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目测几千平米的样子,干干净净,洁白透亮,简直就像是这个糟乱村子里的海市蜃楼一样的存在。

    “这是售楼处。”厉阳食指从车窗指出去,“刚刚经过的是,小王庄,”厉阳给司机付了钱,要了票子,车子开走又转回身往下俯视,给左佑继续讲:“小王庄是一二期地块所在地,大多数都搬了。”

    “我看挺……繁华。”左佑琢磨着词儿说。

    厉阳笑出声,拍了拍他的胳膊说:“姐都让你逗乐了,繁华是这么用的,现在我就跟公司退人。”笑完,厉阳叹了口气。

    左佑还是没忍住问这几天的疑惑,只是这个疑惑,在经过地道桥和村子的时候,已经可以肯定了,“姐,是不是我前任,就是被这……庄的繁华,震到,跑了。”

    出租车经过村子,不到十分钟的时间,路边红灯房里,大姨大姐们儿,甚至有跃跃yù试想上来就开车门拉人的,这……真是让他万万没想到。

    “就是这么回事,一个姑娘,我也实在是没什么理由挽留,”厉阳看着左佑又说:“适应几天,不行,我跟公司申请,几个项目策划轮流着来。”

    左佑感觉自己被质疑了,他还不至于被那些涂脂抹粉的大姨大姐们儿吓到,厉阳也是个女人,怕什么,“姐,你不也来了吗?”

    “我跟你们不一样,我从小就在这个城市,这儿的村霸我还认识,小学同学,他怎么着也不敢吓唬熟人,太熟了。”厉阳摆摆手,指向右手边,一片密密麻麻的房子,都是平房顶,房子上大都长了很高的草,“从那条路往北都是大王庄,那个庄,都是西部工业区的职工,咱们这边儿销售难点就在于,西部是山海市老工业区,如今大多都迁到城市北部去了,但是固有人群,特别是原住民,对这边印象太顽固了,基本拯救不了,好在距海近,市政规划给力。”

    左佑心想,规划也是几年后,更甚的十几年后,谁家买个房子等得了这么长时间。

    跟着厉阳往售楼处里走,经过保安岗亭,物业的保安服穿的笔挺又板正,让左佑终于舒服了点,接过保安发的安全帽,两人拿在手里,先去了售楼处。

    售楼处四层,外面脚手架还没撤掉,有工人在外挂石材。

    厉阳:“销售团队刚组齐,经理叫张未明,南方分部调来的,进去打个招呼,咱们再去工地转一圈。”

    左佑:“售楼处已经开了?”

    厉阳迈上台阶,抬手向脚手架指了指说:“这些撤了,找个吉日再开。”

    台阶上一层玻璃大门从里面打开,看穿着第一眼就能知道这人是名销售员。

    女销售员笑靥如花:“历姐来了。”

    厉阳笑着问:“来电怎么样?”

    女销售员看了一眼左佑,眼睛突然一亮,冲着左佑笑的明亮晃眼,然后又看着厉阳说:“有效率有点低,差不多问到地点,就挂了,有几个广播渠道来电。”

    厉阳点点头,三个人来到接待前台,一排八名销售员,除了正在接电话的人,其余都仰头跟厉阳打招呼,厉阳回手把左佑推到前面说:“项目策划专员,左佑。”

    进门接待的女销售员第一个先开口打招呼:“嗨,小帅哥,我叫李浣纱。”

    左佑拿出标准笑容礼貌回应,抬手打招呼说:“西施浣纱。”

    李浣纱一手捂住嘴,面上惊讶又惊喜,笑容更大了。

    前台几个男销售都主动站起来,隔着1米5高的桌子跟左佑握手,报上姓名。

    厉阳指向桌面上一排名片盒,示意左佑每个人的拿一张。

    左佑很快明白过来,如果要留下,这些人就是战友,凭这么简单一句介绍,他未必能都记得。

    张未明两手撑着二楼横栏,看着厉阳和左佑跟楼下差不多完事了,才开口提高嗓音说:“历姐。”

    “哎,”厉阳没抬头,听音儿先回了一声,随后抬头,做了个停下的动作,“别动了,我们上去。”左佑是她的下属,按她的级别,她真没必要跟张未明客气,但是左佑级别不高,好不容易招来一个各方面都顺心的,她可不想在让人受不了走了。

    三个人客客气气的聊了会儿,厉阳带着左佑去了工地。

    “咱们节省时间,我简单说说你接下的工作,”厉阳带着左佑走到一个正在挖槽的地基前站定,“每周一例会,你都要提jiāo一次项目工程进度,公司系统一份,甲方营销部一份。具体内容格式,有范本。”

    左佑讪讪一笑,说:“历姐,工程方面专业词汇,我不太懂。”

    厉阳很干脆的说:“巧了,我也不懂,咱们不需要懂,这些专业词,你只需要协调工程部秘书或者建筑商,时间长了都能熟悉,而且,三方协调的工作,别一个人闷着做,工程部何悠,实习生,你找他。”

    左佑痛快应下:“好嘞!”

    厉阳指着工程外围的墙,“围墙外面,展示墙上的宣传布,坏了随时联系设计公司出图,制作安装公司更换的时候咱们都需要盯着。”

    左佑一脚踩到坭坑里,也没吭声,白色帆布鞋这会儿已经成了泥鞋,从工行32层出来的时候,他看见厉阳把高跟鞋脱掉换了双黑色皮面运动鞋,还不知道为什么,现在能完完全全领会了。

    “打电话,给他……诶?看哪呢?”厉阳看见左佑低头瞅地,不知道他听不听见,也跟着低头看过去,“哎呦,忘了提醒你换鞋,这地方,我来了三个月,每个月平均毁掉两双鞋。”

    “没事,回去刷刷,我也去买双黑的。”左佑心疼,却也不好表现的太明显,这里跟干净光鲜的大学校园是两个样子,一个水平线上的天上和地下,以前他在水平线上面的天上,现在水平线掉换了一个面,他还是在上面,只不过这个上面的场景换了。

    谁还能一辈子光鲜亮丽,干干净净,不在泥泞里挣扎挣扎,顺带打个滚儿,怎么好意思吹牛逼说自己曾经也混过。

    厉阳把凡属于工地的工作jiāo代完,已经过去了一个多小时。

    往外走时,厉阳又说:“这一两个月,咱们的主要任务就是蓄客,都是些推广宣传的大面工作,执行上,广告公司进场后,你能轻松不少,再过半个月吧,我下午给夏总打了个电话,半个月准保让广告公司进来。”

    两人跟着工程和物业合用的七座面包车,回市里。

    司机边走边骂:“神马他妈的人,扯了我们的围挡布,围猪圈,看看,看看,”司机指向一家刚砌好的围墙,围墙顶搭了几根木头支在原有的房檐边上,横木上面盖着幸福城项目围挡布,“这围挡上了没一周,就成他们家的了,穷山恶水出刁民啊……卧~槽~~”司机猛地刹车后,低骂一句。

    “哎,哥,来玩呀!”车头前突然蹿过去一个女人,通红的裙子上顶着死白死白的一张脸飘过去,吓得车里的人都是一声惊呼。

    路旁,屋前几个光着膀子的男人笑的前仰后合,夸张的姿势,夸张至极的笑声,戏虐的表情,挑衅的眼神。

    左佑心脏堵到嗓子眼儿,他也不是没接触过什么垃圾人,二四五最初开的时候,侯岳不知道治住多少人,但是那种去酒吧找事,砸场子的人,跟眼前的这些,好像完全不是一个档次的地痞流氓。

    他说不清这些人哪里不同,也许是头一会见,他满脑子都是红裙子被粗臂男人推出来那一刻,飘过车前的画面,那张白脸惊呼过就是嬉笑怒骂,此时正坐在纹身猛男的腿上,捶打对方。

    猛男的手先是隔着衣服捏了一把红裙子的胸,最后这只手直接伸进了裙子里,停在裙子下的两腿间。

    左佑很想伸手戳瞎自己的眼,这画面,真他妈的……

    他感觉跟周孟和侯岳平时有多少对骂互损的词,也用不到这人身上,不够那个挡。

    “大彪。”厉阳皱着眉“哗啦”一下把车窗打开,脸伸了出去喊了一声。

    “嚯,历姐,您在呢,早说,走走走走,别告状啊!”被叫大彪的人就是纹身男,放在姑娘裙子里的手拔了出来,冲车子摆了摆手。

    他身边几个男人,起身冲着车胎,车门狠踹了几脚,骂骂咧咧的说:“赶紧滚,不滚下来陪爷玩玩……”

    “破车,猪都比你们跑的快……”

    在一帮人,或笑或骂中,面包车终于开进了地道桥,一车人都没说话。

    昏暗不明中,左佑感觉右肩被拍了拍,他扭头,正好看见厉阳目视前方叹了口气。

    左佑转回头对着地道拱形的墙面笑了笑。

    此刻,他大脑里冒出的想法,好像挺对不住厉阳这声安慰似的叹气和拍肩。

    怎么办?

    完全傻眼,以后他要每天来一次工地,如果遇见盯安装或者节假日活动……

    不对,这种环境,哪有客户会来,他一个拿着工资的员工都不敢来,来一趟恨不得戳瞎自己双眼,戳聋自己的耳朵。

    疯了,来这儿买房,能卖出去么?

    房子卖给那个村霸大彪,还不错,让村霸买一栋楼养他那些小弟和村花。

    cāocāocāo~!

    左佑这会儿脑袋里根本没有工作,全都是那些乌七八糟的事儿和画面。

    两人回了工行32层,开始整理上午跟兴恒开季度会的会议记录。

    “小王庄那边儿,兴恒开发部正在协调村委会和区负责人,无非就是拆迁款,别多想了,咱们先把这个搞定。”厉阳安慰左右说。

    “拆迁,很夸张吗?”左佑加了厉阳工作号,接收会议记录模板。

    “你先做,我去开发部那边儿再问问,回来给你看看。”厉阳换掉被泥裹了一半儿的黑鞋,穿上高跟鞋,站起来顺了顺裤子说:“挺夸张,没听司机说嘛,刁民!关键是,扩建自己家恨不得盖成摩天大厦,你在路边看的那些不算什么,往里走,你都想换了幸福城的建筑承包单位,还没人家一个村里的建筑队,盖的快,丢不丢人。”厉阳说着走了出去。

    留左佑一个人,在办工桌前笑。

    事实就是这样,他看见的,就是这样,家家都扩建,一层两层不是事儿,三层四层也敢整。

    人民的力量是不容忽视的,人民的智慧,还真是不容小觑。

    这样算下来拆迁补偿,能把兴恒血榨干。

    左佑按照模板一边整理会议记录一边天马行空,今天所见所听太震撼。

    “铃铃铃!”

    左佑抬头四处看了看,发现座机电话在厉阳办公桌上,电话不停的响,他走过去接起。

    “喂,你好!”

    “左佑?”电话那头夏嵬问。

    “你好,”左佑听声音太耳熟,“您?”

    “夏嵬,”夏嵬问:“厉阳呢?”

    “夏总,您好,历姐去了开发部。”左佑看了一眼来电显,夏总叫夏嵬。

    “告诉她周五去津市开广告公司招标会,”夏嵬说完,又问:“去工地看了吗?”

    “下午上班过去的,刚回来。”左佑说。

    “怎么样?”夏嵬笑着问,笑声从话筒里传出来。

    左佑突然想到中午离开时夏嵬坐在车里冲他笑的那一幕,但是想到工地抑制不住的想叹气,最终也没敢,于是说:“震撼。”

    “是吧,开发部没平了小王庄前,不要独自出入。”夏嵬嘱咐说。

    “嗯,我知道了,夏总。”左佑说。

    “先这样,再见。”夏嵬说完就挂断。

    左佑把电话放好,最终还是冲着桌面叹了口气。

    胸闷气短想翻白眼。

    全都他妈是骗子!

    作者有话要说:

    就这个地儿吧,不是凭空杜撰,确实有这么个地方曾经存在过。

    第10章 因花落

    一大早六点,左佑就从宿舍出来了,他睡的早,实在是这边没有什么娱乐项目,也找不到人玩。同住的销售经理张未明,这三天,要不就是回来很晚,基本后半夜到宿舍,要不就是回来的早,大半夜又走了,然后一夜不归,第二天在工地或者在大厦看见他,如常上班。

    清晨小雨斜织着,像牛毛,花针般,随着东升的太阳从地平线爬起来,越来越高的温度把细丝般的雨蒸发了,留了一地的湿,空气里弥漫着泥土新翻的气味,青草香,花香,早起的鸟鸣声不绝于耳。

    左佑把帽子戴上,穿过小路,头上的树枝还在滴着水,打在他的帽檐上砰砰砰,落在青石板上滴滴哒哒,很悦耳,。

    大厦32楼打过卡,左佑下楼打了一辆出租车,直奔工地。今天沙盘安装,他要全程盯着,如果安装顺利,验收没问题,他可以赶在下午下班前回市中心。然后去火车站,回津市,想想挺美,像是日子有了盼头。

    “师傅,去幸福城只能从小王庄地道桥过走?”左佑一手面包一手牛nǎi,边吃边跟司机闲聊。

    “有是有,很远,走河西地道桥,顶多十几块钱,绕个大远路从市中心去北部,然后从北部绕道海滨快速路,上下快速路都要收费,我们不愿意去,你们掏的也多,没那么绕过,粗算一下,五十多块。”司机慢吞吞的说着。

    左佑心沉了沉,要是多上一倍的路费他倒是没什么,差个四五倍,花不起啊花不起。

    厉阳周一去开发部问进度,对方一直说再谈判,就这个速度,房子盖好了,也不知道能不能谈明白。

    过地道桥的时候,左佑闭上了眼睛,闻着味儿,把嘴里的面包咽了,最后剩下的一小块实在吃不进去了。

    这几日连着小雨,泥泞的村路上随处可见大堆小堆的垃圾,酸臭的气味,向是这里的特色。

    时间尚早,出租车经过的路段没什么人。

    没有骂骂咧咧的吵闹声,没有隔街对骂的人,大早上这里看上去一切正常,又好像不正常,正常才不是这里该有的。

    除了路两旁,成排的矮房外,红的粉的灯管忽闪忽闪的亮着。成排的矮房里偶尔有胳膊下夹着黄色安全帽的民工从里面走出来。

    其余就是一些骑着自行车,还未搬走的原住民。

    左佑惊奇的发现一个六七十岁的老头的自行车后座上,驮着一个三四岁的娃娃,娃娃背着书包,一副睡眼惺忪。

    司机也看见了,叹了口气说:“有真穷的,有装穷的,会装会闹的说不好能多糊弄几平米过来,这种傻老实的人,弄不好自己老房子宅基地都保不住。”

    左佑听出了司机口中的道道,但是不知道是不是他想的那样:“有房产证,怎么会保不住。”

    司机冷笑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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