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酥掩笑。

    洗完澡浑身舒服得很,仿佛卸去一身的负荷轻飘飘的,两人踏着月光往农家小舍走,一路上有说有笑,聊着这些天大娘家的饭菜是何等的好吃,桑落酒是何等的好喝,以及大娘的一双儿女是何等的可爱。一家四口幸福的令人好生羡慕与嫉妒。

    说着口水忍不住滋牙而出,两人心中迫不及待想尝一口大娘烧的可口饭菜。

    归来。

    推开栅栏门。

    屋舍里暗暗的,不见暖暖烛光,许是他两回来晚了一家人早已入睡,两人放轻脚步入舍,黑暗里扶着墙沿悄悄走着,乌漆嘛黑看不清什么,突然脚下一拌,他大咧咧打了个滚摔了一跤,疼坏了。

    “墨墨,这么了?没事吧?”

    暖酥急忙点来一支蜡烛,明亮的光照之下,墨子矜的额前鲜血直流,她捂住嘴瞪大眼睛尖叫一声,这声凄惨的尖叫穿透了寂静的整片树林,惊得乌鸦四飞,她吓得跌坐在地,颤抖着不敢言语。

    墨子矜伏身上前查看异样,大伯的尸体已经冷掉硬邦邦的,一动大伯的尸体正躺过来,只见他的眼睛睁的大大的,如同暖酥一般慎人,生前似乎受到什么惊吓。

    恐惧与悲痛之中,两人在舍内分别找到两具尸体,以及厨房里烧菜的大娘的尸体,死状相似,身上并无任何打斗伤痕,只睁着双惊恐的眼睛,蹬腿归西。

    一夜之间,四口之家竟惨遭灭口,明明还在早晨她与大娘洗着菜,明明还在傍晚小姐姐背着小弟弟,明明还有说有笑着,没想到……没想到!

    一切美好瞬间浮现脑海,如此清晰。

    她压抑不住心中的难过,抓住胸口恸哭,“怎么会……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怎么会……”

    大伯大娘那么善良那么朴实那么好,那两个孩子还那么小那么可爱,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是谁残忍的将这四家之口屠杀?

    暖酥猫着身子缩在墨子矜怀里,只是颤抖着流眼泪,她害怕,越是美好的东西越是留不住,她好容易感受到一点亲情却被剥夺干净。

    墨子矜虽悲痛不已,他却明白自己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此时姐姐需要他,他必须坚强。用自己有力的双臂紧紧裹住她,给她温暖,哪怕是微不足道的温暖,只要她缓去心中的害怕与疼痛,他会紧紧抱住她不离不弃。

    屋里大伯大娘、小孩的灵魂脱离尸体,飘了起来。

    两人并不害怕。

    暖酥握住大娘轻飘飘的手,问,“大娘,告诉我害你们的凶手是谁?我好替你们报仇!”

    大娘闭口什么话不留,一阵邪风卷走一家人的灵魂,外头的栅栏破碎声大。两名白面的勾魂使者掷出索魂绳捆住他们,硬生生拖着魂魄就走,来人正是修竹与辛阳。

    “酥酥!”

    “流暖酥!”

    不约而同,破口而出,是欣喜或激动或愤恨。

    “我就知道你根本没死,找你找的好幸苦,没想到你躲到人间。今日,我就让你真真正正的死一回。”想起那夜的种种情景,包拯折腰醉红颜,痛苦不已,一切都是因为这个忘恩负义的女人,辛阳恨得抽出火鞭,啪地抽在她身上。

    墨子矜挺身而出,替她吃了一鞭,火辣的鞭条如dú蛇咬入他的胸口,身体趔趄。

    “墨弟!”暖酥搀扶他,眼神里说不尽的疼惜,拔出桃花剑冲辛阳疾刺,“伤我墨弟者死!”

    她不再是那个任人欺负的流暖酥,新账旧账今日一并算清。

    火鞭与桃花剑碰撞出火花,辛阳自然不甘示弱,她的蒲苇鞭可不是吃素的,上面涂的剧dú只要碰到一丁点当场毙命,她一鞭落在树上,树当即枯竭致死。

    暖酥惊愕,眯了眯黑曜的眼睛,撩剑扫去蒲苇鞭。

    眼看着暖酥一味闪躲,局势并不可观,修竹拔出飞纶剑助攻。

    “修竹,你!”辛阳气急。

    二打一,实在是不公平。

    正当他们打的热火朝天,一阵邪风强势扫来,枯枝败叶莎啦啦响,尘土翻飞,栅栏破碎,叫人固定在原地睁不开眼。

    邪风过境,一家四口的灵魂不翼而飞。双双住了手。

    “现在好了,魂魄不见了。”回鞘,修竹没好脸色看她,他原本和酥酥才是搭配的勾魂二人组,谁知道摊上她个脾气暴躁的臭婆娘。

    “我……”辛阳皱眉无话可说。

    暖酥清楚勾魂使者没将魂魄带回地狱的后果,他们会受到极其严酷的刑罚。虽说辛阳讨人厌,但她可不讨厌修竹,她与修竹朋友一场,朋友之间应该伸手互帮互助。

    第二十四章 恶鬼

    暖酥答应帮他们找回大娘一家的魂魄,也算是帮自己,她想知道到底是谁杀了大娘一家,她好为他们报仇。

    两人抬着大娘一家的尸体安葬在后园,心情无比悲恸与沉重。

    “大娘,您且入土为安,我一定会替你报仇!”暖酥跪在坟前烧纸钱,哭肿了眼睛。

    “假惺惺!”辛阳不屑地抽了抽嘴角,无聊用手指卷着肩上青丝。

    墨子矜抱住她的肩安慰,一旁的修竹上前抓起他,“你做什么!”

    暖酥漠然厉声道,“放开他!”

    修竹不敢相信,皱紧眉头,落寞的眼神看着她,最后松开了手。她变了……

    暖酥不想两人之间有所误会,起身继而道,“他是我义弟墨子矜,这位是我朋友修竹。”

    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气氛异样。

    “墨弟,方才多有得罪。”修竹抱拳弯腰道歉。

    “没关系。”墨子矜托起他的手。

    “喂!现在要到那里找鬼魂?”辛阳等的很是不耐烦,她可不信流暖酥的鬼话。

    “事到如今,你只能信我,不然你可以先回地狱领罪,没人留你在这儿。”暖酥心情颇为不爽,显然还没从大娘的悲痛中醒来,她需要安静安静。

    大家面面相觑,不知所措,凶手作案根本没留下蛛丝马迹,找起来比大海捞针还难。

    墨子矜摩挲下巴思量,无数个想法涌入脑海,最终断定,“凶手不只一个!”

    “你怎么知道?”辛阳很是瞧不起凡夫俗子,她堂堂公主挤破头都没法子,他个普通人能有什么奇思妙想。

    修竹倒是比她温柔许多,细声细语道,“墨弟可是有见解?不防说来听听。”

    墨子矜道:“你们想,假如是同一人作案,在杀害了大娘一家之后便逃之夭夭,根本不会多此一举再回来将魂魄带走。四处鬼魂遍野,若是仅仅以魂魄为食的妖怪,那又为何不将所有灵魂带走果腹?初步可以判断出杀害大娘一家的是人,而且多半只是路过,并无真正的嗜杀之心。而带走魂魄的则是鬼怪,且有明确目的。”

    三人听他层层分析,似乎有了些清晰眉目。树林里确实游dàng着无数只面目狰狞的孤魂野鬼。

    “明确目的?”暖酥皱眉思索,依她之见大娘一家平日与人和睦相处并无仇家,杀害他们的若真的是人,那到底会是谁能做到不留痕迹?带走魂魄的鬼怪又会是谁?总不会平白无故。

    “事情绝不会那么简单。”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墨子矜背后直冒冷汗,甚至不敢往下想。

    辛阳猜测,“以鬼魂为食,莫非是吃鬼仙狐?”

    众人登时抬起头。

    修竹亲眼所见,极其肯定的语气道,“不!不会是他!吃鬼仙狐手段极其残忍,喜欢吃现杀的灵魂。”

    他的反应比墨子矜还强烈,引起辛阳的怀疑,辛阳直言,“我不过是随口一提,你反应这么大干嘛?还有你怎么知道吃鬼仙狐的口味?”

    “我……”修竹吞吞吐吐说不清。

    他的举动无不引人怀疑,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暖酥在心里暗暗提防他。为何今夜这么凑巧,大娘全家被杀,修竹与辛阳会突然出现?一桩接一桩的意外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辛阳惊愕地睁大星眸,颤抖着手指指向身后,“看……孤魂野鬼怎么都往我们这边来了”

    “你是没见过鬼吗?要是害怕,就滚回去,没人拦着你。”修竹忿忿她的大惊小怪,跟个没进过城的乡野丫头似的,亏她当过公主,平日不见得她怂。伸手弹灰似的弹去她往自己身上粘的爪子,真想痛骂她几句解气。

    暖酥已拔出桃花剑准备对决,将墨子矜紧紧护在身后。

    “不会……吧……真来?!”修竹转了一圈,吓得心脏直跳狂喜,才知道方才她说的果然不假,这阵势前所未见震撼人心。

    成片的鬼从四面八方涌出,盖过整片树林,它们狂吼狰狞着将四人围住,面目极其丑恶,张牙流着红色液体。

    一只鬼首当伸出利爪向暖酥疾刺来,她一挥剑,一只手臂飞了出去落在地上。

    墨子矜吓得早已六神无主,无法动弹。

    唰地几声,黑暗中绯色的剑光凛冽四shè,不待眨眼,恶鬼横尸遍野,暖酥弓步,下垂的剑滴着血。一大批恶鬼向墨子矜袭来。

    修竹与辛阳背叠背,他不费吹灰之力便将一大片的鬼横扫干净,吹着额前的刘海,懒散叫她,“喂,疯子,我们来比赛吧,看谁杀的鬼多?”

    辛阳卖力挥动手中的蒲苇鞭,怒了,“你骂谁是疯子!笋头儿!”一鞭子抽死他。

    “君子动口不动手!”修竹灵活一躲,幸好鞭子只是擦发而过,否则他定当中dú致死。心下松了口气,“好险。”

    眼看辛阳有危险,立刻挥剑从辛阳脸庞刺去,顿时她瞪大眼睛,背后一只鬼脑浆直溅而出,溅在她洁白的面庞上,背后一阵yīn凉。

    修竹笑,在她耳旁嚼一句,“我差点忘了,你不是君子,你是小人。”

    “你!”辛阳吓得眼泪都快出来了,他还……简直欺负人!挥鞭啪啪啪杀得身边的一群鬼倒地,以此发泄怒气,“笋头儿,等本公主杀了他们,再找你算账!”

    修竹却早已溜去帮暖酥。

    一群恶鬼扑上来抓住墨子矜的手脚,疯扯他的每根青丝,发出极其兴奋的声音,他痛得往后仰,头发yù与头皮分离,他的脸抓出了伤痕,恶鬼的手穿过他的身体,浑身每个部位张裂着,他甚至听到了撕裂的声音。

    “啊!”

    暖酥冲上前,平剑划手掌心,血剑合二为一,迸发出一道强大的绯色光芒,shè出无数道细线,穿过恶鬼的身体,一片恶鬼乍然倒地。

    暖酥拖着腿艰难地爬到墨子矜身边,之所以她会受伤,是因为方才一心护着墨子矜才叫厉鬼趁机咬死了腿,无奈她只能砍断厉鬼的头,她的腿上才会粘着一个狰狞的鬼头。

    修竹急急跑来,只见暖酥万般心疼地抱着墨子矜如抱珍宝,面色苍白如纸,腿上鲜血直流。

    “酥酥,你受伤了!”修竹见她受伤,痛在心里,恨不得受伤的人是自己。

    “快带他走!快!”暖酥拼命哀求他。

    地下滚出团团黑烟,恶鬼钻土而出,一批批一群群,数目不减反增,是刚才的两倍之多,此情此景无法用言语形容,密密麻麻黑乎乎如蚁涌来。

    “笋头儿,我知道了,这群恶鬼的目标不是我们,是墨子矜!”辛阳猛然醒悟。

    墨子矜是四阳之人,她早在地狱便有所耳闻,为了得到他的身体、灵魂、血液,多少鬼怪自相残杀抢破了脑袋。

    “再不走就来不及了!”辛阳再三催促,修竹却还在犹豫不决,眼看着鬼淹城池,自己先逃为妙。

    恶鬼嘶吼着。

    挣扎着。

    狂欢着。

    修竹屹立着高大的身体,低着头,额前粗糙的刘海飘飘,冷静道,“对不起,我不能带他走!”

    话落,他强行抱起受伤的流暖酥,念了句剑诀,御剑飞行,将她带走。

    墨子矜靡靡倒在地上,口角挂着淡淡的笑影,目送她的离去,叫了最后一声,“暖姐姐……”

    暖酥拼命伸手,痛苦嘶吼,“子矜!”

    树林里回dàng着犹如轰鸣的嘶吼。

    就这般,她眼睁睁看着,犹如海水的恶鬼淹没了子矜,仿佛间她能听到撕裂的声音,她心痛得几yù昏厥。

    修竹为了不让她做傻事,定住她的穴道。他清楚自己这么做,她不但不会感激反而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他,不过这样也好,他从不奢求得到她的原谅,只求她平平安安就好。

    高空中她静止不能动,皱紧眉头流泪,心里一遍遍念着他:“子矜……子矜……子矜……”

    骤然,悠扬笛声如春雨袭来,大地万物抬起头吮吸着,白色的柔光从一个细小的点渐渐迸发,扩散,晕染,覆盖了整座树林,整片大地,整片苍天,整个世间,一切归于宁静,天亮了。

    修竹睁大波澜的眸水,震撼入了心,心里无法置信地想:“他居然能化黑夜为白天,化恶鬼为天使……”

    就在此时,暖酥用内力解开了穴道,笑着吐出口鲜血,身负重伤也要跳下去寻他。

    “为他不顾一切……值吗?”修竹攥紧拳头,心有不甘。她与包拯新婚当夜,他伤心yù绝,在得知她死去的讯息时那一刻他便也活不下去日日颓靡,为了她他也不顾一切过,可最终又得到些什么?

    他输给了包拯也就算了,现如今又输给了人间的平凡男子。

    第二十五章 剑下

    暖酥拖着一条受伤的腿,举步维艰在树林里找他,可是她找遍所有地方,除了空dàngdàng的树木以外,全不见一只他的身影。

    她甚至在想,他会不会随那道光芒消失了?

    找了半天始终不见他,她像个丢了玩偶的小孩着急哭了,心里喘不过气。都是她的错,是她没能力保护好他,若是要下地狱就让她下。

    这一生,她失去过许多东西,失去爱她的五哥哥,失去陪她的好朋友修竹,失去好吃的琼脂糕,她都不曾掉下一滴眼泪。可为何此刻她不过是失去了一个结拜的凡夫俗子,她的一块心头ròu宛若在钉板上滚动比死还难受。

    以后她会有好多好多个比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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