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迷收敛了情绪,静静地坐在藤椅上,又想起师父的话,师父苍白的面色虚浮的身影,她不能坐以待毙,必须早些启程去虞国滇京。
夜里,阿迷起床喝水,忍不住又盯着那方灰色的屏风看,想着之前蜷缩在那张小榻上高大的男子。
鬼使神差地走了过去,油灯前两日便已经燃尽了,还未来得及跟云姮说要添香油的事。她摸黑走过去,因为服下了师父给的洛华丹,腰后已经不疼了。轻手轻脚地越过屏风,居然看见无名像前些日子她第一次见他时那般,静静地蜷在这张小榻上,没有枕头没有被子,窗还是开着的,冷风无声无息地灌进房间,可他却纹丝不动。
青丝覆盖了半张脸,手臂也像是习惯一般遮掩着脸,阿迷有些心疼,悄悄将窗户关上,转身便想再去抱张被子过来。
“不用麻烦。”轻浅的声音夹杂着喑哑低迷,这样的嗓音?是他在说话
“你你还没睡?”阿迷忍不住问道,她动静那样小,难道吵醒了他?
“照顾好自己便行,我是男人,用不着盖被子。”他的嗓音在夜里是那样的清晰,低沉迷离的烟嗓,略显沧桑,却又好听诱人得紧。
阿迷脚步顿住,回头看他,刚刚关了窗户,油灯也没有燃,在这样的夜晚,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而且还都醒着。想着阿迷的脸竟是有些发烫。
其实夜色虽沉,但人的眼睛到底是看得清一些虚弥的轮廓的,那人端端正正地坐在小榻上,那双深潭般难测的眸盯着她,让阿迷有些不适。
“我只是怕你着凉。”她道,走近了他几分。
“为什么?”他着不着凉跟她有什么关系?在她的眼里明明就只见过他一面,还亲眼看到了他脸上丑陋的疤痕,为什么没有避开他,厌恶他,唾弃他?
阿迷也不知道为什么,她第一次见他的确被那张满脸疤痕的脸吓了一下,但是她是谁啊?在几座仙山上晃荡了那么久,什么样的妖怪没见过,想想也没什么可怕之处。不过是几条疤,他那样的底子,要是除了疤痕怕也是个绝世美男吧!
“姑娘我乐意呗!”阿迷挑眉一笑。
无名看着站在小榻旁的小姑娘,莫名有些无奈,他对这种不按道理出牌的小姑娘最是没有办法。寻常女子躲他还来不及,居然还会有女子会主动靠近他,真是奇怪。
“去睡了吧,莫要着凉了。”无名不打算再理她,他接触的女子不多,云姮就够他烦了,再来一个娇蛮的还得了?对付女子他是个木头脑袋,索性还是有多远躲多远,也免得多个麻烦。
可是一开口,又是温柔缱绻,他都快搞不清楚这个人是否真的是他?就如那日他不经意地靠近她被她拉住了手,那手娇娇软软,拉住他的力道还真的不小,他是个蛮汉不懂温柔,却每每对着她会说出自己都讶异的关心之词。
陌生的感觉让他有些心慌,所以这几日都没再回来,便是不敢面对见着她他又会是怎样的情绪。
“你,当真不怕我?”暗夜里无名忽然开口,说出口之后他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刚刚那略显落寞的声音是他发出的。
“为什么要怕?你又不吃人。”阿迷说道,竟是自顾自地走过去站在他的面前,然后不顾他讶异的目光,坐在了他的身边。
小榻不大,她一坐小便更小了,两人不可避免地挨近了些。
“我叫阿迷,这些天多谢你的照顾,明日我便要走了。”阿迷忽然道,其实今天师父来过以后她便想清楚了,要早些启程去滇京寻她曾经的家叶府。
本来准备好明日见了云姮让她转告给无名,相处的日子虽短,阿迷却觉得好像认识了他很久。今晚刚好他在,既然两人都醒着,她便好好地告个别,在她的心里总觉得无名是不一样的,跟师父给她的感觉不一样,到底是什么情愫她也不知道,只是觉得若不当面告别,会有些遗憾。
现下好了,不会有遗憾了。
“你身子还未恢复好,过些日子再走吧。去哪里,我送你去。”几乎是脱口而出,无名指尖微缩,眼底滑过一抹迷茫。
“不用,我有重要的事要去做。我去滇京,听云姮说你们过些日子也会去,到时候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便去叶府找我。”
“看我,你们怎么知道是哪个叶府,就是虞国右相的府邸。”阿迷忽然想起,万一滇京有很多个姓叶的人家,那无名怎么找得到她?
“你是叶家的人?”无名忽然道,语气不冷不热,却是悠悠然有些若有所思。
“应该是吧,师父说那是我的家,叶逢是我爹。”阿迷其实是个防心和疑心都很重的人,她无法轻易地去相信一个人,有时候连师父的话她也只会面上巧笑嫣然地应着,心里却会不断地去盘算疑点。
她也是个冷血凉薄的人,不怎么把人命放在眼里,仿佛早已看淡了杀戮。这些东西总会让她午夜梦回时汗湿一背,她想,曾经的自己是否是个杀人不见血的恶魔,为什么她没有一颗会慈悲怜世的心?为什么她心思深沉,不愿意信任他人?
师父说得对,她表面和内心是冲突的,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格。
可是又是为什么她愿意在无名的面前放下心防,主动告诉他自己的身份,难道是因为他救了她的命还收留了她?
“你真的没有名字吗?”阿迷忽然问道,她突然就很想知道,这个神秘木讷的男人会有怎样的名字,她其实不相信他没有名字,因为好像潜意识里他是有名字的。
“有,江湖上叫我白风,可那不是我的名字,从前的名字,忘了。”无名说得很平静,仿佛早已看清了一些东西,过着索然无味千篇一律的生活,心很静,像已然翻不起什么波澜的死水。
阿迷突然有点惺惺相惜的感觉,她不也是忘了自己的名字吗?忘了过去,忘了家人,忘了很多东西。她尚且还怀了一颗要找回过去的心,那么他呢?有没有想过要去寻找过去?
“那我还是叫你无名吧。”阿迷试探道。
“随你。”这是白风的回应,他端端正正地坐着,却是略显木讷,而阿迷不一样,她偏头看着他,虽然什么也看不清,但那视线却是实打实地落在他的脸上的。
“无名,我欠你一条命,你说我该怎么还你呢?”四周很黑,一时间万籁俱寂,只能听见两人略微加重的呼吸声和心跳声。阿迷的声音很清澈,跟她的眼睛一样不含一丝杂物,清澈明亮到像是太阳的光辉,太过明媚动人,而他,只是一个活在暗夜里匍匐在地的行尸走肉,他要不起什么,也不想要。
“不用还。”他低哑的嗓音透着一股子冰冷的凉薄意味。
“不行,我阿迷不是那种忘恩负义的人。”阿迷突然有些激动道,其实也不怨她突然紧张,只是无名的嗓音太过凉薄,让她觉得他在跟她划清界限。她能够预感道,在她离开后,便会跟这个男子再也没有瓜葛。
其实这样也未尝不好,但莫名地她不想就此了结。
“”无名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本就是为她好,跟他撇清关系于她而言到底是件好事,根本就没有否定她人品的意思。
“这样吧,我先欠着你。”阿迷又道。
“好。”他总不能说不好吧,看不出来这姑娘还挺倔的。
“我现在什么也没有,万一跑了你找不到我还债怎么办?”阿迷又自言自语道,她的本意是应该找个信物给他,可是自己身无长物,连身上的衣服都不是自己的。
“你不会,我相信你。”阿迷勾唇,这男人果真是个二愣子,她说什么他便相信什么,真是可爱。
“那我明日就走了,你可一定要来滇京找我啊。”
“”为什么无名觉得越聊这姑娘越得寸进尺?
“看来你还是”出口便是娇弱地轻泣声,吓得无名手忙脚乱,赶紧应道:“我答应你。”
“这还差不多,那我先睡了~”阿迷站起了,笑着道,哪里还有刚刚那副娇弱怜人的模样。
无名看得有些木讷,果然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阿迷眨巴眨巴眼,突然觉得没事逗逗无名也是极有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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