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晨动作迅速地顺着沟壁滑了下来。近看柳相的伤势更觉得触目惊心，只觉得呼吸都静止了。
她轻轻蹲在柳相身侧，喊了他一声：“柳相？”
柳相闻声努力地睁开眼，想对她扯出一丝微笑，但嘴角动了动，始终没成弧度。
“没吓着你吧。我……我可能不能陪你了。我兜里有证据，到时……你拿去……对付她们。”
“别说了，有古彦在，你不会有事的！我不要证据，我只要你好好的！”白晨本想忍住不哭，但在看到他嘴角断线的弧度时，还是忍不住哽咽了。一时慌乱得不知道手往哪里放，生怕自己一动他，就会弄疼他。
她看向古彦向他求助，对方却把脸转向了另一边。微微抖动的肩膀泄漏了他的心思。
白晨突然间明白了，心瞬间成冰，看着地上的人泪如雨下，哽咽不成语。
“你哭了。”柳相眼睛眯起，似乎想看清白晨的模样。他虽然想象过白晨会为他伤心，但真正的看到她哭却是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突然间，他既觉得有些心疼，又觉得心间被填得满满的，有种幸福的幻觉。
“有件事……我要告诉你。我喜欢……”柳相的声音突然止住，过了好一会儿才接上。“……我喜欢做你弟弟。”
从昨晚他就在想，如果，如果他还有机会见到她，一定要告诉她他对她的心意。但刚才，就在几秒前，他突然改变了主意。也许，这样才是最完美的结局。不知者无忧，他现在说出来，虽然成全了自己，却沉重了她的余生。
古彦猛地转回头，看着地上奄奄一息的人，眼中有不解，随后转成了明悟，最后化成了一抹深深的悲凉。
“既然你喜欢，就答应我，会继续做我的弟弟。”白晨哽咽道。
“好。”柳相闭上眼睛轻轻应了一声，“我想……再和阿彦说几句话。”
白晨让开了位置。古彦蹲下身，将柳相的头放在了自己怀里。
“你说。”
“对不起。”
“嗯？”柳相的声音太小，古彦侧头附耳到他的唇边认真听着。
“我说……对不起。”
这还是柳相第一次向古彦道歉。这个谦道得有点莫名其妙，但古彦却听懂了。
他捏紧了手里的拳头，轻声道：“没关系。还有下辈子。”
“呵呵……是啊，那就……下辈子。”
柳相说完，没过一会儿，气息就弱了下去。古彦紧紧抱着他的头，一滴泪滴落在了那张苍白的脸上。
“他……”白晨红着眼睛不敢问下去，生怕会得到一个令人无法接受的答案。
“他只是睡着了！”古彦的反应有点过激，与其说是在回复白晨的问题，不如说是在说服他自己。他抱着柳相一动不动，只是静静看着他的眉眼发呆。那双潋滟的桃花眼在脑海里不断浮现，从初中的胆小鬼，到高中的捣蛋王，再到现在的玩世不恭，一幕幕画面在他眼前不断闪过。
怀里的身体已经渐渐有点发僵，古彦却突然扯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下辈子么？那么，他等着他。
白晨不安地看着他们，当她意识到柳相已经断气时，是救援到来的时候。
随救援来的不只柳凌皓，还有方奕白和一个陌生男孩。
那个男孩一到地方就溜了下来，看着古彦怀里毫无生气的熟悉面孔，眼泪瞬间就涌满了眼眶，一下子飞扑了过去。
“哥！”男孩扑到柳相身前，想伸手碰他，却又害怕自己碰到的是冰冷的温度。
“滚！趁我还能控制住自己之前。”古彦冷斥出口。阿相之所以会变成这样，都是他那个丧尽天良的妈所致。
“彦哥哥，我哥他……”男孩还没说完，就被古彦打断了。
“不要再让我说第二遍！你们已经害他丢了命，还想怎样！”这一声声嘶力竭的嘶吼让在场所有的人心都沉入了谷底。地上的人……真的已经去了么？
白晨忍不住哭出声音，心中就如同压了一块巨大的石头，难受得有点喘不过气来。方奕白将她的头按在了自己的肩膀上，她抱住他的腰身哭得更凶了。
如果，不是她查出了黄志东，柳相就不会来这里，如果他不来这里，他就不会出事！
白晨越想越自责，肩膀一抖一抖的，根本就停不下来。方奕白沉默着，轻轻拍上她的后背，一路上想好的责备的话，在看到地上冰冷的人时，却再也说不出口了。
他想过柳相可能会遇到危险，所以他让白晨到后先等他过来。当他赶到时，发现白晨已经上了山，那时的他其实有些生气。可当赶到这里看到这样一副场景时，他只觉得心里闷闷的，就如一记闷锤敲打在了他的心上。
他从没想过那个曾向他挑衅过的少年会就此永远地离开。
柳铭的脸色苍白，忍不住后退了一步。“不……不……这不可能！不会的，不会的。”
他的唇哆嗦着，不停地默念，“不会的，不会的，不会……”
“滚！”古彦又朝他吼了一句，“这里，不欢迎你！”
柳铭忍不住向前走了几步，想靠近却又中途停住了。他想起早晨看到的那张心神不定的脸，突然再也挪不动脚步。
很快警察就来了，他们把人带回了警局。
那一天，古彦从头到尾一直守在柳相身边。白晨喊了好几次，让他休息一会儿，他都没有搭理。
最后，白晨干脆和他一起守在了一边。两人安静地呆了十几分钟，古彦突然开口了。
“我自小出生在医药世家，学了一辈子的医，到最后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在意的人在自己怀里离去。”
古彦的声音低低的，透着一股嘶哑。他已经一整天没吃没喝了。不管是谁来叫他，他都是这么一幅死气沉沉的样子。这是他回来后说的第一句话，但白晨听在耳里却忍不住红了眼眶。
“我救了那么多人，却唯独，救不了他。”古彦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的双手，似乎是在和白晨说话，却又似乎在自言自语。
“你知道，那种慢慢感受着，他的温度在怀里渐渐消散的感觉么？”
“别说了！”白晨打断他，心里堵得难受，忍不住侧头揉了揉眼睛。
“你已经尽力了。”她一手扶上他的肩，轻声说：“我知道你难过，但接下来，我们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凶手还在外面逍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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