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读书 > 都市小说 > 灿烂的七十年代 > 正文 89.成教
    如果您现在看到的不是正文, 那就明天再来看吧!  “这么贵, 就这么几步路。”

    “靓女, 大年三十呀, 你再晚来一步我就回家吃年夜饭了。”

    “算了!”许秋阳懒得跟他争执,从钱包中抽出三十块钱递过去, “谢谢了。”

    摩的司机接过钱塞进口袋:“靓女,呆得久不?不久的话我等你一会,待会你在这儿可找不到车出去。”

    “不用,我今天不走了。”许秋阳抬头看了一眼将黒的天色说。

    “靓女你没事吧,谁会在这鸟不拉屎的破地方过年啊!”摩的司机一脸震惊地嚷嚷。

    许秋阳冷下脸不再理他,拉着行李箱就往大门口走去。

    摩的司机在背后嘀咕了一句:“神经病!”调转车头,轰起油门绝尘而去。

    许秋阳仰头, 望着大门上“白龙湾水电站”几个斑驳的大字,唇角勾起一抹微笑:“白龙湾, 我回来了!”

    锈迹斑斑的大铁门虚掩着,许秋阳一步步走过去,抬手轻轻按在拉手的铁环上,仿佛这是一道时空的大门, 只要一推开来,里面还是那个鸟语花香c风景如画的白龙湾,行色匆匆的叔叔阿姨们, 看见她, 都会停下脚步, 热情地招呼一声:“小阳啊, 回来啦?”

    锈蚀的门轴发出刺耳的“嘎吱”声,大门缓缓打开,不出所料地一片荒芜,急促的狗叫声突兀地响了起来,许秋阳吓了一跳,赶紧后退几步,等了片刻,不见有狗冲出来,想来应该是机房里养的狗,被拴起来了吧!

    许秋阳记得曾听外婆说过,白龙湾里住的人越来越少,机房里发生过几次失窃案件,后来就养了两条大狼狗,也算是给值夜班的人做个伴,壮壮胆了。

    皮靴踩在满地的落叶上沙沙作响,不知道多久没有打扫过了,积了厚厚的一层,几乎都已经看不见底下的水泥路面,许秋阳记得这地上的落叶以前是包干到户的,每家都要负责自己家门前的一段路面,小小的许秋阳一早起来,首先第一件事就是挥舞着比她的人还高的竹扫帚,把门前的落叶扫成一堆,然后拿小簸箕铲回去装在厨房的竹筐里,晒干了用来引火是最好不过的。

    以前职工们都住在这儿的时候可真是热闹啊,可惜后来人们渐渐有钱起来,就开始嫌弃住在这里不方便了,有人在县城里买了房子,买了小车,天天开车进来上班,也不过是十几分钟的事,慢慢地白龙湾就变得人丁寥落起来。

    三年前外婆去世的时候,最后留守的一户人家也搬到了县城,整个白龙湾水电站的住宿区就正式荒废了,只有机房那边还有人上班,整天开车来去,没有人气的白龙湾,便越来越荒凉起来。

    第二排平房,“一c二c三c四c五。”数到第五间屋子,许秋阳站在掉了大半漆的木门前,拿出一串钥匙。

    这房子外婆去世后本来应该交还给单位的,但反正也没人愿意住了嘛,单位也懒得管了,钥匙就一直没收,舅舅家在县城买的新房子,当然也看不上这里的老旧家具,因此这老房子就几乎原封不动地保留了下来。

    许秋阳推开门,扫了扫眼前挡路的蜘蛛网,环视了一眼这个遍布灰尘的“家”,轻轻叹了一口气,还好,就算是无处可去,也总还有一个地方是可以回来的。

    许秋阳搬了一张凳子出门,把凳子放在门边,自己踏了上去,打开一个老旧的电箱,伸手一推,把电闸总开关推了上去。

    拍一拍双手跳下来,尝试着拉一拉门边的点灯开关,“啪嗒”,悬挂在头顶上的老式灯泡亮了起来,散发出一圈昏黄的光晕,线路还是通的,真是难得。

    当年住在水电站,最大的好处就是用电不用花钱,不管缺什么,电总是不会缺的。

    许秋阳穿过屋子,走到后院,拧开水龙头,只有“嗤嗤”的空气声,停水了,正常。

    当年水电站宿舍区用的水并不是由自来水公司供水,而是水电站自己建了水塔,抽取地下水供职工使用的,抽水用的也是电嘛,所以,当年职工用水也不用花钱。

    现在早没人住了,当然也不会再有人去抽水了。

    幸好院子里还有备用的压水井,许秋阳抓住压杆摇了几下,从行李箱里拿出一瓶矿泉水,拧开瓶口一整瓶水都倒了进去,然后迅速地摇动压杆,很快,手下的压力就变大了,土黄色的井水哗啦啦地流了出来。

    继续压了一会儿,井水彻底变得干净清澈,许秋阳拿了个桶放在出水口下面,装了满满一桶水,卷起袖子开始搞卫生。

    六岁到十二岁,许秋阳在白龙湾水电站整整住了六年,六岁那年,妈妈生病去世,爸爸一个大男人照顾不好小孩,外婆就把她接了过来亲自照管,上水电站里的职工小学,那时候舅舅还没结婚,外公c外婆c舅舅加上她,一家四口,是她有记忆的童年中最快活的时光。

    上初中的时候她被接回了县城,爸爸已经再婚了,后妈生了一个弟弟,许秋阳十分乖巧懂事,认真学习之余,包揽了做饭c打扫和照顾弟弟等一切家务,后妈虽然对她没什么笑脸,但终究也没有虐待于她。

    就这么安安静静地长到了十八岁,高考填志愿的时候,许秋阳按照家里的安排报考了师范大学,因为这是提前批优先录取的,考上的把握比较大,而且可以减免学费。

    大学四年,除了第一个学期的学费和生活费,许秋阳没有再拿过家里的一分钱,用做家教的钱支付生活费,大二快开学的时候,爸爸说弟弟的学费有点困难,许秋阳想了想,便把刚拿到手的奖学金留下了一大半给家里。

    后妈是农村人,嫁给爸爸之后,爸爸的单位给她安排了一个烧锅炉的临时工的工作,收入很低,一家四口基本上都是靠爸爸一个人的工资生活,能把自己养这么大,供书教学很不容易,许秋阳是个知道感恩的人。

    大学毕业以后,许秋阳凭着优秀的表现留在了省城,但职场并没有想象中的单纯美好,天真的许秋阳被一同入职的同班同学摆了一道,终于在第一个学期末的时候丢了这份待遇优厚的工作。

    这时候爸爸打电话来,兴奋地告诉她,家里的七大姑八大姨都知道她在省城找到了好工作,一个月工资能有大好几千呢,年底还有奖金!让她快点回家,亲戚们都想见见她。

    说到最后,爸爸支支吾吾地提起,弟弟要上初中了,县城中学的教学条件不好,家里有些条件的人家,都会到市里买套房子,然后把孩子送到市里的中学念书,弟弟学习成绩好,家里不能耽误了他,所以决定也在市里买一套房子,房子已经看好了,学区房,小两居,以后弟弟毕业了用来当婚房也刚刚好。

    许秋阳觉得这个想法有点太过不切实际了:“爸,市里的房子不便宜,咱家买得起吗?”她县城里这几年很多人到市里买房子,但人家那是家里有钱,不愿意一直窝在小县城没有发展,这才往外面跑的,他们家在县城里只能算是挣扎在贫困线上的水平,这么好高骛远真的好吗?

    许秋阳知道这肯定是后妈的意思,她这个弟弟,成绩真的算不上好,本来就不是爱学习的人,就算到市里上初中又有什么用呢,真的有这个能力,县城的高中也不是没有考上重点大学的,许秋阳自己本身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爸爸说:“咱家看中的那是二手房,不贵,首付三十五万,咱家里有五万,你成舅舅家拿五万,你大伯家借五万,你再拿二十万,就够了。”

    他口中的“成舅舅”是许秋阳亲生妈妈家的舅舅:“爸,咱家怎么能借成舅舅家的钱呢?不是,我哪来的二十万啊!”

    “我听人说了,城里的单位都是能预支工资的,你跟你领导说说,先预支几年,要不行的话再找你同学借一点,你那些同学都是城里人,家里有钱。”

    许秋阳忍不住为他天真的话语笑了起来:“这钱哪能是说借就借的啊,再说了,借来了咱家也还不上啊!”

    “你现在一个月工资不是有七千多嘛,咱们家一家三口在家里一个月都花不了两千块呢,你一个姑娘家,一个月一千多够花的了,每个月攒五千,一年就有六万了,二十万,三年多就能还上,还剩下一千还可以帮忙缴月供。”

    许秋阳静静地站着,心塞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没什么事就这么着了啊,跟卖家说好了三天后去办手续,你记得明后天把钱打回来,我挂了,电话费可贵呢!”

    “钥匙在阿妈身上,她说不能放你出来,一直要关到水电站开工,你的位置被别人顶上了为止,谁也不许来看你,谁敢来就把谁也一块关进来。”许翠兰说。

    多大仇啊,这不是损人不利己嘛!许秋阳心道,这还亲妈呢,后妈都没那么恶毒的,以前她那后妈真心待她不怎么样,可从不在表面上表现出来,丑人都让她爸出面当,在只要在背后坐收渔利就好了。

    哪像这个李桂芳,天天不是打就是骂,生了这么多个孩子,个个都养成仇了,以后哪还会有孩子真心孝顺她。

    “翠兰,你跟你大哥说说,让他撬了锁把我放出去。”从今晚说要去当兵的话看来,她这个弟弟也是有思想的,应该会理解她想逃出这个牢笼的心。

    “你刚被关进来的时候哥就想放你来着,被阿爸打了一身,现在被送到二姨家去了,不许他回家呢,说是明天直接送到县上招兵办,不回来了。”

    “去招兵办?这年头当兵这么容易,说去就能去?”

    “姐,我也不知道。”

    “那这样,你明天帮我去找雪珍姐,告诉她我被家里关起来了,让她一定要来救我,哪怕是把锁砸了,也一定要来救我出去,我下半辈子的幸福就全都在她手上了,你记得一定要这么跟她说啊!”

    “知道了姐,我一定会去找雪珍姐的。”

    “嗯,那你快些回去睡觉吧,别让阿妈发现了。”

    “好,我明天再想办法给你弄吃的。”

    许翠兰轻手轻脚地回去了,许秋阳重新窝回草堆里,这肚子里有了东西,也没那么冷了,一头挨着墙壁,迷迷糊糊地也睡了过去。

    第二天早上等家里的大人都去上工了,许翠兰才伺机给许秋阳扔了两个烤熟的红薯:“姐,我去找雪珍姐了。”

    “好,你快去!”听着许翠兰撒丫子跑出去的脚步声,许秋阳再也坐不住了,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在小小的猪圈里走来走去,不知道杨雪珍够不够义气如约前来救她。

    在农村,打骂孩子是家常便饭,就算闹出人命,那也是别人家里的事,一般人都不会多管闲事,杨雪珍如果真来救了她,那他们杨家跟许家就算了撕破脸了,杨雪珍她爸肯定是不同意她这样做的,盼就盼她能够看在大家姐妹一场的份上,能够为了她的下半生幸福来拉她一把吧!

    这个时候,能靠的也只有她了。

    至于家里的那些弟弟妹妹,许秋阳心也凉了,她被关了那么久,除了小妹许翠兰,其他几个就没有一个来看过她的,说句不好听的,这些弟弟妹妹就跟许秋阳自己的孩子一样,几乎都是她一把屎一把尿亲自拉扯大的。

    农村女人命贱,生孩子的时候都是大着肚子在地头干活,肚子疼了才开始往家里走的,甚至有的孩子生得多了,产道滑,来不及赶回家,直接就生在地里的都有。

    生完也不用坐月子,过两天就直接下地干活了,孩子扔在家里,有口米汤就能活。

    李桂芳生了那么多孩子,哪一个不是一生下来就扔给许秋阳的,她才两岁就开始带弟弟了,后来一年一个几乎没断过,直到6岁的小弟出生后,大概李桂芳也生不出来了,这才消停了一些。

    说起来这些年又当爹又当妈的,都是一把辛酸泪啊,如今竟然让她平白生出一些老无所依的感慨来,养的都是一群白眼狼啊!

    这一次如果真的能够有幸脱离这个家庭,她再也不要过这种没有自我的日子了,她一定要好好地为自己活一回!

    盼星星盼月亮,终于把许翠兰给盼回来了,小姑娘在窗口下怯生生地说:“大姐,我没找到雪珍姐。”

    许秋阳心口立刻凉了半截,连忙问:“怎么找不到了?”

    “他们说雪珍姐去镇上裁布做衣裳了,说是要去工作了,得做身新衣裳。”

    什么叫同人不同命?这就是了,自己还在拼命想办法怎么才能逃出去呢,人家为了新工作还去做新衣裳了,做什么新衣裳啊,这不是搞基建吗?不是去搬砖头挑水泥吗?穿那么好看给谁看啊!

    许秋阳都快要气死了:“那你晚上找机会再帮我去找她一趟。”

    许秋阳坐立不安地在猪圈里又呆了忍饥挨饿的一天,终于在傍晚的时候盼来了许翠兰的消息:“大姐,雪珍姐他们家的人说她今晚不回来了。”

    “啊,为什么不回来啊?”

    “说是中午在镇上的表姐家吃饭的时候,表姐突然肚子疼要生孩子了,雪珍姐帮忙把人送到了医院,这会儿还在医院陪着呢,让人搭话回来说今晚不回家了。”

    “那她明天还去招工不?”

    “去呀,雪珍姐让人跟你说,她明天早上直接过去白水村,让你也自己过去,说是记得明早八点之前要去到,明早就要点名了,如果不去的话就当没这个人了。”

    “那我怎么办?”许秋阳快要急疯了,“小妹,你去帮我跟杨叔说一声,我现在出不去,让他过来帮我一把。”

    “我说过了,杨叔说这事儿他管不着,你得自个儿跟咱妈说,还有,你到底去不去得尽早给他个准话儿,好多人都找他说想去呢,一个队就五个名额,咱得用满了,可不能便宜了其他队的人。”

    “说说说,要咱妈真能说理的话我现在至于这样嘛!”许秋阳气得狠狠用力一脚提向猪圈门,力气大得整个猪圈似乎都震动了一下,灰尘“簌簌”地落了她一头。

    以前家里的猪圈是没有这么结实的门的,一般谁还想着给猪圈安门啊,都是几块木板随便挡着预防大肥猪跑出来就算了,可是前年过年前,一家人辛辛苦苦喂大,眼看就可以送到队里去的大肥猪居然在半夜被人给偷了,当时损失那个惨重啊,那个年几乎都要过不去了,李桂芳叉着腰站在院门口大声叫骂了三天三夜,骂偷猪贼断子绝孙,不得好死。

    后来就把整个猪圈重新给加固了,还给打了一个新门,忒结实,许秋阳捡了根半人高的柴禾,疯狂地抽打了半天,那门还是稳稳当当的,连点儿松动都没有。

    许秋阳蹲下来,双手捂着脸,绝望地大哭了一场,老天爷为什么要这样对她,好容易给了点儿希望,又硬生生地要收回去。

    许翠兰让她哭得心慌意乱,不停地喊:“大姐,大姐,你别这样,这次去不成,咱们下次再去。”

    “没有了,不会再有下次了!”许秋阳大哭着说,白龙湾水电站只有一个,错过了这次机会,她就再也去不了白龙湾了,那她在这个世界上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呢?

    不知道过了多久,许秋阳哭累了直接瘫在地上,只听见外面的许翠兰怯生生地问了一句:“大姐,那我要去跟杨叔说一声咱不去了吗?”

    “不行!”许秋阳大喊起来:“我要去,我一定要去的,就算是挖,我也一定会挖个洞钻出去!”说完她随手捡起一根柴禾,发疯般地在靠近门口的地面上挖了起来。

    屋子里地面的土都是夯实过的,木棍在地上戳了半天,也只戳出来浅浅的一层浮土,倒是双手掌心被磨得生疼,许秋阳恍然未觉,只是不管不顾地挖着,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不管这回命运想要给予她的是什么,她都要抗争到底。

    圈里面的大肥猪也像配合着她的行动似的,大声地嘶叫起来,它那是饿的,为了关着许秋阳,除了昨晚那一顿,已经一整天没人进来喂过猪了。

    许翠兰被吓坏了,在外面抖抖索索地哭了一会儿,又怕让李桂芳回来看见了,只好一边哭一边回了灶房那边,快到收工的时间了,她得赶紧把饭烧上,不然李桂芳回来又是一顿好打。

    划分好各组的负责范围之后,大伙儿就热火朝天地干起活来,大家都是做惯了农活的人,这里的活比起平时在生产队里干的活并不算累,大伙儿说说笑笑的,一晃半天就过去了。

    站长说了,哪一组的工作完成得最快最好,晚饭的时候给加菜,此举大大调动了大伙的劳动积极性,转正加分太遥远,还是吃的最实在。

    人多力量大,一个下午工作成绩斐然,大片的荒草被割下来,堆到一处,一把火烧干净了,凹凸不平的地方也被平整过了,整整齐齐地摆放着供电局的车队运过来的建筑材料,主要是大块大块的洋铁皮,用来搭简易工棚的,这玩意儿轻便c好搭,不用打地基,用完以后也好拆卸。

    半天下来,许秋阳他们组的工作是完成得最快最好的,别人说那是因为他们那一片地方是最穷的,个个眼里都盯着那口吃的,豁出命去地干,能干不好嘛。

    许秋阳他们也不在意别人说什么,穷就穷呗,又不吃你家大米,反正大伙儿都穷,区别仅仅在于早上熬玉米粥的时候,是放一把还是两把玉米面的问题。

    成绩最差的反而是最被人看好的第一组,第一组的人都是来自县上或者镇上的居民,先不说家里条件好不好,起码比其他农村来的好得多,平时吃得好,人也长得精神,穿得也体面,一个个眼睛长在头顶上,都看不太起其他农村来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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