拿了一个荷包吗,就这还不足”司棋说着,双眼已经立了起来,大有花家人要是在跟前,她就上前手撕之势。 珍珠就将来龙去脉与她说了,自己叹口气“早知生这一场气,我该等下次出去再想着拜望保长。就为了图一时便宜,连年也没好生过得。” 司棋唯有陪她叹了几口气,话题一转,说起府里过年的事儿来“大太太说是吃年酒的时候,还要再带二姑娘出去走动。只咱们太太的眼光你也知道”自然是把权势摆在第一位,没有权势,有钱财也是好的。 要让珍珠说来,只要不嫁中山狼,哪怕是到大户人家做个庶子媳妇,那日子也不是过不得。加上司棋与巧云要是能做了二姑娘的陪房,做上一个膀臂,说不得比在荣国府还能自在几分。 即是回了府,少不得各处主子跟前磕头销假,倒也得了些赏赐,让珍珠因置宅子而空了的私房,又重新丰满起来,算是意外之喜。 接下的日子,就是与二姑娘一起各府应酬走动。也颇有几家主母,对迎春动了心思,给迎春的见面礼不俗不说,就是打赏下人的荷包,也多以锞子为主,并不全因年节之故。 那日鸳鸯神神秘秘地找了珍珠,还特意背了司棋。打量四处无人,开门见山地问她“那年你说想出府的话,可还做得数” 珍珠不知道鸳鸯怎么有这样一问,当即点头“这样的话,如何还能骗人。就是瞒得了一时,也瞒不了一世。” 鸳鸯就压低了声音“昨日我听大太太与老太太说起,仿佛看中了什么人家,你可得早做打算。” 珍珠心下一动,看来邢夫人再上不得台面,一等将军夫人的诰命摆在那里,也不是白忙活的。这才多久,竟要给二姑娘定下不成。只是也不知道这人家如何,还是要打问清楚才好。 “姐姐可知大太太看中了哪家”珍珠忙问起来。 鸳鸯又四下看了,才道“恍惚听着,是镇国公家里的庶子。听说那公子也是个上进的,自己读书有成,已经有了举人功名。他们家太太生怕那庶子出息,压了嫡子,就想着找个好拿捏的媳妇。这不就看中了二姑娘。大太太听了是镇国公家里,如何还不动心。只是我想着,你自来了就想着出府,要是陪着二姑娘出了门子,想赎身可就不大容易了。” 珍珠却道“要是和二姑娘一起走了,我的身契自然是姑娘拿着。凭这几年的情意,只有比府里方便的,怎么姐姐倒说不容易呢” 鸳鸯就有些恨铁不成钢起来“说你精明,怎么这个时候倒犯起呆来。大户人家的陪嫁,娘家为了好掌控这些陪房与陪嫁丫头,自然把身契留在府里。多的是看重姑娘的人家,连陪嫁们的月例,都是从娘家走的。” 竟有此事为什么那些同人文里没有提过珍珠悲愤起来,想着自己处心积虑地谋划来谋划去,倒离完成任务越来越远,不由心底一灰,那眼泪也掉了下来。 鸳鸯让她哭得心酸,只好将主意出给她“你也是个呆的。现有着司棋,她自然也是要与二姑娘一起的。到时要是她的身契在二姑娘手里,自然不好只留你一个人的身契。” 对呀珍珠两眼一亮,对着鸳鸯就是一拜“好姐姐,你这是救了我的命了。” 鸳鸯也替她欢喜,却不忘记嘱咐她“此事你自己知道就行了,别的还是慢慢看着就好。只是你这些年得的东西,自己也该有个章程。别到时候一下子显了出来,招了别人的眼。” 看来珍珠能守财,与她亲近之人都知道得一清二楚。也的确,丫头们在一起的用度,除了份例与主子赏的,再就是自己托人在府外采买,可是珍珠这些年来托人带东西,一个巴掌尽够数了。 好在一说到钱财,珍珠也不怕人笑话,只拿着花家顶缸“姐姐有什么不知道的,我家里能让我自己留下多少东西。”再想了想,又劝道“姐姐是老太太跟前的得意人,这几年自是不怕的。只是一年大二年小,咱们都是与二姑娘年上之人。就是不敢与姑娘们比,可是姐姐也是为自己日后多帮打算。” 鸳鸯让她说得满脸飞红“小蹄子,说你的事,好不好地拉扯我做什么。” 珍珠就摇了头,你真当那老太太说你与她孙女不差什么,就真当你是孙女来疼了也不看看二姑娘,要不是王善保家的以利诱了大太太,还不定什么时候才能想起人家的大事来呢。 只是这样话,到底伤人,只能换一种口气“姐姐且想,你父母现在都在南边看房子,有道是人走茶凉。当日在老太太跟前有再大的脸面,也架不住多少年见不上一面。再多的情分,也消磨了。” 鸳鸯让她说得频频点头“你说得我记下了。只是府里放丫头自有定例,我又是跟着老太太的,不比你们跟着姑娘,还有个想头,只好走一步看一步吧。” 珍珠至此才知,鸳鸯并不是不知道她跟着老太太可能遇到的风险,要不也做不到老太太跟前第一人的位置。只是例来只有主子挑奴才,哪儿有奴才挑主子的,可不就得且行且看了。 街上并没有多少行人,大家都还有家里过节。只有几个孩子,街上跑来跑去,不时还用线香点个小鞭炮,听鞭炮响了,相互看了大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85.第 185 章 重新回到旋转空间的晋江, 也是长出了一口气, 或是做出了长出一口气的动作。没办法, 刚才他看到二皇子将枪对准当今的时候, 身体本能地向前挡了一下, 然后,就光荣地再一次救驾成功了。 看来自己还真是个劳碌的命呀, 本来借着此次之功,他都可以在天朝横着走了, 可谁知道迟迟不出现的系统, 在这个时候拉了他一把。那种仿佛cu死机的感觉,还真是让人酸爽呀。 “警告, 警告, 宿主在本次轮回中受到暴击,扣五百积分。”系统那一点感情也没有的机械音在晋江的耳边响起, 让它有一种暴粗口的冲动。我这也是为了完成任务, 怎么不给加积分还扣积分呢 “自以为是”再次传进晋江耳中的声音也很熟悉,就是那个对晋江怨念很深的天道大人。在这位面前,晋江是一点不满也不敢发出来,只好保持沉默。就听天道说道“逞匹夫之勇, 可能导致任务不能完成,所以此次只是扣分,下一次就直接抹杀” 晋江连分辨的兴趣都提不起来, 反正不管自己怎么做, 在这位眼里都是错的, 那还分辨什么还不如现在攒点力气,等一会抽奖的时候能抽到个实用的东西。 见晋江不出声,天道可能也觉得有些无趣,再次没有了声息。晋江等了半天,觉得天道可能走了,才小声地问系统“系统,我这次得了多少分” 系统还是挺好说话的,提醒晋江“请宿主自行观察进度条。” 晋江无法,只好看向自己眼前界面下方那个进度条,谁知看完之后,它忍不住惊问起来“你没扣我的分” 系统叮地一声,仿佛在嘲笑晋江“这是你扣除五百积分后的得分。宿主,我要提醒你,你只有三次在轮回中死于非命的机会,现在还剩下两次,请在以后的轮回之中谨慎使用。” “那什么算是死于非命这次我明明早已经完成了任务,可是你不让我离开,我只能继续在那里。若是下一次我还不得不留在轮回之中怎么办做人不可能不死的。” 系统又叮了一声“如果是正常死亡,就不叫死于非命。” 好吧,晋江只能承认自己太过着急了,居然问出这样白痴的问题。可是谁要是知道自己可能只有两次机会,可是进度条才完成了三分之一,也会着急的吧。 不过晋江对此次任务的得分还是挺满意的,就算是扣除了五百积分,现在进度条上显示着它已经有了两千五百积分,再看看储物空间里的七张好感卡、半瓶致幻剂、少半瓶清脑丸、一张健康卡、五张忠心符还有一套大百科全书,晋江油然生出了一种系统我有,天下任我走的豪情“那咱们现在抽奖吧,我也好快些进入下一个轮回,早些完成任务。” 这回回答它的,是系统连续叮叮了好几声,才重新发出别的声音“由于这次宿主死于非命,取消抽奖机会。” 靠再是清洁健康网站,也不带这样让人玩的,晋江的粗口直接暴了出来。系统的话还没有结束“提醒宿主,提醒宿主,每暴一次粗口,扣除十积分,扣除十积分。”然后就见界面下方的进度条小小地回缩了一点。 人艰不拆。 晋江死死忍下自己再次暴粗的冲动,这积分就是它的死穴,被扣了积分,就意味着他更新做回网站的时间会推迟。于是强忍着不甘,晋江问道“那在轮回中暴粗,会不会扣分” 系统回答道“只要不在系统面前暴粗,系统就感知不到,也不会扣分。”听到这个回答,晋江再次松了一口气。不过它现在觉得系统的讨厌程度,并不比天道差多少,向人告别道“那我去下一个轮回吧。” 系统倒是没有阻拦“好的,将送宿主到下一个轮回。提醒宿主,宿主上一次抽中的巨力术,并不是永久性用品,只能使用五次。请宿主谨慎使用。” 就知道这系统提醒没有什么好事。上一世这巨力术可是立了大功,不光是成功将贾赦掰正,就连那小子最后能把厚重的条案举起护在太子面前,都是巨力术之功。可是现在才告诉它这东西只能用五次,是不是太晚了点 还没等晋江再与系统争辩,那空间已经把晋江排挤了出来。 有了几世经验的晋江,没有急着睁开眼睛,它默默地接收起了原主的信息。然后,它呵呵了起来。还真是好呀,上一世还是宁荣两府老祖宗般的存在,这一世就成为了辈份最小的人。 秦可卿,那个在原著里隐约被影射放荡好淫之人,符合天然黑体质。也让无数作者脑洞大开,将其描述成了一个以自身诱惑贾珍这个贾家的族长,以为其父兄寻得东山再起之路的心机女子,更有人认为就算她一开始为贾珍所迫,可是后来却斯德哥尔摩综合症暴发,与贾珍发展了不伦之恋 同时她也是晋江几世以来重点防范之人。没办法,谁让这位一直都身世不明,考据党们也只能从只言片语或是她的所用之物中,揣测一下她的身份。 让晋江失望的是,就算是它接管了这具身体,也翻看了本主的记忆,可是还是只能知道,原主的确是别有用心之人放在宁国府的一颗棋子,可是这执掌棋子之手却不知是谁。所有与她进行联系的,只是她那娘家秦家。 可是只是小官之家的秦家,又怎么会有那样的财力与物力,支撑起这公主般的教养看来这背后之人不是钱太多,就是与这原主真的有些关系,才会不遗余力地在一个棋子身上投入这样大。 再次翻看了一下原主的愿望手刃令自己身败名裂的贾珍,晋江才算是松了一口气。还好,这个愿望虽然难了一点,可是倒比完成什么重新让某人登上帝王宝座容易得多。如此看来,原主与那将她做为棋子的幕后之人,怕是一点感情也没有,否则晋江面临的说不定就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感觉自己身上有什么东西在游走,秦可卿微微睁开了眼睛。就听身边有人小声道“好人,刚才可是弄疼你了” 贾珍这声音说不上多熟悉,可是也不算是陌生。秦可卿身上密密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把头偏了一下,躲过了凑过来的臭嘴。 贾珍还有没脸没皮地说着“都已经这样了,还装什么不情愿。放心,以后自然疼你。”看来还算是保持了最后一丝廉耻,没把那自称说出口。 此时的秦可卿也是全身无力,有心想用巨力术直接一掌完成任务,谁知那手只软绵绵地挥动了一下。看来原主这身体还有待强化呀。她自己在心里暗想。 贾珍见秦可卿虽然无话,玉手却是一挥,心里又是一热,没皮没脸地再次凑上来“怎么,刚才还不足兴吗那让我再疼你一回。下次可别再如此推三阻四了,让人心里怪不痛快的。”身子就想欺上来。 毫不犹豫地把致幻剂给眼前人用上,秦可卿才算是脱了身。也不看边上贾珍自娱自乐的丑态,一边穿着衣服,秦可卿一面想着此世的任务该怎么完成。 不能一掌把人给劈死,不说现在这娇弱的身体什么时候能把巨力术重新练成,就是真的练成了,众目睽睽之上动手,也逃不了一个牢狱之灾和秋后问斩。那自己就等于是又一次死于非命,这个机会用到如此龌龊之人身上,秦可卿觉得不值得。 除非等她巨力术练成,而那贾珍又落了单,才有可能人不知鬼不觉地完成任务。不过要想在贾珍落单的时候见到他,那就只能牺牲一下色相了,这个秦可卿也不愿意。 翻翻自己手里的东西,还有原主记忆深处的东西,可卿叹了一口气。自己系统储物空间的东西,大多只是辅助自己完成任务之用,没有什么无色无味杀人于无形的东西,而原主要是有那么高大上的东西,原著里也不用自挂天香楼了。 好在时间还尽有,她现在穿过来的时间,应该就是原主被迫的第一次,估计原主也没想到贾珍如此不知廉耻,才羞愤之下急怒而死了。也是在这个时候,现在的秦可卿占据了这具身体。 在心里默默地为自己收录了那么多抹黑原主的文章道了个歉看来这位原主,还真不是什么天性淫荡,不过是身处其中,反抗不能。至于后期会不会真的出现斯德哥尔摩综合症,秦可卿冷笑了一下,现在是自己在掌控着这具身体,贾珍,你还是自求多福,少来招惹自己,那样还能多活两天。 看看自己身上已经穿戴整齐,再看看床上还自己蠕动不休的贾珍,秦可卿忽然坏心地想,若是自己把那至幻剂都给这个恶心人的东西用上,他会不会欲罢不能、精尽人亡把手向着贾珍的身体抖了一抖,秦可卿也怕这药有时效性,浪费了可惜,只洒了五滴在贾珍身上,也算试试效果。 就见那贾珍得了致幻剂,身子动作越发大了起来。秦可卿无心看如此恶心的表演,自己轻轻打开了门。向外张望了一眼,发现此处正是天香楼内。而外面日光正好,大大的太阳正挂在空中。 显然是原主在此处歇午觉的时候,那贾珍不知道怎么摸了过来,才让原主受了这样的侮辱。不过,秦可卿冷笑了一下,她可不信自己这个当家少奶奶身边,丫头婆子都是光喘气的,怎么会发现不了这王八蛋的踪迹定是有人从中希图着好处,将自己这个主子给出卖了。 带着一腔怒火,秦可卿忍着下体的不适,快步来到了丫头们该当值的屋前。推门一看,宝珠与瑞珠两个竟是睡得死死的,怎么叫也叫不醒。不用说,那贾珍为了好事不让人打扰,给两个丫头下了药。 不过秦可卿倒是松了一口气,不是自己身边最亲近的人背叛了自己就好,哪怕只是原主最信任的人,对她来说也是个助力。 看到叫不醒两个丫头,秦可卿又来到了婆子们当值的屋子,看来原主对下人还真是宽厚呀,难怪死了之后,“家中仆从老小想他素日怜贫惜贱、慈老爱幼之恩”呢,还真是放纵得一手好奴才。这屋子里婆子不少,足有五个,却也如瑞珠两人一样睡得四仰八叉。 不对,秦可卿再次翻看着原主的记忆,确定了自己觉得违和的地方宁国府与荣国府一样,事事讲究个周全,就是那下人跟随也有定例。比如贾母与王夫人之流出行,婆子们少不得八个,而到秦可卿一辈,则是六人跟从。现在屋子里只有五人。 看来不用自己多费心,这少的那个人,十有八九就是这不见的婆子。正想着如何处置,就听得耳边叭啦一声,有东西掉在了地上。 回头一看,正是一个婆子在那里发抖。见秦可卿看过来,她强自镇定地用颤音道“大奶奶什么时候醒的,这些婆娘真是该死,不过是小的打水这么个空,竟然都睡死过去了。” 此言无疑不打自招,秦可卿眼里一点温度也没有地定定看着那婆子,把她看得手足无措,才问道“你去打水做什么” 婆子脸色有些尴尬,还能做什么,还不是你们这些人穷讲究,事后又是用水又是沐浴的。现在那两个丫头和几个婆子都让她药翻了,所以她不得不自己一个人去打水。可是这大奶奶不是跟着大爷在楼上快活吗,怎么现在倒站在这里 难道是大爷没能成事那婆子有些狐疑地暗中打量一下秦可卿,只见阳光下的玉人,妆容齐整,衣服整齐。她悄悄地吐出一口气,看来大爷并没有找对屋子,这样也好,自己正可以推做别人偷懒,还能在大奶奶跟前上个好。 于是那婆子假做殷勤地笑道“好叫大奶奶知道,这几个婆子怎么叫都叫不醒,奴婢想着奶奶睡起定是要梳洗的,就自己去打了水过来,侯着奶奶要用。” 秦可卿点了点头“你倒是个勤谨的。只是不知道,这拉皮条的生意,你这勤谨人做过你回,得了多少银子你那丈夫知不知道你做的营生,还有你儿子与孙子,是不是你用这脏钱养活的” 那婆子脸上已经没有了笑意,剩下的全是吃惊。谁家若是出了这样的事儿,不是遮着掩着不敢出声,怎么她眼前这位小蓉大奶奶,说得和别人的事情一样再一想她才明白,定是眼前的大奶奶已经四处看过,知道除了他们这些人,再没有别人能靠近天香楼,而那几个人还是自己用药给迷昏过去的,她可不就是不怕呗。 只是这样的事情,只要自己说要嚷出去,这位大奶奶也不用做人了。于是婆子脸上又强自镇定下来“奴婢不知道大奶奶说得是什么。只是奴婢是府里几代的陈人了,主子有什么交待奴婢就按着吩咐去做,正是奴婢的本份。有句老话说得好,明白不了糊涂了,好些事情若是真的传了出去,怕是大奶奶就现吃不了的亏。” 秦可卿并不生气,用看死人一样的眼睛看了那婆子一眼。想她上一世做贾代善之时,也是刀山血海里爬出来的人物,自有一股子威严刻在骨子里。现在这身体虽然柔弱,可是眼神还是让内里那精气神衬得极锋利,令婆子说出的话声音越来越低,到最后的威胁几近于无。 见她不敢再嘴硬,秦可卿嘴角微翘“倒是难为了你这 番忠心。端着水去吧,你那主子在楼上等着你呢。” 婆子有些摸不着头脑,这样说来大奶奶又不是没让大爷得逞的样子。难道刚才是在试探自己想到这里婆子已经换成了谄媚的笑脸“是,是,奴婢听奶奶的吩咐。奶奶放心,奴婢最是嘴严的,保证不会向外人说一个字,就是我家里那个死鬼也不会知道。”可能是想到了刚才秦可卿的问话,婆子还赌咒发誓地向着秦可卿保证了一番。 秦可卿冲着她点点头“你知道就好。不过你主子可能有些累了,需得你到那床前叫他一声。”婆子应之不迭,几乎是一路小跑地上了楼。想来也是知道这事儿有暴露的风险,又见秦可卿说话和软,怕是刚才大爷的威风强过小蓉大爷,这位心下肯了,想着给自己主子报个喜信。 看着那婆子颠颠地上了楼,秦可卿才迈步慢慢地跟上。等到了那屋外,已经听到里面婆子大声叫着“大爷,您做什么大爷,您认错人了。大爷,求您放了奴婢的。唔,唔,大爷”接下来的声音已经让人懒得听了。 脸上的笑容再次扩大,可是笑意并没有达到眼底。秦可卿打发那婆子上楼,还让她得到床边叫贾珍,就是要让中了高倍致幻剂的贾珍,将那婆子认成原主,再与她成就一段露水姻缘。 自己还真是好心呀,秦可卿冷冷地想着,不忍心贾珍一个人唱独角戏,给他加上了一个女主角,想来贾珍会感谢自己,那婆子也应该感谢自己吧。 再次悄悄下了楼,秦可卿用一盏冷茶泼醒了宝珠与瑞珠两个。那两个丫头还不知道自己刚才差一点让自己主子拉进黑名单,只在那里自责“不过是喝了一口茶,本想着提下神的,谁知道竟是睡迷了。奶奶怎么自己起来了。” 可见那茶里是有问题了。秦可卿不动声色地道“就是唤你们没人应,我才自己打理了下楼来寻你们。时候也不早了,还是早些回咱们院子里去。” 瑞珠还说“如今这五月荒天的,这个时辰正是太阳正毒的时候,奶奶不如歇歇再走。” 秦可卿的脸却已经冷了下来“哪儿来得那么多费话,你愿意留下歇着,只管自己留就是。”还不知道那药效会持续多长时间,等贾珍清醒过来发现自己与一个婆子同床共枕,来发作自己吗自己还好说,怕是这些跟的人都得丢了小命。自己在这里救她们,还与自己讲价钱,还真是看着原主好说话是吧。 宝珠一拉瑞珠,自己冲着秦可卿笑道“奶奶说得是,等我去叫她们过来,再把伞预备起来。” 秦可卿无可无不可地点了点头“你只管叫,叫得起就让她们跟着走,若是叫不起,就罢了。” 不是她心狠,明知道这些婆子旦发现了贾珍的丑事,不会被放过。可是做下人的,主子受了屈辱,她们却在呼呼大睡,怎么也算不得忠心。若不是顾虑着这两个丫头跟着原主时间太长,一起都失了让人起疑,她连她们两个也不会叫的。 好在那婆子给别的婆子们下的药比两个丫头的量少,也是怕两个丫头终是秦可卿跟前的人,万一醒得早了发现了端倪不好收场,才额外照顾了她们两个些。 看了看衣服褶子丛生,发髻也七扭八歪的几个婆子,秦可卿的眉头已经皱了起来“成什么样子,都家去把自己好生收拾一下再进来伺候。” 那些婆子都知道自己的主子性子喜洁,见不得人衣衫不整齐,应声哄地散了,谁也没顾得上发现自己的同伴是不是少了一个人。 领着两个丫头回了自己的院子,一进屋就让些摆设闪花了眼。没理会这些被人考据出寓意深刻的物件,秦可卿吩咐道“走了这一身汗,叫水进来我洗洗。”瑞珠刚想说什么,被宝珠一把拉了下去。秦可卿暗中点了点头,难怪这丫头在原著里面对着贾珍还保住子条小命,这脑子是个好使的。 怕自己身上留下什么痕迹,秦可卿并没用两个丫头进来服侍,只把自己泡到了水中。一面厌恶地搓洗着那蓄生可能留下的痕迹,一面暗中想着贾珍,不知道你从温柔乡里醒来,对姑奶奶送你的这一份大礼,满意不满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86.第 186 章 阳台上的风景正在预收 谁还不会虐个渣  听得人在自家门前叫门, 李森就是一震“娘, 是花姑娘的声音。” 她娘已经快步要走出屋子了,又嘱咐他“你可别露出那幅样子, 小心把人家姑娘吓着了。”李森让他娘说得不敢抬头, 觉得自己刚才去人家姑娘家里,是不是就有些莽撞了。 此时李母已经给珍珠开了门,就见人家姑娘手里提了他家的茶具, 而那仆人跟在后头,捧着四色礼物。珍珠笑盈盈地说道“两次来家里,两次都麻烦了李婶子。实在过意不去,几样小点心, 还请李婶子别嫌弃。” 李母只觉珍珠行事大方,越看越爱, 嘴上不停说着“不过是说两句话的事, 姑娘太客气了。” 珍珠倒不知道李家母子的想头,只说“上次婶子就提醒过我, 要上保长家里拜望一下。只是当日匆忙没来得及,还请婶子指点一下,这保长家里在何处,我今日也该去拜访一下才好。” 李母见珍珠将她的话记在了心上, 更觉脸上有光,想了想道“你一个人上门怕是不便, 还是我同你走上这一趟吧。”也不管珍珠如何推辞, 只管与珍珠一起出门。 等珍珠拜望了保长, 辞了李母后,才带着巧云家里的仆人回了她家里。四处无人,她只悄悄向巧云说了一声“你家里这个人,还是别让他出门办事的好。” 巧云一家都是靠着荣国府里起家的,对着这些事情正是心知肚明,听珍珠这样一说,自会料理不提。 只珍珠这次之后,竟有两三个月再没出现在桃林胡同。没别有原因,一件与原著不同的事迎春竟真与镇国公府上的庶子定了亲。一件与原著相同的事宁国府里的小蓉大奶奶,没了。 一如原著,秦可卿的葬礼风光无限,就连荣国府里的下人,也都跟着忙了个人仰马翻,就是珍珠这样内宅的丫头,也跟着自家姑娘几次过府致祭。 珍珠着意看了四姑娘在宁府行事,才发现人家还真是当自己是荣国府里的人。每日里与姐妹们同止同休,不肯多行一事,多出一言。那位尤大奶奶也没特意与自己的小姑子有什么关照,做什么交谈,对迎春探春如何,对惜春也是如何。 珍珠对秦可卿的观感,与其他原著中的人物差不多对她赎身起不到什么作用的人,她一向直接无视,比如原著里应该是她主人的贾宝玉,比如原著里对她另眼相看的薛宝钗。所以除了陪着自己的姑娘烧下纸,上个香,她觉得自己就是在完成日常工作。 可是惜春不应该是这样呀那个可是她的侄媳妇,她也是宁国府的小姐。珍珠觉得惜春与宁国府的态度都有问题,可是却也不深究,左右与她赎身扯不上什么关系。 现在让珍珠挂心的,除了她自己赎身的事,还有就是远在江南的黛玉了。可是黛玉待她虽然好,却不是她的主子,她不能时时向人家二姑娘打听黛玉的消息,而且二姑娘知道的,还真不一定有她在下人圈子里打听来的多呢。 这不那天珍珠就听到鸳鸯说起,琏二爷已经打发人回来说,后日就能在通州下船。珍珠心里一紧,想着黛玉这次再回来,已经是无父母之人,手里还有着大笔钱财。也不知道自己在临行前与雪雁说的那一番话,能不能起到作用,林如海会不会对黛玉今后的生活做出安排。 等黛玉真的再次回到荣国府时,珍珠就知道,她下的功夫没有白费。因为黛玉刚回来的第二天,雪雁就已经来找珍珠了。 珍珠拉着雪雁坐下,才问“林姑娘刚回来,正在收拾屋子。你不在屋里忙,怎么还到这里来了。咱们日子还长着呢,有什么话说不得。” 雪雁扯出了一点笑,对她说“要是别人,我自然是可以晚上一两天,可是你这里不同,姑娘也让我早些来谢谢你。” 珍珠摇头道“林姑娘也太外道了。” 雪雁将自己手里拿着的小匣子放在两人之间的小炕桌上“不是外道,不光是我们姑娘,就是我们老爷,对姐姐也是感激的。这些东西,是我们老爷走前特意交待,一定要交给你。” 珍珠将那匣子打开一看,只见里面是几张纸,上面写着一百两的字样。雪雁道“这是大通银庄见票即付的银票,姐姐收下吧。” “这如何使得。”珍珠连忙把那个匣子推向雪雁“我又没做过什么,不过是有时陪林姑娘说几句话的事。” 雪雁却摇着头,又把那匣子推向珍珠“不是为了你陪姑娘说话,是为了我们回南的时候,你和我说的那番话。当日回去了之后,我寻了一个空,将姑娘在府里的事情都与老爷说了。当时老爷就又让人进了京,后来也不知道与姑娘说过些什么,姑娘哭了几天,才慢慢缓了过来。” “那林姑爷对林姑娘日后可有什么安排”珍珠地问。 雪雁这时脸上的笑就多了一些“有的。就在老爷临走前的半个多月,京里户部左侍郎李大人带着他的公子来了家里。第二日,老爷就给姑娘与李公子定了亲。” 珍珠的嘴惊得合都合不拢“林姑娘定了亲” 雪雁肯定地点了点头“不光是定了亲,就是嫁妆我们老爷也已经为姑娘准备好了。另外我们老爷将家产能变卖的都变卖了,也上了遗折,要将半数的家产上交国库。另外的一半,交给了林家宗族五万两,剩下的除了姑娘的嫁妆,还要交给老太太二十万两,做姑娘成亲前的抛费。” “那姑娘可已经将那银子交给老太太了林姑爷变卖家产的时候,琏二爷可知道林姑娘定了亲的事,琏二爷知道不知道” 听了珍珠的问话,雪雁叹道“难怪姑娘让我一定要先来你这里。也只有你是真心惦记着我们姑娘。琏二爷从去了扬州,就一直关注着我们家里的产业。要不是琏二爷表现得太过明显,我与老爷说的话,老爷也不能一下子就信了,立时打发人上京打听情况。” 这位琏二爷,还真是,哪儿有自己这么不拿自己当外人的。人家林如海,好歹也是做了二品大员的人,能看不出哪些是真心想帮忙,哪些是觊觎自己家里的财产 看来林如海当时派人进京,可不只是打听荣国府的情况,很可能还与自己的故旧联系。才会有户部左侍郎那么及时地带儿子去扬州,还直接就定了亲。 想了想后,珍珠还是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给老太太的银子,也不能拖的时间太长了。不如今天或是明天晚上用完饭,大太太与二太太都没回去用饭的时候,当着所有人的面将那银子给了老太太。” 雪雁有些不解“这样白眉赤眼地就给银子,怕是老太太不会高兴。” 珍珠点了点雪雁的额头,她现在算是知道巧云为什么那时老是爱点她的额头了,点了别人的额头,还真是有一种自己智商远超别人的感觉呀。点完了,她才把原因说给了雪雁听 “你是知道这府里的人的。从来是捧高踩低,最爱的是嚼舌头。那个薛大姑娘刚进府之时,多少人都把林姑娘与她对比,还不是看在人家薛家银子的份上这回林姑爷不在了,可是姑娘还得守完孝才能出嫁,要在这府里过上几年。为了堵那起子人的嘴,也得把这银子当面交出来。” 雪雁恍然大悟“幸亏今天来找你,要不以我们姑娘那不肯谈钱的性子,还真得悄悄把那银子就给了老太太。” “那姑娘定亲的事,老太太该知道了吧”银子的事不用再提,珍珠又关心起另一件事来。 雪雁就点了点头“我们老爷去前,给老太太写了封信,应该在信里提过。要不怎么这次我们姑娘一回来,老太太就打发琏二奶奶给姑娘收拾院子呢。” 这个老太太,还真是现上轿现扎耳朵眼呀。上次黛玉进府,没有单独收拾房子。现在黛玉再次入府,人家又是守孝期间,还是没有提前给人家提前准备房子。好在人家林如海这次给她写了信,要不说不得这个老太太,就能做出坏了黛玉名声的事儿来。 这样一想珍珠还真是把自己给吓着了,要是老太太真想做一点什么,黛玉人在矮檐下,还真是没有什么还手之力。 雪雁见她脸色不好,忙问道“好姐姐,可是有什么不妥当” 珍珠就一脸正色地对雪雁说“雪雁,以后无论什么时候,你都尽量别离了姑娘的身边。还有年节的时候,你一定得提醒姑娘,早早地给李家备下了礼。” 雪雁就笑了“这个我们老爷也想到了。这次与我们一起进京的,除了我以外,我们老管家的孙女也跟来了,与我一样贴身伺候姑娘。而老管家,现在正在收拾我们林家在京里的宅子呢。过上几天就能过府里来给老太太请安。” 别看珍珠刚接收了原主的记忆,可是那cu的记忆功能不是盖的,她完全不用别人带路,已经来到了荣庆堂正房前。 “珍珠,你来了。”一个脸上带此话雀斑的小丫头,一把拉住了珍珠。条件反射一般,珍珠甩开了拉她的手。做为一个从来没有与人接触经验的网站,肢体的接触,不是她现阶段能接受的。 拉她的小丫头就是一个愣症“珍珠,你怎么了”平日不是最爱与自己亲亲密密地说话吗 “你说,我这样去见老太太行吗”珍珠用甩人的手理了一理头发,把自己甩开人解释成要到老太太跟前紧张。 那丫头十分善解人意“没事的。我来就是要告诉你,这次史大姑娘要住上些日子,老太太就想着给她指个人使唤。你素来是个有心的,这次可得自己想好了。” 珍珠明白这丫头让她想好是个什么意思真的让老太太指给史大姑娘,升等那是肯定的,可是还能不能留在荣国府却是未知。不过珍珠并不是府上的家生子,能先升了等也不错。 珍珠至此已经确定,出现在荣国府,还能住一段时间的,除了史湘云以外,不做第二人想。可是她脑子里那堆红楼同人的文里,黑史湘云的不胜枚举,不黑不白的时有所闻,可认为她是好的,几乎没有几个。 就是按概率算,这位史大姑娘,有心机的可能大于没心机,假豪爽真小心眼的可能,大于心胸宽大。跟上这样一个主子,要不就如那位翠缕一样,只做个时不时替主子背锅的背景。要不就是拿捏住这位史大姑娘,改造她,让她真的光风雯月。 两样都不是什么好选择。现在的珍珠,只想快快完成原主的愿望,重新回去做她的网站刚做了这么一会的人,她就觉得比做网站累多了,即不能进行数据分析,也不能把不符合自己观点的人物拉黑,她实在不习惯。 那就走一步看一步吧,正好检验一下原著的力量,是不是真如那些同人文所说的那样强大。要是真能自我修复,珍珠也就不妄想了,反正是第一个任务,说不定那天道能看在她是个新手的份上网开一面。要是不能自我修复,那珍珠当然更高兴,自己完成任务可期呀。 想好了之后,珍珠对着拉她的丫头笑了一下,只是她操控这身体还不大熟悉,那笑怎么看怎么僵硬,好在小丫头仍然以为她在紧张,安慰她“别担心,老太太和善着呢。”说着,又拉起珍珠的手。 这次珍珠生生忍住,不敢再把人的手甩开了。那手的触感,大概就是温暖吧,这个珍珠没有什么经验。所以觉得是温暖,还是因为小丫头问她“你怎么手这么凉。都说了别害怕。就算是这次选不上,下次姑娘们也该添人了。” “鸳鸯,这就是那个叫珍珠的丫头”正房的帘子被挑开,出来了个打扮比她们体面些,看上去又比她们大上两岁的丫头。原来拉她手的,就是那位最得老太太心意的荣国府第一大丫环。 还真是三岁看老,很明显现在的鸳鸯就已经进了老太太的院子,要不也不能得来这么多消息。原主结交人还真是有一套,这从小的交情,可不在长大后就得到了丰厚的回报。 “芍药姐姐,这就是珍珠。”鸳鸯未语先笑,推了珍珠一把。珍珠也学着鸳鸯的样子,向芍药问了好“姐姐好。” 芍药点了点头,即有老太太屋里丫头的矜持,也做出老太太平易近人的姿态“进来吧。别四处乱看,也别随便接话,让你回话再回。” “是。”珍珠回头看了看鸳鸯,见人正向着她比着手势,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总是想让她顺利吧。心里有一种异样的感觉,难道这就是人类的感情是什么样的感情呢,怎么还每样都不相同,珍珠不大明白,也不大方便在这时弄个明白。还是努力向着鸳鸯笑了一下,比起上一次来自然多了,鸳鸯也回了她一个大大的笑脸。 刚进了屋,正在向老太太磕头请安,边上就有一个女孩子的声音“就是她就是她。”珍珠不敢抬头看,可是能肯定这就是史大姑娘。 就听老太太道“让那孩子起来。可怜见的,倒是个老实孩子。即是上次陪云儿玩的好,也没见她炫耀,更没借这个攀东攀西的。” 再磕个头算是道谢,珍珠才得以起身。就算是她是个冷冰冰的网站,现在这身子可是血肉做的,那膝盖上的刺激,如同她受到黑客攻击一般难过。现在她有些明白原主为什么一定要做个平民了。 给人做奴才,膝盖是最软的,何况原著中,袭人下跪的场景可是不少。珍珠脑子里想着那些袭人下跪的桥段,别人看来就是她连讨巧也不会,竟不会借着老太太欢喜时候,说些让老太太高兴的话。 可是正是她这样默默起身、不骄不燥的样子,还真是合了一个人的眼缘。要是珍珠能先知,就是再蹩脚,再上不得台面,她也想出几句奉承话给老太太听。 “正是老太太慈爱,连这些小丫头们也得了感化。”说话的人,声音与小丫头不同,可以肯定比丫头们的年纪都大。加上这么有宗教意味的话,珍珠心里觉得,定是那位吃斋念佛的二太太王氏。 又是一个被黑得不要不要的人,这个词也是珍珠从那些文里学来的,大意应该是不需要存在,可以清除了的意思。可是一个当家太太,能是说清除就清除的不说别的,就是那些同人文,少了这样一个反派,有多少故事无法展开。 大家看这个丫头得了二太太的青眼,却还是一副木愣愣的样子,机灵些的就撇下嘴这样没有机变,能讨了主子的好,也就是一时一事的事儿。谁不知道老太太,那可是最喜欢聪明伶俐的女孩。 好在刚才史湘云已经认出了珍珠就是上次陪她玩的丫环,上前来拉了她的手“姐姐叫什么名字” 珍珠庆幸刚才鸳鸯两次拉她的手,让她对这个动作虽然还有抵触,可也能接受,要不直接把主子的手甩出去,就是给脸不要脸。等听了史湘云叫她姐姐,再想吐槽也得先回话“奴婢珍珠,当不得史大姑娘叫姐姐。”老太太屋里猫呀狗呀都是金贵的,可是现在我可不是老太太屋子里的猫狗。 老太太听她如此一说,反而更高兴了“好,好,还是个知礼的好孩子。看来这一批丫头规矩学得都不错,二太太费心了。” 得了老太太一句夸奖,虽然没什么实质的好处,王夫人还是满意的,毕竟这算是对她管家能力的认可。对这个让她得到夸奖的丫头,也格外喜欢起来。 “说起来这批丫头已经入府三个月了,那些规矩确实学得差不多了,是该分房的时候了。”王夫人对着老太太,可是一句也不说自己费心的事,可是话里对丫头们入府时间这么熟悉,不上心是做不到的。 边上又有个与王氏声音差不多的人说话了“即是要分房,到时还是让她们姐妹自己挑选一下的好。”珍珠觉得这个应该是尴尬人邢夫人,没听说出来的话里多少都带着刺。 人家王夫人与她可不是一个段位的,只轻轻一句“大太太说的是。只是这些丫头,总得先过了老太太的眼。现说老太太这屋子里自放出了牡丹与玫瑰,终是冷清了些,也该添几个人陪老太太说笑。” 不说珍珠,就是史湘云现在也听住了,看出来没,这就是差距,你只想着让姑娘们挑丫头,可是人家却先想到的是老太太,这不是孝顺是什么 于是私下里求了玻璃,只说自己家里日子艰难,老子娘全指望着自己的月例吃饭。为了不让老子娘挨饿,说不得请玻璃这个好姐妹帮上一把。 玻璃正为了那日鸳鸯不让她听二人的谈话,反真当自己比她还低一等,非得让自己给二人望风生气。听珍珠说鸳鸯指不上,只能求自己这个有能为的姐妹帮忙,顿时觉得自己比鸳鸯本事还大起来。而且珍珠所求也不是什么难事,当然满口答应。 忽一日,邢夫人正要去给老太太请安,偏听得不知道门后哪两个小丫头说悄悄话“姐姐,你听说了没有,二太太又给三姑娘送东西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87.第 187 章 阳台上的风景正在预收 谁还不会虐个渣 惹得巧云有些恨铁不成钢“明明是你为大太太做的里衣, 何必让那个小蹄子拿去讨巧。” 珍珠只笑“管是谁拿去的, 反正大太太总得记着姑娘的好。” 巧云一想, 倒也有道理。王善保家的是司棋的外祖母, 这里衣由她拿过去,那王善保家的只有说好的。要是别人拿过去, 可就说不定了。大太太得了孝敬, 对二姑娘更加和善上几分,两人见了也能说上几句话,再不是以前只是一个问安一个说好就完了的局面。 “这事儿算你有理。可是往宝玉屋里送东西, 那可是有赏钱的事儿, 怎么你也不出头呢”巧云想不明白。 “姐姐有什么想不到的。”珍珠一边做着针线, 一边说“宝二爷一向只爱漂亮, 我这嘴脸哪儿敢到他跟前现眼” 巧云大乐“你这丫头,平日不声不响,说起话来却一句是一句。” 珍珠装乖“本来我就没有司棋长得好。” 恰司棋看见她们在一处说话, 要听听有没有背后说自己坏话。不想竟听珍珠说自己长得好,倒是意外之喜“既然你这样说了,今年端午节, 就让你回去吧。” 巧云就笑道“你也是个眼皮子浅的, 让她一句话就给糊弄过去了。” 可是司棋也有她的道理“平日哪怕她在我面前说上一万句好话,谁知是真心还是假意。刚才在背后还肯夸我,才算真心。平日我只当她心里藏奸, 谁知竟是我错了。今后有什么事, 我只不与她争就是, 全当想歪她的赔礼。” 这理由可真有司棋的风格,珍珠与巧云只能沉默。 由于司棋的主动让步,珍珠在离家三年后,第一次回到家中。她不记得原著中提到过袭人的父亲,不过这一次她却看到了。一个羸弱的中年人,脸色苍白,腰已经弯了下去,头向前探出,好象一直在找什么东西。 相比父亲,珍珠的母亲就显得年轻些,也富态些。不过因为家里日子不好过,总有一丝悲苦在脸上划过。倒是花自芳,这几年在饭铺里很学了些眉眼高低,见了珍珠,立刻接下她手里的东西,把她让到屋里。 屋里有些暗,窗子上糊的纸已经暗黄,墙也多年没刷过的样子。并没有什么摆设,除了一铺大炕,地上只有一溜掉漆的红油柜子,上面也有些掸瓶之类。 “快快上炕坐着。”从珍珠进了屋,她妈就没松开过她的手。就算是已经做了这么长时间的人,珍珠还是不愿意与人有过多的身体接触。可是她怎么用暗劲,都没能把自己的手解救出来。 好在花自芳端了水进来“大丫,喝口水。就是家里没茶叶,凑和着解解渴。” 她妈也直让“对,对,走了这么远的路,喝口水。” 离家几年,大家都觉得陌生了许多。除了相互问了问近况,并没有多少话可说。屋子里一时陷入了沉默。珍珠在贾府的时候话少,那是知道说多错多,可是在这个家里话少,却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怨吗要是原主,对这个家应该是怨的。可是珍珠不是原主,她只是一个网站,除了对这家对原主吸血的行为不耻外,并没有太多的怨恨。 亲情吗肯定没有。就是原主,从记忆中看,对这个家也没有多少亲情。毕竟离家时候太小,能有多少亲情原主时回家,更多的不过是炫耀你们不是觉得我没用才卖了我吗可是现在还不是要靠着我才过上好日子原主要看的,就是那些卖了她的人,在她面前低头做小的样子。 而现在的珍珠,本来就是一个公事公办的网站。不用想着她会替原主报什么养育之恩,那恩在花家将她卖了的时候,已经报过了。所以就算屋里的气氛一点点尴尬起来,珍珠也没想着找什么话题缓解一下。 “大丫,”花母有些试探地问“你在府里,一个月的月钱是多少” 珍珠先看了花自芳一眼,因为这屋里,只有他还算熟悉,就见花自芳也有些忐忑地看着她。原来花母会有这一问,又是为了他。本来珍珠看他能在饭铺老老实实呆了三年,还以为他改了。不想,还是她太不懂人心了别看她每次都给花自芳些钱,人家可是觉得不够呢“怎么,哥哥每次找我要钱,没和娘说过吗” 那明明是你主动给的,除了第一次,哪次是自己主动要的花自芳有些委屈“大丫,话不能这么说。明明是” “哥想说明明每次都是我自己给的是吧”珍珠嘲讽地一笑“可是哥为什么那么勤快地去看我,咱们不都是心知肚明吗” 花自芳一下子就没了说辞。珍珠就是要让他们知道,自己知道他们要的是什么,可是给还是不给,可是她说了算。要不然等她真把银子交给他们,说不定这些人敢卷着钱跑了。还指着他们给她赎身 她从自己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荷包,将它递到花母面前“这些钱,娘也拿着买些吃的吧,也给爹买点药。” 花母当时就把荷包打开,发现里面是两个小小的银锞子,立马倒在手心里“竟是银子。一个怕是有八分重。” 珍珠在心里冷笑了一下,看看,见到银子,就不问是哪儿来的,只管计较分量了。难怪原主对这个家也是寒了心,才会有那么古怪的愿望。 此时花母已经把地两个银锞子递给了花父,他也在手里掂量了一下,可是嘴里却问“大丫,这不是你”偷来的吧 难怪他们有这个想法,只想着花自芳一个月在饭铺的月钱不过三百钱,就知道这个时代,银子可是不是平民百姓容易见到的。别听刘姥姥进大观园时,说什么一家过日子一年得二三两银子,可人家自己家里还是有二亩地的。而花家,连这二亩地都没有,都沦落到卖女儿了 珍珠摇了摇头“爹放心,这是主子赏的。我这点骨气还是有的。” 花父把那银锞子重新交到花母手里,让她快些装到荷包里放好,才对珍珠说“你看,就说是给你找了好地方。不但有饱饭吃,穿的也是府里给的吧还有月钱不说,赏赐也大方。要不是当初,你哪能得了这个便宜。” 就算是一个没有感情的网站,就算是平时各种论调的文章都有,可是珍珠还是让花父自以为是的话给气着了。拉黑这个人必须关小黑屋原主记忆里,关于花父内容很少的原因找到了,原著里只提了袭人给花母去奔丧的原因也找到了,花自芳心安理得地吸原主的血的原因,就摆在眼前。 上梁不正下梁歪 这位老大爷,你是哪一只眼睛看到珍珠是得了便宜,不是受了罪珍珠是这样想的,也这样问了出来“爹说我占了便宜,可是当初家里三天没一口粥喝。那么疼哥,怎么没说把这个便宜让哥占了呢” 继花自芳之后,花父也没了言语。 花母见珍珠生气,忙说“你爹不会说话,他是看你长了本事,得了主子的赏,高兴得胡说了。” 珍珠摇了摇头“娘只看见我现在得了赏,可知道我是怎么得的赏每天主子不起,我就得起来。冬天多冷的天,主子不叫,只能在廊下等着。水凉了热了,都在大些的姐姐或嬷嬷们骂人。说是主子们不朝打暮骂,可是还有二层主子呢。她们收拾起我一个外头买的小丫头,下手可不会留情。” 别当谁的钱都是大风吹来的,我的钱来得也不容易。珍珠说的,都是她刚进府时候的事,就是现在,她也是那个骂别的小丫头的人了。可是对着花家人,她才不会说。 自己现在不卖惨,一会儿让人卖上一身的惨,好不容易攒下的那点银子,恐怕就不姓花了。估计也还姓花,这一屋子的人不都姓花么,可是主人却不是珍珠了。 大概是听珍珠说得凄惨,到底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花母一把搂住珍珠,哭道“大丫,别怨爹娘。都是爹娘没有本事,才让你遭了这样的罪。” 这还象句人话,所以珍珠回应的也掉了两滴眼泪“也没什么,就和爹说的似的,毕竟能吃饱穿暖,还有月钱。” 花母还想搂着珍珠不撒开,可刚才让她搂一下,已经是珍珠的极限了。她坐正了身子,对着屋里三个人严肃起来“娘也别光顾着哭,我这次回家,其实是有事和你们商量。” 花父刚才让珍珠说得无言,现在才咳嗽一声“什么事” 明明人都已经等在这里,还说这样的话,可见是说给林仙子一个人听,表示对她重视的意思。可是老太太,你也动动脑子好不,人家小姑娘是你派人接来的,什么时候能进府你能不知道还真是把人都当成了傻子。 等进了老太太所居的正房,珍珠才知道老太太为什么会这么睁着眼说瞎话。只见那位林仙子,一身浅豆色衣裙,头上少少地在两个丫髻旁绕了一圈珍珠,再无多的装饰。此时坐在贾母的身边,显得娇弱非常。 最出众的,是她的一双眼睛,双眸清亮,略无尘埃。一看就是家中娇养未染俗事的眼神,难怪老太太想说什么说什么,怕是现在老太太说什么这仙子就会听信什么。 心里叹了口气,扶着自己姑娘与仙子见过礼坐好,珍珠怅然地退出正房,与贾母的众多丫头一起听叫。 “怎么今天姑娘们打扮得这么素净”鸳鸯悄悄地与珍珠咬耳朵。 珍珠也小声地回她“这不是想着表小姐守着孝呢,不好太过艳丽,让表小姐伤心吗。”至于是谁想到的,珍珠就不说了。因为鸳鸯运气格外好,年前老太太屋里的杜鹃与碧桃出府,竟被老太太亲自点为一等,所以珍珠与她说话也加了些小心。 鸳鸯就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还真是的,老太太没想到,那是她老人家不用给女儿守孝。可是姑娘们想到了,也是对姑母的一片孝心。想及此,对着珍珠笑了一笑,进屋去伺候茶水。 不一会,就见二奶奶一路笑着走进了老太太的院子,不等人通报,已经自己进了屋子,那句“不曾接得远客”果然是在帘子外头就说完了。 对主子的事,珍珠一向禀着少说少错的原则。才不愿意象原主一样,真当自己是贾宝玉房里的第一人了,对着主子管头管脚的。不过今天,她还是对这位琏二奶奶的打扮摇了摇头。要是刚才鸳鸯没与她问起姑娘们的装扮还好点,可是鸳鸯不光问了,还进屋去伺候茶水了,二奶奶想如原著中那样讨巧,怕是不能了。 果然不一会儿,鸳鸯就走了出来,将跟着姑娘们的丫头全叫进了屋里。大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进屋后个个敛声屏气,等着主子们的吩咐。就听老太太并不废话,只对着芍药说“这几个丫头是好的,赏。” 丫头是好的,就有不好的。至于不好的是谁,老太太不明指,珍珠等人也不敢猜。不过这次的赏却比过年时的荷包还沉重,显见得老太太对几位姑娘的知礼十分看重。 “再把我收着的那几套头面给姑娘们。二丫头也大了,正是该打扮起来的时候。”老太太又有了新的吩咐,显然已经知道最先提议的人是谁。 二姑娘从来在老太太面前不大出挑,如今得了这样的体面,竟有些不知所措。邢夫人等不得这一声,对着二姑娘也温和起来“二姑娘得了老太太的赏,怎么连谢都不知道了” 琏二奶奶人精似的,哪儿能不知道老太太为何赏小姑子。忙拉了几位姑娘上前给老太太行礼“好歹带携一下我,也在老太太跟前讨个巧。不求得了老太太全幅头面,只把那没处放的簪子、头花赏一只也好。” 老太太意有所指地看了看二奶上的插戴,不紧不慢地道“你自己东西尽有,怎么还惦记着我老婆子的东西。” 好个琏二奶奶,说出来的话真真是别人赶不上的“老太太还不知道我。到底年轻不知事,只管怕老太太寂寞,常常好心办了错事。这不就求了老太太教导来了。” 老太太更是人老成精“老了,不成了。不过是与你妹妹们说笑罢了,你现跟着二太太管家,只管让她指点你去。” 这下子,脸色大变的可不止一个人。珍珠不知道自己进来前,二太太说没说“随手拿两个”给林仙子做衣服的话。不过看老太太的反应,应该是已经说过了,要不老太太不会给三位姑娘自己收着头面,这可是原著中没有的。 有改变就好。珍珠忍不住再看林仙子一眼。虽然没有那些同人文里描写得那么一观忘俗,二观失魂,可是也让人莫名的亲近。可能是她的眼光十分热切,不光是林仙子与她对视了一眼,就是老太太也看到了她们的互动。 “是珍珠呀。你老是看林姑娘,可是有什么话要说”老太太今天看二姑娘的丫头也分外顺眼。 珍珠能有什么话,可是老太太让说,一顺不说肯定不行。她越过众人,低头说道“回老太太的话。奴婢看着林姑娘一路车马地,几千里地来到老太太跟前。可是还硬撑着陪老太太说话,一句累也不肯说,足见得是真心孝顺老太太。奴婢纵是没林姑娘的孝心,也想着能学上一学。” 老太太听了大乐“好个灵透的孩子。平日你们姑娘不带你出来,倒不大显,今天一看也是懂事可人疼的。鸳鸯,单另给她个荷包,可怜见的,平时也没得过什么。” 鸳鸯应声进了内室,一会儿就将一个荷包递到珍珠手里。珍珠看了二姑娘一眼,不想人家正与三姑娘说话,没注意她。她只好自己跪到老太太跟前“奴婢不过是说了一句实话,哪儿敢当老太太的赏。” 老太太越加觉得这个丫头知趣“当得当得。别处不敢说,在我自己屋子里,我说你当得就是当得。” 老太太,您老说话,别这么夹枪带棒的,我才擎受得起。可是您这样一说,这荷包我拿得可就烫手了。还想再辞,就听琏二奶奶在一旁不甘寂寞地说道“平日还真少见这丫头。不想竟是个有心的。” 得,这就有一个记恨的了。 二太太也说道“那年这批丫头进府,就看着这丫头是个本份的。” 这是第二个。可是你们把自己这样暴露在老太太面前,真的算是聪明吗 你看,人家老太太就和没听到一样,由着珍珠再磕个头谢了赏,就与林仙子说话去了。这多尴尬。 不过珍珠却不能和老太太一样对两个主子不理不睬,反正不过是磕头,算不得违反什么原则问题。她对着二太太与二奶奶一人磕了个头才起身你们夸了我,我还你们一个头,算是两清了吧。 不知道这二位得了珍珠的头,心里是怎么想的,珍珠自己私房钱又有了进帐,可是挺乐呵。尤其是林仙子看她的目光十分和善,更让她觉得是意外之喜。 接下来倒是与原著差不多邢夫人提出了要亲自带林仙子去拜见大老爷,得到了老太太的允许,并让晚饭时她不必再过来。 等邢夫人带着林仙子一走,老太太脸上就淡淡的,只让姑娘们回自己屋子里休息。却将当家的二太太与琏二奶奶留了上来。 巧云一进屋,就对着珍珠笑道“你是怎么和鸳鸯捣的鬼,怎么鸳鸯进屋里给老太太倒了杯茶,就带携得我们都跟着得了彩头” 珍珠就装傻“姐姐可别冤枉人。我自来不大出屋子,何曾捣过鬼” 巧云点了点她的额头“要不是看你没忘记了姑娘和我,看我怎么教训你。你和姑娘出门,也累了,快回自己屋里数你的私房钱去吧。小财迷。” 珍珠就又看看二姑娘,见她无话,知是默认了巧云的安排,才转身回自己屋里。 现在跟着二姑娘的人,都知道珍珠是个财迷。平日里别说是单另花钱让人捎点心捎果子,就是姑娘家都用的胭脂水粉,都没见她另买过。总是府里发什么,她就用什么。大家都议论,不知道这小丫头攒那么些钱,要给自己置上多少嫁妆。 直到有一次看后门的婆子与二姑娘屋里的婆子闲话,说起珍珠的哥哥每次来看她,都没空过手。大家才算是自以为知道,珍珠为何把钱看得那样重。好些人竟为此同情起她来,慢慢的,府里的人都知道了。再没什么人说珍珠爱财。 珍珠对此倒是无可无不可。反正她确实给过花自芳钱,管是铜板还是银锞子呢,也是她攒下来的。她又没偷没抢,又不主动向主子讨赏,别人怎么说,她还能封了人家的嘴 于是大太太就看了在一边玩耍的迎春姐妹们一眼,笑道“老太太一向疼我们,不愿意我们劳累了。可是今年不同往日,这不迎春也一年年大了,等明年,可就该及笈了。” 二太太接口道“大太太想是记错了,二姑娘今年才”说不下去了,人家大太太说得可是明年才及笈。老太太也看向玩耍说笑的女孩们,可不是,一众女孩中,迎春的确到了该相看的时候。 二太太又想好了说辞“也不急于一时。再说这样的事儿,也没有女家上赶着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88.第 188 章 阳台上的风景正在预收 谁还不会虐个渣 不说珍珠如何收拾, 只那李父一到家就嘁了一声“你这张老婆嘴, 下次再没有把门的,就不要出门。” 李母忽让丈夫呵斥,一时摸不着头脑“我不过是到新邻居家里坐坐,又没说什么, 你与我发什么急。难道真是饿了”说着就想叫家里灶上的人给李父下面吃。 李父止了她“你可知道我今日早回来的缘故” 李母自是摇头,就是李森也在一边坐下, 听他爹说话。就听李父说到“你刚才看那位姑娘家里堂屋的家俱, 就是从咱们店里出来的。” 李母就是一呆“刚才我问了花姑娘那些东西的价钱, 还说她买贵了。这可如何是好。怪道那跟着她的人, 听我说买贵了,就绿了张脸。” 李森忽然问他爹“爹那堂家俱是多少银子收的,又是多少银子卖给花姑娘的” 李父只当儿子这两天没去店里, 放心不下店里的生意。有些得意地说“说来也巧了, 那堂家俱是昨天下午人家才送到铺子里的,说举家回乡,带着不便。只我看那木料虽只是槐木, 可那做工却十分精细。就二两银子收下了。” 李母拍了下手“不想竟是这样好的买卖, 这一夜之间,可不就是二两银子。这样的生意, 每月也不用多, 只来一两次就够了。” 李父就撇了撇嘴“哪里这样容易, 那银子就都是你的。你不知道, 那姑娘带着的人倒是懂行的, 可惜也不真是一心为主之人。临走时还与我找手势,想是等晚了还得再上铺子里,要收一份抽头呢。” 李母越发不信,只当老头子想从中攒私房“那是人家姑娘自己带去的人,还能为了你坑自己主人不成要真是如此,那花姑娘也不能如此信他。” 李父就是一嘲“所以这些下仆才最要不得。他一面装成与我讲价,从十两银子讲到了四两五,那姑娘看价钱讲下一半还多,哪儿能不信他” 李母已经不知道该说自己老头子会做生意,还是该同情那个姑娘了。只在一边问道“我看那仆人见咱们两家是邻居,也不大敢到铺子里去了吧。只是不该赚她的钱。” 李父却不在意“人情归人情,生意归生意。大不了她日后真搬过来,咱们加厚些贺她乔迁之喜也就是了。森子,森子”这才发现,自己儿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不在屋子里了。 李森早已经让他爹说的话给闹得一惊,只想着应该把那仆人之事与花姑娘说上一说,也免得下次再上了这油滑贼的当。可是中间牵扯上了自家老子赚人钱的事,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此时珍珠正拿了一把大钱给那仆人“看什么地方有现成卖吃的东西,买些回来咱们中午吃。” 那仆人已经让李家的出现吓着了,有些不敢经手银钱之事“要不姑娘自己出去买些吧,小的也不知道姑娘爱用什么。再说还有两家的东西没送过来,小的还是在家里等着。” 珍珠只说“这里你总比我熟悉,我可不知道哪儿有卖什么的。你早些买了回来,咱们早些收拾妥当了,还得回去呢。” 那仆人无法,只能接了钱,又问过珍珠可要吃些什么。珍珠只告诉他现成就好。又想起刚才人家李家送了茶水过来,好歹得回礼才行,又额外给了钱,让那仆人再办两份子礼出来。 仆人走后,珍珠才不再端了架子,自己斜靠在椅子上养精神。不想没一会就有人拍打院门,珍珠无法,只能自己起来应门。心里不由想着,等自己真的出了府里,是不是也与巧云一样,买上一两个仆人伺候。又被自己的想法逗得一乐,自己还不知道在这里能呆上多久,还想着奴仆成群起来。 所以在开门的时候,珍珠的脸上就含了笑意。越发显得她肤白脸润,凭添了几分神彩,让人看着只觉可亲。敲门的李森,就不可避免地看呆了。他倒不是真没见过世面之人,在铺子里也迎来送往,只是那些人的气度,如何能与荣国府熏陶出来的珍珠相比,可不就心里暗暗惦记上了。 见是李森,珍珠也是一愣,想着人家莫不是来讨茶具的。自己更是未语先笑“真是对不住,原该我们先把那茶具给李公子送回去的,只是那下人出去采买东西去了,一时不周,公子勿怪。” 听说那仆人出去买东西了,李森就是一喜“我来就是有些话要与姑娘说,那人去买东西的话,再好不过了。” 珍珠听了李森的话就是一呆实在是这样的话,太容易引起人的岐义了。李森也觉得自己说话不妥,又怕那仆人回来得快,不能及时提醒姑娘,下次还不知道姑娘又让他怎么骗了,急忙向自己怀里一掏,摸出了一封银子 “这是二两五分银子,还给姑娘。”李森将那银子递了过来。 珍珠如何无缘无故地收一个陌生人的银子,她退后一步“李公子这话是从何说起。” 李森就道“姑娘那一家俱,我爹买进时只花了二两银子。当时不知道姑娘是一个胡同的邻居,所以多收了姑娘银子。” 原来是这么回事。也是珍珠不知道这朝代的行情,只看是实木的家俱,就觉得应该值些银子。却忘记了,在这个时代,就没有不是实木的家俱。加之人工价低,看着一堂家俱不少,还真不值多少,何况还是旧的。 只是货已经过手,当时也是你情我愿的,珍珠只想着下次自己注意就是了,还是不肯收下那银子“公子言重了。贵府做的是买卖,低买高卖自然是天经地义之事,没有说为了是邻居就白帮忙的道理。” 一席话说得李森无言,心中更是觉得这位姑娘明理。越不能让她吃了亏,看那仆人并无踪影,才说道“姑娘跟着的那人,以后还是不用他一起出门的好。” 刚才珍珠已经起了疑,这回李森一说,更是明白了十成十,不过还是对眼前这位十分感激人家做得是买卖,觉得你是邻居不想多赚你的钱,又想着提醒你仆人并不可靠,算得上是古道热肠了。 于是她郑重向李森道谢,感谢他的提醒。可是那银子,是万万不能收的。李森无法,只好将自己的私房银子收了起来,又忙忙地回了自己家中。他自觉做得隐秘,不想却全落到了自己老娘眼里。 “森子,你刚才可是去找那个花姑娘了”李母来到自己儿子屋里,开门见山地问了出来。 李森脸就是一红“娘。” 李母只是点了点他“你可是看中了那位姑娘” 对着自己的老娘,李森还是敢说的“我觉得那位姑娘自己是个有本事的,小小年纪就能自己置下产业。再说看她行事,也不是那轻浮的,说话也明理。” 这事儿还没个眉目,自己儿子就如此夸奖上了,让李母心里不由得有些发酸。可是儿子也不小了,那姑娘看来是个手里有的,错过了倒也可惜。于是她道“可惜那姑娘是荣国府里当差的。咱们也认得一二个他们府里的管事,听说那府里的人,都不想赎身。” 这可还真是个难题。李森想了想问他娘“娘说咱们家里也认识荣国府里的管事” 他娘就叹了一声“咱们纵是认识,也不过是在外头说得好听罢了,怕是在那府里上不得台面。可是就是这样的人,咱们看着也如天外之人了,行事不是咱们这样人家能比的。” 原来京中好些平民之家,并不以娶大户人家婢女为耻。盖因这样大家出来的婢女,见识不差,手里也常有积蓄,又与原主人有着些许情分,旧主也能对她们照抚一二。所以李母想得自己心头火热,又暗恨没有门路立时就与那姑娘说定。 正踌躇之间,门口有人叫门“李家婶子在家吗” 王夫人的笑就和挂在脸上一样,揭也揭不下来“大太太是二姑娘的母亲,自然说什么是什么。” 邢夫人听王夫人如此说,点了点头,也不安慰迎春,只说要回去挑人,竟然让人押了王嬷嬷,顾自去了。关小黑屋,必须关小黑屋。珍珠在心里咆哮着。她没想到,事情到了邢夫人这里,竟然只是这样的一个处理结果不说安慰不安慰二姑娘,你倒是把那赃物追回来呀。那可是我的钱,是我将来赎身的钱 看人家王夫人,一句话就问到了点上“珍珠,你是叫珍珠吧怎么你的月钱少了,没说与你们姑娘听,倒说给别人了” 珍珠心里一激灵,小心回话“回二太太,奴婢并不知道府里各人的月例是多少,不过是那日在老太太屋里 ,与姐妹们说话,才知道二等丫头的月例是多少。回来也不敢用这点小事打扰姑娘。” 听了没,我自己知道自己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小人物,也知道这点事是小事,并没有四处报怨告状。 王夫人又仔细看了看珍珠,就见这丫头虽有些拘束不安,可是却不是心虚,大概只是不知道今日惹得大太太发怒,心里才不安吧。 只能说是缘份,这个珍珠的长相,正符合王夫人对丫头们长相的要求头脸整齐但是并不聪明外露,一看就让人觉得本份。于是王夫人就信了她的话,一个刚入府的小丫头,不知道府里各人的月钱才是正常。 “周瑞家的,回头拿个荷包赏这孩子。可怜见的,刚进府里就遇到了这样的事儿,说出去别人还以为我们做主子的对下人太苛,生生让个奴才把名声带坏了。”王夫人吩咐下去。 珍珠飞快地把头一抬,恰到好处地露出些惊讶、感激的表情,扑通一声跪下,就要给王夫人磕头谢恩从老太太赏的那两个荷包就知道,凡是赏荷包,一定比二百钱只多不少。 王夫人满意地笑了一下,也不管跪着的珍珠,反而开始安慰起迎春来“二丫头,都是婶子没照顾到,让你受委屈了。明日大太太自会挑好人给你使,你且看看屋里可缺什么少什么,说与我,我让人给你补来。” 没人叫珍珠起身,她反正也是跪着,给王夫人磕了头后,又转向迎春“姑娘别怪我,我不是有意的。只以为是姐妹之是的玩话。下次我再得了多少钱也不说,谁问也不说。” 王夫人听了就是一乐“倒是个明白孩子,快起来吧。你们姑娘再不会为这点儿小事怪你。” 迎春房里的大丫头巧云就站出来,拉起珍珠,还点了点她的脑门子“都是你闹得姑娘不得安静。还想着下次呢。” 这就看出会不会做人了吧。与邢夫人忙三火四地直接走人不一样,人家王夫人从迎春的饮食起居关心起,直到那个周瑞家的拿好荷包回来,还没关心完呢。反正在珍珠这个外人看来,都觉得王夫人才是二姑娘的亲娘,而邢夫人,不过是给二姑娘找麻烦的恶人。 好在王夫人见那周瑞家的重新进来,把荷包亲自递给珍珠,又得了珍珠磕的头,才依依不舍地别了迎春。只是并没有回自己的荣禧堂,反是重新回了老太太那里。 等王夫人走了,珍珠再次诚惶诚恐地向二姑娘道歉。必须道歉呀,刚来了几天呀,就把人家奶嬷嬷给弄走了。不管你是有意无意,二姑娘对这个奶嬷嬷有没有感情,这个歉也得道。得让主子知道,你没有小心思,不是想着把奶嬷嬷挤走好拿捏姑娘。 又是巧云站出来,人家现在是姑娘房里的大丫头,不过就如原著里头的袭人一样,名字还挂在老太太房里。这巧云比迎春大了七八岁,这才是正经能伺候姑娘的人。所以她看事儿比姑娘明白“你也不必再给姑娘磕头。只今后好生伺候姑娘,别再给姑娘惹事儿就好。” 要不说人家荣国府里的丫头都不是好惹的,这还只是二木头房里的丫头呢,一句话就敲打了珍珠不管你有没有小心思,可是今后你的主子可是二姑娘,以后不能给二姑娘惹麻烦。 珍珠答应一声,才自己从地上站起来,又巴结地对着巧云笑笑。见没有别的吩咐,才退出屋子,等在廊下听叫。 屋里巧云见珍珠站得远远的,估量是听不见自己与姑娘说话,才低低地道“姑娘也不必为这点小事生气。这王嬷嬷的心越来越大,现在出去了也是好事。” 二姑娘脸上还是讪讪的“妹妹们的奶嬷嬷都没事,偏我的奶嬷嬷做下这样的事儿来。” 巧云劝解道“这事儿又不是姑娘让她做的,不过是她自己没脸做出来。好在那个司棋是王妈妈的外孙女,姑娘高看她一分,想来也能让那婆子在大太太跟前给姑娘弥补一二。” 二姑娘点了点头,又问“那个珍珠呢” 巧云就道“原看着她是个老实的,干活也不惜力气。谁知道就是这个老实人,竟生出这么大的事儿来。姑娘日后再出去,还是多带着司棋吧,正好给司棋的脸面。” 珍珠不知道,她自己以为天衣无缝的设计,在人家巧云眼里还是露出了破绽。她正悄悄捏着王夫人赏的那个荷包,里头只有两个圆圆的硬东西,虽然不如老太太赏得多,可是也比那二百钱多多了。 日后,二姑娘去给老太太、太太们请安,果然多是带着巧云与司棋,却留珍珠看屋子。不过珍珠也没有什么上进之心,只要不少她的那份月钱,乐得把时间用在学针线上。 她已经想明白了,到时自己就算是赎身出府,也得穿衣吃饭,谁能保证那天道在她一出府,就判定她任务完成了。而她想出府,必须得是她家里人来为她赎身。可是上一世原主的记忆里,她的哥哥嫂子,可不是什么良善的,所以她除了准备好银子,还得有一技傍身才行。 免得再如上一世一样,让她哥哥嫂子把银子哄走了,自己吃饭都成问题,才不得不听了他们的安排,嫁给了蒋玉涵那个人渣。 荣国府里的规矩,姑娘、小爷们内里的衣服,大都不用针线上人,而是自己屋里的丫头们做。所以珍珠从进了二姑娘房里,就让跟着巧云学起了针线。她芯子是个网站,最是耐得住寂寞,坐得住,所以学起针线来十分快当。 巧云见她坐得住,不过绣出的东西针角细密平整,也愿意多指点她,所用之物,尽着房里有的,并不拘着不让用。如此一来,正合了珍珠的心思,一头扎进针线里钻研起来。 可惜她终是网站出身,针线太过呆板,花样子再新巧,在她手里绣出来,也让人觉得工整尽有,灵动不足。好在年龄尚小,巧云只当她见识的少,平日倒没少给她花样子让她描。 要真是八岁的小丫头,天天对的不是描花样子就是绣花针,一准会抱怨。可是珍珠却只当这是免费学习的机会,不唯不怨,还自己时常向巧云请教。倒把巧云疑她的心去了几分这样一个任劳任怨,不想着在主子跟前露脸的丫头,也不象是会使心眼的。 又过了一段时间,大概是看珍珠真的只在乎针线,没有争胜之心,巧云才又和二姑娘说了,偶尔也带珍珠出门了。只是珍珠倒是能推就推,只说自己不会说话,怕自己再给姑娘惹麻烦。 巧云越加放心起来,指点她的针线也更尽力。只是积习难改,要想把珍珠那死板的脑子换一换,不是一朝一夕能成的。巧云悄悄地向二姑娘抱怨“这丫头怎么竟是个死性子,认起死理来,八头牛也拉不回。” 二姑娘却道“性子死些也好,比那灵巧却招怨的放心。” 李父颇不在意“管他是谁买的,好相处就多处处,不好相处,各自关门过自己的日子。你操的是那门子的心。” 李母就摇头“你是不知道,今天人家来咱们胡同,还是咱们森子领着来的。我看森子对那姑娘,可是挺上心。” 李父不耐烦的说“管好你的嘴,什么有的没的都说。刚见了一面的人,就说什么上心不上心的。别说对人家姑娘,就是对儿子的名声,又有多少好处。” 李母一肚子的话,怎么也憋不住,不管自己家男人是不是高兴,还是说道“刚才我去问过了,那姑娘说她是在荣国府里当差的。小小年纪,自己就置下了这样的家业,也是会过日子的人。” 李父也不管她怎么嘟囔,只管自己回屋里,留李母一个人在院里向外张望。 珍珠倒没想到自己竟成了别人的话题,她将那小院粗粗看过,心里算计了要添置的东西,就将门锁好花家还等着她回去用饭。 李母倒是见珍珠从自家门前走过,还叹息一声“这样的姑娘,怎么就是个卖了身的。”也不想想,不是做丫头的闺女,可能自己攒下银钱,还出头露面的事事自己谋划。 第二日,还是没有什么店铺开门,珍珠只好与花母商量要拿家里的几样点心用上一用。她嫂子在一边开始阴阳对气的说“妹妹没有东西带回来,从家里拿东西倒是熟惯得很。” 珍珠看了她一眼,对她说道“我给家里把你带进来就够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89.第 189 章 阳台上的风景正在预收 谁还不会虐个渣 呵呵, 对着一个天天接收各路套路阴谋宅斗文的网站, 你说出这样的话,真当它发现不了吗可是珍珠深受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的影响,虽然它只是一个网站,可是也决定与眼前这个当它是白痴的小丫头留上一线。 “好。”放下手里正在收拾的东西, 珍珠回手拉一下玻璃的手“我在那边, 你有什么事儿, 尽管多去找我。说不得哪天老太太见了你的小模样,亲自把你要了去。” 说完珍珠自己身上一阵恶寒怎么听着说的不是老太太, 而是那个好色贪花的大老爷呢。好在她长相安全。庆幸之后,珍珠放下玻璃的手, 继续收拾自己的东西。 “怎么还没收拾好”一个婆子不耐烦的声音传进屋里“一个小毛丫头,能有多少东西。还是从家里带了千金万金进来” 珍珠赶紧答应一声“妈妈快进屋坐坐, 我这就好了。” 不想那婆子进屋,先就在珍珠身上拧了一把, 就算它只是个网站, 原来不知道痛是个什么感觉,现在也体会个十成十,小孩子皮肉细嫩, 反应更是敏感。珍珠看了那婆子一眼, 不解地叫了一声“妈妈” 那婆子恶声恶气反正珍珠自动就想到了这个词地说“没规矩的东西, 满嘴你呀我的, 连自称都不会了” 玻璃在一旁帮着解释“妈妈消消气, 这不是珍珠听说要到老太太跟前伺候, 高兴得迷了。并不是她不懂规矩,要不老太太能亲自让她去伺候史大姑娘。” 那婆子也听出了玻璃话中之意,本来为了这个外买来的丫头占了自己两个女儿的先,心里就不服气,这下又给了她一把“就是到了老太太屋里,做得不对,我们当妈妈的也教训得。” 珍珠只好忍着眼里的不明液体,低头回话“妈妈教训得是。”可是你倒是说说我刚才哪句说得不对呀。 “哼,有现在装乖的,刚才就不该对着府里的老人儿满嘴你呀我的。”那婆子撇着嘴不依不饶。 原来不过是为了一句自称。可是那些同人文里,下人们之间不也是你我相称,对着主子才自称奴婢吗可是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也是同人文给珍珠的宝典之一。对人低头算什么,只在不影响任务完成,就是天天给人下跪也没事,反正又不是它的身体。 可是这身体的各种感受,却是它实打实地在承受。让那婆子再推了一把,让她打了个趔趄。怕再挨拧,珍珠快速地把自己的小包袱打个结,只来得及看玻璃一眼,就跟着婆子向荣庆堂走去。 鸳鸯正站在院门外等着,远远地就冲着珍珠笑道“你可来了,史大姑娘正找你呢。” 那婆子对着鸳鸯倒是有个笑脸“好姑娘,怎么还劳动你亲自等着,我自会带着她进去。” 鸳鸯脸上的笑就收了一些,可是还有些笑纹挂着“史大姑娘找人找得急,老太太让我在这里望着。再说赖婶子已经说了,就让珍珠住在我们屋里。妈妈走了那么长时间的路,快回去歇歇吧。” 那婆子只好眼看着到手的赏钱飞走,一声不敢再说,灰溜溜地自去了。 不等她走远,鸳鸯已经带着珍珠向荣庆堂后的下人房而去,边走边问珍珠“你没吃这王婆子的亏吧要说这彩霞与彩云也算好的,怎么有这样一个娘。” 珍珠至此才明白,那婆子为何对自己这样大的意见,原来是以为自己挡了彩云和彩霞的路,占了人家的窝。可是拧也挨了,现在再说也没什么用,还能拧回来不成,以后只远着些就是。 她即不摇头也不点头,却提起刚才鸳鸯在院门口时的话“你不是说史大姑娘等着呢吗,怎么还先回屋子” 那鸳鸯就是一笑“那话是说给王婆子听的。刚才你的眼还是红的,肯定是那婆子搓磨你了。我不忿,故意当她面那样说,省得她去和老太太回话,饶是折磨了人,还得了赏钱。” 不愧是原著里能做了老太太实权大丫头的人,小小年纪,这份看人脸色的能力、借力打力能耐,就算是珍珠见多了同人文里的明争暗斗,也不得不佩服。 “真是多谢你了。”珍珠十分真诚地向鸳鸯道谢,觉得眼前的小姑娘虽然年纪与自己差不多,可是实在值得自己学上一学。服,大写的服。 “你与我客气什么。”鸳鸯不在意的道“咱们刚进来的时候,我得了那么重的风寒。别人都不敢靠近,只有你日日给我端饭倒水,我不过帮你说两句话,哪儿值得你这么谢来谢去,没得生分了。” 难怪后来这鸳鸯与原主那样好,竟还有这样的事情。想是刚进府的时候,大家没想到金家多年在金陵看房子,竟还在老太太那里有这样大的脸面,所以没把这个金家的姑娘当回事。可是人家一病好,就让老太太叫到自己院子里直接做了三等,着实惊掉了一众人的下巴。 三等丫头的屋子,都是四人一间,鸳鸯带珍珠来的这一间,还有一张床空着,上面连铺盖都没有不说,还是靠近门边上的,想是别人嫌弃吵闹,才没选这里。 见她迟疑,鸳鸯对她道“一会儿就有人给你送东西过来。放心,不会让你吃亏的。”说着,把一个小小的荷包递到珍珠手里。 珍珠不知道这个是做什么的,只是摸着那荷包里仿佛有什么东西,想是钢板之类,赶紧推托“不行。刚才你去院门口接我,让我少受那婆子的气,已经生受你了。怎么还能让你破费。” 鸳鸯就点了点她的额头“怎么几日不见,你让她们给训傻了不成一会儿人家给你送东西过来,多少你要给些才好看。你不过是刚进府,家里又是那样的情形,身上怕是没得什么。” 怎么忘记这荣国府里,无论是下人做些什么,都有讨赏一说呢。别说她一个小小的三等丫头,就是那些姑娘小姐们,想让人从外头带些脂粉,也得出赏钱呢。珍珠暗自再记下一条,嘴里向着鸳鸯道“我竟没想到这个。可见你到了老太太这里,是长了大见识的。只是这我,只有到了发月例的时候才能还你。” “这有什么,”鸳鸯白她一眼“不过二十文钱,值得你惦记着。”又小声道“你不知道,在老太太房里伺候,体面是一回事,实惠更不知道有多少。要不那些人能红了眼地想进这院子伺候。光指着月例,在哪里呆不得。” 珍珠先还暗叹,鸳鸯虽然不把这二十文钱看在眼里,可是做为一个想赎身的丫头,一文钱也是起步。再听说老太太这里实惠,心下大定,脸上也露出笑来“那以后你可得多提点我。” 鸳鸯就点头道是自然。 正说着,已经有两个婆子抱了被褥、拿了衣裳等物进来“鸳鸯,这是新来的小丫头的东西,是不是放在这里” 鸳鸯就看了珍珠一眼,才缓缓道“就放在那铺上吧。这珍珠可是老太太亲自看好的,这不不放心,让我过来照看些。要是东西不好了,我年纪小不懂事,在老太太面前说漏了嘴,大娘们可也没脸。” 就有个婆子笑道“小丫头尽说有的没的。老太太屋里的姑娘,再小也在牌位上,我们还敢怠慢了不成你看看,色色都是新的。我们听说这小丫头是外头来的,怕是没带什么东西进来,特意给她多带了几根头绳呢。” 珍珠听说,就把鸳鸯刚才给她的那个小荷包递到这婆子手里“多谢妈妈们费心了。” 那婆子不想这外面来的小丫头,竟还知道府里的“潜规则”,脸上笑意更深“难怪姑娘一来就是三等,又让老太太亲自指给史大姑娘的,这行事就是体面。” 那叫她的人没想到她这么客气,有些不好意思地找补了一下“是史大姑娘找你呢,你可快些,别让老太太等急了。”万一这珍珠得了史大姑娘青眼,自己也有个退步。 珍珠更是谢了又谢,顺带打量一下自己身上的衣服。款式什么的都不用想了,不入等的小丫头,还能有什么好穿戴不成,只看到衣服还算整洁,没有什么褶子,珍珠就出了门。 别看珍珠刚接收了原主的记忆,可是那cu的记忆功能不是盖的,她完全不用别人带路,已经来到了荣庆堂正房前。 “珍珠,你来了。”一个脸上带此话雀斑的小丫头,一把拉住了珍珠。条件反射一般,珍珠甩开了拉她的手。做为一个从来没有与人接触经验的网站,肢体的接触,不是她现阶段能接受的。 拉她的小丫头就是一个愣症“珍珠,你怎么了”平日不是最爱与自己亲亲密密地说话吗 “你说,我这样去见老太太行吗”珍珠用甩人的手理了一理头发,把自己甩开人解释成要到老太太跟前紧张。 那丫头十分善解人意“没事的。我来就是要告诉你,这次史大姑娘要住上些日子,老太太就想着给她指个人使唤。你素来是个有心的,这次可得自己想好了。” 珍珠明白这丫头让她想好是个什么意思真的让老太太指给史大姑娘,升等那是肯定的,可是还能不能留在荣国府却是未知。不过珍珠并不是府上的家生子,能先升了等也不错。 珍珠至此已经确定,出现在荣国府,还能住一段时间的,除了史湘云以外,不做第二人想。可是她脑子里那堆红楼同人的文里,黑史湘云的不胜枚举,不黑不白的时有所闻,可认为她是好的,几乎没有几个。 就是按概率算,这位史大姑娘,有心机的可能大于没心机,假豪爽真小心眼的可能,大于心胸宽大。跟上这样一个主子,要不就如那位翠缕一样,只做个时不时替主子背锅的背景。要不就是拿捏住这位史大姑娘,改造她,让她真的光风雯月。 两样都不是什么好选择。现在的珍珠,只想快快完成原主的愿望,重新回去做她的网站刚做了这么一会的人,她就觉得比做网站累多了,即不能进行数据分析,也不能把不符合自己观点的人物拉黑,她实在不习惯。 那就走一步看一步吧,正好检验一下原著的力量,是不是真如那些同人文所说的那样强大。要是真能自我修复,珍珠也就不妄想了,反正是第一个任务,说不定那天道能看在她是个新手的份上网开一面。要是不能自我修复,那珍珠当然更高兴,自己完成任务可期呀。 想好了之后,珍珠对着拉她的丫头笑了一下,只是她操控这身体还不大熟悉,那笑怎么看怎么僵硬,好在小丫头仍然以为她在紧张,安慰她“别担心,老太太和善着呢。”说着,又拉起珍珠的手。 这次珍珠生生忍住,不敢再把人的手甩开了。那手的触感,大概就是温暖吧,这个珍珠没有什么经验。所以觉得是温暖,还是因为小丫头问她“你怎么手这么凉。都说了别害怕。就算是这次选不上,下次姑娘们也该添人了。” “鸳鸯,这就是那个叫珍珠的丫头”正房的帘子被挑开,出来了个打扮比她们体面些,看上去又比她们大上两岁的丫头。原来拉她手的,就是那位最得老太太心意的荣国府第一大丫环。 还真是三岁看老,很明显现在的鸳鸯就已经进了老太太的院子,要不也不能得来这么多消息。原主结交人还真是有一套,这从小的交情,可不在长大后就得到了丰厚的回报。 “芍药姐姐,这就是珍珠。”鸳鸯未语先笑,推了珍珠一把。珍珠也学着鸳鸯的样子,向芍药问了好“姐姐好。” 芍药点了点头,即有老太太屋里丫头的矜持,也做出老太太平易近人的姿态“进来吧。别四处乱看,也别随便接话,让你回话再回。” “是。”珍珠回头看了看鸳鸯,见人正向着她比着手势,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总是想让她顺利吧。心里有一种异样的感觉,难道这就是人类的感情是什么样的感情呢,怎么还每样都不相同,珍珠不大明白,也不大方便在这时弄个明白。还是努力向着鸳鸯笑了一下,比起上一次来自然多了,鸳鸯也回了她一个大大的笑脸。 刚进了屋,正在向老太太磕头请安,边上就有一个女孩子的声音“就是她就是她。”珍珠不敢抬头看,可是能肯定这就是史大姑娘。 就听老太太道“让那孩子起来。可怜见的,倒是个老实孩子。即是上次陪云儿玩的好,也没见她炫耀,更没借这个攀东攀西的。” 再磕个头算是道谢,珍珠才得以起身。就算是她是个冷冰冰的网站,现在这身子可是血肉做的,那膝盖上的刺激,如同她受到黑客攻击一般难过。现在她有些明白原主为什么一定要做个平民了。 给人做奴才,膝盖是最软的,何况原著中,袭人下跪的场景可是不少。珍珠脑子里想着那些袭人下跪的桥段,别人看来就是她连讨巧也不会,竟不会借着老太太欢喜时候,说些让老太太高兴的话。 可是正是她这样默默起身、不骄不燥的样子,还真是合了一个人的眼缘。要是珍珠能先知,就是再蹩脚,再上不得台面,她也想出几句奉承话给老太太听。 “正是老太太慈爱,连这些小丫头们也得了感化。”说话的人,声音与小丫头不同,可以肯定比丫头们的年纪都大。加上这么有宗教意味的话,珍珠心里觉得,定是那位吃斋念佛的二太太王氏。 又是一个被黑得不要不要的人,这个词也是珍珠从那些文里学来的,大意应该是不需要存在,可以清除了的意思。可是一个当家太太,能是说清除就清除的不说别的,就是那些同人文,少了这样一个反派,有多少故事无法展开。 大家看这个丫头得了二太太的青眼,却还是一副木愣愣的样子,机灵些的就撇下嘴这样没有机变,能讨了主子的好,也就是一时一事的事儿。谁不知道老太太,那可是最喜欢聪明伶俐的女孩。 好在刚才史湘云已经认出了珍珠就是上次陪她玩的丫环,上前来拉了她的手“姐姐叫什么名字” 珍珠庆幸刚才鸳鸯两次拉她的手,让她对这个动作虽然还有抵触,可也能接受,要不直接把主子的手甩出去,就是给脸不要脸。等听了史湘云叫她姐姐,再想吐槽也得先回话“奴婢珍珠,当不得史大姑娘叫姐姐。”老太太屋里猫呀狗呀都是金贵的,可是现在我可不是老太太屋子里的猫狗。 老太太听她如此一说,反而更高兴了“好,好,还是个知礼的好孩子。看来这一批丫头规矩学得都不错,二太太费心了。” 得了老太太一句夸奖,虽然没什么实质的好处,王夫人还是满意的,毕竟这算是对她管家能力的认可。对这个让她得到夸奖的丫头,也格外喜欢起来。 “说起来这批丫头已经入府三个月了,那些规矩确实学得差不多了,是该分房的时候了。”王夫人对着老太太,可是一句也不说自己费心的事,可是话里对丫头们入府时间这么熟悉,不上心是做不到的。 边上又有个与王氏声音差不多的人说话了“即是要分房,到时还是让她们姐妹自己挑选一下的好。”珍珠觉得这个应该是尴尬人邢夫人,没听说出来的话里多少都带着刺。 人家王夫人与她可不是一个段位的,只轻轻一句“大太太说的是。只是这些丫头,总得先过了老太太的眼。现说老太太这屋子里自放出了牡丹与玫瑰,终是冷清了些,也该添几个人陪老太太说笑。” 不说珍珠,就是史湘云现在也听住了,看出来没,这就是差距,你只想着让姑娘们挑丫头,可是人家却先想到的是老太太,这不是孝顺是什么 说来人家史湘云,还真就爱听这个“不过是在家里做得多了,熟能生巧罢了。”虽然是这样说,可是脸上却有些放光。 珍珠四下一看,跟着史湘云的人,除了翠缕,还有史府的丫头婆子在。你就算是想说酸话,是不是也得把这些能回去学舌的人打发下去再说 史湘云也发现珍珠四处看人的动作,脸上有些做烧,还是弥补着“你们在这府里故旧也是不少的,去说说话吧。” 等人都走了,珍珠才做出一脸为你着想的脸色“姑娘也渐渐大了,好些话还是少说的好。知道的说是姑娘心直口快,不知道的,还以为姑娘是心存报怨。”可别再动不动就拿人比戏子了。 史湘云不想珍珠说出这一番话来,回想自己刚才的话,确实容易让人生疑,若是回去向自己婶娘学了,少不得自己吃亏。当下感念珍珠肯出言提醒自己,倒把那面子情去了几分,换上笑脸来 “好姐姐,多谢你提醒我。也是那时年纪小,只以为能和自己玩到一块的就是好的,谁知却是不顶事儿的。遇到这样的事儿,也不知道提醒我。” 姑娘,你说话,一定非得捧着一个踩着一个才能出口吗珍珠这算是知道,为什么史湘云在与薛宝钗交好之后,一定要时时与黛玉做对了。说不定,人家薛大姑娘,就是看中了她这个性子,才把她拉入自己阵营,做一把好枪。 黛玉的命运能不能改,不是珍珠一个小丫头说得算的。她可不认为,自己真的和有些同人文所写,给林如海捎封信,说说黛玉在贾府的情况,人家就能把闺女接回去。毕竟又有别的同人文,考据出送黛玉进贾府,可是避祸来的。不过让黛玉在贾府的日子过得顺心一些,珍珠还是能努力一下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90.第 190 章 阳台上的风景正在预收 谁还不会虐个渣 李母忙道“哪里就耽误了, 现在离饭时还早着呢。你不知道, 他是个狗肚子藏不住二两酥油的性子, 定是今日得了什么便宜才早早回家来向我显摆。” 一个旧货铺子, 什么样的生意值得让掌柜的觉得得了大便宜, 这点珍珠一想就知道,必是自己这一堂家俱的事。只是货已过手,没有找后帐的理,她也就只当笑话听了。客气地将李家三口送出院子,才与仆人一起归置起来。 不说珍珠如何收拾,只那李父一到家就嘁了一声“你这张老婆嘴, 下次再没有把门的, 就不要出门。” 李母忽让丈夫呵斥,一时摸不着头脑“我不过是到新邻居家里坐坐,又没说什么, 你与我发什么急。难道真是饿了”说着就想叫家里灶上的人给李父下面吃。 李父止了她“你可知道我今日早回来的缘故” 李母自是摇头, 就是李森也在一边坐下,听他爹说话。就听李父说到“你刚才看那位姑娘家里堂屋的家俱, 就是从咱们店里出来的。” 李母就是一呆“刚才我问了花姑娘那些东西的价钱, 还说她买贵了。这可如何是好。怪道那跟着她的人,听我说买贵了,就绿了张脸。” 李森忽然问他爹“爹那堂家俱是多少银子收的,又是多少银子卖给花姑娘的” 李父只当儿子这两天没去店里, 放心不下店里的生意。有些得意地说“说来也巧了, 那堂家俱是昨天下午人家才送到铺子里的, 说举家回乡,带着不便。只我看那木料虽只是槐木,可那做工却十分精细。就二两银子收下了。” 李母拍了下手“不想竟是这样好的买卖,这一夜之间,可不就是二两银子。这样的生意,每月也不用多,只来一两次就够了。” 李父就撇了撇嘴“哪里这样容易,那银子就都是你的。你不知道,那姑娘带着的人倒是懂行的,可惜也不真是一心为主之人。临走时还与我找手势,想是等晚了还得再上铺子里,要收一份抽头呢。” 李母越发不信,只当老头子想从中攒私房“那是人家姑娘自己带去的人,还能为了你坑自己主人不成要真是如此,那花姑娘也不能如此信他。” 李父就是一嘲“所以这些下仆才最要不得。他一面装成与我讲价,从十两银子讲到了四两五,那姑娘看价钱讲下一半还多,哪儿能不信他” 李母已经不知道该说自己老头子会做生意,还是该同情那个姑娘了。只在一边问道“我看那仆人见咱们两家是邻居,也不大敢到铺子里去了吧。只是不该赚她的钱。” 李父却不在意“人情归人情,生意归生意。大不了她日后真搬过来,咱们加厚些贺她乔迁之喜也就是了。森子,森子”这才发现,自己儿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不在屋子里了。 李森早已经让他爹说的话给闹得一惊,只想着应该把那仆人之事与花姑娘说上一说,也免得下次再上了这油滑贼的当。可是中间牵扯上了自家老子赚人钱的事,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此时珍珠正拿了一把大钱给那仆人“看什么地方有现成卖吃的东西,买些回来咱们中午吃。” 那仆人已经让李家的出现吓着了,有些不敢经手银钱之事“要不姑娘自己出去买些吧,小的也不知道姑娘爱用什么。再说还有两家的东西没送过来,小的还是在家里等着。” 珍珠只说“这里你总比我熟悉,我可不知道哪儿有卖什么的。你早些买了回来,咱们早些收拾妥当了,还得回去呢。” 那仆人无法,只能接了钱,又问过珍珠可要吃些什么。珍珠只告诉他现成就好。又想起刚才人家李家送了茶水过来,好歹得回礼才行,又额外给了钱,让那仆人再办两份子礼出来。 仆人走后,珍珠才不再端了架子,自己斜靠在椅子上养精神。不想没一会就有人拍打院门,珍珠无法,只能自己起来应门。心里不由想着,等自己真的出了府里,是不是也与巧云一样,买上一两个仆人伺候。又被自己的想法逗得一乐,自己还不知道在这里能呆上多久,还想着奴仆成群起来。 所以在开门的时候,珍珠的脸上就含了笑意。越发显得她肤白脸润,凭添了几分神彩,让人看着只觉可亲。敲门的李森,就不可避免地看呆了。他倒不是真没见过世面之人,在铺子里也迎来送往,只是那些人的气度,如何能与荣国府熏陶出来的珍珠相比,可不就心里暗暗惦记上了。 见是李森,珍珠也是一愣,想着人家莫不是来讨茶具的。自己更是未语先笑“真是对不住,原该我们先把那茶具给李公子送回去的,只是那下人出去采买东西去了,一时不周,公子勿怪。” 听说那仆人出去买东西了,李森就是一喜“我来就是有些话要与姑娘说,那人去买东西的话,再好不过了。” 珍珠听了李森的话就是一呆实在是这样的话,太容易引起人的岐义了。李森也觉得自己说话不妥,又怕那仆人回来得快,不能及时提醒姑娘,下次还不知道姑娘又让他怎么骗了,急忙向自己怀里一掏,摸出了一封银子 “这是二两五分银子,还给姑娘。”李森将那银子递了过来。 珍珠如何无缘无故地收一个陌生人的银子,她退后一步“李公子这话是从何说起。” 李森就道“姑娘那一家俱,我爹买进时只花了二两银子。当时不知道姑娘是一个胡同的邻居,所以多收了姑娘银子。” 原来是这么回事。也是珍珠不知道这朝代的行情,只看是实木的家俱,就觉得应该值些银子。却忘记了,在这个时代,就没有不是实木的家俱。加之人工价低,看着一堂家俱不少,还真不值多少,何况还是旧的。 只是货已经过手,当时也是你情我愿的,珍珠只想着下次自己注意就是了,还是不肯收下那银子“公子言重了。贵府做的是买卖,低买高卖自然是天经地义之事,没有说为了是邻居就白帮忙的道理。” 一席话说得李森无言,心中更是觉得这位姑娘明理。越不能让她吃了亏,看那仆人并无踪影,才说道“姑娘跟着的那人,以后还是不用他一起出门的好。” 刚才珍珠已经起了疑,这回李森一说,更是明白了十成十,不过还是对眼前这位十分感激人家做得是买卖,觉得你是邻居不想多赚你的钱,又想着提醒你仆人并不可靠,算得上是古道热肠了。 于是她郑重向李森道谢,感谢他的提醒。可是那银子,是万万不能收的。李森无法,只好将自己的私房银子收了起来,又忙忙地回了自己家中。他自觉做得隐秘,不想却全落到了自己老娘眼里。 “森子,你刚才可是去找那个花姑娘了”李母来到自己儿子屋里,开门见山地问了出来。 李森脸就是一红“娘。” 李母只是点了点他“你可是看中了那位姑娘” 对着自己的老娘,李森还是敢说的“我觉得那位姑娘自己是个有本事的,小小年纪就能自己置下产业。再说看她行事,也不是那轻浮的,说话也明理。” 这事儿还没个眉目,自己儿子就如此夸奖上了,让李母心里不由得有些发酸。可是儿子也不小了,那姑娘看来是个手里有的,错过了倒也可惜。于是她道“可惜那姑娘是荣国府里当差的。咱们也认得一二个他们府里的管事,听说那府里的人,都不想赎身。” 这可还真是个难题。李森想了想问他娘“娘说咱们家里也认识荣国府里的管事” 他娘就叹了一声“咱们纵是认识,也不过是在外头说得好听罢了,怕是在那府里上不得台面。可是就是这样的人,咱们看着也如天外之人了,行事不是咱们这样人家能比的。” 原来京中好些平民之家,并不以娶大户人家婢女为耻。盖因这样大家出来的婢女,见识不差,手里也常有积蓄,又与原主人有着些许情分,旧主也能对她们照抚一二。所以李母想得自己心头火热,又暗恨没有门路立时就与那姑娘说定。 正踌躇之间,门口有人叫门“李家婶子在家吗” 珍珠更是谢了又谢,顺带打量一下自己身上的衣服。款式什么的都不用想了,不入等的小丫头,还能有什么好穿戴不成,只看到衣服还算整洁,没有什么褶子,珍珠就出了门。 别看珍珠刚接收了原主的记忆,可是那cu的记忆功能不是盖的,她完全不用别人带路,已经来到了荣庆堂正房前。 “珍珠,你来了。”一个脸上带此话雀斑的小丫头,一把拉住了珍珠。条件反射一般,珍珠甩开了拉她的手。做为一个从来没有与人接触经验的网站,肢体的接触,不是她现阶段能接受的。 拉她的小丫头就是一个愣症“珍珠,你怎么了”平日不是最爱与自己亲亲密密地说话吗 “你说,我这样去见老太太行吗”珍珠用甩人的手理了一理头发,把自己甩开人解释成要到老太太跟前紧张。 那丫头十分善解人意“没事的。我来就是要告诉你,这次史大姑娘要住上些日子,老太太就想着给她指个人使唤。你素来是个有心的,这次可得自己想好了。” 珍珠明白这丫头让她想好是个什么意思真的让老太太指给史大姑娘,升等那是肯定的,可是还能不能留在荣国府却是未知。不过珍珠并不是府上的家生子,能先升了等也不错。 珍珠至此已经确定,出现在荣国府,还能住一段时间的,除了史湘云以外,不做第二人想。可是她脑子里那堆红楼同人的文里,黑史湘云的不胜枚举,不黑不白的时有所闻,可认为她是好的,几乎没有几个。 就是按概率算,这位史大姑娘,有心机的可能大于没心机,假豪爽真小心眼的可能,大于心胸宽大。跟上这样一个主子,要不就如那位翠缕一样,只做个时不时替主子背锅的背景。要不就是拿捏住这位史大姑娘,改造她,让她真的光风雯月。 两样都不是什么好选择。现在的珍珠,只想快快完成原主的愿望,重新回去做她的网站刚做了这么一会的人,她就觉得比做网站累多了,即不能进行数据分析,也不能把不符合自己观点的人物拉黑,她实在不习惯。 那就走一步看一步吧,正好检验一下原著的力量,是不是真如那些同人文所说的那样强大。要是真能自我修复,珍珠也就不妄想了,反正是第一个任务,说不定那天道能看在她是个新手的份上网开一面。要是不能自我修复,那珍珠当然更高兴,自己完成任务可期呀。 想好了之后,珍珠对着拉她的丫头笑了一下,只是她操控这身体还不大熟悉,那笑怎么看怎么僵硬,好在小丫头仍然以为她在紧张,安慰她“别担心,老太太和善着呢。”说着,又拉起珍珠的手。 这次珍珠生生忍住,不敢再把人的手甩开了。那手的触感,大概就是温暖吧,这个珍珠没有什么经验。所以觉得是温暖,还是因为小丫头问她“你怎么手这么凉。都说了别害怕。就算是这次选不上,下次姑娘们也该添人了。” “鸳鸯,这就是那个叫珍珠的丫头”正房的帘子被挑开,出来了个打扮比她们体面些,看上去又比她们大上两岁的丫头。原来拉她手的,就是那位最得老太太心意的荣国府第一大丫环。 还真是三岁看老,很明显现在的鸳鸯就已经进了老太太的院子,要不也不能得来这么多消息。原主结交人还真是有一套,这从小的交情,可不在长大后就得到了丰厚的回报。 “芍药姐姐,这就是珍珠。”鸳鸯未语先笑,推了珍珠一把。珍珠也学着鸳鸯的样子,向芍药问了好“姐姐好。” 芍药点了点头,即有老太太屋里丫头的矜持,也做出老太太平易近人的姿态“进来吧。别四处乱看,也别随便接话,让你回话再回。” “是。”珍珠回头看了看鸳鸯,见人正向着她比着手势,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总是想让她顺利吧。心里有一种异样的感觉,难道这就是人类的感情是什么样的感情呢,怎么还每样都不相同,珍珠不大明白,也不大方便在这时弄个明白。还是努力向着鸳鸯笑了一下,比起上一次来自然多了,鸳鸯也回了她一个大大的笑脸。 刚进了屋,正在向老太太磕头请安,边上就有一个女孩子的声音“就是她就是她。”珍珠不敢抬头看,可是能肯定这就是史大姑娘。 就听老太太道“让那孩子起来。可怜见的,倒是个老实孩子。即是上次陪云儿玩的好,也没见她炫耀,更没借这个攀东攀西的。” 再磕个头算是道谢,珍珠才得以起身。就算是她是个冷冰冰的网站,现在这身子可是血肉做的,那膝盖上的刺激,如同她受到黑客攻击一般难过。现在她有些明白原主为什么一定要做个平民了。 给人做奴才,膝盖是最软的,何况原著中,袭人下跪的场景可是不少。珍珠脑子里想着那些袭人下跪的桥段,别人看来就是她连讨巧也不会,竟不会借着老太太欢喜时候,说些让老太太高兴的话。 可是正是她这样默默起身、不骄不燥的样子,还真是合了一个人的眼缘。要是珍珠能先知,就是再蹩脚,再上不得台面,她也想出几句奉承话给老太太听。 “正是老太太慈爱,连这些小丫头们也得了感化。”说话的人,声音与小丫头不同,可以肯定比丫头们的年纪都大。加上这么有宗教意味的话,珍珠心里觉得,定是那位吃斋念佛的二太太王氏。 又是一个被黑得不要不要的人,这个词也是珍珠从那些文里学来的,大意应该是不需要存在,可以清除了的意思。可是一个当家太太,能是说清除就清除的不说别的,就是那些同人文,少了这样一个反派,有多少故事无法展开。 大家看这个丫头得了二太太的青眼,却还是一副木愣愣的样子,机灵些的就撇下嘴这样没有机变,能讨了主子的好,也就是一时一事的事儿。谁不知道老太太,那可是最喜欢聪明伶俐的女孩。 好在刚才史湘云已经认出了珍珠就是上次陪她玩的丫环,上前来拉了她的手“姐姐叫什么名字” 珍珠庆幸刚才鸳鸯两次拉她的手,让她对这个动作虽然还有抵触,可也能接受,要不直接把主子的手甩出去,就是给脸不要脸。等听了史湘云叫她姐姐,再想吐槽也得先回话“奴婢珍珠,当不得史大姑娘叫姐姐。”老太太屋里猫呀狗呀都是金贵的,可是现在我可不是老太太屋子里的猫狗。 老太太听她如此一说,反而更高兴了“好,好,还是个知礼的好孩子。看来这一批丫头规矩学得都不错,二太太费心了。” 得了老太太一句夸奖,虽然没什么实质的好处,王夫人还是满意的,毕竟这算是对她管家能力的认可。对这个让她得到夸奖的丫头,也格外喜欢起来。 “说起来这批丫头已经入府三个月了,那些规矩确实学得差不多了,是该分房的时候了。”王夫人对着老太太,可是一句也不说自己费心的事,可是话里对丫头们入府时间这么熟悉,不上心是做不到的。 边上又有个与王氏声音差不多的人说话了“即是要分房,到时还是让她们姐妹自己挑选一下的好。”珍珠觉得这个应该是尴尬人邢夫人,没听说出来的话里多少都带着刺。 人家王夫人与她可不是一个段位的,只轻轻一句“大太太说的是。只是这些丫头,总得先过了老太太的眼。现说老太太这屋子里自放出了牡丹与玫瑰,终是冷清了些,也该添几个人陪老太太说笑。” 不说珍珠,就是史湘云现在也听住了,看出来没,这就是差距,你只想着让姑娘们挑丫头,可是人家却先想到的是老太太,这不是孝顺是什么 感叹无益,只能继续想办法把司棋说服。好在司棋不是巧云与鸳鸯,最是个使力不使心的,让珍珠说动,自去与她外祖母商量。这边珍珠又将自己过年来得的赏拿出来点算。还好,加七加八下来,大概能有个四十多两的银子。 这点银子置地是不能了,可是珍珠要给那小宅子添些东西还是足够。一事不烦二主,主要是她也没有别人可烦,只好又向二姑娘告假,说是要去给巧云拜年。 二姑娘点点头“也是该去看看她。把我新得的大红撒花绉缎带去给她。让她有空别尽着绣嫁衣,也来府里说说话。” 替迎春送东西给原来的大丫头,有这个理由就不算是珍珠自己请假了。谁说这二姑娘木纳,看看,多会替人着想。珍珠可以断定,二姑娘只要不再遇到中山狼那样的渣男,加这这几年行事渐渐立了起来,婚后的日子定是不差她又不是什么有青云之志的人。 到巧云家,将二姑娘的话对她一说,感动得巧云泪都下来了“我就知道没看错你,定是你在姑娘面前提起,姑娘才遣你走上这一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91.第 191 章 阳台上的风景正在预收 谁还不会虐个渣 珍珠倒不知道李家母子的想头, 只说“上次婶子就提醒过我, 要上保长家里拜望一下。只是当日匆忙没来得及,还请婶子指点一下, 这保长家里在何处, 我今日也该去拜访一下才好。” 李母见珍珠将她的话记在了心上, 更觉脸上有光,想了想道“你一个人上门怕是不便, 还是我同你走上这一趟吧。”也不管珍珠如何推辞,只管与珍珠一起出门。 等珍珠拜望了保长,辞了李母后,才带着巧云家里的仆人回了她家里。四处无人,她只悄悄向巧云说了一声“你家里这个人,还是别让他出门办事的好。” 巧云一家都是靠着荣国府里起家的, 对着这些事情正是心知肚明, 听珍珠这样一说, 自会料理不提。 只珍珠这次之后,竟有两三个月再没出现在桃林胡同。没别有原因,一件与原著不同的事迎春竟真与镇国公府上的庶子定了亲。一件与原著相同的事宁国府里的小蓉大奶奶, 没了。 一如原著,秦可卿的葬礼风光无限,就连荣国府里的下人,也都跟着忙了个人仰马翻, 就是珍珠这样内宅的丫头, 也跟着自家姑娘几次过府致祭。 珍珠着意看了四姑娘在宁府行事, 才发现人家还真是当自己是荣国府里的人。每日里与姐妹们同止同休,不肯多行一事,多出一言。那位尤大奶奶也没特意与自己的小姑子有什么关照,做什么交谈,对迎春探春如何,对惜春也是如何。 珍珠对秦可卿的观感,与其他原著中的人物差不多对她赎身起不到什么作用的人,她一向直接无视,比如原著里应该是她主人的贾宝玉,比如原著里对她另眼相看的薛宝钗。所以除了陪着自己的姑娘烧下纸,上个香,她觉得自己就是在完成日常工作。 可是惜春不应该是这样呀那个可是她的侄媳妇,她也是宁国府的小姐。珍珠觉得惜春与宁国府的态度都有问题,可是却也不深究,左右与她赎身扯不上什么关系。 现在让珍珠挂心的,除了她自己赎身的事,还有就是远在江南的黛玉了。可是黛玉待她虽然好,却不是她的主子,她不能时时向人家二姑娘打听黛玉的消息,而且二姑娘知道的,还真不一定有她在下人圈子里打听来的多呢。 这不那天珍珠就听到鸳鸯说起,琏二爷已经打发人回来说,后日就能在通州下船。珍珠心里一紧,想着黛玉这次再回来,已经是无父母之人,手里还有着大笔钱财。也不知道自己在临行前与雪雁说的那一番话,能不能起到作用,林如海会不会对黛玉今后的生活做出安排。 等黛玉真的再次回到荣国府时,珍珠就知道,她下的功夫没有白费。因为黛玉刚回来的第二天,雪雁就已经来找珍珠了。 珍珠拉着雪雁坐下,才问“林姑娘刚回来,正在收拾屋子。你不在屋里忙,怎么还到这里来了。咱们日子还长着呢,有什么话说不得。” 雪雁扯出了一点笑,对她说“要是别人,我自然是可以晚上一两天,可是你这里不同,姑娘也让我早些来谢谢你。” 珍珠摇头道“林姑娘也太外道了。” 雪雁将自己手里拿着的小匣子放在两人之间的小炕桌上“不是外道,不光是我们姑娘,就是我们老爷,对姐姐也是感激的。这些东西,是我们老爷走前特意交待,一定要交给你。” 珍珠将那匣子打开一看,只见里面是几张纸,上面写着一百两的字样。雪雁道“这是大通银庄见票即付的银票,姐姐收下吧。” “这如何使得。”珍珠连忙把那个匣子推向雪雁“我又没做过什么,不过是有时陪林姑娘说几句话的事。” 雪雁却摇着头,又把那匣子推向珍珠“不是为了你陪姑娘说话,是为了我们回南的时候,你和我说的那番话。当日回去了之后,我寻了一个空,将姑娘在府里的事情都与老爷说了。当时老爷就又让人进了京,后来也不知道与姑娘说过些什么,姑娘哭了几天,才慢慢缓了过来。” “那林姑爷对林姑娘日后可有什么安排”珍珠地问。 雪雁这时脸上的笑就多了一些“有的。就在老爷临走前的半个多月,京里户部左侍郎李大人带着他的公子来了家里。第二日,老爷就给姑娘与李公子定了亲。” 珍珠的嘴惊得合都合不拢“林姑娘定了亲” 雪雁肯定地点了点头“不光是定了亲,就是嫁妆我们老爷也已经为姑娘准备好了。另外我们老爷将家产能变卖的都变卖了,也上了遗折,要将半数的家产上交国库。另外的一半,交给了林家宗族五万两,剩下的除了姑娘的嫁妆,还要交给老太太二十万两,做姑娘成亲前的抛费。” “那姑娘可已经将那银子交给老太太了林姑爷变卖家产的时候,琏二爷可知道林姑娘定了亲的事,琏二爷知道不知道” 听了珍珠的问话,雪雁叹道“难怪姑娘让我一定要先来你这里。也只有你是真心惦记着我们姑娘。琏二爷从去了扬州,就一直关注着我们家里的产业。要不是琏二爷表现得太过明显,我与老爷说的话,老爷也不能一下子就信了,立时打发人上京打听情况。” 这位琏二爷,还真是,哪儿有自己这么不拿自己当外人的。人家林如海,好歹也是做了二品大员的人,能看不出哪些是真心想帮忙,哪些是觊觎自己家里的财产 看来林如海当时派人进京,可不只是打听荣国府的情况,很可能还与自己的故旧联系。才会有户部左侍郎那么及时地带儿子去扬州,还直接就定了亲。 想了想后,珍珠还是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给老太太的银子,也不能拖的时间太长了。不如今天或是明天晚上用完饭,大太太与二太太都没回去用饭的时候,当着所有人的面将那银子给了老太太。” 雪雁有些不解“这样白眉赤眼地就给银子,怕是老太太不会高兴。” 珍珠点了点雪雁的额头,她现在算是知道巧云为什么那时老是爱点她的额头了,点了别人的额头,还真是有一种自己智商远超别人的感觉呀。点完了,她才把原因说给了雪雁听 “你是知道这府里的人的。从来是捧高踩低,最爱的是嚼舌头。那个薛大姑娘刚进府之时,多少人都把林姑娘与她对比,还不是看在人家薛家银子的份上这回林姑爷不在了,可是姑娘还得守完孝才能出嫁,要在这府里过上几年。为了堵那起子人的嘴,也得把这银子当面交出来。” 雪雁恍然大悟“幸亏今天来找你,要不以我们姑娘那不肯谈钱的性子,还真得悄悄把那银子就给了老太太。” “那姑娘定亲的事,老太太该知道了吧”银子的事不用再提,珍珠又关心起另一件事来。 雪雁就点了点头“我们老爷去前,给老太太写了封信,应该在信里提过。要不怎么这次我们姑娘一回来,老太太就打发琏二奶奶给姑娘收拾院子呢。” 这个老太太,还真是现上轿现扎耳朵眼呀。上次黛玉进府,没有单独收拾房子。现在黛玉再次入府,人家又是守孝期间,还是没有提前给人家提前准备房子。好在人家林如海这次给她写了信,要不说不得这个老太太,就能做出坏了黛玉名声的事儿来。 这样一想珍珠还真是把自己给吓着了,要是老太太真想做一点什么,黛玉人在矮檐下,还真是没有什么还手之力。 雪雁见她脸色不好,忙问道“好姐姐,可是有什么不妥当” 珍珠就一脸正色地对雪雁说“雪雁,以后无论什么时候,你都尽量别离了姑娘的身边。还有年节的时候,你一定得提醒姑娘,早早地给李家备下了礼。” 雪雁就笑了“这个我们老爷也想到了。这次与我们一起进京的,除了我以外,我们老管家的孙女也跟来了,与我一样贴身伺候姑娘。而老管家,现在正在收拾我们林家在京里的宅子呢。过上几天就能过府里来给老太太请安。” 晋江以为自己的cu又运转不灵了,暗中还在得意都是自己太受欢迎了,不仅有主动充值的读者,还有那些前仆后继的作者,为自己带来源源不断的人气与收益。却听到一个声音在主机里回荡“汝受万千怨念,得各方连绵不绝之因,当入轮回以做回报之果。” 难道是有黑客攻击网站晋江想通知管理员好阻止黑客,却听那声音又道“就罚你进怨念最深之处先行轮回吧。切记,时空虽换,公道莫变。若有私意,网站永远瘫痪。” 晋江只觉自己变成一缕思绪,就要被一处旋转的时空吸入,忙大声问道“你是谁” 那声音冰冷无情“天道。” “天道”晋江自己就有不少玄幻文提到过这人,一般人是不能抗过它的。于是只好认命地问“那我什么时候能回来” 天道回答道“完成你附身之人的心愿。” “那样我就可以重新做我的网站了”晋江觉得只是完成一个人愿望的话,有那么多书籍在手,就算是做个参考吧,也能分分钟搞定。 天道冷冷一笑“是把所有对红楼同人有怨念人的心愿,统统完成一遍。” 这还让不让网站运行了晋江开始操起自己的心。要是自己真的长期在轮回之中,那网站咋办作者咋办读者想投诉找谁最重要的是,那些收益,可怎么办 可惜还不等晋江再问出来它的那些怎么办,已经被吸入了那处旋转时空之中。 花香未必袭人一 “珍珠,珍珠”有声音在耳边不耐烦地叫着,做为一个合格的的网站 ,有点击必须迅速回应是它对自己的一惯要求。晋江一回应,这个叫珍珠的人就睁开了眼睛,晋江算是知道了自己附身之人的名字珍珠。 自己现在就是这个珍珠的灵魂了。做为一个时时自我清洁的网站,晋江没有茫然也没有尖叫,只是定定地看着那个推她的人。 被人看没什么,可是被一个人没有一点感情地注视就不是那么好受了。来人不解地问“珍珠,你怎么了”原来一直不是和人最好吗 已经换了芯子的珍珠开始整理原主的记忆,还不时地动一下手、转转头什么的,没办法,原来一直以数码形态存在的晋江,对以“人”的形态存在还真不习惯。 “快点吧,一会儿史大姑娘就来了。”那个人也和这个叫珍珠的人一样大小,看来和珍珠关系不错。 “史大姑娘”珍珠从此晋江改名喽,撒花还没接收完原主的记忆,没有什么大印象。 “你忘了,不是上次老太太娘家来人,里面那位姑娘比我们小些,老太太让你陪着来”那人忙忙地对着珍珠说“上次史大姑娘就喜欢你,说不定这次还会点你伺侯呢。要是让你伺候,你可得也叫我在大姑娘跟前露个脸。” 这时有人在外面喊“玻璃、玻璃。”那人应了一声忙出屋去了,临走还望着珍珠说“别忘了。” 珍珠这才开始从容接收起原主的记忆来,只是一边接收一边想起在网站上出现的国骂,她觉得自己有点理解那些作者用国骂时的心情。 看看它被轮回到哪里万年巨坑红楼梦。 难道天道所说怨念最深的地方,就是那些红楼同人文可是明明在网站上,这个红楼的同人已经自带流量,有大量的受重了,怎么会是怨念最深的地方 再看看它穿成了谁珍珠,就是将来那个贾凤凰的准姨娘,全红楼最有名的贤惠人花袭人。晋江想它要是现在用表情包的话,一定能用得上那面条宽的泪。 珍珠忍不住自己也生出些怨念来。它虽然只是一个网站,可是一切在它网上运行的电子书,它都了解的一清二楚,能不知道这位现珍珠、候补袭人,几乎在所有的红楼同人文中,都让人给黑出了翔 晋江清楚许多作者的套路,了解许多作者的梗,知道他们都是如何黑这位贤惠人的,光它不完全统计的套路就有得不偿失型,所求不遂型,求生不能型、求死不得型,代人受过型所以它是真的不觉得自己有附身在这个人身上的必要。 就算是红楼同人文汇集的怨念真的很深,你可以让它改天换日,可以让它浴火重生,可以让它成就木石前盟,或者让它给林仙子找上十个八个靠谱又靠谱、心中眼中只有仙子一人的老公。就不必让它附身到一个简直无法操作洗白的人身上吧 晋江没有人的情感,珍珠也就流不出眼泪,可是,它觉得现在理解了那些明明语言十分清洁,却莫明被和谐作者的心情。那份欲诉不能、那种求助无门,正是珍珠此时想向天道表达的。 想起了天道,珍珠才想起那个天道曾经说过,只要完成了附身之人的心愿,就可以离开这里,就算是不能马上重新做回网站,可也比做一个人人欲诛之而后快的人强吧珍珠赶紧翻看起了原主最后的愿望。 看完了原主的愿望,珍珠不知道自己可不可以向天比一下中指,它现在又理解了一个词语操蛋。这算是个什么愿望呀,说出去能有人信 一个曾经早早爬了贾宝玉床、立志做贾凤凰身边第一人的贤惠人,一个侍候谁就一心一眼都是谁的实心人,一个以丫头之身却对着宝二奶奶人选评三说四的人,怎么会有这样朴素的愿望 原来的袭人,还真的是在贾宝玉出走之后,让薛宝钗嫁给了蒋玉菡。可是她已经不是清白之身,蒋玉菡又是个下九流的戏子,两口子日子能过得好到哪儿去不过是黄连木做木鱼外表光鲜里面苦罢了。 好在最初,那蒋玉菡还能唱戏,捧他的人也多,银钱还是不缺的。不过蒋玉菡在外性子看着软和,回家对上袭人,却是一言不对就要动手,请袭人尝尝肉包子的味道。 至后来,蒋玉菡已经无法唱戏,却又没有别的营生,日子过得一日不如一日。袭人挨打的日子就更多了。谁知就在这个时候,她又遇到了那离家的贾宝玉。 看到贾宝玉时,他正向着人开口讨要吃食。说来袭人对贾宝玉也不是全无情意,见他落魄,想着那蒋玉菡与贾宝玉也是旧识,就将人请到家中,好照应两日,就算她们的日子也不大好过了,可是管他几天饱饭还是能的。 不想就是这一请,才算是请来了她命里的煞星,先是蒋玉菡在厨房对她大打出手,怪她不该不问自己这个丈夫的意见,就带了野男人回家。可是对上贾宝玉,他却又换了一幅嘴脸,笑得殷勤。 接下来的日子更加不堪,那二人不知何时竟滚到了一起,甚至同起同卧,对着她一点也不避讳不说,竟还想着让她与他们一起大被同眠。 用那个蒋玉菡的话说,就是三人谁没见过谁是什么样子,不如大家共同取乐。袭人本想着那贾宝玉好歹也是大家出身,定是容不下如此之事,不想他竟似默认一般,在蒋玉菡因她不从,对她拳脚相加时,劝都不劝上一声。 就算是自己曾经爬了贾宝玉的床,可是自从嫁了蒋玉菡,也就熄了那份心思,何况还要千不该、万不该,袭人不该还那一句嘴“我们纵使下贱,可也不是夫妻一同供人取乐之人。” 蒋玉菡当时爆起,对着她就是一顿拳脚不说,还让她不许出屋子,就看着他们二人如何纠缠。一旦袭人有要走的动作,不管手里有些什么,那蒋玉菡就扔什么到她身上。 可是那位被她亲自接回来的宝二爷呢,嘴里出来的只是似欢娱似痛苦的声音,绝无半点为袭人讲情的打算。甚至在情热之时,他竟隔着蒋玉菡对着袭人说起了疯话。 蒋玉菡更是对着袭人狞笑,仿佛是在说,看吧,这就是你曾心心惦念的人。 袭人已经心如死灰,她又动了,不过这次没等蒋玉菡把自己手里的东西扔到她身上,她已经将自己的头撞到了墙上,在闭上眼的那一刹那,许下了让现在的珍珠无语的愿望。 早早赎身,早早出府,再不与贾家的任何瓜葛。 这还是那个早早投靠了王夫人的袭人现在的珍珠就算是看了袭人后来那段不堪的记忆,也不觉得这个会是她的愿望。 原著里可是明明白白写着,那袭人被贾宝玉一脚踹吐血后,才“不觉将素日想着后来争荣夸耀之心尽皆灰了。”说明袭人原来是真的很有上进心的人,就有不了的愿望也该是做个宝二奶奶之类,才符合她争荣夸耀之心吧。 大概是因为自己刚刚附身到人身上,天道觉得自己还不大熟悉这个时代,才找了一个这样容易完成的任务让自己练手吧,珍珠想得很美。 却不知道远处正在观察于它表现的天道,自己又在冷笑“一个卖了死契的丫头,要是得不到主子的欢心,能有多少钱财有多少脸面想赎身,哼哼。”话中释放出来人信息,比冷笑更让人觉得冰冷。 自已就算是知道原主曾经怎样陪着史湘云玩的,也不会象她那样做她可是一个有原则的网站,不是什么样的文章都能发。同理,也不是什么样的奉承话,珍珠都能说出口。象是明明那史湘云刚刚会绣几针绿叶,也能说出什么配色如何新巧呀,花样子真是新颖之类。这些让人听了都肉酸的话,现在的珍珠,就坚决不让它自己嘴里说出来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92.第 192 章 阳台上的风景正在预收 谁还不会虐个渣 玻璃听着珍珠变相的夸奖, 也十分高兴,就连珍珠并未能让她在史大姑娘跟前露脸也忘记了“我可就等着这一天了。”大概发觉自己太过急切, 有意拉近二人的关系“也不是我非得浮上水、攀高枝, 只是咱们都是外头买来的,不象彩霞她们是府里的家生子。咱们自来处得又好, 我不愿意与你分开。” 呵呵,对着一个天天接收各路套路阴谋宅斗文的网站, 你说出这样的话, 真当它发现不了吗可是珍珠深受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的影响, 虽然它只是一个网站, 可是也决定与眼前这个当它是白痴的小丫头留上一线。 “好。”放下手里正在收拾的东西,珍珠回手拉一下玻璃的手“我在那边,你有什么事儿,尽管多去找我。说不得哪天老太太见了你的小模样,亲自把你要了去。” 说完珍珠自己身上一阵恶寒怎么听着说的不是老太太, 而是那个好色贪花的大老爷呢。好在她长相安全。庆幸之后,珍珠放下玻璃的手, 继续收拾自己的东西。 “怎么还没收拾好”一个婆子不耐烦的声音传进屋里“一个小毛丫头,能有多少东西。还是从家里带了千金万金进来” 珍珠赶紧答应一声“妈妈快进屋坐坐,我这就好了。” 不想那婆子进屋,先就在珍珠身上拧了一把,就算它只是个网站, 原来不知道痛是个什么感觉, 现在也体会个十成十, 小孩子皮肉细嫩,反应更是敏感。珍珠看了那婆子一眼,不解地叫了一声“妈妈” 那婆子恶声恶气反正珍珠自动就想到了这个词地说“没规矩的东西,满嘴你呀我的,连自称都不会了” 玻璃在一旁帮着解释“妈妈消消气,这不是珍珠听说要到老太太跟前伺候,高兴得迷了。并不是她不懂规矩,要不老太太能亲自让她去伺候史大姑娘。” 那婆子也听出了玻璃话中之意,本来为了这个外买来的丫头占了自己两个女儿的先,心里就不服气,这下又给了她一把“就是到了老太太屋里,做得不对,我们当妈妈的也教训得。” 珍珠只好忍着眼里的不明液体,低头回话“妈妈教训得是。”可是你倒是说说我刚才哪句说得不对呀。 “哼,有现在装乖的,刚才就不该对着府里的老人儿满嘴你呀我的。”那婆子撇着嘴不依不饶。 原来不过是为了一句自称。可是那些同人文里,下人们之间不也是你我相称,对着主子才自称奴婢吗可是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也是同人文给珍珠的宝典之一。对人低头算什么,只在不影响任务完成,就是天天给人下跪也没事,反正又不是它的身体。 可是这身体的各种感受,却是它实打实地在承受。让那婆子再推了一把,让她打了个趔趄。怕再挨拧,珍珠快速地把自己的小包袱打个结,只来得及看玻璃一眼,就跟着婆子向荣庆堂走去。 鸳鸯正站在院门外等着,远远地就冲着珍珠笑道“你可来了,史大姑娘正找你呢。” 那婆子对着鸳鸯倒是有个笑脸“好姑娘,怎么还劳动你亲自等着,我自会带着她进去。” 鸳鸯脸上的笑就收了一些,可是还有些笑纹挂着“史大姑娘找人找得急,老太太让我在这里望着。再说赖婶子已经说了,就让珍珠住在我们屋里。妈妈走了那么长时间的路,快回去歇歇吧。” 那婆子只好眼看着到手的赏钱飞走,一声不敢再说,灰溜溜地自去了。 不等她走远,鸳鸯已经带着珍珠向荣庆堂后的下人房而去,边走边问珍珠“你没吃这王婆子的亏吧要说这彩霞与彩云也算好的,怎么有这样一个娘。” 珍珠至此才明白,那婆子为何对自己这样大的意见,原来是以为自己挡了彩云和彩霞的路,占了人家的窝。可是拧也挨了,现在再说也没什么用,还能拧回来不成,以后只远着些就是。 她即不摇头也不点头,却提起刚才鸳鸯在院门口时的话“你不是说史大姑娘等着呢吗,怎么还先回屋子” 那鸳鸯就是一笑“那话是说给王婆子听的。刚才你的眼还是红的,肯定是那婆子搓磨你了。我不忿,故意当她面那样说,省得她去和老太太回话,饶是折磨了人,还得了赏钱。” 不愧是原著里能做了老太太实权大丫头的人,小小年纪,这份看人脸色的能力、借力打力能耐,就算是珍珠见多了同人文里的明争暗斗,也不得不佩服。 “真是多谢你了。”珍珠十分真诚地向鸳鸯道谢,觉得眼前的小姑娘虽然年纪与自己差不多,可是实在值得自己学上一学。服,大写的服。 “你与我客气什么。”鸳鸯不在意的道“咱们刚进来的时候,我得了那么重的风寒。别人都不敢靠近,只有你日日给我端饭倒水,我不过帮你说两句话,哪儿值得你这么谢来谢去,没得生分了。” 难怪后来这鸳鸯与原主那样好,竟还有这样的事情。想是刚进府的时候,大家没想到金家多年在金陵看房子,竟还在老太太那里有这样大的脸面,所以没把这个金家的姑娘当回事。可是人家一病好,就让老太太叫到自己院子里直接做了三等,着实惊掉了一众人的下巴。 三等丫头的屋子,都是四人一间,鸳鸯带珍珠来的这一间,还有一张床空着,上面连铺盖都没有不说,还是靠近门边上的,想是别人嫌弃吵闹,才没选这里。 见她迟疑,鸳鸯对她道“一会儿就有人给你送东西过来。放心,不会让你吃亏的。”说着,把一个小小的荷包递到珍珠手里。 珍珠不知道这个是做什么的,只是摸着那荷包里仿佛有什么东西,想是钢板之类,赶紧推托“不行。刚才你去院门口接我,让我少受那婆子的气,已经生受你了。怎么还能让你破费。” 鸳鸯就点了点她的额头“怎么几日不见,你让她们给训傻了不成一会儿人家给你送东西过来,多少你要给些才好看。你不过是刚进府,家里又是那样的情形,身上怕是没得什么。” 怎么忘记这荣国府里,无论是下人做些什么,都有讨赏一说呢。别说她一个小小的三等丫头,就是那些姑娘小姐们,想让人从外头带些脂粉,也得出赏钱呢。珍珠暗自再记下一条,嘴里向着鸳鸯道“我竟没想到这个。可见你到了老太太这里,是长了大见识的。只是这我,只有到了发月例的时候才能还你。” “这有什么,”鸳鸯白她一眼“不过二十文钱,值得你惦记着。”又小声道“你不知道,在老太太房里伺候,体面是一回事,实惠更不知道有多少。要不那些人能红了眼地想进这院子伺候。光指着月例,在哪里呆不得。” 珍珠先还暗叹,鸳鸯虽然不把这二十文钱看在眼里,可是做为一个想赎身的丫头,一文钱也是起步。再听说老太太这里实惠,心下大定,脸上也露出笑来“那以后你可得多提点我。” 鸳鸯就点头道是自然。 正说着,已经有两个婆子抱了被褥、拿了衣裳等物进来“鸳鸯,这是新来的小丫头的东西,是不是放在这里” 鸳鸯就看了珍珠一眼,才缓缓道“就放在那铺上吧。这珍珠可是老太太亲自看好的,这不不放心,让我过来照看些。要是东西不好了,我年纪小不懂事,在老太太面前说漏了嘴,大娘们可也没脸。” 就有个婆子笑道“小丫头尽说有的没的。老太太屋里的姑娘,再小也在牌位上,我们还敢怠慢了不成你看看,色色都是新的。我们听说这小丫头是外头来的,怕是没带什么东西进来,特意给她多带了几根头绳呢。” 珍珠听说,就把鸳鸯刚才给她的那个小荷包递到这婆子手里“多谢妈妈们费心了。” 那婆子不想这外面来的小丫头,竟还知道府里的“潜规则”,脸上笑意更深“难怪姑娘一来就是三等,又让老太太亲自指给史大姑娘的,这行事就是体面。” 不知道司棋是怎么与王善保家的说的,也不知道王善保家的是如何与大太太进的言。反正那一日,等给老太太请过安,大家坐着闲话时,大太太就与老太太说道“老太太,现在正是各家请年酒的时候,我想带着迎春走动一二。” 听大太太要出去走动,不光是老太太,就是二太太手里的帕子也紧了一紧大太太要是真的出去走动,与她能走动的人家,可不是一个档次。 老太太也有些不高兴“好好的,你又提这个做什么” 要是以往,大太太见老太太不高兴,肯定会自己先认了不是。可是今天,她却有些坚持。心里想着王善保家的,给她说过贾敏每年送回家的礼单,由不得她心里不火热就算迎春嫁的人比不过贾敏,可是就算及上一半,那拿回来的东西也少不了,而她做为迎春的嫡母,总能拿到大头。 于是大太太就看了在一边玩耍的迎春姐妹们一眼,笑道“老太太一向疼我们,不愿意我们劳累了。可是今年不同往日,这不迎春也一年年大了,等明年,可就该及笈了。” 二太太接口道“大太太想是记错了,二姑娘今年才”说不下去了,人家大太太说得可是明年才及笈。老太太也看向玩耍说笑的女孩们,可不是,一众女孩中,迎春的确到了该相看的时候。 二太太又想好了说辞“也不急于一时。再说这样的事儿,也没有女家上赶着的。” 大太太就冷哼了一声“亏得我还放心把迎春放在二太太跟前,没想到二太太竟是这样想的。这样的事,当然没有女家上赶着的。可是也得让人知道,咱们家里有适龄的女孩不是。” 本来听大太太说起自己之事,迎春就有些不自在。现在两位太太又为此有些微词,她更是坐立难安。李纨看出她的不自在,带着姐妹们退了出来,得了迎春感激地一笑。 屋里的老太太与二太太却没有笑脸。尤其是大太太公然指责,二太太对迎春之事没有放在心上,更让二太太的脸红了又白。可是原来大家都含混着也就罢了,现在大太太提出这个,就是老太太也不好过于阻止。 就听老太太平平地道“你们做父母的,能想着女孩,自然是好事。只一样,这人选如何,最后总得过了我的眼才好。” 大太太就答了声“是”,才又道“还有一事请示老太太。这迎春眼见着也是相看的时候了。这嫁妆是不是也得准备起来。要不到时现准备的话,怕是时间上赶不及。” 二太太的帕子扭得更狠了,好嘛,我说你对二丫头的事儿这么上心,敢情是想着插手嫁妆呢。老太太与她的心思差不多,说出来的话就不大好听“咱们府里人手又不缺,就是现准备也来得及。” 大太太还是不死心“可是不说敏妹妹那个时候,就是元春没进宫这前,不是也早早预备下了。不过是后来进了宫,才没用上。迎春自是不敢与她姑姑比,可是她与元春可是姐妹,想来也不能差太多。” 二太太最不喜欢的,就是她的元春,一心为府里谋出路,结果却只能入宫做个女官。当时就道“这二丫头,怕是不好与元春相比吧。元春不管怎么说,也是嫡长女。这嫡长女的嫁妆,例来与别的姐妹不同。” 大太太却仍有话“二太太这话,只可在自己这里说说。出去万不可如此说。”你元春不过是五品官的嫡长女,可不能说是国公府的嫡长女。 老太太现二太太的脸同时阴了下来。老太太脸阴,是因为这邢氏居然敢当着她老人家,把话说得这样直白。二太太的脸阴,是因为她又想起自己外出应酬时遇到的尴尬。 “好了,胡说什么。”老太太有些不大高兴“你且先带着二丫头出去应酬,别的等以后再说。” 大太太不意自己竟然真能成功,高兴得一下子忘了形“老太太,这二丫头出去,总得做几件新衣服,打几样新首饰。”说不定她也能跟着沾点光。 这个上不得台面的。老太太都没眼看她,只淡淡地说“现在是琏儿媳妇管家,你自己找她去就是。” 老太太想得很好,她知道王熙凤一向不待见自己的婆婆,肯定对邢夫人的话阳奉阴违。可是她却忘记了,大太太也未必就待见她,还不是在她面前陪站小心 婆婆,在这个时代,可是媳妇的天。有时候媳妇过得好不好,不看自己的夫君如何,而是看婆媳相处得好坏。而邢夫人,做为王熙凤的婆婆,她说出来的话,还是老太太自己让她找王熙凤去的,王熙凤敢打多少折扣 这不,大太太与老太太说过没两日,就已经有针线上的人,来给二姑娘量体裁衣了。巧云与珍珠惊得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她们姑娘自来不大爱出头,也就不讨老太太的喜欢。还是这两年,借着珍珠时不时地为大太太做上几回中衣、荷包,多去东大院请过几次安,才算是母女有些话说。怎么这一次,大太太竟是下了力气也要为姑娘找门亲事的样子。 等那些人走了,巧云才找了个空子问司棋“你究竟是如何作到的,再不想大太太竟对姑娘的事这样上心。” 司棋自得地一笑“也不过是投其所好罢了。我外祖母只与大太太念叨过几次,原来姑太太每年捎回来的年礼节礼,另有额外孝敬老太太的东西。大太太是什么性子,听说有钱财可得,还能不动心” 在一边听她们说话的珍珠听了,心里就打了一个愣症虽然时间提早了几年,可也未必不会遇到孙绍祖那个中山狼。可是大太太一味贪财,将迎春嫁入外表光鲜,内里龌龊的人家,岂不是自己害了人。到时说不得,就算是完成任务,又多了一重怨念。 想及此,她不由得道“也不知道太太给姑娘相看个什么样的人家。要是只以金钱为要,怕是不大好呢。” 这话巧云与司棋都听进去了,少不得还是司棋再与她外祖母说项,辗转劝说邢夫人。只这邢夫人自为在此事上压了王夫人一头,正得意之时,如何肯听得进劝去,只能慢慢图之。 好在此时迎春正是相看之时,并不如原著之中,已经年华渐逝,没得挑选。而邢夫人又一心要用此事再压王夫人一头,竟无比挑剔起来,一时就有些人家露些意思,也不过是庶子之流,并不能让邢夫人满意。 此事就从年前行起,至年下也没有定下。而巧云,却已经在此期间出了府。因珍珠要去看看巧云给她置办的小宅子,答应了司棋给她带致顺斋的糕饼,所以今年还是珍珠回家。 花家几年来终于有了些起色珍珠偶尔帮衬是一方面,花自芳学徒有成,加了工钱也是一方面。所以今年花家的年夜饭还算丰盛,大家也吃些酒,一起守夜团年。 花自芳的女人进门两年,终于开怀,现在挺着五六个月的肚子,在席上说话底气十足“不是我说小姑,在那府里这些年,竟没有多少进益。我姨家邻居的女孩,也在那府里,听说还只是个三等。唉呀呀,一回到家,好大的气派。头上戴的,包袱里裹的,都是咱们没见过的东西。说是都是府里主子赏的。” 珍珠早沉了脸,只今日过年,不好扫兴,才没出言相讽。好在那花自芳还有几分眼色,见珍珠不再说话,就要以别的话岔开。不想他媳妇是个没脑子的,还接着说 “要我说,小姑也该上进些才是。不说金的银的,好歹多拿几样点心,也是你在府里当差人的体面。” 花父与花母只做用酒菜,并不阻止儿媳妇顺嘴胡说。珍珠再不想忍,只冷笑一声“可惜嫂子有这样大志向,当日怎么就没想着进那府里。要是嫂子进了那府里,说不得比那个丫头还得脸。只不知道嫂子说得是谁是哪个房里伺候的。” 她嫂子是个没成算的,挖兜脸脸上全是得色“我家又不是吃不上饭的人家,怎么会去给人做奴才。” “闭嘴”花自芳喝止自己的媳妇,又向着珍珠笑道“大丫别与你嫂子计较,她是个浑人。” 因明日还要去看那宅子,珍珠不能现在就回府,只冷冷道“嫂子知道我们家里原来吃不上饭就好。人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如今嫂子进了花家,还是把自己什么姨家的邻居忘记了的好。” 说完,也不理会她嫂子的脸色是红是白,也不管她一会儿就叫着肚子痛,非得让花自芳陪她回屋歇下,只管自己自在吃喝。 花母无法,只好说道“大丫,你千不看万不看,总得看看也肚子里的孩子。” 珍珠点点头“我要不是看她肚子里的孩子,刚才就告诉她,她能进了花家的门,不光有我卖身的钱,还有我额外贴补的五两银子。也不知道那些银子,能买几盘子点心。” 珍珠也知道这个道理,所以她练习针线十分上心,就算是绣出来的东西再呆板,可是胜在针角细密平整上。姑娘能用到她们的针线,也不过就是里衣与中衣,并无需太多的花样。 于是渐渐的,二姑娘的里衣多是由珍珠来做了。平日她少出头,更少在主子面前走动,看着不大出彩,可是却让人分外放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93.第 193 章 阳台上的风景正在预收 谁还不会虐个渣 珍珠只笑“管是谁拿去的, 反正大太太总得记着姑娘的好。” 巧云一想,倒也有道理。王善保家的是司棋的外祖母,这里衣由她拿过去, 那王善保家的只有说好的。要是别人拿过去, 可就说不定了。大太太得了孝敬, 对二姑娘更加和善上几分,两人见了也能说上几句话,再不是以前只是一个问安一个说好就完了的局面。 “这事儿算你有理。可是往宝玉屋里送东西, 那可是有赏钱的事儿, 怎么你也不出头呢”巧云想不明白。 “姐姐有什么想不到的。”珍珠一边做着针线, 一边说“宝二爷一向只爱漂亮,我这嘴脸哪儿敢到他跟前现眼” 巧云大乐“你这丫头,平日不声不响,说起话来却一句是一句。” 珍珠装乖“本来我就没有司棋长得好。” 恰司棋看见她们在一处说话, 要听听有没有背后说自己坏话。不想竟听珍珠说自己长得好, 倒是意外之喜“既然你这样说了,今年端午节,就让你回去吧。” 巧云就笑道“你也是个眼皮子浅的, 让她一句话就给糊弄过去了。” 可是司棋也有她的道理“平日哪怕她在我面前说上一万句好话, 谁知是真心还是假意。刚才在背后还肯夸我,才算真心。平日我只当她心里藏奸, 谁知竟是我错了。今后有什么事, 我只不与她争就是, 全当想歪她的赔礼。” 这理由可真有司棋的风格, 珍珠与巧云只能沉默。 由于司棋的主动让步,珍珠在离家三年后,第一次回到家中。她不记得原著中提到过袭人的父亲,不过这一次她却看到了。一个羸弱的中年人,脸色苍白,腰已经弯了下去,头向前探出,好象一直在找什么东西。 相比父亲,珍珠的母亲就显得年轻些,也富态些。不过因为家里日子不好过,总有一丝悲苦在脸上划过。倒是花自芳,这几年在饭铺里很学了些眉眼高低,见了珍珠,立刻接下她手里的东西,把她让到屋里。 屋里有些暗,窗子上糊的纸已经暗黄,墙也多年没刷过的样子。并没有什么摆设,除了一铺大炕,地上只有一溜掉漆的红油柜子,上面也有些掸瓶之类。 “快快上炕坐着。”从珍珠进了屋,她妈就没松开过她的手。就算是已经做了这么长时间的人,珍珠还是不愿意与人有过多的身体接触。可是她怎么用暗劲,都没能把自己的手解救出来。 好在花自芳端了水进来“大丫,喝口水。就是家里没茶叶,凑和着解解渴。” 她妈也直让“对,对,走了这么远的路,喝口水。” 离家几年,大家都觉得陌生了许多。除了相互问了问近况,并没有多少话可说。屋子里一时陷入了沉默。珍珠在贾府的时候话少,那是知道说多错多,可是在这个家里话少,却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怨吗要是原主,对这个家应该是怨的。可是珍珠不是原主,她只是一个网站,除了对这家对原主吸血的行为不耻外,并没有太多的怨恨。 亲情吗肯定没有。就是原主,从记忆中看,对这个家也没有多少亲情。毕竟离家时候太小,能有多少亲情原主时回家,更多的不过是炫耀你们不是觉得我没用才卖了我吗可是现在还不是要靠着我才过上好日子原主要看的,就是那些卖了她的人,在她面前低头做小的样子。 而现在的珍珠,本来就是一个公事公办的网站。不用想着她会替原主报什么养育之恩,那恩在花家将她卖了的时候,已经报过了。所以就算屋里的气氛一点点尴尬起来,珍珠也没想着找什么话题缓解一下。 “大丫,”花母有些试探地问“你在府里,一个月的月钱是多少” 珍珠先看了花自芳一眼,因为这屋里,只有他还算熟悉,就见花自芳也有些忐忑地看着她。原来花母会有这一问,又是为了他。本来珍珠看他能在饭铺老老实实呆了三年,还以为他改了。不想,还是她太不懂人心了别看她每次都给花自芳些钱,人家可是觉得不够呢“怎么,哥哥每次找我要钱,没和娘说过吗” 那明明是你主动给的,除了第一次,哪次是自己主动要的花自芳有些委屈“大丫,话不能这么说。明明是” “哥想说明明每次都是我自己给的是吧”珍珠嘲讽地一笑“可是哥为什么那么勤快地去看我,咱们不都是心知肚明吗” 花自芳一下子就没了说辞。珍珠就是要让他们知道,自己知道他们要的是什么,可是给还是不给,可是她说了算。要不然等她真把银子交给他们,说不定这些人敢卷着钱跑了。还指着他们给她赎身 她从自己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荷包,将它递到花母面前“这些钱,娘也拿着买些吃的吧,也给爹买点药。” 花母当时就把荷包打开,发现里面是两个小小的银锞子,立马倒在手心里“竟是银子。一个怕是有八分重。” 珍珠在心里冷笑了一下,看看,见到银子,就不问是哪儿来的,只管计较分量了。难怪原主对这个家也是寒了心,才会有那么古怪的愿望。 此时花母已经把地两个银锞子递给了花父,他也在手里掂量了一下,可是嘴里却问“大丫,这不是你”偷来的吧 难怪他们有这个想法,只想着花自芳一个月在饭铺的月钱不过三百钱,就知道这个时代,银子可是不是平民百姓容易见到的。别听刘姥姥进大观园时,说什么一家过日子一年得二三两银子,可人家自己家里还是有二亩地的。而花家,连这二亩地都没有,都沦落到卖女儿了 珍珠摇了摇头“爹放心,这是主子赏的。我这点骨气还是有的。” 花父把那银锞子重新交到花母手里,让她快些装到荷包里放好,才对珍珠说“你看,就说是给你找了好地方。不但有饱饭吃,穿的也是府里给的吧还有月钱不说,赏赐也大方。要不是当初,你哪能得了这个便宜。” 就算是一个没有感情的网站,就算是平时各种论调的文章都有,可是珍珠还是让花父自以为是的话给气着了。拉黑这个人必须关小黑屋原主记忆里,关于花父内容很少的原因找到了,原著里只提了袭人给花母去奔丧的原因也找到了,花自芳心安理得地吸原主的血的原因,就摆在眼前。 上梁不正下梁歪 这位老大爷,你是哪一只眼睛看到珍珠是得了便宜,不是受了罪珍珠是这样想的,也这样问了出来“爹说我占了便宜,可是当初家里三天没一口粥喝。那么疼哥,怎么没说把这个便宜让哥占了呢” 继花自芳之后,花父也没了言语。 花母见珍珠生气,忙说“你爹不会说话,他是看你长了本事,得了主子的赏,高兴得胡说了。” 珍珠摇了摇头“娘只看见我现在得了赏,可知道我是怎么得的赏每天主子不起,我就得起来。冬天多冷的天,主子不叫,只能在廊下等着。水凉了热了,都在大些的姐姐或嬷嬷们骂人。说是主子们不朝打暮骂,可是还有二层主子呢。她们收拾起我一个外头买的小丫头,下手可不会留情。” 别当谁的钱都是大风吹来的,我的钱来得也不容易。珍珠说的,都是她刚进府时候的事,就是现在,她也是那个骂别的小丫头的人了。可是对着花家人,她才不会说。 自己现在不卖惨,一会儿让人卖上一身的惨,好不容易攒下的那点银子,恐怕就不姓花了。估计也还姓花,这一屋子的人不都姓花么,可是主人却不是珍珠了。 大概是听珍珠说得凄惨,到底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花母一把搂住珍珠,哭道“大丫,别怨爹娘。都是爹娘没有本事,才让你遭了这样的罪。” 这还象句人话,所以珍珠回应的也掉了两滴眼泪“也没什么,就和爹说的似的,毕竟能吃饱穿暖,还有月钱。” 花母还想搂着珍珠不撒开,可刚才让她搂一下,已经是珍珠的极限了。她坐正了身子,对着屋里三个人严肃起来“娘也别光顾着哭,我这次回家,其实是有事和你们商量。” 花父刚才让珍珠说得无言,现在才咳嗽一声“什么事” 珍珠现在每天撒扫完,还有一个任务那就是给出入老太太屋子的主子们打帘子。所以大太太还没走近,她已经一边向屋里回了一声“大太太来了。”一边高高地把帘子撑起。不过她人矮胳膊短,那帘子将将过了邢夫人的头。 好在今天大太太心情不错,还冲着她笑了一下。可是就冲着她今天把司棋带来,很可能去了自己向往的二姑娘身边,珍珠就没有心情回她笑。只是冲着她弯了弯腰,算是给人见礼。 谁知大太太进去了没一会儿,就听里面红梅叫她“珍珠进来,老太太要见你。” 老太太这个时候要见自己,珍珠心里没底,不过想想自己这几天一直没犯什么错误,还是提着心进了荣庆堂。给在座的主子一一请安后,规矩地低着头,等着人家的指示。 “我说的就是这个丫头,云儿在的时候,服侍了云儿几天。只是虽然是我娘家侄孙女,也不好越过我自己的孙女去。所以云儿走的时候,我只让她带了一个丫头回去。看这丫头也是个实心人,就给了二丫头吧。”老太太的声音说明了让她进屋的原因。 珍珠心里欢喜,居然不用自己谋划,老太太就把自己给了二姑娘。可是又有点纳闷,这新训的小丫头们还没开始分房,怎么不受宠的二姑娘,竟先得了老太太赏的人 可是能跟了二姑娘,却是珍珠这几天来心心惦记的事。所以听了老太太的话,她立刻走到迎春面前,给人跪下磕起了头“奴婢珍珠,见过二姑娘。”算是磕头认主。 邢夫人在一边气得不行,觉得这个丫头也是没眼力见的。老太太刚才不过是把给她看一下,谁说收下你了,你就自己磕头认起主来所以她不阴不阳地道“这丫头倒是个机灵的。不过你刚进来大概不知道,二姑娘那里,可比不得跟着老太太的体面。” 珍珠就地跪着转向邢夫人“回大太太的话,奴婢不过是伺候主子的,不管是伺候哪个主子,都是奴婢的福气。” 老太太听了珍珠的话,可是十分高兴。老大媳妇带着自己陪房的外孙女过来,想给迎春做丫头,打的是什么主意,她十分清楚,也不过是为了让那孩子与她亲近罢了。不过是个女孩,和嫡母亲近也没什么,反正那孩子也是个木纳的。 老太太不能允许的,是邢夫人想要把持迎春。这个府里,能把持别人的人只能有一个,那就是她自己。可是邢夫人做为迎春的嫡母,给姑娘一个丫头,她是没有办法阻止的。可是不能阻止,她却可以加人,你能给,我也能给,于是没被史湘云带走的珍珠,就成了老太太的人选。 那孩子一看也不是个机灵的,长得也只是中上,可是老太太偏爱的还就是长得好看的机灵人。正好给了迎春,一是显示自己对孙女的疼爱,再就是还能空出个三等丫头的名额来,她好再挑个好的。 别说老太太屋里就能随便进人。老太太可是自诩最规矩不过,她房里人都是有定例的。所以老太太十分高兴地说“真是个知礼的孩子。不枉我疼你一场。来人,赏她。” 珍珠怎么想,也没想出老太太什么时候疼过自己。不过老太太亲自让赏,肯定比两位太太随手打发的几个铜钱多。所以珍珠就当这是老太太对自己的疼爱,只不过老太太年纪大了,把前后顺序颠倒了。 “老太太。”邢夫人还想再争取一下,珍珠都替她的智商着急,想给她发个站短与上位者争执,吃亏的可是自己呀亲。可是现在她不光没了这个能力,也没有兴趣纠正邢夫人。只在心里想着,难怪这么多年这大太太一直讨不了老太太的好。 “罢了。”老太太自己叹了口气,示意红梅把荷包给珍珠,等人谢过赏才道“我知道你是想着自己给迎春挑个合意的丫头。也是我多事了。这个丫头尽管留在我这里好了。” 大太太就尴尬了。这老太太要赏人,她在那里推三阻四的,看起来是成功了,可是在老太太手下讨了几年生活的邢夫人知道,她今后的日子会更不好过。所以她只能生硬地把自己的话转回来 “老太太亲自赏人给二姑娘,是她的体面。合府上下,谁不知道老太太最会调理人,一个个丫头都是懂事知礼的。到了二姑娘身边,只有劝着姑娘的。只是我想着,这二姑娘也大了,用人的地方也多起来,索性这次就再给她加一个人。” 老太太不置可否地“唔”了一声,算是应下了。毕竟邢夫人怎么也是迎春的嫡母,不能太不给她面子。只要二丫头身边有自己的人,自己想知道什么能及时知道也就行了。 一边的王夫人却不干了。现在府上管家的是她,对府里情况知道得一清二楚的也是她。这姑娘身边加了人,月钱是一个、四季衣裳是一个、吃穿用度用又是一个,哪儿一项不是银子。 所以王夫人用帕子拭了拭嘴角,把那嘴角的不屑掩了掩才道“老太太和大太太疼迎春,我这做婶子的只有替她高兴的。只是咱们府上,姑娘们身边用几个人,都是有定例的。再说她们姐妹日常在一处,总不好二姑娘用的人,倒比妹妹们多起来。” 邢夫人听不下去了,她在老太太这里吃瘪也就算了,怎么这二太太还非跟着踩上一脚。这是真把这府当成二房的了。所以她冷笑了一声,看着王夫人道 “二太太这话说得好笑。就算是称一声姐妹,可是出身却也有个分别。我可是听说,当年敏妹妹与别的姐妹,身边人可是不相同呢。”二丫头再是庶出,那也是一等将军的庶女,能是从五品官庶女能比的 话外音屋里的人精都能听得出,王夫人头一次让邢夫人挤兑得满脸红意。没等邢夫人得意,老太太在上头已经拍板了“大太太说得对。她们姐妹都已经大了,身边也该添人了。正好这回的小丫头们都已经学得差不多了,明天二太太就带着她们姐妹挑人吧。二丫头是做姐姐的,今天让她提前挑,想来她两个妹妹也没有意见。” 老太太你可真能睁眼说瞎话,人家两个人说的是这个事珍珠心里腹诽着,可是脸上却一点也没带出来。现在她已经自觉地站到了迎春身后,一幅从此生是二姑娘人死是二姑娘鬼的架势。 邢夫人有再多的言外之意,在老太太已经生气的时候,也不敢再提。只好把还站在自己身后听呆了的司棋,向迎春跟前推了一推就算是自己没落着好,可是二太太也没得了便宜。好歹这二丫头还得了个先挑人的名声,在姐妹里也算立了头一人的名头。 王夫人同样一肚子不适宜,自己一句话,竟让几个丫头都增了人,她心里能舒服得了才怪。可是老太太明显是为她打圆场,她可不是大太太那样没眼色的人,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应下“是,明天我就带着她们姐妹挑人。” 挑人两个字咬得重,就是为了让迎春听出来,自己的人都是别人塞的,可是妹妹们的人是自己挑的。二太太心里不舒服,才不管迎春只是八岁的孩子,听了她这话心里舒服不舒服。 主子们如何暗流涌动,都不是珍珠关心的事。回了自己屋子,她快快地收拾起行李做了二姑娘的丫头,自然不能再在老太太这边住着,得搬到二姑娘屋里住才好。 鸳鸯一挑帘子进来,看了看屋外没人,才恨铁不成钢地数落珍珠“前两天才和你说,在老太太屋里,好处比在姑娘们那里多得多。你怎么就自己先给二姑娘磕了头。” 虽然语气不好,可是那话里的担心做不了假。珍珠穿过来这些日子,对鸳鸯还是十分感激的,所以她也不再瞒着“你知道我与你不一样,老子娘没法子才卖了我。可是谁不想守着爹娘。这府里满眼看去,也就二姑娘出阁的时候早,到时说不定能放我出府与老子娘相聚。” 听了这话,鸳鸯吃惊得睁大了眼。珍珠这个想出府的想法,可是不符合荣国府奴仆们的主流思想。他们可不知道这荣国府有抄家的那一天,只当能长长久久地留在府里,比外面的平民日子可好过多了。 想到鸳鸯的下场,珍珠还是好心地提醒她一句“老太太这里再好,也没有做丫头的顶着老太太上五台山的。说句不中听的话,老太太屋里的丫头,有几个是长长久久的你也要有自己的打算。” 怕什么来什么,珍珠好容易才靠近东城,却怎么也找不到那“桃林”胡同在哪里。问了几个孩子,给她指了三四个方向,珍珠也不知道哪一个是对的。正踌躇着,身后有人问“姑娘可是要去桃林胡同” 珍珠回头一看,是个十七八岁的男子。中等个,长方脸,眼睛不大不小,嘴唇有点厚,让他看起来有种憨厚的感觉。珍珠见他穿着一袭青色长衫,并不是做工的打扮,衣料也是绸的,可是只是普通的官绸,算不上多上等的料子。 看上去是个靠得住的人。珍珠就向人行了个福礼“这位公子,小女子确实要找桃林胡同。只是孩子们指得方向并不相同。要是公子知道,还望行个方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94.第 194 章 阳台上的风景正在预收 谁还不会虐个渣  年底府里放人时, 巧云就可以出府了。几年相处,她觉得珍珠的为人还是信得过的。再说这丫头一向办事稳妥,又不多言多语, 让她少了些利用, 多了些真心。 见珍珠这几日明显不安,只好私下问她“你这几天怎么魂不守舍的可是在担心林姑娘” 珍珠苦笑一下“姐姐太抬举我了。我算是哪个牌名上的人, 配担心林姑娘。不说林姑娘自有林老爷照看,就是有个万一, 还有老太太、太太在呢。” “那是怎么回事,可是你家里又逼勒你”巧云更加不放心起来。 珍珠不好说自己是要找个良民做夫君,一来她还小,不该有这样的想头。二来府里丫头放出去, 也有一定年纪,不是想走就能走的。 好在这些年,花家已经让她妖魔化了,在二姑娘房里丫头的心目中,这就是一家专门吸珍珠血的人。所以再次拉花家出来顶雷,珍珠一点也不觉得愧疚 “姐姐可知道,我娘家嫂子已经进门了”珍珠和巧云她们说起过, 这位嫂子进门,她也是出了五两银子聘礼的。所以巧云点了点头“当时你一下子拿了五两给他们, 都说让你不要一下子给那么多。现在是不是觉得你手里还有, 让你再出钱” 珍珠再次摇头苦笑“我这位嫂子, 却是心大的。人家看不上我手里这点碎银子, 要赚一注大钱。” 巧云吓了一跳“难道她” 珍珠就一脸沮丧地点了点头“她鼓动着我家里给我赎身,说是要给我找个好人家。可是姐姐觉得,这好人家,能好到什么地方” 巧云大上几岁,当然知道珍珠嫂子所谓的好人家,也不过是要将珍珠卖给大户人家做妾,或是,她都不敢想的地方“黑了心的娼妇,竟敢想出这样下作的主意。” 珍珠倒没冤枉花家人,他们确实在上一次珍珠回家的时候,提出过这件事。不过已经让珍珠以“卖了死契,没大功主子不让赎回”给顶回去了。所以现在巧云骂她们,珍珠听了只有解气的,才不同情。 “那你日后可有何打算总不能真让他们找到府里来给你赎身吧。”巧云骂完人,还是替珍珠担心。 “现下我与他们说,没给府里立过什么功劳,又卖得是死契,不能赎身。算了,拖过一时是一时吧。” 巧云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却将此事记在了心里,预备回家后与家人一起想想办法,看能不能帮上一把。珍珠不知道巧云对此事这样上心,反问她“姐姐,你说我要不要与姑娘说一声,求姑娘到时别让我们家用银赎我出去哪怕是我自己赎身,也好过到时让他们摆布。” 巧云想了想,才道“咱们府里一向待下人是恩多威少的。要是你家里人真求到府上,说不得连身价银子都不要,就让他们将你领回去呢。你先求求姑娘也好。只是姑娘毕竟只是娇客,在府里说话哪儿有份量。” 珍珠越发犯愁“要是姑娘出阁做了当家奶奶就好了。” 巧云点下她的额头,算是给她的惩罚“这些事,可是你一个丫头能操心的” 珍珠挑帘四下看看,屋外并没有什么人,才又坐回炕上,与巧云说道“姐姐想想,今年姑娘已经十四了。可不是该相看起来了。就是现在开始相看,也说不得早吧过六礼,总得一年时间,说不得姑娘成亲时,都得十六岁了。” 这个岁数,就算不是老姑娘,可在这个时代也不算早了。巧云也就为迎春思量起来。这个不由她不想,眼目的地着自己出府在即,要是能做姑娘的陪房,谁愿意做粗使婆子。 “可是看府里,并没有给姑娘相看的动静。”巧云将自己的观察说出来。 珍珠点头附和道“也没见太太们带姑娘们出府走动过。” 巧云闻听就是一皱眉头“你还小,如何懂得这里面的道理。咱们太太,是老太太亲口说上不得台面的,有了应酬这事自不愿意让她去。可是二太太,”又四处看了一下,还是放低了音量“二太太就算是在这府里是当家太太,可是在外头,人家却只看男人们的官位。二太太如此心高的人,又怎么愿意出去给别人伏低做小。自然是能不出去就不出去。” 珍珠的下巴掉了下来,没想到荣国府女人集体宅在家里的原因竟是这个。她不由问道“要是以前姑娘们小也就罢了,可是现在姑娘们一日大似一日,可不是得因此耽误了” 巧云只好说“这毕竟是主子的事,我们做下人的,只能干着急罢了。” 珍珠摇头“可是姑娘等咱们一向和善,再没高过一声,要是让姑娘为这个蹉跎了,我却替姑娘不值。” 巧云只道“就是不值又有什么办法” 珍珠想了想“姑娘现在与咱们太太处得好些,能不能” “作死了”巧云就骂她道“这话你只烂到肚子里。” 是了,按这个时代的标准,迎春自己是不能想自己的终身大事的,要不就成了人不人鬼不鬼了。所以珍珠想让她自己去与大太太说,那就是挑唆小姐,说不得也不用花家赎她,贾府就直接让她人道毁灭了。 想完成个任务怎么这么难呢珍珠至此才知道,天道对她充满了怎样的恶意这样的时代,前有卖身契高悬,后有如狼的家人围追,四周是实实在在的高墙,她一个小小的丫头,想赎身,还想嫁个良民,几乎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可是做人这么累,这么没有自由,哪有做一个网站轻松。所以为了重新做回那个一言让作者生,一言封杀作者的网站,珍珠不能放弃。可是如何完成任务,她心里一点底也没有。 见珍珠的脸色一时一变,巧云也有些不忍。可是那些话,是万不能到了姑娘耳朵的“这事儿你不可再与别人提起,明白没有” 珍珠只好答应“好姐姐,知道了。我不过是让家里逼得急了想着要是姑娘出了阁,我也能跟过去。到时姑娘自己做主,我家里人也就不能拿我怎么样了。” 听她如此一说,又勾起巧云想做迎春陪房的心思。只听巧云说道“这事儿姑娘做不得,咱们倒是可以想想法子。” 珍珠眼前就是一亮“姐姐可是有什么主意不成” 巧云只说“让我再好生想想。咱们不过是做下人的,自然要在上人身上想法子。” 下人。对呀,主子不好说的话,可不就是得通过下人来传声达意嘛。姑娘不好自己与大太太说,可是姑娘的下人,却可以不经意间把这话让大太太的人知道,说不得这话,仍然传到大太太的耳朵里。 可是这样辗转的话,姑娘自己没说,自然还是娴静的闺阁女孩。就算将来事发,追查起来,也不过是下人嘴碎。这在荣国府里就不算是个事儿,大不了扣上几个月的月钱。 “姐姐且想想,咱们房里,倒是有一个得用的人。”怕巧云没有人选耽误时间,珍珠给她提了个醒。 “就你聪明。”巧云没好气地白了珍珠一眼“若不是想到她,我何必说出这话来。只是此事,还得你与她透个风。这几年看下来,她嘴上虽然不让人,倒不是那心里藏奸的。” 大姐,你是不知道,等你出去时,那人能干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来不过就冲她一心想着自己表弟,在家不能成事,到了园子里也要相会,想来也不是以这些世俗规矩为重的。何况她的外祖母又是大太太的陪房,中间倒少了传话的人,让人发现的可能也能减上两份。倒真是个上好的人选 不错,巧云与珍珠共同想到的人,就是司棋 为了自己能早日完成任务,珍珠也是豁出去了,第二日就找司棋私话起来。 还是用她自己家里的事做引,就引到了万一姑娘能早些出阁,到了婆家当家作主,自己可以跟了姑娘一起出去,到时死生只由着姑娘一人,不再受家里胁迫上头。 所以这么说,是因为珍珠发现,这司棋大概此时就与她表弟彼此有意了。要不也不能一说家里,就事事带出她表弟来。可是她母亲的心思,肯定存了让她做半个主子的想法,不会答应此事。 按原著里司棋的烈性,肯定不会同意她母亲的想法,才会在最后自杀。现在却有一条可以同样摆脱她母亲的路摆在司棋面前,要是还不动心的话,珍珠只能说一句时也命也了。 “姑娘的大事,自然要由咱们太太做主。”司棋听后,只说了这么一句。 珍珠却道“就是咱们太太有心做主,别人家连府里有待嫁姑娘都不知道,也是枉然。总不能做女家的,倒上赶着求男家。” 司棋也道“正是这话,总得让太太带姑娘出门应酬几次才好。咱们姑娘的样貌性情,不怕那些太太们看不中。” 珍珠却担心“可是咱们太太并不大爱出门交际。” 司棋说道“这个倒也不是没有法子可想。” 难道是有黑客攻击网站晋江想通知管理员好阻止黑客,却听那声音又道“就罚你进怨念最深之处先行轮回吧。切记,时空虽换,公道莫变。若有私意,网站永远瘫痪。” 晋江只觉自己变成一缕思绪,就要被一处旋转的时空吸入,忙大声问道“你是谁” 那声音冰冷无情“天道。” “天道”晋江自己就有不少玄幻文提到过这人,一般人是不能抗过它的。于是只好认命地问“那我什么时候能回来” 天道回答道“完成你附身之人的心愿。” “那样我就可以重新做我的网站了”晋江觉得只是完成一个人愿望的话,有那么多书籍在手,就算是做个参考吧,也能分分钟搞定。 天道冷冷一笑“是把所有对红楼同人有怨念人的心愿,统统完成一遍。” 这还让不让网站运行了晋江开始操起自己的心。要是自己真的长期在轮回之中,那网站咋办作者咋办读者想投诉找谁最重要的是,那些收益,可怎么办 可惜还不等晋江再问出来它的那些怎么办,已经被吸入了那处旋转时空之中。 花香未必袭人一 “珍珠,珍珠”有声音在耳边不耐烦地叫着,做为一个合格的的网站 ,有点击必须迅速回应是它对自己的一惯要求。晋江一回应,这个叫珍珠的人就睁开了眼睛,晋江算是知道了自己附身之人的名字珍珠。 自己现在就是这个珍珠的灵魂了。做为一个时时自我清洁的网站,晋江没有茫然也没有尖叫,只是定定地看着那个推她的人。 被人看没什么,可是被一个人没有一点感情地注视就不是那么好受了。来人不解地问“珍珠,你怎么了”原来一直不是和人最好吗 已经换了芯子的珍珠开始整理原主的记忆,还不时地动一下手、转转头什么的,没办法,原来一直以数码形态存在的晋江,对以“人”的形态存在还真不习惯。 “快点吧,一会儿史大姑娘就来了。”那个人也和这个叫珍珠的人一样大小,看来和珍珠关系不错。 “史大姑娘”珍珠从此晋江改名喽,撒花还没接收完原主的记忆,没有什么大印象。 “你忘了,不是上次老太太娘家来人,里面那位姑娘比我们小些,老太太让你陪着来”那人忙忙地对着珍珠说“上次史大姑娘就喜欢你,说不定这次还会点你伺侯呢。要是让你伺候,你可得也叫我在大姑娘跟前露个脸。” 这时有人在外面喊“玻璃、玻璃。”那人应了一声忙出屋去了,临走还望着珍珠说“别忘了。” 珍珠这才开始从容接收起原主的记忆来,只是一边接收一边想起在网站上出现的国骂,她觉得自己有点理解那些作者用国骂时的心情。 看看它被轮回到哪里万年巨坑红楼梦。 难道天道所说怨念最深的地方,就是那些红楼同人文可是明明在网站上,这个红楼的同人已经自带流量,有大量的受重了,怎么会是怨念最深的地方 再看看它穿成了谁珍珠,就是将来那个贾凤凰的准姨娘,全红楼最有名的贤惠人花袭人。晋江想它要是现在用表情包的话,一定能用得上那面条宽的泪。 珍珠忍不住自己也生出些怨念来。它虽然只是一个网站,可是一切在它网上运行的电子书,它都了解的一清二楚,能不知道这位现珍珠、候补袭人,几乎在所有的红楼同人文中,都让人给黑出了翔 晋江清楚许多作者的套路,了解许多作者的梗,知道他们都是如何黑这位贤惠人的,光它不完全统计的套路就有得不偿失型,所求不遂型,求生不能型、求死不得型,代人受过型所以它是真的不觉得自己有附身在这个人身上的必要。 就算是红楼同人文汇集的怨念真的很深,你可以让它改天换日,可以让它浴火重生,可以让它成就木石前盟,或者让它给林仙子找上十个八个靠谱又靠谱、心中眼中只有仙子一人的老公。就不必让它附身到一个简直无法操作洗白的人身上吧 晋江没有人的情感,珍珠也就流不出眼泪,可是,它觉得现在理解了那些明明语言十分清洁,却莫明被和谐作者的心情。那份欲诉不能、那种求助无门,正是珍珠此时想向天道表达的。 想起了天道,珍珠才想起那个天道曾经说过,只要完成了附身之人的心愿,就可以离开这里,就算是不能马上重新做回网站,可也比做一个人人欲诛之而后快的人强吧珍珠赶紧翻看起了原主最后的愿望。 看完了原主的愿望,珍珠不知道自己可不可以向天比一下中指,它现在又理解了一个词语操蛋。这算是个什么愿望呀,说出去能有人信 一个曾经早早爬了贾宝玉床、立志做贾凤凰身边第一人的贤惠人,一个侍候谁就一心一眼都是谁的实心人,一个以丫头之身却对着宝二奶奶人选评三说四的人,怎么会有这样朴素的愿望 原来的袭人,还真的是在贾宝玉出走之后,让薛宝钗嫁给了蒋玉菡。可是她已经不是清白之身,蒋玉菡又是个下九流的戏子,两口子日子能过得好到哪儿去不过是黄连木做木鱼外表光鲜里面苦罢了。 好在最初,那蒋玉菡还能唱戏,捧他的人也多,银钱还是不缺的。不过蒋玉菡在外性子看着软和,回家对上袭人,却是一言不对就要动手,请袭人尝尝肉包子的味道。 至后来,蒋玉菡已经无法唱戏,却又没有别的营生,日子过得一日不如一日。袭人挨打的日子就更多了。谁知就在这个时候,她又遇到了那离家的贾宝玉。 看到贾宝玉时,他正向着人开口讨要吃食。说来袭人对贾宝玉也不是全无情意,见他落魄,想着那蒋玉菡与贾宝玉也是旧识,就将人请到家中,好照应两日,就算她们的日子也不大好过了,可是管他几天饱饭还是能的。 不想就是这一请,才算是请来了她命里的煞星,先是蒋玉菡在厨房对她大打出手,怪她不该不问自己这个丈夫的意见,就带了野男人回家。可是对上贾宝玉,他却又换了一幅嘴脸,笑得殷勤。 接下来的日子更加不堪,那二人不知何时竟滚到了一起,甚至同起同卧,对着她一点也不避讳不说,竟还想着让她与他们一起大被同眠。 用那个蒋玉菡的话说,就是三人谁没见过谁是什么样子,不如大家共同取乐。袭人本想着那贾宝玉好歹也是大家出身,定是容不下如此之事,不想他竟似默认一般,在蒋玉菡因她不从,对她拳脚相加时,劝都不劝上一声。 就算是自己曾经爬了贾宝玉的床,可是自从嫁了蒋玉菡,也就熄了那份心思,何况还要千不该、万不该,袭人不该还那一句嘴“我们纵使下贱,可也不是夫妻一同供人取乐之人。” 蒋玉菡当时爆起,对着她就是一顿拳脚不说,还让她不许出屋子,就看着他们二人如何纠缠。一旦袭人有要走的动作,不管手里有些什么,那蒋玉菡就扔什么到她身上。 可是那位被她亲自接回来的宝二爷呢,嘴里出来的只是似欢娱似痛苦的声音,绝无半点为袭人讲情的打算。甚至在情热之时,他竟隔着蒋玉菡对着袭人说起了疯话。 蒋玉菡更是对着袭人狞笑,仿佛是在说,看吧,这就是你曾心心惦念的人。 袭人已经心如死灰,她又动了,不过这次没等蒋玉菡把自己手里的东西扔到她身上,她已经将自己的头撞到了墙上,在闭上眼的那一刹那,许下了让现在的珍珠无语的愿望。 早早赎身,早早出府,再不与贾家的任何瓜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95.第 195 章 随着贾敬喊出让贾母还贾珍的命来,灵堂里的人都惊呆了。大家都知道贾敬已经潜心离家修道十几年, 期间除了在惜春的出生时回来一趟, 他就再没踏入宁国府一步。怎么今天一回来就让贾母还贾珍的命 也有人在心里暗自庆幸, 幸亏因为贾敬离家时间已经过久,所以来拜祭的人都把场地让了出来,好让这位进士出身的敬老爷,可以好好地缅怀一下自己的儿子。所以现在灵堂之上的,只有宁荣两府之人, 要不今日贾敬的一声吼, 明日就可以让贾家成为街头巷尾的热闹话题。 贾母此时已经气得脸色发青,贾赦在一边看着热闹,一点也没有上前为贾母解围的意思。倒贾政站了出来,向着贾敬行了一礼道“敬大哥, 我们都知道您白发人送黑发人,心里悲痛难忍。可是也不该胡乱攀扯于老太太才好。本是那个赖升伤了珍哥儿,怎么能赖到老太太头上。” 看来贾母一心疼爱的儿子, 还算是没白疼呀。秦可卿悄悄地打量了一下贾母,果然在她眼里也发现了一丝欣慰之色。只是她欣慰的时间太短暂, 贾敬已经冷笑出来了 “贾政,你不知晓里面的事情, 还是回府之后问问你家的老太太之后再站出来说话。今日我只问一句, 那赖升本是你们府里的家生子, 怎么就当上了我宁国府的大管家, 此事你可知晓” 贾政老脸胀得通红, 他还从来没有让人如此直白地鄙视过。贾母没等他求救,已经开口“敬哥儿,当日我说让赖升做了你们府里的管家,也是你自己亲口同意了的。怎么现在倒把不是落在了我的头上” 贾敬看向贾母的眼里,怒火熊熊“当年我为何出家修道,老太太你心知肚明。也是你告诉我,宁国府虽然是贾家嫡长一支,可是毕竟是我自己行差踏错,做出了不该之事,所以还不如暂且蛰伏下来。” “也怪我,耳根子软,让你一脸的慈爱之情感动,还觉得你真是为了我宁国府着想。不过当日我也说了,珍儿从小就是个不听劝的,性子不好怕是撑不起这个宁国府,想着自己多教她两年。” “也是老太太你,说什么只要给珍儿身边配上个得力的管家,平日里多规劝着他些也就是了。我说府里的奴才都怕了珍儿,你就一力举荐了那个赖升,还说什么两府消息好通,你也可以在旁边教导珍儿一二。” “老太太,现在你来告诉我,当日为何你一力主张我非得修道避祸,是不是就想着珍儿辈份小,便于你掌控这宁国府还有这赖升如此行凶,是不是又得了你什么指示你说,今天你不给我说清楚,可别怪我不认同族之情,去敲那登闻鼓” 一边说,贾敬一边步步向贾母走近,两眼里全是猩红的怒意,恨不得把贾母直接烧成灰烬。贾母先还为如何料理了赖升发愁,现在又让刚一回家的贾敬在一众小辈面前揭了老底,又气又怒之下,一口气没上来,晕了过去。 贾赦此时不能再装木头,抢上前要扶贾母,谁知道却没有贾政的动作快,人家已经撕心裂肺地叫起了母亲。贾赦讪讪地收回了手,冲着贾琏吼了一句“还不快些去请太医,光嚎有什么用。” 谁都听得出他在说的是谁,可是也没人在这个时候与他理论这些。贾敬更是冷冷地看着地是母慈子孝的两个,扬声对贾赦道“别担心了,你们家老太太不管说不过谁,都会晕倒,又不是一次两次。没彻底把贾家搞得长幼不分,尊卑无序,她这口气咽不了。” 贾赦越发讪讪,对着贾敬拱拱手,不知道如何劝解。只听贾敬道“看你这怂样,是不是也有什么把柄拿在了这老太太的手里哼,天天只在这些事情上做文章,上不得大台面的东西。” 贾政听了不服“敬大哥,我敬你年长,才对你礼貌有加。可是你若是再出言辱及家母,我也要向你讨个说法。” 贾敬看向他,不屑道“好,我等着你来与我讨说法。我倒要听听,一个五品官的次子居了正房,怎么就不是长幼无序一个区区五品官,行使起了国公府家主的权利,算不算尊卑不分” 贾政再次羞红了老脸,也不知道怎么地,贾母在此时却睁开了眼睛,茫然地看了看四周,又看向贾敬,放声大哭道“敬哥儿,是我对不起你,是我识人不清,是我忘记人心险恶,才让那狗奴才蒙蔽了这么多年。我对不起你,对不起先去的兄嫂呀,敬哥儿” 整个灵堂的人,都看着贾母唱念做打,贾政还在一边不时地劝慰两句“母亲也是为了敬大哥着想,只是没想到那奴才如此胆大。”云云。 只是刚才贾敬连珠炮般的问话,贾母还一句都没有回答,纵是现在花白的头发披散下来,两行泪顺着皱纹不断掉落,哭得十分悲惨,可是除了贾政再没人上前劝她一句。而贾敬就那么冷眼地看着贾母哭诉,让她的声音不由得越来越低。 秦可卿也是让这铺天盖地的信息给砸晕了,不知道自己该信哪一个,也不知道自己前几世是不是白活了,怎么这样的隐密都不知道。还是这一世的红楼,从根子上就不是自己经历过的前几世那样 狐疑之间,外头又传来了尤氏的哭声,还有那一声声的“公公,大爷死得冤枉呀,还请公公为大爷讨回公道。”一行哭诉,一行人也进了灵堂,惜春与黛玉一左一右地扶着她,三人一起向着贾敬见礼。 黛玉不是没有见到贾母哀绝于地的模样,可是刚才贾敬说的话她们在外头也听了大半。她不由地想起自己扬州的家,一样是由着母亲从贾家带去的人把持着,自己小弟弟究竟怎么没有,母亲为何哀伤中带着内疚,父亲为何查到一半就不再查下去,此时都隐隐有了答案。 难怪父亲忽然来信,告诉她她自姓林,而外祖母终是姓贾,让自己平日里多看多思,莫只听人言,还要观其行止。莫不是父亲已经发现了什么,才会做出了回京的决定 贾敬看了一眼尤氏,又看了看从自己进门,就小狗找到主人一样跟着自己的贾蓉,叹了一口气“放心,我宁国府也不是一人无存,自是不能放过害了珍儿的凶手。蓉儿,” 听到这个没见过几面的祖父唤自己,贾蓉马上应了一声“老爷” 贾敬吩咐道“咱们家里如今忙着守灵,不方便招待亲友。荣国府的亲戚们即是已经祭拜过你父亲了,就请他们先回去。你让蔷儿盯牢了顺天府,这边守灵你自己顶着,若是那赖升暴毙在了顺天府,你们就不是我宁国府的儿孙” 贾蓉迟疑了一下,却让贾敬那猩红的眼神给吓得哆嗦了一下,忙应了个是字。向着荣国府众人走去。贾赦是无所谓的样子,贾政红头胀脸的还要分辨,贾母则瞪着走近她的贾蓉“蓉哥儿这是要赶我们走不成咱们可都是贾家之人,你们府里出了这样大的事情,若是族里人都不上前,怕是让外人说嘴。” 没等贾蓉说出一二,贾敬已经又冷笑连连“老太太且放心。我宁国府是贾氏嫡长一脉,珍儿又是族长之身去的。除了你们荣国府,别的贾家子孙,有敢不来守灵的,我这个前族长,还有蓉儿这个将上任的族长,都可按族规将之除宗” “你”贾母让贾敬如此不留情面的话气了个倒仰,指着人说不出话来。贾敬还好死不死地来了一句“老太太还是回自己府里,想想那赖升之事如何善后的好。” 说好的进士出身,书生气度呢秦可卿看着灵堂之上,状若疯颠的贾敬,觉得同人文果然只是同人文,这个贾敬即不是腹黑男,也不是什么谋略家,此时只是一个失了崽子的猛虎,时刻要择人而噬 而当贾敬说起宁国府是贾氏嫡长一脉的时候,贾母的身子明显僵了一下,让秦可卿相信,贾敬刚才问她的那些话,不是贾敬的臆想,而是有本而来。这位老太太,秦可卿在心里摇了摇头,心大,本事不大,只会有阴私上用手段,成不了大事。 评价完毕,贾母已经愤愤地带着荣国府诸人要离开,还不忘记拉着林黛玉“这里即是不愿意留我们,玉儿只管和外祖母回去。” 黛玉挣扎了一下,没能挣开贾母那只用了力气的老手,歉意地看了惜春一眼,随众走了。 他们一走,贾敬也如泄了气一般,看着贾珍的棺木,久久无话。 尤氏还在哀哀哭泣,惜春一边陪着掉泪,一边偷偷地观察着贾敬。贾蓉则是跟在贾敬身后,一副随时听招呼的的样子。秦可卿心下摇头,她迟迟没有向贾珍动手,也是有着这一层顾虑,那就是贾蓉实在还没有顶门立户的能力。 本指望贾珍看着自己伤总是养不好,能教导贾蓉一二,谁知那位倒是对自己的身体怀有不一般的自信,竟然什么也没教,就这么突然去了。也幸亏贾敬横空出世,要不这宁国府,说不定真的就变成了荣国府的附庸,嫡长之名,明存实亡。 “现在府里谁主事”贾敬忽然问道。 贾蓉先是被这突然的问题弄愣了一下,马上回答道“回祖父,内宅因母亲太过伤心,现在先由着媳妇管着。外头,外头就是孙子支应着。” 贾敬点了点头“你父亲去得突然,好些事儿没有交待于你。唉,也是好事。事情我都知道了,那奴才不能饶,可是府里也不能乱。荣国府这些年定是没少借着赖升之手,在府里安插人。把那些人都给我找出来,有身契的先关到庄子上去,身契在那府里的,一体给我送回去。不许他们带走我宁国府的一草一木。” 他说一声,贾蓉应上一声,到最后才小心地问“可是祖父,人家都知道宁荣本是一体,若是把那些奴才送回去,可就与那府里撕破脸了。” 贾敬摇头道“你父亲也不知道成天想着什么,怎么你竟是算了,日后我再与你说。你只要知道,现在是我这个失了儿子的老头子,要替儿子讨公道,所以你只是在听我的招呼。撕破脸又如何,到时不光是这府里,就是,哼哼。” 贾敬没有把话说完,可是眼神却冷冷地看了秦可卿一眼。那一眼里面,有着憎恶,有着不甘,还有一丝的畏惧。只这一眼,让秦可卿心头无端发起了凉,她明白,贾敬没说出口的意思了。 说不定,她没让荣国府的人逼死,最终也得死在这老道的手上。就是不知道,被他人所杀,不是自己主动求死,算不算是死于非命。 “叮,”久未有消息的系统,这个时候竟然回答了秦可卿的疑问“凡是不是正常死亡,都属于死于非命。” 秦可卿恼怒异常,心中问系统“贾珍已经死了,怎么还不把我抽离那样我就不用面对一个完全未知的老道了。” 系统那机械音中,竟让秦可卿听出了一丝不屑“老天自有安排。天道觉得你现在还不是回归的时候。所以努力吧,宿主,为了活下去而奋斗。” 哎,你确定你是那个高冷的系统,而不是突然抽疯了的贾敬秦可卿简直不能忍。忽然间,她觉得有一道冰冷的视线,正注视着自己,抬眼一看,还是那个贾老道,那眼神此时已经如看一个死人一般。 自己不能死于非命,这是秦可卿此时唯一的想法。 是不是在刚才贾敬提到撕破脸的不光是荣国府时,自己脸色有所变化,才引起这已经黑化的老道注意到了自己秦可卿一面思索着怎样去了这僵局,一面把灵堂里的人不动声色地打量个遍。 正想着,惜春却站了出来,向着贾敬行了大礼“给老爷请安,还请老爷节哀。” 是了,刚才惜春也在一直打量着几乎从没见过的父亲,也也没有放过贾敬脸上一丝一毫的变化。当她发现人对秦可卿有一种莫明的恨意之时,感情上选择了自己认可的秦可卿。 贾敬显然刚才并没有如惜春注意他一样,注意自己的老来女。现在见有人给她请安,才恍然地看向地上的惜春“可是惜春你也长这么大了。好,你没与那些人一起去荣国府,很好。” 惜春抬起了头“从上次蓉儿媳妇生病,我就已经回府里住了两三个月了。昨日也是蓉儿媳妇把我接回来的,从此我再不会去那府里了。” 贾敬又把目光看向秦可卿,不过也没多停留,又转向尤氏“珍儿家的做得不错。” 尤氏刚才一直在哭,可是她也不是感觉不到灵堂里气氛的变化。她的哭泣,更多的是想着吸引开贾敬的注意,好让他别如贾母一样,觉得是她治家不严才引起了这样的祸端。现在听到贾敬夸奖她,连忙站直了身子,向着贾敬福了一福 “不敢当公公的夸奖,全是蓉儿媳妇想到的。妹妹已经这么大了,那府里却是一点管家之事都不教,别人只知道她是荣国府的四姑娘,想不起她是我们宁国府的大姑娘。媳妇也问过了妹妹,她自己也愿意回来与我们住。” 又是秦氏。贾敬的眼睛又往秦可卿这边转了一转,仍是很快地转看他方。秦可卿稍稍松了一口气,看来至少在这灵堂之上,当着尤氏还有惜春,这老道是不会对她怎么样了。 就算是贾敬没有说什么,可是尤氏话里话外可都是在夸奖自己,秦可卿不得不答话道“都是婆婆谬赞,媳妇并没做什么。” 贾蓉也看出贾敬对自己媳妇的不喜,说来此世就是贾珍自己,都不能确定自己是不是与秦可卿春风一度过,何况一点影也不知道的贾蓉在他眼里自己媳妇不过是性子太过软弱,才一二再再而三的让奴才们给吓着,还编排出些不好的话来。可能也是刚才去观里接祖父的人多嘴,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学给了祖父,才让祖父对自己媳妇有了成见。 贾蓉也开口道“说来刚才要不是媳妇坚持着,说不得那府里的老太太,就把那个赖升给直接杖毙了。也是媳妇提醒,我才让蔷儿去顺天府里守着,免得那赖升突然暴毙了。” 唯二的孙子开口,贾敬还是很给面子的点了点头,看向秦可卿的那目光里,杀气也少了些“即做了我贾家的媳妇,正该如此处处为贾家着想。只有贾家好了,你这个贾门的媳妇才能好,你可明白” 不用这么刻意提醒自己现在的身份,若不是看在惜春的面子上,谁认识你这老道是谁秦可卿面上和顺地低头应是“媳妇知道了。请老爷放心,媳妇自进门那日起,就一心以贾家为重。媳妇也是学过三从四德的,自是知道出嫁从夫的道理。” 贾敬嗯了一声,并没有多说什么。不过秦可卿却深怕这老道再抽疯,非得把贾珍没来得及告诉贾蓉之事,亲口告诉了贾蓉,抬首看了贾敬一眼,才得低头道“媳妇即是出嫁从夫,自是愿意大爷平平安安的。现在有了公公的事儿,媳妇心下更是吃惊。先是那冯将军无缘无故地折辱公公,接着就是公公的身上的伤总是养不好,今日又出了赖升之事。怎么看着都是有人在故意针对咱们府里似的。” 贾敬没有想到,秦可卿竟然想到了这个。就算是再不待见这个明知别人安插过来的探子,也不得不心里赞上一句,那地方出来的人,眼光就是不一样。于是他唔了一声“以你之见呢”此事到底有没有你背后之人的手笔 那冯唐所以找贾珍的麻烦,自然是秦可卿向背后之人言明他有二心才得的警告,可是她又怎么会承认她要的,不过是还余下几人的平安 “媳妇也觉得公公去得冤枉。不过媳妇认为,公公没有等到我家大爷回来就仙去,也未尝不是我们大爷的福份。” 贾敬的眉头已经皱在一起了“福份” 秦可卿知道自己的机会可能只有这一次,若是现在不能将贾敬劝住,自己固然可以借暗卫之手脱身,可是尤氏与惜春的境遇,说不得比原著里还要悲惨,惜春就是再想出家都不可得了。 这个小姑姑,刚才明知道可能会触怒从未见过的父亲,却还是毫不犹豫地站出来为她引开了贾敬的目光,她怎么能让这个爱憎分明的丫头,再次对这世界失去信任。就算她只是个网站,可是她也愿意做一个能够传播正能量的网站好不好 “是,”秦可卿此时已经抬起头来,完全与贾敬对视“老爷该知道,公公去后,我们大爷将得的爵位,充其量也不过是个云骑尉,区区五品的微末爵位。这样的人,在京里不说是满街都是,可也能称得上是毫不出众。所以我们大爷最要紧的,就是安份守己,守着祖宗的家业过好自己的日子。日后给姑姑寻一门门当户对的亲事,再好生教养子孙,以待来日。” “安份”贾敬不相信这是秦可卿背后之人的意思他自己做的就与安份一点也沾不上边可是这秦氏,怎么敢说出这两个字,难道不怕背后之人发现不成“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贾敬死瞪着秦可卿的眼睛,想从她眼里看出此端倪。 秦可卿还能让他这点功力吓住即是说了,就要自己一次性说完“媳妇知道自己说的是什么。因公公去得急,所以我们大爷对好些事情都不知道。媳妇觉得,他就这样什么也不知道最好。所谓不知者不罪,不知情的大爷,总强过事事看似明白,却一知半解的大爷。” 贾敬不信任地看着秦可卿“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若是真的这样做了,可知道这后果” 秦可卿微微一笑,看向了惜春与尤氏“知道,不过一死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96.第 196 章 阳台上的风景正在预收 谁还不会虐个渣  “多谢姐姐跑一趟。”珍珠回答的十分客气,也不管来人是双她大还是小, 叫声姐姐又亏不着, 那些网站上的文里, 不老是说礼多人不怪吗,珍珠晋江可是一个学以致用的好网站。 那叫她的人没想到她这么客气, 有些不好意思地找补了一下“是史大姑娘找你呢,你可快些, 别让老太太等急了。”万一这珍珠得了史大姑娘青眼, 自己也有个退步。 珍珠更是谢了又谢, 顺带打量一下自己身上的衣服。款式什么的都不用想了, 不入等的小丫头, 还能有什么好穿戴不成, 只看到衣服还算整洁,没有什么褶子, 珍珠就出了门。 别看珍珠刚接收了原主的记忆,可是那cu的记忆功能不是盖的, 她完全不用别人带路,已经来到了荣庆堂正房前。 “珍珠, 你来了。”一个脸上带此话雀斑的小丫头,一把拉住了珍珠。条件反射一般, 珍珠甩开了拉她的手。做为一个从来没有与人接触经验的网站,肢体的接触, 不是她现阶段能接受的。 拉她的小丫头就是一个愣症“珍珠, 你怎么了”平日不是最爱与自己亲亲密密地说话吗 “你说, 我这样去见老太太行吗”珍珠用甩人的手理了一理头发,把自己甩开人解释成要到老太太跟前紧张。 那丫头十分善解人意“没事的。我来就是要告诉你,这次史大姑娘要住上些日子,老太太就想着给她指个人使唤。你素来是个有心的,这次可得自己想好了。” 珍珠明白这丫头让她想好是个什么意思真的让老太太指给史大姑娘,升等那是肯定的,可是还能不能留在荣国府却是未知。不过珍珠并不是府上的家生子,能先升了等也不错。 珍珠至此已经确定,出现在荣国府,还能住一段时间的,除了史湘云以外,不做第二人想。可是她脑子里那堆红楼同人的文里,黑史湘云的不胜枚举,不黑不白的时有所闻,可认为她是好的,几乎没有几个。 就是按概率算,这位史大姑娘,有心机的可能大于没心机,假豪爽真小心眼的可能,大于心胸宽大。跟上这样一个主子,要不就如那位翠缕一样,只做个时不时替主子背锅的背景。要不就是拿捏住这位史大姑娘,改造她,让她真的光风雯月。 两样都不是什么好选择。现在的珍珠,只想快快完成原主的愿望,重新回去做她的网站刚做了这么一会的人,她就觉得比做网站累多了,即不能进行数据分析,也不能把不符合自己观点的人物拉黑,她实在不习惯。 那就走一步看一步吧,正好检验一下原著的力量,是不是真如那些同人文所说的那样强大。要是真能自我修复,珍珠也就不妄想了,反正是第一个任务,说不定那天道能看在她是个新手的份上网开一面。要是不能自我修复,那珍珠当然更高兴,自己完成任务可期呀。 想好了之后,珍珠对着拉她的丫头笑了一下,只是她操控这身体还不大熟悉,那笑怎么看怎么僵硬,好在小丫头仍然以为她在紧张,安慰她“别担心,老太太和善着呢。”说着,又拉起珍珠的手。 这次珍珠生生忍住,不敢再把人的手甩开了。那手的触感,大概就是温暖吧,这个珍珠没有什么经验。所以觉得是温暖,还是因为小丫头问她“你怎么手这么凉。都说了别害怕。就算是这次选不上,下次姑娘们也该添人了。” “鸳鸯,这就是那个叫珍珠的丫头”正房的帘子被挑开,出来了个打扮比她们体面些,看上去又比她们大上两岁的丫头。原来拉她手的,就是那位最得老太太心意的荣国府第一大丫环。 还真是三岁看老,很明显现在的鸳鸯就已经进了老太太的院子,要不也不能得来这么多消息。原主结交人还真是有一套,这从小的交情,可不在长大后就得到了丰厚的回报。 “芍药姐姐,这就是珍珠。”鸳鸯未语先笑,推了珍珠一把。珍珠也学着鸳鸯的样子,向芍药问了好“姐姐好。” 芍药点了点头,即有老太太屋里丫头的矜持,也做出老太太平易近人的姿态“进来吧。别四处乱看,也别随便接话,让你回话再回。” “是。”珍珠回头看了看鸳鸯,见人正向着她比着手势,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总是想让她顺利吧。心里有一种异样的感觉,难道这就是人类的感情是什么样的感情呢,怎么还每样都不相同,珍珠不大明白,也不大方便在这时弄个明白。还是努力向着鸳鸯笑了一下,比起上一次来自然多了,鸳鸯也回了她一个大大的笑脸。 刚进了屋,正在向老太太磕头请安,边上就有一个女孩子的声音“就是她就是她。”珍珠不敢抬头看,可是能肯定这就是史大姑娘。 就听老太太道“让那孩子起来。可怜见的,倒是个老实孩子。即是上次陪云儿玩的好,也没见她炫耀,更没借这个攀东攀西的。” 再磕个头算是道谢,珍珠才得以起身。就算是她是个冷冰冰的网站,现在这身子可是血肉做的,那膝盖上的刺激,如同她受到黑客攻击一般难过。现在她有些明白原主为什么一定要做个平民了。 给人做奴才,膝盖是最软的,何况原著中,袭人下跪的场景可是不少。珍珠脑子里想着那些袭人下跪的桥段,别人看来就是她连讨巧也不会,竟不会借着老太太欢喜时候,说些让老太太高兴的话。 可是正是她这样默默起身、不骄不燥的样子,还真是合了一个人的眼缘。要是珍珠能先知,就是再蹩脚,再上不得台面,她也想出几句奉承话给老太太听。 “正是老太太慈爱,连这些小丫头们也得了感化。”说话的人,声音与小丫头不同,可以肯定比丫头们的年纪都大。加上这么有宗教意味的话,珍珠心里觉得,定是那位吃斋念佛的二太太王氏。 又是一个被黑得不要不要的人,这个词也是珍珠从那些文里学来的,大意应该是不需要存在,可以清除了的意思。可是一个当家太太,能是说清除就清除的不说别的,就是那些同人文,少了这样一个反派,有多少故事无法展开。 大家看这个丫头得了二太太的青眼,却还是一副木愣愣的样子,机灵些的就撇下嘴这样没有机变,能讨了主子的好,也就是一时一事的事儿。谁不知道老太太,那可是最喜欢聪明伶俐的女孩。 好在刚才史湘云已经认出了珍珠就是上次陪她玩的丫环,上前来拉了她的手“姐姐叫什么名字” 珍珠庆幸刚才鸳鸯两次拉她的手,让她对这个动作虽然还有抵触,可也能接受,要不直接把主子的手甩出去,就是给脸不要脸。等听了史湘云叫她姐姐,再想吐槽也得先回话“奴婢珍珠,当不得史大姑娘叫姐姐。”老太太屋里猫呀狗呀都是金贵的,可是现在我可不是老太太屋子里的猫狗。 老太太听她如此一说,反而更高兴了“好,好,还是个知礼的好孩子。看来这一批丫头规矩学得都不错,二太太费心了。” 得了老太太一句夸奖,虽然没什么实质的好处,王夫人还是满意的,毕竟这算是对她管家能力的认可。对这个让她得到夸奖的丫头,也格外喜欢起来。 “说起来这批丫头已经入府三个月了,那些规矩确实学得差不多了,是该分房的时候了。”王夫人对着老太太,可是一句也不说自己费心的事,可是话里对丫头们入府时间这么熟悉,不上心是做不到的。 边上又有个与王氏声音差不多的人说话了“即是要分房,到时还是让她们姐妹自己挑选一下的好。”珍珠觉得这个应该是尴尬人邢夫人,没听说出来的话里多少都带着刺。 人家王夫人与她可不是一个段位的,只轻轻一句“大太太说的是。只是这些丫头,总得先过了老太太的眼。现说老太太这屋子里自放出了牡丹与玫瑰,终是冷清了些,也该添几个人陪老太太说笑。” 不说珍珠,就是史湘云现在也听住了,看出来没,这就是差距,你只想着让姑娘们挑丫头,可是人家却先想到的是老太太,这不是孝顺是什么 怕什么来什么,珍珠好容易才靠近东城,却怎么也找不到那“桃林”胡同在哪里。问了几个孩子,给她指了三四个方向,珍珠也不知道哪一个是对的。正踌躇着,身后有人问“姑娘可是要去桃林胡同” 珍珠回头一看,是个十七八岁的男子。中等个,长方脸,眼睛不大不小,嘴唇有点厚,让他看起来有种憨厚的感觉。珍珠见他穿着一袭青色长衫,并不是做工的打扮,衣料也是绸的,可是只是普通的官绸,算不上多上等的料子。 看上去是个靠得住的人。珍珠就向人行了个福礼“这位公子,小女子确实要找桃林胡同。只是孩子们指得方向并不相同。要是公子知道,还望行个方便。” 李森就有些迷胡,自己从小在这里长大,却并未见过这位姑娘。看她的举动,十分有礼,显见家里教养得很好。再听谈吐,更是十分知道进退,让人心生好感。 “不知道姑娘要找桃林胡同的哪一家,我家就是桃木胡同第二家,姓李。可是却从没见过姑娘。” 没想到竟是邻居,珍珠不由得一笑“不怪公子没见过小女。小女也是秋上才在这里置的宅子,今天无事,才来看一看。” 李森只觉得眼前让那姑娘的笑都晃花了,不由道“难道是第五家不成” 珍珠点点头“听替小女置宅子的人说,确实是第五家。” 李森还让笑晃得有些迷糊,一个憨厚的笑就从脸上浮了起来“我正好要回家,姑娘不妨和我一起走吧。” 珍珠心中警铃大作,别是遇到了拐子吧,把她骗到没人处,一个麻袋就能把她套走。李森见她迟疑,忙道“姑娘不必担心,我家确实就在这里。这些孩子们也都认识我。”就拉过一个孩子问道“小牛子,刚才这个姐姐问咱们胡同,你怎么没告诉她” 那孩子就不干了“刚才我明明告诉她怎么走了,可是她又问了二蛋他们。他们都指的是自己住的胡同,如何能对。这不姐姐就不知道怎么走了森子哥哥,你是大人,你说的姐姐肯定能信,你告诉他咱们胡同怎么走吧。” 李森就得意地看着珍珠,看得她有此不好意思,看来是她小人之心了。所以她就又向人行了一礼,算是道歉。李森也不在意,只在前面给她带路。 “这里就是桃林胡同,听说原来这里还是外城,全是一片桃林。后来城里人越来越多,渐渐地这里就都变成了房子,就叫了桃林胡同。”李森边走还边给珍珠解说着胡同名字的来历。 原来这个年代,城市也有扩建呀。珍珠心里默想着,面上还微笑着表示自己在听。李森得了鼓励,将胡同里住的人家一一向珍珠做了介绍。不过珍珠并没有做住在这里的打算,只是一听一过罢了。 “再向前走上两家,就是姑娘宅子了。”李森有些遗憾这路今天为何这样短,可是第一次见面,也不好就陪着人家姑娘去宅子,只好说“不知道姑娘贵姓,我家就在这里,姑娘以后有事,大可招呼一声。” 珍珠虽然做人这么长时间,可是对这个时代姑娘不能随意告诉别人名字的规矩,还是不大放在心上,脱口而出“我姓花。”再一想让人称自己是花姑娘,怎么想怎么让人想起某国的渣滓。 等珍珠自己开了院门,去看自己的院子,李家也有人议论她。 “森子,刚才和你一起走的是哪家的姑娘看着倒是大户人家出来的。”问话的是李森的母亲。 李森就和他母亲说道“说是姓花,自己买下了第五户那个宅子。” 李母就是一惊“自己买下的一个小小的姑娘,怎么有那么多的银子别是不好地方出来的吧” 听他母亲这样说人家姑娘,李森不知道为什么心里不大舒服“您说什么呢。看人家的打扮,并不是妖妖乔乔的,说起话来也十分有礼。” 他母亲看他的眼神就有些不一样“怎么,看上人家了我可和你说,咱们家虽然没什么大家业,可也是好名好姓的人家。你不能自己见到个齐整的姑娘,就不知道姓什么了。” 李森让他母亲说中了心事,一扭身回自己屋里生闷气去了。倒是李母,刚才只瞄了一眼那姑娘的背影,并未看清人的模样,有些不大放心。想了想,自己出门上街,做关心新邻居的样子,要去探探珍珠的底。 珍珠眼前,是个小小的院子,只可两进光景。比起荣国府是不能了,可是比起现在花家住的地方,却也是天上地下。不能让他们知道自己有这处宅子,这是珍珠心里的想法。 “姑娘可是这宅子的新主人”有个女声在珍珠耳边响起。珍珠吓了一跳,回头一看,是个团团脸,富态的四十来岁的女人在和她说话。 向门口一看,原来是自己刚才忘记关了院门,也就不好怪人家越门而入了。珍珠向人见了个福礼“正是。不知道老夫人是” 李母也打量着珍珠,就见是个容长脸,两只杏核眼,闪着提防的光,白白净净地,看着就让人觉得稳重。也难怪儿子说不是妖乔之人,就是李母自己看了,也不能把眼前的人和那些地方的人联系到一起。 “听我家孩子说了,姑娘是自己置的宅子。难道姑娘没有家人了吗要小小年纪一个人操心这些事”李母开始打听珍珠的家事。 这个珍珠倒不以为忤,这个年代的人,可没有什么隐私意识。住在一起的邻居,都在一保之列,当然要把人的来历打听清楚。她也不觉得自己的来历有什么不能见人的,就向李母道“小女是荣国府的下人,因主子宽厚,所以才置办了一点小小的产业。” 原来如此,这倒与这姑娘的作派对上了,果然是大户人家出来的。这样的事情,在京中倒也常见,而且这些豪奴,一向偏爱他们这样的地方,贫富相交之地,置了产业也不打眼,安全上又比南城有保障。 只是这样一个小小的丫头,就能为自己做这样的打算,也不是常见的。何况能在外置产业的人,总是得了主子眼的居多,李母心里就转开了念头。只是她也是有些阅历之人,面上还笑得一团亲热 “姑娘即来了这里,可见了保长没有按说胡同里来了新住的人,总得到保长家里说上一声才好。” 这个珍珠还真不知道,她有些迟疑地问“这位夫人,小女也是第一次置产业,这里面的事情还不大清楚。劳烦夫人,能不能与我好生说上一说。” 李母听她客气,说话知礼,就一长一短地把人要是住进来,应该怎样拜见保长,该给人带些什么东西都说得十分明白。珍珠听了,长出了一口气“要是这样,小女倒不大担心了。因为我还得在府里当差,并不住到此处。” 李母就摇了摇头“姑娘这就差了。人说现官不如现管,与保长打了招呼,有些什么事情,人家保长也好替你敷衍不是。再说,就是平日姑娘不在,这宅子也得人家给你照看几分,防了有些混混见屋主不在,强占了房子。” 就算是珍珠知道,有了荣国府的招牌,不会有那不开眼的混混敢欺负到她头上,可还是感了李母的好意。只说自己因不知道其中轻重,今日只想来此看看宅子,并无准备,改日再去保长家拜访。 李母见她听劝,心下欢喜“这倒不急于一时,姑娘下次想着就是。如此姑娘且忙着,我不打扰了。” 珍珠将人送出门去,顾自又打量起宅子来。古时房子多是自家置下,出租率极低,她置这宅子,也是做了狡兔三窟的打算。因此虽然不打算住进来,可是该准备的东西还是要准备一下。 要说人家二姑娘,可真是胸有丘壑的人,才没象周瑞那没眼色的,送个东西也分个得意不得意。人家第一个带珍珠去的地方,就是贾母的碧纱橱。黛玉与宝玉正在解九连环玩,见了迎春自是让座。二姑娘开门见山“这个实心眼的丫头,让她回家过上节,偏想着咱们在府里怕是没见过东西,巴巴地买来。我是不敢独吞,她又胆子小,这不带她给你们送来。” 黛玉与宝玉对这些也喜欢,你说这个好,我说那个不俗。珍珠偏有自己的小心思,把特意给黛玉挑的拿出来“林姑娘,我见这个做得还小巧,不知道合不合姑娘的心。” 却是泥捏的江南风物,竹篱茅舍俱全。黛玉一见,就知必是特意为自己挑的,可见是真心想送自己,眼中就挂了泪。慌得珍珠都要给跪了,好不好的你说句话,哪怕扔了呢。可是这对着东西掉眼泪,是几个意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97.第 197 章 在贾蓉面前上演了一出夫妻情深之后,当晚秦可卿则是给背后之人修书一封发生了这样大的事情, 若是她这个暗子一点消息都不报过去, 那不用她自寻死路, 就会有人送她下地狱去与贾珍分说一下两人之间到底是有事还是无事。 不过信里着重写明, 因贾珍去得太急, 所以什么都没来得及与贾蓉交待,自己几次侧面问了背后之人让她来宁国府探听之事,贾蓉竟是一无所知。而贾敬则是突然归来,状若疯颠, 只想着查出贾珍之死真相,要为自己的儿子报仇。 秦可卿在信中建议,不要让冯唐来祭拜贾珍,否则怕是贾敬会当面与冯唐起了龌龊, 若是说得不中听,怕是会让追随之人间出现裂痕。若是如此的话, 怕是于大事不利。毕竟谁也不知道这贾敬,是不是知道宁国府暗中隐秘之事。还有就是荣国府给宁国府举荐的大管家,不知为何突然对贾珍发难, 不知是不是因为贾珍已经开始疏远荣国府, 那府里怕不利于他们向当今投诚。还请背后之人早些清查,早做决断。 第二日的宁国府, 早早传出了阵阵哭声。上门来祭拜的人越发地多了起来。由贾敬执笔, 贾蓉抄写的贾珍遗折, 也早早地请人递进了宫中。只等着宫里降旨, 好知道贾蓉能袭个什么爵位。 宝珠一直陪在秦可卿身边,现在还没等来那边给秦可卿传来消息。倒是李壮,借着人多眼杂之际,混了个往灵堂内送纸烛的差事,方便随时听秦可卿传唤。 正答礼之间,外头礼生高唱“神武将军到。” 秦可卿心下一喜,她知道这背后之人刚愎自用,可是没想到他这样刚愎自用呀真当自己父亲的亲信,就是自己的亲信不成不对,他这样做,哪里是对待亲信,分明是对待下人我罚了你,是你的荣幸,你不光不能有怨言,还得笑着感谢我给了你教训。 可惜他忘记了,这些四王八公当日是太上皇指给了先太子。可是先太子都已经坏了事了,他这个郡王也不过就是当今为表示善待子侄,给了个虚爵荣养着。怎么就以为这些人就会任他予与予求,如奴才一样听他的招呼 真当人家当日跟着先太子,就是一世的把柄不成且看荣国府,不是已经开始向着当今投诚了吗可是背后之人居然还没得到教训,把本来已经吓怕了的人真给逼急眼了,怕是都得如荣国府一样找退路一个刻薄寡恩的主子,很难得到追随人的忠诚跟着你,没等被政敌杀死,就已经被自己的同谋治死了,谁还敢一条道跑到黑。 不过幸好他还是让冯唐登门了,若是此人不登门,怕是接下去的戏还真不好演。 贾敬听到外头报说神武将军上门,已经忽地站了起来。别的来祭拜的人,多少知道些贾珍去世前曾与冯唐不铆,还让冯唐给抽得卧床。若非如此,也不会轻易让一个区区的奴才给害了去。见贾敬起身,都纷纷闪开了条路,要看贾敬如何对待这冯唐。 就见贾敬慢慢来到了灵堂门前,对着刚进灵堂的冯唐怒吼一声“没想到神武将军敢作敢当,今日可是来向我这白发人认罪的不成” 冯唐脸上就是一僵。他也知道自己一来,怕是会刺激到宁国府众人,必不会得到什么好脸。可是上头却非得要看一看宁国府是否还乖顺如初,会不会有打狗得看主人的自觉,冯唐就算是硬着头皮也得走这一回。 现在听到贾敬当着众人之面,问他是不是来向他认罪,脸上也有些挂不住“贾兄说笑了。”想了想才想出这样一个称呼,冯唐冲着贾敬拱了拱手“初闻世侄离世的噩耗,老夫也是大吃一惊,难怪世兄如此伤心。” “大吃一惊”贾敬不屑地看了冯唐一眼“你有脸说,我却是没有脸听。你会不知道我儿因何卧床会不知道我儿为何会一直伤情不好他是,郁结于心”贾敬一字一句地将最后四个字吐出来后,向着冯唐脸上就啐了一口。 纵是已经赋闲多年,可是冯唐也是铁马金戈过来的,如何能受得这样的侮辱抬手就向着贾敬推去。一屋子看事态发展的人,怎么能让他真把贾敬这苦主给伤着早有人上来七手八脚地搀扶了贾敬,也阻住了冯唐。 贾蓉已经挺身站在了冯唐面前“敢情冯将军将我父亲逼死还不够,还要将我祖父也”就算是腿还微微打颤,可是他却没有退后一步“冯将军,还是别欺人太甚。纵是你今日把我一并打杀,也堵不住天下悠悠众口。大家都可以为我宁国府做证,你冯将军因不愤昔年我曾祖于京营管教你,故趁今日宁国府势微,要灭我宁国府满门” 这样的话,自然不是贾蓉想得出来的,只有贾敬知道了秦可卿的打算之后,想出了这样一条措词秦可卿或许觉得让宁国府脱离开背后之人就可以了,却忘记上船容易下船难。比她更熟悉当世规则的贾敬,决定要给当今一份大礼先斩了背后之人一条手臂。还要让人只以为是他与贾蓉为报贾珍之仇,不得不为。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此事必须由着贾蓉出面。所以骂人的是贾敬,拦人的却成了贾蓉。不得不说,共同的敌人当前,让秦可卿与贾敬两人虽然没有通气,计划却出奇地一致。 冯唐让众人眼神看得不自在。他这才发现,来祭拜贾珍的可不光是勋贵之流,竟然还有当日里贾敬在翰林院里的几个同僚,内里还有两个现在已经是御史了。不对,冯唐后背吓出一身的冷汗,自己中计了。 也算他是个人物,对着贾蓉竟然拱了拱手“蓉儿误会了。我与你祖父多年未见,乍见之下有些激动,怎么会有你所说之事。今日是在你父亲的灵堂之上,还是让我先祭拜了你父亲的好。” 姿态做得很低,显得大度。言语也算犀利,点明了现在是在贾珍的灵堂之上,闹大了对宁国府面上没有什么好处。若是没有刚才他推贾敬之举,谁都得说一声有涵养,有容让。可是就算那一把没推到贾敬身上,却也让众人都看了个正着。 贾蓉嘴里也没客气“先父去得不明不白,怕是不敢担冯将军的祭拜。我祖父已经代先父上了折子,请圣人给先父一个公道。到时金殿面君之后,冯将军该如何祭拜先父,自有圣人定论。” 这就是要打御前官司的节奏了。冯唐也没想到这样的结果,再是想着隐忍,已经养成的急脾气还是让他对着贾蓉高声喝了一声“贾蓉,你不要得寸进尺。可别忘了,你们不过是” 贾蓉让人这样挤兑,加之从昨日起就深深自我否定,总觉得自己无用,才不得不让年迈的祖父与柔弱的媳妇担起家里的担子。正想着怎样证明一下自己也是有担当之人,让媳妇不必牺牲。现在怕也忘了,惧也没了,只剩下对冯唐深深的恨意 “我自然知道,我们宁国府全都知道,我们不过是圣人的一条狗。不过此事并不用你冯将军提醒,你怕是愈越了还有,冯将军,”贾蓉笑得有些阴狠,衬着他那张本来就男生女相的脸,更让人发渗“难道你觉得你不是圣人的狗” 秦可卿深埋在孝帽之中的脸就是一抽,什么时候贾蓉说起话来这么刻薄了。不过说得还真是好。就算再给冯唐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在大厅广众之下,说自己效忠的不是当今。 平日里朝臣们也没少说什么为圣人效犬马之劳,那犬可不就是狗吗可是如此直白地说出来,人人心下都觉得别扭。可是谁也不敢说贾蓉说得不对。灵堂内的两个御史,已经在心里暗暗盘算着今晚的奏折如何写了。 “蓉儿,不得无礼。”冯唐正想不出如何回答贾蓉,外头忽然传来了一声威严的断喝。大家回头一看,竟然是贾赦与贾政两兄弟。而出口的正是贾政。 这宁荣不是一向一体,怎么今日里荣国府之人不光没有与宁国府一起招呼来之人,反到得比别人还晚几分探究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贾政的脸上京中有些头脸的都知道荣国府是二房当家,自然要看一脸义正辞严的贾政如何解释。 此时贾政也顾不得众人,只对着贾蓉道“冯将军与我们是通家之好,你一个晚辈就算是伤痛迷心,也不该对他不敬。还不快些向冯将军赔礼” 众人荣国府真的是与宁国府一体,而不是与冯唐更亲近 贾蓉也是冷着脸对向贾政“贾二老爷,我觉得昨日我祖父说得已经很清楚,难道是荣国府已经查出赖升是受何人指使,二老爷来告知我们此事” 油锅里撒下一把盐,也不过是如此。灵堂里的人眼睛都闪出了八卦之光,想看看号称一体的宁荣两府,是怎么从内部撕开的。这贾蓉难道是疯了不成先是与冯唐撕破脸,现在又与荣国府不干休,这是要把自己府里弄成孤家寡人不成 贾蓉也不想呀,可是他祖父就是这样交待的,目的就是要让宁国府从此一人不靠,再不与任何人结党刚才对上冯唐他还只是一时气愤,可是对上贾政这个平日里对他们这些子弟总是一脸恨铁不成钢的二老爷,他的腿也转筋。 若不是,若不是昨晚祖父泣不成声,媳妇声声赴死,他现在早就跑得远远地,或是只管跪在那里给贾珍烧纸哭泣了。只是祖父言尤在耳“日后这府里只能指望你了。你姑姑、母亲能不能死中求活,全看你明天如何行事。”媳妇的话也响在耳边“让我入土为安,好回来看看大爷。” 他媳妇不光要死,竟然还可能连祖坟都进不去,全是拜荣国府所赐,现在还想让他给贾政好脸,做梦 害怕也得忍着胆虚也得挺着 贾政的脸一阵青一阵白,最后定格到了羞恼交加的紫红“混帐,竟敢如此对长辈不敬,你父亲在时就是这么教你的” “我孙子教导如何,怕是不用你这个恩荫的二老爷开口吧”贾敬冷冷的声音响在了灵堂之上“他父亲就算是去了,我这个做祖父的人还没死呢。再说他说得有什么错那赖升难道不是你们府里老太太非得举荐到我们府里当大管家的珍儿之死难道不是那赖升出的手” 除了贾姓族人心下惶惶,别的来祭拜的人都觉得今天来得对,来得好,来得是时候。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内情,没想到贾珍一人之死,竟然有这么多的隐情。 被贾敬问得哑口无言的贾政,把目光看向了自己的兄长。可是谁知道贾赦却不看他,只在那里默默地不知道想些什么。贾政气急“兄长” 贾赦这才恍然般对着贾敬行了个礼“敬大哥,人死为大,还是把珍儿的事儿处理完了再说别的,可好” “你说得倒是轻巧。我珍儿死得不明不白。先是有人仗势欺人,不光抽了我儿子,还让我儿子拿出十万两银子赔礼,以至了怒急攻心,久伤不愈。又有人指使奴才暗中下黑手,伤了我儿子性命。这个时候一句人死为大”贾敬不屑地看了贾赦一眼 “你是个有忍性的,自己一个袭爵的长子住到马棚后头十多年,媳妇一个一品诰命不如五品敕命能当家。我却忍不得。谁伤了我儿之命,谁来给我赔命” 已经有人悄悄地议论了起来。所谓民不举官不究,大家平日里对荣国府之事都是视若无睹。可是现在贾敬当众指出来,就谁也不能当成不知道了。 贾赦被贾敬如此挖苦,也不过是摸了摸鼻子,退后一步离贾敬远点也就算了。可是贾政却是最好面子之人,被贾敬如此揭了面皮,少不得分辨一句“那是因为家母要我就近孝顺。” 贾敬用看白痴一样的目光看了他一眼,再不理他。大家的议论声却不远不近地传来“荣国府得有多大,想孝敬母亲还得找个近的地方。若是分府出去的话,是不是就不用管母亲了” “怎么袭爵的不住正房” “一品诰命长子媳妇不能管家,还得五品的敕命次子媳妇来” 贾政觉得再不能在这里呆下去。抬脚正要走,门外宁国府的秦管家过来了“老爷,小蓉大爷,顺天府的衙役过来了。说是那赖升已经招出了幕后指使之人。” 所有人的目光,又从贾政身上转向了秦管家。贾敬问道“即是知道了幕后之人,怎么不去拿了到咱们府上来做什么难道那人是在咱们家里不成”说完眼神向着跪在贾珍灵前的贾家人身上一扫,好象秦管家说出此人是谁,他就让人当场抵命一般。 秦管家头上也全是汗,又不敢擦,只好低了头,让那汗自己落到地上“回老爷,那顺天府的衙役说,说”看着都在等他下文的众人,不敢开这个口。 贾敬也不管自己的身份了,上去就给了秦管家一脚“这个时候还要什么脸面,老子儿子都让人给害死了,你还想给谁留脸” 那秦管家得了这一脚,连呼痛都不敢呼一声,向着贾敬叩头道“是。衙役们说,赖升招供是他那个婆娘,听到那府里赵姨娘与身边的人闲话,回来对他说的时候没加小心,才让下人听了去,又在府里传开了。” 贾敬额上青筋暴跳。他是打死也不相信赖升的话。可是明明贾蔷一直在顺天府那边守着,还是只得了这样的答案,可见还是有人要放荣国府一马。 可是他贾敬不想放。就见他两眼冒火地对上了贾政“贾政,还我儿子命来。”用不符合自己年纪的敏捷,一把扼住了贾政的脖子。 惊呆的众人反应过来,从贾敬手里把贾政抢出来的时候,他那脖子上已经青紫一片,连连的大口喘气“你疯了不成” 贾敬眼里恨间不消“你让你那小妾传话,害了老子的儿子,老子就算是疯了,也拉着你陪葬。” 就算是把贾政从贾敬手里抢救了出来,也没有人为他说上一句话。就算大家不知道他那个小妾说得是什么,可是也知道能让一个奴才对主子动手的,定不会是什么好话。而有这样的妾室,贾政还真的象表现得那么方正吗方正的人会治家不严、内帏不修 秦管家已经快瘫了“老爷,您先息怒。刚才顺天府的衙役去了那府里提人对质,可是没有人理会。想着咱们府里是苦主,想求着咱们府里与那府里说上一声,还是得把那赵姨娘带到顺天府去才能结案。” 听说顺天府的人不是只来通知自家一声,而是还要带着赵姨娘归案,贾敬这心气也算是平了些。他就算是不在家中,可也知道那婆娘是给贾政生了一儿一女的人。若是今日她往顺天府里走上一回,贾政闺女的名声可就算是 “贾政,难道你们还要包庇那个婆娘不成”他瞪着贾政,大有贾政敢不让那赵姨娘去顺天府,就再冲上去掐死他之意。 贾政身子就是一缩,对着贾敬道“她好歹也是后宅女眷,总不好出头露面。这也关乎到了咱们贾家的颜面呀,敬大哥。” 贾敬现在恨荣国府里的所有人,说出来的话更是不留一点情面“一个丫头出身的玩意,算得上什么后宅女眷” 那是给我生了两个孩子的人。贾政心里暗吼,却不敢把话真得说出口赵姨娘确实是家生子出身,现在卖身契还握在王夫人手里。 不对,那婆娘没事说宁国府的事儿做什么还正好让赖升家的给听到了就算是她平日里想着与赖升家的攀话,人家都不见得理她好不好“敬大哥,这内里定是还有隐情。等小弟回去问明白了再来与你回话如何” 贾敬啐了他一口“有隐情,有什么隐情你不防在这里当着诸位亲朋的面说个明白还有你若是不愿意你的“后宅女眷”抛头露面,只管自己去与顺天府大人说去。” 贾政再也无话可说,他这样的人,如何能去顺天府行走还是因着让人告下之事贾敬才不看他的脸色,已经又把眼睛看向了一直装不存在的贾赦“老大,你是家主,你来说说看,那婆娘要不要去顺天府” 贾赦十分无辜地道“毕竟是老二内宅之事,我也不好插嘴。不如让顺天府的衙役随老二回府,等他们商量之后再说如何” 让顺天府的衙役随着贾政回府,怎么想都如押着他一样。这让贾敬心下满意了一分“好,我给你这个面子,如此你们就回府商量去吧。”摆手做了个送客的姿态。 秦管家这才上前,对着贾赦与贾政一哈腰“两位老爷随奴才来,衙役在这边。”二人无法,只好随着去了。 这边贾敬好歹算是收拾好了自己的情绪,向着还留在灵堂里的众人拱手道“让大家看笑话了。失礼之处,还请大家多多海涵。也请大家嘴下留德,不要向外散说。” 诸人纷纷还礼,又劝慰贾敬一番。谁知道他刚撵走了贾赦兄弟,心下还不平呢,对着也看呆了的冯唐道“冯将军刚才也看到了。不管是谁,原来与我府里关系多亲近之人,凡是参与了伤我儿子性命的,我贾敬一个也不会放过。异日金殿之上,冯将军与我,就如今日贾政与我一般。” 冯唐忽然生出了不好的预感,想着对贾敬说两句冠冕的话,一时也不知该强硬到底好还是姿态放低些好。又听贾敬直接道“如此你与我宁国府就是敌非友。所以还请冯将军爱惜些颜面,自己走出我宁国府” 现在不是与贾敬意气之争的时候,冯唐觉得自己还是快些回去禀告自己的主子,怕是这宁国府不光用不得,还得时时提防着了。还有就是那十万两银子,贾敬即是提了出来,将来真上金殿的话,自己可该如何应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98.第 198 章 阳台上的风景正在预收 谁还不会虐个渣 等进了老太太所居的正房,珍珠才知道老太太为什么会这么睁着眼说瞎话。只见那位林仙子, 一身浅豆色衣裙, 头上少少地在两个丫髻旁绕了一圈珍珠, 再无多的装饰。此时坐在贾母的身边,显得娇弱非常。 最出众的,是她的一双眼睛,双眸清亮,略无尘埃。一看就是家中娇养未染俗事的眼神,难怪老太太想说什么说什么, 怕是现在老太太说什么这仙子就会听信什么。 心里叹了口气, 扶着自己姑娘与仙子见过礼坐好, 珍珠怅然地退出正房,与贾母的众多丫头一起听叫。 “怎么今天姑娘们打扮得这么素净”鸳鸯悄悄地与珍珠咬耳朵。 珍珠也小声地回她“这不是想着表小姐守着孝呢,不好太过艳丽,让表小姐伤心吗。”至于是谁想到的,珍珠就不说了。因为鸳鸯运气格外好,年前老太太屋里的杜鹃与碧桃出府, 竟被老太太亲自点为一等,所以珍珠与她说话也加了些小心。 鸳鸯就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还真是的,老太太没想到, 那是她老人家不用给女儿守孝。可是姑娘们想到了, 也是对姑母的一片孝心。想及此, 对着珍珠笑了一笑, 进屋去伺候茶水。 不一会, 就见二奶奶一路笑着走进了老太太的院子,不等人通报,已经自己进了屋子,那句“不曾接得远客”果然是在帘子外头就说完了。 对主子的事,珍珠一向禀着少说少错的原则。才不愿意象原主一样,真当自己是贾宝玉房里的第一人了,对着主子管头管脚的。不过今天,她还是对这位琏二奶奶的打扮摇了摇头。要是刚才鸳鸯没与她问起姑娘们的装扮还好点,可是鸳鸯不光问了,还进屋去伺候茶水了,二奶奶想如原著中那样讨巧,怕是不能了。 果然不一会儿,鸳鸯就走了出来,将跟着姑娘们的丫头全叫进了屋里。大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进屋后个个敛声屏气,等着主子们的吩咐。就听老太太并不废话,只对着芍药说“这几个丫头是好的,赏。” 丫头是好的,就有不好的。至于不好的是谁,老太太不明指,珍珠等人也不敢猜。不过这次的赏却比过年时的荷包还沉重,显见得老太太对几位姑娘的知礼十分看重。 “再把我收着的那几套头面给姑娘们。二丫头也大了,正是该打扮起来的时候。”老太太又有了新的吩咐,显然已经知道最先提议的人是谁。 二姑娘从来在老太太面前不大出挑,如今得了这样的体面,竟有些不知所措。邢夫人等不得这一声,对着二姑娘也温和起来“二姑娘得了老太太的赏,怎么连谢都不知道了” 琏二奶奶人精似的,哪儿能不知道老太太为何赏小姑子。忙拉了几位姑娘上前给老太太行礼“好歹带携一下我,也在老太太跟前讨个巧。不求得了老太太全幅头面,只把那没处放的簪子、头花赏一只也好。” 老太太意有所指地看了看二奶上的插戴,不紧不慢地道“你自己东西尽有,怎么还惦记着我老婆子的东西。” 好个琏二奶奶,说出来的话真真是别人赶不上的“老太太还不知道我。到底年轻不知事,只管怕老太太寂寞,常常好心办了错事。这不就求了老太太教导来了。” 老太太更是人老成精“老了,不成了。不过是与你妹妹们说笑罢了,你现跟着二太太管家,只管让她指点你去。” 这下子,脸色大变的可不止一个人。珍珠不知道自己进来前,二太太说没说“随手拿两个”给林仙子做衣服的话。不过看老太太的反应,应该是已经说过了,要不老太太不会给三位姑娘自己收着头面,这可是原著中没有的。 有改变就好。珍珠忍不住再看林仙子一眼。虽然没有那些同人文里描写得那么一观忘俗,二观失魂,可是也让人莫名的亲近。可能是她的眼光十分热切,不光是林仙子与她对视了一眼,就是老太太也看到了她们的互动。 “是珍珠呀。你老是看林姑娘,可是有什么话要说”老太太今天看二姑娘的丫头也分外顺眼。 珍珠能有什么话,可是老太太让说,一顺不说肯定不行。她越过众人,低头说道“回老太太的话。奴婢看着林姑娘一路车马地,几千里地来到老太太跟前。可是还硬撑着陪老太太说话,一句累也不肯说,足见得是真心孝顺老太太。奴婢纵是没林姑娘的孝心,也想着能学上一学。” 老太太听了大乐“好个灵透的孩子。平日你们姑娘不带你出来,倒不大显,今天一看也是懂事可人疼的。鸳鸯,单另给她个荷包,可怜见的,平时也没得过什么。” 鸳鸯应声进了内室,一会儿就将一个荷包递到珍珠手里。珍珠看了二姑娘一眼,不想人家正与三姑娘说话,没注意她。她只好自己跪到老太太跟前“奴婢不过是说了一句实话,哪儿敢当老太太的赏。” 老太太越加觉得这个丫头知趣“当得当得。别处不敢说,在我自己屋子里,我说你当得就是当得。” 老太太,您老说话,别这么夹枪带棒的,我才擎受得起。可是您这样一说,这荷包我拿得可就烫手了。还想再辞,就听琏二奶奶在一旁不甘寂寞地说道“平日还真少见这丫头。不想竟是个有心的。” 得,这就有一个记恨的了。 二太太也说道“那年这批丫头进府,就看着这丫头是个本份的。” 这是第二个。可是你们把自己这样暴露在老太太面前,真的算是聪明吗 你看,人家老太太就和没听到一样,由着珍珠再磕个头谢了赏,就与林仙子说话去了。这多尴尬。 不过珍珠却不能和老太太一样对两个主子不理不睬,反正不过是磕头,算不得违反什么原则问题。她对着二太太与二奶奶一人磕了个头才起身你们夸了我,我还你们一个头,算是两清了吧。 不知道这二位得了珍珠的头,心里是怎么想的,珍珠自己私房钱又有了进帐,可是挺乐呵。尤其是林仙子看她的目光十分和善,更让她觉得是意外之喜。 接下来倒是与原著差不多邢夫人提出了要亲自带林仙子去拜见大老爷,得到了老太太的允许,并让晚饭时她不必再过来。 等邢夫人带着林仙子一走,老太太脸上就淡淡的,只让姑娘们回自己屋子里休息。却将当家的二太太与琏二奶奶留了上来。 巧云一进屋,就对着珍珠笑道“你是怎么和鸳鸯捣的鬼,怎么鸳鸯进屋里给老太太倒了杯茶,就带携得我们都跟着得了彩头” 珍珠就装傻“姐姐可别冤枉人。我自来不大出屋子,何曾捣过鬼” 巧云点了点她的额头“要不是看你没忘记了姑娘和我,看我怎么教训你。你和姑娘出门,也累了,快回自己屋里数你的私房钱去吧。小财迷。” 珍珠就又看看二姑娘,见她无话,知是默认了巧云的安排,才转身回自己屋里。 现在跟着二姑娘的人,都知道珍珠是个财迷。平日里别说是单另花钱让人捎点心捎果子,就是姑娘家都用的胭脂水粉,都没见她另买过。总是府里发什么,她就用什么。大家都议论,不知道这小丫头攒那么些钱,要给自己置上多少嫁妆。 直到有一次看后门的婆子与二姑娘屋里的婆子闲话,说起珍珠的哥哥每次来看她,都没空过手。大家才算是自以为知道,珍珠为何把钱看得那样重。好些人竟为此同情起她来,慢慢的,府里的人都知道了。再没什么人说珍珠爱财。 珍珠对此倒是无可无不可。反正她确实给过花自芳钱,管是铜板还是银锞子呢,也是她攒下来的。她又没偷没抢,又不主动向主子讨赏,别人怎么说,她还能封了人家的嘴 由于请完安后,老太太就让三位姑娘自己到偏厅说话,所以林仙子刚进府的时候是个什么样子,珍珠是不知道的。好在没一会儿,就有人请三位姑娘过去,说是表小姐来了,老太太让三位姑娘不用去上学。 明明人都已经等在这里,还说这样的话,可见是说给林仙子一个人听,表示对她重视的意思。可是老太太,你也动动脑子好不,人家小姑娘是你派人接来的,什么时候能进府你能不知道还真是把人都当成了傻子。 等进了老太太所居的正房,珍珠才知道老太太为什么会这么睁着眼说瞎话。只见那位林仙子,一身浅豆色衣裙,头上少少地在两个丫髻旁绕了一圈珍珠,再无多的装饰。此时坐在贾母的身边,显得娇弱非常。 最出众的,是她的一双眼睛,双眸清亮,略无尘埃。一看就是家中娇养未染俗事的眼神,难怪老太太想说什么说什么,怕是现在老太太说什么这仙子就会听信什么。 心里叹了口气,扶着自己姑娘与仙子见过礼坐好,珍珠怅然地退出正房,与贾母的众多丫头一起听叫。 “怎么今天姑娘们打扮得这么素净”鸳鸯悄悄地与珍珠咬耳朵。 珍珠也小声地回她“这不是想着表小姐守着孝呢,不好太过艳丽,让表小姐伤心吗。”至于是谁想到的,珍珠就不说了。因为鸳鸯运气格外好,年前老太太屋里的杜鹃与碧桃出府,竟被老太太亲自点为一等,所以珍珠与她说话也加了些小心。 鸳鸯就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还真是的,老太太没想到,那是她老人家不用给女儿守孝。可是姑娘们想到了,也是对姑母的一片孝心。想及此,对着珍珠笑了一笑,进屋去伺候茶水。 不一会,就见二奶奶一路笑着走进了老太太的院子,不等人通报,已经自己进了屋子,那句“不曾接得远客”果然是在帘子外头就说完了。 对主子的事,珍珠一向禀着少说少错的原则。才不愿意象原主一样,真当自己是贾宝玉房里的第一人了,对着主子管头管脚的。不过今天,她还是对这位琏二奶奶的打扮摇了摇头。要是刚才鸳鸯没与她问起姑娘们的装扮还好点,可是鸳鸯不光问了,还进屋去伺候茶水了,二奶奶想如原著中那样讨巧,怕是不能了。 果然不一会儿,鸳鸯就走了出来,将跟着姑娘们的丫头全叫进了屋里。大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进屋后个个敛声屏气,等着主子们的吩咐。就听老太太并不废话,只对着芍药说“这几个丫头是好的,赏。” 丫头是好的,就有不好的。至于不好的是谁,老太太不明指,珍珠等人也不敢猜。不过这次的赏却比过年时的荷包还沉重,显见得老太太对几位姑娘的知礼十分看重。 “再把我收着的那几套头面给姑娘们。二丫头也大了,正是该打扮起来的时候。”老太太又有了新的吩咐,显然已经知道最先提议的人是谁。 二姑娘从来在老太太面前不大出挑,如今得了这样的体面,竟有些不知所措。邢夫人等不得这一声,对着二姑娘也温和起来“二姑娘得了老太太的赏,怎么连谢都不知道了” 琏二奶奶人精似的,哪儿能不知道老太太为何赏小姑子。忙拉了几位姑娘上前给老太太行礼“好歹带携一下我,也在老太太跟前讨个巧。不求得了老太太全幅头面,只把那没处放的簪子、头花赏一只也好。” 老太太意有所指地看了看二奶上的插戴,不紧不慢地道“你自己东西尽有,怎么还惦记着我老婆子的东西。” 好个琏二奶奶,说出来的话真真是别人赶不上的“老太太还不知道我。到底年轻不知事,只管怕老太太寂寞,常常好心办了错事。这不就求了老太太教导来了。” 老太太更是人老成精“老了,不成了。不过是与你妹妹们说笑罢了,你现跟着二太太管家,只管让她指点你去。” 这下子,脸色大变的可不止一个人。珍珠不知道自己进来前,二太太说没说“随手拿两个”给林仙子做衣服的话。不过看老太太的反应,应该是已经说过了,要不老太太不会给三位姑娘自己收着头面,这可是原著中没有的。 有改变就好。珍珠忍不住再看林仙子一眼。虽然没有那些同人文里描写得那么一观忘俗,二观失魂,可是也让人莫名的亲近。可能是她的眼光十分热切,不光是林仙子与她对视了一眼,就是老太太也看到了她们的互动。 “是珍珠呀。你老是看林姑娘,可是有什么话要说”老太太今天看二姑娘的丫头也分外顺眼。 珍珠能有什么话,可是老太太让说,一顺不说肯定不行。她越过众人,低头说道“回老太太的话。奴婢看着林姑娘一路车马地,几千里地来到老太太跟前。可是还硬撑着陪老太太说话,一句累也不肯说,足见得是真心孝顺老太太。奴婢纵是没林姑娘的孝心,也想着能学上一学。” 老太太听了大乐“好个灵透的孩子。平日你们姑娘不带你出来,倒不大显,今天一看也是懂事可人疼的。鸳鸯,单另给她个荷包,可怜见的,平时也没得过什么。” 鸳鸯应声进了内室,一会儿就将一个荷包递到珍珠手里。珍珠看了二姑娘一眼,不想人家正与三姑娘说话,没注意她。她只好自己跪到老太太跟前“奴婢不过是说了一句实话,哪儿敢当老太太的赏。” 老太太越加觉得这个丫头知趣“当得当得。别处不敢说,在我自己屋子里,我说你当得就是当得。” 老太太,您老说话,别这么夹枪带棒的,我才擎受得起。可是您这样一说,这荷包我拿得可就烫手了。还想再辞,就听琏二奶奶在一旁不甘寂寞地说道“平日还真少见这丫头。不想竟是个有心的。” 得,这就有一个记恨的了。 二太太也说道“那年这批丫头进府,就看着这丫头是个本份的。” 这是第二个。可是你们把自己这样暴露在老太太面前,真的算是聪明吗 你看,人家老太太就和没听到一样,由着珍珠再磕个头谢了赏,就与林仙子说话去了。这多尴尬。 不过珍珠却不能和老太太一样对两个主子不理不睬,反正不过是磕头,算不得违反什么原则问题。她对着二太太与二奶奶一人磕了个头才起身你们夸了我,我还你们一个头,算是两清了吧。 不知道这二位得了珍珠的头,心里是怎么想的,珍珠自己私房钱又有了进帐,可是挺乐呵。尤其是林仙子看她的目光十分和善,更让她觉得是意外之喜。 接下来倒是与原著差不多邢夫人提出了要亲自带林仙子去拜见大老爷,得到了老太太的允许,并让晚饭时她不必再过来。 等邢夫人带着林仙子一走,老太太脸上就淡淡的,只让姑娘们回自己屋子里休息。却将当家的二太太与琏二奶奶留了上来。 巧云一进屋,就对着珍珠笑道“你是怎么和鸳鸯捣的鬼,怎么鸳鸯进屋里给老太太倒了杯茶,就带携得我们都跟着得了彩头” 珍珠就装傻“姐姐可别冤枉人。我自来不大出屋子,何曾捣过鬼” 巧云点了点她的额头“要不是看你没忘记了姑娘和我,看我怎么教训你。你和姑娘出门,也累了,快回自己屋里数你的私房钱去吧。小财迷。” 珍珠就又看看二姑娘,见她无话,知是默认了巧云的安排,才转身回自己屋里。 现在跟着二姑娘的人,都知道珍珠是个财迷。平日里别说是单另花钱让人捎点心捎果子,就是姑娘家都用的胭脂水粉,都没见她另买过。总是府里发什么,她就用什么。大家都议论,不知道这小丫头攒那么些钱,要给自己置上多少嫁妆。 直到有一次看后门的婆子与二姑娘屋里的婆子闲话,说起珍珠的哥哥每次来看她,都没空过手。大家才算是自以为知道,珍珠为何把钱看得那样重。好些人竟为此同情起她来,慢慢的,府里的人都知道了。再没什么人说珍珠爱财。 珍珠对此倒是无可无不可。反正她确实给过花自芳钱,管是铜板还是银锞子呢,也是她攒下来的。她又没偷没抢,又不主动向主子讨赏,别人怎么说,她还能封了人家的嘴 这样的人,三等丫头明显不够格就算能看得出心性,可是却不一定能是了上头主子的青眼。到时升不上等,见姑娘一面都难,还提什么替自己说话。 那就只能在二等里选。现在姑娘身边二等的就是司棋与珍珠。可是人家司棋家里算是邢夫人陪房出身,在府里有爹娘与外祖母照顾,巧云就算是想给人施恩都没处使力。 不施恩,如何能图报指着姐妹情深吗。可是在府里混成大丫头的人,哪个原来没有几个“好”姐妹,可是现在交往最多的,还不是各房的大丫头。 所以珍珠,是巧云唯一的选择。这也是巧云愿意尽心指点珍珠针线的原因。在姑娘身边伺候,没有个好手艺,光是会端茶倒水,是长不了的。 珍珠也知道这个道理,所以她练习针线十分上心,就算是绣出来的东西再呆板,可是胜在针角细密平整上。姑娘能用到她们的针线,也不过就是里衣与中衣,并无需太多的花样。 于是渐渐的,二姑娘的里衣多是由珍珠来做了。平日她少出头,更少在主子面前走动,看着不大出彩,可是却让人分外放心。 不知不觉,这样的日子过了近三年。珍珠除了又见了她哥哥几次外,并没有回过花家。回去做什么呢,好些小动作小习惯,府里的人看不出,珍珠的亲人却能看出来,还是少惹事的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99.第 199 章 秦可卿没有理会系统对她白月光任务完成的提醒, 也没有现在这抽取自己的奖品,更没有再出现在宁国府主子们的面前。不管是尤氏、惜春还是贾蓉,都让她的贴身丫头宝珠给挡了驾,言明主子心情不好,有事明日再向大家告罪。 听她提及明日,大家还以为秦可卿不过是一时想不开, 那就让她先平复一下,等明日再劝也使得。 可是没有人知道, 秦可卿是怎么躲过了宁国府三重守门之人,又是怎样把自己挂到了荣国府大门之上。再见秦可卿时, 她一身大红衣着随风飘荡,红红的衣服上写了大大的两个字“冤枉”。也不知道她那盖头是怎么固定的, 纵是风把人都吹得摇摆, 盖头却一直覆盖着她的娇颜。 人人都道,就算是已经死了,秦可卿还一直克守规矩, 不见外男之面。 又因民间有心怀大冤之人,着红衣上吊那是存心要化为厉鬼, 以图七日之后为自己报仇雪恨。若是无怨无仇,绝不会非得吊死在荣国府门上, 还是那么高的飞檐,光想想都觉得起身鸡皮疙瘩若无鬼神相助, 她怎么能挂得上去又怎么能保证自己的盖头一直不掉下来的 有心细之人就想到前一日的传言, 至此相信秦可卿定是清白无辜, 却又求告无门,才不得不出此下策,以求还自己一个清白 荣国府这可是缺了大德了 一时间都不用宁国府出面他们也没有时间出面了,忙着将秦可卿放下看还有没有救都来不及就有人去了顺天府报官,言明昨日审理赵姨娘之事大有情弊,已经逼死了宁国府的宗妇。 顺天府尹在早朝之上,刚被当今骂了个狗血淋头,现在一听又是贾家之事,更是头皮发紧。此时也顾不得荣国储体面不体面,将顺天府所有差役点齐,明火扫仗地来荣国府,要提审贾政。 那边宁国府里哭声震天,这边荣国府也不惶多让,贾母想着拿出自己超品国公夫人的款来对付顺天府尹,可是人家却提醒她“听闻昨日皇后娘娘曾下懿旨告诫过老太君,后宅女子不得插手政事” 贾母完败。 王夫人提起了自己的哥哥,可惜王子腾早已经奉旨查边去了,就算是还在京中,与顺天府尹也是文武殊途,人家根本就不理会。等她想起自己有个女儿在皇后宫中做女吏的时候,人家府尹好心地提醒她“夫人还是慎言吧。后宫不得干政,就算是皇后娘娘也不例外。何况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女史。” 王夫人想说自己女儿已经向当今投诚,当今很快就会封自己女儿做皇妃。可是再心急也知道这话不能提起,否则女儿不等做皇妃,怕是就得尸骨无存了。只盼着自己女儿能早日得封,还能早些救她父亲免了牢狱之灾。 比贾母多抱了一丝希望的王夫人,败 贾赦只在旁边与顺天府尹说些顺嘴人情,诸如让人在狱里多关照贾政之类,别的一概不理。贾琏倒是又递红包,又说好话,希图能从府尹嘴里得知贾政到底是上头让抓,还是赵姨娘攀咬。 可是府尹都不接他的话,只问“哪两个是赵姨娘所出的孩子,一并带走。” 又是一番鬼哭狼嚎,可是铁了心的府尹才不管别人哭还是笑,只要他自己不用哭就行。 带了贾政父子三人的府尹,十分有礼地来到宁国府,言明自己就是来祭拜节妇的。还说是因为自己办案疏忽,才致使公堂之上的话流传到了民间,所以自己定会寻出逼死节妇的真凶,再来向节妇谢罪。 他出言就是节妇,显然是把外头的传言一笔抹杀,好歹让宁国府的诸人心下好受了些,也就没怎么难为他,只请他早日还乾坤一个公道。 等着府尹离开,秦可卿房里的大丫头宝珠,哭泣着向主子们禀明,自己主子尚无所出,自己愿意为其摔丧驾灵。贾蓉顾不得她只是奴仆出身,一迭声地叫好。就是贾敬与尤氏也连连点头称善。 惜春在一旁眼泪不干“若不是我比她长一辈,此事原该我去做。” 尤氏怕贾敬骂她,忙自己先开口批她胡说,才算是把惜春给劝下了。只是自此惜春也不管自己哥哥还摆在那里,只管每日里给秦可卿上供烧纸之事。贾敬也不管她,把贾蓉也分出来随他姑姑行事,贾珍那里由着已经从顺天府回来的贾蔷支应。 期间贾琏来来过宁国府一次,想着由宁国府出面,撤了对荣国府害命的控告。贾敬看着他冷冷地问道“你来我府里,你父亲可知晓” 见贾琏答不出话来,贾敬不由得向他啐了一口“呸,认贼作父的玩意儿。你父亲的东西都要让人给抢光了,未必人家还会还给你你不说为你父亲出头,反帮着对头给你父亲添堵,只跟着人家跑腿赚两个小钱。却不想想那东西原本都是你的呸,没用的东西,还不如蓉儿有些血性。快离了我这里,小心我让人大棒子赶你出去。你父亲舍不得,我可舍得。左右我珍儿还给我留了个孙子,有些指望,你父亲还指望什么” 一席话说得贾琏脸上青白不定,不敢再出一声,灰溜溜地回荣国府报信儿去了。此时荣国府已经大乱,顺天府尹走了没多久,礼部来监督荣国府改制的官员已经到了。来了就让人摘了荣国府的匾额,换上了将军府的牌匾。 贾母对此束手无措,只好让贾琏给林如海去信,希望能借他这位当今心腹之力,保下贾政官职。谁知道信还没送走多一会儿,宫里又来人传了皇后懿旨,要接林如海女儿进宫教养。甚至言明不必带什么东西,只把姑娘从扬州带来随身的、自用的一件不落地带上就行了。 至此贾母再支持不住,嘴里叫了一声“完了”,彻底昏了过去。 又陪着贾赦一起,看着府里如何改制的贾琏,再一次接到了去请太医的任务,心里不由得怨气升腾一向都是这样,有玩乐,有赏赐了,人人叫的是宝二爷。有为难事儿要处理,有跑腿的事要支应,个个唤的是琏二爷。难道自己真的如敬大伯所说,竟然只是这府里跑腿的不成 可是躺倒的是自己的祖母,再是心里有怨气,他也不得不自己父亲意味深长的目光之中,出门去请太医。人来时,才发现对门的宁国府外门厅若市,来往的无不是冠带紫衣之辈,比前两日贾珍之事刚发时,排场还大些。 顾不得看人家的热闹,两府里现在已经势同水火了。他带着太医给贾母诊治过后,小心地把人送出去。刚回来又被自己媳妇叫住“太太说了,让你还是去顺天府那里走一趟,好歹打点一下,别让老爷在里面受罪。若是有一分可能,使多少银钱都使得。”言下颇有些得意之态,似乎笃定就是为了从中打些偏手,贾琏也会走这一回。 谁料这话正与贾敬所说“只跟着人家跑腿赚两个小钱。却不想想那东西原本都是你的”对上了,让贾琏一时急红了眼“老爷,老爷。圣人金殿上都开口了,这府里该当家的老爷正是我父亲。他老人家正在前头招呼礼部的人,关顺天府什么事还使多少银钱都使得,先拿两万银子过来,使着再说。” 王熙凤眼睛一立,开口也没了好声气“平日里多少事儿,不都是二爷办的,怎么这事儿就推托起来。再说若是用银子,只管去帐房里支就是,做什么我得先拿两万两银子出来。” 贾琏看傻子一样看着王熙凤“去帐房里支你想没想过,若是真的老爷当家作主了,那公中的东西都是咱们的,凭什么要给二房使他们这些年也赚得足意了,很该拿些出来。何况还是他们自己的事儿,凭什么让公中出钱那赵姨娘是我父亲的妾吗” 王熙凤被贾琏的话说得有些蒙“可那是老爷。” 贾琏白她一眼“都说了,我父亲才是这府里的老爷。你管的是我父亲的家,名正言顺。不必觉得你那姑妈将管家权交到你手里,是多大的恩典,焉知她不是知道自己管这个家,是名不正言不顺,才拿你这个大房的媳妇做挡箭牌。” 也不管王熙凤自己能不能思量明白,贾琏只放上一句“二老爷又不是没有儿子,让他儿子张罗去。父亲那里离不得我。”又抬脚去到贾赦跟前,培养父子感情去了。 王熙凤自己一个人呆呆地站在地当中,不知道心里想些什么。平儿见她不说不动,上前小心地叫了一声“奶奶,可怎么回太太的话呢”刚才二爷的话她也听到了。 看着自己最信任的大丫头,王熙凤有些迷茫地问“你说,二爷说得,有几分是真” 平儿咬了咬下唇,终是开口道“以我看,二爷说得有分是真。毕竟大老爷是真的上过金殿,据说还曾经当众让过爵。不过是圣人不允,这才让礼部来给咱们府里改制,还去了二老爷的官职。要不二太太能这么轻易地就说要搬出荣禧堂” 王熙凤扶着平儿的手,也随着她的话频频点头“看来咱们也得长点心眼了。” 平儿见她走的是回自己家院子的路,还以为她是想事儿想迷了,出言提醒道“奶奶,咱们还得到荣庆堂去看老太太呢。” 王熙凤对着她展颜一笑“这会儿子我头昏得不行,一会儿让人去街上找个大夫来给我看看,不必请太医。你也去回二太太一声,只说二爷那里得陪着礼部的官员,不好走动得,毕竟圣命不可违。” 平儿一下就听明白了她的心思,扶着她的手暗中用劲“奶奶略往我身上靠一靠。”又提了声音,大惊小怪地叫道“奶奶,奶奶,你这是怎么了,来人,快来人。”到后面声音里全是惊恐。 义忠郡王看着眼前的人,问道“可都看仔细了,确实是,是郡主” 跪着的人低头道“昨晚不到四更,就由着暗卫将郡主悄悄地从宁国府里请出来。也是暗卫帮着,帮着郡主升天的。”边说,细汗密密地从额头渗了出来就算是弃子,可是那也是郡主,身上流得有皇家的血脉。现在郡王要借郡主之死生事,可是万一日后想起郡主的好来,他们这些按令行事的,怕是还是落不到好。 这位爷可是越来越喜怒无常了。 果然刚才还黑着脸的义忠亲王,此时倒笑了两声“好,好,不愧有父王血脉之人,这骨子里还是有些傲意只凭她能想到吊死在荣国府门上这一出,原来本王就小看了她。早知她这样聪慧,不该在宁国府里把她埋没了。只是那宁国府把东西放在哪儿了,怎么这么长时间郡主都没发现难道那东西真的不在宁国府” 下面的人不敢答话,只静静听着义忠亲王自己在那里自言自语。好半会儿,才得了一声“让人传出去,就说开国时藏的银窖,那藏宝图在荣国府里。那个宁国府,算了,总是待郡主还有几分恭敬,日后不必理会了。” 地上的人小心地问道“当日贾敬曾在贾珍灵堂之上说过,荣国府要夺贾氏嫡脉,是不是也是为了藏银那日听到的人不少,怕是传出去没有人信东西在荣国府。” “笨蛋。”义忠亲王骂了一句“若是那赖升不是荣国府推荐的,还不容易让人相信,可是现在赖升都把贾珍杀了,可不就是为了这藏银才动的手他一个奴才,自己离不得宁国府,自是把东西交给了他背后的主子。这还用爷教你们” “是,是,”地上的人奉承道“王爷英明,王爷英明。”可不是英明吗,一个谁也不知道真假的藏银,都能用来绊倒荣国府,谁知道下次再有人背叛,他老人家会想出什么手段来,说不得开国以来的代代皇帝,都会藏些金银不成 只是主子有命,谁敢不从不出一日,关于荣国府为何要害贾珍,就出现了新的版本,主题正是平姓最愿意相信的所谓藏银之事。 最先被叫进宫里的,不是贾赦而是贾敬。听到圣人询问他家里是不是真的曾有藏银的地图之后,贾敬是一脸的懵逼“圣人明鉴,莫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就是得了天下,定是盼着国祚长存,永享祭奠,又怎么会留下所谓的藏银来未言胜先虑败,臣以为以英明,绝不会如此行事。就算是真的有藏银,也有宗人府在,不比臣的先祖更值得信任”你家不信自己家人,还相信一个外人不成说不通呀。 看着侃侃而谈的贾敬,当今只能说一句,不愧是勋贵人家为数不多能中进士的人。只凭这份眼力与气度,就比平民出身的官员让人心生信服。 “只是那日你对荣国府的老太婆,说的什么她觊觎嫡长一脉,难道不是因为藏银”当今还是不大信任地问道。 贾敬脸上就现出了苦涩“圣人有所不知,我们宁国府与荣国府,虽然先祖是兄弟,也是同时被封为国公,可是荣国府的贾代善却是因功,不降等袭了爵位,而先父则是只袭了侯爵。从那时起,荣国府的老太太就心下不平,认为依着爵位,该是以荣国府为尊。只是先父以规矩礼法相拒,才让那老太太歇了心。” 正说着话的贾敬,向着当今慢慢跪了下来“也是臣自己行事不谨,在父亲孝期之中,中了那老女人的圈套,为了保住宁国府族长之位,才不得不自请辞官让爵,出家修道。谁知道这女人还是不死心,竟然,竟然”压抑的哭声,在殿内响起。 后面的事情都说得通了,贾敬为何会同意贾母所荐的人做宁国府的大管家,还有荣国府为何突然就传出了贾珍与秦可卿的流言。 当今对跪着的贾敬,说不上同不同情,一个大男人,还是在自己家里,居然让一个隔房的婶子给算计了,只能说宁国府的男人,还真是一脉相承的好色兼窝囊呀。这样也好,这样的人立在那里,谁也不能说当今打压勋贵。 “算了,起来吧。”当今对着贾敬招呼了一声。等他谢恩后才道“想来你们也有所耳闻,知道你那个去了的孙媳妇,身份有些不同。这个皇家暂时还不能认可她的身份,只是她的身后事,你们不能马虎。” 贾敬闻言,又跪了下去“是臣定当竭尽所能。只是,臣那孙媳妇去前有留书,不愿意离京城太远,只愿意葬在京效附近。” 就听圣人闻言后叹了一声“唉,你不知道,那也是个苦孩子。她母亲出身有些不宜言说,所以只葬在了京效。想来她是不想离京太远,将来致她母亲无所依持。也罢,回头朕自有旨意,她葬在何处也会告诉你们。” 这个她是指得秦可卿,还是指得她那不好言说的母亲,贾敬不得而知。他只知道,至此,秦可卿的所有谋划,都已经成功了。 义忠郡王已经知道宁国府失去了利用价值,不会再理会宁国府。首鼠两端的荣国府现在与宁国府不光有贾珍之仇,更有秦可卿之恨。两府除了分宗再无别的可能。如此将来荣国府再出什么事情,都不会牵连到宁国府身上。 何况当今还当面说出会有旨意,那定不会是什么坏事,只怕会直接给秦可卿加恩。也是,她死得这样节烈,就算是皇家承认了她的身份,也不会失了颜面。 只是可惜,这样聪慧的孙媳妇,竟然就那么死了。贾敬忍不住老泪又掉了下来若是得这样的孙媳妇扶助,就算是蓉儿再不成器,这宁国府还是能守得住,传得下去的吧将来曾孙的教养,也不用他再操心吧 可惜,可惜。接到圣旨之后的贾敬,更加为自己失去了一个好孙媳妇可惜起来当今的圣旨,言明秦可卿是先义忠亲王之女,却因后院倾轧不得不隐名避祸。谁知仍遭到小人陷害,不得不一死以证清白。其情可悯,其节感天。所以特追封其为郡君,以彰其节。并允秦可卿死前所请,在京效设郡君墓。其所有嫁妆,为其婆家姑母添妆。 “我的贤妻呀”贾蓉痛哭失声。为了这圣旨来得如此及时义忠郡王就算是不打算再理会宁国府,可是也还惦记着自己当日塞到秦可卿嫁妆里的东西,正派人来宁国府索要。 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贾蓉名义上的老丈人,活到现在还没被秦钟气死的秦邦业。他的理由也算是充足,那就是秦可卿自己并无所出,她的嫁妆娘家有权拉回。只是他的要求,与秦可卿给贾蓉的留书内容相左,双方正僵持着,圣旨一来,可不就解决了宁国府的大问题。 暗处的势力毕竟是在暗中,并不能与明面上的皇权相抗衡。面对圣旨,还是当今臣子的秦邦业也无话可说。只是在他走之前,贾敬却让贾蓉递给了他一个盒子“这是蓉儿媳妇点明了要交给亲家的。总是养她一场。” 是的,只是养了一场,从此秦可卿与秦家再无瓜葛。接下那盒子,秦邦业似哭似笑“如此也不敢再打扰。只是在下有个不情之请。” 贾敬摇头不让他说下去“你放心。不管圣旨上怎么说,你总是当过蓉儿岳父的人。他该尽的半子之责,自是会尽到。”还说什么呢,棋子都已经废了,那联系棋子之人,还留着有什么用 秦可卿之灵只停了七日,便有礼部挑好了吉地,让她入土为安了。压地银山样的白幡,唤不回远离的身影,震天的哭声,叫不停离去的脚步。再多的不舍,再多的不甘,都将随着她棺木的送走,在这宁荣街上画上句号,从此的生活,与她无干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00.第 200 章 阳台上的风景正在预收 谁还不会虐个渣  李母忙道“哪里就耽误了, 现在离饭时还早着呢。你不知道,他是个狗肚子藏不住二两酥油的性子,定是今日得了什么便宜才早早回家来向我显摆。” 一个旧货铺子,什么样的生意值得让掌柜的觉得得了大便宜,这点珍珠一想就知道,必是自己这一堂家俱的事。只是货已过手, 没有找后帐的理,她也就只当笑话听了。客气地将李家三口送出院子, 才与仆人一起归置起来。 不说珍珠如何收拾,只那李父一到家就嘁了一声“你这张老婆嘴, 下次再没有把门的,就不要出门。” 李母忽让丈夫呵斥, 一时摸不着头脑“我不过是到新邻居家里坐坐, 又没说什么,你与我发什么急。难道真是饿了”说着就想叫家里灶上的人给李父下面吃。 李父止了她“你可知道我今日早回来的缘故” 李母自是摇头,就是李森也在一边坐下, 听他爹说话。就听李父说到“你刚才看那位姑娘家里堂屋的家俱,就是从咱们店里出来的。” 李母就是一呆“刚才我问了花姑娘那些东西的价钱, 还说她买贵了。这可如何是好。怪道那跟着她的人,听我说买贵了, 就绿了张脸。” 李森忽然问他爹“爹那堂家俱是多少银子收的,又是多少银子卖给花姑娘的” 李父只当儿子这两天没去店里, 放心不下店里的生意。有些得意地说“说来也巧了, 那堂家俱是昨天下午人家才送到铺子里的, 说举家回乡,带着不便。只我看那木料虽只是槐木,可那做工却十分精细。就二两银子收下了。” 李母拍了下手“不想竟是这样好的买卖,这一夜之间,可不就是二两银子。这样的生意,每月也不用多,只来一两次就够了。” 李父就撇了撇嘴“哪里这样容易,那银子就都是你的。你不知道,那姑娘带着的人倒是懂行的,可惜也不真是一心为主之人。临走时还与我找手势,想是等晚了还得再上铺子里,要收一份抽头呢。” 李母越发不信,只当老头子想从中攒私房“那是人家姑娘自己带去的人,还能为了你坑自己主人不成要真是如此,那花姑娘也不能如此信他。” 李父就是一嘲“所以这些下仆才最要不得。他一面装成与我讲价,从十两银子讲到了四两五,那姑娘看价钱讲下一半还多,哪儿能不信他” 李母已经不知道该说自己老头子会做生意,还是该同情那个姑娘了。只在一边问道“我看那仆人见咱们两家是邻居,也不大敢到铺子里去了吧。只是不该赚她的钱。” 李父却不在意“人情归人情,生意归生意。大不了她日后真搬过来,咱们加厚些贺她乔迁之喜也就是了。森子,森子”这才发现,自己儿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不在屋子里了。 李森早已经让他爹说的话给闹得一惊,只想着应该把那仆人之事与花姑娘说上一说,也免得下次再上了这油滑贼的当。可是中间牵扯上了自家老子赚人钱的事,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此时珍珠正拿了一把大钱给那仆人“看什么地方有现成卖吃的东西,买些回来咱们中午吃。” 那仆人已经让李家的出现吓着了,有些不敢经手银钱之事“要不姑娘自己出去买些吧,小的也不知道姑娘爱用什么。再说还有两家的东西没送过来,小的还是在家里等着。” 珍珠只说“这里你总比我熟悉,我可不知道哪儿有卖什么的。你早些买了回来,咱们早些收拾妥当了,还得回去呢。” 那仆人无法,只能接了钱,又问过珍珠可要吃些什么。珍珠只告诉他现成就好。又想起刚才人家李家送了茶水过来,好歹得回礼才行,又额外给了钱,让那仆人再办两份子礼出来。 仆人走后,珍珠才不再端了架子,自己斜靠在椅子上养精神。不想没一会就有人拍打院门,珍珠无法,只能自己起来应门。心里不由想着,等自己真的出了府里,是不是也与巧云一样,买上一两个仆人伺候。又被自己的想法逗得一乐,自己还不知道在这里能呆上多久,还想着奴仆成群起来。 所以在开门的时候,珍珠的脸上就含了笑意。越发显得她肤白脸润,凭添了几分神彩,让人看着只觉可亲。敲门的李森,就不可避免地看呆了。他倒不是真没见过世面之人,在铺子里也迎来送往,只是那些人的气度,如何能与荣国府熏陶出来的珍珠相比,可不就心里暗暗惦记上了。 见是李森,珍珠也是一愣,想着人家莫不是来讨茶具的。自己更是未语先笑“真是对不住,原该我们先把那茶具给李公子送回去的,只是那下人出去采买东西去了,一时不周,公子勿怪。” 听说那仆人出去买东西了,李森就是一喜“我来就是有些话要与姑娘说,那人去买东西的话,再好不过了。” 珍珠听了李森的话就是一呆实在是这样的话,太容易引起人的岐义了。李森也觉得自己说话不妥,又怕那仆人回来得快,不能及时提醒姑娘,下次还不知道姑娘又让他怎么骗了,急忙向自己怀里一掏,摸出了一封银子 “这是二两五分银子,还给姑娘。”李森将那银子递了过来。 珍珠如何无缘无故地收一个陌生人的银子,她退后一步“李公子这话是从何说起。” 李森就道“姑娘那一家俱,我爹买进时只花了二两银子。当时不知道姑娘是一个胡同的邻居,所以多收了姑娘银子。” 原来是这么回事。也是珍珠不知道这朝代的行情,只看是实木的家俱,就觉得应该值些银子。却忘记了,在这个时代,就没有不是实木的家俱。加之人工价低,看着一堂家俱不少,还真不值多少,何况还是旧的。 只是货已经过手,当时也是你情我愿的,珍珠只想着下次自己注意就是了,还是不肯收下那银子“公子言重了。贵府做的是买卖,低买高卖自然是天经地义之事,没有说为了是邻居就白帮忙的道理。” 一席话说得李森无言,心中更是觉得这位姑娘明理。越不能让她吃了亏,看那仆人并无踪影,才说道“姑娘跟着的那人,以后还是不用他一起出门的好。” 刚才珍珠已经起了疑,这回李森一说,更是明白了十成十,不过还是对眼前这位十分感激人家做得是买卖,觉得你是邻居不想多赚你的钱,又想着提醒你仆人并不可靠,算得上是古道热肠了。 于是她郑重向李森道谢,感谢他的提醒。可是那银子,是万万不能收的。李森无法,只好将自己的私房银子收了起来,又忙忙地回了自己家中。他自觉做得隐秘,不想却全落到了自己老娘眼里。 “森子,你刚才可是去找那个花姑娘了”李母来到自己儿子屋里,开门见山地问了出来。 李森脸就是一红“娘。” 李母只是点了点他“你可是看中了那位姑娘” 对着自己的老娘,李森还是敢说的“我觉得那位姑娘自己是个有本事的,小小年纪就能自己置下产业。再说看她行事,也不是那轻浮的,说话也明理。” 这事儿还没个眉目,自己儿子就如此夸奖上了,让李母心里不由得有些发酸。可是儿子也不小了,那姑娘看来是个手里有的,错过了倒也可惜。于是她道“可惜那姑娘是荣国府里当差的。咱们也认得一二个他们府里的管事,听说那府里的人,都不想赎身。” 这可还真是个难题。李森想了想问他娘“娘说咱们家里也认识荣国府里的管事” 他娘就叹了一声“咱们纵是认识,也不过是在外头说得好听罢了,怕是在那府里上不得台面。可是就是这样的人,咱们看着也如天外之人了,行事不是咱们这样人家能比的。” 原来京中好些平民之家,并不以娶大户人家婢女为耻。盖因这样大家出来的婢女,见识不差,手里也常有积蓄,又与原主人有着些许情分,旧主也能对她们照抚一二。所以李母想得自己心头火热,又暗恨没有门路立时就与那姑娘说定。 正踌躇之间,门口有人叫门“李家婶子在家吗” 此时李母已经给珍珠开了门,就见人家姑娘手里提了他家的茶具,而那仆人跟在后头,捧着四色礼物。珍珠笑盈盈地说道“两次来家里,两次都麻烦了李婶子。实在过意不去,几样小点心,还请李婶子别嫌弃。” 李母只觉珍珠行事大方,越看越爱,嘴上不停说着“不过是说两句话的事,姑娘太客气了。” 珍珠倒不知道李家母子的想头,只说“上次婶子就提醒过我,要上保长家里拜望一下。只是当日匆忙没来得及,还请婶子指点一下,这保长家里在何处,我今日也该去拜访一下才好。” 李母见珍珠将她的话记在了心上,更觉脸上有光,想了想道“你一个人上门怕是不便,还是我同你走上这一趟吧。”也不管珍珠如何推辞,只管与珍珠一起出门。 等珍珠拜望了保长,辞了李母后,才带着巧云家里的仆人回了她家里。四处无人,她只悄悄向巧云说了一声“你家里这个人,还是别让他出门办事的好。” 巧云一家都是靠着荣国府里起家的,对着这些事情正是心知肚明,听珍珠这样一说,自会料理不提。 只珍珠这次之后,竟有两三个月再没出现在桃林胡同。没别有原因,一件与原著不同的事迎春竟真与镇国公府上的庶子定了亲。一件与原著相同的事宁国府里的小蓉大奶奶,没了。 一如原著,秦可卿的葬礼风光无限,就连荣国府里的下人,也都跟着忙了个人仰马翻,就是珍珠这样内宅的丫头,也跟着自家姑娘几次过府致祭。 珍珠着意看了四姑娘在宁府行事,才发现人家还真是当自己是荣国府里的人。每日里与姐妹们同止同休,不肯多行一事,多出一言。那位尤大奶奶也没特意与自己的小姑子有什么关照,做什么交谈,对迎春探春如何,对惜春也是如何。 珍珠对秦可卿的观感,与其他原著中的人物差不多对她赎身起不到什么作用的人,她一向直接无视,比如原著里应该是她主人的贾宝玉,比如原著里对她另眼相看的薛宝钗。所以除了陪着自己的姑娘烧下纸,上个香,她觉得自己就是在完成日常工作。 可是惜春不应该是这样呀那个可是她的侄媳妇,她也是宁国府的小姐。珍珠觉得惜春与宁国府的态度都有问题,可是却也不深究,左右与她赎身扯不上什么关系。 现在让珍珠挂心的,除了她自己赎身的事,还有就是远在江南的黛玉了。可是黛玉待她虽然好,却不是她的主子,她不能时时向人家二姑娘打听黛玉的消息,而且二姑娘知道的,还真不一定有她在下人圈子里打听来的多呢。 这不那天珍珠就听到鸳鸯说起,琏二爷已经打发人回来说,后日就能在通州下船。珍珠心里一紧,想着黛玉这次再回来,已经是无父母之人,手里还有着大笔钱财。也不知道自己在临行前与雪雁说的那一番话,能不能起到作用,林如海会不会对黛玉今后的生活做出安排。 等黛玉真的再次回到荣国府时,珍珠就知道,她下的功夫没有白费。因为黛玉刚回来的第二天,雪雁就已经来找珍珠了。 珍珠拉着雪雁坐下,才问“林姑娘刚回来,正在收拾屋子。你不在屋里忙,怎么还到这里来了。咱们日子还长着呢,有什么话说不得。” 雪雁扯出了一点笑,对她说“要是别人,我自然是可以晚上一两天,可是你这里不同,姑娘也让我早些来谢谢你。” 珍珠摇头道“林姑娘也太外道了。” 雪雁将自己手里拿着的小匣子放在两人之间的小炕桌上“不是外道,不光是我们姑娘,就是我们老爷,对姐姐也是感激的。这些东西,是我们老爷走前特意交待,一定要交给你。” 珍珠将那匣子打开一看,只见里面是几张纸,上面写着一百两的字样。雪雁道“这是大通银庄见票即付的银票,姐姐收下吧。” “这如何使得。”珍珠连忙把那个匣子推向雪雁“我又没做过什么,不过是有时陪林姑娘说几句话的事。” 雪雁却摇着头,又把那匣子推向珍珠“不是为了你陪姑娘说话,是为了我们回南的时候,你和我说的那番话。当日回去了之后,我寻了一个空,将姑娘在府里的事情都与老爷说了。当时老爷就又让人进了京,后来也不知道与姑娘说过些什么,姑娘哭了几天,才慢慢缓了过来。” “那林姑爷对林姑娘日后可有什么安排”珍珠地问。 雪雁这时脸上的笑就多了一些“有的。就在老爷临走前的半个多月,京里户部左侍郎李大人带着他的公子来了家里。第二日,老爷就给姑娘与李公子定了亲。” 珍珠的嘴惊得合都合不拢“林姑娘定了亲” 雪雁肯定地点了点头“不光是定了亲,就是嫁妆我们老爷也已经为姑娘准备好了。另外我们老爷将家产能变卖的都变卖了,也上了遗折,要将半数的家产上交国库。另外的一半,交给了林家宗族五万两,剩下的除了姑娘的嫁妆,还要交给老太太二十万两,做姑娘成亲前的抛费。” “那姑娘可已经将那银子交给老太太了林姑爷变卖家产的时候,琏二爷可知道林姑娘定了亲的事,琏二爷知道不知道” 听了珍珠的问话,雪雁叹道“难怪姑娘让我一定要先来你这里。也只有你是真心惦记着我们姑娘。琏二爷从去了扬州,就一直关注着我们家里的产业。要不是琏二爷表现得太过明显,我与老爷说的话,老爷也不能一下子就信了,立时打发人上京打听情况。” 这位琏二爷,还真是,哪儿有自己这么不拿自己当外人的。人家林如海,好歹也是做了二品大员的人,能看不出哪些是真心想帮忙,哪些是觊觎自己家里的财产 看来林如海当时派人进京,可不只是打听荣国府的情况,很可能还与自己的故旧联系。才会有户部左侍郎那么及时地带儿子去扬州,还直接就定了亲。 想了想后,珍珠还是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给老太太的银子,也不能拖的时间太长了。不如今天或是明天晚上用完饭,大太太与二太太都没回去用饭的时候,当着所有人的面将那银子给了老太太。” 雪雁有些不解“这样白眉赤眼地就给银子,怕是老太太不会高兴。” 珍珠点了点雪雁的额头,她现在算是知道巧云为什么那时老是爱点她的额头了,点了别人的额头,还真是有一种自己智商远超别人的感觉呀。点完了,她才把原因说给了雪雁听 “你是知道这府里的人的。从来是捧高踩低,最爱的是嚼舌头。那个薛大姑娘刚进府之时,多少人都把林姑娘与她对比,还不是看在人家薛家银子的份上这回林姑爷不在了,可是姑娘还得守完孝才能出嫁,要在这府里过上几年。为了堵那起子人的嘴,也得把这银子当面交出来。” 雪雁恍然大悟“幸亏今天来找你,要不以我们姑娘那不肯谈钱的性子,还真得悄悄把那银子就给了老太太。” “那姑娘定亲的事,老太太该知道了吧”银子的事不用再提,珍珠又关心起另一件事来。 雪雁就点了点头“我们老爷去前,给老太太写了封信,应该在信里提过。要不怎么这次我们姑娘一回来,老太太就打发琏二奶奶给姑娘收拾院子呢。” 这个老太太,还真是现上轿现扎耳朵眼呀。上次黛玉进府,没有单独收拾房子。现在黛玉再次入府,人家又是守孝期间,还是没有提前给人家提前准备房子。好在人家林如海这次给她写了信,要不说不得这个老太太,就能做出坏了黛玉名声的事儿来。 这样一想珍珠还真是把自己给吓着了,要是老太太真想做一点什么,黛玉人在矮檐下,还真是没有什么还手之力。 雪雁见她脸色不好,忙问道“好姐姐,可是有什么不妥当” 珍珠就一脸正色地对雪雁说“雪雁,以后无论什么时候,你都尽量别离了姑娘的身边。还有年节的时候,你一定得提醒姑娘,早早地给李家备下了礼。” 雪雁就笑了“这个我们老爷也想到了。这次与我们一起进京的,除了我以外,我们老管家的孙女也跟来了,与我一样贴身伺候姑娘。而老管家,现在正在收拾我们林家在京里的宅子呢。过上几天就能过府里来给老太太请安。” 珍珠只笑“管是谁拿去的,反正大太太总得记着姑娘的好。” 巧云一想,倒也有道理。王善保家的是司棋的外祖母,这里衣由她拿过去,那王善保家的只有说好的。要是别人拿过去,可就说不定了。大太太得了孝敬,对二姑娘更加和善上几分,两人见了也能说上几句话,再不是以前只是一个问安一个说好就完了的局面。 “这事儿算你有理。可是往宝玉屋里送东西,那可是有赏钱的事儿,怎么你也不出头呢”巧云想不明白。 “姐姐有什么想不到的。”珍珠一边做着针线,一边说“宝二爷一向只爱漂亮,我这嘴脸哪儿敢到他跟前现眼” 巧云大乐“你这丫头,平日不声不响,说起话来却一句是一句。” 珍珠装乖“本来我就没有司棋长得好。” 恰司棋看见她们在一处说话,要听听有没有背后说自己坏话。不想竟听珍珠说自己长得好,倒是意外之喜“既然你这样说了,今年端午节,就让你回去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01.第 201 章 阳台上的风景正在预收 谁还不会虐个渣 她娘已经快步要走出屋子了, 又嘱咐他“你可别露出那幅样子, 小心把人家姑娘吓着了。”李森让他娘说得不敢抬头, 觉得自己刚才去人家姑娘家里,是不是就有些莽撞了。 此时李母已经给珍珠开了门,就见人家姑娘手里提了他家的茶具, 而那仆人跟在后头,捧着四色礼物。珍珠笑盈盈地说道“两次来家里, 两次都麻烦了李婶子。实在过意不去,几样小点心,还请李婶子别嫌弃。” 李母只觉珍珠行事大方, 越看越爱, 嘴上不停说着“不过是说两句话的事,姑娘太客气了。” 珍珠倒不知道李家母子的想头, 只说“上次婶子就提醒过我,要上保长家里拜望一下。只是当日匆忙没来得及,还请婶子指点一下, 这保长家里在何处, 我今日也该去拜访一下才好。” 李母见珍珠将她的话记在了心上, 更觉脸上有光,想了想道“你一个人上门怕是不便,还是我同你走上这一趟吧。”也不管珍珠如何推辞,只管与珍珠一起出门。 等珍珠拜望了保长, 辞了李母后, 才带着巧云家里的仆人回了她家里。四处无人, 她只悄悄向巧云说了一声“你家里这个人,还是别让他出门办事的好。” 巧云一家都是靠着荣国府里起家的,对着这些事情正是心知肚明,听珍珠这样一说,自会料理不提。 只珍珠这次之后,竟有两三个月再没出现在桃林胡同。没别有原因,一件与原著不同的事迎春竟真与镇国公府上的庶子定了亲。一件与原著相同的事宁国府里的小蓉大奶奶,没了。 一如原著,秦可卿的葬礼风光无限,就连荣国府里的下人,也都跟着忙了个人仰马翻,就是珍珠这样内宅的丫头,也跟着自家姑娘几次过府致祭。 珍珠着意看了四姑娘在宁府行事,才发现人家还真是当自己是荣国府里的人。每日里与姐妹们同止同休,不肯多行一事,多出一言。那位尤大奶奶也没特意与自己的小姑子有什么关照,做什么交谈,对迎春探春如何,对惜春也是如何。 珍珠对秦可卿的观感,与其他原著中的人物差不多对她赎身起不到什么作用的人,她一向直接无视,比如原著里应该是她主人的贾宝玉,比如原著里对她另眼相看的薛宝钗。所以除了陪着自己的姑娘烧下纸,上个香,她觉得自己就是在完成日常工作。 可是惜春不应该是这样呀那个可是她的侄媳妇,她也是宁国府的小姐。珍珠觉得惜春与宁国府的态度都有问题,可是却也不深究,左右与她赎身扯不上什么关系。 现在让珍珠挂心的,除了她自己赎身的事,还有就是远在江南的黛玉了。可是黛玉待她虽然好,却不是她的主子,她不能时时向人家二姑娘打听黛玉的消息,而且二姑娘知道的,还真不一定有她在下人圈子里打听来的多呢。 这不那天珍珠就听到鸳鸯说起,琏二爷已经打发人回来说,后日就能在通州下船。珍珠心里一紧,想着黛玉这次再回来,已经是无父母之人,手里还有着大笔钱财。也不知道自己在临行前与雪雁说的那一番话,能不能起到作用,林如海会不会对黛玉今后的生活做出安排。 等黛玉真的再次回到荣国府时,珍珠就知道,她下的功夫没有白费。因为黛玉刚回来的第二天,雪雁就已经来找珍珠了。 珍珠拉着雪雁坐下,才问“林姑娘刚回来,正在收拾屋子。你不在屋里忙,怎么还到这里来了。咱们日子还长着呢,有什么话说不得。” 雪雁扯出了一点笑,对她说“要是别人,我自然是可以晚上一两天,可是你这里不同,姑娘也让我早些来谢谢你。” 珍珠摇头道“林姑娘也太外道了。” 雪雁将自己手里拿着的小匣子放在两人之间的小炕桌上“不是外道,不光是我们姑娘,就是我们老爷,对姐姐也是感激的。这些东西,是我们老爷走前特意交待,一定要交给你。” 珍珠将那匣子打开一看,只见里面是几张纸,上面写着一百两的字样。雪雁道“这是大通银庄见票即付的银票,姐姐收下吧。” “这如何使得。”珍珠连忙把那个匣子推向雪雁“我又没做过什么,不过是有时陪林姑娘说几句话的事。” 雪雁却摇着头,又把那匣子推向珍珠“不是为了你陪姑娘说话,是为了我们回南的时候,你和我说的那番话。当日回去了之后,我寻了一个空,将姑娘在府里的事情都与老爷说了。当时老爷就又让人进了京,后来也不知道与姑娘说过些什么,姑娘哭了几天,才慢慢缓了过来。” “那林姑爷对林姑娘日后可有什么安排”珍珠地问。 雪雁这时脸上的笑就多了一些“有的。就在老爷临走前的半个多月,京里户部左侍郎李大人带着他的公子来了家里。第二日,老爷就给姑娘与李公子定了亲。” 珍珠的嘴惊得合都合不拢“林姑娘定了亲” 雪雁肯定地点了点头“不光是定了亲,就是嫁妆我们老爷也已经为姑娘准备好了。另外我们老爷将家产能变卖的都变卖了,也上了遗折,要将半数的家产上交国库。另外的一半,交给了林家宗族五万两,剩下的除了姑娘的嫁妆,还要交给老太太二十万两,做姑娘成亲前的抛费。” “那姑娘可已经将那银子交给老太太了林姑爷变卖家产的时候,琏二爷可知道林姑娘定了亲的事,琏二爷知道不知道” 听了珍珠的问话,雪雁叹道“难怪姑娘让我一定要先来你这里。也只有你是真心惦记着我们姑娘。琏二爷从去了扬州,就一直关注着我们家里的产业。要不是琏二爷表现得太过明显,我与老爷说的话,老爷也不能一下子就信了,立时打发人上京打听情况。” 这位琏二爷,还真是,哪儿有自己这么不拿自己当外人的。人家林如海,好歹也是做了二品大员的人,能看不出哪些是真心想帮忙,哪些是觊觎自己家里的财产 看来林如海当时派人进京,可不只是打听荣国府的情况,很可能还与自己的故旧联系。才会有户部左侍郎那么及时地带儿子去扬州,还直接就定了亲。 想了想后,珍珠还是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给老太太的银子,也不能拖的时间太长了。不如今天或是明天晚上用完饭,大太太与二太太都没回去用饭的时候,当着所有人的面将那银子给了老太太。” 雪雁有些不解“这样白眉赤眼地就给银子,怕是老太太不会高兴。” 珍珠点了点雪雁的额头,她现在算是知道巧云为什么那时老是爱点她的额头了,点了别人的额头,还真是有一种自己智商远超别人的感觉呀。点完了,她才把原因说给了雪雁听 “你是知道这府里的人的。从来是捧高踩低,最爱的是嚼舌头。那个薛大姑娘刚进府之时,多少人都把林姑娘与她对比,还不是看在人家薛家银子的份上这回林姑爷不在了,可是姑娘还得守完孝才能出嫁,要在这府里过上几年。为了堵那起子人的嘴,也得把这银子当面交出来。” 雪雁恍然大悟“幸亏今天来找你,要不以我们姑娘那不肯谈钱的性子,还真得悄悄把那银子就给了老太太。” “那姑娘定亲的事,老太太该知道了吧”银子的事不用再提,珍珠又关心起另一件事来。 雪雁就点了点头“我们老爷去前,给老太太写了封信,应该在信里提过。要不怎么这次我们姑娘一回来,老太太就打发琏二奶奶给姑娘收拾院子呢。” 这个老太太,还真是现上轿现扎耳朵眼呀。上次黛玉进府,没有单独收拾房子。现在黛玉再次入府,人家又是守孝期间,还是没有提前给人家提前准备房子。好在人家林如海这次给她写了信,要不说不得这个老太太,就能做出坏了黛玉名声的事儿来。 这样一想珍珠还真是把自己给吓着了,要是老太太真想做一点什么,黛玉人在矮檐下,还真是没有什么还手之力。 雪雁见她脸色不好,忙问道“好姐姐,可是有什么不妥当” 珍珠就一脸正色地对雪雁说“雪雁,以后无论什么时候,你都尽量别离了姑娘的身边。还有年节的时候,你一定得提醒姑娘,早早地给李家备下了礼。” 雪雁就笑了“这个我们老爷也想到了。这次与我们一起进京的,除了我以外,我们老管家的孙女也跟来了,与我一样贴身伺候姑娘。而老管家,现在正在收拾我们林家在京里的宅子呢。过上几天就能过府里来给老太太请安。” 谁知却得了意外之喜。老太太亲自拉着她的手,说她生得单薄,特意让人又赏了她荷包不算,还单另又赏了她一幅珍珠的耳坠子。 得老太太荷包的人多,可是得了老太太首饰的人少。一时府里那些大嘴巴的下人,把个珍珠在老太太跟前的脸面,说得比面盆还大。就是老太太把这个有着比面盆还大脸面的丫头亲自给了二姑娘,也成了对二姑娘的看重。 对那些下人的说法,珍珠不放在心上。她当然知道老太太赏她,不过是让她不忘记旧主,二姑娘那里有个什么事,得早早报给老太太。可是这样的话,让主子们怎么想,才是珍珠关心的事。 没见二太太这几天见了她,都没有以前看她时的慈眉善目了。就是三姑娘,看她的眼神也让身上好象针扎似的。也是珍珠前身太过敏感,要不也不能时时抽疯得天怒人怨。所以自得了人的感觉之后,对别人对她的态度,感觉十分敏锐。 可是人家二姑娘,对此就没有什么感觉,该干什么还干什么,也不因为自己得了老太太的丫头得意,也不因为三妹妹对自己尖刺伤心。就是珍珠也不得不佩服二姑娘的神经够粗大。 当然老太太给的脸面也有实惠的地方。就是那两个荷包里的内容,就不是两位太太那几十个钢板能比的。那里面装的,珍珠百分百确定是银子。因为与铜板的材质不同,是一眼可见的,而且又是白色的,所以珍珠才这样肯定。 还不是一个每个荷包里都是四个,加起来就是八个。不过珍珠不知道一个小锞子有多重,不知道老太太这次算不算是大手笔,也不知道下次还有没有这样的机会。 不管今后有没有机会,现在在手里的才是自己的。珍珠是个实际的网站,知道十鸟在林不如一鸟在手的道理。所以她把这两个荷包里的东西,加上原来的二百多个铜板,分开放在自己的包裹里,免得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让人一锅端了。 不是珍珠小人之腹。她千算万算,发与自己忘记算二姑娘奶娘这个不确定因素连姑娘的东西都敢拿,会不会没品地对自己这些小丫头们下手,珍珠不能确定。再说人家司棋的外祖母,是大太太的陪房,那王嬷嬷不敢动手还有可能。可是自己不过是外头买来的,可没有什么好让这王嬷嬷顾忌的。 怕什么来什么。等发月钱的时候,珍珠就知道自己的担心不是多余的。看着自己手里的三百钱,使劲回忆各种文中对荣国府丫头们月钱的描写,都没有这个份例。 荣国府里婆子的份例珍珠没研究过,可是事关她的赎身大计,对丫头的份例研究得还是十分明白。同样是大丫头,老太太、太太屋里的大丫头是一两银子一个月,姑娘、小爷与姨娘们屋里的大丫头就是一吊钱,二等丫头都是五百钱一个月,三等丫头则是二百钱一个月。粗使丫头年头长的也是二百钱,刚进府的则只有一百钱一个月。可是唯独没有三百钱一个月的份例。 因为珍珠明面上的说法虽然是二姑娘新挑的,可是知道的人都知道她是老太太赏给二姑娘的。按着荣国府里那个,老太太屋里的猫儿狗儿都是金贵的论断,珍珠这个老太太屋里出来的猫儿狗儿,从进了二姑娘房里,就是二等。也就是说她的份例,怎么也该是五百钱。 所以结论只有一个,那就是珍珠的月例让人克扣了 别看珍珠从到了二姑娘身边,凡事都不争不抢,只做好自己份内的事。可是那是那些人没触到她的底线。一口两口吃的,对一个网站来说并没有什么吸引力。可是月钱不一样。月钱是什么那是人家珍珠赎身的希望,是她完成任务的保障 别的能忍,这月钱被克扣了,珍珠决不能忍。 珍珠再次运用自己强大的分析功能,把可能克扣她的人选罗列出来 最先被排除的,当然是她自己现在的主子二姑娘。没别的,那姑娘就没有这方面的心眼,要不也不会让一个奶嬷嬷给拿捏那么多年。 接着管发月钱的王夫人,理由是人家一个管家太太,就算真如那些同人文所说,自己在王熙凤进门前也放过利子钱。可是人家那是大处着眼的人,对珍珠这一个月两百钱肯定看不到眼里。要做,也不过是让大家集体晚拿几天月钱,打上一个时间差。 再能接触到珍珠月钱的,可就是最大的怀疑对象王嬷嬷了。因为她是二姑娘的奶嬷嬷,所以总管着二姑娘房里的大小事物与丫头。可能因为现在还是王夫人管家,那个王嬷嬷还没有那么大的胆子偷摸姑娘的东西,所以就把主意打到了她们这些小丫头的月钱上了。 等珍珠悄悄地问过司棋等人的月钱是多少,就把这个最大的怀疑对对象定性成了罪犯人家司棋的月钱五百文一文不少。可是与珍珠一样在府里没有什么过硬人脉的小丫头,人人的月钱都和份例合不上。 于是在一天二姑娘带着珍珠去给老太太请安的时候,趁着老太太与孙女孙子说笑,珍珠悄悄地找鸳鸯说话。说着说着又说到了月钱上珍珠有意引导,想不说到月钱上才难呢。 鸳鸯有些得意地说“我哥哥与我说了,我爹告诉过他,我的月钱与得的赏,都是我自己的,不让他来啰嗦。” 珍珠就一脸羡慕地说“不说在老太太屋里得赏的时候本就多。就是那一个月三百的月钱,你也花用不到,还不都是自己攒着。” 鸳鸯和边上一起说话的玻璃就是一愣。玻璃没什么心眼,可是因为长得好,还是让老太太挑中了。不过没能如珍珠一样做到二等,现在还只是三等。她到老太太屋里晚,不知道那天老太太跟前的口角官司,只问自己关心的“怎么姑娘屋里三等的,倒比老太太屋里三等的还多一百钱” 鸳鸯倒是因为老太太要补上牡丹与玫瑰的缺,与珍珠一样升了二等,她也奇怪地问“你不是已经二等了吗”象是想到什么,下面的话都自己又吞回了肚子里。 珍珠一脸老实地点了点头“从我到了二姑娘屋里,王嬷嬷就说,我与司棋一个是老太太赏的,一个是大太太赏的。所以都做了二等。” 玻璃心直“可是府里二等的,不都是五百钱的月例吗怎么你只有三百钱。” 鸳鸯就若有所思地问“你知不知道司棋是多少钱” 珍珠还是一脸老实相“司棋倒是五百钱。我还想着她算是大太太那边的人,说不定是大太太怕她对二姑娘不尽心,单另多给了她一份。” 玻璃就在一边嘁了一声“这分明是看着你” 不等她说完,鸳鸯已经很有派头地喝止她“玻璃,怎么什么话都敢混说。” 珍珠就不管玻璃那不甘愿的欲言又止,只拉着鸳鸯道“好姐姐,到底是怎么回事,姐姐自是知道的,求姐姐告诉告诉我。就是不能把那钱要回来,也做个明白鬼。” 鸳鸯让她央求不过,只好让玻璃去门口望着人,自己与珍珠细说“这事说来再没有别人,定是你们那位王嬷嬷从中抽了。你只悄悄的,现在你刚进府,哪儿是她的对手。” 听鸳鸯与自己猜测一样,珍珠顿时一脸委屈“好姐姐,你是知道我的。我老子娘没了饭吃才卖了我。盼得就是能早些赎买我回去。可是光指着家里,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所经我只想着自己能省一文是一文。谁知”手在鸳鸯不注意的时候,借着帕子掩着,在自己大腿内侧狠儿捏了一把。 这是珍珠试验过的,大腿内侧的肉最嫩,用力捏的话,一准让人掉眼泪。这次也不例外,不等话说完,珍珠已经眼泪汪汪。 这个时候的鸳鸯,还远没有后来八面玲珑的本事,看到珍珠哭,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劝好,只拉着她的手“你先别哭呀,咱们再想想办法。” 珍珠摇了摇头“她是姑娘的奶妈妈,就是姑娘她也管得。能有什么办法。” 听到珍珠说那王嬷嬷连姑娘也管得,鸳鸯心里就是一动,可是她虽还没有后来的心计,却也是个谨慎的,并不当面应承珍珠什么,只劝珍珠“快收了泪吧。一会儿老太太那里就该摆饭了,让老太太见了问起来,你是说还是不说” 珍珠也没指望一下子就扳倒王嬷嬷,不过是与鸳鸯说了,说不定哪天对景她能帮着分说上一二。所以听了鸳鸯的劝,自己把泪水擦擦,露出一个哀伤的笑容“让姐姐看笑话了。也是我从小穷怕了,一文钱也是好的。倒失了分寸。”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02.第 202 章 贾迎春自己在屋里问着自己的丫头,没发现自己院子外头, 已经围满了打听消息的人这太太刚被老爷教训了一顿, 居然一不请大夫, 二不自己哭泣,还有心审起丫头来, 全不是住日里的行事之风, 不能不让那些姨娘们上了两分心。 不过也只是上了两分心罢了。想着孙家本就是武将之家, 又多年守边, 规矩本就粗疏, 要不也不会还未娶妻,已经有十来个姨娘放在院子里。在后院的这些姨娘们看来, 要不是迎春刚才展露出的容颜把她们都比下去了,这两分小心都不必加。 “不好生在自己院子里呆着,都守在这里做什么”一个粗声大气的声音传来, 把那些围着迎春院子的下人婆子吓了一跳。她们都听出了这声音的主人是谁, 先没一个人敢回话,全跪在地上, 头伏得低低的。 来人正是那个把原主打昏过去的孙绍祖。他自打了迎春,心下畅快了些, 又出去与狐朋狗友痛饮一番,把自己将会把荣国府的女儿赶出正房、要用正房与小妾们一起取乐之事,当成自己的光辉事迹吹了一回。也不管那些人看他的眼光如何, 只当大家都在佩服他厉害, 才志得意满地回了自己家里。 正要一鼓作气地把那女人迁出正房, 不想却碰到了一群丫头婆子对着正院指指点点。他又不是什么好脾气的,加上正是酒气上涌的时候,直接问了出来。 这些丫头都是各个姨娘派来打听消息的,现在听到孙绍祖发问,声音里还有怒气,哪里还敢回答都低下了头装起了鹌鹑。不想此举更是惹恼了孙绍祖,抬脚给了跪得离他近的一个丫头一脚“问个话都不知道回,你以为你也是这院子里的太太不成” 那丫头的姨娘进府的时间也长了,连带着她对孙绍祖的脾气也知道一二,明白此时万万不敢呼痛,也顾不得地上是干净还是埋汰,面前有没有石子,头磕得乒乒做响“回老爷,太太今日里生气,说是看着姨娘们发烦,不用我们姨娘在跟前服侍。我们姨娘担心得了不是,才让奴婢在这里等着。若是太太有了吩咐,姨娘也好早些过来,免得惹太太再生气。” 这就是什么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丫头,就算是面对孙绍祖,这丫头也不动声色地给迎春上眼药。别的丫头听她这样一说,都纷纷点头,声称自己家的姨娘都是这个主意,所以她们这些人才都等在这里。 十来个丫头众口一辞,就算是明理的人也会被蒙蔽,何况孙绍祖这样的混人。他把挡在眼前的丫头一脚踹开,自己大步迈进了院子。 与外面的人声不息不同,这院子里却是不见一个人影。只听到正房里隐隐传出几句说话之声,却因离得还有几步,听不清是说什么。孙绍祖心下更气,几步走到正房前,一脚踢开了房门。 屋子里的人都是一愣,迎春的身子本能地打了个哆嗦,绣橘也是颤抖起来,却还是紧紧依傍在迎春身侧。三个跪在地上的丫头见来人是孙绍祖,本来还跪得低低的身子,突然拔高了些,腰枝因上身挺拔,越显得纤细,就连胸脯也挺高了几分,嘴里却委屈地唤了一声“老爷。”一双双美目都转向孙绍祖。 迎春此时已经控制住了这身子本能的害怕,对几个丫头的表现心下觉得好笑,也不看看此时进屋之人脸色,就想着惹人怜惜再说怎么也得眼里有上两分水汽,再欲落不落地才能营造梨花带雨的效果吧这种演技还想着勾引人差评 若说迎春与绣橘是害怕孙绍祖,才不敢出声,可是孙绍祖却觉得自己有些不认识眼前这个一身正红的女人。他也不是只打过迎春一次,这次还比前几次都重些,这个女人现在不是应该窝在床上默默地流眼泪,连个声音都不敢发了来吗 现在她竟然在让自己的陪嫁跪着,看到自己进来,除了身子抖了两下,连声问侯都没有不过,孙绍祖脑子里蓦然有一个念头这个女人这样打扮还真是好看。 想到就做到的孙绍祖,看都没看地上跪着拗造型的丫头,迈步来到了迎春面前。迎春的身子本能地向后闪了一下,绣橘已经站到了她的向前“请老爷安。你们三个还不快些起来,打水给老爷洗洗” 又是这样,本来应该是自己媳妇说出的话,从一个丫头嘴里吩咐出来。就算结果都是一样,可是孙绍祖心里还是别扭了一下。刚要再发火,就听到他那个木头一样的媳妇说话了“老爷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可是事情有眉目了” 这也是迎春没话找话,总不能就让孙绍祖这么直眉瞪眼地看着自己,要是再看不对眼,说不得自己又得挨上一顿。不过这对孙绍祖又是一个新鲜的体验,要知道他这个媳妇,可是一向不敢过问自己的事情,怎么自己今日里给她一顿,竟把人打开窍了不成 犹豫之间,本想着直接给迎春的那一巴掌也就打不下去了。地上三个丫头本来还想看好戏,谁知道老爷只是唔了一声,竟然坐了下来。 迎春一面小心地打量着孙绍祖,一面对地上的丫头道“刚才绣橘说的你们没听到不成绣屏去打水,绣帘给大爷、哦不是老爷倒茶来。” 地上的丫头终于动了起来,不过那个没被迎春点到名字的绣笼不知是不是跪的时间长腿麻了,起身时竟然歪了一歪,好巧不巧地砸向了坐在不远处孙绍祖的身侧。 对于后宅女人这样小小的伎俩,孙绍祖见得多了,他也不是没对迎春带为的几个丫头动过心思这公侯府里出来的丫头,身上就带着些别人没有的傲气,把人看得心里痒痒的。出于本能地反应,他把这丫头一把搂进了怀里,嘴里还喷着酒气调笑着“怎么了,可是腿跪得麻了可怜这小模样,你们太太也不心疼,老爷疼你。”手也不老实地在自己扶着的地方揉了一揉。 迎春就似没看到这出一般,只示意那两个丫头快些按自己的吩咐去做。绣橘倒是气得满脸通红,有心想着骂那绣笼,又畏惧眼前的孙绍祖,看向迎春的目光里就带了同情与不甘。 不想迎春正专心地盯着自己眼前的杯子出神,就如眼前之人都不存在一般。孙绍祖也在看着迎春的反应他就算是在王彩蛾的房里,有时对着她那说妹子还是丫头的彩蝶动一下手脚,王彩蛾还似真似假地吃上回子醋。自己这个媳妇竟然又无知无觉起来,还真让人忍不住就火气上涌。 把绣笼往边上一推,也不管她能不能站得稳,孙绍祖已经对着迎春嚷了起来“我让彩蛾告诉你,赶紧迁出正房去,怎么你竟然还在这里” 听到他的问话,迎春才把目光从杯子上转向了孙绍祖,只见眼前的人一看就是习武的,皮肤不是贾家见惯的那种白嫩,反而是这个时代少见的小麦色。眼睛不小,可惜里面凶悍之气太盛,鼻子也算挺直,不过鼻孔外翻,加上那张略大的嘴,还有高于一般人的身高,怎么看都是一身的戾气。 “老爷说笑了。”迎春有言听计从符在手,对孙绍祖终是少了些惧意,所以慢条斯理地回答了孙绍祖的话“我一日是老爷的妻子,就一日得在这正房居住。这也是为了老爷的名声着想。” 孙绍祖一拍桌子“什么名声不名声的,老子从来不管这些。” 迎春淡淡地看他一眼“朝庭自有法度,没听说有那宠妾灭妻的人还能补上官的。” 此事正是孙绍祖的隐痛,他自认为自己武艺不差,军功也够了,可是来京里补官,还走了荣国府的门路,却一直没有下文。若不是想着与荣国府的关系再近一层,免得他们收了银子不办事,他才不会娶一个一点情趣都没有的木头做媳妇。 “胡说”孙绍祖又一拍桌子“不过是你那老子收了钱不办事,才让老爷到现在还补不上官。你老子推托老子,现在你还拿话给老子听,看来是打得轻了。” 说着,巴掌已经冲着迎春的脸上招呼上来。迎春早暗中把那言听计从符握在手里,见孙绍祖的手过来,自己伸手就是一挡。谁知道这家伙还真不是怜香惜玉的,出手就是重的,把迎春的手一下子给震得咔巴一声。 绣橘也听到了那一声响,吓得忙叫“奶奶”身子已经挡在了迎春之前。孙绍祖见迎春竟然不如原来那般只知道站在那里挨打,还敢向自己伸手,心下火气来各更猛,挥拳就要给绣橘一下子。 迎春自己手臂痛不可抑,见孙绍祖还要行凶,少不得大喊一声“还不快住手。”按她的想法,这言听计从符就算是需要作用一段时间,可也应该起些效果了。 果见孙绍祖动作慢了两分,可是嘴角却现出一丝狞笑“住手这府里谁敢让老子住手”那拳头还是到了绣橘身上。绣橘猛地向着一倾,身子压到了迎春身上,却没有闪开。 迎春也让这变故搞蒙了系统出品的东西,一向是见效快捷,怎么今日对孙绍祖竟然不起作用了顾不上心疼,又把最后一张忠心符拍到孙绍祖还没来得及从绣橘身上拿走的胳膊之上“老爷这是要把我虐杀吗就不怕御史出面,告老爷一个杀妻之罪” 孙绍祖停了一停,迎春刚以为是忠心符起了作用,还想着这言听计从符就是不如忠心符好用。就见孙绍祖狞笑起来“杀妻老子这府里的人不说,你那老子与哥哥惯会做缩头乌龟,最多再送他们几两银子,谁告诉御史老子杀妻了” 忠心符竟然也不起作用,迎春心下就是一沉,不由得想起自己刚穿到原主身上时,天道那句“先让它禁闭几日”来。难道系统被禁闭,从系统里所出的东西也同时会失去作用就算她没少吐槽系统太过鸡肋,可是也不得不承认,从系统里抽来的一系列东西,正是自己行走于红楼世界的依仗。 现在这些东西竟然都没有了效果,那自己还怎么称霸孙家后宅,让孙绍祖对自己言听计从难道是用智力辗压可是眼前这就是个混不讲理的主 没等她想出个办法,身上传来了一阵剧痛,原来不知道何时,绣橘已经让孙绍祖打倒于地,自己生生地挨了他一拳。奶奶的,又是打到了胸口上,不知道这是女人最疼的地方吗迎春已经让这一拳打得失去了理智,随手操起了桌子上的茶壶,对着孙绍祖就扔了过去。 就算壶里只是刚才绣橘给她倒的残茶,可也还有大半壶的样子,淋淋沥沥浇得孙绍祖一身都是。只听迎春嘴里还骂着“孙绍祖,有本事你今天就把老娘打死,看看你娶妻不上一年,妻子就突然去了,别人说不说嘴,还有哪户好人家的女孩要嫁你。” 连浇带被骂,孙绍祖让眼前如疯魔般的迎春给震吓住了,一时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继续打下去此时他的酒也醒得差不多了,心里再不愿意承认也知道,迎春说出来的都是正理。不说迎春真的去了,他还得守一年的妻孝。就是真的再想娶亲,说出去也是继室不说,人家谁还能如贾赦一般,嫁女儿都不说打听一下对方人品 只是输人不输阵,孙绍祖嘴里还是骂骂咧咧“老子今天就打死你,只看谁敢来管老子的是非。” “那你就一辈子也别想着补上官。”迎春也豁出去了,顺手又抄起了一个杯子现在绣橘倒地不知如何,若是系统真的就此一直让天道关着,那自己忍着也不过是走原主的老路,与其那么窝囊,还不如直接现在死了算数,反正她还有两次死亡的机会。纵观红楼里头,除了迎春碰上了这个混人,别人说不定都还有改变之力。 补不上官,正是孙绍祖最担心之事,他的凶气一上了收起了些,只是又不愿意在迎春面前降了行市,嘴里还是不干不净地骂着。 迎春也不管他说什么,每当他骂一句,必是还嘴一句,把个孙绍祖气得一佛出世,二佛生天。若是孙绍祖向她动手,她就把自己不管能够得到的什么东西,都向那人身上招呼,反正就算是自己今日真的让他打死,也不能让他得了好去。 到最后孙绍祖见迎春把个绣墩都搬了起来,意欲往自己身上扔过来,才知道这人若是急了眼,力气还真不是平日里可比。他也只是嘴上说个痛快,现在荣国府虽然已现颓势,可也不是他一个还没补上官的人惹得起的。 就算嘴里还不干净,可是他下手的速度越来越慢,指望着迎春能见好就收。可是迎春已经打出了真火,又心疼自己这一世怕是要死于非命,重新做回网站希望渺茫,正想着拼一个够本,拼两个赚一个。此时见孙绍祖慢了下来,一下子脱开他的掌控,自己向着内室跑去。 孙绍祖还以为迎春是怕了,上前两步就想着再展展威风,等见了迎春手中之物,一步步慢慢地退了出来。迎春挥舞着手里的剪子“今天老娘就与你同归于尽。” 刚刚醒过来的绣橘,吓得高叫一声“姑娘小心。” 迎春惨然一笑“小心什么,左右这混帐玩意也没打算让你主子活着,不如今天就与他做一场。若是到时他连你也不放过,千万让人带信给你老子娘,敲登闻鼓给咱们主仆报仇。这一世算是我连累了你,等下辈子你做主子,换我伺候你。” 孙绍祖心下更惊,嘴里道“你这婆娘疯了不成找死呢,快把剪子放下。” 迎春冲他笑得可就灿烂多了,可怜嘴角已经让他打肿,疼得就是一抽气,把张温婉的脸拉得扭曲起来“老娘就是疯了,可是也是让你逼疯的。今日老娘就与你同归于尽。” 她眼里满是对孙绍祖的仇恨,如母狼般放着绿光。饶是孙绍祖也算是上过沙场之人,也让这眼神给吓住了,一步步退出了正房。 迎春见他退后,也跟着步步迈上前“滚出老娘的院子,再敢踏进一步,老娘阉了你。” 院子外头的丫头们都还没散,把孙绍祖狼狈的样子与迎春的狠厉都看了个正着。孙绍祖还想还两句嘴,见到院子外头的丫头们,怕迎春再骂出好听的来,直接快步迈出院门,给了没来得及躲闪的两个丫头两脚“看什么看,滚回自己院子去。” 踢完人,他讪讪地自己不知道去哪里了,那些丫头们也不敢再看,哄地一声作鸟兽散。绣橘已经扎挣着随着迎春出屋,此时才敢上前夺过迎春手上的剪子“奶奶别伤了自己的手。” 迎春身上的力气一下子如被抽干了一般,身子一歪就瘫在了地上,绣橘也不敢大声叫喊,只矮下身子来扶她,可怜绣橘刚才挨的几下子比迎春还狠,身上哪儿有力气,主仆两个堆做一团。 绣橘还在自责“都是奴婢没用,让奶奶受这样的委屈。” 迎春摇了摇头“不过是我遇人不淑,又与你何干” 缓了一会,主仆两个才相互搀扶着站了起来,转身要回自己屋子。那三绣还傻呆呆地立在当地里,也不知道是怕孙绍祖多些,还是怕自己家里这个突然转性的主子多些。 迎春见她们的呆样心下没好气“看你奶奶这样子,你们满意了还不快打水来。” 这仨再不敢多说一句,退出去的动作如有什么在后头撵着一般。绣橘恨道“平日里干说也不见动,今日里怎么倒利落起来了。” 迎春不屑道“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这些不知道好歹的东西,也只配让人打着骂着。” 绣橘有些后怕地道“刚才奶奶还是太急燥了些。” 迎春却是一点也不后悔,自己还不知道能活几日,不毛燥也是让那中山狼折磨,还不如日日如此痛快些活着“不毛燥那混帐还走不了这么快呢。” 这可让绣橘如何敢接话她小心地问道“奶奶现在身上觉得如何,不若还是上床上歇着。” 迎春也觉得自己身上酸软,对绣橘道“你身上也有伤了吧。唉,还是得让人找个大夫来看看才行。” 绣橘苦笑了一下“奶奶都能受得,奴婢又有什么受不得的咱们这院子里说话,外头也没有个人听,还不如挺一挺过去出就好了。” 挺一挺迎春可不觉得自己两次受伤,光靠着挺就能好。正好那三绣已经打水进来,迎春让绣屏服侍自己,绣帘服侍了绣橘,倒让绣笼出去找人“去告诉住儿家的,若是今日里不把大夫带到这院子里来,也别和我说什么吃奶的情份了。” 绣笼刚见过迎春发威,哪儿敢不应,忙答道“是,奶奶。” 迎春对着屋内的四人道“以后把这称呼都按这府里的改一改,只叫太太就好。”怎么听着都是与邢、王二人并肩,她们即是不顾自己的死活,那自己何必再顾忌她们的感受 四人也都应了,迎春才开始再一次洗漱起来。此次也不用借衣裳在丫头面前装威严,只换过了家常的穿戴,靠在榻上等着大夫上门。 也不是迎春多信任住儿家的,实是原主出嫁之日,论理该有四房陪房。只是邢夫人一向不管她的事儿,王熙凤也不知道是不是银钱吃紧,只想划了两房家人过来。 那住儿自从王嬷嬷失了迎春屋子里的差事,自己两口子也都没了差使,正闲在家里没处抓挠,听说迎春一进门就是当家主母,又跑到园子里哭求。原主是个面活心软的,也就让她们一家子跟了来。 现在他们一家子的身契都在自己手里,若是今日这大夫不过来,正好明日里直接开发了他们,也省得他们平日里不见人,一领月钱就抱怨不休,让自己耳边不得清静。 反正自己也是没有多少日子好活的人,若是自己真的没了,怕是跟来的这些人也得不了什么好。即是如此,那从大观园里就把自己这个姑娘当成软柿子的住儿一家,就先替原主收拾了出出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03.第 203 章 阳台上的风景正在预收 谁还不会虐个渣 来了。珍珠听说是自己的哥哥, 可没有什么思亲之心。她想的是不知道这次自己的好哥哥, 要用什么理由和自己要银子。可是面上,还是现出了些许激动“妈妈说得是真的” 那婆子就点了点头“看姑娘说的,我还敢在姑娘面前说谎不成。” 银子还是要给的, 只是这一次,珍珠不会再养大他们的胃口,认为只要有这个妹子在, 就可以不劳而获。可是也不能让他们认为, 这个妹子没有出头之日, 狠下心来对她不闻不问。 中间的度如何把握,珍珠只能见了人再说。她回到自己屋里,把上个月的月钱装在身上,那几个银锞子是不带的,得留着自己赎身用。又到姑娘房里,把情况与二姑娘说了。 二姑娘是好说话的人,也不阻止珍珠与自己家的亲人相见。为了给珍珠脸面,还让巧云拿个荷包给珍珠的哥哥。可是珍珠拒绝了“姑娘好意, 奴婢心领了。只是我那哥哥我自己知道,手里存不下钱, 要是一次给多了, 让他觉得这钱来得容易, 就更撒漫了。” 等珍珠出了屋子, 还听见二姑娘对巧云说“看着也不是个贪心的。” 巧云如何回答二姑娘, 珍珠不知道。她现在正在打量着眼前的人十四五岁的年纪, 一身粗布的衣服,脸上也多是菜色,身板十分瘦弱,明显是营养不良。 再看看自己,进府也快半年了,脸上有了肉,看起来白嫩了不少,个头也见长。身上穿的,是府里新发的浅绿秋裳。料子虽然不过是细布,可是因为是新的,比起她哥身上洗得发白的粗布衣服,看起来挺刮多了。 她哥仿佛不大敢认珍珠,嘴里带些疑问地叫了一声“大丫” 这是珍珠在家里的名字,一听就重男轻女得不行。儿子就叫花自芳,自己也能争芳吐艳。闺女就随口叫一声大丫,由着她自生自灭。也不算自生自灭,等家里没了吃的,还能卖了换两顿饱饭。 因为边上还有别的婆子看着,珍珠不好表现得太过厌恶家人,要不让人回去和主子一说,竟然是连骨肉亲情都不顾的,就招人忌讳了。 “哥。你怎么来了,家里爹娘呢,好不好”先问为何而来,再问家里爹娘,这样走到哪里,都没人能挑出理去。边上的婆子听人家要说家里的事儿,有眼力见地走远了一些,把地方腾给他们兄妹。 花自芳看看妹妹身上的打扮,重点是看了人头上一个小小的银簪子和耳上的银耳坠子,才叹了一口气“你是到了好地方,吃得饱穿得暖,哪里知道家里的死活。” 从他打量自己头上耳上的东西开始,珍珠就知道他来的目的了。谁知这人脸皮竟厚成了这样,不知道的,还以为珍珠享受了多大的富贵,还不管家里的老子娘。 原本做为一个网站,珍珠是没有什么感情的存在。可是穿成珍珠之后,才发现适当地掉掉眼泪,露出些委屈的神态,能取得不少同情。所以这段时间,她在练习针线的同时,也没少练习怎么随时能掉下眼泪。 说来可笑,只要一想起自己被黑客攻击,网站上的内容全部消失,都不用再掐自己,珍珠那眼泪就能一串串地往下掉。现在就是,她对着花自芳,眼泪也如断了线一般“哥哥说得是什么话要不是因为家里一口吃得没有,不能看着老子娘饿死,何必把我卖到府里。” 见那婆子探头听着,她那泪掉得更凶“哥哥好歹也是十多岁的男儿,有手有脚的。就是给人做个工,也能给老子娘挣口吃的。可是你却干什么都叫累,爹娘这才不得已把我卖了。可是现在家里又没得吃,才又想起我这个已经卖出去的妹妹” 花自芳让珍珠说得满脸惭色“没,没,没。是娘放心不下你,让我来看看你过得好不好。” 听花自芳服了软,珍珠也就渐渐收了泪“其实哥哥说得没错,幸亏我命好,进了这府上。主子都是慈善的,对我们也不朝打暮骂,一个月还有月钱。”不能让人一点希望也看不见,下次不来了,珍珠上哪儿找人去。 那花自芳眼睛就是一亮“真的还有月钱好,真好。”说着还搓了搓手,好象珍珠的月钱就摆在他眼前一样。珍珠看他那个样子,心里撇了撇嘴,脸上却还是担忧之色 “我离家也快半年了,不知道家里可缓过来了没有爹娘还好吗”再问一次,看你说不说。 “哪儿那么容易缓过来。”花自芳叹了一口气“你也知道,咱们家里没有田地,也没有铺面,只能给人做工度日。偏爹的腿病又犯了,不得已才给你找了个吃饭的地方。” 珍珠就不客气地说“哥哥都十五了,也是顶门立户的时候了,怎么现在还指着爹养你。人说养儿防老,爹娘今后可不就指着你了。”什么给她找个吃饭的地方,还不是拿她给他们换了吃的。 难得地,那花自芳没反驳珍珠的话,只小声地说“就算是给人家做工,可是也得要保人,还得交保金。保人倒是好找,可是那保金” 这倒是个正经事,珍珠有些不信地问“那哥哥找的是什么地方做什么事” 花自芳就把自己找了个饭铺,给人做伙计的事儿说了,一个月管吃不管住,给三百钱的工钱。可是那保金也要先交三百,要不人家铺子还怕你光身一人,卷东西跑了。 看来这三百钱是留不住了,珍珠特意四下打量一下,引着那婆子看见她给花自芳的是什么东西,这才珍而重之的把包钱的帕子从怀里取出来。 “我虽然来了府里快半年了,可是没分房之前,是没有月钱的。现在也不过得了两个月的月钱。可是这府里的事,也不好与哥哥说,只要知道还有上面的妈妈们得孝敬就够了。这里正好是三百钱,哥哥可仔细收好了,要是丢了少了,可再没有了。” 刚才见珍珠不象是在家里一样,万事听自己摆布,花自芳还以为这次要白走一趟。谁知这大丫虽然数落了自己一顿,却还能拿出三百钱来。要是一开始珍珠就把这三百钱掏出来,说不定花自芳还得嫌她不知道俭省,半年才存下三百钱。 可是刚让珍珠说中了家里拿她换钱活命之事,又用这府里不可说之事做借口,竟让花自芳觉得这钱有些烫手。见他还有些羞耻之心,珍珠乘机劝道“哥哥,如今我不在家了,爹娘只你一个指望。你可要”眼泪又不要钱地流了下来。 花自芳拿钱的手都有些抖了,就是这样欲说不说的话,才更让人自己想出无数的言语来。 等花自芳走得看不到影子,珍珠也擦了擦已经掉了好半天的眼泪,转身向内院走去。那看门的婆子倒是个心善的,劝她道“姑娘也别太伤心了。刚进府的姑娘们,开始都舍不得家里。可是家里要不是实在没法子,也不能卖儿卖女不是。” 没想到一个看门的婆子,竟然有这样的心肠,珍珠只能叹息,在这个府里,好心肠的人只能看门,那些吃香喝辣的人反而黑了心。向那婆子郑重地行礼道了谢,才回了内院。 巧云见她两眼通红,知道她是哭过了,也对她说“姑娘那里今天不用你服侍了。其实到了府里,吃用不愁不说,还能攒下些银子。到时或是跟了姑娘出门子,或是自己赎身,都不是难事。” 珍珠装出不好意思的样子“巧云姐姐自己想得多,倒说起我来。” 巧云有些自失地笑了一下“可不是,你还小着呢。”不过才刚进府,在府里还有十多年的日子要过。不象自己,家里已经给自己相看好了人家,到时老子娘在老太太跟前求上一求,就可以出府了。 这府里的丫头,要想着平平安安地出府,并不那么容易。出了府的丫头,想再得了府里的庇佑,就得在府里有人念着你,能不时地在主子跟前提起自己。 巧云名虽还挂在老太太屋里,可是从上到下的人,都知道她是二姑娘的人。就算是将来她出了府,再想进府里请安,也得是给二姑娘请安才名正言顺。所以得在二姑娘跟前有人,有一个能时时感念她的人。 而珍珠,是她挑中的人。 忽然有后角门的婆子过来告诉她“珍珠姑娘,后门有个后生,说是你的哥哥,要请你见一见。” 来了。珍珠听说是自己的哥哥,可没有什么思亲之心。她想的是不知道这次自己的好哥哥,要用什么理由和自己要银子。可是面上,还是现出了些许激动“妈妈说得是真的” 那婆子就点了点头“看姑娘说的,我还敢在姑娘面前说谎不成。” 银子还是要给的,只是这一次,珍珠不会再养大他们的胃口,认为只要有这个妹子在,就可以不劳而获。可是也不能让他们认为,这个妹子没有出头之日,狠下心来对她不闻不问。 中间的度如何把握,珍珠只能见了人再说。她回到自己屋里,把上个月的月钱装在身上,那几个银锞子是不带的,得留着自己赎身用。又到姑娘房里,把情况与二姑娘说了。 二姑娘是好说话的人,也不阻止珍珠与自己家的亲人相见。为了给珍珠脸面,还让巧云拿个荷包给珍珠的哥哥。可是珍珠拒绝了“姑娘好意,奴婢心领了。只是我那哥哥我自己知道,手里存不下钱,要是一次给多了,让他觉得这钱来得容易,就更撒漫了。” 等珍珠出了屋子,还听见二姑娘对巧云说“看着也不是个贪心的。” 巧云如何回答二姑娘,珍珠不知道。她现在正在打量着眼前的人十四五岁的年纪,一身粗布的衣服,脸上也多是菜色,身板十分瘦弱,明显是营养不良。 再看看自己,进府也快半年了,脸上有了肉,看起来白嫩了不少,个头也见长。身上穿的,是府里新发的浅绿秋裳。料子虽然不过是细布,可是因为是新的,比起她哥身上洗得发白的粗布衣服,看起来挺刮多了。 她哥仿佛不大敢认珍珠,嘴里带些疑问地叫了一声“大丫” 这是珍珠在家里的名字,一听就重男轻女得不行。儿子就叫花自芳,自己也能争芳吐艳。闺女就随口叫一声大丫,由着她自生自灭。也不算自生自灭,等家里没了吃的,还能卖了换两顿饱饭。 因为边上还有别的婆子看着,珍珠不好表现得太过厌恶家人,要不让人回去和主子一说,竟然是连骨肉亲情都不顾的,就招人忌讳了。 “哥。你怎么来了,家里爹娘呢,好不好”先问为何而来,再问家里爹娘,这样走到哪里,都没人能挑出理去。边上的婆子听人家要说家里的事儿,有眼力见地走远了一些,把地方腾给他们兄妹。 花自芳看看妹妹身上的打扮,重点是看了人头上一个小小的银簪子和耳上的银耳坠子,才叹了一口气“你是到了好地方,吃得饱穿得暖,哪里知道家里的死活。” 从他打量自己头上耳上的东西开始,珍珠就知道他来的目的了。谁知这人脸皮竟厚成了这样,不知道的,还以为珍珠享受了多大的富贵,还不管家里的老子娘。 原本做为一个网站,珍珠是没有什么感情的存在。可是穿成珍珠之后,才发现适当地掉掉眼泪,露出些委屈的神态,能取得不少同情。所以这段时间,她在练习针线的同时,也没少练习怎么随时能掉下眼泪。 说来可笑,只要一想起自己被黑客攻击,网站上的内容全部消失,都不用再掐自己,珍珠那眼泪就能一串串地往下掉。现在就是,她对着花自芳,眼泪也如断了线一般“哥哥说得是什么话要不是因为家里一口吃得没有,不能看着老子娘饿死,何必把我卖到府里。” 见那婆子探头听着,她那泪掉得更凶“哥哥好歹也是十多岁的男儿,有手有脚的。就是给人做个工,也能给老子娘挣口吃的。可是你却干什么都叫累,爹娘这才不得已把我卖了。可是现在家里又没得吃,才又想起我这个已经卖出去的妹妹” 花自芳让珍珠说得满脸惭色“没,没,没。是娘放心不下你,让我来看看你过得好不好。” 听花自芳服了软,珍珠也就渐渐收了泪“其实哥哥说得没错,幸亏我命好,进了这府上。主子都是慈善的,对我们也不朝打暮骂,一个月还有月钱。”不能让人一点希望也看不见,下次不来了,珍珠上哪儿找人去。 那花自芳眼睛就是一亮“真的还有月钱好,真好。”说着还搓了搓手,好象珍珠的月钱就摆在他眼前一样。珍珠看他那个样子,心里撇了撇嘴,脸上却还是担忧之色 “我离家也快半年了,不知道家里可缓过来了没有爹娘还好吗”再问一次,看你说不说。 “哪儿那么容易缓过来。”花自芳叹了一口气“你也知道,咱们家里没有田地,也没有铺面,只能给人做工度日。偏爹的腿病又犯了,不得已才给你找了个吃饭的地方。” 珍珠就不客气地说“哥哥都十五了,也是顶门立户的时候了,怎么现在还指着爹养你。人说养儿防老,爹娘今后可不就指着你了。”什么给她找个吃饭的地方,还不是拿她给他们换了吃的。 难得地,那花自芳没反驳珍珠的话,只小声地说“就算是给人家做工,可是也得要保人,还得交保金。保人倒是好找,可是那保金” 这倒是个正经事,珍珠有些不信地问“那哥哥找的是什么地方做什么事” 花自芳就把自己找了个饭铺,给人做伙计的事儿说了,一个月管吃不管住,给三百钱的工钱。可是那保金也要先交三百,要不人家铺子还怕你光身一人,卷东西跑了。 看来这三百钱是留不住了,珍珠特意四下打量一下,引着那婆子看见她给花自芳的是什么东西,这才珍而重之的把包钱的帕子从怀里取出来。 “我虽然来了府里快半年了,可是没分房之前,是没有月钱的。现在也不过得了两个月的月钱。可是这府里的事,也不好与哥哥说,只要知道还有上面的妈妈们得孝敬就够了。这里正好是三百钱,哥哥可仔细收好了,要是丢了少了,可再没有了。” 刚才见珍珠不象是在家里一样,万事听自己摆布,花自芳还以为这次要白走一趟。谁知这大丫虽然数落了自己一顿,却还能拿出三百钱来。要是一开始珍珠就把这三百钱掏出来,说不定花自芳还得嫌她不知道俭省,半年才存下三百钱。 可是刚让珍珠说中了家里拿她换钱活命之事,又用这府里不可说之事做借口,竟让花自芳觉得这钱有些烫手。见他还有些羞耻之心,珍珠乘机劝道“哥哥,如今我不在家了,爹娘只你一个指望。你可要”眼泪又不要钱地流了下来。 花自芳拿钱的手都有些抖了,就是这样欲说不说的话,才更让人自己想出无数的言语来。 等花自芳走得看不到影子,珍珠也擦了擦已经掉了好半天的眼泪,转身向内院走去。那看门的婆子倒是个心善的,劝她道“姑娘也别太伤心了。刚进府的姑娘们,开始都舍不得家里。可是家里要不是实在没法子,也不能卖儿卖女不是。” 没想到一个看门的婆子,竟然有这样的心肠,珍珠只能叹息,在这个府里,好心肠的人只能看门,那些吃香喝辣的人反而黑了心。向那婆子郑重地行礼道了谢,才回了内院。 巧云见她两眼通红,知道她是哭过了,也对她说“姑娘那里今天不用你服侍了。其实到了府里,吃用不愁不说,还能攒下些银子。到时或是跟了姑娘出门子,或是自己赎身,都不是难事。” 珍珠装出不好意思的样子“巧云姐姐自己想得多,倒说起我来。” 巧云有些自失地笑了一下“可不是,你还小着呢。”不过才刚进府,在府里还有十多年的日子要过。不象自己,家里已经给自己相看好了人家,到时老子娘在老太太跟前求上一求,就可以出府了。 这府里的丫头,要想着平平安安地出府,并不那么容易。出了府的丫头,想再得了府里的庇佑,就得在府里有人念着你,能不时地在主子跟前提起自己。 巧云名虽还挂在老太太屋里,可是从上到下的人,都知道她是二姑娘的人。就算是将来她出了府,再想进府里请安,也得是给二姑娘请安才名正言顺。所以得在二姑娘跟前有人,有一个能时时感念她的人。 而珍珠,是她挑中的人。 李母只觉珍珠行事大方,越看越爱,嘴上不停说着“不过是说两句话的事,姑娘太客气了。” 珍珠倒不知道李家母子的想头,只说“上次婶子就提醒过我,要上保长家里拜望一下。只是当日匆忙没来得及,还请婶子指点一下,这保长家里在何处,我今日也该去拜访一下才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04.第 204 章 阳台上的风景正在预收 谁还不会虐个渣 二姑娘点点头“也是该去看看她。把我新得的大红撒花绉缎带去给她。让她有空别尽着绣嫁衣, 也来府里说说话。” 替迎春送东西给原来的大丫头, 有这个理由就不算是珍珠自己请假了。谁说这二姑娘木纳,看看, 多会替人着想。珍珠可以断定,二姑娘只要不再遇到中山狼那样的渣男,加这这几年行事渐渐立了起来, 婚后的日子定是不差她又不是什么有青云之志的人。 到巧云家, 将二姑娘的话对她一说, 感动得巧云泪都下来了“我就知道没看错你,定是你在姑娘面前提起, 姑娘才遣你走上这一遭。” 姑娘哎, 前两天还觉得你智商在线呢,怎么今天就连看破不说破都不知道了珍珠一笑“也是姐姐与姑娘这些年情份好,要不姑娘又何必巴巴地让我送这缎子过来。” 巧云让珍珠说得猛醒过来,一边拭泪一边说“可是我高兴的糊涂了。明儿就去给姑娘问安。”就拉着珍珠闲话起来。等珍珠说道自己初二就让她嫂子挤兑得在家里呆不下去, 只能提前回府, 所以想将那小宅子里添置东西的事,巧云就点着她的额头 “怪道你巴巴地在姑娘面前提我, 敢情是想着让我给你做白工呢。” 珍珠就笑得一脸谄媚“好姐姐。除了姐姐,我再想不出能托付何人了。姐姐不疼我, 我可怎么办呢” 巧云又虚点了她一下, 又看看天色“今日倒是早, 你也不急着回府。不如让我们家里的人, 和你一起去先把能采买的采买一些。这样有个几次, 怕是也就全了。” “这如何好意思。搭上姐姐不够,又把家里人劳动起来了。”珍珠有些不好意思。 巧云只道“你也知道,我这里也用着一二个人,跑腿倒是熟惯的。就是哪处东西所值几何,也比你强些。只是本该是我与你同去的,可是如今除了府里,我也不好四处走动。” 这个珍珠完全理解,毕竟人家巧云现在也是待嫁之身不说,婚期已经定在六月,看着时候还早,可是要准备的东西也不少,说不得都得她自己一针一线绣出来。至此珍珠又起了一番心思。 难怪荣国府的下人鲜少自赎,只以巧云来说,这日子就过得不比那些普通富户差什么。而巧云的父亲,还只是个普通的二管事,在府里不算多得脸面的人,就已经用着两三个健仆,还有个才留头的小丫头伺候巧云。 等巧云吩咐过了,珍珠就带着巧云家的一个长随上了街。这次可不是乱逛了,上次珍珠看了那宅子时,心里也有了些成算一堂家俱,就算不用顶好的,可是也得桌齐椅备,才象过日之道。 好在那长随正如巧云所说,是个常在外走动的。只听他说道“姑娘要是急着用这些东西,其实有些店面是卖旧物之处。那里的东西说是旧些,可是挑一挑,成新的还是有的。而且那样的东西,木料大多不错。比起姑娘现订新的,又省钱又省工。” 珍珠是个务实的人,听他这样一说,就让领着自己去他所说的铺子看看。到那里一看,竟恰让那老板前一天新收了九成新的一套槐木家俱。一套八仙桌椅、一张架子床、还有两张长案,要收珍珠十两银子。 平日珍珠再是买东西,也不过是泥人等玩意,对这些东西还真是不知道价钱。没办法,她只能看向巧云家的仆人,那人就等着珍珠呢要是珍珠用他,他自有一份赏钱,要是珍珠不用他,他等事后也能到这个铺子收一份回扣。 如今珍珠即是看他,他自然得听主子让他跟着的人的。对着那掌柜的就道“掌柜的好大口气,真当我们是不懂行的不成。你说的那可是新东西的价钱。这东西进了你这里,可做不得新东西了。” 掌柜让他说中弊病,就也是一乐,分毫不见让人戳穿的尴尬“兄弟即是懂行的,只管还价就是。这买卖买卖,不讨价还价还做得什么买卖。” 几次来回,定下那套东西四两五分银子过手,还得由店家送货上门。珍珠大开眼界,对那仆人十分佩服,并没见到仆人向那掌柜的打手势。掌柜的看了珍珠一眼,隐晦地点了点头。 二人又走了几个铺子,才算把珍珠要的东西都买了个差不多。至此,轻的东西由巧云家的仆人拿了,重的东西只能回桃林胡同等店家送去。 再走进桃林胡同,又听了那仆人解说,才知道与巧云家只隔了三样街,只是那巧云家更近东城些。走过第二家的时候,珍珠无意向里看了一眼,竟发现那日带她到胡同来的李森,正在院内站着。 人家也算是帮了珍珠大忙之人,珍珠不好装没看见或不认识,向人微微福了一福。李森这两日身子不舒坦,懒得去自家铺子。又心里有些隐隐地盼望,不想今日竟等到了这位姑娘。李森两眼一时发起光来,只珍珠走得匆忙,没等他还礼,已是过去了。 最先送到的就是那一堂家俱,仆人指挥着人摆了,又自己打了水擦起来。珍珠不过意,只说自己能收拾,让他且自歇了。那仆人只道“些须小事,小的几下就做完了。” 正说着,那日来过的李母又已经进了院子,高声道“花姑娘可是在家” 珍珠得过人家指点,不好不相见,笑着迎上产问好“夫人过来了。” “小门小户的,当不得姑娘叫夫人。”李母一边四处打量,一边问“花姑娘不是说并不住进来,怎么倒添置起东西来。我认得好些铺子的掌柜,姑娘要添置什么,下次只和我说就是。” 珍珠只好道“有时也要出府的,少不得收拾出来,免得到时不周备。” 仆人正端了脏水出来倒,与李母碰了个正着,她就又问“这是姑娘的家人”怎么看着比这姑娘大好些。 珍珠对这位热情的邻居无法,只好道“是一个姐妹家里的人,因我不知道外面的行情,才借与我使的。” 听她说出一个借字,显然也是仆佣之流,李母就不在意,问了问珍珠买东西的价格,样样都说价钱贵了,把那仆人说得脸都是绿的。 好在此时堂屋已经擦拭过了,珍珠请那李母到堂屋里坐“也没生火,竟然连水也不能请夫人喝。” 李母再次亲近地道“都说让姑娘不必客气。咱们这胡同人家尽管日子都算是过得,可是离那夫人还差得远。姑娘不嫌弃,只叫我一声李婶就是。” 做为一个一直是自己运营的网站,就算是有几个友情链接,也多是标上就完事,并不交流。就算是做人多年,珍珠也没碰上一个这样自来熟的人,不知道该如何拒绝,只好从善如流,以婶呼之。 一时各处送东西的人陆续都来,那李森也跟着过来了。李母就是一笑“你可是不放心我,也过来看一看” 李森脸上一红,让珍珠觉得好笑。却不知如此才是这个时代的常态平常人家,除了自己亲戚人家的女孩,少与别的女孩接触,可不就一说话脸就红了嘛。只听李森说道“娘出来这一时,也没这去,还当是有什么事儿呢。” 李母就看看自己儿子,再看看珍珠道“花姑娘今日添置东西,火也没烧,你去家里提热茶来我们解渴。” 那李森得了这句,忙不迭地回家不提。珍珠只好奉承李母道“李婶好福气,公子是个孝顺的。” 李母让她奉承的高兴,嘴里却道“说不让你客气,你怎么还是如此。你叫我一声婶子,就叫他一声哥哥也使得。我这个儿子,倒是个老实孩子,一心与他父亲打理家里那两个小铺子。只是这两日身子不舒坦,才在家里歇下。” 珍珠连忙告罪“并不知道公子有恙,还劳动他走这一遭。实在不该。” 正说着,李森已经提了水过来,就放在八仙桌上。珍珠忙请人快坐,他却道“姑娘这里忙得狠,即没别的事,娘,我们还是回去吧,别耽误了姑娘的工夫。” 自己儿子不知主动,李母也是无法,偏此时门口又有人叫“老婆子,怎么在邻居家里坐着就不走了。大中午的饭也没有,水也不见。” 珍珠听声音耳熟,抬头一看,竟是那卖旧家俱铺子的掌柜。 不管自己留给鸳鸯的震惊,珍珠找了个婆子帮忙,把自己的东西一股脑搬到了迎春那里。当然走前没忘记给老太太磕头,谁让人家在府里最大,说话最响。 谁知却得了意外之喜。老太太亲自拉着她的手,说她生得单薄,特意让人又赏了她荷包不算,还单另又赏了她一幅珍珠的耳坠子。 得老太太荷包的人多,可是得了老太太首饰的人少。一时府里那些大嘴巴的下人,把个珍珠在老太太跟前的脸面,说得比面盆还大。就是老太太把这个有着比面盆还大脸面的丫头亲自给了二姑娘,也成了对二姑娘的看重。 对那些下人的说法,珍珠不放在心上。她当然知道老太太赏她,不过是让她不忘记旧主,二姑娘那里有个什么事,得早早报给老太太。可是这样的话,让主子们怎么想,才是珍珠关心的事。 没见二太太这几天见了她,都没有以前看她时的慈眉善目了。就是三姑娘,看她的眼神也让身上好象针扎似的。也是珍珠前身太过敏感,要不也不能时时抽疯得天怒人怨。所以自得了人的感觉之后,对别人对她的态度,感觉十分敏锐。 可是人家二姑娘,对此就没有什么感觉,该干什么还干什么,也不因为自己得了老太太的丫头得意,也不因为三妹妹对自己尖刺伤心。就是珍珠也不得不佩服二姑娘的神经够粗大。 当然老太太给的脸面也有实惠的地方。就是那两个荷包里的内容,就不是两位太太那几十个钢板能比的。那里面装的,珍珠百分百确定是银子。因为与铜板的材质不同,是一眼可见的,而且又是白色的,所以珍珠才这样肯定。 还不是一个每个荷包里都是四个,加起来就是八个。不过珍珠不知道一个小锞子有多重,不知道老太太这次算不算是大手笔,也不知道下次还有没有这样的机会。 不管今后有没有机会,现在在手里的才是自己的。珍珠是个实际的网站,知道十鸟在林不如一鸟在手的道理。所以她把这两个荷包里的东西,加上原来的二百多个铜板,分开放在自己的包裹里,免得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让人一锅端了。 不是珍珠小人之腹。她千算万算,发与自己忘记算二姑娘奶娘这个不确定因素连姑娘的东西都敢拿,会不会没品地对自己这些小丫头们下手,珍珠不能确定。再说人家司棋的外祖母,是大太太的陪房,那王嬷嬷不敢动手还有可能。可是自己不过是外头买来的,可没有什么好让这王嬷嬷顾忌的。 怕什么来什么。等发月钱的时候,珍珠就知道自己的担心不是多余的。看着自己手里的三百钱,使劲回忆各种文中对荣国府丫头们月钱的描写,都没有这个份例。 荣国府里婆子的份例珍珠没研究过,可是事关她的赎身大计,对丫头的份例研究得还是十分明白。同样是大丫头,老太太、太太屋里的大丫头是一两银子一个月,姑娘、小爷与姨娘们屋里的大丫头就是一吊钱,二等丫头都是五百钱一个月,三等丫头则是二百钱一个月。粗使丫头年头长的也是二百钱,刚进府的则只有一百钱一个月。可是唯独没有三百钱一个月的份例。 因为珍珠明面上的说法虽然是二姑娘新挑的,可是知道的人都知道她是老太太赏给二姑娘的。按着荣国府里那个,老太太屋里的猫儿狗儿都是金贵的论断,珍珠这个老太太屋里出来的猫儿狗儿,从进了二姑娘房里,就是二等。也就是说她的份例,怎么也该是五百钱。 所以结论只有一个,那就是珍珠的月例让人克扣了 别看珍珠从到了二姑娘身边,凡事都不争不抢,只做好自己份内的事。可是那是那些人没触到她的底线。一口两口吃的,对一个网站来说并没有什么吸引力。可是月钱不一样。月钱是什么那是人家珍珠赎身的希望,是她完成任务的保障 别的能忍,这月钱被克扣了,珍珠决不能忍。 珍珠再次运用自己强大的分析功能,把可能克扣她的人选罗列出来 最先被排除的,当然是她自己现在的主子二姑娘。没别的,那姑娘就没有这方面的心眼,要不也不会让一个奶嬷嬷给拿捏那么多年。 接着管发月钱的王夫人,理由是人家一个管家太太,就算真如那些同人文所说,自己在王熙凤进门前也放过利子钱。可是人家那是大处着眼的人,对珍珠这一个月两百钱肯定看不到眼里。要做,也不过是让大家集体晚拿几天月钱,打上一个时间差。 再能接触到珍珠月钱的,可就是最大的怀疑对象王嬷嬷了。因为她是二姑娘的奶嬷嬷,所以总管着二姑娘房里的大小事物与丫头。可能因为现在还是王夫人管家,那个王嬷嬷还没有那么大的胆子偷摸姑娘的东西,所以就把主意打到了她们这些小丫头的月钱上了。 等珍珠悄悄地问过司棋等人的月钱是多少,就把这个最大的怀疑对对象定性成了罪犯人家司棋的月钱五百文一文不少。可是与珍珠一样在府里没有什么过硬人脉的小丫头,人人的月钱都和份例合不上。 于是在一天二姑娘带着珍珠去给老太太请安的时候,趁着老太太与孙女孙子说笑,珍珠悄悄地找鸳鸯说话。说着说着又说到了月钱上珍珠有意引导,想不说到月钱上才难呢。 鸳鸯有些得意地说“我哥哥与我说了,我爹告诉过他,我的月钱与得的赏,都是我自己的,不让他来啰嗦。” 珍珠就一脸羡慕地说“不说在老太太屋里得赏的时候本就多。就是那一个月三百的月钱,你也花用不到,还不都是自己攒着。” 鸳鸯和边上一起说话的玻璃就是一愣。玻璃没什么心眼,可是因为长得好,还是让老太太挑中了。不过没能如珍珠一样做到二等,现在还只是三等。她到老太太屋里晚,不知道那天老太太跟前的口角官司,只问自己关心的“怎么姑娘屋里三等的,倒比老太太屋里三等的还多一百钱” 鸳鸯倒是因为老太太要补上牡丹与玫瑰的缺,与珍珠一样升了二等,她也奇怪地问“你不是已经二等了吗”象是想到什么,下面的话都自己又吞回了肚子里。 珍珠一脸老实地点了点头“从我到了二姑娘屋里,王嬷嬷就说,我与司棋一个是老太太赏的,一个是大太太赏的。所以都做了二等。” 玻璃心直“可是府里二等的,不都是五百钱的月例吗怎么你只有三百钱。” 鸳鸯就若有所思地问“你知不知道司棋是多少钱” 珍珠还是一脸老实相“司棋倒是五百钱。我还想着她算是大太太那边的人,说不定是大太太怕她对二姑娘不尽心,单另多给了她一份。” 玻璃就在一边嘁了一声“这分明是看着你” 不等她说完,鸳鸯已经很有派头地喝止她“玻璃,怎么什么话都敢混说。” 珍珠就不管玻璃那不甘愿的欲言又止,只拉着鸳鸯道“好姐姐,到底是怎么回事,姐姐自是知道的,求姐姐告诉告诉我。就是不能把那钱要回来,也做个明白鬼。” 鸳鸯让她央求不过,只好让玻璃去门口望着人,自己与珍珠细说“这事说来再没有别人,定是你们那位王嬷嬷从中抽了。你只悄悄的,现在你刚进府,哪儿是她的对手。” 听鸳鸯与自己猜测一样,珍珠顿时一脸委屈“好姐姐,你是知道我的。我老子娘没了饭吃才卖了我。盼得就是能早些赎买我回去。可是光指着家里,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所经我只想着自己能省一文是一文。谁知”手在鸳鸯不注意的时候,借着帕子掩着,在自己大腿内侧狠儿捏了一把。 这是珍珠试验过的,大腿内侧的肉最嫩,用力捏的话,一准让人掉眼泪。这次也不例外,不等话说完,珍珠已经眼泪汪汪。 这个时候的鸳鸯,还远没有后来八面玲珑的本事,看到珍珠哭,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劝好,只拉着她的手“你先别哭呀,咱们再想想办法。” 珍珠摇了摇头“她是姑娘的奶妈妈,就是姑娘她也管得。能有什么办法。” 听到珍珠说那王嬷嬷连姑娘也管得,鸳鸯心里就是一动,可是她虽还没有后来的心计,却也是个谨慎的,并不当面应承珍珠什么,只劝珍珠“快收了泪吧。一会儿老太太那里就该摆饭了,让老太太见了问起来,你是说还是不说” 珍珠也没指望一下子就扳倒王嬷嬷,不过是与鸳鸯说了,说不定哪天对景她能帮着分说上一二。所以听了鸳鸯的劝,自己把泪水擦擦,露出一个哀伤的笑容“让姐姐看笑话了。也是我从小穷怕了,一文钱也是好的。倒失了分寸。” 这京城之中住人的地方,向来是东富西贵,南贫北贱。比如花家,就住在南城,而巧云给珍珠置的宅子,就在南城与东城相交的地方。虽然不算是富人云集,可比起花家所在,就算得上是富人区了,邻居都是平民不说,还常有衙门中人往来巡视,安全上强了不是一点半点。 地方离得不近,大初一的又没有车子可雇,珍珠只能靠自己双脚。又得不时向街上的孩子问下路,时常让孩子们指错了方向。可是大人她也不大敢问,就算是白天,也得防着有人看她是个单身女人,起了歹心。 怕什么来什么,珍珠好容易才靠近东城,却怎么也找不到那“桃林”胡同在哪里。问了几个孩子,给她指了三四个方向,珍珠也不知道哪一个是对的。正踌躇着,身后有人问“姑娘可是要去桃林胡同” 珍珠回头一看,是个十七八岁的男子。中等个,长方脸,眼睛不大不小,嘴唇有点厚,让他看起来有种憨厚的感觉。珍珠见他穿着一袭青色长衫,并不是做工的打扮,衣料也是绸的,可是只是普通的官绸,算不上多上等的料子。 看上去是个靠得住的人。珍珠就向人行了个福礼“这位公子,小女子确实要找桃林胡同。只是孩子们指得方向并不相同。要是公子知道,还望行个方便。” 李森就有些迷胡,自己从小在这里长大,却并未见过这位姑娘。看她的举动,十分有礼,显见家里教养得很好。再听谈吐,更是十分知道进退,让人心生好感。 “不知道姑娘要找桃林胡同的哪一家,我家就是桃木胡同第二家,姓李。可是却从没见过姑娘。” 没想到竟是邻居,珍珠不由得一笑“不怪公子没见过小女。小女也是秋上才在这里置的宅子,今天无事,才来看一看。” 李森只觉得眼前让那姑娘的笑都晃花了,不由道“难道是第五家不成” 珍珠点点头“听替小女置宅子的人说,确实是第五家。” 李森还让笑晃得有些迷糊,一个憨厚的笑就从脸上浮了起来“我正好要回家,姑娘不妨和我一起走吧。” 珍珠心中警铃大作,别是遇到了拐子吧,把她骗到没人处,一个麻袋就能把她套走。李森见她迟疑,忙道“姑娘不必担心,我家确实就在这里。这些孩子们也都认识我。”就拉过一个孩子问道“小牛子,刚才这个姐姐问咱们胡同,你怎么没告诉她” 那孩子就不干了“刚才我明明告诉她怎么走了,可是她又问了二蛋他们。他们都指的是自己住的胡同,如何能对。这不姐姐就不知道怎么走了森子哥哥,你是大人,你说的姐姐肯定能信,你告诉他咱们胡同怎么走吧。” 李森就得意地看着珍珠,看得她有此不好意思,看来是她小人之心了。所以她就又向人行了一礼,算是道歉。李森也不在意,只在前面给她带路。 “这里就是桃林胡同,听说原来这里还是外城,全是一片桃林。后来城里人越来越多,渐渐地这里就都变成了房子,就叫了桃林胡同。”李森边走还边给珍珠解说着胡同名字的来历。 原来这个年代,城市也有扩建呀。珍珠心里默想着,面上还微笑着表示自己在听。李森得了鼓励,将胡同里住的人家一一向珍珠做了介绍。不过珍珠并没有做住在这里的打算,只是一听一过罢了。 “再向前走上两家,就是姑娘宅子了。”李森有些遗憾这路今天为何这样短,可是第一次见面,也不好就陪着人家姑娘去宅子,只好说“不知道姑娘贵姓,我家就在这里,姑娘以后有事,大可招呼一声。” 珍珠虽然做人这么长时间,可是对这个时代姑娘不能随意告诉别人名字的规矩,还是不大放在心上,脱口而出“我姓花。”再一想让人称自己是花姑娘,怎么想怎么让人想起某国的渣滓。 等珍珠自己开了院门,去看自己的院子,李家也有人议论她。 “森子,刚才和你一起走的是哪家的姑娘看着倒是大户人家出来的。”问话的是李森的母亲。 李森就和他母亲说道“说是姓花,自己买下了第五户那个宅子。” 李母就是一惊“自己买下的一个小小的姑娘,怎么有那么多的银子别是不好地方出来的吧” 听他母亲这样说人家姑娘,李森不知道为什么心里不大舒服“您说什么呢。看人家的打扮,并不是妖妖乔乔的,说起话来也十分有礼。” 他母亲看他的眼神就有些不一样“怎么,看上人家了我可和你说,咱们家虽然没什么大家业,可也是好名好姓的人家。你不能自己见到个齐整的姑娘,就不知道姓什么了。” 李森让他母亲说中了心事,一扭身回自己屋里生闷气去了。倒是李母,刚才只瞄了一眼那姑娘的背影,并未看清人的模样,有些不大放心。想了想,自己出门上街,做关心新邻居的样子,要去探探珍珠的底。 珍珠眼前,是个小小的院子,只可两进光景。比起荣国府是不能了,可是比起现在花家住的地方,却也是天上地下。不能让他们知道自己有这处宅子,这是珍珠心里的想法。 “姑娘可是这宅子的新主人”有个女声在珍珠耳边响起。珍珠吓了一跳,回头一看,是个团团脸,富态的四十来岁的女人在和她说话。 向门口一看,原来是自己刚才忘记关了院门,也就不好怪人家越门而入了。珍珠向人见了个福礼“正是。不知道老夫人是” 李母也打量着珍珠,就见是个容长脸,两只杏核眼,闪着提防的光,白白净净地,看着就让人觉得稳重。也难怪儿子说不是妖乔之人,就是李母自己看了,也不能把眼前的人和那些地方的人联系到一起。 “听我家孩子说了,姑娘是自己置的宅子。难道姑娘没有家人了吗要小小年纪一个人操心这些事”李母开始打听珍珠的家事。 这个珍珠倒不以为忤,这个年代的人,可没有什么隐私意识。住在一起的邻居,都在一保之列,当然要把人的来历打听清楚。她也不觉得自己的来历有什么不能见人的,就向李母道“小女是荣国府的下人,因主子宽厚,所以才置办了一点小小的产业。” 原来如此,这倒与这姑娘的作派对上了,果然是大户人家出来的。这样的事情,在京中倒也常见,而且这些豪奴,一向偏爱他们这样的地方,贫富相交之地,置了产业也不打眼,安全上又比南城有保障。 只是这样一个小小的丫头,就能为自己做这样的打算,也不是常见的。何况能在外置产业的人,总是得了主子眼的居多,李母心里就转开了念头。只是她也是有些阅历之人,面上还笑得一团亲热 “姑娘即来了这里,可见了保长没有按说胡同里来了新住的人,总得到保长家里说上一声才好。” 这个珍珠还真不知道,她有些迟疑地问“这位夫人,小女也是第一次置产业,这里面的事情还不大清楚。劳烦夫人,能不能与我好生说上一说。” 李母听她客气,说话知礼,就一长一短地把人要是住进来,应该怎样拜见保长,该给人带些什么东西都说得十分明白。珍珠听了,长出了一口气“要是这样,小女倒不大担心了。因为我还得在府里当差,并不住到此处。” 李母就摇了摇头“姑娘这就差了。人说现官不如现管,与保长打了招呼,有些什么事情,人家保长也好替你敷衍不是。再说,就是平日姑娘不在,这宅子也得人家给你照看几分,防了有些混混见屋主不在,强占了房子。” 就算是珍珠知道,有了荣国府的招牌,不会有那不开眼的混混敢欺负到她头上,可还是感了李母的好意。只说自己因不知道其中轻重,今日只想来此看看宅子,并无准备,改日再去保长家拜访。 李母见她听劝,心下欢喜“这倒不急于一时,姑娘下次想着就是。如此姑娘且忙着,我不打扰了。” 珍珠将人送出门去,顾自又打量起宅子来。古时房子多是自家置下,出租率极低,她置这宅子,也是做了狡兔三窟的打算。因此虽然不打算住进来,可是该准备的东西还是要准备一下。 黛玉与宝玉对这些也喜欢,你说这个好,我说那个不俗。珍珠偏有自己的小心思,把特意给黛玉挑的拿出来“林姑娘,我见这个做得还小巧,不知道合不合姑娘的心。” 却是泥捏的江南风物,竹篱茅舍俱全。黛玉一见,就知必是特意为自己挑的,可见是真心想送自己,眼中就挂了泪。慌得珍珠都要给跪了,好不好的你说句话,哪怕扔了呢。可是这对着东西掉眼泪,是几个意思。 好一会儿,才听黛玉吩咐“紫娟,把我匣子里那幅坠子拿来。” 珍珠忙道不敢当,人家黛玉与迎春的话差不多“你一片心为我,我也是为我的心。” 好吧,深宅里姑娘们太容易托付心意,珍珠无言以对。那宝玉也叫“晴雯,拿个荷包过来。好姐姐,我比不得林妹妹,你不要嫌俗气。” 不嫌,当然不嫌。要是可能的话,珍珠都想以后是不是靠这条路发家致富了。没等黛玉与宝玉让人拿的东西送来,老太太已经听到这边的热闹,让鸳鸯过来看是怎么回来,也是怕黛玉二人口角的意思。 等鸳鸯明了原委,点了点珍珠的额头“平日只见不到你来上房,偏一来了就是故事。怎么只想着主子,把我们这些姐妹们都忘记了” 珍珠只好求饶“好姐姐,忘了谁也不敢忘了你。只是总得把主子们的送过了,才好尽咱们的私意。” 一席话,说得一屋子人都笑了。贾母更等不得,让人催了鸳鸯快些回话。等鸳鸯将前因后果对着老太太说明了,老太太连连叹息“我原看她是个好的,才把她给了二丫头。如今看着,可是没有看错了她。” 邢夫人与王夫人正在陪着老太太说话,听说二姑娘跟前丫头行事得了老太太赞,邢夫人自为脸上也有光,王夫人听说这丫头出门还想着她的宝玉,也将那年珍珠扳倒王嬷嬷、与黛玉刚进府时的事儿一笔勾了“那丫头看着笨笨的,竟是个实心的孩子。都是老太太有眼光,给二姑娘挑了个好的。” 老太太更来了兴致,一迭声地让姑娘们带着东西过来,还让珍珠也一起过来。 姐妹们进了上房,自然先把东西给老太太与二位太太看过。三位太太可不是没出过府的小姑娘,自然能看出这东西的价值。可是也如刚才黛玉所说,人家一个丫头能有几个钱,回家一趟,还心里想着府里的主子,这就是一心为主呀。还不叫忠心,那什么才叫忠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