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读书 > 其他小说 > 魍魉之匣 > 第 23 章
    想到一件事。京极堂日常就对社会大众的神秘主义知识之匮乏感到非常愤慨。

    不知那是私愤还是公偿,总之这名友人的愤怒对象遍及各种领域。不过这也难怪我想多半没有人平常会像他那样针对这类事情想的那么透彻。就算有,肯定也是个相当古怪的家伙吧。原因无他,因为这些事情在某种意义下只不过是无关紧要的。大部分的人都觉得算命师跟灵媒之间有无区别都无妨吧。但觉得无关紧要也就算了,大众却经常毫无根据地对这类事物进行毁誉褒贬。正因如此京极堂才会愤怒吧。

    这么说来我也常遭受池鱼之殃。他对杂志、报纸等大众传播媒体的态度特别敏感,而我则是对于这类事物十分迟钝,经常不小心就写出烂俗文章,每次都被他说教一番。

    我会被说教的理由通常是来自那些写给糟粕杂志的文章,而鸟口正是专走糟粕杂志之流的编者,这么看来我倒是凑成一对很不得了的组合,因为京极堂可说是有如糟粕杂志天敌般的人。两个月的空窗期,令我把朋友的xìng格忘得一干二净。

    这两人现在能在相互理解下对话只能说是种侥幸。

    鸟口在刚刚这番话后,多半会了解到以神秘主义为题材的严重xìng而停止了对御神的采访吧。这样也好。考虑到出版业的社会责任,对这类难免流于不负责任的题材敬而远之才是明智的决定。特别是听到最后福来博士的小故事,连基本上和我没关系的人都不得不省思一番。

    所以这个话题到此结束,而我总算能和京极堂讨论我来此的目的收录作品的顺序。

    但是我的期待却完全落空了。

    “中禅寺先生,但我仍旧想揭发这个灵媒,所以想借用您的智慧。”

    在场的只有我不了解状况吧,我注意到京极样的确会心一笑了。

    “把你的理由说出来听听吧,鸟口”

    我再次远远地被摒除于话题之外。

    鸟口没看笔记边开始诉说,看来全记在脑中了。

    “我先说敌人的名字,招牌上的名称写着封垢御神,‘’这个字用的不是普通的‘箱’字,而是竹字头加上吕的‘’(不管是‘’、‘箱’还是‘匣’在日语里都念作HAKO),我一开始并不知道念法。这个御神并不是对灵媒本身的称呼,信徒们都称呼灵媒为教主大人。地点在三鹰,有栋小工厂改装成的如剑道场般的建筑,御神是建筑物本身的称呼。教主没说自己拥有神力,只自称是神通广大御神之信奉者。所以表面上建筑物才是主体,教主只不过是信徒。但是他并不要求信徒要信奉御神。我想这就是不以御教为名的理由。教主主要在指导信徒要改善生活态度及舍弃污垢的财产,此时会进行一段刚刚说的‘洞悉秘密’。不只如此,怎么样都无法改善时还会帮信徒施行加持祈祷。全部免费,祈祷费、鉴定费等等全都不收。”

    “免费?”

    京极堂几乎不说话,所以我出口发问。

    可是姑且不论有没有效,免费帮人消灾止厄是圣者的行为,没道理会被抱怨。

    “免费哦!不用钱”

    鸟口只有在对我说话时才又恢复平时的那种装傻搞笑语气。

    “只不过,就算免费也有很多机关啊”

    甚至还记起同音冷笑话来(鸟口很爱搞笑,经常会在话里加进一些同音的俏皮话。)。

    “简单说,他们暗示信徒应该抛弃不洁净的财产,过清净生活,这样幸福才会到来。而这些污垢的财富就由教主帮忙保管,放入神圣御之中清洁一段时间。如此一来不净之财变会变成净财。说白点就是金钱的洗衣店。”

    “真是巧妙的设计,可是如果能因此变幸福不也不错?刚刚的结论也是如此啊。而且既然是暂时保管的,好歹能要求讨回吧?如果讨不回来,告诉他就好啦。”

    “没错没错,普通人都作如此想吧?但是他们就是设计得让你不敢开口讨回,信徒们会变得越来越不幸。”

    “变得不幸?”

    “没错。不管信不信喜欢不喜欢都会变得不幸。”

    “这、这样不就根本不成救济了嘛。为什么会有信徒信他啊!”

    如果信徒还不断增加,真的没比这个好赚的生意了。

    此时,京极堂总算张开他的尊口。

    “所谓越来越不幸,是指经济层面上的?还是精神层面上的?”

    “您是想说纵使经济上清贫只要精神能获得安宁便不算不幸吗?但并非如此。”

    “不是吗?”

    “教主绝对不会要人把全部财产都拿出来。只说能拿出多少就拿出多少,就算只有五元、十元也不会多说什么。不过啊,第一次大家肯定都只拿出一点点。被说拿多少都无妨,当然没人会一开始就拿大钱出来的。这些信徒高高兴兴地回去,心理恐怕想着:‘赚到了,不愧是灵验的灵媒,跟敛财的货色不同’吧。一般而言一次拿大钱反而让人起疑心,刚刚您也这么说了对吧?会觉得这里很便宜,先信了再说。可是信徒原本就是来求助的民众,他们的不幸多半都是现在进行式,只是听听要改变生活态度、维持清廉洁白。缴点小钱而已,能改变什么?多半维持两三天清爽心情,很快就会回复原状,还是一样不幸。这时若是想说这个灵媒没效也就罢了,但大部分人一开始只会觉得是因此才没驱走厄运。同时,教主在第一次时也会故意说一些让人作此联想的话,所以信徒们便会认为财产拿出越多越幸福。只要拿出一次,便像中了dú瘾般越拿越多,而能买幸福的金额减少,带来的不幸自然也倍增,后来就是恶xìng循环了。”

    的确设计得很巧妙,令我不由得佩服起来。可是鸟口斜眼看了我。

    “这不该觉得佩服吧”

    他说。

    “总之,想榨取善良百姓财产的家伙很多,手法有巧妙有低劣,数量多如繁星。这个御神巧妙的地方是,就算信徒捐出倾家财产,也不会因此就结束。因为无论如何,信众为了生活还是得工作,不管拿多少出来很快又会有点小钱。连穷人都多少会剩点钱了,有钱人自然是去穷无尽地拿出钱来。名人随随便便都有收入,于是又想,糟了,烦恼不幸的根源又囤积起来了。所以有财产的人想要将之处分掉,同时又听到别人舍弃多少多少钱了,就觉得不能输,卖房子卖衣服来拼。就算身上没半毛钱了,只要没去当乞丐就会没完没了。名人当然是不可能真的去当乞丐,所以等于是毫无限制地拿出钱来;至于穷人则几乎跟乞丐没啥两样。”

    好惊人的真相。

    “这太恶质了,太过分了,这根本不算救济嘛。”

    “算啊。”

    我为了拼命追上话题而挤出这句话,又被京极堂简单地否定掉了。

    “如果有跟温度计一样能明确测量出幸福数值的幸福计就好了。很可惜,并没有这种东西。所谓的幸福是极端主观的感觉,而xìng质也有无限种类,一个人是否幸福第三者无从得知。也有人在自己的立场变得不利后才能获得喜悦,也有人明知是蠢事却得反复进行才能获得安定感。比如说,酒精中dú便是个好例子。”

    “可是酒精中dú真的不好啊。”

    “如果你以社会的观点或健康上的观点来说的话的确不好。但若要这么说,抽烟也对身体不好啊。况且幸福也不见得就一定产生于与社会之间的关系,认真追究就得扯到什么大脑生理学去了。不过本来信仰就跟yào物不同,物理xìng的危害甚少,所以还算好吧?”

    “可是这个灵媒也太狠dú了,吸金过头了吧。纵使还不到必须检举的地步,好歹也该提供信徒适当的建议吧?”

    “现在就算有第三者跳出来公开御神的诈欺手段也只会造成信徒们的混乱而已,因为他们等于是失去了不幸人生中唯一的依靠。除非信徒们打从心里发出自发xìng的批判,或者有内部的关系人员告发,再不然就是信徒们有了不可能获救的自觉,形成教主对抗信徒的情况,否则第三者不该轻易介入。”

    “那你说就该放任不管吗?”

    “关口,把话听完吧,鸟口似乎不是因为你想的理由才要告发御神,对吧?”

    “嗯,是这样没错。”

    鸟口说。

    看来我真的跟不上这两人的话题。

    “御神的构造我大致了解了,还有些部分想详细询问,不过待会儿再说吧。鸟口,这位小说界大师老是急着想知道结论,说太多旁枝末节只会徒增麻烦,先把结论说出来听听吧。”

    鸟口听到京极堂的要求,眼睛眨也不眨地考虑了一下,最后总算缓缓开口:“我知道御神的存在是跟关口老师一起迷路到那个奇怪箱馆稍早的事。这么说来嘛,应该是八月二十日前后吧。不,那天刚好是小田急(日本民营铁路公司著名‘小田原急行铁道’,简称小田急。今日已改作小田急作为正式公司名称。)在下北泽发生事故的日子,所以是”

    “二十二日。”

    京极堂大半的事情都记得。

    “对对,是二十二日那天,有个叫清野的男子打电话到编辑部。记得是很低沉很闷的声音,一开口就说要卖我们情报。各位也知道,弊杂志社是以犯罪为专门主题的糟粕杂志,常有机会接触这类可疑的家伙,内幕bào料之类的消息当然大大欢迎。问他要卖什么,原来是卖我们一份名册,说是和名人丑闻有关的名册。这与我们报导的范围不太一样,本来想考虑一下,不过又想到反正也认识某家专出丑闻类的杂志,如果用不上顶多卖给他们就是了。”

    “所以买了?”

    “跟妹尾商量的结果,考虑到最近没什么题材,关口老师想必很清楚,弊杂志社一直出于缺乏题材状态,所以边决定购买。一跟清野联络,对方立刻上门。他脸孔浮肿,看起来yīn阳怪气的。只不过跟平常见到的那种不同。现在回想起来,他应该不是御神的信徒就是信徒的家人吧。”

    “御神?那是什么名册?”

    “哎,别着急,你也真是个静不下来的家伙,鸟口想按顺序一一说明,你就静静地听嘛。急着先听结论,原本听得懂的也变得听不懂了,顺序是很重要的。”

    京极堂出口制止急xìng子的我。

    “好,不吊胃口老实说,这的确是御神信徒名册。上面有信徒住址姓名与个人资料,还记载了六月、七月两个月间的喜舍次数及金额。我想,大概是清野从御神那里偷出来,以后根据事实一一追加的东西。”

    鸟口从硕大的行李中拿出纸袋,从中取出泛黄的纸册。

    “请看。”

    京极堂以阅读古书汉籍时的眼神看了纸册。

    “这个书写方式的确是帐薄,笔迹看起来像是女xìng不过不能断定。备考栏上以铅笔写成的潦草字迹应该是这个叫清野的男子写的吧。看来清野是个有学历但无社jiāoxìng,且是个执着很深的人。”

    “你怎么知道的?”

    “从文章的文体、汉字与外来语的比例及笔迹与书写方式看出来的,不过这并不重要。”

    鸟口接在京极堂之后说:

    “不过清野真的是这种感觉的人,他讲话时从没看我一眼,只看着自己的指尖,像这样”

    鸟口做出像是在弹钢琴般的手势,注视着自己的手指。

    “看起来有点恶心对吧?姑且不论这个这的确是账簿,毕竟喜舍在形式上是寄放的,所以收了多少得记录下来才行。而信徒的职业跟xìng质则是清野自己补充的,那家伙似乎去调查过其他信徒的背景了。所以如果上面的笔迹是可信的话,喜舍金额很少的信徒身边必定会发生坏事,结果喜舍金额就会增加。清野强调御神那伙人为了增加喜舍金额肯定在暗地里干了什么好事,但我觉得哪只是偶然,不,他说的当时我其实认为那只是他的妄想。”

    京极堂继续读着清野所写的内容没有回应。鸟口接着说:

    “我看过名册之后首先想到的是,还是丑闻有关。名册上记载的信徒大约三百人左右,住址范围分布很广,职业也相当不一。职业是清野调查的,不过当中有好几个人是常听到的名字。如某某歌手,国会议员,作家,最好笑的是连名寺的和尚都有。名人跟怪异宗教有关联一直是丑闻的固定戏码。接着我问他要卖多少,他说不管多少都好,真的想要钱的话,他早就拿去名册上的名人那里卖了,那肯定能卖得好价钱。”

    “这不就变勒索了?”

    “是勒索啊,可是清野本身似乎并没打算这么做不过他的真正企图我也不清楚。总之他希望我以这个为基础展开调查,并写出具有可信度的报道,这是唯一的条件。而金额,他不在意多寡。”

    “那你们出多少?”

    “一万。反正报道最后写不出来也能卖给想要的同业人士,一万元左右还算好卖。清野默默收下钱,再三要求我们一定要写报道后便离开了。”

    “真是个怪人。”

    “我想清野应该就是如同鸟口推测的,是个信徒不,一定是信徒的家人或朋友。他真正想要的不是钱,而是希望亲朋好友能停止信仰。如果被糟粕杂志举发出来,相信能在信徒之间造成相当程度的动摇,而动摇会逐渐扩大,最后会化作不信任感他大概是如此打算的吧。如果他自己是信徒的话,会偷出账簿就表示已经产生极度不信任感,而为了将自己损失的部分取回应该不会用这么麻烦的手段,而是直接上门大闹吧。而且如果被逼上绝境,或许还会考虑恐吓其他信徒来弥补自己的损失。可是他并没有恐吓别人,而是想告发。相信对清野来说,看到其他信徒继续被坑钱实在很难以忍受吧。”

    鸟口大表赞同,说:

    “我拿到名册之后去做了点采访。首先想去跟信徒见个面,但实在很困那,因为没有采访的借口。结果就这样过了一个星期,刚好碰上分尸杀人事件。”

    我也跟着回想起那个不可思议的体验。

    “二十九日发现右手,三十日发现双脚,我把关口老师拉出门,意气风发地前往相模湖只不过最后空手而归就是了。这些事您应该听说过了吧?”

    “听敦子说了。只不过鸟口,我好心给你个忠告,你会碰上怪事是因为找了关口去的关系。这家伙没什么存在感,别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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