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读书 > 玄幻小说 > 天机九刀 > 正文 第14章 一时之鸣
    碧波潭,湖心亭。

    三人相对,素衣婢女往返柳岸与凉亭之间,足尖轻点水面,不时飞身交错,如穿花蝴蝶,令人眼花缭乱。不亏是藏娇阁手笔,这排场怕在这缥缈城里鲜有家族能做到。

    距那夜恶战已过七日,我一身玄衣华服,凭栏观湖。只见碧波之间,锦鲤成群,风荷玉立,一派春尽夏初之色。再过这十天半月,此地便又是一番光景。

    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

    武道之途,举步维艰,平日勤练往往不得寸进。天坑经五年苦修,仅半步黩武。那日坠崖重伤,功力减退至稷田。深陷泽泥,倒成就了一番奇遇。以大地的土性滋养体内奇经八脉,再度返回黩武之境。

    飘渺之夜,连番恶战,更是兵行险招,以战养战。

    正所谓大道三千,各有不同。我连战四大公子,在武境上倒是稳固了。

    藏娇阁地处飘渺城外瑶柱山内,天地灵气充沛,加之阁主每日以灵丹妙药相辅,我终不复当日进入飘渺城时的狼狈,体内自然之力充盈,精气神达到前所未有的高度。举手投足之间,神光内敛,隐隐已有小高手的风范

    这些日子,白子應每日卯时都会前来探望。二人并肩而立c凭栏远眺。子應不喜多言,寥寥三两句,倒显兄弟情谊。我亦算品尝到渴望已久的亲情。

    记忆中父母不见丝毫音容笑貌,只余千山外的孤坟。隐隐间我已萌生去意。

    子應指向湖中游鱼道:“湖中有大鱼,百年成精,阔口龙须,常翻腾于水面。冬日引雾,夏时催雨。我数次向阁主讨要,皆无功而返!”

    说罢,神色之间似颇为遗憾。

    素姬闻言却是一笑:“公子风雅,岂可做焚琴煮鹤之事!”

    我自是一愣,却见子應轻抚小腹,作垂涎欲滴状。一向孤傲的子應竟有如此一面,我不觉莞尔。

    “如此暴殄天物,实非君子所为!子卿你可要为我做主!”

    素姬巧笑倩兮,竟拿起我来打趣。

    我不觉一呆,浑然不觉是在称呼自己。当下脱口而出:“阁主还是叫小弟楚横罢了!”

    话一出口,心中略悔。身世之谜我早已信了七八分。只是心中仍有一丝疑惑萦绕心头,久而不散。

    白子應沉默不语,气氛顿时沉闷起来。素姬正欲开口缓和气氛。忽见白子應一摆手说道:“天香之战,意犹未尽。小弟欲战,不敢请耳!”

    我顿时精神一振,七日偷闲,只觉身子骨似锈了一般。若在天坑,只怕早已让我闹得鸡飞狗跳。

    白子應仰首闭目,隐约感受山风微拂,良久才睁开眼睛道:“不消片刻,便有晨雨,不若你我就以此为限,雨至停手!”

    我闻言大喜:“如此甚好!我若输了便是拼将性命,也要将那大鱼捉来加餐!”

    说罢,不等素姬娇嗔,便如大鸟一般,腾空而起,直扑亭外那片水色荡漾处。

    水势无常,载木载舟。

    我借风荷曲茎,沉浮于一水之间。心念转动,天机古刀化作一道流光,从天际坠落。

    我一点荷尖,侧身横翻,双臂摆动之间,如鸬鹚戏水。翻腾在池面水草之间。行走之间已将长刀接住。刀随身走,恰好划过水面。带起漫天水珠。

    水珠炸开,一条人影倏地从中穿出,挟着耀眼剑芒。

    我举刀格挡,却不知剑从何来。子應剑式缥缈,绝非实体。纯粹是以能量缔结的剑气。我竟一时无从把握,不由心中大骇。

    人影一闪而逝,我连中数剑,整个凭空抛飞而起。忽觉身后剑气,勉力回刀相抗,又是一股巨力传来,复而跌了回来。

    长刀脱手,整个人呈大字状摔入水中。

    这时漫天水珠才飘然落下,倾覆在潭水之上。

    白子應的剑气,尖锐而锋利,如根根银针。剑尖点穴,力透其中。真气顺着我周身经脉,迫向心脏。

    我聚起全身自然之力相抗,仍由自己向潭底滑落。我这才恍然天香之战子應从未认真出手。原来四人之中,最强者并非雲青雀,亦非巫函宴,而是这个沉默寡言的白子應。若他全力出手,我绝非一招之敌。

    潭水清澈,由下往上看,水面波光粼粼,犹如子應的剑芒,闪烁不定,让人无从捉摸。

    我终于沉到水底,耳畔却传来了素姬的秘语,虽隔水传入却异常清晰,应有独到的秘法。不觉暗叹,往昔之我不过是井底之蛙。难窥天地之广阔。

    “在缥缈四少之中,老大巫函宴不过是不学无术的纨绔之辈。你竭尽全力却几乎败于雷霆怒之下。若不是函宴体质羸弱,平时又疏于练功。只怕多耽搁一秒,你便在天雷之下灰飞烟灭。端木家传掌法,内劲刚猛。当夜颢曲不过是试探之举。子應借故出手,才让你侥幸得胜。而你三弟一向低调,对你亦是礼让三分。不过老二雲青雀以魂弑敌,另辟蹊径。即便遇上高于他的对手亦能吞灵噬魂。你暗中被人点醒神魂,看似受人恩惠,实是对方心思毒辣,欲借你神魂初成,尚未萌生神智之际,斩魂立威。谁知你天赋异禀,竟然死地而后生,实在是造化弄人”

    素姬所言,句句诛心。不觉冷汗一身,当夜我持勇好斗,创下响亮名头。落在行家眼力却如此不堪。内心不由涌起挫败之感。暗自警惕,日后行走江湖端不可如此托大。

    只听素姬又言道:“说起来当夜你一战成名,连战连胜,实是机缘巧合。莫怪你三弟今日出手狠辣,若不是他那晚亲自出面,你便出不了这无双街。你打了缥缈四少的脸,日后恐怕不能待在云国了。尤其那雲家势力庞大,在京城更是位高权重,背景关系错综复杂。江湖断言,你已如那夏日之蝉,只得一时之鸣(命)!”

    我在天坑终日以血舔刀,用命相搏。素姬之言,初时极为受用。只是这番话反倒激起我万丈雄心。

    世间之大,不止云国,男儿志在四方,天下大可去得!

    想到这里我心头一松,自然之力全力运作。

    白子應那道剑气是福也是祸。剑气精纯,实是大补。只是非同种真气恐怕相互冲突。好在我的自然之力妙就妙在海纳百川,足够包容任何一种真力。

    白子應的剑气在我强攻之下如冰雪消融。只是付出的代价却是全身经脉火烧火燎,我不禁在水底痉挛起来。

    常人闭气最多不过百息。我一口气尽,却已在半柱香之后。此时胸中憋闷,正欲上浮。忽觉丹田之中升腾起暖意散布四肢百骸。那是一种来自天地的奇异能量,与我的自然之力相亲相近。恍然中我记起这几日所服用的玄果。每次运功化开皆是此般感受。

    天地之间自有奇珍异宝,对于人体有莫大帮助。

    古人常有服用奇宝而立地成仙的传说。虽不尽不实,但亦说明奇宝的神奇之处。

    我本身的自然之力c白子應的剑气以及玄果的奇异能量在体内汇聚,三者冲突碰撞,在无形中壮大,继而淬炼着周身经脉。

    道家先天呼吸之法,需在极端环境中修炼。碧波潭底恰好成就了我修炼的契机。

    呼吸之间,不经口鼻,全凭体内丹田。隐约间周身自然之力鼓荡,在水底形成气旋,影响着周围水域的水流。功力臻至极致,一个直径达半尺的漩涡,由下至上,由细到粗一直延伸,至水面上已是丈许。

    我只觉天地之桥豁然贯通,帅府之境顿时稳定下来。此刻我才算真正踏入了更高层次。

    流水无痕,天机莫测。

    我籍着漩涡的空隙,从潭底飞身而出。轻轻落于荷叶之上。全身水渍顷刻之间化为虚无。待我再度锁定白子應时,已是衣带飘飞,恍若地仙。

    我气势攀升,将刀尖置于水中。刀气隐隐和整个碧波潭结为一体。在强大的自信之下,无形刀气如蛛丝结网,遍布四周。

    子應冷哼一声,迎风而立。也不见动作,一股凛冽的剑意冲天而起,整个身形锋芒毕露。两项相遇,我的刀势竟被其截断,竟无法侵入湖心亭范围。

    白家心法,如剑如刀。

    白子卿悠然解下腰中玉佩,那是一枚玉质罗汉钱,触手温润。

    忽屈指一弹,罗汉钱带着呼啸,迎面而来。

    君子如玉,触手可温。

    玉钱所过之处,蛛网根根破碎。刀意凝结的天网顿告破除。

    我见罗汉玉钱袭来,心中略讶。

    天香之战,白子應以玉箸为剑,看来并非偶然。这些日子,风闻白家三子喜玉,所佩之物皆为天然美玉。

    白家心法,如刀如剑,迫于体外,可催肤裂骨。真气性寒而烈。而以玉为器,却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性质。

    天机刀乍现半空,我毫无花俏一刀直劈玉钱。整个人随着刀势飞起,如苍鹰一般直迫长亭。

    刀玉相触,一股巨力传来。我施巧劲,身形再度攀升一丈。前攻之势更胜于前。

    此时白子應动了。

    长袖一拂,一把尺余短剑出手。色泽碧绿,通体温润。竟又是一把玉质兵器。

    见我攻来,仍是气定神闲。眼中神光湛然,一手持碧玉短剑,一手捏剑诀,攻向我下盘。

    “剑名碧绡!采东山美玉炼制而成。长一尺二寸。”

    素姬侃侃而言。她知白子應不喜多言,便替他解释。碧绡乃子應随身之物。一生杀伐,皆在此剑之中。

    碧绡刺来,剑啸之声尖而锐利。

    我夷然不惧,翻刀横击,双方一触即分,各自在空中交换位置,飘然落于风荷之间。

    我踉跄后退,在叶尖转换身形,随波浪上下沉浮。

    先前被弹飞的玉钱,滴溜溜在半空中转了个圈,又从我身后迫来。

    我忙身形摆动,如风中柳絮,避开玉钱后袭。只是碧绡攻击又至。我展开云步,游走于荷叶之间。便与玉钱周旋边与子應喂招。两人在瞬间交击一百一十六下,招招间不容发,式式扣人心弦,竟半点马虎不得。

    忽闻琴音悠扬,不知何时素姬已取来长琴,就着凉亭石桌,摆琴弄弦。玉指拨动,一曲阳春白雪,缓缓展开。

    我与子應在刀剑剑影之中,渐渐体味出对方的妙处。

    子應出手狠辣,贴身游斗却是其强项。我刀式大开大合,惯走一命搏命的路子。两相交接,却一时不分上下。

    玉钱绕身,上下飞舞。时不时配合碧绡,攻击我全身空门处。令我刀势无法完全展开。

    憋屈之下,我急退丈许,斜刀向上,劈在玉钱边缘处。只是不知子應有何奇妙手段,每次击中玉钱,总是落在空处。玉钱滴溜旋转,总能化去我八成力量。

    我刀势一变,化为绵绵细雨。借着从巫行云那里偷师来的金风细雨剑,不断轻触对方玉剑。却不料这借来的手法反倒成全了子應。

    我渐落下风,却咬牙苦撑。

    不到地之尽头,又岂知海角天涯。

    两人在琴声中互搏,衣袍飘动,引得底下一众美婢,驻足观赏。

    英雄总是鞘中剑,露得锋芒斩得仙。

    终于在我第三十六次击时,玉钱崩裂,化为尘嚣。

    我心中一喜。却不料玉中能量爆发,竟在我周身形成反向结界。

    结界透明,将我包裹其中。身处其中,压力倍增。若是寻常武人怕是动弹不得。

    我这才恍然罗汉玉钱并非寻常玉器,子應早已将其百炼成器。玉钱破碎,竟然还能发挥威力。

    当下以刀触之,竟被其反弹。玉钱中的能量形成的结界之力,绝非普通刀剑所能破除。

    天机长刀乃天降陨铁所铸,世上罕有其他金属能相提媲美。但结界并非实物,而是能量所化。

    我若想破除结界,还需天机刀配合自然之力,以万钧之力方能破除。只是白子應又岂会轻易能我时间。敌我之间,生死一线。任何心慈手软皆是自寻死路的下场。

    子應暴喝一声,剑指结印。右手无名指与拇指相扣为乾,左手中指与拇指相扣为坤。

    乾坤颠倒,气分阴阳。正是正法乾坤剑印。

    结界之外,十余把透明真力之剑形成。剑尖直至结界中心。

    由于同种属性相通。真力所化之剑,可以毫无阻碍穿透其中。若是被其击中,怕是身上平白添上十多个透明窟窿。

    我心中大骇,周身空间能量叠起,整个人在中剑瞬间消失原地。再出现时,已在碧波潭边缘。

    反向结界因失去目标而向内急速收缩,旁人一眼望去像是内部空间崩塌一般。顷刻之间,结界与十六把真力之剑同时汇聚一点,轰然炸开。

    微波荡漾的潭水顿时激起阵阵波浪,满潭荷叶凌乱,一时狼藉不堪。

    好在爆发力是向内收缩,对周遭的影响并不大。但我心知这招威力巨大,若我此时身陷其中,恐怕早已尸骨无存。

    “这叫什么”

    我悻悻问道。

    “囚龙困凤”

    素姬笑语连连,似看出了我心头狼狈。

    我自是不服,正欲再度出手。

    山风突起,漫天雨珠随之飘然而至。

    白子應一个纵身,倒退于长亭内,负手对我一笑,继而闭上眼睛,竟陶醉在美妙的琴声之中。

    我不禁一呆,忽想起雨至停手之约,心神顿时一清。就在这山雨之中,盘坐于荷叶之上,闭目观想。

    双手结印。不动明王。

    适才比武情形历历在目,一招一式皆在心头演化,自觉受益颇多。一时之间,我就在如仙乐般的琴音中幽然进入神境,静心参悟。

    直至曲尽,方睁目长啸而起。自觉功力已恢复如初。

    “多谢两位指点!”

    我喜极抱拳而礼,心中畅快,忽觉肚中饥肠辘辘,如雷鸣声响,顿觉尴尬。

    素姬闻声顿时掩嘴一笑。

    我恬不知耻地说道:“那劳什子的仙人醉,给老子来上一坛子!”

    子應不禁咋舌,比武他在行,说到饮酒却是不行。三杯上头,半坛子便倒。更何况是这专整治武者嗜酒症的仙人醉。

    “有好酒怎能忘了兄弟我!”

    朗笑声传来,众人一看,却是巫家三子函宴大步前来。在他身侧是城主府千金子卿姑娘。

    “这家伙刚从我爹的牢里跑出来,就来此地撒野,我怎生阻拦都是不成!”

    青子衿笑语连连,竟一点也不顾忌巫函宴的面子。

    巫函宴一脸伤心叹道:“子矜姑娘此言差矣!天香一战乃我生平英雄之事。即便是牢狱之灾也再所不惜!”

    “最后还不是把自己给弄晕了?”

    青子衿嘟囔着,却把目光投向子應。只是子應默然不语,方幽幽一叹,不再言语。小女儿的心思总是那么藏不住

    函宴以干笑掩饰尴尬,故作惊奇状问道:“楚兄不知身体无恙否?那日可是多有得罪!”

    函宴咬文爵字,尤其在无恙和得罪上加重了语气。我哪里还会不知其意,连忙道:“若非素姬芳驾出手相助,我能如此鲜活。”说着,捶胸干咳几声,一副大病初愈的病态模样。

    函宴大感满意,连连看向身边的青子衿。显是对其大有情意。

    我心中暗叹:“落花本无意,流水亦无情。诗人多笔触,离散道人心”

    可转念一想,自己在叹息别人的时候,又怎知别人亦在叹息自己。

    自古情关难过,孽海飘零。既然如此我又何必耿耿于怀,拘泥于此。

    小云儿,我终将品尝你青涩爱情之果!以天地为鉴,日月为证

    湖心亭容不下五人相聚,众人便移步山腰雕花楼阁,此处山间水色一览无余。时有鸟雀脆鸣,更显青山空灵。

    一桌美味佳肴早已摆放整齐,我顿时老怀大慰。也不顾及他人,放开肚皮,狼吞虎咽起来。

    日头西沉,一坛子仙人醉不觉已过半。每至酒意微醺,便以自然之力化去,酒力遍布全身,倒成了滋补上品。

    期间函宴也讨要了小半杯,却把自己闹了个大红脸。倒是素姬不声不响,一杯一杯小口啜饮,丝毫不见异色。我不禁对其越发忌惮起来。

    酒足饭饱之余,我站起身来说道:“天下无不散的宴席,他日有缘定当再度相聚,就此别过!”

    素姬正欲挽留,却见子應摇头不语。只得追问道:“楚兄何往?”

    “狩猎山野!”

    我答了一声,头也不回,大步离去。

    子應却是心头一震,虽然他早知我心生去意,却只有他才明白我此行的真正目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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