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读书 > 玄幻小说 > 欲壑乱世 > 正文 第2章 沧海雄鹰
    “日暮之城”距海边约莫有一天的路程,“巨人国度”每年两次的祭祀分别是海神和海神之子的诞日。

    句容王后恋恋不舍地离开了“日暮之城”以及她那嗷嗷待哺的儿子,踏上了北去的道路,她新生的孩子业已被遗落在那座让她无比心殇的城堡之中。

    陪护着她上路的依旧是最忠诚的护卫一一巢翼。

    巢翼是巨人国度最弱小的“盘树”部落的长老之子,自幼便被选进宫廷,习练诸般格斗技巧,成年后便由宫廷护卫长选拔而出,负责保卫内宫的安全。

    那个时候,瑟脱王子刚刚满月,他似乎比普通的孩子成长得更快一些,或许他在懵懂之间已经能够猜知到自己的死亡结局。

    这个小小的婴孩始终咧着嘴傻傻地笑着,在傻笑的背后,他开始拼命地长大,也许他根本不愿意离开这个处处充满博弈纷争的乱世家园,

    又或是上苍携他而来,他却不愿突兀而去。

    自从句容王后远走碎沙城之后,怀柔国师每天都会来探望这个甫一出生便注定殒亡的可怜孩子。

    她惊异地发现这个孩子的眼眸中似乎隐现着一团熊熊的愤怒之火。

    他憨笑的面庞掩饰了蓝色瞳孔里的一点殷红,他咿咿呀呀地挥动着两只胖胖的小手,似乎心有不甘c像是在极力地抗拒着命运的无情残酷与绝不公允。

    距海神之子的诞日还有三天的时间,城堡内的王公大臣早已准备停当,只等着第二天便要在大军的护送下前往滨海圣地一一雅蓑城堡。

    临行前,怀柔国师在海神像前占卜了一卦,她安静地看着卦象,心中思绪难平,这是一副平卦,叫做“生死有往”,究竟是生是死?还是生死有命?她面沉如水地静守着海神像坐了一夜。

    没人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当伟大的苍原国王亲率诸位王公大臣抵达雅蓑城的时候,天空已然一片阴霾,不久之后狂风开始肆虐,黑云渐渐压境,整个雅蓑城陷入了黑暗之中。

    雅蓑城的行宫依傍着怒海而建,虽不奢华却十分的坚固,宫内的人们早已打点好了一切,四处点上灯火,静候着国王的降临。

    城外护城河水没来由地湮没了城门口的石阶,守城的军士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打开城门,将苍原国王与列位大臣迎入城内。

    此时天空中已然是雷电交加,一道道白光划空而过,紧接着便是一声声凄厉的雷声让人震耳欲聋且又惊心动魄。

    苍原吩咐侍从照顾好怀柔国师以及国师怀中的瑟脱王子,即便明日就要海祭,他的心里却不知觉中油然升起一丝感伤。

    他悲戚不舍着王后的离去,不知王后在黄沙如幕的边疆会如何过活?更不知在以后南征北伐的岁月中还能否有缘重逢?

    他忍不住发出一声浓重的叹息,将目光投向国师的车辇,不知他那畸形的儿子是否知晓明日便是他脆弱的生命戛然而止的时刻?

    一脸凝重的苍原步入庄严的雅蓑城堡,驻守城堡的城主是他从前的得力助手:夜鹰。

    夜鹰是个异常强壮的巨人首领,他的使命便是终生追随苍原不停地杀戮与征战。

    当苍原攻占了人类的雅蓑城的时候,他被留下做了城主。

    虽然他的心里极不情愿,但是国王的旨令是不容违背的,他深知雅蓑城的使命所在。

    当两位巨人首领见面时,他们深情相拥,苍原国王看着这个自幼一起长大的伙伴时,他发现夜鹰的眼神有些黯淡与愠怒。

    果然在他们单独相处时,夜鹰握紧了拳头,怒气冲冲地嚷道:“句容王后是最忠心于陛下之人,为何陛下偏偏将她赶去北漠荒凉之地?”

    苍原默然无语,他看着夜鹰因为愤怒而发红的面庞,只能拍拍夜鹰的肩膀,涩涩一笑。

    夜鹰反手从腰间拔出两把硕大的利斧,大声道:“若是有人胆敢为难陛下,请陛下明言相告,兄弟这就去砍了他的脑袋。”

    苍原深知这位巨人首领的鲁莽冲动与忠心耿耿,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挽起他的手,带着夜鹰去了一个地方。

    他们进来的时候,怀柔国师刚刚遣走了给小王子哺乳喂奶的人类奶妈,这个战战兢兢的年轻女人,低着头从侧旁小门悄悄地离开。

    怀柔国师则深鞠一躬,以示对国王的尊崇,她的眼神中饱含着莫名的哀伤与复杂的情绪。

    在她从孩子身上挪开的眼神中,带着强烈的悲悯之情,她似乎想要开口劝说国王饶过这孩子一命,但又觉得这样的举动除了招致国王的反感与愤怒,终究只是于事无补,便垂下眼神一声不吭。

    夜鹰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小王子,先是充满着骇异怀疑的目光,渐渐地目光变得温柔了一些。

    他已然看清这确是巨人的后裔,起码这个小小的生命具有那双蓝意盎然的眸子。

    但他为什么如此之小,夜鹰不禁挠了挠头,浑然不解。

    苍原国王低沉的声音在房间里环绕着:

    “你总该明白了为什么我无法保护这个孩子了吧!”

    夜鹰只能点头,他实在说不出什么驳斥的理由。

    “既然无法将他留下来,那么我们只能将他送还到海神及海神之子那里。”

    “或许浩渺的大海才会是他的最终归宿,如果他留下来,他也无法率领我们的族人进行战斗。”

    夜鹰伸出小指轻轻触碰小王子的面颊,这个茫然无知的孩子似乎感觉有些疼痛,咧开嘴哭了起来。

    怀柔国师厌恶地瞅了夜鹰一眼,将瑟脱王子抱入怀中,轻轻地拍打着后背。

    瑟脱王子边哭边打着哈欠,哭泣声越来越小,最终还是沉沉地睡着了。

    苍原不愿再去惊醒孩子,虽然他将会亲手把这个孩子送入鬼门关,但在这最后一夜里,他委实不愿再带给他任何的伤害。

    与其将来在歧视中长大,不如现在就此了结这个脆弱的生命,一了百了苍原转过身去,走出了房间,他不愿再见到怀柔国师凄清的眼神,只因那里包涵了渴求与希望

    等到日出之后吧!一切就会结束也会回归平静了。

    夜鹰陪伴着苍原走上城堡顶端,那里是一座八棱形状的圆台,圆台的四周矗立着八块高耸的直石,夜鹰手指着远处临海的一隅,说道:“陛下,请看。”

    苍原展目望去,只见那里灯火辉煌,人影攒动,他情知那是奴隶们在搭建祭祀神台,以备明日之需。

    苍原点点头,开口问道:“不知雅蓑城主手下可有忠勇之士,不妨推荐一名,派驻碎沙城,替备城防。”

    夜鹰微微一怔,旋即明白国王的用意,正色道:“属下手底确有一名骁勇之士,叫做云阳,此人有万夫莫当之勇,却一直自叹栖身雅蓑城中无用武之地,陛下若是恩准,明日祭祀之后,便即招他进宫。”

    苍原“嗯”了一声,望着远方黑漆漆的海面,沉吟良久,似乎心中藏着一桩极大的心事,久久不能决断,这时一道闪电自半空中倏忽而现,“咔嚓”一声巨响,电光瞬时明灭之间,苍原冷如峻石般的面庞上浮现一丝无可奈何的苦笑。

    突然一名巨人兵士疾驰而至,跪伏在地,惊慌道:“陛下,大事不好了,小王子小王子不见了”

    苍原身躯微微振动,尚未说话,夜鹰心头不由一凛,急忙问道:“适才还是好好的,怎么突然就会会不见了?”

    那名巨人兵士喉咙“咕嘟”一声,咽下口水,回道:“属下原本在宫门口执岗,忽然就听到了一声惊呼惨叫,似乎从宫内传出,便急忙率人冲进宫中,谁知只看见国师倒在血泊中,小王子却不知去向了。”

    苍原忙不迭追问道:“国师伤得如何?”

    那名巨人兵士道:“回禀陛下,属下只看到国师腹部插着把短剑,晕倒在地上,地上流了一滩血,四周似乎没有发现打斗的痕迹,至于国师是死是活?属下不知,但在来的时候,国师尚有一丝气息。”

    夜鹰怒吼一声,大叫道:“居然有人胆敢在雅蓑内廷刺杀国师,强抢王子,当真是不要命了!”

    随即猛地伸出巨灵大掌,一把抓住那名兵士,厉喝道:“速传命令,关闭雅蓑城各处城门出口,宫内所有人不得随意走动,命云阳带领卫队在内廷搜捕凶手,驻守兵团则在城内挨家挨户去搜。”

    那名兵士诺然领命而去,夜鹰双掌合击,仰天长啸,啸声雄浑深厚c铿锵不绝,直扩散至城中各处角落

    啸声甫歇,城中忽然灯火顿起,四处亮晃晃地擎起无数支火把,瞬间便将整座雅蓑城照得如若白昼c通明一片。

    苍原折回内廷,只见怀柔国师面色苍白,双眼涣散无神,斜躺在藤木椅上却仍是勉力抬起胳膊,向着他招了招手,示意他上前。

    她的衣襟已被一片血渍染红,一柄明晃晃的短剑兀自插在腹部,随着气息吞吐而不住轻颤。

    苍原上前握紧怀柔的手,面目有些狰狞,额头的长纹因愤怒而褶皱得愈加深邃,双目之中爆射出红色的星芒,口鼻一张一合中喷出浓重的呼气。

    他不知道有人竟会胆敢在雅蓑城内强抢王子并且行凶杀人,这不啻于挑战他作为巨人国王的权威与尊严。

    直至怀柔的手在他的掌心抽离出来,轻轻地抚摸着他的脸庞,虚弱而无力地挤出一丝笑容,轻声说道:“是沧海雄鹰,他来了又走了。”

    苍原不由得全身一震,眼神中暴涨的星芒在瞬间黯淡了不少,怀柔爱怜地盯着苍原变幻莫测且又神情不定的面庞,轻叹一声,语含幽怨地说道:“当年我没有答应做你的王后,时至今日,你还在怨恨着我么?”

    苍原看着她明澈清净的眼神,神采似乎在渐渐地消散,摇了摇头又忙不迭地点点头。

    怀柔的嘴角浮起一丝微笑,轻轻地合上双眼,如梦呓一般说道:“我知道你始终不愿原谅我,换了是我,也不愿原谅自己。”

    苍原低声道:“我怨恨过你,却早已原谅了你,只因你你”

    怀柔继续说道:“我选择留下来做一生圣洁不可嫁人的祭祀国师,就是因为不愿远离你和句容的身畔左右,好教我思念你们的时候,能够随时随地听到你们的声音呀!”

    苍原无语,怔怔地看着怀柔,脸上的愤怒情绪渐渐舒缓开来,半晌苦笑道:“你这又是何苦?”

    怀柔睁开双眼,眼神中带有一丝苦涩的滋味,缓缓道:“句容王后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又怎能忍心看着她一生郁郁难过,何况何况”

    她忽然闭上嘴不再言语,只是眼帘低垂斜望,不敢与苍原四目相视。

    苍原心中疑窦丛生,追问道:“何况什么?”

    怀柔挣扎着从他怀中勉力坐起身子,看着腹部那把明晃晃的短剑,一咬牙将短剑拔出,伤口顿时崩裂,一道鲜血随之溅射而出。

    苍原猝不及防,忙将袖角撕扯下来,紧紧地按压在怀柔的伤处,怒声道:“你干什么?”

    怀柔低声呻吟几下,表情略显痛楚,一双眼睛却转回望着苍原,凄苦道:“我也不知今日能否活命下来,索性便将这些年压抑在心里的事和你直说了吧,不过你知道了这件事情后,心里定会难受,那那也也不要怨我才好。”

    苍原听她说话颠倒不清,眼看着伤处血水殷殷流出,不想听她继续说下去,转头看到一名卫士,便命卫士去取药来。

    怀柔面容上浮现一种异样的神采,自顾自地喃喃说道:“当年句容和我情同姐妹,情谊笃定,偏偏我俩都喜欢上了你一人,那时候的你是那么出类拔萃那么气宇轩昂,又怎能不叫女孩子们喜欢呢!”

    苍原边听她喃喃自语边用力按压住伤口,不让鲜血流出,一会的工夫,应手处全是血迹,那个巨人卫士取药尚未返回,也不知跑到哪里取药去了?

    怀柔望着他一脸焦急的模样,竟然微微一笑,轻声说道:“我一向自诩对你情意深重,加上所属部族的势力庞大,远非句容可比,日后的王后宝座,多半是我而非句容”

    怀柔说到这里,眼中神采愈见跳跃,蔚蓝色的瞳仁蕴含着痴痴憧憬,继续说道:“那时的我,成天躲在房子里遐想着陪你东征西战,荡平东海各个部落城堡,再为你生下一群孩子,将来也和你这般个个都是顶天立地的英雄豪杰”

    这时,卫士送来了药石,苍原将怀柔腹部衣襟扯开,只见伤口颇深,血虽未完全止住,却较方才好了一些,便解下佩剑将药石切下一角,双手用力搓捻,化为粉末撒抹在创口处,鲜血立时止住不再外溢。

    怀柔仍旧继续说道:“然而我与句容相处越久,便越是觉察出她对你的情深义重非我可比,她的眼中心中似乎只有你一个人,即便我们姐妹一起的时候,她开口闭口也全都是你,久而久之,我不免对自己没有了信心。”

    说到这里,怀柔的嘴角淌下一丝血迹,苍原提起衣袖揩拭,边擦边沉声道:“在我心中,你和句容都是一般的重要,难道你竟会不知道么?”

    怀柔长吐口气,低声道:“句容在你攻打莽城身陷囹圄的时候,她可以抛下对战争的恐惧,不顾一切地前去救你出困境,你可知道,那时候的我就站在她的身边,我害怕得要死,四处都是死人,到处都是厮杀,我那一刻压根就没有想起过你,我想的只是怎样才能逃离这块是非之地,远离你们男人的战争”

    怀柔抬起头,用充满歉意的目光看着苍原,她的目光在苍原的脸上停留了很久,似乎想要找到宽宥两个字。

    苍原摇头道:“你平常胆子就小,我又怎么会怪你”

    怀柔涩涩一笑,说道:“若说是胆子小,只怕我的胆量比句容还要大些,她曾经可是巨人中最怯弱的女孩子,她的指头从来不曾碰过刀戟剑叉,她甚至连捕获来的灵物也会偷偷放走,我可以欣赏着奴隶们的血腥角斗,她却一次也没有去过”怀柔说着说着,声音中渐渐有了些气力,她眯着双眼,似乎陷入回忆之中。

    “那一刻我看着她夺过一匹战马,从地上捡起一把长刀,先前还是喏喏柔弱的一个人,挥舞着长刀就冲进了人群,四下里都是杀红了眼的巨人和人类,她竟然误打误撞地找到了你,把你托在马背上救了回来这就是天意你的命是她救回来的,你是属于她的我心里虽然不舍,但但我却很是高兴因为在我眼睁睁地看着句容杀进人群的时候,望着她的背影,我忽然想明白了一件事这也是我隐藏了多年的一个秘密”

    怀柔的目光从苍原的脸上缓缓移开,投射到宫门外,门外隐约有些火光跳动,忽明忽暗,同时人影不时来回走动,怀柔的眼神愈发地坚定。

    她忽然无可奈何地苦笑了一声,说道:“我喜欢的是你,俊朗挺拔的少年苍原,就在那个时候,我也刚刚知道,我爱的却是一直情若姐妹的少女句容呀!”

    苍原全身不由得一震,他从未想过怀柔竟会有如此心念,她身为一个女巨人,居然会爱上了自己的姐妹,难怪后来怀柔宁愿去做一生圣洁不得嫁娶的祭祀国师,也不愿做他的王后,那只是她要去成全自己所爱之人。

    幸福的真谛难道不是目睹自己爱着的人幸福么?

    这样的道理其实是简单而真挚的。

    苍原久久地盯着怀柔渐渐泛起血色的脸庞,他知道药石已经起了作用,他从怀柔躲避而开的眼神中又能读到些什么呢?

    或许是一种浓浓的失落与莫可言状的挫败感!

    怀柔依旧望着宫门外,喃喃道:“句容是如此痴迷地爱着你,她的心里根本装不下别的东西了,直到她生下了瑟脱王子,你们你怎么忍心去去怀疑她的忠贞与痴情呢?陛下放逐她去荒凉野蛮的碎沙城,岂不是等于要了她的命吗?”

    苍原的脸上现出一丝痛苦的表情,问道:“所以你在海神面前祷告,让沧海雄鹰掳去了孩子,是吗?还有这一剑,也是你自己刺的么?”

    怀柔脸上呈现出一片安定祥和的样子,点了点头,说道:“我只是不想让你为难,你身为君主,有时候难免身不由己,我既然存心想要保住小王子,又怎会眼睁睁地亲手将他送上祭坛,何况何况他是你的亲生孩子,也是也是她的孩子”

    苍原沉默良久,追问道:“沧海雄鹰究竟是一个人还是一只鹰?你亲眼看见了他没有?他要把孩子带到哪里去?”

    怀柔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虚弱地说道:“沧海雄鹰是海神的侍者,临行前我曾在海神庙祷告,祈求海神可以伸出援助之手,但是心中却是万分忐忑,我不知道神明的海洋之主能否听到我的祷告,如今如今我终于可以放心了,瑟脱王子自会遵从伟大神明的海洋之主的安排,有着自己的道路去走,哪怕再是荆棘坎坷,毕竟他他能够活下去”

    苍原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几乎所有的巨人都知道海神的侍者是沧海雄鹰和咆哮之熊,谁也没有见过它们,它们的雕像矗立在海神庙里海神蒙诺的身侧,那是一只巨大的苍鹰和一只咆哮着的白熊。

    它们的雕像只是靠着古老神者的臆想铸造而成,尊贵如历代国王也不曾见过它们的真正模样,更何况是海神蒙诺及海神之子凛混,那是每一个巨人心里最尊崇的信仰。

    沧海雄鹰降临雅蓑城堡,掳去了瑟脱王子,这必然是海神的旨意,虽然随行的诸多大臣心中有所疑虑,但却无人胆敢提出质疑。

    苍原深信怀柔所说的事情原委,他对着怀柔愈加地尊敬,因为这是有史以来第一位见过沧海雄鹰的巨人,即便他自己作为巨人国度的国王,也不曾有过这样的殊荣。

    夜鹰撤除了全城的戒备状态,祭祀台在即将完工的情况下没有停止修建,在能工巧匠的手底下,经过重新的设计,除了加高加固,在侧旁两端又起建两座盘台,这一番工程顿时扩大了许多。

    怒海,在远古的世界中,静静地守护在东海平原的东南方向,那里每逢一个祭祀的周期,便会潮起潮涌c巨浪翻天,其时四季尚未如今天这般分明,东海平原又处于温带,毗邻的海洋上荡起了一叶孤舟。

    孤舟上只有一个身材臃肿却面目清瘦的女人,她是个人类,脑后挽起一个圆圆的发髻,只是额前的头发有些凌乱,几乎遮住了半面脸庞。

    她有些茫然地看着大海,微明的天空下,大海是如此地广袤无垠,这叶孤舟也不知飘荡了多久?无桨无舵也只能顺着海风吹拂的方向,随风漂流而去。

    一轮红日在远方的海面上喷薄而出,映红了天空也映红了大海,这个女人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希望,她甚至有些激动起来,从怀中掏出一个包裹,然后跪伏在船舱内对着太阳神膜拜起来。

    小船一个颠簸,那个包裹从船头滚到了船尾,顺势解开了系绳,包裹中赫然躺着一个兀自沉睡不醒的婴孩。

    祭拜的女人听得动静,忙不迭地向着太阳重重磕下几个响头,走过去将孩子抱在怀中,孩子似乎在睡梦中品味到了甘甜的,脸上始终挂着稚气的甜笑。

    女人爱怜地拍打着孩子,将包裹上的布条轻手扯出一块,遮住孩子裸露的小脸蛋,以此抵御凉飕飕的海风来袭。

    然而四周沧海茫茫,波浪嶙峋着朝阳的艳影,铺满了海面,只剩下一叶扁舟上两个相依为命的人沐浴其中。

    红日跳跃出海面,悬于几朵白云后,将遮挡在面前的云朵镶镀出一层金边,金边的边缘似乎闪动着一个跳跃的黑影。

    谁也不曾在意,女人的眼睛和咽喉已经干涩得有些发紧,她只能默默地看着怀中依旧沉睡的婴孩,任由着小船随着波纹荡漾开去。

    海水中忽然泛起一阵翻滚的气泡,须臾之间竟夹杂着一团又一团的白沫翻出海面,一会的工夫,小船的四周已满是白色的泡沫,小船陷在中间,再也动弹不得。

    女人似乎已经绝望了,枯坐在船尾,脸上没有丝毫惊恐的表情,只是将孩子抱得更紧了些。

    白沫越来越多,渐渐地升高至接近船舷下沿三四寸的地方,女人的嘴角忍不住有些抽搐,她的眼睛里不自觉地流下了眼泪。

    那是极致的感伤与悲悯,任何人在身处绝境之时,总会有些下意识的举动

    女人站起身来,不顾阳光的刺眼灼目,对着太阳嘶吼道:“圣明的太阳神啊,夷人之主我们尊奉您的光明普照人间,为何此时您却无动于衷任由您的子民葬身江海”

    风中的诉求是如此地悲凉,只能任由着呜呜作咽的女人在绝境中无力地申诉着

    云端的黑影似乎越来越大,隐约着可以看见一双黝黑如墨的巨大羽翼,正如风驰电掣般俯冲而来

    女人似乎有些傻了,怔怔地看着黑影越来越近,直至可以模糊地看到飚动的翅膀切割着阳光的金缕她的心中竟然升起了一线希望。

    然而她完全没有留意脚下的船舱已灌入些许的白沫,突然船身一阵剧烈的晃动,女人站立不稳,手中的孩子几乎脱手而出,她猝不及防之间一脚迈出半步,不料这一脚正踩在船檐边上。

    女人不由得“哎呀”一声,身子来不及控制,径直向着船外摔了出去,身下白沫突然四下散开,一张巨口自海水中探出,无数颗尖锐的牙齿在光影下发出惨白的色泽。

    女人奋力将手中的孩子抛起,想要将他扔回船舱之中,奈何身上气力早已耗尽,双臂尚未将孩子完全托起,身子却已是加速坠落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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