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
雷凌峰把卓宇卓涛遣回了客栈，自己一个人出来晃荡。从小到下一直在父亲期望下成长，有过怨言，现在也习惯了与刀为伴的生活。只是武宁的那一场日出，让他发现原来自己看过的世界还这么小。从军，会不会又和习武一样？从现在的茫然到习以为常？
任斌和薛鹏如卓涛所说下午到了武宁会合。楚阳王下令命白虎军出征晋国夺冬荷，为了防止晋国盟友高陵国围魏救赵，白虎军主帅杜绍往西南边境坐镇，将北伐大军的统帅军印授予了演兵胜主薛鹏。
雷凌峰嗜酒如命，闲暇最爱做的事情就是去竹林酒馆喝上两盅。可是他很不喜欢薛鹏c任斌喝酒的方式。名为喝酒，不过是想在大肆的胡闹中彰显他自己的权威。他想告诉他的部下，即使军令规定不能喝，可是他们想喝就能喝。被扫了酒兴的雷凌峰便一个人走了出来。
“无根，你跟我多少年了？”沐惟谋喜欢黑夜里这样的安静。不用去挂念那如山的财富，也让自己不会因为忙碌忘记自己的承诺。
“十年了。”叶无根自己也是突然发现时间这么不经折磨。十年前，他还是沐家大公子，王妃还是沐雪莲。而自己和妹妹不过是小财主待价而沽的孤儿。就连自己和妹妹的名字都是这个人取的。
“十年前，真是个多事之秋。”沐惟谋叹了口气，心里对叶无根却是十分感激。当年不经意的善举换来的是两个亲如兄妹的朋友。叶子跟随妹妹入宫，无根一直陪在自己左右。
“都是过去的事情了，莫想。”十年前，师家被灭门，楚阳王易主。那一段牵扯不清的往事，还有自己所有的一切对于沐惟谋和自己来说，都是不堪回首的。
“原本想借这夜规避那金银的禁锢，却被往事卷入。说说今天的事情吧，你怎么看四方堂的意图？”
“属下愚昧。”
“若你愚昧，天下就没有几个聪明人了。”沐惟谋笑了笑也没有再追问。原本以为对方会故弄玄虚，结果却是直接得说要自己的那栋老房子。太直接倒让沐惟谋有些迟疑。只是如果不这么直接，或许自己反而会不给吧。
武宁的街道在些许星光点缀下泛出别样的光彩。青石板上沐惟谋和叶无根一前一后走着，偶尔从两旁房子里传出的争吵声c欢笑声c哭泣声c低吟声杂陈成生命序曲一般，在这安静夜里，格外滋味。
雷凌峰听着这夜风吹过的声音，想起在宁都师殁青也是在这样的夜风中舞剑。那剑比起自己比武时更为诡谲，自己恐难占上风。这一想，心中不自觉想着若对上那晚的剑法，自己应该如何应对，脚步跟着思绪，手起，雷魂刀便在这夜里舞动了起来。
“好刀法！”沐惟谋虽不懂武艺，但毕竟见多识广。雷魂刀在雷凌峰的手中起时快c落时准，舞时轻c劈时狠。大开大合下毫无破绽。
雷凌峰停下手中的刀，打量着眼前的两人。雷凌峰并没有听到沐惟谋的话，他是被掌声惊到了。雷凌峰练习刀法时会渐入无人之境，没有感觉到威胁是不会被外界干扰的。那个鼓掌的人，定是内力深厚。
“阁下一定是新晋演武状元，雷家少主雷将军了。在下沐惟谋，久仰大名。”
“沐公子抬举了。沐公子的名气才是真正的享誉四海。”雷凌峰小时候曾随父亲拜访沐府见过沐惟谋。其实刚到武宁就听说沐府有人来这，没想到是沐府当家沐公子。
“适才得见雷将军刀法，果真是名不虚传啊。”沐惟谋说话岁文绉绉，神情却是十分真诚。
“公子谬赞了。公子身后应该就是叶公子吧。叶公子武艺也是出神入化啊。有机会还希望可以交流。”雷凌峰看叶无根默不作声，若不是师殁青喝酒时偶然提起沐惟谋身边有这样一个人的存在。自己可能还怀疑掌声是沐惟谋拍的。
“你们习武之人眼神果然锐利，无根的武艺虽好，不过依我看比雷将军还是要差了些。切磋这事你要问他本人了。”沐惟谋笑着看叶无根如何回应。
“好的。”叶无根说完还是直挺挺站在沐惟谋的身后，像是影子。
“今儿相遇也是缘分，可谓是他乡遇故知。雷将军不妨随在下一起，添上几个小菜，好好喝上两杯酒。”
“好！”雷凌峰早听说沐惟谋的个人魅力特别好，一直不相信。在他眼里，所有的商人不过满身铜臭能有什么个人魅力可言。只是沐惟谋这人虽有时文绉绉，脸上的神情却是一股子的真诚，让你不由自主相信他的诚意。
说来也巧，沐惟谋落脚的地方就在雷凌峰隔壁。而两人却都不知。不过现在武宁就这一家大客栈，沐惟谋是心里有数。雷凌峰就不知道了，早在沐惟谋来的时候就成了它的老板。
“沐叔叔，妈妈来接我了吗？”刚进门，一个孩子就蹑手蹑脚朝沐惟谋走过来，低着头，说话声音很小声。
“虎儿乖，妈妈去了很远的地方，你以后就跟着沐叔叔好不好？”沐惟谋蹲下身子安抚着虎儿。那天族长把虎儿交给了他，他便带到了客栈，只是处理事情游刃有余的沐惟谋如何也开不了口说虎儿妈的死讯。
“你骗人，妈妈才不会不要虎儿，妈妈说过，要陪虎儿长大。还要虎儿长大后成为栋梁。虎儿要带妈妈去好多好多地方，买好多好吃的给妈妈。妈妈不会不要虎儿的。不会不要的。呜呜~”虎儿说着就哭了起来，一个劲往门外走。
“虎儿乖，妈妈不会不要虎儿的。虎儿要记住，妈妈是这世界上最伟大的人。只是妈妈有自己的事情，暂时不能陪虎儿了。等虎儿长大成人，妈妈就会回来的。虎儿难道不相信妈妈吗？以后就先让沐叔叔好好陪虎儿好吗？”
雷凌峰诧异地看着眼前，这个沐惟谋还是江湖传言的沐公子吗？这个在这哭泣的孩子面前不知所措的男人，更像个普普通通的父亲，慈爱而平凡。
“呜呜邓爷爷说妈妈死了，永远不会回来了。沐叔叔，邓爷爷是骗我的对不对，妈妈那么好，不会死的对不对。爸爸死了，妈妈说她肯定不会和爸爸一样离开虎儿了。邓爷爷不喜欢虎儿，怕虎儿抢大家的食物。虎儿便走得远远的，妈妈是不是就会回来了。虎儿可以长大，长大后虎儿就可以找到好吃的，虎儿不会白吃大家东西的。我要妈妈，我要妈妈”虎儿哭得越来越大声，邓爷爷便是流民的族长。沐惟谋没想到他会告诉虎儿这些，只是这样也好，虎儿也有5岁了，总会有瞒不住的时候。他只能把虎儿紧紧抱在自己怀里，不说话，也不哄着，轻轻拍着虎儿的后背。没想一直哭喊的虎儿又昏了过去。
“属下来照顾他，公子勿忧。”虎儿只是身体还没有完全调养好，沐惟谋并不是很担心，便默许了。
“雷将军见笑了，请坐。”沐惟谋并没有介意雷凌峰看到这一切，只是神情有些严肃了，心里虽知道虎儿没事，却还是放不下。
“这是沐公子的小公子？”雷凌峰心想这是沐惟谋的私生子。何况这样的一个儿子很容易成为他的仇敌的众矢之的，他却能毫无掩盖得展现在自己面前。何尝不让雷凌峰心存感动。
“雷将军误会了，虎儿的事就说来话长了。”沐惟谋便一五一十将虎儿的事情说给了雷凌峰，只是省略了自己是为了武宁玄铁这件事情的初衷。
“都说可怜天下父母心，雷某敬佩不止。沐公子也让雷某钦佩得很，反而是自己有些狭隘了。”雷凌峰的狭隘其实是暗指自己曾以为沐惟谋和其他商人一样满身铜臭。
“沐某只是举手之劳罢了，今日得见，恰好有一事想请雷将军帮忙。是关于虎儿的。”
“沐公子尽管说，在下一定尽力。”
“我想让虎儿拜您为师。”沐惟谋能感觉到沐府即将来临的变故，不想让孩子受到太大的牵连。雷家的声望和地位，或可保孩子一命，不至于发生十年前的惨案。只是这一层厉害，现在不好说的太清楚。
“叶公子的武艺定不在雷某之下，沐公子何必舍近求远？”雷凌峰有点尴尬，他不是不愿意，只是雷家刀法不外传，他也不可执意忤逆。
“无根武艺偏阴，而无根说虎儿体质阳盛，不适宜跟他学习。沐某知道雷家刀法的规矩，不敢为难，只请雷将军教习一些傍身的武艺即可。”沐惟谋虽心有私心，叶无根的武艺却是真实的。刚刚救得叶无根的时候并不会武艺，后来沐惟谋的父亲沐温廷邀请好友家中小聚时，一云游高人看中了叶无根的阴性体质，便特意留下教习了叶无根三个月，临走还留下了剑谱让叶无根加紧练习。当时特意嘱托不可随意外传此武艺，不为保密，只因大部分体质的人练习这武功容易走火入魔。
“沐公子既然这样说，雷某便恭敬不如从命。定当尽力倾囊相授。”没有了雷家刀法的顾虑，雷凌峰何尝不心疼这可怜的孩子。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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