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山师yīn当众说穿!定然是为了栽赃!我们不要迟疑,立即杀出去!”
这时学子中有人却横刀胸前,将薛荣华去路拦住,“薛荣华,你这么急着奔过去,难道不是假意杀人,实则逃命?”
人群中有人点头。
实则虚之,虚则实之,谁知真假?
山师yīn却在这个时候不说话了。
众人却能够看到他不断给薛荣华使着眼色,那神情分明是叫薛荣华快走。
薛荣华不怒反笑,“这九霄文榜,还真是看走了眼。就凭你这一手临场应变,决不再我们任何一人之下。”他一剑将拦他那学子顶开,随后朝山师yīn继续飞奔,“只有杀你!才能洗刷我了!”
军人世家,薛荣华原来身手也不算差。他先发奔走,周围众人既然来不及去拦。
山师yīn望见薛荣华来攻,更是一动不动。他不仅没有害怕,更像是站在原地迎接薛荣华的到来。
众人见得,更觉得薛荣华与山师yīn之间纠葛不清。
薛荣华面上冷笑连连,“一群蠢货。”
山师yīn见着薛荣华越奔越近,突然勾起嘴角。
这笑容顿时让薛荣华心头一寒,他分明觉得自己漏算了某事。与山师yīn这等智者jiāo手,任何细节都会令人起疑,任何一个动作都值得琢磨。
便在此时,山师yīn突然扬起手臂,他手中捏着一卷红巾。
红巾飘散张扬,薛荣华吸了吸鼻子,顿时瞪大双眼,看向脚下。
地上干草中竟然隐着一层火油!
薛荣华猛然扭头侧望,正见到一支火箭破空,坠向地面。
那火光在薛荣华眼中定格,他分明见着火光下坠,可他已经无能为力。
薛荣华瞬间明白过来,一切都在山师yīn的计划之中。
山师yīn根本就是特意将那些将领派遣出去,诱薛荣华来攻主寨。随后他孤身留在寨中充当诱饵,同时布下火油,只等薛荣华将九霄弟子全部带来此地,聚而歼之。
怪不得众人入营之时,觉得营地中马粪味道极重,这分明就是山师yīn吩咐所为。用马粪味道,掩盖火油的刺鼻气味。
最令人叹为观止的,便是山师yīn的胆气与急智。
他孤身留在营中,便是胆魄过人。而他通过几眼观察,便察觉出九霄门中对薛荣华并不信任,更是用轻飘飘几句话激起众人猜忌,无形将拖延了时间,让甲士可以从容布置。
薛荣华虽然识破了山师yīn的缓兵之计。但是他没料到,山师yīn那急智,更是一箭双雕。
他料定薛荣华会来抢攻,便可以利用上早已准备的火攻。不仅拖延时间,更可以将薛荣华引入陷阱之中。
事前谋划,人心洞察,临场决断。
山师yīn这一连串手段,实在是令人叹为观止。
薛荣华发现自己中计,但是这是醒悟已经太晚。
火箭坠地,火舌飞速窜来。
别人皆是猜想薛荣华必死,但薛荣华却不会在此时低头认命!他与火舌搏命,与光yīn夺机。
火舌将至,薛荣华不退反进!
他不曾减速,反而是朝着山师yīn继续冲刺。他还有机会!九霄文榜九人,只有他一人行伍出身!只要突破火海,他便能擒下山师yīn。局面立时便会逆转!
火舌已至足底,薛荣华还差最后一跃!
便在此时,薛荣华突然感到脖后衣领一紧。
他整个人被拉拽回了原地。于此之时,火墙耸立而起。
发生了什么?是谁?都干了什么?
薛荣华愤怒回首,原来是左徒贡最终将他拽了回来。
可为何要拽他回来?
眼看就要突破火墙,眼看成功扭转,却在此时功亏一篑?
薛荣华双眼圆睁,就要破口大骂,余光却见到两支铁箭落在火墙另一面。他惊得张口结舌,心中对左徒贡再无怒意,唯有感激。
方才他若是当真跳到火墙另一边,只怕这时候已经被利箭shè穿了身子,倒在血泊之中。山师yīn还真是把所有后手都已经想了个透彻。
即便薛荣华跳过火墙,也是难逃一死。
想到这里,薛荣华不由回头望向山师yīn。
山师yīn便在火墙那一头。
火光将人影扭曲,也将山师yīn笑容弯折,诡异莫名,“各位师兄弟,你们能撑到这一步,我也不得不为你们鼓掌。”
薛荣华不得不承认,这一场是山师yīn技高一筹,但是他也不会在此轻言放弃,“红袍儿,事情还没有结束。”
山师yīn摇了摇头,“自投罗网,你们已经没有退路。”
就在山师yīn摇头之时,四周传来喊杀之声。
便见到那些躲藏起来的甲士,从两侧奔袭而来,杀声阵阵。
山师yīn在火后继续说道:“你们前有火墙,又被甲士包围其中,我又已将大军召回。这便是天罗地网,你们要往何处再逃?就算你们全是天下才俊,就算左徒先生有天位之能。今日,也要陨落此地。”
将这些话全部说完,山师yīn也没有提半句劝降之事。就像是薛荣华所言,山师yīn根本不在乎九霄学子背后是谁。他已狂妄至于天下为敌,亦然毫无畏惧。
项昌意手捏长剑,望着甲士四面八方涌来,他看了一眼仍在昏迷中的林火,咬了咬牙,对左徒先生说道:“先生,你有天位之能,还能冲出重围。”
左徒贡却是摇头,“九霄在此何处,我便在何处。”
项昌意知道自己说不动左徒先生,又对薛荣华吼道:“小混蛋!你平日里诡计多端,快想想办法。”
薛荣华也是额头冒汗,脑中急转,可这般情况下他手中棋子都已经用完,计将安出?
山师yīn已然被甲士簇拥在核心之处,他望向九霄学子微笑出声,“何必挣扎。即便是你想出一万个方法,我也会将那一万种尝试统统掐灭。”
四周甲士越逼越近,九霄学子阵仗越缩越紧。
他们就像是黑潮之中那一块礁石,仿佛转瞬之间,便会被吞没殆尽。一种名叫绝望的情绪弥散在人群之中。
今天,或许注定无人生还。
他们颤抖,他们无助,他们低声啜泣。
他们麻木,他们默然,他们不怀希望。
绝望……
绝望…………
绝望………………
便在此时,人群中央,有一个人影缓缓站了起来。
他不仅站直身躯,更是扶摇直上。天空中,突然yīn雷滚滚。
林火!
他悬浮半空,在所有人注目之中,缓缓睁开双眼,伴随着低沉吟诵,“即便你掐灭一万次希望,我也会点燃第一万零一次火光。”
白袍随风舞,天人威压出。
天地皆肃!
第561章 深秋望断
当时林火突闻噩耗,他再难控制住脑中杂乱的尖啸声响,直接吐出一口鲜血,昏厥了过去。
众多弟子中也有医科高手,可是面对林火的突然昏厥,也只能徒呼奈何,束手无策。那时候他们也只能将林火带在身边,全力保护。
毕竟只要林火醒来,便是即时战力。更别说项昌意绝不会允许他人将林火在此丢下。况且在山师yīn追击之下,众人也无心观察林火的情况。
所以他们不曾发现,林火的眉头越皱越紧,越皱越紧……
昏迷之中,林火脑中便如同经历一场风暴。
莫名的巨风拉扯着他无形的身躯,血ròu之躯在这里弱不禁风。被那些东南西北风拖拽忽短忽长,被撕开四分五裂,又被拼凑缝缝补补。
每一缕风吹过,都是一声尖啸。或是痛哭流涕,或是嬉笑怒骂,或是呢喃自语,或是癫狂叫嚣,各种声响纷至沓来,可偏偏那些声音混乱至极,根本无法分辨什么细节。
林火只觉得自己脑中被塞入无数线头,最后那些线头全部缠绕在一起,成了一团乱麻。
他想要呼喊,却无法出声,想要逃离,却动弹不得。
狂风不止。
林火只能在那巨风之中随风而动,旋转旋转,沉沦沉沦,在那风暴之中,不断深陷,不着边际。
也不知道过去多长时间,林火只当这旋涡永无尽头,却在此刻他听到一个熟悉声音,“小友,你还准备睡上多久?”
林火骤然一惊,猛然睁开双眼。
他只见到天空中宛若亿万颗繁星斗转如一圈圈光环,而大胥先生一袭青衣儒衫便立在旋涡之中,对着他负手微笑。
林火心中大喜,就要张嘴说话,可是话音方才出口,便化作了嘈杂乱音,就连半个字也让人听不真切。
大胥先生微微一笑,抽出身后手掌,随风一舞。
林火眼前一花,脑中又是一阵晕眩,随后出现在他眼前的是头顶蔚蓝天空,还有脚下无边草原。
他站立不定,便被身边大胥先生伸手扶住。
林火露出感激笑意。
大胥先生自然回报笑容,“好些了吗?”
林火赶紧点头,“多谢先生搭救。”不过很快林火便反映了过来,急切说道:“先生,你不是……”说到这里,林火却说如鲠在喉,不愿将后面半句说出口来。
他扭头望向大胥先生。
大胥先生自然知道林火要说什么,满不在乎地张开双臂,“不必怀疑,我方才已经葬身在三生石余威之中,尸骨不存。”
林火闻言一惊,不由张大嘴巴,“那先生为何在此,难道是我也……我也死了?这里又是哪里?”林火四处张望,只能见白云悠悠,青草丛丛,“这里难道是yīn曹地府。”
大胥先生微笑摇头,“你觉得这里像是yīn曹地府?”
林火愣愣摇头,“好像,不像……”
大胥先生继续摇头,也随着林火目光一起张望,就像是第一次打量这个地方,“我没想到,小友心中最想去的地方,原来是草原。”
林火闻言恍然,他想起来当时在九霄迷雾之中,便见过这处草原。当时草原上还有一间木屋,还有渡鸦,还有阿呆阿瓜。
不过这片草原上,只有他与大胥先生两人,还有微风拂面。
林火心有所感,他会想到这个地方,或许是因为当年他和吕烽在草原驰骋时候,是这些年他最怀念的时光。
然而美好总是短暂,随后扬獍反叛,吕烽也是死在乱民之中。
林火心中遗憾,天空上便蒙上一层yīn影。
大胥先生仰头望去,便拍了拍林火肩膀。
林火感到大胥先生掌心传来的慰藉,忍住心中伤悲,再次问道:“先生,这里到底是哪里?”
大胥先生微笑说道:“这里是你的心台。每个使用三生石之人,都有可能进入心台之中,我当初的心台便是一座山顶小楼。藏书万卷,阅之不尽。”
“心台?”林火重复这两个字,眉头稍皱,疑惑地望向大胥先生,“先生,学生还不是很懂。”
大胥先生解释道:“你被三生石余威波及,在这机缘之下,你便陷入心台之中。见证心台,便能在天人路上,再进一步。”
林火心中一热,赶忙说道:“还请先生教我,学生应该做些什么?”
“你要做的其实很简单。”大胥先生将食指竖在唇前,“听。”
“听?”林火疑惑不解,但还是老实地闭上双眼,用心倾听。
然而他分明耳力过人,却只能听到风声呼啸。
停了片刻,林火睁开双眼,照实说道:“学生只听到风声。”
大胥先生眨了眨眼,虚空一摘。他两指夹紧,分明指间空无一物,却又像夹住什么。
林火奇怪地看着大胥先生。
大胥先生将手指往林火耳边一送,“故事,就在每一缕风中。”
林火骤然瞪大双眼,他顿时听到了万千声音。不再是过往那种嘈杂,而是娓娓道来。
他仿佛听见看见了落日余晖之下,甲士坐在尸堆之中,用桑叶吹奏一曲离殇。离散飘dàng,又望远方。美娇娘褪了华裳,粗茶淡饭,只等离人归来的马蹄声响。她却不知,那离人已醉卧沙场。
大胥先生在他耳边轻弹,又是一缕风送入耳中。
林火脑中画面便换了模样。
午后和煦阳光,老者晒着太阳。孙儿在旁叽叽喳喳,缠着老人说那些早已说过无数遍的传说志异,演义荒唐。偏偏身边是战火后残垣断壁,小脸蛋尘土沾染,却不失希望。
大胥先生不再弹了,林火依旧没有睁开双眼。
耳中灌满风响。
从生到死,或喜或悲,由老至幼。有那旭日东升,还有日暮西沉。有帝国崛起,亦有乱世烽烟。
悲欢离合,生老病死,日月更迭,潮起潮落。
有始,有终。有终,有始。
林火便沉浸在混沌之中无法自拔。
大胥先生身影渐渐消失,天空草原渐渐消失,漫天斗换星移渐渐消失,只有大胥先生话语在林火耳边回dàng,“天道无常,人事如风。天若有情天亦老,人间正道是沧桑。”
“小友……”
“这是我送给你的最后一份礼物……”
刹那之间,林火只觉自己也化作了风,逆着无尽旋涡冲天而起。
“即便是你想出一万个方法,我也会将那一万种尝试统统掐灭。”
林火听到了山师yīn的话音。
他缓缓睁开双眼,“即便你掐灭一万次希望,我也会点燃第一万零一次火光。”
白袍黑衣,曾几何时猎装红袍,如今天上地下,隔空凝视。
山师yīn再难抑制身上颤抖,从指间开始,蔓延全身。他仰天喷出一口鲜血,倒在人群之中。
林火眼中无悲无喜,轻声一叹,“让开吧。”
地上万余甲士自觉分开两旁,为他一人开路让行。
林火再一挥掌,那火墙也是熄灭。
他飞身落地,行到山师yīn亲兵身边,望了一眼面色苍白的山师yīn,那张沉睡面孔。他与亲兵说道:“等他醒了告诉他,当初他在冰湖旁救我一命,今天我还了。从今往后,我们两不相欠。这……也是我给他的最后一次机会。”
说罢,林火对九霄弟子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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