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凌峰醒来的时候已是深夜，璀璨的星光闪耀整个夜空，银白的月光洒落在眼前这湍流的小溪上，犹如锦霞玉披。雷凌峰这才发现自己处在一处山洞，有人细心地为自己用麻絮铺好了地铺，雷凌峰突然想起什么，连忙往腰间摸去，所幸雷魂刀尚在，看来对方没有敌意。
“醒了？别担心，你现在很安全。”红衣女子的声音从背后传来，雷凌峰这才发现自己后面还有个地铺，只是月光透过洞顶刚好在自己铺前戛然而止，往后就成了一篇模糊的黑，不仔细看，真会疏忽。
“我见过你，在竹林酒馆。你是谁？为什么救我？”雷凌峰记得那一袭明亮的红衣。又感慨中毒后自己警觉性竟然如此之低，背后有人都毫无警觉。
“我叫红枫。我只是受人之托而已。你这几天好生休养，解药我已经给你服下，三天后自然痊愈。”红枫就那么斜躺着，神色自然，好似刚刚的血雨腥风只是一场梦。
“我呆不了三天，我必须，马上回到军营！”雷凌峰现在最担心的是卓涛没有按照自己的吩咐去做，不禁又想起卓宇的惨死，不由得自责起来。
“回去？回去送死？”只见一人提着一袋子鱼走了过来，刚刚距离稍远，加上深夜，雷凌峰并未注意太多，还当是附近的百姓。等到了自己面前，雷凌峰才吓了一跳，原来来的不是别人，正是秋仲洋！
“你先别激动，听我师兄和你说说到底怎么回事，你也别想着报仇，你余毒尚在，能自保就不错了。”红枫眼见雷凌峰青筋暴突，心知他愤怒不已。雷凌峰意识到自己完全在对方掌控之中，对秋仲洋的实力完全不知道，而以红枫救自己的身手，就算不中毒，比起自己来也差不了太多，更何况是中毒了的自己。
“我知道你现在特别恨我。不过立场不一，我必须这么做。只是你不想想为什么今天你的行动全在我的掌控之中？”
“你的意思是？内鬼？”雷凌峰一身冷汗，没想到被卓宇说中了。“若真是有人刻意为之，我一定让他们十倍偿还！”雷凌峰暗下决心。
“没错，你行动前有人给我送来情报。所以我可以断定，以你现在的状态回去肯定是死路一条，因为现在的你几乎是手无缚鸡之力。”
“你既设局杀我，又为何救我？”
“当年青木城太守对家父有恩，此次为他所请前来守城。我设局只为保护我身后青木城的黎民百姓，杀你只是手段。”
“当真是正义之士！”雷凌峰冷眼一闭，只当秋仲洋自视清高。这仇岂是他两句话就描白的。
“你知你所想，我并非多么高尚之人，但你们又如何？为了莫须有的所谓冬荷践踏他国领土，屠杀他国人民，你们不该死吗？”秋仲洋突然抬高语气，句句问在雷凌峰的痛处。其实在他一刀刀划过敌人满腔的热血时，也问过自己，杀这么多人，为了一株草，或者说为了一个人，值吗？
“我救你是因为你对我曾有一丝善念，故我还你一份善念。”秋仲洋并没有多加解释，只是把鱼递给了红枫。
“我并不曾见过你？”雷凌峰的恨其实是有所瓦解，在自己恨他的时候，也许正有很多自己刀下亡魂的亲友正恨着自己。战争的残酷与血腥就是那么赤裸裸得摆在自己面前。越往深想，雷凌峰对内鬼的恨越发加深。
“那日在竹林酒馆，你曾宽恕一个蹩脚的小偷。那个小偷便是我。当日我奉命试炼刚下山的师妹，而那便是第一次试炼一一狭义。你给我宽恕的同时也给了我适当的警示，便是给我莫大的善念。”红枫听到这儿不禁有些脸红，那天她不仅是洗刷了平日里师门最受人敬重的大师兄，还看错了眼前这个楚阳国雷家少主。
“看来是我眼拙了。”雷凌峰哪能想到眼前这风度翩翩，锦衣红面的公子和那普普通通的小偷是同一个人。看来此人还精通易容，只是不知道眼前这副俊俏模样又是不是他的真面目呢？
“好了，我话就说到这里，这儿是青木城东10公里处的山林，人烟稀少，不用担心被发现。师妹你留下来照顾他三日，我给你们带了一些口粮。”
“放心吧，师兄。这儿交给我就行。”红枫爽快得就答应了下来，眼睛一直看着秋仲洋，像是希望他能够看回来，看出她眼神里的坚定。
“三日后我与青木城太守之约就完成了，若有一天你攻进了青木城，还请你放过青木城无辜的百姓。”秋仲洋走了几步又停下丢下这一段话。只是还不等雷凌峰回答，又急匆匆得走了。
只是这山洞里就剩下雷凌峰和红枫二人，28年来一直在雷延拓的严厉管教下专心习武的雷凌峰，面临孤男寡女的情景反而不知所措了。
“你别记恨我师兄，战场之上无兄弟，各为其主罢了。”红枫倒是洒脱一些，见雷凌峰憋红了脸，想着还在记恨秋仲洋，毕竟是上百兄弟的仇。
“我心里清楚，该算的帐我都会记清楚。就像你说的，战场之上无兄弟，你们救我一命，总有一天会还给你们。但我上百兄弟的命，我也自然会找该死的人去讨。”
“真正救你的人是师兄，我不过是他安排的计划中一部分而已。我们秋叶门本是不参与政事的，师兄会答应李太守，难道不是因为你们一路过来的无妄屠杀么？到底孰对孰错，恐怕你自己最清楚吧？”
雷凌峰一下子被噎住了，一路以来薛鹏烧杀抢掠自己不是没有制止过，不过楚阳王给的补给根本撑不了这么远，总需要有军需补给。而这场战争，说的可笑，却是为了一颗草，说白了顶多不过是一条人命，葬送的却是成千上万的人命。
深夜已过，月晕也逐渐淡去。雷凌峰在这黑暗中却如何也睡不着。虽然从小就知道自己的宿命就是从军，然后一步一步走到父亲现在的位置。可他看着这无妄的鲜血和无辜的百姓。战争，作为一个将军，他几乎不知道为何而战。
“你还没睡？该不会一夜没睡吧？”红枫侧过身迷糊间看见有人呆坐着，定下神来才发现是雷凌峰。自己虽然一直在山上修行，但秋叶门毕竟门路广泛，雷家少主的传闻是如雷贯耳。也许谁也没想到，这个楚阳国新晋的第一高手会落到这步田地吧。
“把你惊醒了？不好意思。”雷凌峰点头示意。对这个救自己的女子，虽然她是秋仲洋的同谋，可雷凌峰还是感觉到莫名的熟悉感。像是一种信任的默契。
“天也快亮了，你若睡不着，我便陪你说说话吧。你给我说说你吧，我可是听说了不少你的事情。”
“多谢姑娘好意了。在下粗人，没什么可说的。自小什么事情父亲都已经安排好了，我只要按照父亲的去做，就不会有错了。这或许就是我的命了。”雷凌峰从小就知道自己是雷家继承人，他必须挑起这个担子。
“我很小的时候和你一样，以为自己就在父母的安排当中走不出去了。我13岁的时候，父母把我许配给了我们当地的富公子。在出嫁的前一天晚上我很害怕，那个时候的自己还小，就是觉得好多事情想做，可是它们都不在父母的安排当中，如果嫁过去了，我的生命或许也就走到了尽头。”
“然后呢？”红枫娓娓道来的曾经让雷凌峰不由对面前这个女子刮目相看，这个淡然处之的女子言语之间似乎充满了故事。
“后来，我偷偷溜了出来，刚好碰到师兄。就求师兄帮我，后来就顺其自然跟着师兄入了秋叶门。”红枫说起秋仲洋的时候双眼明显有神了很多。
“可是秋叶门不是只收孤儿么？”雷凌峰看到红枫眼里的光不觉有些酸，情绪一泛上来，赶紧压了下去。儿女情长，从来不在自己的打算当中。
“师兄本来只是让我在门内休养一段时间，过些时间再把我送回家。不过一是我死活不肯回，二是长老见我有些天分，便做主让我留了下来。但是一直没有给我秋叶门门生的身份，直到两年后，楚阳王发动内战，我的父母在逃亡中不幸罹难。才算真正入门。”红枫仰起头，让自己的眼泪争取回到眼睛里。这些原本以为不会再提的事，不自觉竟然又说了出来。
“对不起，让你想起过去的不开心了。”雷凌峰不知所措。
“我有时候想自己是不是一个很不孝的人，父母一直到死都在寻找我的下落，可我却连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师兄帮我把父母的尸首寻了回来，我好好安葬了父母，就把父母的财产都变卖了。我永远无法理解漫漫长河里永不休止的战争意义所在，在无数的生死流离背后，有多少信念支撑着你们这些浴血奋战的人？”
“从军的那一刻起，作为一个士兵，就是无条件服从命令。”雷凌峰犹记得当年父亲说给自己的这句话。
“命令？即使明知道是错的？你真的以为楚阳王的目的是冬荷？”红枫干笑两声，独自走到了洞穴门口，留下雷凌峰去想自己和这些兄弟出生入死的意义。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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