荼靡带着小小的叶锦一路走出叶府，大概是下人们看着主家大小姐板着脸，一路走下来尽是跪地的声音。惹得荼靡有些烦，这里的规矩实在太多太繁琐，她不喜欢。
也难怪从前的自己很多事宁愿自己做也不要一群丫鬟婆子伺候。她不喜欢麻烦，从前是，现在更是。
“小锦，滇京有些什么好地方？”荼靡拉着叶锦走到叶府门口，突然道，毕竟她不熟，走出去万一九弯十八拐自己找不着路回来了怎么办？
“从前小锦带姐姐去过一个地方，但是姐姐并不喜欢那里。”她还记得姐姐从那处回来以后的脸色，比之去时憔悴了很多，脸色也很不好。
“哪里？”荼靡问道。
“临水阁。”叶锦回道，却还是有些拘谨，对她来说，面前这个人有些陌生，她不敢肆无忌惮地同她玩笑。
“临水阁是做什么的？”叶荼靡又突然问道，她的确不知道，但是从前的叶荼靡是一定知晓的。她知道小锦一定会有所疑惑，但是却没想到七岁的叶锦只是微微一愣，然后道：“临水阁是听书喝茶的风雅去处。”
“哦，这样啊？咱们不去那儿，我带你去别处。”叶荼靡不喜欢那种慢悠悠的地方，她喜欢快活，喜欢狂放疯狂。
“姐姐不是对滇京不熟吗？我们去哪儿？”叶锦疑惑，现在这个姐姐太可疑，她对滇京都不熟。
她可听过下人们嚼舌根子时说过，姐姐年少时便对滇京了如指掌，经常四处逍遥，爹爹对姐姐也是甚为宽容，总是给姐姐撑着腰，从来不怕姐姐学坏。
事实上，她就是不同的，爹爹对她管束不多，母亲对她却是颇为严厉，她想要出去玩还得钻狗洞出去，她喜欢外面的世界，天很蓝，云朵柔和，人们脸上挂着幸福的笑。
叶府不是这样，每个人规规矩矩恭恭敬敬，从来不会有人对她温和一笑，下人们都不会抬头看她一眼，嬷嬷总爱罚她，母亲不喜欢自己出去到处跑，总是想着法子约束她的性子。
从前姐姐还会在她身边，母亲从前待姐姐就不一般，姐姐说话她从来都是温和回应，只要姐姐在她待自己便会热情得多，现在却都不一样了。
她看见姐姐眼底的陌生冷薄，和母亲眼里的咄咄逼人。那样的剑拔弩张是她从来没有触及过的世界，但是现在，母亲在一点点一点点地让她去看，用自己的眼睛去看一个她从前从未接触过的世界。
“没去过没事，我们找点引路的就好。”荼靡说完，支了两个府兵去准备轿子。
不得不说叶府的效率不是一般的高，她只稍等了片刻，一架华美的马车便被赶到了府门前，荼靡拉着叶锦准备上车。
那赶车的马夫麻木地跪在地下做人梯，荼靡看着他，那佝偻的身躯微微蜷缩，若是踩下去定是四平八稳，这人，一看就是已经做惯了人梯。
荼靡牵着叶锦走到马车跟前，一个用力将叶锦撑着身子送到了车板上。自己也是一个飞升跳上了马车，她不是可怜他，只是不喜欢，不喜欢这样理所当然地踩着一个人的肩膀上马车。
那车夫微微一愣，一个激灵爬起身，跪在马车旁。
“大小姐恕罪，大小姐恕罪。”那人拜在荼靡的脚边，让荼靡莫名觉得悲凉。
“赶车吧，去镇远大将军厉炎凉府上。”叶荼靡没有再看他，而是说完掀开帘子坐进了马车。
叶锦乖乖地坐在那处，有时也悄悄地瞧在闭目养神的叶荼靡，心里越发不是滋味。她喜欢姐姐，喜欢姐姐的性子，她能够明目张胆做自己想做的事，但是叶锦不行，因为母亲告诉她，她是庶女，要认命
她不喜欢，不喜欢尊卑礼制，但却常常被它束缚，姐姐不同，她可以随时去打破和违反，没人敢多说半句。这就是身份？七岁的叶锦第一次认识到，一个贵重的身份原来如此重要。
叶荼靡知道那小丫头在悄悄瞧自己，一个睁眼，正好逮着小锦偷偷摸摸缩回去的视线，她瞧着她那模样，坐到她的身边，一把搂住了她娇娇软软的身子。
“瞧够了？”
“大小姐”小锦委委屈屈道。
“叫姐姐，叶锦，我是你姐姐。”叶荼靡掰过她的身子语重心长道。她做过一个很长的梦，梦里是洛九翎小小的身子踩着细碎的雪跪在水巷门口，还有她拿着刀一点点插进那龟公的身子里，那时候她还那么小，却心思纯熟到让人害怕。
她不能让这个小姑娘也走上这条路，何况她还是她的妹妹。
“姐姐。”叶锦乖乖地叫了一声，心下却是感受到了一丝暖意。
“嗯，姐姐带你去找一个哥哥玩。”叶荼靡道，她今日去找厉炎凉也是有目的的，这滇京她也算人生地不熟，父亲说那人是她幼时玩伴，那么要当不会错，昨晚初初接触了一下，发现他的确挺可靠。
而且直觉告诉她依厉炎凉那花里胡哨的性格，很适合同小朋友玩耍。
马车一路平稳，安然地驶到了将军府门口，有人过来询问，然后急急忙忙地跑了进去。不一会儿就见厉炎凉从大门口里跑出来。
来得倒是快，叶荼靡笑。
“姐姐喜欢那个哥哥？”叶锦突然问道。她虽小，懂得倒是不少，幼时总喜欢满街子的乱窜，那时候娘亲对她也是放纵着，不大约束，即便知道她跑出去玩也不会过分苛责的。她年纪小，听过的书看过的事一点也不少。
“喜欢？”叶荼靡一顿，唇边漾起的笑意也停了停，然后又笑道：“他挺好。”她说的喜欢是单纯的，单纯的很喜欢厉炎凉，喜欢厉炎凉那个性格，好像那是另一个她一般，完完全全是她喜欢的模样。
狂放不羁，可以笑意江湖也可戎马一生。他很知足，一坛酒醉一场就足以让他忘却烦忧，她跟他的接触仅仅限于昨夜，但是就好像认识了他很久，对他的了解都烂熟于心。
刚说完，厉炎凉已经跳上了马车，在帘子外叫道：“人都来了，还不快出来，你说说，要来也不提前知会一声，我存的好酒还没来得及搬回府上呢！”
叶荼靡掀开帘子走出去，厉炎凉赶紧跳下马车，等着她下来，叶荼靡走出来看了他一眼，然后又掀开帘子将叶锦带出来。
“哪里来的小娃娃，真可爱，倒是有些像你。”厉炎凉没心没肺道。
“我今日来又不喝酒，没有也没事儿。这是我妹妹叶锦，小锦，叫哥哥。”叶荼靡跳下车，今日穿得轻便，的确行动方便了许多。
然后伸手将叶锦抱下了车，看了一眼马车夫，道：“你先回去吧。”
“是，大小姐。”
“哥哥好。”叶锦顺从道，看着厉炎凉的眼神微有意趣。
“嗯，小妹妹好。走，哥哥带你进去玩。”厉炎凉极其喜欢叶锦甜甜叫他哥哥的样子，哪里像叶荼靡，哪次不怼他两句他都要心惊胆战两天，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
“喂，你倒是熟络得快，这是我妹妹。”叶荼靡跟在身后，笑道。她就知道带小锦来这里准没错，果然厉炎凉对小孩子是有一套的。
三人热热闹闹地往府走，小小的叶锦左手牵着叶荼靡右手牵着厉炎凉，看起来就像一家人一般，格外和谐。
将军府不远处的暗巷里，一个带着白色斗笠的白衣男子静静地站在那里，视线越过街道，看着将军府门口十分和谐的一幕。
“三哥要去找她吗？”云姮看着白风，问道。
“不用。”白风收回视线，松开微僵的手道，他的嗓音依旧冷冷的，云姮不是很懂，明明是他千里迢迢地过来看她，为什么见着了人却不上前呢？
但是说来也是，她回到了叶家，现在的身份如此贵重，或许三哥不去招惹才是最好的结果吧。
荼靡带着叶锦走入将军府，这里较之相府自然是比不得的，只是素朴得多，且基本上种的都是树，花少之又少，一路走来，倒是见着不少沙包什么的。
路上随意扔着几把长矛短剑都是常有的事，在叶荼靡阴森森的眸光下，厉炎凉十分受教地将叶锦抱起来，以免伤了小孩儿。
“你这儿这样危险，我看贼都不敢光顾了。”叶荼靡在第三次差点踩着长矛匕首后，道。
“哈哈，滇京还有贼敢往将军府偷东西？”说得也对，将军府这样肃杀之地，平常的贼瞎了眼也不会往这里找死。
“你就等着吧，要是有什么好东西，我来给你顺了也是一样的。”叶荼靡见不得他那嘚瑟模样，像是习惯性般怼道。
“我这里有什么你随便拿，哪里还用得着大半夜跑来偷？”虽是一句普普通通的话，却让荼靡深刻地意识到，厉炎凉同她的关系果真是十分地好。
“这么好？”叶荼靡试探性地问道。
“好？你不是一向这么没皮没脸的吗？”厉炎凉绕有兴趣道，她当初可是十分自觉的，在他家喜欢什么拿什么，他要是说一个不字，一拳过来，再敢摇头两拳。
那时他明明比她高，也不知这人哪里来那么大力气，每次都打得他心情复杂，好多次都自己边上药，边等着个机会想要翻盘。
后来，他去了军营，他也想着，等他回了滇京，一定要在她身上找回场子。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再见到她，他却没了当初那份劲儿，曾经的想法那样幼稚，现在想来要不是叶荼靡，也没有现在的厉炎凉。
“大哥，我媳妇儿怎么在你怀里？”三人正走在长廊里，一个青涩略微沙哑的声音响起。
“你媳妇儿？”厉炎凉抱着叶锦的手一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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