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读书 > 都市小说 > 恶霸家的小娇娘 > 正文 93.第 93 章
    感谢小天使们支持正版~此为防盗章订阅率不足可72小时之后看文  第15章归来

    柴门闻犬吠, 风雪夜归人。

    卧在门边狗窝里的大黑,听到开门的响动声,迈着小短腿儿跑到芸娘脚边,低声地呜咽着。

    门外, 沈恒安披着件玄色斗篷,落在肩头的雪分外明显, 他的眉毛眼睫都结了一层白白的薄霜, 唯有那一双眼,分外明亮。

    聂芸娘蓦地松了口气, 下意识地侧开身让他进门,“你回来了?”

    “应了同你们一道过年的, 我当然不能失信。”沈恒安喉间溢出笑来,目光落在了芸娘袖口不经意间露出的刀鞘,眉头猛地蹙起, “家里这几日遭贼了?”

    他的话音刚落,院内的墙角便发出簌簌地声音,聂芸娘神色陡然一紧, 慌忙回头,发现是风吹落了那棵歪脖树上的雪, 松了口气,对他道:“有什么话进屋说吧。”

    她弯腰将大黑抱回到狗窝里, 抓了把雪擦净手, 引着沈恒安去了厅堂。

    炭盆中还余了些火种, 芸娘又加了些炭, 这才在圈椅上坐定,才将藏在袖中的匕首抽了出来,放在了桌上。

    铁匠铺的东西,端的是朴实无华,好在分量够,落在桌面上的时候,发出了一声闷响。

    她咬了咬唇,突然觉得有口难开。

    那天夜里的事芸娘没有同任何人提起。

    村头的林寡妇不过是爱俏了些,村里就传言说她是个不安分的,男人死了偷汉子,压根不记得她侍奉瘫痪在床的婆母,照料嗷嗷待哺的孩子到底有多么不容易。

    她家里半夜闯进来一个男人,要是传了出去,旁人上下两张嘴皮子一碰,指不定还要把这件事传成什么样呢。

    沈恒安见她面露难色,不忍叫她为难,道:“你若是不想说便罢了。”左右他自己也能查探清楚。

    “倒也没什么不能说的。”聂芸娘道:“前几天夜里,确实有人溜了进来,我用剪刀把他给捅了。”

    她的语气十分平静,唯有那紧握的双拳泄露了她当时的惧怕与慌张。

    也许是沈恒安望着她的眼睛里没有丝毫厌恶,而是满满地关心,她慢慢地将自己是怎么发现家里进了人,又是如何将对方弄伤的事情说了出来。

    归根结底,她才是倒了大霉的那个人,没有什么不可说的。

    “这件事交给我,你不用担心。”

    沈恒安的眼中闪过一丝狠戾,看得聂芸娘心中一惊,还没等她开口,男人又笑起来,道:“赶了一整天的路,饿了,还有什么吃的吗?”

    他神态自然,聂芸娘下意识地点头,“韭菜肉馅儿的饺子,你吃吗?”

    沈恒安不挑食,弯了弯唇,“你做我就吃。”

    聂芸娘脸一红,转头不看他,直接起身去了厨房。

    待到锅里的水烧开,将那在雪地里冻成硬疙瘩的饺子下了锅,芸娘才猛地反应过来,沈恒安又不是没家,何必来她家里讨吃的。

    他这几日不在村中,想来是什么年货都没有备下的,就算是有,冷锅冷灶如何弄饭吃。

    他答应了来陪明湛过年,自己总不好连口饭也不给吃,直接将人赶走吧。

    聂芸娘胡乱地想着,锅开了,白沫溢了出来,她回过神,忙揭开锅盖,将那一个个浮起来的白白胖胖的饺子盛到碗里。

    一碗热饭下肚,沈恒安冻僵的身子渐渐暖了起来,他从怀里掏出个盒子,往桌上一放,趁着聂芸娘回厨房的功夫,悄无声息的走了。

    聂芸娘回来,瞧见桌上放着的雕八宝纹紫檀木长方盖盒,微微一愣。

    看来她猜得没错,沈恒安的家世相当了得,毕竟这紫檀木可绝非寻常百姓家能用得起的东西。

    她打开盒子一看,里头放得是几个装着胭脂水粉的小瓷盒,那瓷盒底部,还有京城七宝轩的落款。

    芸娘将东西收了起来,打算明日还给沈恒安,这些东西太贵重,她收不得。

    然而翌日,她带着明湛去寻沈恒安,可谁料他竟然不在家。

    聂明湛撅着嘴,委委屈屈地嘟囔着,“阿姐骗我,沈哥哥根本就没回来。”

    “阿姐何时骗过你。”芸娘无奈地揉了揉他的头,道“今儿大年初一,兴许是你沈哥哥出门走亲访友去了,我们改天再来。”

    这一等,便等到了初五那日,家家户户刚放了破五的鞭炮,一群从青阳县来的衙役,就闯进了聂老二家中,直接将牛二柱五花大绑。

    村人们怕官兵,又忍不住好奇到底发生了什么,聚拢在一起看热闹。

    牛二柱冲着衙役中的一位大喊道:“三福兄弟,我是二柱子呀,跟你一道光着屁股蛋儿长大的二柱,你快跟他们说说,叫他们把我给放了。”

    那衙役撇过脸,一副装作不认识他的模样。

    聂孙氏和聂杏儿哭天喊地,求这个求那个,最终牛二柱还是被衙役给拖走了。

    临走前,那领头的衙役还撂下话来,“牛二柱为恶乡里,祸害百姓,正月十六一开衙,县令大人将会公开审理,你们若是知道他干了什么坏事,现在赶紧说出来,否则到时候,小心治你们一个包庇之罪。”

    求情的聂孙氏母女愣在原地,村人们争先恐后地把自家被牛二柱偷了几只鸡,摸了几个鸡蛋的事儿都说了出来,就连大姑娘小媳妇涨红了脸,供出了牛二柱曾经调戏过她们的事儿。

    芸娘站在门外,远远瞥见了沈恒安的身影,男人的嘴角,似乎还挂着一抹笑。

    衙差走了之后,村里人这才犯起了嘀咕,这牛二柱虽然平时偷鸡摸狗,但都不是什么大事儿,何至于被抓到牢里头去呢。

    聂孙氏求到里正谢有金面前,“二柱子平时没少给大家伙儿添麻烦,我替他给你们赔不是了,求里正你救救他,我和杏儿她爹还指望着二柱养老呢!”

    县衙直接来的人,谢有金一个小小的里正如何插得上手,急忙将她扶起来,道:“当务之急得先弄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这么着,丁老三今儿没走亲戚,他那牛车在家呢,你赶紧去借来,叫杏儿她爹带着你们娘俩,去县城先打听打听。”

    聂孙氏抹了把泪,“你说得对,我这就去。”

    可聂杏儿不愿意了,她怎么都没想到,牛二柱竟然背着她在村里头胡乱调戏女人,就连王麻子家的那个丑闺女也不放过,简直气死她了。

    “我才不去,谁要救那个没良心的贼玩意,被关进大牢里头活该!”聂杏儿一跺脚,转身进了自家门。

    聂孙氏和聂老二却放心不下,一个女婿半个儿,牛二柱现在就等于这家里的主心骨,当下便借了牛车,往县城去了。

    不难猜出,牛二柱被抓这事儿是沈恒安在背后使了力气,听那差役的口气,最起码得被关到过完年。

    芸娘放下心,整饬起待客的吃食来。

    沈恒安过来时,芸娘刚熬出一锅糯米,锅台上摆着几个碗,碗底放置了红枣c莲子c核桃仁c山楂糕c花生仁等,她舀了一勺糯米倒进碗里,并且将碗口铺平。

    男人歪着脑袋朝里头看,问:“这是做什么呢?”

    “八宝甜饭呀。”聂明湛看到他,高兴地跳起来,扔了手里的柴火就跑过来抱住沈恒安的腿,“沈哥哥,你总算回来了。”

    芸娘笑,“我同他说你回来了,他不信,非说我骗人,跟我生了好几天的气了。”

    “我才没有。”聂明湛听到这话,急忙转身跑到芸娘身边,“阿姐你蹲下来好不好?”

    芸娘不明所以,弯下腰,小家伙儿抱着她的脖子,在她脸颊上猛亲一口,眼睛亮亮地看着她,“阿姐最好了,明湛最喜欢阿姐了。”

    “好好好,我知道了。”芸娘摸了摸他的头,“乖,帮我给灶里添点柴。”

    聂明湛仰头看他,“阿姐,那我可以邀请沈哥哥留下来吃饭吗?”

    芸娘回头看了沈恒安一眼,他面色似有几分诧异,但很快就收了起来,嘴角弯弯,同样亮着一双眼看她,眸子里满是期待之色。

    想到他先前留下的那些胭脂水粉,聂芸娘点头道:“也好,等会儿我再炒两个菜。”

    吃罢饭,聂明湛揉了揉圆滚滚的肚子,跑到院里去同大黑玩。

    聂芸娘将碗碟端回厨房,并没有急着洗,而是从自己房里将那雕八宝纹紫檀木长方盖盒拿了出来,一同拿过来的,还有另外一个大些的瓷瓶。

    还没等聂芸娘说话,看见她手里拿着什么的沈恒安就道:“这些东西买来便是送你的,你要是还给我,我也不知该送谁去,只好扔掉。”

    “那你花了多少银子,我给你。”芸娘道。

    七宝轩的胭脂水粉在京城里极为有名,她也曾托宫里负责采买的内侍帮忙带过,亦是喜欢的。

    沈恒安摇头,反问道:“你手里那瓶子是什么?”

    聂芸娘这才回过神,低声道:“我知道有一方子可以祛除你脸上的疤,上回买药便是为了这个。”

    除夕那夜见过沈恒安之后,不知为何,她笃定了对方还会再来,所以又翻出药材来,趁这几日闲着,熬制好了药膏。

    “你每日涂抹,最多半个月,就能够见到效果,不过想要完全祛除,恐怕需要更多的时间。”

    沈恒安愣住,聂芸娘曾是薛皇后的贴身女官,这方子从哪儿来不言而喻,他怎么也没想到,为了自己,芸娘竟然会冒这么大的险。

    哪怕是刘月梅因着夫君去世,变卖家产回村之后,他们也没搬走。

    如今,聂炳仁夫妇俩住在北边的正房,还未出嫁的聂桃儿住在东耳房,东厢房则住着聂杏儿和牛二柱两口子,聂芸娘带着聂明湛住在刘月梅母子俩所居的西厢房。

    现下,西厢两间与东厢空的一间皆住了刘家人,聂芸娘姐弟俩今晚则要在正房的西耳房对付一晚。

    家里头只余下了南边用来堆放杂物的倒座房。

    聂芸娘一手牵着聂明湛,一手拿着烛台,引着沈恒安进了这南边的倒座房。

    若不是家中人多,聂芸娘是决计不会让他留宿的,除了怕惹来闲言碎语之外,亦是由于男人的雷霆气势,免不了让人心中惧怕。

    屋中只有一宽窄约莫三尺的矮床,墙壁上还挂着农具,瞧着灰扑扑的。

    聂孙氏只说剩下这一间能睡人的房子,聂芸娘没多想,进门看着里头的布置,脸色顿时有些复杂。

    她虽然不清楚沈恒安的家世背景,但只看那人说话的气势,穿戴的衣着,便知晓他哪怕不是勋贵人家出来的,也是个富家子,恐怕是没有睡过这乡下的木板床。

    出乎意料的是,沈恒安丝毫嫌弃的表情都没有,将那床上的烂絮提起来抖了抖土。

    大抵是看出芸娘心中的想法,他笑道:“以前打仗的时候,时常就睡在野地里,以天为盖地为庐,现下既是借宿,能有个能睡觉的地方便很好了。”

    聂芸娘万没想到沈恒安竟是军旅出身,听罢这话再瞧他脸上那到疤,一时间竟不知说什么好。

    倒是聂明湛,许是这几日同沈恒安熟了,竟一点也不怕地凑近了问:“沈哥哥脸上的伤是打仗的时候留下的吗?”

    “明湛!”聂芸娘急斥道。

    无论男女,破相都乃人之痛楚,如何能这般直白发问。

    “无妨。”沈恒安半蹲着身子,平视幼童,扬眉一笑,道:“这疤确是战时所受之伤,当时军中缺医少药,又非要害之处,干脆就没治,明湛可觉得哥哥可怖?”

    聂明湛眼睛亮亮的,那是孩童独有的天真光芒,他大声道:“才不是呢,沈哥哥是大英雄。阿姐,你说对不对?”

    望着弟弟那漆黑明亮的眸子,聂芸娘唇角一弯,点头笑,“对。”

    寥寥数语,即便是聂芸娘这样久居深宫之人,也能想象得到战事惨烈的景象。

    “沈哥哥,你跟我讲讲你打仗的故事,好吗?”聂明湛将希冀地目光投向沈恒安。

    这时,门外忽然传来几声咳嗽,又急又促。

    聂芸娘脸色微红,“明湛,很晚了,沈大哥该休息了。”

    聂明湛依依不舍,沈恒安帮着劝了几句,又应下改日同他讲故事,这才将小家伙儿安抚好。

    聂芸娘出了屋,果不然瞧见大舅刘丰年与二舅刘延年站在外面院中。

    她轻轻拍了拍弟弟的肩,柔声道:“明湛,阿姐有话同舅舅们说,你先回去。”

    大抵是丧母之后又被逼迫着过继,聂明湛对聂芸娘的依赖心极强,听得这话,纵使不情愿,也乖巧地点头,“那我帮阿姐把被窝暖得热热的,等你回来。”

    芸娘微微笑,眸色灿人。

    夜里风大,刘家两兄弟都将手揣在袖子里,聂芸娘觉着手露在外头有些冷,跟着学,偏她那袄子是个窄袖,难塞的很。

    看着外甥女笨拙的动作,原本严肃的刘丰年绷不住,笑道:“快别忙活了,我们这大老粗的举止,哪是你捧惯了手炉的人学得来的。”

    聂芸娘羞赧一笑,道:“两位舅舅还不睡吗?”

    二舅刘延年叹息道:“哪个睡得着呦,叫你跟着我们去县里,偏生性子倔,非得待在这儿,旁得不说,光是聂老二那口子就不是个好相与的,何必呢。”

    提到聂孙氏,聂芸娘面色微沉,道:“舅舅不必为我担心,我自留下,便是不怕她的,倒是她,占了我家的宅院,又抢夺我娘留下来的东西,还逼着明湛过继,前几日忙着丧事,没时间与她说道这些事,如今既有了空,自然得把该我们的都要回来才是。”

    刘延年摇头,“你一个姑娘家,哪里是那个老泼妇的对手,平白地为她坏了名声,不值当的。”

    “舅舅放心,我自有法子。”聂芸娘知道,让她和聂孙氏比谁骂街骂得很,她绝不是对手,可在宫里头那么些年,她要治人,法子多得是。

    刘丰年倒是瞧出这个外甥女是个有心气的,拦住还想再劝的弟弟,对聂芸娘道:“成,要是遇着难处,记着同我们说一声。”

    聂芸娘应下了,瞧着大舅舅欲言又止的样子,疑惑道:“您还有事儿?”

    “那个姓沈的小子,你同他没什么吧?”想到刚才侄女敷衍拒绝说亲的事,刘丰年心中总归有些不安。

    聂芸娘无奈,“我同沈大哥才识得三日,能有些什么?舅舅莫要胡乱揣测,万一叫人家误会了,可就说不清了。”

    刘丰年松了一口气,点头,“那便好,这沈小子虽说是你爹的故旧,但咱谁也不认识,他面相凶恶,行事乖戾,还是莫要深交的好。”

    这话就差没给沈恒安盖章坏人两个字了。

    “我晓得的。”聂芸娘点头,犹豫片刻,还是解释道:“舅舅还是莫要以貌取人,沈大哥脸上的伤,是打仗的时候留下的,非是他所愿。”

    舅甥三人站在院中说话,沈恒安耳力极好,几乎字字句句都听得分明。

    听得聂芸娘出口维护他,幽暗深邃的眸子中流露出一丝笑,脑海中忽然浮现出那一年,才十三岁的聂芸娘挡在他面前,绷着一张俏脸替他辩驳,“这包子分明是你们刚才送给他的,怎生又诬赖是他偷得,当真以为没人瞧见不敢说话吗!”

    翌日,雪停风住。

    聂芸娘将刘家人送到村口。

    刘丰年将抱在怀里的聂明湛放下,叮嘱她,“有事就让人捎个口信来,得了闲,来舅舅家里住几日。”

    表妹也邀她,“我家这皮猴子,也就在芸姐这样的仙女面前肯乖乖听话,你也得来我家玩才是。”

    “芸姨来我家,我叫我娘做枣子糕给你吃,可香了。”

    表妹弹个儿子的额头一下,嗔怪道:“就知道使唤你娘我。”

    母子逗趣,冲淡了离别的伤感,引得众人都面露笑意。

    目送着刘家的马车远去,她才领着聂明湛往回走。

    积雪算不上厚,但也濡湿了棉靴,她看了眼聂明湛身上那不知捡了谁的旧袄,盘算着等雪融了,得去镇上给弟弟置办几身新衣。

    回家的路上,聂芸娘瞧见几个人在扫一片空地上的雪,心中疑惑,不过村里的人到现在她还认不全,所以没有贸然开口搭话,直接回了自家。

    刚进门,便瞧见聂孙氏从西厢房出来,手里还拿着个小布包,花色瞧着甚是眼熟。

    见聂芸娘进来,像是只受了惊的猫儿,忙把那布包往身后藏,一边后退一边讪笑道:“我突然想起灶上的火还没熄,得先去看看。”

    “站住!”聂芸娘冷声道:“灶上的火,我早就灭了。二婶,你手里头拿着的是什么?”

    “没没什么。”

    不知是聂芸娘的脸色太冷,还是因着天气的缘故,聂孙氏竟不由得打了个寒颤,道:“就是些不值当的小玩意儿”

    聂明湛跑过去抱住聂孙氏的大腿,冲聂芸娘高声道:“阿姐,是你包袱里的布袋子,靛蓝色绣着梅花的那个。”

    聂孙氏恼羞成怒,去扒聂明湛抓着她的手,却死活扒不开,气得不行,竟直接甩起腿来,想要将那孩子甩出去。

    聂芸娘见到这一幕,脸色顿时一黑,快步走过去,竟是直接啪啪给了聂孙氏两个耳光,打得她半晌回不过神来。

    聂明湛趁机抢过她手里的布包,献宝一般地递给聂芸娘,“阿姐,快瞧瞧少了东西没有。”

    这布包中装得是聂芸娘的首饰,她身上的碎银子那日给了沈恒安,金银锞子又送了表兄妹家的娃娃,包袱中也就数这一袋子首饰最为值钱。

    聂芸娘打开瞧了眼,眉头皱得愈发紧。

    聂明湛年纪还小,怕他护不住东西,所以那个长命锁她一直没有拿出来。

    如今竟不见了。

    “东西呢!”聂芸娘面上厉色更重,一双杏眸闪着清冷的光,乍看上去寒光四射,仿若一株傲立雪中的梅树。

    聂孙氏装作不知,扯着嗓子哭喊道:“杀千刀的!好心好意帮忙收拾屋子,丢了东西还要赖在我头上,咋不说是你舅家亲戚偷拿走了!老天爷不长眼,给我聂家生了这么个祸害,害死她爹不说,一进门就又克死她娘,现在居然还敢对我动手,我可怜的明湛,以后的日子可怎么”

    一个高大的男人突然出现在门口,吓得聂孙氏突然打了个嗝,一下子忘记了自己要说什么,恨不能在地上挖个坑把自己埋起来。

    这个杀千刀的恶小子,怎么走了又回来了?

    聂芸娘亦有同样的疑问。

    沈恒安冷冷瞥了聂孙氏一眼,唇角轻勾,“我在村里买了块地用来盖房子,从今儿起,我们就是邻居了。”

    最终还是大舅母刘王氏劝他:“你可别横冲直撞地嚷嚷了出去,芸娘还要在这儿生活呢,名声不要了!”

    刘丰年这才憋着火,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他对众人道:“往后那聂老二家不论是谁,一概不认不理,可晓得了?”

    “爹,这还用您说!”刘家几个年轻辈的听到这些事,同样气得发狠,得了这话,哪里会不照办。

    沈恒安在里间听了半晌,轻轻半坐起身,酡红的脸上丝毫醉态也无。

    他原以为芸娘拒绝他是因为他相貌有损,万没想到竟是以为他娶了妻?

    这误会可大了!

    他这辈子认定的妻子就只有芸娘一人,又怎么会另娶他人。

    沈恒安刚想要出去解释,突然听到外间刘丰年又提到了自己的名字。

    “你说牛二柱被抓是沈恒安做的,可是真的?”

    芸娘道:“除了他,还能有谁有这样通天的手腕。”说罢,又把自己对沈恒安身份的猜测告诉了他们。

    沈恒听到这些,眉宇间闪过一丝懊恼,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不经意间竟然出了这么多纰漏,但心中有忍不住浮现出几分骄傲,他的芸娘,果然还是一如往昔的聪慧。

    刘丰年蹙眉,“我原本想着,既然他对你有那么几分意思,又肯护着你,若是没娶妻,倒也不失为一桩好姻缘,但没成想竟是这样的出身,咱们这等人家高攀不得。”

    刘王氏不赞同他的看法,“咱们芸娘这样标致的人物,纵使天王老子也嫁的,一个侯府出来的旁支少爷,怎么就不行了?”

    刘丰年道:“你在家中操持内务,哪里晓得这其中的门道。”

    他在外边经商,虽不曾见过什么侯爷将军的,但当官的却是认识不少,这些人都想着娶一个对自己有助力的妻族,更遑论京城那样的高门大户,芸娘虽貌美,但貌美在名利面前不值当一提,毕竟有了名利,貌美之人自当蜂拥而来,但反之,境况则大为不同。

    “罢了,不提这一桩。”刘丰年叹了口气,提醒道:“等过了年,离你娘的百日可就近了。”

    芸娘如何不知他的意思,只推说自己还不想嫁人。

    “胡说!哪里有姑娘家不想嫁人的。”刘丰年愁啊,外甥女生得貌美,却更容易引得好色之人觊觎,今儿就算收拾了牛二柱,可她一日不成亲嫁人,总会让别人记挂着,“你这家里没个男人到底不行,旁人都这样欺上门来,那晚是你机警,躲过了一劫,万一没有呢?再者说,来人万一是图财害命,家中就你和明湛两个,谁能敌得过?”

    芸娘沉默,她承认,舅舅说得的确有几分道理,哪怕是她自己能当家,可兄弟少的人家都免不了被人欺负排挤,更何况她一个女人。

    “成亲可以,但我要招赘!”她思索良久,松口说道。

    刘丰年先是皱眉,随即目光望向屋外,隔着厚重的棉帘子也能听到孩童的欢声笑语,芸娘这是舍不下明湛。

    他心中熨帖,道:“这有何难的,我明儿回去便让你舅母打听一番。”

    屋内的沈恒安急了,说好的三年之内不嫁人,怎么转眼就变了卦!

    他恨不能立刻出去对芸娘说自己愿意入赘,可承恩侯府如今就这样一个独子,沈焕定不会让他如愿,他这么做只会害了芸娘。

    男人迟疑了片刻,又听得芸娘道:“不论家世相貌,只要人品过得去体格健壮就成。”

    倒不是她喜欢体格健壮的,只是怕来个弱柳扶风的书生,那谁护着谁,还指不定呢。

    左右在聂芸娘心中,这夫婿招赘来便是个镇宅的阎王,自是越凶神恶煞越好。

    不知怎的,她忽然想起里屋的沈恒安,下意识地望了一眼那虚掩着的门。

    突然,门内传出一声闷响,似是有什么东西跌落。

    芸娘起身推开门,发现竟是沈恒安从炕上滚了下来,正在那冰凉的石板地上躺着呢。

    与表兄一道将他重新抬回炕上,不知他是酒醉的疯态,还是刚才摔狠了疼得慌,两只手胡乱挥舞着,芸娘忙去安抚,她那纤纤玉指刚碰到男人粗糙的大手,竟被他反握住紧抓不放了。

    好在两位表兄将人抬上炕便出去了,她侧身挡住两人交握的手,胡乱说了句:“我倒杯水给他解酒。”

    等到刘焕闻兄弟俩出去,芸娘这才松了口气,想要挣脱沈恒安的手,却怎么也挣不开,一来二去,心中竟有些恼了。

    这人哪里是喝醉了,分明是装醉骗她!

    聂芸娘冷了脸,低声斥道:“松手!”她怕外头的人听到,不敢高声。

    沈恒安好不容易厚着脸皮占一回便宜,舍不得松手,又怕真的惹恼了聂芸娘,正犹豫间,又听到她恼怒道:“以后你还是别来了!”

    他吓了一跳,眼前一时的欢愉比起长久的算得了什么,连忙松了手,睁开眼,悄悄看她的脸色。

    出乎意料的是,芸娘的脸颊上竟挂着一抹微红,沈恒安犹疑,难道她喝酒了?

    他吸吸鼻子,没闻到酒味,仍是那淡淡的脂粉香,沁人心脾。

    “我”沈恒安抬眼,想要解释,却又寻不到好的说辞。

    他借酒装醉不说,还趁机占了芸娘的便宜,与那登徒浪子有什么分别,可他确又是实打实的情难自禁。

    芸娘杏目扫了他一眼,没理会他那要解释的眼神,转身出去了。

    舅舅们今夜是要留宿的,聂芸娘打起精神,从箱笼里抱出几床被子,又去后院拾了一筐柴,饶是冰天雪地,冷风呼呼地刮,可胸口那股子闷气却没有一点儿要消散的意思。

    她搓了搓脸,将柴火一点一点地往刚点了火的炕道里头塞。

    因着连日来的风雪,原本晒干了的柴有些回潮,一见着火苗,冒出呛人的烟来。

    芸娘被呛得咳嗽了几声,掩着嘴,心中仍是有些不得劲。

    话都已经说得分明,他又何苦来招惹自己!

    想到那人掌心的温度,她咬了咬唇,既已经应了舅舅要招赘的事儿,便不要再想这许多。

    刚刚她在里间说的话虽是一时羞恼,但此时细想想,借此断了来往,又未尝不可。

    沈恒安身份贵重,她又没有那做妾的念头,两人没甚缘分,还是莫要往来的好。

    想明白了这一茬,芸娘将最后一把柴填进炕道,转身回了堂屋。

    她得叫他走。

    然而芸娘进得里间一看,哪里还有沈恒安的影子,若不是炕上的被子起了褶子,几乎就像是没人睡过似的。

    刘焕琴看她表情疑惑,笑道:“走了有半晌了,你刚出去他就醒了,说是要回家去收拾什么东西。”

    芸娘低低应了声,道:“东西厢房我都收拾妥当了,两位舅舅并舅母住在东厢两间吧,西厢留给表哥表嫂还有表妹他们住,不过只有两间房,要委屈你们了。”

    “这有什么,我刚嫁进来那会儿,常同小姑睡,如今焕琴嫁了人,有人贴心疼她,我这个做嫂子的倒没了机会。”焕礼媳妇笑着说。

    “嫂嫂惯会拿我打趣。”焕琴亦是笑。

    她怀里的周长乐也咕哝着要跟舅妈还有娘亲睡一块,逗得众人愈发开怀。

    芸娘瞧着他们一家子和和美美的融洽模样,觉着能过上这样的日子也不错,心底那点儿郁结之气竟渐渐散了。

    隔日,聂芸娘送别舅舅一家,在村口又遇着了沈恒安。

    聂明湛想要挣开她的手,跑去寻他,芸娘没放。

    她头一次板起了脸,冷硬地对弟弟道:“不许过去。”

    聂明湛不明所以,笑嘻嘻地同她说:“阿姐,我不瞎玩,就跟着沈哥哥。”

    芸娘咬咬唇,将他的手握得更紧,想要错开沈恒安,直接回家。

    不料,男人径直拦住了她。

    “芸娘”沈恒安心中忐忑,他昨儿自聂家回去,三分醉意全然消散,悔不迭地,好不容易才借着牛二柱这事儿揭过了先前那一页,自己又挖了个坑跳了进去。

    “聂姑娘。”芸娘神色淡淡,言语间却疏远了几分。

    外男称呼自己的闺名本就不妥当,只是乡下没这么多规矩,芸娘也不在意,可如今既要与他划清界限,这称呼上便不能再这样含糊不清。

    沈恒安一愣,心头仿佛有根刺扎着,目光怔怔地看着他,眼神中竟瞧出几分痛楚。

    芸娘咬了咬唇,想要走,偏偏聂明湛拽着她,不肯离开。

    坐在牛车中的刘焕琴掀开帘儿回头望,远远瞧着这两人对面而站,聂芸娘长身玉立,牵着明湛,沈恒安身形挺拔,微微低头,仿若一家三口。

    她低声同母亲刘吴氏道:“我瞧着芸姐对那沈公子并非全无情意,怎么就”

    刘吴氏点了点她的脑袋,“人家是侯府里出来的少爷,你芸姐要招赘,他的身份怎么可能,我瞧她是个果决的,往后莫再提这事儿了!”

    送信的侍卫催得急,他连锁门的时间都没有,直接跨上那人送来的马,连夜往京城而去。

    玄武大街尽头,朱漆铜钉大门两旁早就挂上了灯笼,烛火摇曳,衬得那圣上御赐的匾额愈发威严。

    沈恒安勒紧缰绳,翻身下马,将马缰拴在了门口的拴马桩上,将那大门上的铜门环拍得啪啪作响。

    过了片刻,大门吱呀一声打开,自门内出来个拎着灯笼的老者,对方看到沈恒安,忙恭敬道:“恭迎世子爷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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