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读书 > 玄幻小说 > 梅山猎人 > 正文 第25章 劝席
    "哑巴吗?这怎么可能,看他救火做事那样的干净利落,怎么看都不是哑巴的样子?龙大也是见多识广的人,没有看出黝黑汉子是个哑巴。可他只能通过打手势与众人交流,不得不让大家相信这个事实。事实上,想到这一点,枫树湾的人们对这个黝黑汉子更是多了一份尊敬。

    一场大火熄掉了,龙大吩咐婆娘做好一桌饭菜。

    龙大婆娘是个能干人,很快就弄了一桌梅山菜肴,至于梅山菜肴具体都有哪些好吃的,请容冷月更夫以后再给各位看官慢慢道来,今天不在这里赘述。龙大婆娘把待客的米烧酒也已筛上,只等男人们入席。

    龙大一把将救火好汉拉到榨油坊的一张旧八仙桌旁边,瞅准神龛位置正下方的左边位置,龙大将黝黑汉子推在这个位置上。不过,稍一松手,黝黑男子就像屁股上挨了针刺一样,立马起身,逃离了这个位置,急得面红耳赤,嘴里哇哇地直叫。由于是哑巴语言,自然大家都没有听懂说什么,但伴随的是手足乱舞的神情,人们知道了,黝黑男子是说自己绝不应该坐在那么尊贵的位置上。

    龙大又一次拽着黝黑的中年汉子,将他按在起初的位置上,可汉子就是不依不饶的,硬是不肯就座那个位置,还是直挺挺地立在桌子一旁。见此情形,龙大也激动了,比划着手势说:“你是我老龙头榨油坊的恩人,也是整个枫树湾的恩人,无论如何是要坐这个位置的!”

    眼前的这一幕就是梅山人劝席的最初环节,即劝座。

    在这个环节中,两人拉扯的幅度很大,动作甚至粗犷有力,几乎用尽各自平生力气,对方也通过这种力道的感受来觉察盛情的程度。如果主人拉扯不尽力,慰劝不殷勤,客人有可能误解主家不是特别热情,更不愿意就座主客位置。如果主家就此放弃努力,很容易招致客人的埋怨,使得这一场酒席的社交效果大打折扣,甚至生出意见,不仅达不到请客的目的,其效果反而会适得其反。因此,梅山人请客一定是知识c体力以及耐心的综合考验。在一个非梅山人看来,这样的劝客就座,其角力的方式与程度,不亚于一场打架,而且打架未必就有输赢的区分,而劝客就座必定有一个最终结果。

    这个结果必定是主家知道的,被劝的客人也明白自己最终会坐在那个位置。然而,为什么会是这样呢?冷月更夫认为,梅山人用这种方式在维持一种秩序与社交逻辑,以一种仪式来演绎主家的热情以及客人的谦让。

    梅山人许多的仪式并没有口传,更没有书写成文,而是在实践中让人去体悟。这种劝座仪式,主家劝了一次,客人自然要客套一次,假装被按在主客位置,又退让下来。黝黑汉子已是第二次被劝座,也是第二次推让。轮到第三次劝座时,主家的规模与力度更会加大,这时副陪就会上前搭一把手,两人合作着,努力推搡着客人往主客位置就座。当然,客家依然需要装出奋勇挣脱的样子,可是最终有些力不从心,第三次被推到神龛下左边的座位上。一般来说,第三回落座后,客家就不必再推辞,但就座时,一定还要做出离开的样子,主家就会伸出手示意不让走,客家这才可以安心地坐下来,嘴里会谦逊地说一句话:“我坐这里,怎么要得哟?”

    这时,主家就会喜滋滋地说:“要得!要得!”

    由此看来,梅山人劝座也遵循着事不过三的原则。三次推让与拉扯中,其他吃席人只是旁观,也有一两个人帮着龙大劝说,还有上前给龙大搭把手的,所有人都是站着。这是梅山酒席一个规矩,主客没有落座,所有人是不能坐的。如果有人此时坐下了,即便坐在自己该坐的位置,也被人看作是无礼的表现,轻则遭人侧目,重则受人斥责,脸面受损。

    主客落座后,主家就开始安排二客的位置,二客的推让程度要远逊于主客,不一会儿二客就落了座,其他人等就依着自己的身份坐了下来。主家就坐在面对神龛右边的座位上,这是主陪的位置。这样,整个劝座的仪式才算演绎完毕。

    每一场正式的c隆重的梅山酒席几乎都要上演这样的情景,似乎是梅山男人酒肉江湖的一种游戏,每个成年的梅山男人都要经历,许多人为此却也乐此不疲。在这种拉扯与谦让中的,演绎着梅山酒席中的斯文与蛮力。

    梅山人劝座只是拉开酒席劝文化的序幕。接下来,就是劝菜。梅山人酒席,一开始不像时下城里人酒席是主家敬客人的酒,而是主家邀请主客动筷子夹第一次菜。在这个仪式之前,其他人等绝对不能动筷夹菜。主家拿着筷子做出邀请的手势,主客客套一句之后,也就下手夹菜了。特别老练的主客在第一次夹菜中,会有意放慢夹菜的动作,仿佛电影里放慢镜头那样,这时,主家往往抢在主客夹菜之前,伸出自己手中还没有用过的筷子,从最主要的大菜中夹取看似最有份量的一块菜肴置于主客的碗中,客家赶紧说:“这怎么要得,怎么要得?”

    主家会说:“要得,要得。”

    主客夹了第一块菜之后,这顿梅山大餐算是开席了。主客也算是给整个酒席做了一个城里人眼中的剪彩。主客夹菜剪彩,所有的人都可开吃了。梅山江湖人称酒席开吃为开船。开船之后的梅山酒席,顿时呈现出一片繁忙的生动场景。

    等第一口菜吃下去后,主家就会提起酒杯敬大家的酒,这一杯每个人都是需要喝的。喝了再吃菜。再是第二轮主客敬喝,大家同喝。这样敬喝三次。再是主家挨个敬喝客人。

    在这敬酒的过程中,主家还会继续给客人敬菜。这敬菜也是有些讲究的。鸡肉是梅山人最为看重的一道大菜。敬菜中,视客人的年龄c喜好的不同,所夹之菜会有些差异,如果客人是一位老者,有可能夹一块鸡胸脯肉,如果是壮年汉子,主家可能会夹一块鸡头。主家夹菜,客人也是需要假装推辞的,当然最后还得就范才是。

    黝黑汉子虽然不会说话,但心里烂明烂白,是一个纯粹的“肚里清”。龙大劝客礼数周到,这跟龙大开榨油坊的职业是分不开的,他要跟各色人等打交道,跟各种人吃饭喝酒,尤其是有不少的江湖人士夹在其中,不懂酒席文化,那可是寸步难行。在龙大看来,黝黑汉子的客套礼仪也是炉火纯青,无可挑剔。

    事实上,梅山的劝席文化还有最为高潮的部分,还是酒酣耳热之后的劝酒。这种劝酒就是调动一切热情让客人多喝酒。梅山人喜欢划拳喝酒,这是一种游戏化的劝酒方式。还有,就是找各种话题进行劝酒。这两种方式全国各地都差不多,冷月更夫在这里不再啰嗦。唱歌劝酒,在梅山少数民族部落中极为盛行,这种方式也极为有效,主家安排人唱了祝酒歌,客人自然难以拒绝。歌声不断,喝酒不断。这种方式常常会让喝趴下的。

    龙大虽然不是少数部落的人,但常年有苗瑶同胞来到榨油坊里打油,也学会了苗瑶同胞的许多习惯,跟他们唱山歌,唱祝酒歌,况且梅山汉人会山歌的人也不在少数。

    这天,为了让黝黑汉子更多喝酒,龙大也豁出去了,开始唱起梅山苗瑶同胞的祝酒歌,黝黑汉子连喝了几杯,已有醉意。在后来龙大唱梅山山歌时,黝黑汉子其实面有难色,他非常想拒绝,但碍于主家的热情,又不好推辞。

    那一场黝黑汉子在枫树湾帮忙救了一场大火,被留作主客喝了一场梅山大酒,那一场酒的后果几年后龙大才得知。小锅灰佬告诉龙大:“帮你灭火的是黝黑汉子,不是别人,正是我们三当家的,别看他是一个哑巴,但心里敞亮得很,而且有一身好手艺,你不是说他几声咒语一张符就能改变风的方向吧,虽然这只是一个幌子,但是泼水灭掉窜过来的火焰,是千真万确的。”

    “是啊,我特别敬他是个人物,我们当晚干了好多的酒。你说,我的酒害了他,怎么害了他呢?”龙大疑惑得很。

    “他是一个哑巴,你们劝酒,他不知道怎么婉拒你们,你们不知道吧,他其实很忌酒的。自那场酒之后,他的眼睛开始越来越雾,后来几乎见不到什么光了。后来再也不能出外做活了,只能留守寨子里。有一次对手端我们老巢时,他奋起抵抗,但终究眼神太差,最后不幸挂了。”锅灰佬一脸痛惜的表情。

    “挂了?唉,真是我的罪过!”龙大听到这个结果,有些意外,并很伤心。

    “这怪不得你,也是他的命数。现在回到这个盒子的事,麻烦你给保存好。我们东山再起的那一天,或者我来,或者我们派人来找你要。你千万不要对人说起这事。说了就可能给你招祸。”小锅灰佬嘱咐说。

    “你们为何要找我保存,你们完全可以找个隐蔽的地方埋了。到时,你们自己起出来就是了。”龙大有些疑惑。

    小锅灰佬沉吟了一下:“起初,我也是这么跟头说的,他怎么回答我的,他说,埋在一个野外自然可以,但万一大家都歇菜了,这盒子岂不永无见天之天,这不符合物尽其用的天理啊!”

    听到头这么说,小锅灰佬说自己似懂非懂,于是按照头的吩咐,找一个可靠的人寄了,跟寄主说清,有人来寻更好,如果没人来找,就请寄主揭开夹层,按照夹层里的嘱托行事。

    故事说到这里,大家都知道后来的一些事情,龙大把小锅灰交存的盒子藏在榨机后面的地下,还设了一个机关。设这个机关的初衷,龙大害怕万一有歹人寻到线索来榨机下面挖宝,发现只是三坛美酒,就会另找线索,从而掩护了美酒坛子下面的真正藏物。

    这么几十年了,一直没人来找寻,暗号记得那么多年,也从来没有人来对过,盒子深藏在那里,从来没有起过。这个秘密,龙大一直守口如瓶,连自己的婆娘也不曾说起,直至前几年,身体愈来愈走下坡的时候,龙大不想把秘密带进了棺材,就将此事跟疤爷说了,让疤爷拿个主意。

    疤爷劝龙大暂时不动藏物,待自己暗访小锅灰佬不还有后人,如有后人,就把盒子交到他的后人手里,也算了结一桩沉积几十年的心事,可是直到龙大去世之后的某一天,疤爷才最终找到小锅灰佬的后人,以至于今天才把他带来见龙保文。

    “不是问他是谁吗,他就是小锅灰佬的崽,也都三十几岁的人啦。”疤爷指着带来的那个人对龙保文说。

    龙保文终于等到答案,好奇地问:“你爹后来怎么样了?”

    “我出生才两岁那年,他们那群人跟人火拼,中了埋伏,全都没了。”

    “难怪后来没有来找我爹了。”龙保文幽幽地说,转而就跟疤爷与来人商量起来,“疤爷您看,事主的后人也找到了,我去取来交给他,也算完成我老爹的一个几十年的心愿。”

    疤爷好像记起了一件事:“我们再看看,那个盒子的夹层是怎么说的。”

    “是啊是啊,您老的描述中还有一个桥段呢,我怎么忘了?”说完,龙保文赶紧去藏物的地方找到原装的盒子,三双眼睛紧盯着打开的夹层,突然发现上面有笔墨的模糊印迹,赶紧揩去上面的灰尘,崩出一幅简易的毛笔画,画的是两只手停在空中,没有握住。画的旁边,还题了一行草书行文。龙保文识字断字,念了出来:“可笑痴人说富贵,不如散发弄扁舟。”

    “这是画谜!可是什么意思?究竟要我们怎么做?”

    龙保文与小锅灰佬的儿子皱着眉在想。

    疤爷猛抽一口老旱烟味,重重地吐出,烟雾弥漫开来,慢慢散开在榨油坊的空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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