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读书 > 都市小说 > 中国顽神 > 南台其人 沈克尼眼中的南台
    (沈克尼,宁夏民政厅前副厅长,军事奇才,不是军人的军人,中国唯一被军委任命为中校的老百姓。两次国庆观礼特邀代表。此文是其与南台同在出版社当编辑时所写,首发《朔方》杂志)

    不老实的老实人

    沈克尼

    张贤亮先生说:“南台是个老实人。”

    这给南台定了调子。说不清张贤亮的定义在前,还是大家的议论在前,反正宁夏流传着“宁夏文坛有两个老实人”的传言,当然,其中之一就是指南台。可见南台的老实是出了名的。

    南台的职业是出版社编辑。他来自偏僻的西海固地区。西海固——许多人不知道,这么说吧:中国的“大西北”是贫穷落后的概念,宁夏是大西北的大西北,西海固地区则是宁夏的大西北。明白了吧!

    南台就来自那里——大西北的三次方。

    乡气十足,操着土嗓子,人送外号“苦大仇深”,成天不说一句话,沉默得像个脚后跟。偶尔开会发一次言,紧张得头上冒汗,声音打颤,大家都在心里友善地笑他——忠厚是无用的别名。

    他在《女作家》杂志当过编辑,一名作者来编辑部投稿,不跟他说话,直等到另一名编辑来才悄悄问:“那个农民坐这儿干什么?”惹得那位同事笑得抱着肚子跳。

    他到宁夏人民出版社好些年,还有人不认识。但干工作还是勤勤恳恳的,像那些年常说的老黄牛。靠着那份辛苦,被任命为文艺室副主任了。听说他也写点东西,却没人留意,也没几个人见到过。大家的印象,他大约也就是个文学爱好者吧。

    1997年,没有任何先兆,一部60万字的长篇小说出版了,书皮上写着“南台著”。出版社的人先是惊愕,继之以怀疑,这老土也会写小说?

    然而确凿是他。

    那小说叫《一朝县令》,北岳文艺出版社出版,在北京开过讨论会。雷达、曾镇南同时拉出果戈理、马克吐温等世界级的作家来和他作比,扯出《死魂灵》、《儒林外史》等世界名著来和《一朝县令》相较。

    雷达连用了两串排比句:“生活密度如此之大,人物如此鲜活,氛围如此逼真,生活面如此陌生而稀奇,地方风味如此淳厚的作品,还不多见。”“是一本非常细腻、非常坚实、非常丰厚、极为真实、沉甸甸的一本书,有非常新鲜的东西,非常深刻的东西,”“是真正的写生活,真正的写批判生活的文学的东西”。

    曾镇南说:“读这部书,是一种艺术享受。……它有一种评论上的困难,值得一说的人物有十多个,可以毫不夸张地说,每个人物都非常有个性,都值得一谈。让人觉得美不胜收。……读的时候,使人沉浸在其中,越读越爱读,越读越放不下,不由人要想,亏他能写得出来!使人觉得这个作者厉害,居然能写到这种程度!”

    在宁夏评论界坐第一把交椅的高嵩,语言金贵得几乎到了吝啬的程度,评过张贤亮后14年没有开口,看到《一朝县令》后大叫起来:“这是一部应该成立一个专门的班子进行研究的书。”“吕翠儿的形象具有巨大的典型意义。”“可以毫无愧色地进入《创业史》、《平凡的世界》、《白鹿原》的行列。”这个时间还在雷达、曾镇南讲话之前半年。

    后来,雷达先生还在接受《文学报》记者采访时再次提到《一朝县令》,说“是了解70年代中期我国现实以及社会政治氛围,社会心理真伪以及人间关系真相的最好样本。”

    这三位,都是有身份的人,也都是出语谨慎的人,可以把他们那几年对其他作品,包括部分曾获茅盾文学奖的作品的评语拿来作个比较,下过如此重语的还少有!可惜的是,《一朝县令》只印了8000册就停机了,市场上很久都找不到书了。

    《一朝县令》使宁夏人认识了南台。他在出版社当编辑,却被选为宁夏作协副主席。人们这才发现,他原来已经写了不少了,短篇和中篇都出过集子,而且在上世纪80年代就开始在《小说选刊》上露面,《老庄谷阿蛋》1986年在基层没有推荐的情况下,还被评委特别提出参加全国优秀中篇小说评奖。

    出版社的人这才记起,他还曾是“全国优秀中青年编辑”,还曾是宁夏出版系统的什么优秀?此前,他还笨嘴拙舌地给出版社支过一招——将社标设计成了“九头狼”。以“狼”为社标,国内还是第一家,何况还是只九个头的狼。一时,宁夏人民出版社的人出去,男的人见了叫“狼”,女的叫“狼外婆”。从那时起,宁夏“狼”行天下了!

    再看南台,外表上还是那么土里土气,但精神上似乎有了点怪味,有了点神秘感,谁知道他不吭不哈地会突然弄出什么响声来?

    果然,他有动作了,乘社里调整班子之机辞去了总编室主任之职。随后就是沉寂。但大家已经不相信他会从此沉默。

    渐渐的有了风声,说是作家出版社要给他出书了,却因征订数不到8000册告吹。他苦着脸向人陈述他的失败,引得人想词儿同情他,却不防冷不丁从花城出版社冒出一本25万字的长篇——《只好当官》。

    《只好当官》是“讽刺喜剧小说”。评论家说“就世界文学而言,现代小说的无论哪个流派,都缺少喜剧作品。”按鲁迅先生的观点,中国小说史上,可称为“讽刺喜剧小说”的,只有《儒林外史》。鲁迅先生之后,文坛多数人认可的,则只有《围城》。这是个长期空白的领域。现在,突然冒出了一棵树,一个字都不用说,谁都掂得出它的份量和价值。而据他自己说,是雷达、曾镇南、高嵩三位高人指的路。

    《只好当官》还有个怪招:作者不署名,只写着“〇〇著”。作者简介处有一项声明:“读者要看的,是作品,不是作家,倘作品是0,作家当然也是0。出版一个0,对作家和出版社都不光荣,若此书不受读者欢迎,不能重印,便永不署名。”

    无疑,它是中国当代第一部不署名的长篇小说了。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说:“先接受读者检验,书好,能重印,我再署名。若读者不认可,就是垃圾书,将名署在垃圾上,有什么光荣?”

    一个写出可以进入《创业史》、《平凡的世界》、《白鹿原》行列作品的作者,一个能使雷达、曾镇南想起《死魂灵》、《儒林外史》等世界名著并以果戈理、马克吐温的尺子测量的作家,一个有“独特”意识且找到“讽刺喜剧小说”路子的写作者,不值得我们对他和他的作品有所期待吗?他的“若不受读者欢迎,不能重印,便永不署名”的誓言是对自己的挑战,同时也是对那些吃老本的名作家们的挑战!他是对全国的读者们一个提醒:挑蛋,就要直接挑大蛋,而不是挑下过大蛋的鸡的蛋。

    毛主席说过大意这样的话:“老实人不聪明不行,聪明人不老实也不行。”南台是个老实人,干的事却不老实。有点怪。但怪得人心服,怪招常出奇果。我喜欢他的老实,也喜欢他的“不老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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