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有人说,是他杀。

    沫儿速速返回凝和殿,将此事一五一十具禀昭仪娘娘。

    闻说那绿萝死了,云昭仪怒地一拍案几:“什么,她自尽了!”

    没想她还是晚了一步,暗藏的凶手已经将证人灭了口,这样秘密永远成了秘密,没人晓得真正的杀人凶手是谁。

    到头来的线索断了,云昭仪陷入愁闷的困境,到底是谁,竟如此深藏不露……

    没了暖气辐照的冷殿里,秦宸妃独自撩拨冷弦,这一弦一柱思的,撩的月色滴下眼泪。

    宫女缓缓上前劝说:“娘娘,夜阑了,该就寝了。”

    她似是没听见,贯注地一手扶琴,一手举起酒盏独饮,冷冷的酒灌进她的口,麻痹了她的舌,在由她的舌灌进心里,冷的她经不住打颤。

    今晚,皇上去了云昭仪那儿,在不来看她。

    明明说好了,永永远远只爱她一人。

    可是呢,君无戏言,君无戏言,说得那么动听,印证的却是君言儿戏。

    皇上爱的终究是云昭仪。

    她不过是替代品,指尖下的这一把精雕细刻的木琴,与云昭仪的明明是一模一样的,连撩拨而出的铮铮音色亦与她一模一样,可为何皇上就是不来她这儿?

    她想不明白,为何?

    莫非是云昭仪在皇上面前说了什么……

    想到此,怒火攻心,秦宸妃恼火地将木琴横扫在地,“哐当!”木琴滚翻在地,银色的七根弦崩断,一丝杂乱的弦声绕梁消弥。

    用力过猛的掌心,割出刺目的血来,染红了一轮皎皎霜月。

    绸缎床褥包裹的云昭仪睁大神采奕奕的眼睛,侧身问:“皇上,刚才的琴声怎么停了?”

    她在听不见那一声声哀婉九绝的琴音,那么的和她心意,一点不假,仿佛倾诉的恰是她的心声。

    静静的夜色里,耳畔漂浮的皆是皇上微微鼾睡的声音,他睡着了,孩提一样紧紧抱住她,一刻不松手。

    这样亲密的动作,只有与子矜,她竟没有了初次时的抵抗,没有感觉厌恶,只是觉得安全与怡然。

    或是她接受了赵桓?或是她习惯了这种即使是挣扎亦不会迎来光明的黑暗?

    不知不觉,她阖上了双眼,坠入梦乡之中,那个梦里没有任何人,氤氲弥漫在脸上,青丝飞舞,衣袂飘逸,轻手拨开一层层雾非雾。

    前一世,她是受尽折磨的灾星,降临到那儿便会给那个地方带来灾难,大旱、雨涝、山崩、地裂……每一样致命xìng的灾难,全是她这个罪孽深重的灾星带来的。

    尽管她长的水灵可爱,眼睛里闪烁出的水光动人心扉,可是没有人喜欢她呢,任何人见了她都与见了鬼般躲得远远的,深怕染上噩耗。

    这些并非出于她情愿的,她亦不愿当灾星。

    每日活在他人的异样目光中,她除了躲在仙树后露出一只畏惧的眼睛,别无其他。

    出人意料的是,某一天,一抹水蓝的身影覆盖在她的头顶上,温柔的光芒落进她晶莹的水眸之间,那对漂亮的羽翼轻柔地挥动着,飞溅出星星点点的蓝白光点。

    强大的光芒自那个身影迸shè而出,她眯紧了眼睛,或以为自己会随着这道光芒化为乌有,这样多好,她便不需用看他人的眼色与脸色过日子。

    可这次老天却偏偏不如她的意。

    她睁开眼间,周围的一草一木依旧,她亦完好,脱落眼前的是一个素衣黑发的男子,肤色白若珍珠,一双桃花眼朦朦胧胧,含着水灵灵的水光,倾泻非倾泻。便如此,她倒映在男子的眸光间,姣好的身段如滴墨那般渐渐晕开,涣散在他灵动的眸水间。

    那么俊气咄咄的男子,她从来只在画纸上见过,靠的那么近,她都要挥手将他赶走。佯作淡定无比,厉声问:“你是谁?胆子不小,竟敢闯入本仙女的地盘,我可是灾星,就不怕我把你克死!”

    男子闻言微风伴笑,一记浅笑轻轻落在她心田,复深深烙印进心里。那样散出圣洁光芒的笑,遥不可及,却一再的拨动她的心弦,她也就学会拿一面青镜,脑袋里幻想出男子好看的笑,自己扯起嘴角学着微笑。

    这一笑,甭提好看否,竟把青镜吓得裂出缝来。

    连一面镜子都要跑来欺负她,她成了气馁的冬,闷闷不乐。

    第一百三十八章 祸国殃民

    云昭仪羞得躲开,娇嗔:“讨厌!”

    美人的芊面生出娇羞的红芙蓉,轻轻挠动帝心。如置火炉,赵桓龙颜大悦急促地扑过去,抱住美人的纤纤细腰,胡乱吻着她的脸庞。

    云昭仪小猫似的在他手心里轻轻挣扎,半推半就:“皇上,皇上……该上早朝了,忍一忍吧,很快的,好不好?”

    赵桓意犹未尽,此刻他只想要与爱妃在一起狂欢,十万个不想上早朝,不想面对大臣们的老脸,更不想听那些利于行的忠言逆耳……那些人那些言令他烦不胜烦。

    “皇上!”云昭仪收住笑脸,苦苦劝谏。

    赵桓却在她跟前耍起了小xìng子:“朕,这个皇帝不想当了!”

    云昭仪吓得心中疙瘩,堵住赵桓不吉利的嘴。

    他好歹是堂堂皇帝,维系着千千万万的生命,牵一发而动全身,怎能说不当就不当,传到他人耳中天下不大乱?什么时候赵桓变得如此懦弱,懦弱的全无底线?这可不是她所认识的赵桓。

    云昭仪学起他的模样,一言不合气得坐在榻上:“皇上,你要是不当了,臣妾这个昭仪也不当了!”

    干脆他们都不当了,私奔到民间,就让天下自生自灭好了。

    见美人怏怏不乐,赵桓立马极有骨气地折了腰:“好好,淑儿,朕马上上朝,马上上朝!”

    赵桓狼狈地抱着冠冕,拔腿就跑,跑到殿门口躲着,偷偷趴在门边,伸长脖子偷偷往里偷窥美人一眼。

    云昭仪认真闷着yīnyīn的脸,被他这么糊弄都破功了,她嗤声开怀大笑。

    博美人一笑,赵桓心满意足上了早朝。

    随在后的小林子抱一支拂尘,笑嘻嘻:“皇上儿,今儿是有什么喜事,您这么高兴?”

    “嗯!”赵桓长嗯一声,转身指了指他的脑袋,畅快大笑:“就你最懂朕!”

    皇上心里的小九九小林子还不知么,受宠的小林子极是欣喜,尾巴摇的飞快,弯腰谄媚道:“小林子是皇上的一条狗,自然最懂皇上的喜好!”

    蓝天明朗,赵桓心旷神怡,行过石雕的走廊,叹说:“你呀你,这张嘴愈发深得朕心!”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前进,这片天永远是明蓝的,这片浩天是属于他脚下的,没有人可以夺走。贪得无厌的他,一手江山,一手美人,两手占满,吃干抹尽。

    大宋朝幅员辽阔,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只需万众一心,一人吐一口唾沫即可将那弹丸小金国淹死于脚下。

    没人能够觊觎他的江山……确实,没人能够觊觎得了他的大好山河,除非他自己沦陷了,怨不得天地。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九五至尊的赵桓张开大腿坐在龙椅上,俯瞰众人。今日的气氛大异,不似往常,静静的,众人皆不言不语。

    “为李纲讨说法,诛杀投降派李邦彦!”

    ““为李纲讨说法,诛杀投降派李邦彦!”

    ”

    ……

    翻天覆地的音浪一层盖过一层,凶猛震天,由一身横ròu的壮士将登闻鼓击得咚咚如雷,犹如沙场上的咆哮,横穿过赵桓耳根。

    赵桓横眉,明显的不悦:“外面何事,竟如此喧嚣?”

    直把皇城当成市井之地了不成?

    与李邦彦不和的大臣积极禀奏,是太学那边发起了集会,学子们跑到宣德门外,一排排迎着烈日席地跪着,要为被罢去官职的李纲讨说法,并要求诛杀投降派领袖李邦彦。除去学子们跪在宫门外以示扬威,京城内的工农商兵皆罢下吃饭的干活,跑来跪着,替爱国大臣李纲申冤。

    赵桓沉思,太学的学子们可是未来国家的栋梁之才,若在这儿出了幺蛾子,只怕民心波动,人民起义,天下大乱。赵桓是皇帝,断不会令这种事发生。

    他侧身命小林子:“你去李府,速速召李纲入宫!”

    小林子遵旨,快马加鞭赶去李府,二话不说便将李纲自房里硬拉出来,推进马车,一辣鞭子抽在马臀上,“驾!”

    马儿快快跑了起来。

    马车内的人长叹息,已有赴死的准备。

    沏一壶茶的时刻,李纲见到了皇帝,看着这熟悉的与他无关的殿堂,不禁老泪纵横,泣拜帝前:“平民李氏请皇上赐死!”

    他不配活在世上,宫门外跪着的百姓皆是因他闹起来的,那些人都是无辜的,望请陛下饶恕他们。他这一生,不辞辛苦,一心一意为大宋好,可到头来被祸国殃民的小人施计陷害。那日李邦彦暗地里勾结金人,将姚将军夜袭金营的消息出卖了,才会至使夜袭惨败,目的却是因怕李纲占上风。

    fù人之仁,实属好笑。

    赵桓起身离开皇位,亲尊将李大臣扶起来。

    “朕命你为京城四壁守御使!”

    “皇上……”李纲瞠目结舌,仰视高高在上的皇帝,泪水盈了眼眶,如鲠在喉,是悲又是喜。

    与他jiāo好的大臣高兴地催促:“李御使还不赶快谢恩!”

    李纲喜极而泣,膝盖又一沉重碰地,叩谢:“臣李纲,谢主隆恩!”

    心肠dú过fù人的李邦彦不悦地撇了撇口角,显然他不希望李纲回来。

    “退朝!”

    李邦彦为首的一派,怏怏不快退了朝,经过宣德门之时,不想跪在那里的市井鲁夫纷纷指着他的鼻子大骂,疯狂地追上来并要殴打他个国家的祸害,李邦彦等祸害仓皇而逃。

    为定人心,遂将李邦彦以特进、观文殿大学士充为太一宫使,言外之意便是将他贬了官职,在不允他手cāo大权。

    不满十日,吴敏替李邦彦求情,请求皇上重新起用李邦彦为太宰。

    人们皆深感惊愕,谏官们jiāo相指责吴敏,指责他是否亦是出卖国家的祸害?险些连累了与此事毫无关系的吴敏格了职,为免引火烧身,吴敏闭了口,不再替将死之人的李邦彦说好话。

    李邦彦自知在京城待不下了,走出家门,大街上喊打喊杀,想致死他的刁民数不胜数。他便出了京,去任邓州知州,为求保余职,提举亳州明道宫。

    临走之时,祸国殃民的李邦彦,不忘举荐同是投降一派的唐恪继任太宰一职,望发扬他那一套丧权辱国的乞求与金人和平的政策。

    第一百三十九章 月满银霜

    朱皇后的儿子赵谌长大了,不哭也不闹,令人惊喜的他能蹒跚学步了。

    云昭仪请允代替朱皇后,照顾起皇长子,皇上亦特允了,还因此赞美云昭仪贤淑大方,极有母仪天下的特质。

    云昭仪知,皇上是开玩笑的,寻她开心,便是皇上有心立她为后,亦要通过前朝那群大臣。朱皇后的势力一日未消灭,她一日是皇后,即便有名无实。

    为掩人耳目,皇上下达诏书,说是皇后朱氏身体不适,由会宁殿的郑贤妃暂掌凤印,如她所愿,她称得上半个皇后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高兴地天旋地转,走路也都是横着的,俨然是继承了朱琏嚣张跋扈的衣钵。

    然而,这些都与云鸾淑无关,她的最终目标可比这个更加远大。

    金银宝殿里,云昭仪燕儿般的轻盈,清新的素青抹胸罗儒微微一动朦胧飘逸,仅两片色,不绣织几许的繁纹,看起来平凡却又不平凡,蕴含着不浊不染的气质。尤其是那眉心绽开的一点红,落日那样的鲜红明亮,衬得她仙姿玉色,宛若采莲的娉婷女子。

    云昭仪缓慢蹲下身,胸前露出一抹旖旎风光,便是年老的nǎi娘看了都要面红耳赤,羡慕的很,难怪云昭仪深得皇上心,不仅人美身体美心灵也美的,任何一个男人都会把这样的女人宠爱。

    云昭仪嫣然一笑,拍了拍脆掌:“小谌儿,来啊,快来姐姐这儿!”

    不远处的赵谌蹒跚着步子朝云昭仪半跑来,扑进她温柔香香的怀里。她欣喜地将皇长子抱起来,开心地转圈圈,母爱洪水一般泛滥,对待自己的亲身儿女般的,毫无因谌儿是仇人的孩子,而虐待dú打。

    她由心的喜欢向往一切纯洁之物。一个女人,并非得要生个孩子,可如果没有孩子,那将成为遗憾,余生孤独的时光将会变得漫漫。

    她不想,如此度过余生。

    进了皇宫,她在没有退路可走。

    第一次,是被强逼着绑进了皇宫,还因此遭到了毁灭xìng的羞辱……

    第二次,是她心甘情愿进了皇宫,这一次那些羞辱与耻辱,她会一样样的还回去。

    皇宫险恶,江湖险恶,人心险恶,人间没一处是不险恶的……

    “昭仪娘娘,看来小皇子很喜欢你呢!”nǎi娘笑弯了慈善的眉目。

    云昭仪未发觉自身拥有一股粘人的糖果潜质,许是她长了张讨好孩童的脸罢,好奇地扬起如烟的柳眉,发问:“是吗?”

    谌儿最喜的应是他的生身母亲才是。

    云昭仪盯着可爱的谌儿,谌儿的两只清澈纯洁的小眼睛也好奇地回盯着她。云昭仪秋波微转,办起鬼脸,吓吓他,不想这小家伙胆子大竟嘎嘎笑了。

    nǎi娘听罢,感慨万千,又因昭仪娘娘心善,可以洽谈,便没了分寸,心酸诉说道:“娘娘有所不知,皇后娘娘在的时候,小皇子哭闹的可厉害了,半夜里亦哭,皇后娘娘受不了时,便会生气抬手就要打小皇子出气,奴婢没少为了小皇子挨皇后的打……”撸起袖子,一只衰老的手落满了那样大的、小的、紫的、绿的淤伤,皆是出自皇后之手。

    很是触目惊心,云昭仪不免心疼,nǎi娘年纪亦不小了,却受了这样的dú打,哪儿禁得住?

    看见她受宠,她竟都没有嫉妒,表现出一副满不在乎高兴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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