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血,仍是清澈见底,不浊不染。他佯装浅笑,想不到有生之年还能在见墨哥哥一面,他心里止不住高兴,热泪情不自禁盈满眼眶,不争气的眼泪不知是因疼或因高兴圆滚滚落了下来:“骁哥哥在里面,是因你而死的,你再不走,再不走……可……可就……来来……不……”

    还未来得及说完一句话,橘颂眼一闭,脖子一软,手低垂在一边,沉入茫茫死寂。

    毛毛的细雪缓缓飘下,落在墨子矜温暖的手心间,极速融化。纯洁的生命就这样随了十一月的纷扬大雪离去,不着声息安然地离去。

    墨子矜温柔地擦去弄脏他美丽脸蛋脸的红血,再轻轻地将他平放在地,跪在地上沉重叩首,祭奠死去的兄弟。虽说二人相处的时间不久,但相识一场就是一种难得的缘分。他当他是弟弟,喜爱疼爱的好弟弟,常常闹腾,常常不明不白惹他高兴不是生气不是的好弟弟,就这样先一步走了。

    还有骁河,与他肩并肩的好哥哥,就这样,在黑暗中死寂沉沉,与夜色一起闷声不响,微微低头含胸,吊在十字架上的死寂身体落满干了的血迹与血痕。

    他本不应该早早结束自己的生命,他是黑色的桀骜不驯的骏马,辽阔的草原属于他的天地,他应在烽烟四起的沙场带领千千万万士兵同敌人浴血奋战,他才是当之无愧的将军,第一人。

    不幸的人,墨子矜诚恳地为离世的兄弟吊唁。

    背后响起一道重逢后兴奋的声音:“子矜,你终于回来了,是想我了吗?舍不得离开我?”

    字字句句刮进墨子矜耳中,背部僵硬,绵长的仇恨恶狠狠卷起,便是挫骨扬灰,他也听得出这道声息是从那张他痛心疾首的嘴里发出的。

    愤懑的气焰冲天高,墨子矜反手掀起巨大的气团,气团犹如龙卷风卷起千百堆风与雪,一起疾疾地扫向赵。

    他是有多恨他,才会那么拼命置他于死地。

    赵跃上半空,背后的裘皮披风飘飞,躲过狂扫来的暴风雪。一团风雪打了空,打在堵墙上,堵墙现出裂缝,仅下一刻成了断壁残垣,可见威力之迅猛。

    “子矜,我那么爱你,你竟如此待我,你的良心就不会痛吗?”赵伤透了心,在府中等他等的好苦,苦不堪言,每每思念他,头上就会无端端生出华发。

    “闭嘴!”墨子矜暴怒,腥红的纱布遮挡了纯洁的眼睛,此刻他说的每个字只会让他火上浇油,便持剑跃上半空,同他厮杀。

    是他害死他惟一的亲人!

    是他屠杀他的兄弟!

    想起亲人离去的场面,他痛苦地发出嘶鸣,刀法凌乱,砍向赵的飞剑似有千金重,压的赵难以支撑住,身体yù垮。

    飞剑划过赵的脸庞,他往后极速倾倒飞移,有惊无险,深吸口气。令他意想不到,一别几月,墨子矜的法力竟然大增到如此境界,可以与他匹敌。看来是他小觑他了,原以为他像众男宠一般无异,苟活于世,游手好闲,享爱花天酒月,贪图荣华富贵。殊不知将他留在府中,是在养虎为患。他本就不是一般人。如今虎已成,大患来临。

    墨子矜可不会留机会给他喘口气,复摆出幻剑大法,一瞬间半空中变幻出数把流水剑,自四面八方连连shè向赵。

    shè剑的同时,不断运出气团打向他。

    落下风的赵,双手举天,现出黑色的防护界,将自己裹进安全的界内。

    疾shè来飞剑纷纷被挡在界外落下,而一股股飞来的气团打在防护界面,界面似脆弱的陶瓷,一点点凿开了裂缝。

    危矣!在下去,只怕界面打破,气团进来,伤及五脏六腑,再者不死之树已亡,他无法像从前一般为所yù为。

    猛然一瞬,巨大的黑色界面破成碎片。失去保护的赵犹如案板上待宰的鲜鱼。

    墨子矜自手掌运出两团比往常巨大的气波,足足耗费了九弦之力,构成两团盖天的湛蓝气波。气波在手心中推送自如,推向赵。这一次,赵势必在劫难逃,非死即伤。

    两团湛蓝气波似两头失控的猛兽,朝赵凶猛地扑咬来,气势浩dàng,似要将他吞的骨ròu不剩。

    向来泰然自若的赵看着两团覆盖来巨大气团,惊愕地睁大眼睛,兵荒马乱,第一次受到如此撼心的迫害。

    赵拼力挥出反击的气波,在两团气波看来显得多么薄弱与可笑。

    赵终是抵不过气吞万里的摧残,两团气波打在他的血ròu之躯,他跌倒在地,耳畔响起五脏六腑碎裂的细微声息,扶住受伤的胸口,不由吐出口鲜血。

    墨子矜飘过来,立在他面前,把清冷的剑端指向他,自冷漠的口角钻出:“受死吧,吃鬼狐!”

    他等这一刻,足足等了十几年,为了这一刻,他甘受仇人在身下摧残,如今鲜血会洗礼掉过往的一切屈辱,那些丧心且痛恨的皆会如烟消散。

    赵脸色惨白,捂住刀绞痛的心脏,那里碎了,此刻在滴着冷冷的血,临死前不解地问:“人们皆云,有多爱就有多狠,子矜,你真的那么恨我?”

    墨子矜冷漠俯视将死之人,皮笑ròu不笑,从他嘴里说出的爱全变了味,像他这般yīn险狡诈充盈着私yù的人不配说爱,更不配拥有爱。

    他的恨,不因爱,与爱无一分一毫关系。他恨,是因他杀人如麻,残忍地杀害了他至亲至爱的亲人与兄弟,残忍地威胁他,到最后复残忍地毁掉他放在心尖怜爱的玉珠。图儿现还在他手中,不知是死是活,不过这一切皆没关系了。

    第一百七十九章 国破家亡

    墨子矜举起流水剑,狠狠疾疾地刺向赵的左眼,只要一剑,什么都结束了。任何人都有致命点,拥有金刚不坏之身的吃鬼狐亦不例外。

    他发现这个秘密,约摸是在六月前,那一天,仍然是屈辱的一天,他端酒侍奉他,不经意将洒向他的眼睛。谁料,他痛苦不堪地捂住眼睛仓皇而逃。

    由此,他惊奇地发掘天大的秘密,致死吃鬼狐的秘密。

    剑尖刺向赵的一刻,他凭空消失了,流水剑刺了空。

    墨子矜却不因他逃走感到懊恼,淡然地收了剑,亦不穷追不舍赶尽杀绝,而是放任他逃,逃的愈远愈好。如今的吃鬼狐身负重伤,急需大量新鲜的灵魂弥补伤口,只要他敢在人间为非作歹,墨子矜便能感应到他的行踪。待宰的牛羊,逃的过一时,逃不了一时。

    野猫儿追着地沟鼠的感觉,还真不赖!

    前往金营求和的宰相何栗平安归来,进宫觐见圣上,一五一十将金人的要求讲明,另附言金人的态度很和善,他们仅仅是要几块土地,肚腩即能填饱。

    “他们要求让太上皇去他们营中。”何栗卑躬道。

    赵桓近乎欣喜若狂,谢天谢地,好在金人指名让他父皇去,而不是他,这样一来他就能免去直面这些麻烦事。皇位本就不属于他,他是被逼无奈。

    他看着墙外围满了金兵,刻不容缓命人:“小林子,速速备好车辇,请太上皇去金营。”

    “是,皇上!”

    小林子速速去了太上皇的宫殿,人没请来,复速速折回来,附在皇上耳边低声细语,大抵在说,太上皇打死不敢去金营。

    见父皇如此懦弱,赵桓恨地咬了咬牙,他若不去,又恐金人不悦,怠慢了他们,只怕有好果子吃,无可奈何,只能由他自己前往。

    次日,黎明。赵桓率领若干大臣前往金营,人多势众,在金人面前留够胆子。

    千算万算,谁知,他们到了金营,恰恰好中了金人的圈套。完颜宗望、宗翰,并未出来与赵桓相见,而是派人索要绛表,强制要求赵桓必须用四六对偶句写下降表。

    这等的丧权辱国,无疑是种莫大的耻辱。面对金人刀刃威胁,赵桓无奈妥协,写下降表,由大臣孙觌反复斟酌,改易四遍,才令金人满意。呈上绛表,狡诈多变的金人复提出要太上皇前来。赵桓说什么都不肯,他受尽凌辱也就罢了,便苦苦恳求金人放过他痼疾缠身的父皇。金人才罢了dú手。赵桓率众臣向敌人俯首称臣,祈求敌人宽恕。

    贪心的金人仍觉得不满意,便设香案,举行投降仪式。

    当此时,寒风刮来,刺骨的冰冷,大雪纷飞,打在脸上生痛无比。

    金人要宋帝与众大臣在风雪jiāo加下面朝北行臣礼跪拜,大声宣读绛表,皆暗自垂泪,苦不堪言。

    投降仪式毕,金人心满意足,方才放了他们返国。

    赵桓受尽凌辱,经历劫难,三日后才归来,恍如隔三秋。行至南熏门,前来迎接皇上的大臣们皆嚎啕大哭,宫里宫外皆是哭声一片,他们都有自知之明,知道他们的国破了,金人随时会来践踏他们,纷纷惦记着自己的死活。

    每每想起在金营中受到的屈辱,向金人俯首称臣,赵桓痛心疾首,未尝不痛恨自己,痛恨敌人,泪水湿了锦帕。

    心里的苦抑在心中难受至极,他是皇帝,居然懦弱地向敌人投降了。

    回到皇宫,赵桓马不停蹄奔向蕊珠殿,扑进身怀六甲的朱慎妃怀里,像个孩提嚎啕大哭,大片大片眼泪浸湿锦绣的袖子。

    朱慎妃见皇上嚎啕大哭,心里不好受,似有针扎在心口。可事已至此,后悔亦来不及了,她不怪皇上做的每个决定,细心安慰受到心灵创伤的皇上:“皇上,你这样哭,慎儿也好难过。不就是输了吗?输赢不重要,重要的是皇上能平安归来,就好了,我们还有希望。”

    她抚摸着皇上的脸庞,给予他无限的温暖与鼓励。

    便是赵桓输了整个天下,朱慎跟着他无怨无悔。

    待皇上的心情好些,听得进一些话,朱慎无意间提起:“皇上,慎儿听说,是宸妃娘娘举荐尚书左丞任用郭京等人的,才致使城门被破。”

    赵桓似是受到启发,腥红的血涌入眉眼,猛然想起这件事,若不是她的怂恿,他的山河又怎么会丢失。一股脑挣开朱慎妃的怀抱,怒发冲冠奔向凝和殿。

    朱慎妃平静地望着皇上怒气冲冲远去的背影,画出一抹淡然的笑,仿佛方才发生的皆与她无关系。她依旧是那个最善良大方且善解人意的人,从不令皇上恼怒。

    朱慎妃不安地攥紧丝帕,自言自语:“怨不得别人,要怨就怨你自己。”

    她本不想那么残忍,可她也是走投无路被逼无奈。只要云宸妃消失,一切都会好起来,后宫祥和。她是祸害,本不该活在世上。是她的闯入,才导致了国破家亡。

    拖带着一团烈火的赵桓冲进凝和殿,看见云宸妃的身影,上去二话不说,一掌狠狠地轮在她脸上,在不顾往日几种恩情,咬牙切齿嵌出两字:“贱人!”

    云宸妃被打在地上,耳畔一阵轰鸣,金花发簪落地,青丝凌乱落在前额,一时缓不过劲儿。

    接着,耳畔传来震耳yù聋的吼叫声:“你这个妖女,要不是你大宋怎么会沦陷到这步田地?要不是你,朕怎么会去向金人俯首称臣,朕的江山全毁在你这个女人手里了!”

    云宸妃被吼得晕头晕脑,眼冒金星,待缓过神来,赵桓将她拽起来,复狠狠地摔在地上发泄。赵桓踩着她的身体质疑:“贱人,你是不是金国派来的jiān细?!”

    一日夫妻百日恩,他与她之间的恩情什么的全见了鬼。他现在怒火中烧,恼火的很,恨不能一刀将她杀死以泄心头之恨。

    原来他是玩输了山河,事到如今,反而像个输掉糖果的孩童来怨她怪她,若论起来,他赵桓才是当之无愧的大宋第一罪人,而她犯下的错不过不足挂齿。

    她多么想大肆地嘲笑他,活该,这一切全是他咎由自取,老天都不会可怜他这种人。

    赵桓见她久久不作答,呈麻木状,更来气,红着眼睛冲她怒吼:“啊!你说啊,贱人,你不是很能诱惑人的吗?!”一张口似要将她吞尽。

    云宸妃晓得,此时的皇上怒气冲天,她顶撞皇上无疑会加速死亡,她可不会蠢到送死。悄无声息的眼泪挤出眼眶,缓缓滑过脸庞,滴至含血的嘴角,红色的泪一点一滴落在地上。她在哭,以泪洗面,便是想告诉皇上,事实胜于雄辩,再多说无益,还请皇上能信她,她不是金国派来的jiān细,更不是祸国殃民的妖妃。

    云宸妃失望地看着他,可怜的眼神博取他的同情,低声哽咽道:“皇上……我是你的淑儿,你怎么能不相信我?”

    他们在一起多少个日日夜夜,开心至极,没有难过,只有歌舞与美酒,难道皇上皆忘了吗?他说过,她是他一个人的开心果的话,都不作数了?

    热泪模糊了视线,脸部传来火烧火燎的刺痛,她懦懦望着皇上的眼睛,似在诚恳祈求:“皇上……皇上……你怎能听信谣言,淑儿是什么人,皇上不清楚吗?”

    她一个深居后宫的女人,能做出什么祸国殃民的大事?

    她的双眼流淌的是满满的真情与纯洁,他差一点点就要相信了,相信她不会做出什么事。可如今是她举荐了郭京等人,害的城门被破,害的他受尽金人的凌辱,每想起三日前在金营发生的一切,他的恨与火气,一股挤上脑门,迫着他做出丧心病狂的事。

    赵桓yīn冷的面部若窗外冰雪,双眼覆上仇恨,锱铢必较道:“事到如今,你以为朕还会信你吗?从今往后,你好好待在这里,孤独终老吧!”

    他没了往日待她的柔情蜜意,看她时的眼睛亦不再深情款款,毫不怜香惜玉地松开手,轰然云宸妃跌倒在地,像是废弃厌倦的东西被他扬手丢弃。浩然间,她被打入冷宫,麻木地跌坐在地,手脚皆浸进了冰水,冷到没了知觉。

    凝和殿沉进海底一片死寂,跌在地上的云鸾淑缓缓站起身,冷淡地抹去挂在嘴边的一丝鲜血。没想到,尚书大人会找来自称神仙的三人,亦想不到此种可笑弱智的把戏,文武百官皆深信不疑。这也怨不得国破,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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