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口。

    官大一级压死人,梁公公赔着笑脸,有心护短,却又不得不做做样子。懒懒发话:“今个儿就罚你一人将这些脏衣处理了,以示惩戒,大家伙都散了吧。”

    宫女们纷纷扔下洗具,一个个眉开眼笑地从暖酥身旁擦肩而过。

    “雀儿还以为公公是个心狠手辣的主,没想到待起她来可真真好温柔,让人羡慕呢。”雀儿意味深长眯了眯暗眸,显然不满意他的惩罚过轻,如钩的嘴角漫出笑影。

    “那你就慢慢羡慕吧,像你这种长的不敢恭维的女人,给官人我提鞋都嫌弃。”笑音妖里妖气。

    姜还是老的辣,在梁师成眼中她不过是名不懂规矩的奴婢。不知梁师成在她耳边咀嚼了一句甚么话,竟让雀儿气地连忙跑进屋里抱出成堆衣裳,扔到暖酥面前,主子般趾高气昂命令道:“把这些都给我洗干净了!”

    暖酥面无表情,秋月着手帮她。

    却被雀儿厉声呵停:“别以为你是梁师成的枕上宠,就可以不把本宫女放在眼里。方才你不都看的一清二楚吗?梁师成在我姑姑面前,那唯唯诺诺的狗模样。”

    她毫不客气敞开喉咙大笑,双手抱胸前气焰嚣张,口齿伶俐来个一箭双雕,让众人都睁大了眼睛看清楚,这便是惹怒她雀娘娘的下场。

    谁人不知,宫女秋月与梁师成那点见不得人的深闺秘事。

    闲人多碎语,头发长见识短的奴婢们哄堂大笑,层层笑浪铺天盖地,生怕谁人不知她俩见不得人的事。

    一字一句如针扎心刺肺,脸皮比天厚的梁师成倒是受的住。只可惜了秋月,女子脸皮比纱薄,怎堪众人羞辱,气的满面是泪,转身就跑。

    雀儿竟为他干着急:“呀!梁公公快追去啊,你的奴奴都跑了,跑了可就没床伴了。”

    “是啊,是啊,梁公公快追呀!”众奴连连娇声附和。

    笑浪愈演愈大,众人都盼着有好戏看,梁师成顾及面子而不为所动:“笑一笑又不会少块ròu。”

    秋月从未在暖酥面前提及她与梁师成的私事,方才知,一股气儿涌上心肺,替秋月深感不值。男女授受本就是你情我愿,没什么见不得人,更没必要拿出来怡情当笑料。

    此种情况下,丈夫熟知为妻子挽回薄面,梁师成却宛如大佬浑然不知,反而笑的合不拢小嘴,憨态可笑。

    向来,就对他没什么好印象,此刻就连他那小拇指点点的人xìng在暖酥眼里跟着灰飞烟灭。

    “梁公公,您脸真大!”暖酥冷不丁讽笑从他面前经过。

    巧言令色莫过于雀儿,巴不得所有人都来狠狠骂他一句吐他一口唾沫,以解心头之气。这不,连进言的人是谁都不曾看清,忙忙细来端详梁某人的脸,应接不暇道话:“这细细看来,雀儿方才知,原来梁公公的脸真的好大,整个夜桶似的,看的人忍不住……嘘嘘。”

    倚仗着司言姑姑,雀儿是口无遮拦,无话不说,无人不侃。

    顿时,梁师成罪有应得,整张文秀的脸黑成乌鸦,旁观者有大发雷霆之势,吓得看戏的宫女们散去为妙。

    雀儿倒是期盼着他快点儿狗急跳墙,好借机铲除他个碍眼的东西。

    与此同时,鼻尖传来烧焦的味道。

    雀儿兴奋眨了眨眼睛,目光四处索探,好奇问道:“是谁家菜糊了。”

    今儿个天气明媚,一如她美丽的心情。

    身后的宫女早已慌了,直直指着远处:“雀姐姐……”

    顺着宫女颤抖的指尖望去,坑儿里升起团团簇簇金灿灿的烈火,似大红的热情燃烧着,与西风为舞,舞姿灼灼,煞是晃眼睛。

    雀儿随意往那里瞥了一眼,不就是生了团火吗?幺蛾子可大惊小怪,忙着转回目光:“小贱人,想死是不,没看见本宫女正在忙吗?”

    她正在兴头上,惊扰她只怕少则一耳光。

    诡异的事情发生了,梁师成暗了的黑脸竟重见柔光,顺着他的目光,雀儿惊愕地睁大窒息的双眸。

    火坑边上的暖酥,慢条斯理将衣裳一件件丢进坑里,连同最后一件亦不客气给扔了进去。

    那一件……红明花杨妃抹胸裙……可是雀儿的最爱。

    “啊!”雀儿气愤捏紧粉拳尖叫,两步并作一步,头顶冒烟来到暖酥面前,滴了红染料的眼睛怒不可揭,声动并序:“贱人!”

    抬手老喜欢扇人耳光,此号人多半非病即残,那就让她爽爽。

    暖酥侧身对她,好似连余光都不舍得瞥她,精准挥出手中烤的炙红的火钳,恰好她的巴掌袭来,滋啦一声烫入她的细皮嫩ròu,那丝丝的焦ròu味道等比天鹅ròu,那滋啦的声音无与lún比……

    爽!

    爽的窜天猴似的上天入地,大仙儿似的羽化而登仙,可山崩地裂,可扭转乾坤,可北斗星移……种种爽之,可见爽的连亲爹都不认识!

    以免受伤,暖酥早已堵住细弱的耳膜。

    bào破xìng的杀猪声如火焰山轻触喷发,暗暗的嗓门眼足以吞象,鬼哭狼嚎声,绵绵无绝。

    听者先是一阵惊愕,而后便只剩懵然,甚至有些许麻痹。

    雀儿痛的脸色发白,泪水淋湿了眼眶,双腿紧紧夹着烫伤的一只手,彻底没了瞪暖酥的劲儿。

    一点伤便叫她痛不yù生,她是纸人做的么?暖酥不经意撇了撇嘴角。

    像她这种安于享乐的人,永永远远无法切身体会到,哪怕仅仅是暖酥所受到的一分一毫的痛。

    第五十六章 于事无补

    是她自作孽在先,暖酥冷漠扼住她受伤的手。

    雀儿后知后觉,蹲身惧怕地看着她:“你要做什么……”

    连拖带拽将她拉到水缸边,她恐惧挣扎着,妄想暖酥会疯了把她按进水中淹死。直到灼热的伤口降了温,凉凉的似敷了薄荷膏,疼痛感逐渐微弱,她才睁开双眼,无法置信略是惊讶地看着暖酥。

    为何要帮她?

    暖酥面向大家伙,缓缓眨了下墨眼,响亮发声:“大家伙可都听得一清二楚,方才是梁公公命我将这些衣裳都处理的,没错吧?”

    “是呀,怎么了,可这貌似和你烧衣裳可不是一码子事。”同雀儿一伙的宫女同仇敌忾。

    被烧的衣裳不只有奴婢的,还有各宫娘娘的,这罪名下来即便是十个脑袋都不够砍。

    他人着急,暖酥却依旧平静似水,处变不惊,轻启唇问他:“不知奴婢这种处理方式,梁公公可还满意?”

    朝阳下的笑容明媚刺入梁师成精明的双瞳。脱离想象,公公非但不处罚她,反而拍起清脆掌声。

    “啪!啪!啪!”他从心底佩服她,不愧是天赐贵人,巧舌如簧。

    一直以来,梁师成暗地训练她,给她特殊关照并不无道理。只要她肯帮他仕途通达,他在所不惜,捧她做皇后亦或女皇。

    只是,她怎就如此固执,固执地不愿与他为伍就算,还要拖他入水。

    衣裳烧尽,火坑渐熄。

    梁公公朝她摆出可亲的笑脸:“你处理的很好,可以休息了。”

    感激不尽,暖酥回了个迷惑众生的假笑,款款福了福娇媚的身子:“谢梁公公。”

    转身薄面微冷没了笑,仿佛适才笑的人不是她,而是虚无缥缈的影子。

    “梁师成,你徇私舞弊,我会让姑姑惩罚你的!”雀儿不甘心,烫伤的手一拍水面,激起水花,咬牙切齿瞪着离开的那抹亭亭背影。害人不成反害己,伤了玉手又赔衣。

    荒无人烟的角落,金橘色罗儒的女子蜷缩起身子瑟瑟发抖,断断续续发出时高时低的抽泣声。

    暖酥静悄悄坐到她身旁,静言陪着她。

    等她的双眼停雨,等她堵塞的心情好转,等她开口诉说内心的苦闷与委屈。

    像她这般平凡的人有千千万,没人注意她的开始与结局,永远当着稍纵即逝的绿叶,生命如过眼云烟,迟早会淡入土地。然而,就是这样的她在深宫中坚强平静地存活了十年,走过繁华与落寞。

    秋月抬起带雨的脸庞,低声平静道:“酥儿,你说像我这般不堪的女人是不是应该浸猪笼?”

    暖酥凝固了双眼,沉默着无声无息,秋月继而苦涩地笑了笑自问自答:“我想亦是。”

    像她这般不值钱的东西,活着就是在浪费粮食。她已经对这个无情的世间彻底没了希望。

    暖酥抓住她的肩膀,十分认真看着她,无比坚定道:“不是!秋姐姐不是!”

    “我知道,你不需再安慰我了。”秋月认了,推开她的手。

    执着的暖酥迫切握住她的手,更加坚定的语气:“秋月不是!”

    秋月定定看着她,看见她的双瞳燃起生的火苗,绿油油直击内心,仿若间将她从死亡yīn暗的泥潭中拉回,重燃希望。

    “我认识的秋月姐姐,是温柔体贴的,绝不是坏女人。人之初xìng本善,你情我愿有何不可?如果有生之年,我能遇见我爱的那人,我心甘情愿将我的一切都献给他,哪怕坏了名声一生不嫁。”暖酥微笑,坚定说出自己的心里话,爱是雄伟,坚不可摧的。

    秋月绽出雨过天晴的笑影,牵着暖酥温和的手,像她一般坚定自己心,顺从自己的心意,绝不轻易被世俗击倒。

    她爱梁师成,在他还是小太监无权无谋的时候她就已经爱上他,日日跟屁虫似的尾随他,仅是看着他的背影就满心欢喜。为了令他快乐,身体上的满足无疑来的最快。

    秋月掏心掏肺为他付出,他心里是否有那么点点爱她……爱且搁着不说,一点点喜欢有没有?

    为此,暖酥倒是为愁容满面的秋月支出妙招,考验男人是否真心。

    “等会你回去,把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咱不理他,冷暴力怼他,假装跟其他太监jiāo往,气死他。”暖酥神气说道,皱了皱下巴。

    “哈?这样真的行得通吗?”秋月担心自己不理他,他会不会生气,会不会从此与她老死不相往来。

    女孩子谨慎的心思,暖酥还能不懂?

    “行不行得通,结果不外乎两个。”暖酥不敢保证结果的美好。

    思前想后,徘徊不定的秋月终于解开锁紧的眉头,下定决心:“嗯,一不做二不休!”

    “相信秋月姐姐,你一定可以的!”暖酥为她添油打气。

    两人暗地里约好,各自回去照常行事。

    渐渐褪色的掖庭宫门,不争气的秋月抱着萎靡的梁师成痛哭流涕。

    因她,梁师成扛下烧毁宫物的罪名,在少府监领了不轻的五十大板,臀部的衣与ròu模糊成团。

    梁师成微风一笑,盯着暗藏于角落的暖酥说道:“我这么做……都是为了你。”

    秋月颤抖着轻抚他的秀脸:“月儿都知道……别说话了,我带你回房养伤。”

    暖酥倚在墙壁上暗不作声,静静看着秋月扛着承重的梁师成,渐渐从自己澄澈的双瞳消失,她的心水惊起涟漪。

    深宫,人心叵测,稍不留神,命丧九泉。

    仅仅是雀儿那般弱小的人物,都可将她踩死于脚底。她攥紧泛白的指腹,残忍地意识到,自己犹如蜉蝣般的卑微可笑。

    初秋渐微凉,暖酥回房,掀开自己的被褥,刹那间花容失色,呲地怒声dú蛇张牙凶猛扑来。

    暖酥下意识迅速躲开,脚步踉跄,置于柜上的青花瓷瓶随着她的惊吓怦然碎地,惊魂未定,慌地伸手抓来烛台,明火挡在前头。

    dú蛇方才不肯靠近,却亦不舍离去。

    闻得奴婢房里传来的一声动静,秋月急步跑来探究竟,还未踏进房门一步,就被眼前的场面吓得进退两难脊椎寒凉。

    “蛇!”

    相比下,暖酥倒是显得出奇冷静:“快去膳房提热水来。”

    秋月连连点头,霎地扭头飞跑,却发觉跑错了方向,复而辗转掉头继续跑,烧来满壶热水:“暖儿,热水来了!”

    暖酥维持僵硬不动的姿势,dú蛇在她脚下盘旋吐信示威,苦苦就是不肯将她放过,想来dú蛇是受过特有训练的,只认定她身上的气味。

    “浇死它!”暖酥斩钉截铁道。

    “我……”纵然心中惊恐万状,为救她秋月豁出去,死死闭住双目,将沸腾的热水倒在dú蛇身上,当即dú蛇烫的发白死去。

    低眼间,秋月惊地松手,铁壶砸地生出巨响。

    化险为夷的暖酥放下烛台,秋月上前握住暖酥冰冷的手:“你没事吧?”

    暖酥连摆了摆头,急促的目光紧盯着地上的死蛇。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泥金笼中空无鸟影,暖酥惊愕睁大黑白分明的瞳孔:“啵啵呢?!”

    她疯了般不顾一切跑出去,不食一口晚饭,空着肚子对着黑乎乎不见月的夜空大喊:“啵啵!”

    她似翻滚海啸,秋月怎么拦亦拦不住她,怕她出事挑了盏明灯紧随其后。

    “啵啵!啵啵!啵啵!”她急切叫着喊着,旮旮旯旯寻遍,泥水弄脏了裙尾,喊粗喉咙就是找不到它,围着掖庭宫晕头晕脑四转,堪比海底捞针。

    平日里,只要她吹一声哨子,它就会回到她身边。它是神鸟特别听话,绝不会背弃她,亦舍不得离她,一定一定会回来的。

    暖酥笑,意志坚定如磐石雷打不动:“坏啵啵,敢和我开玩笑,等你回来看我不打你。”

    秋月看着她一面朗笑一面慌里慌张,心中隐隐的疼。

    “暖儿,我们先回去,明儿在找吧,一定可以找到的。”秋月细声细语,将手轻轻放于她的肩上,安抚她诡秘的情绪。

    暖酥平静下来,像是孩提听娘话随她的缓步离去。

    “哈哈,好香,好好吃!”

    闻声,暖酥愕地转头……

    骤然双瞳扩大,犹如山崩地陷,黑白颠倒。

    那脏乱的疯女人下巴流满口水,狼吞虎咽着一只烤的金黄熟透的鸽子,油腻腻着嘴巴,一边吧唧发出咀嚼声,一边兴奋难耐地跺着脚,脚下滴满新鲜的白羽毛与血。

    “啊!”暖酥无法如旧装出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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