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嫣然此时已经没有躺在软榻上了，而是趴在靠窗的书案上。从慕凌宇的视线看过去，就见她正盯着跟前的一本书发呆，目光空洞而迷茫，眼角泛红，隐约能看到泪痕。
慕凌宇的眉头一下子就皱了起来。
他是知道慕嫣然今日进宫了的。因为是皇后召见，且就见她一人，所以长公主并未陪同。不过家里人也没有不放心。如今太子已定，皇后对慕家只有拉拢的，断没有为难慕嫣然的道理。再加上这么些年，皇后对慕嫣然一向也是疼爱，所以进宫去见见应该不会出事。
可这会看慕嫣然的神情，显然是伤心的模样，这是在宫里受委屈了？
慕凌宇心里猜测着。可又觉得不太像。
要知道慕嫣然一向不是个会委屈自己的性子。要是在宫里受了委屈，回来肯定第一时间就会告诉长公主。可今日她却什么都没说。
如果不是受了委屈，那还会是什么事呢？难道是和齐晏相处的不愉快？也只有这种小儿女之间的别扭不便对长辈说了。
想到此，慕凌宇的心里松了松，这才故意放重脚步，带着笑意开口，“这是怎么了？没精打采的。跟三哥说说！”
慕嫣然没注意到有人进来，吓得从书案上一下跳了起来，还下意识的抹了一把眼睛。
“是三哥呀。”慕嫣然勉强挤出个笑来，“我没事啊。就是犯懒了，不想动。”
“只是犯懒么？”慕凌宇笑了笑，走到书案边仔细打量了下慕嫣然的神色，摇头道：“小妹，在三哥面前也学会说谎了？”
慕嫣然抿了抿嘴，没好意思再否认。慕凌宇向来聪明，想在他面前隐瞒心思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更何况她现在正是脆弱的时候，还真没力气去隐瞒。
“到底是怎么了？不能和三哥说说？”慕凌宇心疼了，温声道：“娘也不放心。所以我特意来看看。是和太子闹别扭了？”
慕嫣然摇了摇头。她这满腹的心事哪里敢说，也不知道从何说起。
“如果为难，三哥就不问了。”慕凌宇并不想逼迫她。
姑娘家的心事他这个做哥哥的也不好一直逼问。要是慕嫣然真的不愿意倾诉，他也不会勉强。但是看她这明显伤神的样子，慕凌宇还是心疼的。
“三哥，我，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慕嫣然迟疑着开口。
她也实在需要一个倾诉的对象。一个人闷了半下午，直闷得胸口都疼了起来。她再是努力给自己开导，还是免不了钻牛角尖。
慕凌宇暗地里松了口气。只要慕嫣然愿意开口，他就放心了。就怕她一个人闷在心里闷出事来。
“没事，你想到哪说到哪，三哥都听着。”慕凌宇笑着坐了下来。
“三哥，今日，今日其实齐晏想表白来着。”慕嫣然道。
开口前觉得这事很难启齿，可一旦开口了，她却觉得整个人都松了口气，仿佛也没那么难了。
“表白？”慕凌宇愣了一下，然后明白了过来，笑道：“这不是好事么？太子对小妹动心，以后两人恩恩爱爱的，就同爹和娘一样，多好！”
“三哥，齐晏是太子！”慕嫣然道。
这一句话，背后包含了多少意思，不用慕嫣然说，慕凌宇也能明白。
“不管他身份如何，也不管未来如何，至少他在这一刻是真心的。”慕凌宇道。
慕嫣然眼睛微瞪，惊讶的看着慕凌宇。她真没想到他能说出这样的话来。这是劝她珍惜当下的美好就行么？
“很意外？”慕凌宇笑了起来，“觉得这不像是三哥说的话？”
慕嫣然点了点头。
“那你觉得三哥这话有道理么？”慕凌宇问道。
“有。”慕嫣然再次点头，这点她无法否认。
“所以，他心悦于你就是件好事，为何还不开心？是怕他以后变心么？”慕凌宇再次问道。
“三哥，我不怕他变心，我是怕自己动心。”慕嫣然终于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慕凌宇怔住，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而慕嫣然已经不去顾及他的反应，开始自顾自的说了起来，“如若我不动心，他是否变心都对我没有影响。他宠我当然更好，不宠我，我也不会顾影自怜，自暴自弃，依旧以自己快活至上！可我若是动心，他的喜怒都会成为影响我情绪的因素。一旦失去他的宠爱，我便会受到伤害，会变得糟糕！我再不是那个潇洒快活的
慕嫣然了！”
“你这是什么理论？”慕凌宇目瞪口呆。虽说他还未大婚，但也知道男女之间的感情不是这样理智分析，而是要相互给予的。
“小妹，你的意思是，为了保护自己不受伤，所以不许自己动心？”慕凌宇有些艰难的梳理着慕嫣然的话，“而现在，你是觉得自己可能动心，所以害怕了？”
慕嫣然这下不说话了。慕凌宇果然是厉害的，从她这杂乱的话里居然也能领会意思。只是看她的眼神有些不对，就好像再看一个外星人似的！
“小妹，你是个人，不是个物件。会动心是很正常的事啊！”慕凌宇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可是三哥，他身边注定不会只有我一个女人。”慕嫣然道。
“那又如何？即便是富贵人家，有个妾室也正常。”慕凌宇不以为然，“难道仅凭这一点你就认为他以后会变心么？”
“难道不是么？”慕嫣然快速道：“也许开始不会，可以后呢？我会变老，他身边却永远不缺年轻的女子。你以为谁都会和爹一样深情，一生只守着娘一人么！”其实她心里还想说的是，要是长公主抛开身份，抛开生育的四个孩子，慕文彬还能独宠他一人么？
慕凌宇看着情绪有些激动的慕嫣然，不由叹了口气，“小妹，你不是一个会为了未来不可知的事情就乱了方寸的人。今日这是怎么了？”
慕嫣然一下愣住。浑浑噩噩一下午的大脑就像被人突然用力敲打了几下，把那些混沌全都给震开，露出一丝清明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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