术馆是乃名家严水兰师傅苦心经营,只收女生,因而武术馆里十分干净,布置的整齐大方。
房间里没有开灯,我看见一个老人坐在大厅的檀香椅上,凝视着供台上的黑白照片。照片里是严水兰的师傅白清莲,江湖传说中周圣人唯一的爱人,所以他才放心把孙女jiāo给爱人最好的学生严水兰来抚育。
谁!我大声叫道。
嘘……周敏温柔地手捂住了我的嘴,他,是我爷爷。
什么?你爷爷?!还好被捂着嘴,否则我肯定会让全地球人都听到我的惊讶。
两盏蜡烛突然亮了起来,在闪烁的烛光里那个老人转过身来,鹤发童颜,精神矍铄,飘然若仙。
点一只蜡烛就够了。老人自言自语般地说着,伸出一根枯黄的手指一点,一道劲风shè出,蜡烛灭了一只。
千里弹空指!你就是天圣人周易子老前辈?我吓的魂飞魄散,我不敢相信我的眼睛,我竟然见到了世界上最厉害的武者!
呃……小敏,过来,这就是你说的那个朋友了……
对!爷爷,周敏温顺地跑过去,一边为周圣人捶背,一边娇滴滴地说,他就是江湖上神秘的飞驼侠了……
唔,不错……周圣人沉吟道,为民伸张正义,却大隐隐于世,澹泊名利,孺子可教呀。
多谢周老前辈夸奖!我恭敬地深深一揖。
不用客气了,你是小敏的朋友,我相信她不会看错人的。周圣人好像对周敏颇为宠爱,可是他又为何要把唯一的孙女独自留在中国,自己却环游世界这么多年音信全无呢?
我去沐浴更衣……周圣人缓缓站起,走到内室去了。
我的忐忑不安有所缓和,敏敏啊,你什么时候找到你爷爷了哦。
哎,这还要从火面忍者说起……
啊?对了,以前屡次挫败火面忍者的神秘侠客也一定是你爷爷了!
原来那一夜月圆,火面忍者的火炎功只须最后一个处女作为牺牲,他便可以吸收天地yīn阳jiāo融之气,练成可怕强大的火炎功。
可是他终究想要的却是周敏,于是便一路追击到咏春武馆。而周敏宛如惊弓之鸟,早已手持峨嵋剑在阳台备战。
就在那关键时刻,暗中保护孙女的周圣人再才发现了火面忍者的yīn谋,他轻而易指地用千里弹空指把炽浪从高楼上弹了下去。而周敏却误会是楼上的邻居扔垃圾。
那时周敏心里更是莫名其妙,瞬间心里却一阵发凉,女人的直觉让她转过身去——
月光苍茫下,站着一个神秘的青衣人。
啊!……清脆的尖叫划破了宁静的夜空。
别叫,小铃铛,我是爷爷。青衣人露出了可亲的笑容。
小铃铛是周敏小时的rǔ名,只有最亲近的人才知道。
爷爷,你真的是爷爷?周敏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宛如置身梦中。
如果爷爷没有记错,你的左rǔ有一颗梅花红痣。爷爷笑眯眯地说。
周敏脸上一红,这么私密的事连师傅都不知道,她再也不用怀疑眼前的老人了。
她幸福地扑到爷爷怀里,爷爷,这么多年你去了哪里?
说到这里,周敏对我腼腆一笑,无限娇羞。
我一个大男人听到这些不由有些冲动,连忙岔开话题,对,对了,那你爷爷为什么不杀了火面忍者。
杀人是犯法的。周敏认真地说,而且听爷爷说,他曾经在日本政治避难,受过川端狂澜的庇护,因此不想亲手除去他的门下学生。
那你爷爷就这样白白放炽浪走了?
没有。周敏说,爷爷点了他的天会穴,炽浪在三个月内血脉封冻,肯定练不成火炎功了。
这么说,我和浩然还有三个月的时间去对付他?
不!周敏纠正说,爷爷封他的穴已是两个月前的事,现在只怕炽浪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所以你一定要快点除去你身上的雪龙dú,尽快达到最完美的状态?
雪龙dú?你的意思是你爷爷……我心里期冀地问。
嗯。周敏微笑着点点头,我正想再细细详问。
咳咳……周圣人轻轻咳嗽着从内室走了出来。沐浴后他的样子更加清健飘逸,一件太极图案的白色长袍,高耸的发髻如古代的道士一般。他挥挥手,用内力点燃了一壶沉香,房间里弥漫着淡淡的檀香。
我,我……我不知所措地看着周敏,不知如何请求周圣人帮我化去身上的雪龙dú。
爷爷,新年新气象,你帮他打开人生新的篇章好吗?周敏跑到周圣人身边撒娇说。
你这丫头,只会耍嘴皮子。我看这憨小子,多半是学不会的……
怎么学不会?他去过罗布泊,连飞天骆驼的雪龙神功都会,那可是几百年前震慑西域的楼兰绝学呀。
呵呵,雪龙神功?周圣人有点不屑地说,堂堂中华,武术之宗。他学的不过是穷帮痞善劳的那种套路吧。
对对,我和痞帮主有缘,两个人三十年间分别yīn差阳错地去过飞天骆驼洞,我曾拜他为……
嘘……周敏做了个手势叫我别说下去。我刚想承认我已拜有名师,被她阻止后便默不作声。
雪龙甚珠乃是千年骆驼涅??后的舍利子,常人吞食后自然内力大增,可是却又沛莫能御,dú发时如万虫穿心,功力尽失……
对!对!就是那种痛不yù生的感觉……我有点不自在地问,对了,骆驼也会涅??吗?
当然可以。周圣人博古通今,万生皆有灵xìng,天地正气永在,众生与人类皆是平等的。
圣人,这好像是佛教的教义吧。我小心翼翼地问。
呵呵,虽然我钻研的是五行八卦,周易奇门,但实际上大道同行,殊途同归。这样的道理是放之天下皆准的,那些表面的称呼和门派不过是误人子弟,固步自封而已。
哦!我一下子醍醐灌顶,觉得世界豁然开朗,眼前一片清净。
那我要怎么才能控制雪龙珠的力量呢?
普天之下,看来只有我的天易大法了。
天易大法?周敏好奇地问,爷爷,我从没听过爸爸说起这门功夫。
哎……周圣人叹息道,你爸爸被恶人刺杀,我没来得及传授给他。这是我花了三十六年时间才逐渐臻于化境的一门绝学。
周敏心里一阵怅惘,由于年轻的周圣人积极入世,促进中国民主进程,得罪了许多政治家,不仅被驱逐出中国,连最得力最心爱的儿子也被敌人暗中杀害……
爷爷,你把天易大法教给飞驼侠好吗?周敏故意叫我飞驼侠,希望周圣人从侠义之道考虑找个可以信赖的人传其衣钵。
他?周圣人怀疑地转过脸看我,我被两道锐利的眼神看的浑身发汗,仿佛这个睿智的老人一下子就看透了我的一生。
啪,圣人一指朝我眼睛袭来。
因为他坐在椅子上,这时我本可攻他下盘,进而绕攻他的背部,可是他既然坐在椅子上难以移动,我以动制静,未必有点不敬先贤。我于是迅速暴退三丈,哪知周圣人竟然贴着椅子上飞速逼近。
他的椅子甚至腾在空中,这时我本可出脚踢他椅腿,可是我又怕椅子断裂摔老人一个跟头。于是我身子一矮,像一条泥鳅狼狈地椅子下面滑了过去。
惭愧惭愧!我拍着身上的灰尘说,失礼了!圣人的功夫真是炉火纯青,小生望尘莫及。
周敏担忧地站在我身旁,害怕她的爷爷再次出手考验我。
他是个老实人。过了一会,周圣人下了结论,令可屡屡后退,也不攻敌人薄弱,能屈能伸,是个人才。
谢谢前辈夸奖,我担当不起。
什么担当不起!难道我天字第一号的嘴巴是说胡话的吗?告诉你,你的弱点就是太优柔寡断,幸好刚才你没攻我下盘,否则我的弹空指一定在你脚上戳几个窟窿!
……我噤若寒蝉。
那,那您真的可以教他功夫了?周敏试探着问。
可是我收徒专一,如果他想学我的功夫,就必须断绝与北拳的关系。周圣人转过脸去,意思是可以收我为徒,但要我与痞师傅断绝师徒关系。原来从我刚才那一招“泥鳅过龙门”他已经看出了我和北拳的渊源不浅。
不行不行!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心想,有和父亲断绝关系的孩子吗?那岂不是逆子恶徒,为天下人耻笑?
你做决定吧。老夫先行入睡,三日后再来见我。周圣人胡子一撇,扬长而去。
我愣在原地说不出话来,唉,圣人圣人……
算了吧,敏敏,谢谢你的好意了。我垂头丧气地对周敏说,不要勉强你爷爷做他不高兴的事。
这话是说给你听的吧。周敏没好气地对我说,我爷爷是绝世高人,能见个面都是天下幸运的事了,你竟然不珍惜拜师的机会?
不是我不拜,是他的要求太,太……
太苛刻是吗?你怎么不会妥协一下呢,等你练成神功,化去奇dú你再好好与痞帮主说个清楚吗?
我怎么说?他现在云游四方去了?
那不更好,他永远不知道。
他不知道我知道啊。
你知道有什么关系啊……
我们唇qiāng舌剑地吵了一会。
周敏生气地转过头不理我。
好啦好啦,是我不好,过几天我再去求你爷爷好吗?
……
对不起对不起,今天是除夕,把不快乐的事都撇弃在旧的一年里好吗?我诚恳地对周敏说。
好吧,看在你这头傻骆驼的憨样,我怕了你啦。周敏转嗔为喜,嘴嘟嘟地敲着我的头。
我们一起去外滩看新年烟花吧,我建议道。
好,周敏像个小女孩开开心心地拉着我的手一起坐到了汽车里。
我们开着车去外滩的路上,我接到了蔡燕燕的电话。
道信吗?怎么巧智还没回来呀?快12点了,我和玫玫都在等着他回家守年。你,你可以去找找他吗?
知道了大嫂,我去看看。我心急如焚地挂断了电话,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周敏默默无语,娥眉紧蹙。
要不你先打的去外滩等我?
不,我们一起去吧。周敏的手紧紧地和我握在一起。
我驱车飞快赶到了凤凰村庄,前面的警戒线处围绕了许多人,一群防暴警察在忙碌地清理现场。
别过去,别过去!楚警官在现场七手八脚地指挥现场。
我放下窗户玻璃喊他,楚警官,看到巧智了吗?大嫂叫我来找他。
巧智在楼上,楼梯堵了,我们上不去……楚警官着急地回答我。
后面又是无数呼吸而来的警车,城市的灯光染红了大半个天空。我把头探出窗户,一边注意后面人群,一边倒转车头准备离开,这时我忽然感到头顶有一阵暗风袭来,那种感觉是如此微妙而奇异,我浑身的毛孔收缩颤抖,心灵深处漆黑无光。
一瞬间的绝望。
我抬起了头。
我看见了他的脸。
没错,是我熟悉的巧智--
从我头顶一百米高的地方向下疾速坠落。
他也看到了我的脸。
死亡如雨水降落
大地无言恸哭。
我徒劳地伸出一只手挽留,另一只后往挡住了周敏的眼睛。
轰!!!我的车顶一阵激烈的碰撞。
天昏地暗。
鲜血飞溅,像朵朵雪莲绽放,那是侠客的精神之花。
我的脸上溅到了几滴黏稠的血,巧智维持生命呼吸的血。
他惊愕的眼睛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现场混乱一片,有女子凄厉的尖叫,有警察大叫维持秩序。我的头脑一片惨白。
我不知道是怎样被周敏拉出了车子外,楚警官艰难地搀扶着我。一伙白晃晃的医护人员朝我的车奔了过去。
回天乏术了。
巧智在除夕夜因公殉职。
我的电话不停地响,男人的眼泪从脸庞滚落下来。我不知道一个钢铁般的生命也会如此脆弱。
我眼睁睁地看着我的好友死去,我终于明白,有些事是可以遗忘的,有些事是可以纪念的,有些事一直心甘情愿,有些事永远无能为力。
轰然几声,bào破专家zhà通了堵在楼梯上的杂物,特种刑警冲上了天台,巧智是被人从天台上推下去的。
与此同时,被困在楼上房间的人也潮水般地往下逃命,现场的情况无法控制。楚警官迅速在楼下大厅把逃下来的顾客一个个带出现场,叫警员一一笔录,核实完身份才能离开。
可是凶手还是chā翅而飞。
我发了疯地冲上了楼,哪个警察都拦我不住。尘土弥漫,人潮泛滥。我拼命挤到了天台,一整排的防暴警察回头用冲锋qiāng对着我——他们以为突然出现的我是隐藏的凶手。
空旷的天台,黯淡的天空,沉默的警察与我。突然间钟声雷动,数不清的焰火冲上天空,远方欢歌笑语。新旧jiāo替,又是一年。
那种悲伤我无法表明,就好像你在最晴朗的天气参加了一场最yīn沉的葬礼。
心,痛得厉害。
正月初一。
周敏带着恍恍惚惚的我回到了咏春武术馆。我不知道如何面对蔡燕燕,我无法告诉玫玫她从小相依为命的哥哥永远地离开了。要是我早一点去找巧智,也许他不会死。
我痴痴地想,在和平饭店我看见巧智从眼前飞车而过,那时候我为什么不与他一起前往现场?或者叫他与我们一起去散步?那样我们可以躲过一场劫难。我疯狂地想了许多东西,生与死,罪恶与正义,灾难与和平……人生是一场赎罪的折磨。我甚至觉得自己变成了杀害巧智的凶手,因为我可以与他并肩作战的,我可以做到的!
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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