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八这一天，罗乐把自己打理得齐齐整整的，和罗娟一起去了一趟县城，办理离婚的手续。
这些年在魔都工作，他虽然主要是在做技术的，但是这种谈判他并不陌生，什么跳槽啊签单子啊利益分割啊都是像打仗一样拼命争取过来的。
李家三口都是知识分子，读了点书的，脾气不咋好，也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显然也已经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罗乐进屋以后把羽绒服脱了随手放在沙发扶手上，笑了笑，对他们说道。
“我姐是个急性子，年三十说要离婚，今天就催着要办证，要我说，这还是正月呢办啥证，再说这婚离不离也不在这一时半会儿，她要是在这个家里过得不舒心，娘家爱住多久住多久，谁也不赶她，美慧美玲两姐妹，我都能当自己女儿养。这离不离婚的，急什么，又不急着搞二婚，你们说是吧？”
“不离婚，她就是我们家儿媳妇，那是我家的人，老是在你们村里过日子算是怎么回事？”罗娟的公公是个个子小小的老头子，穿着倒是整齐干净，笔挺的一声大褂子，这时候吹胡子瞪眼，一副快要气死的模样。
“还能算怎么回事，分居呗。电视里头不是常有的么？”罗乐显得无所谓，随意的说到，他可不会被这老头唬住，想拿年纪压他，门儿都没有。
对方的态度也比较强硬，就是说两个女儿要夫妻俩一人分一个，他们要大女儿美慧，照理说这要求不算过分，就算去打官司，最后大概也就是这么判，但是这个结果罗娟接受不了，两个女儿她都放不下。
他们县城这地方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李家人要脸面，要是被人知道他们家儿子和儿媳妇离婚，两个女儿他们家一个都没要，人家肯定得在背后嚼舌根子，或许还有一些其它的因素，反正他们也坚持要一个小孩。
两方各不相让，好的坏的说了个遍，掰扯了差不多两个钟头，也没理出什么头绪来。
“咱这离婚证还没办，我还是管你叫一声姐夫吧。”在这一场讨价还价中，罗娟的男人李展鹏显得特别沉默，罗乐决定把他也拉入战场。
“本来这些话我是不想说的，说出了大家脸上都不好看，你和我姐的婚姻也算是走到头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好聚好散。不过你也知道我姐就一个坚持，那就是两个孩子都得跟她，连抚养费都不管你们要，既然连这一点你们都成全不了，那么有件事咱们就有必要拿出来说道说道了。”
“什么事。”李展鹏不着急不上火，和和气气的，但是现在一屋子人都在商量他和罗娟离婚的事，他这态度，未免显得太过平静，倒不像是离婚，而是相亲一样啦。
“听我姐说，你们夫妻间的感情这两年不如从前好了，我就是想问一下，你是不是在外边有人了？”罗乐死死的盯着眼前男人，单刀直入毫不留情。
“哎呦你这说的叫什么话！”李展鹏没回话，胖乎乎的富态的老太太倒是先跳脚了。
“这话也没什么说不得的，有没有这回事，要查起来倒也不难，咱这地方小，今天我出去打听，明天就能知道结果。咱县里的文老大你们知道吧，他有个女人叫文蓉，大伙儿叫她蓉哥儿的，她高中的时候还同班，现在开了个运输公司，我们也有生意来往。算得上关系不错。听说他们那只要给钱，什么麻烦都能替人解决，这事我倒可以去找她问问。”
像李家这种稍微过得有点人样，又有点小权小钱，就自以为高人一等的小市民，罗乐见多了，这种人大多欺软怕硬，跟他们来狠的，百试百灵。
“那可是黑社会呀。你这是要找黑社会，这可是犯法的。”罗娟的公公怒道。
“什么犯法不犯法的，就是找他们打听点事，要是没那回事最好，你儿子要是真在外边有人的话，那多少也要给我姐一个交代不是？”
“就算有外遇，法院也不会把两个孩子都判给你们的。”李展鹏倒还是稳稳的，没怎么激动。
“大概吧，不过到时候涉及到财产分割的时候，我们可不会手软，房子车子，还有小孩的抚养费，每个月该多少就多少，直到孩子成年，一毛钱都别想少。”
罗乐直接在李展鹏前面摆了一道选择题，舍孩子还是舍钱。
当然，最后的结果罗乐早已经预料得到了。
果然，李展鹏最终放弃了两个女儿的抚养权，相对的，他也保有了自己所有的财产，并且在之后的十几年里，他一分抚养费都不用付。
可以想象，在不久的将来，他会再娶一个女人，展开自己的新生活，而不用被前妻和之前的两个女儿拖累。
这就是他的选择。
而罗娟，终于同时留住了两个女儿，在这个家庭中生活，她不止一次想过要离婚，但是他没有办法把自己的任何一个女儿留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生活。
今天，噩梦终于离她远去。
从那个家里收拾了一些换洗衣服，又一同去民政局办了离婚手续，罗娟和她的丈夫李展鹏出了民政局就各走各路了，分头的时候，招呼都没打一声。
“今天多亏你了。”
坐在从县城到青板镇的汽车上，罗娟面上一扫之前的阴郁，眉宇间是一股轻松之色，那一场腐败的婚姻早已经成为她无法逃脱的泥潭沼泽，如今终于爬出来了，踩在硬实的土地上，如获新生。
“呵呵，还是多亏了文蓉啊。”罗乐笑道，李家三口典型的欺软怕硬，要不是把文老大的名号抬出来，今天这事恐怕也顺利不了。
“是啊，多亏了文蓉。”罗娟也呵呵笑了起来。
姐弟俩说笑的时候，县城的另一边某个办公室里，正在处理文件的蓉哥儿突然打了好几个喷嚏。
“我做了什么好事？谁念叨我来着？”
回来家里，虽然是离婚，但陈兰花也是多烧了几个菜，算是庆祝女儿重获新生。
晚上吃过晚饭之后，罗娟把大家都喊在客厅里，自己去屋里拿出一只破旧的布包，把包里的零钱整钱，一摞摞整整齐齐摆放在桌面上。
“你这是要干啥啊？”罗乐当然知道他姐要干啥，他只是觉得有些别扭。
“亲姐弟也得明算账啊，这事我早就想说了，就是不知道咋开口，一拖就拖到了现在。”
“这有啥不好开口的，这账该咋算咋算。”陈兰花说道。
“我寻思着，光买这些牛你就花了不少钱，店里的花销就算我的，以后不论是请人还是置办啥，你就都别掏钱了，每天的营业额，五成给你，我要三成，咱爸妈也拿两成。你看咋样？”罗娟把自己的想法说了。
“我们要什么钱，我们不要，你们姐弟俩分分就得了。”陈兰花连忙推辞。
“干嘛不要，又是帮着养牛又是帮着挤奶做馒头的，给两成算少了，我就不要五成了，现在包了山，以后也帮不上多大忙了，甭给我那么多。”
虽然陈兰花和罗敬宗是不给钱他们也愿意帮儿女干活的，但是罗乐也不愿意让父母做白工。
“都说了店里的开销算我的，你要是去帮忙，我还得给你开工资呢。另外，学校那边，还有以后别的地方跟咱拿包子馒头，不经过我店里的，货款你就自己收着，咱们就不跟着分钱了。”罗娟笑道。
“要不我也三成吧，咱爹妈一人给两成。”罗乐拿三成的话，不一定能拿得回成本，不过对于家人，他也乐得做一回冤大头，何况他也不能光指着这家店面赚钱，现在承包了荒山，他以后路子就宽了。
“不要不要，一把年纪了还要那多钱弄啥，到头来还不是你们的。”陈兰花还是推辞。
“那也先攒着，手里抓着钱多好，腰杆子多硬，谁的脸色也不用看。”罗乐就是希望父母可以多一点保障。
他自己自然是不能给老人脸色看的，罗娟大概也不会，可下面还有李美慧李美玲呢，现在孩子还小，以后的事谁也说不准，罗敬宗跟陈兰花要是活得久，说不定还能抱上曾孙，谁又能保证他们个个孝顺。
再说人情这东西，你有钱自然就在外人面前体面些，远方亲戚什么的来走个门拿几个压岁钱也有底气。
经过一番推让，最终陈兰花还是答应先把这个钱收着，等以后他们姐弟俩要是缺钱，就跟她吱一声。
但是罗乐和罗娟姐弟俩心里都有一种默契，以后他俩谁要是缺钱，可以找对方借，就是不能动父母那份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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