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柳老板通过各种手段拐骗的少女不下几十人，分散在他名下各个场所，有专人看管。姿色尚可又比较听话的，通常会被放入各种高级俱乐部或者会所之中。不服管教的和长相一般的一律送进黑场所中。
被洪小天救下的那个女孩是个例，她凭借自己的姿色和小聪明一直想要找机会逃脱，奈何行迹暴露，被白正弘盯上了。白正弘命人给她的脸做了一下微整容，弄成和黄洋相似的模样，指使她去做中间人处理掉白雁平的尸体。她偷偷地把这件事告诉给了刚来会所的小程，结果被柳老板发现。白正弘让柳老板打断她的腿，再也逃不脱，并时时施加各种折磨让她精神崩溃。
小程的死促使一间会所不得不关张，其余人都被分配到其他地方，这次大规模的行动把这些人一网打尽，不少受害者向警方作证自己是如何被骗来的，还有他们所知道的柳老板的种种罪行。
团伙贩毒，供给一些黑酒吧，还有上层社会的人们，涉及范围之广，从生意人到官员无所不包，如此庞大的保护伞一旦折了一根伞骨，便呈燎原之势，各人为了自保和洗白而相互撕咬，警方为此忙得不可开交。
案子轰动全国，越来越多的人被拘捕，风聚传媒作为该案件的主要报道媒体，忙得像陀螺一样团团打转，每放出一条新闻都会引起广泛关注。
然而最重要的那个人还在逍遥法外，他以故意杀人罪，诱拐罪，故意伤害罪等诸多罪名被起诉，柳老板把他做过的事抖了一干二净，致死荆玮那场火灾的纵火人也被供了出来。看到审讯笔录的郑少泽愤怒得红了眼睛，他知道白正弘的罪过不少，却不想桩桩件件都恶劣无比。
他不是为了钱，不是为了利益，只是为了给自己一种快感，一种亲手扼杀生命的快感，一种控制他人作恶，自己坐享渔利的快感。
纵火犯被逮捕那天，郑少泽把这个消息第一时间告诉给了苏雪，苏雪并没有回应。郑少泽明白，她即使再恨这个人，就算把他痛打一顿也没有用，况且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受害者家属，无论悲痛也好，愤怒也好，落在一些媒体手里不过是一种表演。她的恨是无法发泄出来的，法律制裁可以让纵火犯赔上性命，却对一颗早已死去的心无能为力。
郑少泽帮不上她什么，能做到的只有配合大家抓紧逮住白正弘。柳一，叶冰他们都和他说过，审判白正弘那天他们要亲自去法庭观看审判过程，这样看来苏雪应该也许也会去的，毕竟她最恨的人只会是他。
“你要去哪儿？”站在苏雪家门口的柳一看着这一地的狼藉，问道。
“我和他约定结了婚之后就搬到那里的，他自小在内陆长大，从来没有去过海边，他想去海边生活。”苏雪装好了一个大箱子，淡漠的看了柳一一眼，“还有问题吗？”
“你还是在恨我。”
“你怎么戏那么足啊，大学里是学表演的吗？”苏雪不耐烦的顶回去，“我没有恨你，可也不想你在我面前晃，让我清静一下好不好？”
“我我帮你。”柳一挽起袖子，“两个人快一点。”
苏雪没有心力再去阻拦她，由她去了。
虽说她可能从小在娇生惯养的环境下长大，不过干起粗活累活倒是很利索。两个人谁也不说话，只顾埋头收拾东西，空气似乎凝固了一般，苏雪没有觉得尴尬，柳一也没有，她们的确长得有几分相像，说是亲姐妹俩也不过分，只是如今却各怀心事，关闭了和对方沟通的那扇门。
柳一后来才明白为什么当初叶冰会对她感兴趣，会跟踪她，甚至会骂她，大概是因为推己及人，她曾经失去自己的女儿，不想看到柳一因为某些难以启齿的原因而失去自己的亲人。
不过看现在这个样子，和失去了没什么两样。
收拾完所有的东西已经很晚了，柳一在休息的时候拿起了遥控器想打开电视看一看最近案件进展的情况，又怕刺激了苏雪。苏雪看出她的意图，帮她打开了电视调整到新闻频道，自己躲进厨房里做饭去了。
柳一心不在焉的看着电视，竖起耳朵听着厨房的动静，有切菜和葱花爆锅的声音，香味飘了出来，她发现自己真的饿了。
抽油烟机开着，外面电视的声音不那么清晰了，苏雪理一下自己混乱的思绪，一心只想把饭菜做好。
要加一点儿料酒会更好吃，但是料酒用完了。她翻找了一下橱柜，找到一瓶不知道放了多久的二锅头，好像还是有一次擦伤用来当做酒精用的。好在没有走味儿，苏雪向锅里倒了一点点，自己又尝了一口。很辣，辣到眼泪掉下来，噼里啪啦的掉入锅里，不用放盐了，她心里这样调侃着自己。
眼泪还是怎么都止不住，她不想让柳一看见，便切开了一个洋葱，一刀一刀把它切成碎块，洋葱的辛辣和着汤锅的热气，那种滋味真的很不好受。
这顿饭做了很长时间，苏雪端着菜出来的时候柳一已经不在了。电视还开着，换了少儿频道的动画片，柳一留下一个信封，里面装了厚厚一沓钱，信封上写着，珍重，一点心意，不要拒绝。
苏雪默默地收下，默默地开始一个人吃饭。
柳一一路开车回到了家庭，她觉得很累很累，耳边回响起来的一直都是刚刚苏雪那压抑的哭声。
“学长怎么看？”郑少泽把自己掌握的基本情况汇报给洪小天，他们坐在医院的食堂里，来来往往很是嘈杂，郑少泽需要凑近了说话洪小天才听得到。坐在斜对面的叶冰在给洪小天处理鱼刺，一直没有开口发表意见。
“他名下没有什么房产，这我知道的。柳老板虽然有很多，但傻子才会躲进一个要犯的宅子里，一处一处找下去也是白费功夫。”洪小天喝了口汤，“哦对了，他姐姐的事查的怎么样了？当年那个小旅馆，现在是什么样子？”
“貌似后来那边形成了一个小城镇吧。”郑少泽挠挠头，“大概是这样，难道白正弘会躲在那里？要不要去找找看？”
“她姐姐的死，是一切的起源。”洪小天的神情变得十分严肃，“我仍旧十分怀疑黄洋如果是真凶，怎么能有本事隐瞒这么多年，白正弘不会因为她是自己的恋人就会原谅她对自己姐姐的所作所为，他这个人不会这么大度。黄洋长得和叶凌相似，难道真的有这么巧合的事？叶凌被诱拐的时候不过十几岁而已啊。黄洋和苏雪的两次遇见，如果不是刻意安排，那我只能说白正弘的运气很好，好到他想看见的情节都会丝毫不差的发生，这样的运气和巧合只有一种解释，那就是操纵人的心理，刻意为之。”
那个被救下的女孩被洪小天收留，当做自己的妹妹，用叶冰的姓氏给她取了一个名字，方便称呼。
郑少泽做思索状，用指尖敲打着桌面，皱起了眉头。
“想到什么就说吧，他又不会笑话你。”叶冰对郑少泽说道。
“之火，夜半歌声。”郑少泽盯着洪小天的眼睛，“柳一在白正弘的办公室里看到过这八个字，荆玮不在了之后，我起初认为这八个字和荆玮还有苏雪有关系，现在想来，可能不止这些。我看的书不多，倒是和柳一讨论起案情的时候，她说了她的想法，再向这桩案子上考虑的话，也许有一定的道理。”
“说说看。”
“与火有关的只有两件事，那就是烧毁旅馆的那场火和前不久发生的那场火灾，这两件事都和白正弘有关系。而且我实在是无法理解，他说到底不过是冲着荆玮和苏雪去的，想要遮人耳目偷偷下手的话有很多办法，纵火实在是最不明智的一种。况且又连累了那么多无辜的人，注定了是一桩难以洗白的大罪。我想白正弘不会不懂得其中的利弊，我不相信他是在犯蠢，按照他的个性，唯一的解释就是，他想多拉上几个垫背的，死的人越多越好。”
“不止是这样，从他姐姐的死，到收养柳一以及黄洋的突然出现，再到荆玮身遭不幸，还有叶凌被折磨成这个样子，我开始觉得，白正弘是在其他人身上不断地复刻同一种悲剧。我找到了白正弘老家当年的邻居，他们说这姐弟二人感情很好，不过曾经有闲言碎语议论两个没有血缘关系的人也都老大不小了，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总还是有些奇怪。白正弘那时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还到这个说闲话的人闹了一场，威胁他不准插手别人家的家事，否则就杀了他。虽说的确很像是谣言，可我觉得结合起这些事来，似乎并不是空穴来风。”洪小天分析道。
“难道是白正弘为了掩盖和姐姐的不正当关系不，不对。”叶冰敲敲自己的头，“也许在那一晚发生的事远远出乎我们的想象。”
“如果我是黄洋，我杀了白正弘的姐姐，又飘落在外这么多年，我觉得我不会为了活着而隐瞒罪行，因为这样流浪，居无定所，时不时还会被拐进风月场所的日子，倒不如死了干脆。”洪小天分析道。
“那就是另外一种可能，白正弘杀了自己的姐姐，嫁祸黄洋，而且这些年来他明里暗里控制着黄洋的动向，把她逼得几乎发疯，又是流连在社会底层，就算去报案又有谁能信呢，她又担着谋杀的罪名，一旦和警方扯上关系，不用说状告白正弘，自己首先就不能逃脱！”叶冰握起拳头，“没想到这一招这么毒！”
食堂里的人渐渐地少了，洪小天默不作声的垂下眼睑，很久没有说话。
“我再说夜半歌声吧，这个倒是和那部很有名的电影关联不大。荆玮遇难的当晚，被囚禁的柳一听白正弘亲口说出了这四个字，也提到了黄洋。苏雪为了荆玮喊哑了自己的嗓子，如果说把这比作是歌声，那真是再恶毒不过的嘲讽。苏雪没有说过黄洋的嗓音很沙哑，也许这在当时对于苏雪而言不是一个值得注意的细节。在黄洋死后在场证人曾经提过一句，黄洋的声音有些沙哑，不得不大声说话，这才引起了服务生的注意。这并不是关键证据，自然也没有人在意过，但是我倒是记得一清二楚。可如果是白正弘杀死了姐姐，对黄洋做了一些残忍的事。他为什么要杀死姐姐呢，他这个人向来可是借刀杀人的好手啊。”
“他既然和姐姐关系一直很好，那么杀死她的原因一定是因为”叶冰的眼神变得犀利起来，“他所信仰的价值观破灭了。尽管姐姐那样勤勤恳恳的供着他读书，尽管姐姐拿出了很大一部分钱帮黄洋还债，还收留了躲债的黄洋，尽管这一切行为都至高无上，白正弘却有不能原谅她的理由。她冲破了白正弘的最后一道心理防线。爱你，信任你，无偿为你付出的人最后却打着所谓的爱的名号而破坏了一切，换成你你会怎样想？受尽折磨的黄洋会怎样想？黄洋还敢嫁给白正弘吗？无论姐姐死与不死，结果都一样，白正弘不可能过着自己读读书，谈谈恋爱的日子了，得不到就要毁掉，这个流氓逻辑自古至今害了多少人？”
“与其毁掉，不如更彻底一点，他是不能再容忍姐姐继续活着，又不能让自己背负罪行，所以”
“姐姐的尸体，确认是被烧掉了，对吗？”洪小天突然插了一句。
“确定，柳志远都招了，不过他到底不是当事人，无法从他身上确定是不是白正弘杀了人。”
洪小天抬起头来，郑少泽看到他的瞳孔中闪烁着寒光，“苏雪，柳一侥幸逃生，黄洋。荆玮的尸骨也火化了，只是有一个人”
“谁？”郑少泽和叶冰异口同声的问道。
“韩雁平，她的尸体可是放在棺材里面，长眠于地下的。”洪小天冷冷地说道，“这不就是白正弘的本事吗，让活人不得安宁，让死人不能瞑目。如今他在逃，活人他奈何不得，那么就很有可能在死人身上下功夫。”
郑少泽腾地一下站了起来，飞也似的跑出了食堂。
叶冰震惊到说不出话，她看着洪小天颤抖的拿起勺子继续吃自己面前的残羹冷饭，机械式的把饭菜喂到自己的嘴巴里。
“洪小天”
“吃啊，你不饿我饿。”
她从未见过他如此脆弱，这个受了再重的伤也不会喊痛的男人，嘴巴里塞满了难以下咽的食物，眼泪一滴接着一滴的掉在了自己那只再也不能握枪的右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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