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血的手终于握住子矜干净的手。

    他的手洁白如温玉,此刻握在手心里,竟是如此的暖和,融化了她心外的一层霜雪。

    “子矜……”不过是轻轻发了两字,她却足足颤抖了一连串的音。

    “我在!”墨子矜轻轻握住她满是血的手,害怕稍稍一碰会弄疼她。

    “子矜……”鸾淑就是想多喊一喊他的名字,听一听他的声音,她怕下一刻就再也不能够见到他。

    墨子矜哽咽难过:“我在……”

    两人牵着双手,贴在墙壁上,恨不能将墙毁了,他们好紧紧相拥。

    “暖儿,不哭。”墨子矜不断安慰她,拿了袖子给她擦掉脸上的泪痕,像是哥哥安慰着妹妹,又从自己身上撕下几条布,轻轻地为她包扎流血的手指。

    “疼……”尽管子矜轻轻地替她包扎,一碰到她的伤口,像在那里撒了盐般,她只觉得生疼生疼的,直把柳眉皱。

    “我是不是把你弄疼了?”墨子矜紧张起来,透过砖口看见她柳满痛意的脸,她在强忍着,额上都沁出了点点细密的水珠。

    遂,墨子矜往她受伤的手指吹了吹温和的热气,笑问:“这样有没有好受些?”

    鸾淑用力点了点头,这口吹来的热气不仅温暖了她的十指,亦温暖了她的心房。

    两人在牢房里相依相偎,嘘寒问暖。夜里用餐时,子矜还将该自己吃的一份让给鸾淑吃,自己空着肚子难受。

    “我有了,你吃吧。”复将递来的饭又递还给他,她又不是猪,哪儿吃得了那么多?

    子矜强行推开她的手:“你多吃点,看你瘦的。”他看了心疼。

    鸾淑不管便要看他吃,强硬地放下淡饭,双手环抱:“你不吃饭怎么行?你要不吃,干脆我们俩都别吃了!”

    子矜受不住她的直脾气,终是妥协接过碗饭。见他小口咀嚼饭菜,鸾淑高兴地握起筷子往嘴里扒饭。

    淡银色残月,徐徐爬上夜空,往下俯瞰众生。一日复一日过去,人间太平。汴京城的百姓停下一日的幸苦劳作,扎着头巾的fù女将木盆里的脏水泼在街上,城里的最后一盏橙黄的灯熄了。

    家家户户宁静的,人们躺在床上或地上,蒙头大睡。

    一夜的时间似乎太过短暂,不过一闭眼,树鸡与犬儿竟都啼鸣起来,打断了屋里人的好梦。

    天牢里,薄弱的光线轻轻落在鸾淑身上,她抱紧双臂,酣然大睡。昨日被折腾的过分,今日睡的自然会比往日沉的多,根本不想起来行动。

    “喂,起来!起来!”耳畔边却响起了一道厉然的暴怒声,隐隐约约似有人狠狠踹着她的身体,打断她的梦弦。

    鸾淑被惊醒,睡意全无,眯了眯惺忪的眼睛看着来人,是差吏,二话不说抓起她来,强行带出天牢。

    鸾淑努力转过头,一路走过,不停多看几眼牢房的子矜。直到拐出天牢,在看不见子矜的身影,她才肯收回追寻的目光。

    差吏将她带上大理寺堂前,又像昨日一般,大理寺卿铁青着脸逼她认罪:“谋杀宸妃娘娘的罪,你认还是不认?”

    认,死罪一条;不认更是死罪一条。

    鸾淑眼底一沉,似在深思熟虑之间的利与害。大理寺卿看她的神情,心想她定是怕了昨日的刑罚,今日终是心惊胆战折服了。

    经一番沉寂,鸾淑承重地开口道:“我要见皇上。”

    闻言,大理寺卿自鼻子里哼出一道轻蔑的气,嘲讽:“事到如今,你还不知死活,皇上太后已经发话了,由本官处理,你的死活。”

    替而言之,她此刻是生是死,皆掌控在他一人的手掌之中。

    “你胡说,皇上不会这样的,皇上不会这样的!”鸾淑不相信,拼命摇头否定这一切。

    她是什么人,皇上最清楚不过,她与秦姐姐无冤无仇,怎么可能杀害秦姐姐?稍微一想便可知。她的心地,皇上不都看得一清二楚,那里是黑是红显而易见?还有,皇上不是常常赞美她的善良吗?怎么到了如今,墙倒众人推,却相信起旁人指定她是杀害秦姐姐的真正凶手?

    “不管你信不信,今日皇上你是见不到的。你还是认罪吧,免得受皮ròu之苦,你不舒服,本官也不舒服!”大理寺卿奉劝她,苦海无涯回头是岸。

    除去处理云昭仪的杀人事件,背后还有累积成山的案件等着他来处理,根本没空予她浪费。

    鸾淑心里的怒无处宣泄,他去还要一而再再而三的逼她就范,鸾淑长着一身的傲骨,宁死不屈他人,霍然立直了身板,傲然指着坐享高官厚禄的庸官:“不!我没罪,我没杀人,有罪的是你,是你们!”

    无情的批判与指责压在大理寺卿心里,俨然是不爽快不舒服的,他邹某为官二十载,向来两袖清风,行的正不怕影子这斜,今儿个却被胆大包天的女子破骂的一无是处。

    邹卿的老脸顿时无光,双眉斜扬,怒上眉梢,似要将鸾淑生吞活剥了:“大胆刁民,竟敢诽谤本官,来人,上刑!”

    说不过她便要上刑,好堵住她的口无遮拦,这与两个孩童之间因争不过,便回去告娘,有什么区别?

    鸾淑只觉得好笑,便讪笑道:“我说的不过是事实,大人如此紧张做甚,是怕我继续说下去,弄得人尽皆知,大人的大公无私不成?”

    继续给他的脸上增添光泽。

    “你!”邹卿怒的额上青筋bào出,朝着她的面部表情愈发凶神恶煞,“来人,施刑,施重刑!”

    他恨不能上一把龙头铡,一刀慢慢削断她脖子,让她永远开不了口,在说不了话。

    看着愈来愈恼火的大理寺卿,鸾淑笑的愈发歇斯底里愈发疯狂,她宁死不从,死了亦要堂堂正正死,要留清白在人间,没有人逼得了她,谋杀秦宸妃的黑锅她不背,坚决不背。

    贪官污吏休要将墨水泼她清白的身上。

    差吏下去搬了个更加厉害的大家伙上来。

    死到临头,鸾淑一个寒颤不打,直着身子,与之对抗。

    差吏一棒上来,狠抽在她的后腿上,她的双腿弯曲,不屈的膝盖重重磕在地上,跪在他的面前。

    她似一条鱼任宰割,被硬生生拖上了长椅上,左右各两名施刑的差吏,执着相同的木板,左一挥狠狠打在她臀部上,又一挥复重重打在她臀部上。她趴在木椅上,吃着要命的每一板,咬紧牙关发出闷响。她暗暗庆幸,好在今儿个的刑罚不是夹手指,不然她的手指要糜烂了。一想到,子矜在牢里等她,她便有坚持下去的希望,不觉得这痛是痛。

    打在ròu上的每一声都是清脆且响亮的。

    第一百六十七章 要杀要剐

    “住手!”弦外之音chā空而入。

    邹大人厉声命道:“竟敢擅闯大理寺,来人,将她拦下!”

    又一个不知死活的刁民前来送死。

    近日深得皇上宠爱的丁才人金丝绸缎裳裙席地,佩环玲玲细碎,白面朱唇。她努力地冲破差吏的阻挠,不顾一切扬言:“大人,我是来认罪的,是我谋杀了宸妃!”

    或许她是一时的口不择言,替云昭仪认罪的?

    正在受刑的云鸾淑不禁身体僵硬,扭过头望身后的跑来乱说话的丁才人。不,绝无可能是丁儿,丁儿碾死一只蚂蚁都不敢了,又怎么可能杀的了秦宸妃?l

    “哦?”大理寺卿闻道案件又出现新的破绽,不禁眉毛上挑,很有接着听下去的yù,罢了打云昭仪的手,便差人将丁才人带上堂来,好好问她是怎么一回事。

    “你说你是杀害宸妃娘娘的真正凶手?”口说无凭,大人可不会轻易相信。她莫不是在替云昭仪脱罪,而自勇当替罪羊。

    丁才人端端正正跪着,规规矩矩道:“回大人话,我因不满秦宸妃的盛气凌人,而怀恨在心。当天晚上,便模仿了昭仪娘娘的笔迹,将秦宸妃约至了城墙之上。不想那秦宸妃与我发生冲突,慌乱之下,我便失手一刀刺入她的胸口处,看着她的身体缓缓坠下城墙,一命呜呼。事发,害怕被发现,我将头上的发饰,也就是昭仪娘娘送予我的发饰藏在秦宸妃手中,目的是为了将罪名降到昭仪娘娘头上。”

    一番认罪词可谓是滴水不露,严密无双,能做到这种地步的,该打过几页的稿纸,才能说的如此圆润,不显僵硬又不显唐突。仿佛凶手就是她,因为只有真正的凶手,亲临过现场,才能将细节jiāo代的一清二楚。

    大理寺卿捋一捋胡须,若有所思,她说的确实不无道理,按常理来说,案件环环相扣,前后逻辑清晰,自圆其说的部分也都说的十分好,毫无破绽。她不是凶手,谁又会是凶手?

    “你说你模仿云昭仪的字迹,那你现就模仿一遍给本官看看,如何?”比对便可知,她有无在说谎。

    丁才人淡定从容,旁人是极力脱罪,可她却在极力让旁人相信她才是杀人凶手,这不是犯傻么?

    “好的,请大人派人上笔墨。”

    俄顷,差吏取来笔纸墨砚。丁才人接过毛笔,干脆利落在纸上写了几行字,等纸上的笔墨干了,便jiāo由差吏。

    差吏替她呈上给大人过目,一等大人仔细看过后。果然,证据上的字迹与她写出的字迹一般,横竖撇捺的力度近乎是刻印而出的。

    鸾淑不安挣扎着,摔下木椅,拖着受伤的下半身,爬到她的身边,握住她的手:“不……不要,丁儿不要犯傻!”

    她们其实都比任何人清楚,她不是凶手,她亦不是,没有必须往自己身上拦罪,当替罪羊。

    “所以,大人现在明白了,我就是杀人凶手,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丁才人已经等不及,yù接受律法的制裁。

    鸾淑拼命摇头,yù道出真相:“大人,不是这样的,你不要听她胡说,她不是凶手,真正的凶手是……”

    真正的凶手是?她亦道不出所以然,她惟一能肯定的是凶手定是藏在后宫里,为非作歹。

    大人本就相信丁才人即是杀人凶手,经由云昭仪这么一说,转而半信半疑,切不可冤枉了好人。

    丁才人却厉声打断她的话:“云鸾淑,你不要犯傻了!事到如今你还不明白吗?我有多么痛恨你得到皇上的宠爱,所以才将你的发簪放在秦宸妃手中,目的就是要陷害你,置你于死地!”

    她说的真切,在旁人听来她真真是将云昭仪恨之入骨。

    鸾淑听了她的话,犹有短截的刀片刺来,丁儿什么时候学会了说谎?

    敏锐的大理寺卿察出她话里的漏洞,怀疑她是冒名顶罪的,打破沙锅问到底:“丁才人,你说你是杀人凶手,那为何出来认罪?你不是想陷害云昭仪的?”

    杀人凶手一般都不会承认自己是杀人凶手。

    “我……”一问凝噎,丁才人才思敏捷,立道,“我原本是想陷害昭仪娘娘的,可我良心上过意不去,辗转反侧,我才来认罪的。”

    事情已水落石出,综合她犯下的过错,罪大恶极,大理寺卿宣判,将丁才人打入天牢,明日午时斩首示众,至于云昭仪则无罪释放。

    丁才人的双手拷上沉重的枷锁,被带走时,没有哭泣更没有挣扎,平静地朝云姐姐浅笑安然。她牺牲自己,也算是报答云姐姐上次在坤宁殿的救命之恩。她死是值得的,望云姐姐不要感到内疚,姐姐命本不该绝,还有大好的光明前途未来,而她是将死之人,现在不死,将来有天也会死的。

    鸾淑发狂地拖着受伤的身体,伤口疯狂的撕裂,热血汹涌地喷出,这一刻仿佛是生离死别,她痛心嘶吼:“丁儿!丁儿啊!”

    她怎么能替她顶罪?她还那么的小,就要上断头台,怎么可以?背后的杀人凶手的目标是她,而不是她,她怎么能那么傻?

    鸾淑犹如失去了生命中最宝贵的东西大肆恸哭,秦姐姐被杀与丁儿冤死,一起压进她的心头,伤心过度,竟给晕了过去。

    云昭仪被安置回温暖的凝和殿,奴婢细心照顾娘娘,为娘娘换洗了身干净的衣裳,伤口皆涂抹上价值连城的金疮yào。

    她睡了大致有两日半夜,尽管是闭着双眼,她仍不能安宁,眉心锁千秋,眼睑流出一行行湿润的泪痕,与此同时,她的心亦在缓缓低着血。

    等她睁开泪眼时,一心yù趿拉下床,却被几个奴婢安住乱动的身体。

    霜儿跪在娘娘面前哀求:“娘娘,你身体还没好,不能随意下床行走!”

    她稍稍挣扎,缠住伤口的纱布便会渗出红血,伤口会撕裂。

    云昭仪急忙抓着身边的奴婢,切声问:“丁才人呢?丁才人怎么样了?!”

    奴婢跪在地上,无语凝噎。

    她看着她们,每个人都不语,安安静静的。不用问便可知,一切都已经晚了,便在昨日丁儿就已经不在了人生。

    她难过地咧开嘴大哭,热泪盈出眼眶,自责道:“都怪我,都是我害死了她,都是我害死了她!”愤怒地抬手,巴掌狠狠甩在自己脸。

    她好没用,竟连累了那么多的人,就连丁儿都牺牲了,只为换她这条不值得的命。

    霜儿心疼娘娘命多桀,牢狱之灾频繁,现如今得了丁才人相救,难过洒泪亦是难免的。主子这些天与丁才人要好,作奴婢的是看在心里高兴在心里,却不想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发生了这种事,谁亦料不到,娘娘没必要将错拦在自己身上。

    霜儿苦心归劝道“娘娘,娘娘,请住手,您不要这样,您这样奴婢们会心疼的,丁才人在天上亦会难过的!”

    是,她在怎么刮自己耳光,在怎么自责,都换不回丁儿的命。

    她停下掌掴的手,扶着锦榻边的椽木,埋头哭泣。

    “请娘娘振作,丁小主虽说已西去,但真正的凶手还活在,娘娘就算不为自己,也要为了丁小主,切不可让丁小主白白牺牲了。”

    霜儿费尽口舌,只为使娘娘振作,后宫惊险,娘娘若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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