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休文去沐浴洗漱完, 回来发现端木福又拿了账簿在看。
他用手巾随意擦了擦打湿的发尾, 疑惑道:“怎么刚来这,就对上账了?”
端木福把账本往边桌上一放, 笑道:“没对账, 我就再看看咱们这些收入, 琢磨怎么用才能把这一大摊子事撑起来。”
沈休文踩上床, 跨过被子,躺到她里侧, 半坐在床上道:“来之前,咱们不是已经算过了吗?把咱们的钱用在刀刃上, 再开开源节约一些,用几年应该没问题。”
他如今的私产除了他爹分给他的家产,这几年得到的赏赐,打仗时分到的战利品, 长期的收入还来自他搞些发明改造办珍奇斋, 和其它各种由傅静闻经手开办入股的各种铺子作坊。这些带来的利润都很可观, 足以让他登上大宁的财富榜。
不过正经说起来,他自然还是比不上几个世家和自家老爹, 以及大宁最大的财主皇帝岳父。就凭他皇帝岳父私下拥有的几个马场的身家,也赶上他近半财富了。
而端木福小时候体己不多,只有她母后留给她的一些嫁妆。不过这嫁妆其实是皇帝当年给他心爱的女子亲自置办的,都很贵重。不过这些财物她轻易也不会动。后来她再获她父皇宠爱后, 赏赐不断, 无论是银两还是外头的庄子都积累了不少。在她想要发展自己的力量后, 有傅静闻等属下辅助,也变得相当富有。
随着她时常辅政监国,哪怕她并没有刻意敛财,她名下的资产也在不断膨胀。在她父皇把北昭给她后,尽管北昭比起其它州郡要贫瘠,但每年的税赋到底也是一笔数额不少的收入。
这几年他们夫妻俩也有大额支出,除了贴补虎贲军和培训亲兵、资助书院,还有帮助各种孤寡儿童兼伤退军人,发放各类抚恤金。不过这些虽然花费也不菲,但并没有超过他们收入增加的速度。
沈休文早早把私产交给了端木福,这些年的进账也都只留个零花钱。端木福把自己的和他的大部分财产都交给了傅静闻专门打理。傅静闻理财能力突出,几乎没有亏本的时候。他们夫妻俩现在全部的财富加起来,抵得上近半大宁国库。
但是,要负担起北昭全部的建设费用,尤其很多项目都是公益性支出,在没有带动起整个区域的发展前,如果不精心谋划,怕是没两年就得捉襟见肘了。
这是一场破釜沉舟的冒险,为了换来北昭的盛世局面,沈休文和端木福已经准备搭上所有家产。不过,若能做到收支平衡,那自然是最好的了。
端木福笑了笑道:“我知道。休文哥哥,我是想着,再多的银子用起来都不经花啊。傅长史下午会后还和我说,经过他了解,在北昭修路造桥,因为不少材料是需要从外地运来的,总体怕是要比其他州郡要贵一些。”
沈休文握住她的小手道:“有困难,就有解决的办法。事情都不是一蹴而就的,咱们可不能还没大动作呢,就灰心丧气了。”
端木福顺势靠在他肩头,与他十指交握道:“嗯,我有准备,不会怕的。”
沈休文扭头亲昵地蹭了蹭她的发顶,道:“福福,我相信你行。”
端木福开心地抬头凑上他的唇亲了亲。
两人依偎着,躺下准备睡觉。
沈休文想起一事道:“福福,等各衙门改组完成了,你也尽快建起那监察审计处,不能让花下去的银子落不到实处。”
端木福点头道:“我已经让王巽负责此事了。”
这王巽就是王御史中丞的嫡次子,也是沈休文好友张东洺的知交,原本是在兵部任职,当年差点被端木福推荐到虎贲军去,不过被李恕抢先,后来就仍在京城。他为人温和正直,颇有才华,做事也极为认真。端木福成立公主府后就将他要了过去当属官,负责督查府内各项事务。
沈休文对他有印象,因为张东洺的缘故,还和这位挑食的王二公子一起吃过饭。因为知道他胃不好,沈休文就随口提了不少养生锻炼的建议,弄得王巽很是感激。
沈休文应声道:“那就好,王巽可以信得过。”
夫妻俩搂在一处,一夜安眠。
次日早起,沈休文领着端木福一起打拳。两人出了汗,吃了早餐,就各自去忙了。
北昭是端木福的封地,因为皇帝给了女儿实权,所以端木福相当于北昭女帝一般。她可以处理和决定北昭内部所有的事务,包括立法、税收、征兵等等。这次的各种改革措施自然也都需要以她的名义来颁发。
沈休文领了北昭新区发展司司长的职衔,主要是做个总设计师的工作。由于许多措施都是他借鉴现代来制定的,也就只有他一个人明白具体的步骤,及到底要做到什么程度。他第一步主要任务就是培训各个方面的负责人,让他们明白岗位性质,了解职责范围。
不过各方面的负责人先需要端木福这边一一选定,所以,最近几天他除了修正完善各项措施,倒能腾出些时间来做点别的事。而这也是他早就计划好了的,不过就算真的再忙,他也会另外抽出功夫来安排自己的人生大事,给福福一个完美的十八岁生日回忆。
沈休文先去看了看花园旁边的空地,这是他设计用来做小游乐园的,现在还什么都没安装。当初端木福还奇怪他特意留出这里做什么,他只说这是个小秘密,将来给她的礼物,让她先不要过去。
端木福却是从那游乐园三字领会到他的意图,但心里还是美滋滋的,也打定主意不去揭开,安心等着她休文哥哥准备的惊喜。不过她也看出这地方肯定不是全为了她,她休文哥哥大概还想着让以后他们的孩子用。
她差点跟自己还没影的孩子吃醋,但回头看沈休文兴致勃勃地去了书房画图设计。他那一腔热情里都是对她的期待,她的心顿时柔化成水。
沈休文之前只看过李思明寄到京城的图纸,前天到了府中后一时也没功夫,现在才过来实地查看。他边走边在心里转了一圈,觉得自己的规划肯定能成,也就放下心来。再等十来天,在福福生日之前,那些定做的玩乐设施送到了,他让人安放好后整理收拾一下,这块场地就算是完工了。
“阿川,厨房那边李厨子捣鼓的怎么样了?”沈休文边往外院走,边问沈川道。
沈川忙道:“公子,李厨子说有点头绪了,保证在十天内给您做出个好看的样子来。”
沈休文微笑道:“那就好。你盯着点,他有什么疑惑想问我,也可以先直接跟你说。”
“是,公子。”沈川应道。
沈休文打算去找李恕。他刚走到大书楼前,就听俞峤从前面议事楼飞奔过来。
“沈侯爷!”他赶到沈休文跟前,抹了把细汗,喘着气道,“我找你问事。”
沈休文好笑道:“我又没走,你跑过来那么快做什么。”
俞峤有点尴尬地道:“没什么,我就怕你忙,一转眼没影了,我找你费劲。”其实呢,他这是怕后面有人不放过他,所以赶紧跑到沈休文跟前来。
沈休文往议事楼那边瞧了一眼,道:“你怎么还怕上静闻了?”
俞峤顿时像被踩了尾巴般跳了起来,眼睛不安心地往四周瞟,还真怕傅静闻又钻出来。
沈休文笑着摇了下头,继续往大书楼走去。
俞峤忙跟上,沉默了一会,觉得自己都决心在人家手下做事了,多隐瞒肯定没好处,于是坦白道:“我欠了傅静闻一点银子,说好了半年后还的,结果今天他又改主意了。”
说着说着他还有点委屈上了。他又不是不还钱,可是正经八百给那家伙打了欠条的,哪知他不知哪根筋搭错,早上非追着他要钱。
沈休文扭头瞥了他一眼道:“静闻不是不守信用之人,除非你事先欺骗了他。你倒是给我说说,你为什么借他银子,后来又用来干什么了?”
以他对傅静闻的了解,他做事不至于出尔反尔,肯定是俞峤哪里惹着他了。
俞峤一听,这脸皮顿时红透了。
他有点心虚,嗫嚅道:“他既然借给我了,还管我怎么用啊。”
沈休文笑了笑,没说话。
俞峤见他不追问,倒是松了口气。这事说起来是他犯蠢了。他这次离家身上没带几两银子,一路过来可说是跟昔日镇国公世子身份的用度天差地别。昨日他不用参会,就在墨城里溜达了,结果在街上就莫名其妙把个老妇人给撞倒了,最后又理亏又胡搅蛮缠不过妇人的家人,就赔干净了身上所有的财物。
傍晚回到公主府,他身无分文,想着就去找傅静闻借点钱。虽然他以前欺负过人家,但路上也是很识好歹地当面道歉了。何况这两年他看出傅静闻能耐挺大,对他也有几分佩服,所以也没在意门第之见,跟他套了不少近乎。
傅静闻早对过去那点事不在意了,但也不想交好俞峤。若不是沈休文嘱咐过他,稍微看护着这位镇国公世子,他才懒得搭理对方。见他要借钱,他想了想也就借了,不过说好了,这是借给他的生活费,不是用来供俞世子挥霍的。
结果昨天半夜,他上茅房时,却见俞峤醉气熏熏地才回房。他俩这些日子都安排在邻近歇息,对彼此的作息都比较熟悉。傅静闻经过俞峤时发现他还一身恶劣的胭脂味,立刻就黑了脸。
他暗骂了一声,心道自己居然出钱借给这家伙出去逛窑子了!明天早上他得好好跟他算算账,把那剩下的钱都要回来!也不知这傻子还能不能省下钱!
俞峤呢,他也是被人拐带了。北军驻扎墨城的负责人副将是认识这位世子的,当年也曾崇拜过俞战神。他开完会出来,碰巧遇见俞峤,就带人上馆子去了。
这副将有好色的毛病,酒足饭饱后又领着俞峤去了烟花之地。
俞峤在京城大小恶事都做过点,欺负人也很在行,就是对男女之事并不怎么在乎。他心里之前装着大公主端木福,后来没指望了,也没想着沉迷女色,反而脑子越来越清醒,想着为自己谋出路。
他先见这副将一付对他祖父崇敬的样子,自己又想着去军队里历练一番,所以也就迎合了对方一番。哪想他的酒量竟没有他以为的好,喝了几杯就有些迷糊,后来就恍恍惚惚跟着去了青楼。
其实他以后在北昭多呆些日子就会很快知道,北昭的酒那是相当地烈,后劲也足。那副将在酒楼点的又是很有名气的曲家酒,自然就把他给灌倒了。
说到曲家酒,其实最初的方子是来自于沈休文的。当年他在傅家镇认识了卖酒的曲家人,后来这曲家跟沈家就有了联系。沈休文想到白酒方子后,就给了傅静闻处理。傅静闻和曲家合作,最终酿出了大宁闻名遐迩的曲家酒。
俞峤当晚醒来时,自己已经躺在一位擦脂抹粉的女子身边了。他闻着那粗劣的香气,根本没有什么冲动,就抛出一锭银子,踉踉跄跄地回来了,然后就正好被傅静闻看到。
“沈侯爷,刚才我找大公主要事情做,大公主让我来找你,”俞峤摸摸鼻子,上前追赶了两步,落在沈休文身后问道,“你看我这什么时候能有正经差事啊?”
沈休文站在书楼大门前,对他道:“你不是说要入伍从军吗?改主意了?”
俞峤低头迟疑了一下道:“沈侯爷,你看我能去虎贲军吗?”他知道虎贲军对兵的要求特别严格,而且丝毫不讲人情。原先他估量着自己的能耐,觉得跟着他们出京,然后去北军磨砺也可以。
但是经过昨晚这么一遭,他对北军的印象直落到底。倒不是对那副将不满,只是这样的人带的队伍,想想就觉得不怎么靠谱。而且那人清楚他的身份,一直在奉承他,若是去了北军,他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陷入泥潭里了。
他本来向往的是虎贲军,退而求次才想去北军。但现在北军他是不想去了,只能试试看能不能求沈休文给通融通融了。
沈休文定定看了他一会,见他目光中既有期待又有羞惭,倒是和颜悦色道:“你若是想去,自然可以试试,只要通过了军里的考验,也能成为正式的一员。”
俞峤眼中露出惊喜的光芒,他还以为沈休文不会轻易给他机会呢。
“多谢!我一定会竭尽全力的!”他激动道。
沈休文微笑道:“不用谢我,一切就看你自己了。我也可以给你透个风,假如你过了虎贲军的测试,以后在报考新成立的军事学院时得到加分。”
俞峤疑惑道:“军事学院吗?”
沈休文点头道:“是,你现在进了虎贲军的话,只能当个小兵,如果考进新建的军事学院,毕业后就直接可以担任军官,出任排长以上职位。”
俞峤尽管有些词没听懂,但大体意思是明白的。这学院就是镀金的吧,他要是进去了,等于直接立了军功一样,可以升职。
“太好了!我要报考!沈侯爷,那什么军事学院啥时候成立啊?!”他兴奋道。
这时李恕走出来,笑道:“你先等着吧。这都没考进我们虎贲军呢,就想着进军事学院了。俞世子,我劝你还是再想想,我们虎贲军和军事学院的要求可都不是一点点高,那是相当高,你要做好吃尽苦头的准备才行。”
沈休文在旁道:“正是如此。”
俞峤心里瑟缩了一下,他也是打听过一些虎贲军的训练内容的,其实真的有点怕,不过这个时候他要是退缩了,他就真是孬种了。这可不行,他千辛万苦出了京可不是来闹着玩的。
“我不怕,我有准备!你们等着瞧吧!”他下意识挺了挺胸膛道。
沈休文和李恕对视一眼,都笑了。
沈休文道:“行,那正好,李恕午后就回虎贲军了,你也跟着去吧。”
“好!”俞峤大声应道。
李恕道:“你去收拾下行李吧,不用带多,要是没过,你还得回来。要是过了考验,咱们军里也不缺东西。”
“是!李大人!”俞峤气势十足道,“我会过的!”他也不像年少时那样别扭,立刻就把李恕当了上官对待。
见俞峤走了,李恕对沈休文道:“没想到这小子还有变好的一天,当年你算没白救他,说不准俞战神能有个出息的孙子了。”
沈休文笑了笑道:“希望如此吧。”
他和李恕又商谈了些军中事务,一起用了午膳,就送了他和俞峤骑马离开墨城。
午后,沈休文遇到傅静闻。傅静闻问起俞峤的下落,得知那小子已经走了,也只能暗道这回就放过他了。
沈休文从傅静闻处得知俞峤昨天的遭遇,微微皱了眉。
晚上他和端木福用了晚膳,休息前提起此事,两人都觉得对墨城城内要进行一番清理。
端木福第二天就给北昭各级官吏定下规矩,凡有公职在身者,谁也不得往烟花之地走动。若有违反,一律解职。除非有重大立功表现,否则永不录用。
让李思明则带领属下来了一场墨城除恶行动,将那些地痞无赖之类都好好收拾了,顿时墨城内风气一清,再无欺凌诈骗之事。
北军的事务,端木福和沈休文都不好介入太深。不过沈休文还是给北军都督秦明达打了招呼,随后不久秦明达便撤换了墨城这边的负责人,重新派了个行事端正的副将过来。
随着北昭各地衙门下属公安局、教育局、卫生局、农业局、税务局、交通局六个主要部门的成立,端木福和沈休文也愈发忙得脚不沾地。
而十来天过去,沈休文设计定制的游乐园器械也都运到墨城了。
端木福的生日就近在眼前。
沈休文怀着激动的心情,抽出时间一样样亲手指挥安装完毕,等一切布置好后,就等着那一天来临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