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岂是小肚鸡肠之人?”墨子矜抿一口玉露轻笑,他早已忘了,忘了曾经与他发生的种种不快。

    救她有望,燕青抬头惊喜看着他。

    惊喜的眼神落在墨子矜柔和的脸上,墨子矜被他强烈的目光看的浑身不自在,那种眼神仿佛是他亏欠他似的,轻薄的笑容深了几度,醉意绵绵道:“我答应原谅你,可没答应救李师师。”

    如今他的日子过的滋润,没必要滋事累了自己,何况是皇上的事,皇上喜欢的女人,难不成他还要上表奏请皇上放了她?他无恙!

    “你!”燕青变了脸色,此生他的膝盖只跪苍天大地跪父母,便是他舍下脸面跪下来救他,他亦磐石般不为所动,何等的高尚!

    “你与师师可还有情分?”燕青睁着悲伤怒目只问一句。

    “情分能当饭吃吗?”他答出心声。

    人世间便是如此残酷。

    燕青寒心笑了笑,对自私自利的他刮目相看,昨日明明还是品洁高尚之士,现如今自甘堕落,人心叵测呢。

    挺直了胸膛,作揖告别,便是没有他的相助,他亦有办法救师师。

    “等等。”墨子矜喊住燕青,燕青停下沉重的脚步,以为他回心转意了。

    “皇上待她很好,你无需挂心。”墨子矜悠悠地奉劝他死了那条图谋的心,赤luǒ告诉他从今往后李明妃是娘娘,一生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在不需为了讨生计而抛头露面,赔客人说笑。

    然而,这些亦只有皇上能给,他燕青不过是区区梁山伯浪子,谈何给师师稳稳的物质幸福?

    不是他无情不管不顾,而是他早已看透了世俗,

    犹如充耳不闻,燕青坚定举步离开,偏就不信人定胜天!

    心切的他,趁月黑风高,蒙面跳过萧蔷。翼翼小心举着利剑沿着萧蔷边角走起猫步,提心吊胆躲避巡视而过的禁军,惊出一身冷汗。

    远处有太监跃入眼睛,趁无人燕青上前将他打晕,迅速扒去他身上的衣裳,将他扔进隐秘草丛。一番乔装打扮罢,燕青拾起地上的托盘低眉顺眼朝延福宫去。

    至宫殿门外,重兵把守,一只苍蝇进不去出不来。

    “奴婢是奉皇后娘娘之命,前来送东西给皇上的。”燕青压细嗓子,yīn阳怪气说道,连他自己都难以置信娘儿们尖细的声音是从他口中发出的。

    李公公细细眯了眯锐利双眼,仔细端详他,一处不放过,待检查无疑后,才放他进去。

    “谢公公。”燕青在心里暗暗松了口紧迫的气,方额上流满了豆大汗珠,稳住僵硬的肩膀线条进入宫殿。

    只见昏庸无能的皇帝搁着国家大事不处理,竟还有闲情雅致画花鸟作诗赋,荒唐极。因此更加坚定杀他的心。

    皇帝盛气凌人发问:“怎么不说话?”

    太监进来良久,一声不吭。

    霍然,一剑砍向皇帝,砰地巨响砍断上好朱漆台,锋利程度可想而知。

    听到里面大动静,李公公尖声大喊:“有刺客!”

    十几名训练有素的将士冲了进去,齐齐踩在地板的脚步震撼人心,拿着剑与盾,保护皇帝周全。

    同他们打起来,燕青显得势单力薄,乱刀下砍伤狗皇帝的手臂,鲜血直流。燕青且退,退不及,身后却捅来一刀,冰凉袭至他温热的体内。

    刺杀失败,燕青张皇捂住受伤的胸口逃命。金盔铁甲的一批军队举着火把,穷追着路上的血迹不舍。

    燕青受了重伤,东西门严密封锁,逃出宫并无可能。遂钻头直接跑进乌七八黑的后院里,暂避风头。

    却见湿了罗儒的女子蹲身采着枯枝败叶,憔悴颓败的秋荷,从莲花蓬里挖出一颗颗一粒粒饱满的莲果实,露出善良可爱的笑颜。

    浓浓夜色中,竟有如此耀眼,燕青如履薄冰朝她走来,发出虚弱的求救声:“救救我……”

    突然冒出一个身负重伤的陌生男子,暖酥吓得篮子里的莲子尽数撒进淤泥。

    “给我搜,刺客一定就在这附近!”不远处传来急切的脚步声,听声音,大概二十来人左右,正集中朝这个方向来。

    问得远处有人来,暖酥激动便要开口大喊,却被燕青粗糙的大手掌捂住了嘴。

    暖酥瞪大眼睛,惊愕看着他。

    “别害怕,我不是什么坏人。姑娘好人有好报,救我一命吧。”燕青松开失礼的手,失血过多的英俊面庞凄惨如月,胸口处不断出涌出鲜血。

    “坏人当然不会承认自己是坏人,我凭什么信你?”暖酥害怕连退后两步,抓起倚在树旁的锄头对着他。

    “信不信由你,我来宫里不过是为了救我爱的人。”燕青目光真挚,没什么可隐瞒,横竖大不了一死。负着重伤向别处逃命。

    “喂等等……”暖酥拉住他的手,趁搜捕军没进来,带他入房,四处看了看,没有适合藏身的地方。

    无奈下道:“快!躺床上。”暖酥手脚麻利整理床铺,掩盖出一副床上只不过是张平整的被褥,仅此而已。

    不让人喘口气,搜捕军破门而入,粗鲁地将屋里上上下下翻了个遍,更可笑的是竟把她的首饰盒翻了一翻。

    暖酥散发坐床上,明知故问:“各位军大哥,在找什么呢?”

    为首的领头皱起剑眉盘问:“你有没有看见一名受伤的黑衣男子经过?”严谨的目光扫视各个角落,不放过丝丝痕迹。

    “这里除了我,能有什么人?”暖酥发懒笑,优雅打了个哈欠:“麻烦你们检查快些,人家可要睡觉了。”

    边说边当着众男人的面慢慢地宽衣解带,丝毫不感觉羞耻。

    不忍直视,初出牛犊的将士们脸红耳赤,连忙掩住辣辣的眼睛。

    稍成熟的领头冷漠轻皱眉宇,严声命令:“走,去别处看看!”

    禁军离开后,暖酥挺直的背瞬地弯成骆驼,左心跳的飞快,好似有几千万只小鹿齐齐地顶着角儿乱撞她脆弱的心壁,一颗心快从喉咙里跳出来。

    迅速整理好不洁衣裳,快步走到门口伸长脖子张望,确保无人,方才将门连着窗锁上。

    “出来吧,人都走了!”暖酥掀开床褥的一瞬,大片鲜血浸的到处都是,大股难闻的血腥味直扑鼻,闻过后只觉胃翻江倒海。

    将他翻身来,他闭着双目已没了只觉,平坦的胸口处深深可见肺部。

    伤的不轻,暖酥为救人顾不得男女有别,只当他是稻草人。脱去他的上衣,拿了剩余的一点金疮yào,抖一抖均匀撒在他的伤口上,长绷带绕他的身体缠了几圈,血总算是止住了。

    忙了一整夜,暖酥守在床边不敢闭眼只为等他醒来,夜里时不时听见他痛苦的低吟声,似是做了可怕的噩梦,才会发出犹如野兽的低低叫声。

    只担心隔墙有耳,让人听见可不好,遂抽出巾帕揉成一团塞进他嘴里。

    这下总算静如湖面,疲惫不堪的暖酥撑着半张脸打盹,困得不行,趴在床边酣然大睡。

    殊不知一场更大的灾难正在翘首等着她。

    黎明将至,浅睡眠中的暖酥强迫自己醒来,一般的奴婢是要比主人早起一个时辰的,便是累的起不来,她亦要生龙活虎站在皇后面前,否则便只有挨打的份儿。她可不想因贪睡而挨板子吃。

    暖酥揉了揉惺忪杏眼,定睛床上只剩一张空空的被褥,再不见那男子,避免有些遗憾。他走了只留下一张纸条:谢姑娘大恩大德,燕某此生不忘。

    见字如见他的面,总觉从他口中说出的话,味道不大相同,似要比寻常人更有满腹经纶的多。便是他那一番真挚如雨滴的话打动了暖酥,暖酥才为冒下巨大危险救他。

    浮生,值得她舍生相救的人寥寥无几。燕青不过是其中一个,而真正能令暖酥舍生的,亦只有王爷了。

    如若世间没有仇与恨,那该有多好多幸福。她与王爷便可长相厮守,过着柴米油盐的每一天,生一两个白白胖胖的小子,慢慢看着孩子长大,慢慢地变老……那该有多好。

    可这些都已不可能,王爷惨死,尸骨无存,留在世的不过是一座可有可无的衣冠琢,一个念想。

    暖酥收回飘远的思绪,自然徐步进了寝宫,该伺候皇后娘娘起身漱洗了。

    进门却见皇后娘娘已醒来,坐在榻上冷着张肃穆庄严的脸,褐色念珠一颗颗滑过指尖。身旁站着锦言姑姑与另一个眼熟的宫女,气氛沉重诡异。

    心里有底,情况不妙,暖酥福了福身请安,默默无言。

    “你可知罪!”冷冷响起一道怒问。

    暖酥心里疙瘩一跳,跪地硬声回话:“奴婢不知!”

    她不过是区区小奴婢,何德何能让皇后为她动怒。

    “还敢嘴硬,锦言!”

    唤锦言拿来物证砸在暖酥面前。

    是一条条沾了血的绷带,昨夜她为燕青包扎伤口用的,想来无人注意,亦没得空打理着,没想竟落入她人手中。

    “说,你都看见了什么?”皇后冷着面孔问一旁宫女。

    “昨夜奴婢亲眼所见,暖酥扛着一名受伤的男子进了屋。”宫女如实回禀,一字不假。

    第七十二章 孩子父亲

    铁证如山压得暖酥一时喘不过气,低头哑口无言。

    “死到临头,你还有什么话可说?”皇后对她失望到了极点,昨夜皇上遭不测,为捉拿那刺客,可谓动了物力财力,捞了空。那刺客像是chā上了翅膀飞出宫外。

    万万没想到,刺客竟在皇后的坤宁殿里,流暖酥非但不将刺客jiāo出,反倒替他养伤,愚蠢实在愚蠢!

    “奴婢没错。”暖酥铁齿铜牙,不怕得罪正在气焰上的皇后。她没错,救人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岂能因对方是贼,就该置于死地不管不顾?

    “来人,上刑!”仗着皇后对她的宠爱,愈发无法无天,竟敢顶嘴以下犯上。皇后极其不喜欢这般恃宠而骄的女子,不给她点惩戒就不知收敛。

    两名太监抬了长木凳上来,将暖酥按在案板上。

    皇后闭着凤眸摩挲手中的念珠,耳边是击打细皮嫩ròu的声音,清脆dàng心,打到她招供为止。

    “说,你与那刺客是何关系?”若没有关系,她又何必救一个不曾相识的人。

    皇后记得一清二楚,是她怂恿皇上封李师师为妃的,现如今又是她在包庇刺客。她个区区奴婢,谁给她为所yù为的权利?

    “暖儿与他无关系,皇后娘娘明鉴!”暖酥抓着案板的边角,忍痛咬牙切齿说着。

    每一棍狠狠下来,打得她骨碎,打得她皮肤张裂,由痛逐渐变成麻木,在由麻木袭至冰冷脚底,失控的眼泪簌簌而下。

    相比地狱,这般程度的打简直轻如挠痒,那时她犯了弥天大错,有五哥替她扛,无论她做错了什么事,五哥总会无条件帮她。

    现如今,她跌倒了无人扶起,摔伤了无人安慰,饿了无人施舍一块馒头……若想强大,惟有靠着自己扎满玫瑰刺的双手,坚强爬起来。

    “接着打,打到她承认!”皇后铁面无情,从不姑息养jiān心慈手软,无论对谁,即便是她亲儿子。

    “奴婢没有……”遭受严刑逼问,暖酥不屈不挠,额上布满豆大混浊的汗珠,她没有做过的事宁死不承认。

    血ròu之躯怎堪折磨?

    执刑的太监累得汗流浃背,手上的大板不敢放轻,最后一打住了手:“娘娘,她昏厥了,还要接着打吗?”

    闻声,平静的皇后愕然睁大双眼,停下摩挲手中圆润念珠,脸上爬满不安情绪,急声道:“传太医!”

    口谕火速传达,太医匆匆赶来,暖酥趴在床。上,臀部开了朵糜烂的花,ròu与衣裳粘在一块难舍难分,看的人触目惊心。

    太医不禁啧声,替她把脉。

    把脉片刻,只见太医脸上露出奇怪的喜悦之色,锦言姑姑看着不是很明白。

    “太医,她如何?”锦言十分担忧,暖儿的身体本就柔软挨不住打。虽说平素里对她是严格了些,但那都是因她与年轻时的自己十分相像。

    对她严格,事出有因,最终目的都不过是为了她好,为了她能在宫里过的好些,多长个心眼。

    今日之事,锦言姑姑不知情,否则怎会让那宫女在眼皮底下抢先机来打暖儿的报告。

    “可喜可贺,她有喜了!”太医作揖报喜。

    “什么!”锦言大吃一惊,心乱如麻,按说宫规怀有身孕的宫女将会砍头,怎么说她是不会让她死的。

    从暗色的衣袖里摸出一锭金子,微笑收买他:“你知我知,天知地知,还望太医替我守住这个秘密。”

    收了钱好办事,太医一口答应了锦言绝不泄露出半个字,谁说谁不得好死,遭天打雷劈。

    dú誓发出,并不意味着秘密永远守得住,就像纸包不住火那样。

    锦言亦只是尽量能帮则帮,平静地问她:“你……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

    现如今惟有弄清楚孩子的父亲是谁,才有一线希望。

    暖酥趴在榻上,听不懂姑姑在说些什么,复又细细咀嚼了一遍姑姑方才说的话,懵然不可思议说道:“你是说……我肚子里有孩子了!”

    不知是欣喜亦或惊怕,她的声音竟微微发抖。

    “嗯。”与之相反,锦言姑姑目光哀哀,都快为她cāo心死了,她居然还笑得出。

    怀有身孕这么天大的事,她怎能当作儿戏。

    “我要见皇后娘娘!”不知她打了什么鬼主意。

    自然是有什么万不可见的理由,锦言尽最大力气帮她便是。

    “娘娘,请为奴婢作主。”暖酥忍着臀部的伤,双膝齐齐跪在皇后娘娘面前,脸色苍白若纸花,雨水一滴便可崩掉,脆弱不堪一击。

    没惩罚她就已经不错了,还奢望什么作主,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哦?你想本宫为你做什么主?”皇后愿闻其详,镇定若山,就她事最多。

    “奴婢……奴婢怀了太子殿下的孩子!”暖酥坦白,急得热眼泪冒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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