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读书 > 其他小说 > 烽火引 > 第 72 章
    113章 兄

    “武慎?”林火有些愣神,他脑中立刻浮现出那个跪在凤栖棺木前的背影。唏嘘胡渣,半白鬓发。

    那日漫天黄纸,他似是心灰意冷,今日却是要反?

    林火心中惊疑,未曾发现庙中话语已停。

    突然,耳侧传来破风声响。

    林火骤然按住剑柄。

    拔剑出鞘!

    “嘶!”钢铁刺耳摩擦,黑夜中闪过几颗火星。

    林火借着火光,瞥见那人脸面,头戴纶巾,竟是书生打扮。可他出手,见不得半点书卷气。面上表情,更是和读书声扯不上半点关系。

    他顺着千磨剑脊,削向林火手指。剑法狠辣,不留余地。

    那双眼中死盯过来,仿佛要将林火生吞活剥。

    何等深仇大恨?

    林火想不明白,但却知道,此刻容不得丝毫大意。

    轻挑手腕,散发真元,“当”的一声,挣开剑来。

    书生按不住剑,胸腹空当大开。

    林火一记冲拳,正中对方胸膛。

    书生倒飞而去,林火却是有些愣神。触手之处,竟然有些柔软。

    柔软?

    愣神之际,那书生竟然反冲回来,剑尖直指林火咽喉。

    林火隐约见到那人面上赤红。

    心中诧异,但生死存亡之际,不容多想。林火反手一剑,错开书生长剑,上前一步,剑刃顶住书生脖颈。

    “住手!”黑夜中传来一声暴喝。

    林火顿住千磨。

    点点红星,在夜中闪烁。

    鹤老缓步行来,呼出烟气,“小伙子,都是自己人。”

    林火看了书生一眼,放下千磨,还剑入鞘,转身面前鹤老。

    正要说话,那书生竟然再次举剑!

    林火心生警兆,侧身闪过那剑,反手握住那人手腕,怒道:“你要做什么?”

    谁知那人还不停歇,扬手便打。

    “啪!”

    脸上结结实实挨了一巴掌,林火怒从心中起,再次捏住千磨。

    捏剑手腕,却被烟杆按住。

    鹤老已到两人身侧,目光盯住书生,“够了。你该知道规矩。”

    书生咬住嘴唇,甩开林火手臂,转身隐入黑夜。

    林火只觉莫名其妙,呆呆看着鹤老。

    “小伙子,不错!老夫没有看错人。”鹤老哈哈笑着,“你这隐匿功夫倒是不赖,若非你刚才惊诧,漏了气息,只怕我们还不能发现你。怎么样,有没有兴趣,加入我们鬼见愁?”

    林火苦笑摇头,正色道:“大家可都安全?”

    “进来再说。”鹤老又吸了口烟,转身往庙内行去。

    林火跟上鹤老,却又望向方才树丛,就是那书生消失所在,“那人是怎么回事?”

    鹤老看了林火一眼,继续迈向庙内,淡淡说道:“她叫渡鸦。”

    渡鸦?

    林火一愣,回想起那日客栈雨夜,也想起那位老者嘶声怒吼:“老夫代边关黎明百姓,求白袍千臂,放弃入王城!”

    殷切声音,犹然在耳。

    再次深深看了树林一眼,林火哑声说道:“他是……”

    鹤老头也不回,“独女。”

    林火哑然:真是个,姑娘?

    他终于明白过来,为何方才这书生,对他如此仇视。

    说不出话,林火跟在鹤老身后,步入破庙。

    踏过庙门,见到庙中火堆正旺,火堆旁围满人群,皆是全神戒备。

    见到鹤老与林火迈入门内,众人方才松了口气。

    吕烽跃阵而出,飞奔而来,“林子!”

    林火迎上前去。

    吕烽一拳捶来,“就知道你小子命硬。”

    两人相拥而笑。

    林火抬起眼去看,一眼就在人群之中,见到那身红氅。

    南柯双手捂嘴,眼中波光粼粼,似喜yù泣。

    火星纷飞,映着佳人脸庞。

    林火放开吕烽,目中再无他人,径直行到红氅面前,挠着后脑,“我,我回来了。”

    南柯破涕为笑,抿唇笑着,“傻样。”

    “好了好了。”鹤老敲着烟杆,“你们这是做什么?小别胜新婚?”

    林火尴尬一笑,与吕烽等人站到一块儿。

    “各位!”鹤老行到火堆旁,将众人目光聚集身上,“我们继续方才议题。各位可有疑问?”

    有一汉子向前一步。

    林火识得,那人曾与他关在一间牢房。

    那汉子中气十足,抱拳问道:“鹤老,您是江湖老资格。鬼见愁,四不杀四不问,也是江湖上让人敬仰的侠义之士。但,你说慎公子要反,那可得拿出真凭实据!”

    “是啊!”立刻有人响应,“慎公子乐善好施,江湖中人多有受其恩惠。那可是真正的逍遥王,为何要反燕王?”

    鹤老微微一笑,先对领头汉子说道:“鬼刀门,王五,江湖后起之秀。老夫托大,叫你一声小五。”

    王五拱手,“鹤老谬赞。”

    鹤老这才笑眯眯地继续说道:“小五啊,老夫也知慎公子,义薄云天。但这只是小节。老夫就问你们,这大燕,到底是慎公子的大燕,还是燕王的大燕?”

    群雄静默无言。

    鹤老环顾四周,抽了口烟,缓缓吐出。

    烟雾凝结不去。

    鹤老这才继续说道:“众位或许不知,又或许察觉。难道不曾怀疑,为何朝廷突然整顿江湖?而整顿江湖之人,到底是谁?”

    群雄面面相觑。

    鹤老侃侃而谈,“我鬼见愁已经查明真相。镇压我等之人,正是武慎。而被招安之人,未曾面见圣上,而是在武慎帐下听候调遣。最重要的,是军队!”

    花袍与红袍对视一眼。

    鹤老抬着烟杆,沉声说道:“人熊在外,协助齐国平叛。禁军在昌隆,拱卫王都。岳山左近,此刻唯有独孤一军。其余军队,皆是武慎掌控。这两日,独孤军更是被隔绝在外。不得不问,武慎居心何在?”

    鹤老从怀中抽出一卷羊皮,“此书乃是我鬼见愁死士拼死夺得,乃是武慎与文官勾结造反的证据!”

    人群中不乏目力极佳之人。林火善于狩猎,目力也是上佳,定睛去望,正能见到皮上最后一行血字,“定保公子为王,齐心合力,共举大事!”

    群雄之中,jiāo头接耳。吸气声此起彼伏。

    鹤老将羊皮塞回怀中,高声说道:“事到如今,已是证据确凿,武慎要反!”

    周遭一静,有人说道:“这羊皮可会造假?”

    鹤老冷冷瞥去,“我鬼见愁二十几条人命,也是造假?”

    无人答话,鹤老叹了口气。

    “老夫知道,燕王确实多有不到之处,让百姓承受许多苦难。但这些苦难,却换回了狄国溃败,大燕扬威天下!举国欢腾!”

    “我等习武之人,为何习武?难道不正是为了保家卫国?报国请命?此刻!”

    鹤老骤然一顿,深邃目光询绕而过,“正是我等!忠君报国之时!或许会血洒于此。或许不得全尸。但是,为黎民,为大燕,吾等鬼见愁,无所畏惧!诸君!”

    烟杆一挥,烟丝落入火堆,篝火上窜一丈。

    “谁与我,一同为国尽忠!”

    周遭先是一静,片刻之后,群雄激昂。

    林火望着满院沸腾,却是心中难安。

    不只因大燕,更因石磊。

    这些江湖豪侠,能人异士,此刻只想家国大事。又有谁会关心小石头的死活?

    是了,在大义面前,谁又在乎,一个小人物的生死?

    可,林火在乎!他暗暗握住千磨。

    同一片夜,同一个月。

    道房室中,木桌小案,两只蒲团。

    月撒案上,武睿与武慎对坐。

    武睿为武慎斟酒,“王兄,我们兄弟俩,多久未曾这般坐在一起喝酒?”

    武慎小心接过酒杯,“大王日理万机,难得空闲。”

    武睿微微苦笑,“孤所做一切,都是为了大燕。也只有王兄懂我。众人皆说为王之乐,只有王兄知孤之苦。”

    他举起酒杯,一饮而尽,面上露出缅怀之色,“想来还是年少时好。王兄从小就护着孤,无论孤做什么,你都不曾反对。无论孤要什么,你都不曾与孤争。有你这般兄长,乃是孤之福分。”

    武慎皱眉凝思,似也回到当年那岁。

    他沉吟片刻,也是举杯饮尽,“去日难追,那情那景空追忆。大王与我,都回不去了。”

    “是啊。”武睿叹了口气,抬头望月,“都回不去了。”

    半响,他又绽颜笑道:“不说这些丧气话,来来来,祝孤,封禅大典,万事顺利。”

    武慎举起酒杯,注视武睿双眼,“祝大王与大燕,千秋万代。”

    两杯相jiāo,饮干见底。

    一种酒,不同情。

    第114章 铁塔深情暗浪涌

    夜深人静。

    庙中众人早已睡去,林火坐于破庙顶上,望着漆黑深夜,难以入眠。

    一眼望去,朝北大道通向岳山。

    这路,却让林火想起另一条街。

    龙兴门前那路,林火走了很多年。

    那路就静静躺在那儿,等着人们一遍一遍走过。

    一如林火前十六年的人生,朴实无华。

    老爷子凭着一把二胡,养着三个娃儿。说不上大富大贵,却也不会缺衣少食。

    照理来说,老爷子曾是天下第一剑客,如何会落到晚年这般境地?

    林火曾经这般问过王老,可王老只是摇头。他不知老爷子过去经历过什么,当他在龙兴找到老爷子时,他已废了一身修为,过着市井生活。

    王老知道老爷子的脾气,不愿去打搅他的生活,便默默在城中开了医馆。

    他们一家四口,便在这条路边,住了许多年。

    林火还记得自己认得第一个字。

    “悌。”

    这字便是老爷子用竹枝写在泥泞地上。

    悌者,善兄弟也。

    至亲莫兄弟,手足之情,即长且久。

    兄友弟恭,兄弟三人虽非骨ròu,甚似血亲。

    还记得一日天yīn,街上淅淅沥沥下着小雨。李虎靠着门框,怀里抱着小石头,林火就坐他身旁。

    三人呆呆望着街上雨落。小石头不时伸手去抓雨珠,大眼睛扑哧扑哧闪个不停。

    小林火与小李虎却不开心。

    童年时候,还有比不能出门玩耍,更让人糟心的事儿吗?

    就在两人唉声叹气之时,老爷子撑着油纸伞,从远处归家。黄色油伞不摇不晃,走到自家门前。

    李虎站起身来,又垂头丧气坐下,“老头儿,回来了啊。”

    老爷子伸手就是一记bào栗,“臭小子,没大没小。”

    李虎单手揉着脑袋,将头瞥向一边。

    林火甜甜叫道:“老爹。”

    老爷子揉着林火脑袋,“还是咱们家火儿最乖。来,老爹给你们拉二胡听。”

    “嘁。”李虎撇了撇嘴,“肯定是下雨天生意不好。”

    老爷子又是一记bào栗,“你小子闭上嘴,乖乖听着。”

    李虎捂着脑袋不说话。

    老爷子便将油伞放在脚边,解下背上二胡。

    一曲《江河水》,低音而奏,四起四扬。

    一家四口,望着街上淋淋,听着二胡悠扬。

    那是林火最爱的时光。

    这是一条老街,承载满满回忆。

    又是一日寒冬,路上结了冰霜。

    林火那会儿还是个屁孩儿,整天粘着李虎。小石头也刚刚学会走路,话还说不利索,就是喜欢跟在两位哥哥身后,咿咿呀呀叫个不停。

    林火立足不稳,差点摔个狗啃泥,李虎赶紧将他扶住,“你小子,就是让哥cāo心。抓紧了。”说着,他便握紧林火手掌。

    林火笑着做了个鬼脸,依样画葫芦,拉紧身后石磊。

    冬日微风轻抚,街边霜雪闪烁,兄弟笑声欢畅。

    李虎牵林火,林火牵石磊,大手牵小手。

    兄爱弟,是为悌。

    兄弟相连,这便是林火的童年。

    再长大些,林火进了私塾。

    也是这条街上,李虎被人追打。

    “捡来的杂种。下贱的贼呸!”人们叫骂着,嘲笑着,扔着街边石子。

    李虎双拳难敌四手,被人狠狠追了一条街。逃至门前,林火举着竹竿便冲出屋外,“谁敢伤我兄弟!”

    竹竿乱挥,终究不是对手。

    石块乱飞,林火护住石磊,李虎护住林火。

    李虎咬牙切齿说出一句,“马善被人骑,人善被人欺。”说罢,捡起墙边石砖,迎着乱石,敲断了几人手臂。

    当日,老爷子得闻此事大怒,取了竹杖要罚李虎,林火死死抱住老爹,哭喊着不让动手。

    弟爱兄,是为悌。

    老爷子也没留手,索xìng两人一起受罚。

    屁股肿得,半月下不得床。

    倒是在这半月间,当日欺辱三兄弟的儿童,家里大人或多或少遭了意外。也不知是何人所为。

    再过几年,李虎与老爷子的矛盾,越发巨大。

    老爷子身子每况日下,李虎道上朋友越jiāo越多。

    终是在李虎断指之后,矛盾到达顶峰。

    老爷子将李虎逐出家门。

    李虎摸着林火脑袋,“谁欺负你,告诉哥,哥替你出头。”

    余音如若就在耳边。

    一别,再无回头之日。

    他与小石头那日别后,是否也从此两隔?

    仰卧庙上白月光,触手如若瓦上霜。伸手捕月难捉月,独忆往昔空心慌。

    林火一手枕在脑下,一手于瓦上空划。

    不知不觉,写出一个“悌”字。

    林火咬紧牙关,单手握拳,重重砸在那字之上。“小石头。等着火哥,马上就去接你回家!”

    “管他什么上至宗,管他什么燕王,我们老许家的兄弟,容不得外人欺辱!”

    林火恨恨说着。

    庙下却传来清脆声响,“你被谁欺辱了?”

    林火打了个机灵,赶紧坐起身来,望向庙下。正见到南柯披着一身红氅,静静站在月中,瞪大眼睛望着屋顶林火。

    “没谁,没谁。”林火脸上笑着,看着南柯笑脸,竟有一瞬晃神。

    南柯笑了起来,两眼弯弯如月,“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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