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绮琴上来,只等明妃娘娘抚琴。

    眼看万不得已,李明妃硬着头皮上,僵硬浅笑:“臣妾恭敬不如从命。”

    细心的暖酥听出她声音沙哑如磨铁,不适合清唱,只怕会闹出笑话。

    暖酥挺身而出,笑道:“琼华斗胆,请以弹唱。”

    众人摆明着矮子看戏,流暖酥却不知死活冒出来。

    李明妃讶异看着她,为何要替她解围?她这么做极大可能引起众怼。

    皇后娘娘本就对暖酥颇多微词,她却还要出来折腾,亦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别以为怀了皇孙就可以为所yù为,皇后暗暗冷哼。

    “准了。”皇后端庄微笑,平易近人。

    李明妃得以解围退下。

    暖酥优雅坐于绿绮琴前,明眸浅笑,墨黑杏眸流转出动人波光,随意拨了拨冰凉琴弦三两声,试试音准,不成调的弦音如风徐徐绕梁。

    轻启绛唇,清亮流利的歌声如珠泄出,世人皆知她舞姿灼灼,却不知她弹唱亦是了得的。

    凝雪的指尖挑弦,低低的由缓至急,由急至缓,如行云流水。

    配以莺燕婉转的歌喉:“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有艳淑女在闺房,室迩人遐dú我肠……凰兮凰兮从我栖,得托孳尾永为妃……双翼俱起翻高飞,无感我思使余悲。”

    他听到了吗?她热烈思念他的声音。

    浮生,只为君疯狂。

    一曲终了,听得人意犹未尽怔然,不由得拍起响亮掌声,竟有泪点低的嫔妃簌簌落泪,思念及远方佳人才子。

    最初并非所有人都心甘情愿成为皇上身边的女人,帝令如山,由不得她们反抗。无奈,甘于接受世事沧桑,抛弃最初爱的人,慢慢地在繁华的宫中度过浮生。

    见不得暖酥好,金弄玉借题发挥:“琼华郡夫人,情真意切,可是在思念故人?”

    暖酥低笑,听她语气有暗嘲,从容不迫答道:“谁心里没几个放不去的故人。”

    新鲜一语惊人,众人洗耳恭听,佩服她的熊心豹子胆。

    后宫之中,竟也从没人敢明目张胆道出心里有放不下的故人,不知她是真傻或是假傻?自己挖坑自己跳。

    “故人已故,且珍惜眼前人,难道不是吗?”暖酥自圆其说。

    便是故人已故,于她心永不故。深深烂于心。

    因她举止言谈,李明妃对她刮目相看,生出新看法。

    “气质美如兰,才华馥比仙。可叹停机德,堪怜咏絮才。”声情并茂抒发情怀。

    皇上驾到,众嫔妃低身齐喊:“臣妾参见皇上!”

    “平生。”宋徽宗兴致高涨,便是在冰天萧瑟的皇城难得听了首凤求凰,闻声而来,竟是出自暖酥口手弹唱,真是千年难得的才女。

    宋徽宗对她又一次刮目相看,赞叹她为“天下绝唱”。除了李明妃,皇上在没听过如此仙乐,竟有种美好青涩的初恋感觉油然。

    琼华郡夫人无疑成为众敌。

    早请退去,妃嫔走过暖酥身旁时,都要抛出一记狠狠的白眼,秋月则是朝暖酥深意一笑。东宫不待着,竟要跑来皇上的正西宫掺合,哗然取宠,好不知廉耻,真把后宫当成醉杏楼了。

    李明妃出了坤宁殿,以她的身份是有资格乘坐撵子,却还要苦了自己踏雪回宫。

    “别以为你帮我解围,我就会对你感恩戴德。”李明妃不吃她这招,淡漠望了暖酥一眼,她不过是想在众人面前出尽风头。

    “师师,你误会我了。”暖酥垂下落了细雪的黑羽睫毛喑哑,却亦无话可说。

    “一句误会就能抚平我心里的伤痕?”李明妃不禁划出冷若冰霜的笑,刀子般的眼神盯着暖酥,直将她的脸皮一刀刀削下,以解心头之恨。

    暖酥叹了口热气,腾腾浮上空中消散,化为冷气。

    第七十六章 无冤无仇

    雪花落尽,镜心湖面凝成厚厚的冰层,有美人与宫女嬉笑作着冰嬉,冬季不只是寒冷的,待在被窝将人闷坏。

    “姐姐,来追我啊!”珥夫人嬉笑,溜着脚下冰鞋,绕镜心湖飞快溜了一圈,自由的仿若云中雀儿。

    “妹妹,站住!”郑夫人追在其后。

    几位夫人玩的不亦乐乎,其乐融融。

    暖酥孤独站在远处,远远看着她们玩耍,忍不住好奇问素音:“她们在玩什么?”

    病愈的素音浅笑道:“回夫人,是冰嬉,踩着动物的骨头就能在上面滑冰。”

    “好像很好玩的样子。”暖酥羡慕看着她们玩的很是津津有味,就只有她落下了,心里跃跃yù试,却顾及肚子里的孩子。

    沧笙夫人圈住嘴朝暖酥大喊:“喂,笨蛋”

    暖酥顺着洪亮的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眯了眯乌黑瞳仁,沧笙,郑,珥,嫣四位夫人貂裘华衣踩着冰靴朝她飞快溜来,而太子妃没在场则是在坐月子。

    她们稳稳滑到暖酥面前。

    郑庆云友善微笑,盛情邀请暖酥:“与我们一起玩吧。”

    暖酥看了看她们期待的脸庞,婉言拒绝:“我也想和你们玩,可是我身怀六甲,对不起。”

    沧笙夫人大着嗓门:“谁说怀有身孕就不能玩的,当初郑皇后大着肚子,不也是作了冰嬉。别人可以,为何你特殊不行?难道你是看不起我们,不配和你这个高尚的人玩耍!”

    “就是!”

    “就是!”

    四夫人皆愤怒看着暖酥。

    暖酥慌乱眨了眨双眸,蹙眉,尴尬微笑道:“不是,我并无歧视你们的意思。只是不怕万一,只怕一万,我若是因冰嬉不慎跌倒,伤及孩子,只怕太子殿下怪罪下来,不是你我所能承担的。”

    暖酥防人之心谨慎,知她们心怀叵测,只得拿太子殿下说事。

    “一口一个太子殿下,你分明就是在找借口!”珥夫人怒了。

    “莫非你是怕我们姐妹几个害了你肚子里的孩子,哼?!”沧笙夫人挺胸明说,睁大涂了浓妆的眼睛,愕然瞪着她。

    看着她们张牙舞爪的,暖酥惊怕往后退,眼看事态严重,暖酥不得不硬着头皮,清笑道:“既然姐姐们盛情邀请,妹妹怎可辜负。”

    暖酥笑容纯朴,由素音穿上冰靴。

    四夫人深意的相视而笑。

    “夫人!”素音祈求的眼神看着夫人,她们分明就是在强人所难,小心搀扶着夫人站起身稳住脚步。

    暖酥会心一笑,握紧的手渐渐放开:“没事,我可以的。”

    夫人们都无比期待着暖酥滑倒顺而将肚子里的孽种除去,看她样子根本就是没练过的,没学会走就妄想飞,摔死她最好不过。

    暖酥站稳脚跟,脱离素音的搀扶,在冰湖上飞快溜了一大圈,寒风刮在芊面上,痛快放开尖细的喉咙大喊:“哇啊爽死了”

    嘹亮得意的声音dàng入耳壁,夫人们不可思议看着暖酥轻盈踩着冰靴翩翩起舞,又惊又怒。

    沧笙夫人挑眉,双手环抱胸前,冷然问着背后主使者:“郑夫人,你说我们该怎么办?”

    看她样子根本就是一等一的冰嬉高手,别害她滑胎不成,反害得她们摔破了相,想想可不划算了。

    “是啊,郑夫人你说我们该怎么办?我漂亮的脸都冻裂了。”珥夫人哼哼的努了努嘴,显然不是心甘情愿出来的。

    另一名渔歌夫人站一旁位卑足羞充当花瓶,可怜的一句话说不上,可想而知其地位。

    谁又谁愿意在冰天雪地里,作冰嬉呢?还不如待在温室里好好养着。

    郑夫人早已想好应付对策,狠狠望着远处快乐的暖酥,平静道:“有我在,怕什么!”

    遂四人按照缜密的计划行事,郑夫人乘暖酥不注意,溜到她身后,将脖颈上的平安扣一把撤下。

    暖酥猛地转身,只见郑庆云笑拿她的平安扣,心里似让人狠狠划了一刀。

    “还给我!”暖酥正色,伸手去拿。

    愈是反应大,就愈能证明这东西在她心里有多重要,郑庆云善于揣摩人的心思。将平安扣紧紧握在手心不给,溜着冰靴躲开她:“想要就来追我呀!”

    郑庆云呵呵细笑,绕着诺大镜心湖转得飞快,自小她便喜欢冰嬉,时常玩耍,自然在冰嬉上的造诣要比流暖酥深的多,耍猴子玩她是绰绰有余的。

    暖酥急不可耐,穷追不舍,每每追上只差一两步追上她,却让她从自己的手心逃窜。

    “来呀,来呀,来追我啊!”郑庆云转身朝暖酥微笑,笑容璀璨若明珠,摇着手里的红绳平安扣。

    红绳如焰火摇曳进暖酥的双眸,暖酥虎视她手里的平安扣,愤怒拨乱了心神,愤起提速追赶她。

    后有猛虎追来,刺激了郑庆云的神经,吓得飞溜起来,笑声如银铃响在耳畔,肆无忌惮耍弄她。

    向来心思缜密的暖酥,竟为了一枚小小的平安扣折腰,糊涂不顾一切,以至落入jiān人圈套浑然不知。

    湖中央的冰面最薄,又因作了手脚,郑庆云踩过一次后中央的冰层已出现了细微裂痕,危矣,再无法承载又一人的踩踏。

    郑庆云滑过中央冰面,冰靴定在厚厚的冰层上,静静等她来,静静等她赴死。

    不失所望,流暖酥急忙忙追了过来,并未注意到脚下的薄冰,滑了过来,冰面无法承载重量,脚下薄冰崩地一声,自脚底细细密密向周围疯狂张裂。

    暖酥惊愕睁大双眼,害怕地无法动弹,对面郑庆云笑容明亮,竟比丽日当空还要晃晃刺眼。

    “为什么?”暖酥吸着冷气问她,便是死亦要死的瞑目死得清清楚楚。

    她与她无冤无仇,为何要害她?

    没等来她的答复,冰面崩地一声裂开,冰块连着暖酥眨眼间沉入寒冷的冰坑里,不见了一抹皎皎俏影。

    “救命,琼华夫人掉进湖里了!”素音慌了手脚大喊救命,却被沧笙夫人的宫女上来狠狠抓住堵了嘴。

    郑庆云临近冰坑边沿,伸长脖子往上直下探探,蓝渐黑的湖水望不见底,更看不见暖酥的尸首。

    有怕事的珥夫人咬着手指头,担恐道:“会不会死人啊,要不要喊人救命!”

    “别,先看看在说!”郑夫人阻止珥夫人,便想着多一会儿等一尸两命。

    深蓝的湖底,寒冷侵入脊髓,骤然的冷使人浑身麻痹,暖酥有意识圈住肚子里的孩子,用手臂微小的力量护住肚子里未成形的小孩,闭着口不让冰水喝进肚子。

    缓缓坠入愈深处,暖酥睁着迷离的双眼,散发如海藻游动,她正在面临死亡是吗?原来死是这样的感觉,就好像闭上双眼自然而然睡着了,无忧无虑,失力的四肢渐渐解开。

    对不起……孩子……

    眼睑流下一粒鲛珠,嘀一声dàng入心怀,化成千万条柔光,向黑暗的四处如墨扩散,温暖包裹起她的身体和孩子。

    “刚才,你们有没有看见一道白光闪出!”郑庆云盯着湖水,揉弄眼睛。

    沧笙夫人与珥夫人皆摇头说没有,又或许是郑夫人出现幻觉了也未可知。

    渔歌夫人看见了却没有说出来,她不仅看见了那道刺眼的白光,而且还听到了声音,准确点是从湖底深处传来清亮悦耳的男声。便是海螺姑娘亦唱不出的绝佳歌声。

    大地地震,脚下冰层大幅度晃动张裂,危急,冰上的人惊慌失措。

    “啊快跑!”女人们失声尖叫,抱头鼠窜向岸边拼命逃命,大难当前顾不得她人死活,只管自己活命。

    寒冬,明明还厚厚的冰面,那是要等春风才能吹融化的,不知中了什么邪,冰面碎成片片块块融在冰湖里。

    琼华殿里生了几个火炉,暖气蒸的人出汗,外壁上的雪花融成雪水,慢慢地滴落在地。

    太医隔着金丝帕静静地替暖酥把脉,寒冬落入冰湖,便是男人亦受不住寒冰刺骨,何况怀有身孕的女人,只怕凶多吉少,能保住命都已经不错了。

    太子焦急踱步。

    犯了大错的四夫人齐齐跪成一排发抖。

    太子不过才不在一刻,东宫乱成了什么样?

    得知今日事情的经过,太子殿下勃然大怒,冲她们怒吼:“琼华夫人若是出了什么事,你们全部给本宫陪葬!”

    不留情面,冷漠的眼神扫视每张美丽却又蛇蝎的脸,三夫人害怕地抱成一团哭的梨花带雨,祈祷暖酥最好平安无事,不然她一人死,就要连累她们一起去死。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渔歌夫人小声呢喃,不畏生死,坚强的不留一滴眼泪,冷静注视病榻上的琼华夫人。

    心里隐隐有种感觉告诉她,琼华夫人一定能度过此劫难。

    太医把她的脉,体温无异,完全不似硬邦邦的冰棍,倒像是没事人。拱手道:“禀太子殿下,夫人无大碍。”

    太子提心吊胆,抓着太医急迫问:“孩子?孩子怎么样?!”

    夫人们竖耳,心如擂鼓,紧张抓着彼此的手,泪腺一触即发。

    太医语气平静揭晓:“禀太子殿下,孩子安好。”

    就罢太子卸下千金重的肩膀,松了口压抑于心的大气绽开喜笑,夫人们更是破涕为笑,谢天谢地琼华夫人安好。

    “只是……”太医捋了捋灰黑的胡须,满面愁容。

    “只是什么?!”太子解开的剑眉立即深蹙起来,似可将苍蝇夹死。

    夫人们怕的汗不敢出一滴,死死盯着太医的嘴。

    太医道:“只是夫人需要清净,不便人来打扰。”

    仅仅是一句无关紧要的话。

    夫人们瘫坐在地,上气不接下气,抚顺一下跳的如擂鼓快,发疼的小心肝,狠狠白了眼搞事情的太医。

    不待她们顺气儿,太子厉斥声劈头盖脸:“还不滚!”

    女人都不是省油的灯,眼不见心不烦,太子侧身扶额。

    “是!”夫人们迅速退下,不敢徘徊,免得惹恼殿下。

    为了琼华夫人母子平安,太子谨慎了许多。下命令,任何人不允前来打扰琼华夫人清净,一切送来的食物都要经银针试dú,另涉事的四夫人难辞其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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