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读书 > 其他小说 > 迷屋 > 正文 第二十章
    “有时候要连续上三个夜班,今天恰好是第三个。”她摘掉了口罩,“今天又量了一xiati重,轻了310克,医生说体重还是正常,但如果一个月后还陷入昏迷,她的体重还会下降。”

    “她是很瘦的。”我轻轻的说道,“和我分手后,我记得她瘦了很多。因为我有几次晚上给她打电话,我一直怀疑我的电话吵的她睡不着。”

    “如果她还爱你,那么她睡不着。”苏蓉突然说道,“如果她不爱你,你吵的她睡不着觉也没有什么。人总是自私的。”

    “我想,”我轻声说道,声音不像从我的嗓子发出来似的,“她是爱我的。”

    苏蓉也轻轻的坐了下来,“揉手是没有用的,你需要用其他的方式唤醒她。”

    “嗯?”

    “声音,她需要的不是肉体的刺激,而是声音。我见过很多昏迷的病人,有些病人的肢体对于外界有反应,但大脑的反应很慢,很迟钝。”

    “哦?”

    “也许他们的大脑伤势还没有复愈,总之对于这种昏迷的病人,对于他们大脑的刺激比对他们手部刺激更有效。”她说道,“你应该不断对她说话,不停的说,说不定她就能醒来。”

    “哦!”

    “说出你们的故事,”她将身体在板凳上扭了一下,做出了个学生听老师讲课的姿势,“说不定就能唤醒她。”

    “我不知道,她还在不在意我们的过去。”我苦笑了下,“如果她不想听,说不定她就醒不了。”

    “你觉得她最想听什么?”

    “她可能最想听我说,‘我再也不会来看你’。”

    “那你就整夜的说这句话,”苏蓉看着我的眼睛说道,“说不定她就会醒了。”

    “算了。”我突然觉得自己很可笑,连个小丫头都把我的心看透了,“我就说说我们之间的故事吧。”

    “好,先说说她最感动你的几件事情。”

    “很多的。冬天的时候,我不想穿毛裤,只穿了一条薄薄的绵毛裤,她怎么让我穿毛裤我都不穿,最后她发了狠,自己也穿一条薄棉毛裤陪我。结果我也穿了。我想,她曾经爱我真的很深,很深。”

    “嗯。”

    “我记得她喜欢唱一首《大脸猫》的儿歌,刚谈恋爱的时候,她有段时间在我朋友家里住,我朋友住在滨城西部的新集矿。非典刚来的时候,她就住在那里,有一天我去看她,她舍不得让我走,就一个人静静唱这首儿歌。我看到她的那个样子,心里难受到了极点。”

    “嗯。”

    “还有很多,我说不出来,这种事情本身就是说不出的。”

    “说说你的,你感动她的。”

    我迟疑了一下,“我想,她不想再被我感动了。”

    “嗯?”

    “在一个夏天,我去合淝办事,回来的时候太晚了,没有水洗澡,她要我抱着她睡,但是我太脏了。我就在地上铺了一床席子,她睡在床上,我睡在床下,用手搂着她,第二天早上,觉得胳膊都不是自己的了。”

    “傻瓜。”

    “我是傻瓜?”我苦笑着说道,“不算吧。”

    “你这个人就是一个傻瓜。”苏蓉站起身来,丢下这句话以后就走了。

    我是傻瓜?我想我不是,我曾经遇到无数的危险,最恐怖的一幕是站在乌村的山坡上,那次也是我和张凯,山坡上全是老旧的石屋,石屋后面,无数活死人的眼睛正紧紧的盯着我。

    我没有害怕过。

    你害怕的,一个声音在我心中响起,你怕有一天你真的会失去傅纯,其实你早就失去她了,只是你不肯承认,你像一只扑向蜡烛的飞蛾一样,让火光一点点烧烤你的翅膀,直到有一天翅膀终于消失。

    飞蛾的翅膀,就是人类的心。

    没有翅膀的飞蛾,是死的;没有心的人,也是死的。

    我看着傅纯,她的面孔还是那美,那张薄薄的瓜子脸,嘴角微微上翘,笑的时候,嘴边会露出两个浅浅酒窝。

    “我只想对你再说一件事情,”我轻轻的说道,“家里的被子,我从没有换过,枕巾也是你以前用过的那套。我一直希望你能够重新回来,我知道这不可能。有段时间其实我很恨你,觉得你放弃了我们的爱。可是恨完之后,发现我还是那么爱你。”

    “其实,双鱼座和狮子座真的不合适。”我说道,“我以前不知道,现在我终于明白了。”

    我掏出了放在左裤袋里的p3,调出了那首《漂洋过海来看你》,将耳机轻轻的塞到了傅纯的耳边。

    “也许,你更想听到这首歌,”我说道,“就让这首歌陪伴着你,比我的声音陪伴你更好。”

    娃娃的歌声,还是顺着耳麦,一点点化在了空气中。

    为你我用了半年的积蓄

    飘扬过海的来看你

    为了这次相聚

    我连见面时的呼吸都曾反复练习

    言语从来没能将我的情意

    表达千万分之一

    为了这个遗憾

    我在夜里想了又想不肯睡去

    记忆它总是慢慢的累积

    在我心中无法抹去

    为了你的承诺

    我在最绝望的时候都忍着不哭泣

    陌生的城市啊

    熟悉的角落里

    也曾彼此安慰也曾相拥叹息

    不管将会面对什么样的结局

    在漫天风沙里望着你远去

    我竟悲伤得不能自己

    多盼能送君千里直到山穷水尽

    一生和你相依

    我趴在床边,慢慢的睡着了。

    很温暖的感觉,像初春中午时分,一个人晒着太阳,温暖从脚底一点点的升起,一点点蔓延到我的头发上。

    我的头发上,正有一只手在轻轻抚摸着。

    我抬起头来,傅纯坐在床上,正淡淡的看着我。

    “你醒了。”我大叫道,“你醒了!”说完这话时我用力的捏了捏自己的胳膊,一阵痛感从胳膊上传来,不是做梦,“你真的苏醒过来了。”

    “我醒过来了。”她淡淡的说道,“谢谢你的这首歌,《漂洋过海来看你》,我想来,我是被这首歌的唤醒的。好久没有认真听这首歌了。”

    “你饿不饿?”我惊喜的叫道,“我给你买点东西吃。”

    她轻轻的用手指了指板凳,示意我坐下。

    “谢谢你钱琨。”她说道,“护士刚才进来过,医生等会要给我进行全面的身体检查。检查完以后,你陪我去找一下张凯。”

    “没问题。”我情绪依然激动的不能自己,“你不想吃点东西吗?”

    “你还和以前一样,性子那么着急。我没有检查身体前一点东西都不能吃。”她说道,“我昏迷了六天,你每天都来看我,我真的非常非常谢谢你。”

    我摇了摇头,傅纯醒了,没有什么比这更重要的了。

    “我醒了。”她又接着说道,“但是有句话我还是想对你说,就在检查身体之前,成吗?”

    我点了点头。

    “我们之间是不可能的了。”她看着我的眼睛,她的眼睛流露出一点点悲伤,嘴角微微笑了笑,“我们之间错过的东西太多太多,时间改变着我们每个人。我知道这些年来你一直没有忘了我。但是过去的事情就是过去的,如果一定要自己记住,是对自己的一种伤害。”

    我做梦也没有想到她对我说的竟然是这样一句话,我呆呆的看着她,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像是突然被别人抽去了一般,我觉得很冷,冷的连手指都变麻了。

    “你爱我,我知道的。”她又说道,“我也还记得你对我的好,我记得我早上想吃东西的时候,不管天气多热多冷,你都会拿着一个瓷缸,跑到基地小街的小吃摊上,给我打来最喜欢吃的油茶,买来我最喜欢吃的鸡蛋饼。可是这一切,你并不需要把它当做压力或者包袱。我不再适合你来买这些东西了,可是你可以对另外一个女孩好。”

    “如果你不忘了我,你不会遇到另外一个爱你的人。比我更爱你的人。”她说道,“这个人也会比我更好的爱你。不会和你吵。”

    “也许。”我喃喃的说道,“也许。”

    “把那个枕巾丢掉吧,把记忆里关于我的一切都扔掉吧。”她轻声说道,“我记得我曾经说过这样一句话,‘只有你把这些事情看的这么重’。说完这话后,你的脸上满是绝望的表情。你何必这样伤害自己呢,你可以过的更幸福,更自由的生活。这些年来,你一直把自己锁在一个枷笼里,你以为这是幸福,可这是对于自己的一种折磨。”

    “我记得有一次你三年前曾希望我回来时,你已经生病了。因为写东西太累,又受了风寒,你的脖子不能动了,你给我打了电话,说就是想见见我,我没有去。”她接着说道,“其实,我当时真的一点点都没有心疼你,如果我真的爱你,我至少会关心你,你觉得我当时关心你了吗?那些年,你不就是一个人过的吗,如果我真的爱你,我至少会给你一个电话的问候,手机号码不是说删就删掉的,还有,宅电号码我难道会没有吗,我给你过问候吗?”

    “你也许不需要我这个朋友了。”她又轻声说道,“对不对?”

    “对。”我看着她的眼睛说道,“因为我从未想到有一天我们会做朋友,因为我们曾是爱人。”

    “爱人也可能成为朋友的。”她又说道。

    “让医生来检查吧。”我说道,“我去催下他们。”

    “钱琨。”她在床上说道,“娃娃老了,《漂洋过海来看你》这首歌,我以后不会再听了。”

    “娃娃老了,”我转过头对她说道,“可这首歌并不老,而且会永远有人听。有人听的歌,就不会老。”

    医生也正准备进来给傅纯检查,我一个人躲到了楼道口里,独自抽着烟,楼道里的窗外打开着。窗外车水马龙,医院附近商铺的叫卖声顺着空气飘进耳中,还有汽车喇叭的鸣叫声,父母送孩子时上学时的叮咛声。

    我轻轻的靠在窗户上,狠狠的抽着烟。

    “医生说真是一个奇迹。”苏蓉轻轻的从我身后走了过来,“她竟然一下从重度昏迷中苏醒了过来,而且身体没有任何问题,你真的是用那首歌唤醒她的?”

    “《漂洋过海来看你》。”我说道,“你听过没有?”

    “你好像不是很高兴啊。”苏蓉笑了笑,“没有,回家以后下来听听。”

    “她苏醒后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和我分手。”我轻轻的说道,“不过我想,现在这个她才是真正的她。”

    “嗯?”

    “从乌陀山回来以后,我还以为她变了。”我说道,“其实我现在终于明白了,我去乌陀山,除了要帮助章怀,更多的是想见她一面。有些东西我始终不肯承认,现在终于承认了。”

    “承认了什么?”她在旁边说道。

    “承认她其实早就不爱我了。”我看着她笑了笑,“其实承认这一点并不难。对吧。”

    “其实你是个好人。”苏蓉轻声说道。

    “好人并不是评定一个人的概念。”我说道,“我太累了,累的都不知道该怎么说话。”

    “把你的手机号给我吧!”苏蓉突然说道,“我昨天上网看下你写的小说,觉得写的挺不错的。这些天我陪你说了不少话,你要请我吃饭哦。”

    我想了想,还是将我的手机号码给了她,然后就静静的看着她。

    “你不说话了。”她的脸色有点变了。

    “我请你吃饭。”我说道。

    “你不知道我的手机号码怎么请我吃饭呢?”

    “那你的手机号码是多少?”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呢?”她的声音突然变高了,“你这种人活该就是这样的结果。”

    她转过头,狠狠的踏上楼道的台阶,只给我丢下了一个淡绿色外衣的背影。

    活该?我苦笑了一下,现在的女孩心情真是多变;或者,是我老了。

    傅纯已经检查完身体,她还是穿着那件蓝色的短衫,“你是不是回家去换下衣服?”

    “我的家在哪里?”她冷冷的对我说道,“我们一起去找张凯吧,我恢复记忆了。”

    我看了看她,她又恢复了她的冷静。

    张凯在家休息,我敲开他房门时,他穿着一套睡衣,满眼矇眬的看着我,身后的傅纯让他打了个激灵,“你好。”

    “她要来找你。”我示意是傅纯要来找他,“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事情?”

    张凯看了看傅纯,“你醒过来了,太好了!身体怎么样”

    “我恢复记忆了。”傅纯冰冷的打断了他的话,“包括在乌陀山的记忆,还有让钱琨产生误会时的记忆。总之,我完全恢复了。”

    张凯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我。

    “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我把在乌陀山发生的一切说给你听,薛兰是不是不见了?”

    “是的,薛兰失踪了,章怀死了。”

    “是他们干的。”傅纯冰冷的声音中一点点压抑和恐惧。

    “他们是谁?”

    “我把整件事情说给你听。”傅纯看了看我,“但只说给你一个人听,能不能让他回避一下。”

    我傻子一样站在屋中央。

    “可以,”张凯给我使了个眼色,“你到卧室里坐一下,影碟机下面有电影碟片,你想看什么你自己放。”

    于是我走进了卧室,只觉得自己像头蠢驴。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我只觉得肚子很饿,张凯的床头柜上放着饼干,结果让我全部消灭干净了。我突然觉得自己有点点领悟,人什么都可以做,就是不能对不起自己,尤其是自己的肚子。

    大约一个半钟头后,我翻看了将近有三四张碟片,张凯打开了卧室房门。

    “她走了。”他对着我说道。

    “她跟你说了些什么?”我问道,“她到哪里去了?”

    “那天她发生的一切。在乌陀山林里发生的一切。”张凯看着我说道,“她把手机号码留给我,要我有事情打给她。”

    我茫然的看着张凯,傅纯的房子在老楼里,她一定不会去老楼里住,她能到哪里呢?

    “傅纯到哪里与你没关系。”张凯接着说道,“甚至她的生死都与你没有关系,因为她对你来说,只是一个陌生人。”

    我看着张凯。

    “这是她的原话。”

    “是。”张凯迟疑了一下,“她还说了一句话,让我转交给你。”

    “什么话?”

    “她说对于你们的爱情,她从来就没有后悔过,但现在已经结束了。”

    结束了。我呆呆的看着手中的电视机遥控器。

    “她向我讲述了乌陀山发生的一切,”张凯缓缓的坐在床上,“从她们进入那栋三层楼,到她们被你与章怀在野外发现前,她们身上的故事。”

    “她们?”我问道。

    “还有薛兰。”张凯说道,“在我把她的故事转述给你听之前,你能不能把你昨天见到的事情说给我听?”

    “昨天?”

    “就是你被带上那辆奇瑞东方之子轿车后发生的一切。”张凯说道,“我只负责将你转交给他们。”

    “他们又是谁?”我的好奇突然压倒了心里的郁闷,“他们好像很专业。”

    “他们是背负着更多责任的人。”张凯说道,“现在,你可以把昨天的事情说给我听了吧!”

    我将昨天的经历完完整整的告诉了张凯,包括对我的测谎,包括那些对于黑石充满着研究热情的学者,包括李全教授的登场。说完之后,张凯看着我说道。

    “麦克—科勒说他是神仙?”

    我点点头。

    “在刚才傅纯向我描述的故事,她说她在那栋三层楼中见到了几个人,那几个人也自称神仙,他们的身材矮小,脸庞大的身体不成比例。那几个自称神仙的人力气大的惊人”张凯自语道,“这个世界到底有没有神仙?”

    最后一句话是问我的。

    “我想,这个世界没有神仙。”我说道,“那个矮个子女人,更像是一个魔鬼。不过,张有才倒是一位异士。神仙分为五种,有一种人仙,可能说的就是他。”

    张凯笑着看了看我,“你确实着魔了。”说完这话,他将傅纯对他说的故事转述给了我。

    于是故事的画面,又重新转到了开头。(好像不是开头的一幕吧,只是前面部分中的一幕,适当回顾一下当时的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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