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拿出来了吗？”马良玉问道。
“良玉，拿出来，给赵大哥瞧瞧。”杜月娥道。
“什么啊？”赵大牛回头望，不知道两个人说什么，他在出神的状态还没有回过神来。
良玉不好意思的伸手进腰带，从裤裆里拿出了一包东西，递给赵大牛。
“罂粟壳！”赵大牛走过去接过来打开一看，吃了一惊。份量足够刑拘了。
“哪来的这是？”赵大牛望着杜月娥道。
“真险，刚才我打扫卫生时在置物架底下发现的，多亏良玉打了掩护。”杜月娥道。
“狗日的！想陷害老子？”赵大牛骂道。
“还不快收起来，才九点多，还有客人来。”杜月娥道。
“拿到后面烧了！”赵大牛从袋里拿出一个罂粟壳，把剩下的递给杜月娥，杜月娥赶紧到后面处理去了。
“小子，这次多亏你，这个拿手里掂量掂量，以后不要被人坑，记住，用这个是犯法的。”赵大牛把罂粟壳塞到了良玉的手里。
良玉摸着手中坚果似的东西，心想这就是毒品的原料？以前良玉吸过大麻，那种感觉，又摇动了他的心神。报纸上看过有人在火锅底料里用这个吸引回头客，没想到现实中牛肉面馆里也会有罂粟，此刻在他的手中，如此的真实。
“赵大哥，会不会是对面想弄垮你？”良玉思索着道。
“有可能，不过对面也被查了啊。”赵大牛也不得其解，是谁要陷害自己呢？
“一起查才不会引起你的怀疑啊。”
“你小子可以啊，心里够阴暗的，这我倒是没想到。”赵大牛猛拍了一下良玉的脑袋。
“店里没有装监控？”
“对啊，咋忘了，我赶紧看看。”赵大牛大步走到柜台边，在电脑上翻看起监控录像。
杜月娥把罂粟壳扔到大火里，也到了柜台边，同赵大牛一起瞪大了眼睛一起寻找。由于摄像头对着柜台和大门，靠后面的置物架是个盲区，也没有看到什么人到后面来。
“奇怪，这罂粟壳是长脚跑过来的？”杜月娥又将监控录像倒过来看。
“这个，这个。”杜月娥像是发现了什么，按了下暂停。赵大牛仔细一看，是个戴着墨镜，留着小胡子的男子，正在吃面。
“没什么特别啊。”赵大牛道，吃面的人多了。
杜月娥又按了一下播放键，录像中的男子一边吃面，一边不停的四处张望，他似乎还盯了一下摄像头，最后他的面朝像了监控盲区的置物架。
“是有点可疑，大阴天吃面还戴墨镜，还像耗子样张望。”赵大牛也看出了问题。
“看，看，他的腿似乎用力动了一下。”杜月娥指着监控男子道，由于男子的腿在桌面以下，赵大牛从桌面上并看不到，他只能看到男子的上身抖动了一下。
“由于该男子的桌子离置物架较近，所以用脚把装罂粟壳的袋子踢到了置物架下面。”马良玉听着赵大牛夫妇的对话，脑中浮现出监控中男子的情形，得出了自己的结论。
赵大牛和杜月娥看了一下马良玉，也反应了过来。“他妈的这是谁要陷害我啊！让我碰见不捏死他。”赵大牛骂道。
“这个监控不能成为证据，况且罂粟壳已经烧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咱们以后注意点。”杜月娥道。
“也是，月里嫦娥，这回多亏你机灵啊。”赵大牛道。
“少贫嘴，你又不是猪八戒。”杜月娥笑了起来。
“咳。”马良玉无意识的咳了一声，大概是给牛肉汤辣出痰来。
赵大牛亲杜月娥的嘴停在了空中。
“你小子通过考核了，现在收你当学徒。”赵大牛道。杜月娥到一边忙活去了。
“什么？”良玉还没反应过来，赵大牛是在跟他说话。
“同样的面，有的人揉出来甜，有的人揉出来咸，有的人揉出来香，有的人揉出来臭，为什么？有的手发，有的手不发。你的手是发手。”
“发手？”
“不懂？农村里腌大白菜知道不，就要你这手！对了，你是大公子，也不知道腌白菜的事。总之你这手适合当厨师，一定发！”
“真的？”良玉要确定一下赵大牛是不是又在信口开河。
“当然，你悟性也很好，这样，我也不保留，但你要多练，才能出功夫。我教你抻面。”赵大牛道。
“称面？”良玉疑惑道，称面拿称称不就完了？
“看你的样子就没文化，还大学生，是提手旁加个申，申请的申！就是溜条，出条，懂不？”赵大牛蔑视道。
“懂了，就是把面团拉长，对折，再拉长，反复多次，最后变成面条。”良玉想起曾经看过的拉面表演。
“懂了？那就抻吧，过来。”赵大牛道。
良玉跟着赵大牛到了案板前，“抻吧。”赵大牛道。
“有什么要点？”良玉站着没动。
“要点？自己悟啊！我喝茶去了。”赵大牛说完就走一边倒茶喝去了。
这是什么教法？良玉心想，也许是赵大牛懒得教吧，这还叫不保留？良玉摸索着，找到案板上的面团，按照自己的想像，开始一步一步的操作，他先将面团揉成长条，然后用力拉住面条的两头对拉，可面条并没有听他的话，断了！怎么回事？良玉问自己。是不是用力太猛？良玉思索着，把面条揉到一起，重新再拉，这次好一点，但当他将面条对折后，再拉时，又断了！怎么回事？良玉又问自己。良玉不断的遇到问题，不断的问自己为什么，不断的找方法解决问题，这样不知不觉过了两个小时，他还是没有成功。
“非常好！非常好！你小子是块料！”赵大牛不知什么时候又走到了良玉的身边。
“可是我还没有成功。”良玉握着手中不成形的面条道。
“成功？什么叫成功？你已经成功了！你解决了多少遇到的问题？”
“我已经成功了？”
“对，不懈的探索精神，靠自己解决问题的能力，这是一个大厨必备的素质！”赵大牛肯定道。
有些人看到的是表像，有些人却能看到本质。良玉心想赵大牛难道是高人？为什么有时说话这么深刻？可是不像啊，赵大牛不过是一个普通的拉面师傅，经营着一家再普通不过的牛肉面馆而已啊。
“你小子怎么经常发愣？休息会吧，要来客人了。”赵大牛让良玉到一边去，自己揉起了面团。
“明天早上起早点，我叫你知道什么叫不成功！”赵大牛摔了下面团，大声道。
良玉又被震撼了一次。
晚上马良玉被赵大牛安顿在店面的阁楼上，睡的很香甜，一夜无梦。第二天闹钟一响良玉就起床了，洗漱了一下，就把店面里到处摸了一遍，再一次熟悉房间位置和器物，牢牢的记住，独自开始和面。
“怎么不开灯？”赵大牛打开卷闸门，看见黑影，知道是良玉。
“开不开灯对我来说是一样的。”良玉道。
“一样？世界上没有一样的，对面团而言，开灯和不开灯是不是一样的？”赵大牛问道。
“这个”良玉没想到这个问题。照理说灯光会散发光和热，对面团是有影响的，不过这种影响也太微乎其微了吧？
“肯定是不一样的，看来你文化人心还没我这粗人细。”赵大牛笑了一下。
“灯光对面团会有影响吗？”马良玉不服。
“天地万物之间都会互相影响，正是细节把握的不同，才造成厨艺的高下之别，小子，你还要好好悟啊。”赵大牛道。
“是，我会考虑这个问题的。”良玉嘴里答应着，心里不以为然，细节决定成败谁都知道，但你要说开不开灯对面团有影响，也太玄乎了。
“滚开吧，今天还不是用你的日子。”赵大牛又让良玉到一边去。
“赵大哥，和面的事我可以的。”良玉不愿意只听不做，他需要更多的实践。
“今天不行。”
“为什么？”
“你知道对面开的拉面馆吧，昨天听人说那边会一字拉面。”
“一字拉面？”
“一碗一根，一根一碗。”赵大牛道。
“一碗一根，一根一碗？你也要做？”
“我说你对细节把握不够吧，滚一边练去，老子今天要露一手。”赵大牛恨恨的道。
良玉没话说了，他揉的面团肯定达不到这个条件，良玉只好让开位置，一边继续感知手里面团的特性，一边听赵大牛怎么弄。
“大牛，今天真的要跟对面斗一斗？”杜月娥进门就道。
“人家巴掌都打到咱脸上来了，我能不招呼一下？”赵大牛摇了摇头。
“也是，生意大家做，吃面吃个饱，搞这种花样不累吗？”杜月娥道。
“人家要搞，咱就陪他玩玩，省得老吹自己正宗。什么正宗不正宗？出了兰州那地儿，还有用正宗的牦牛肉的？吹吧！”
“大牛，你爷们！”杜月娥露出崇拜的目光。
“去去去，干活去，你这么看我影响我发挥。”赵大牛用手撵杜月娥。
很快就到了早上七点多，赵大牛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各位新老顾客，今天日子不错，我给大家来一段拉面表演，大伙也做个见证，大家说好不好？”
“好！”面馆里好声一片。
“怎么，牛哥，讨了小老婆了？”
“赵老板，别闪着腰啊！”
“不会是一桶一根，一根一桶吧？”
“哈哈，今天有眼福了。”
“”
众人围住赵大牛七嘴八舌道。
“闪开点！闪开点！”赵大牛说罢，拉开架势，甩开膀子，扎了个马步，“嗨！嗨！嗨！”赵大牛吐气开声，搞得像少林寺的和尚。
“好！”众人又轰然叫好。
“好！好！好！不愧是将军之威，龙虎之猛！”店外开始也围了数人，其中一个老头离得较远，声音苍老，却很洪亮。
众人一看，原来是大新桥下的精神病名人，老孙头。心想这下好玩了，不知老孙头又要胡说些什么。
赵大牛心里却是一喜，他这手艺，需要人解说，外行人才能知道其中的妙处，本来他想让杜月娥解说，可是赵月娥解说的没味道，还不如自己说。现在老孙头这个臭老九，古怪的事知道不少，他来胡说一通，正能烘托气氛。
良玉听见老孙头的声音，知道是自己的救命恩人，本想过去道个谢，但现在正是赵大牛表演的时候，只好先作罢，等表演完再去谢老孙头。
“赵大厨，今天要表演什么？您透个底。”老孙头道。
“龙须面，二十扣！”赵大牛心想来戏了，这老孙头问得恰到好处，看来现在精神还没坏得厉害。
“二十扣？哇！哇！哇！这可真是了不起！想当年龙虎斗京华，这口面，只有那慈禧太后才吃得它，现如今，革命儿郎比谁也不差，做这二十扣的龙须面，大家吃了一毛也不花！”老孙头一边拍手一边说起来。
众人一听，这龙须面以前只有慈禧太后才能吃，老孙头实在能吹。
赵大牛心里一乐，就该这么吹才有味，他站上凳子上溜起条来。
“虎踞磐石，龙腾云梯，看这架势就是非凡之人，非凡的人才能做出非凡的面，你看他左右开弓，像李广？像西楚霸王？像成吉思汗？都不是，是托塔天王下了凡！顶天立地比宝塔还稳当！左手换右手，右手换左手，拉满了弓，绞足了劲，好比二龙戏珠，又似两虎争食，只在手中把那阴阳颠倒颠！”老孙头不愧是旧式的臭老九，张口就来，一口气顺了许多。
众人又轰然叫好，为赵大牛的气势，更为老孙头的才情。
马良玉也在心里叫好，这老孙头的解说要比任何比赛评委的解说还要精彩。他也明白了自己今天拉面条时为什么容易断，原来是气势不足，两手相合时，面条麻花的拧劲没拧起来，面筋松散掉了。
赵大牛没想到自己给老孙头吹成托塔天王，心里那个喜啊，心想老孙头千万不要马上犯精神病，好歹也要解说完啊！借着老孙头搞起的气氛，赵大牛大喝一声：“起！老子今天要二十扣！出条！”
“一阴一阳之谓道，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八卦相推，八八六十四，乖乖乖，二十扣？我老神仙算不清，真的是以至于无涯？”老孙头又弄起了易经。
“我来算算！”内中有个带眼镜的小伙子，真的打开手机计算器算起来，“一扣是二的一次方，二十扣就是二的二十次方，妈呀，那得有多少根面条啊！”小伙子念叨着。
赵大牛都没算过二十扣到底是多少根面条，他只顾在凳子上表演，不断的变换姿势和手法，一会一个“大鹏展翅”，一会一个“猴子捞月”，一会一个“乌龙搅海”，一会一个“狮子摇头”，面条被拉得越来越多，越来越细，看得众人眼热。
“果然是有真功夫！龙须面，做得要像龙须，都说远看似瀑布，近看如发丝，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我看哪，是白发三千丈，缘愁似个长！唉，可惜啊！”老孙头说着忽然长叹一声。
“嘿，老孙头，你叹什么气啊！”有个大婶问道。
“唉，二十扣的龙须面，太难得，我老神仙没钱吃不起啊！”老孙头一脸的无奈。
“神仙吃面还要钱？”
“哈哈哈哈！”众人哄笑。
赵大牛却没有心思理会了，龙须面面越到后面越难拉，有一根面条断了，就算是失败了。他掌握好力道，加入了更多的抖动动作，众人开始帮着数数：“十七扣！十八扣！十九扣！二十扣！”忽然掌声雷动，赵大牛高举右手，面条如瀑布般从头到脚的抖动着，真的好似银龙出水，光芒四射。
“呀！天女散花！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田园将芜，胡不归？孙悟空偷了蟠桃园，俺们要坐着火车去北京，去见红太阳。”老孙头开始精神有问题，语无伦次起来。
“老婆，拿针来，让各位见证一下。”赵大牛得意道。
杜月娥将大鼻针递过去，赵大牛又在众人的数数下开始穿针，“一，二十一，十二，十三，十四，十五！”数字定格在十五，又是掌声一片。
“谁要吃这碗面？”杜月娥道。
“我！”
“大家分着吃！”
“拍卖，拍卖，价高者得！”
“”
众人七嘴八舌。
赵大牛看见老孙头摇了摇头，用棍子打着地面走了，想喊住，又想算了，老孙头身上的味太重，会影响别的客人的。
“我看这样，我写个数字在手里，谁猜对了谁吃，数字就是价钱，大家敢不敢？”杜月娥道。
“好！”
“这有什么不敢，牛哥还坑人吗？”
众人都同意。
杜月娥写好了数字，将手藏到了后面。众人开始猜。
“八”
“一百”
“六点五”
“我出十万！”
众人听这话都笑起来，闹哄哄地一片。
“刚才谁说八的？”杜月娥道。
“我！”“我！”“我！”
好几个人改口，他们以为老板娘之所以问，肯定是八了，正是个吉利数。
“错！”杜月娥笑道：“都没猜对！”
“我能猜一个吗？是零！”马良玉忍不住也报了个数。
“别磨叽了，到底是几？”赵大牛倒着急了。
杜月娥将手掌摊开，只见上面写着个“0”。
“不要钱？这小子有口福！”众人摇头道。
“龙须面一个人吃怎么有意思？分着一人尝一小碗吧，牛哥也是为了图大家一乐啊！”马良玉机敏道。
众人又道好，本来在外面的看客也进来了，光看不吃还不能叫见识过龙须面！店面里立刻挤满了人。
“好咧！轻油下锅，轻烫一遍，配我的五香牛肉汤，人人有份！”赵大牛大声吆喝道。
“老板，一共是一百零四万八千五百七十六根！”带眼睛的小伙说道，他是一个一个的乘出来的。
“什么？”赵大牛不解。
“你拉的面条！一百零四万八千五百七十六根。太了不起了，我都传到网上去了，真是高手在民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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