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风语,传言你我君臣不和,如果此次你选择回避,外间不知又会产生什么猜测议论,倒不如大大方方地一同前往,谣言自然就可以不攻自破!”

    慕忆微微一惊,望着对面帝王那双深不可测的眼睛,静了片刻,点头道,“就依陛下的意思好了。”

    明烨帝笑了一笑,目光闪动,又缓缓道,“接下来的这段日子里,怕还要有许多应酬,尤其是再过一个多月就是皇太后的五十岁寿辰,朕准备好好为她庆祝一番,周边各国亦都有使臣来贺,连‘回鹘王’也派了使节团来朝祝寿,所以有些大的场面还要爱卿陪朕一同出席才好。”

    慕忆垂下眼帘,心底忽然涌上一股淡淡的倦意,有些意兴阑珊地笑了一笑,低声道,“陛下怎么说便怎么办吧。”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问道,“‘回鹘王’?就是明鄢公主嫁的那个人吗?”

    “不错,就是他。”

    “那是个怎样的人呢?”

    明烨帝有些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微笑道,“怎么?你居然也有兴趣过问一下国事了吗?”

    慕忆淡然一笑,“只是有些好奇罢了。”

    明烨帝脸色渐渐沉了下来,叹了口气,自斟自饮了一杯酒后,才缓缓道,“据朕所知,那是一个野心勃勃的不世枭雄,而且对我大澈早存觊觎之心,不过是因为时机尚未成熟,才勉强按耐着没有动手罢了。朕上次将明鄢下嫁于他,也是不得以的权宜之计,‘回鹘’始终是大澈的一个心腹之患,令朕一想起来便如鲠在喉、寝食难安!”

    慕忆定定地望着他,脸上闪过惊异之色,脱口问道,“既如此,陛下可有了应对之策?”

    明烨帝沉默良久,微微摇头道,“以大澈皇朝现在的国力,实在不宜再大动干戈、对外用兵,何况就算真的动起手来,回鹘人久习阵仗,弓马娴熟,大澈积弱已久,又哪里是他们的敌手?!”

    慕忆看着他眉宇间深深的忧虑之色,似乎也有些感同身受,出神半晌,才勉强笑了笑,“原来当皇帝也会有这么多的烦恼的事,难怪陛下近来显老得厉害,不如由臣来教陛下一套简单的吐纳功夫,平日里抽空练习一下,对陛下的身体会大有好处呢。”

    明烨帝闻言一怔,随即笑着点头道,“好啊,不过可不许太难了,朕是个又苯又懒的人,若是太麻烦,朕可就学不会啦……”

    慕忆倒被他逗得笑了出来,明亮的灯光下,那样的笑靥,仿佛比杯中的美酒还更容易令人迷醉。

    明烨帝的心情也似乎好了起来,动手将自己和慕忆面前的酒杯重新斟满,微笑道,“这一杯就算作拜师酒吧,爱卿既已许诺,可得用心教朕,还不许不耐烦。朕这里先干为敬,请!”说罢,先自一饮而尽。

    慕忆笑笑,也举起杯来饮尽,向着他亮了亮杯底,开口道,“好。”

    第六卷 彷徨(6)

    三日后,又有快马来报,“睿英亲王”一行人已到了离京城五十里的驿站中歇下。

    第二天,明烨帝果然带领满朝的文武百官,一早就从皇宫出发,到离城十里的京郊迎接明郁的归来。

    迎接的队伍场面宏大,武官一律骑马,文官一律乘车,簇拥着皇帝金碧辉煌的御辇,浩浩dàngdàng地出城而去,一路只见锦旗迎风招展,迤逦数里不绝。

    众人刚来到特为此次盛事搭起的长蓬后不久,前方突然隐隐漫起一阵烟尘,远远便见明郁一行几百人全部骑马赶了过来,一时只闻马蹄声响如急鼓,不一刻就来到了两箭地开外。

    只见众人纷纷翻身下马,除了明郁及楚言几人继续朝前走来,其余人等都静默地跪了下来,远远留在原地等候。

    明郁当先行来,带头向已经站起来迎出的明烨帝跪拜了下去,口中高声道,“臣弟叩见吾皇陛下,愿陛下万岁万万岁。”

    明烨帝上前两步将他扶起,温言道,“快快平身。‘睿英亲王’此次出京巡查,办事得力,甚合朕意,辛苦你啦!”口中说着,眼光已在明郁身上转了一圈,不由微微一怔。此刻的明郁,骤然望上去比原来黑瘦了许多,不知为何却给人一种温和儒雅、沉稳干练的感觉,双目沉静明亮,炯炯有神,竟仿佛一柄未曾出鞘的宝剑般凝聚着淡淡的锋芒。

    他缓缓起身,向明烨帝凝望了片刻,而后垂下目光,沉声道,“多谢陛下夸奖,臣弟愧不敢当。”

    明烨帝微笑如故,侧过脸来向身旁的一人笑道,“‘大妃’你看,才短短半载,朕的这个兄弟却又好像长大了不少。”

    那人点了点头,只淡淡道,“是。”声音清雅柔和,却仿佛不带丝毫感情。

    明郁笔直的背脊似乎僵了一僵,迟疑了一下,终于还是抬眼看去,正对上了一双也正向自己望过来的、平静淡泊得仿佛一点儿波澜也没有的眼睛……

    回城的路上,大道两旁早已挤满了围观的百姓们,看到明郁一行人骑马走近,人群中猛地bào发出了一阵阵热烈的欢呼喝采之声,显示出了一种由衷的爱戴拥护之情。

    与明烨帝一同坐在御辇中的慕忆一直无言地望向车窗外,见此情景,心里蓦地一动,忽然想起“朱儿”曾经说过的一句话来,“他越是得民心,皇上就会对他越加顾忌!你还敢这般向着他,不是往火上浇油吗?”……一念至此,情不自禁向身旁的明烨帝看去,见他倒是嘴角带笑,神色如常,不觉暗暗松了口气,转念一想,“就算他心里不痛快,也不会在这样一个大庭广众的场合下表现出来吧?何况以他那样深沉难测的心计,又岂是自己可以猜度得到的?”想到这儿,唇角缓缓掠过一丝自嘲的笑意。

    好不容易回到皇宫,已是接近傍晚时分。接下来皇帝下旨论功行赏,又在御花园赐宴犒劳众人,百官均都有份出席。

    御花园中早早亮起了数百盏琉璃宫灯,照耀得亮如白昼,其间摆开了十几桌宴席。时值四月下旬,正是牡丹花盛开之际,一时间满庭花香酒香,中人yù醉。

    百官举杯共祝皇帝万岁,大澈社稷固若金汤后,宴席正式开始。

    席间歌舞升平,花团锦簇,宫女内侍们川流不息地送上酒菜,满眼都是一片觥筹jiāo错的景象。

    明烨帝居中坐了一席,依然是左手慕忆,右手明郁的安排,面对众朝臣不时悄然瞟来的若有深意的探究目光,明烨帝倒显得若无其事,只是随口问些此次巡视途中的见闻轶事。

    明郁微微垂首,神态恭谨,对他的问题有问必答。而慕忆却只是静静在旁听着,手中缓缓把玩着一只碧玉雕成的精致杯盏,脸上神色淡漠宁静,对那些不时悄然投向自己身上的或惊艳或窥测的眼光一概如同视而不见。

    席间,明烨帝突然夹了一筷子鱼翅放在慕忆面前的碟子里,动作自然异常,甚至也未向他看上一眼,口中依然不紧不慢地与明郁闲闲地聊着天,脸上还带着温和的笑意。

    但对于一直暗中留意着这一席的朝臣们来说,这等亲昵的举止自然逃不过众人的眼睛,也无疑于无声无息之中透露出了一些什么信息来,大家脸上都尽可能地不动声色,互相jiāo换闪烁的目光里却已多了丝暧昧的笑意。

    慕忆把玩玉杯的手忽然顿住,怔了片刻,微微抬眼望向身侧的帝王,目光中隐隐现出一丝疑问之色,见明烨帝虽然依旧是一幅若无其事的样子,但浑身的肌ròu却已在不觉间绷紧,脸上的笑容也似乎有些牵强起来,他心里一动,稍稍迟疑了一下,终于伸手取过筷子,用一种极为优雅的举止夹起碟中的鱼翅,缓缓递到嘴边吃了。

    明郁始终半低着头,对他两人的这一番举动似乎全未留意,略染了些风尘的脸上神情平和凝重,目光下视,犹如垂下了一张令人无法窥破的幕布……

    第六卷 彷徨(6)

    第二天晚饭后,慕忆正在“崇华宫”的内室中盘膝静坐,耳畔突然传来一阵轻悄的敲门声。

    他自深沉悠长的吐呐中缓缓清醒过来,微微皱了皱眉,暗忖栖鸾、附鹤两人知道规矩,这个时候原不该前来打扰,心里想着,口中已淡淡问道,“谁呀?”

    门外静了片刻,传来一个低沉悦耳的声音,“是朕。”

    慕忆一怔,起身开门一看,果见明烨帝一身便装,正含笑立于门外,身後竟没有一个内侍从人相陪。

    慕忆正yù行礼,已被明烨帝一把搀住,“快不必多礼。朕今天正好有空,特来向爱卿请教几个修习中遇到的问题。”

    慕忆原本淡淡的,闻言不由微感诧异,抬眼向他看了看,点头道,“即如此,陛下请进。”

    明烨帝缓步走进屋来,一边上下打量着这间内室。只见宽大的房间中四壁萧然,全无装饰,只在地上随意摆放了几个蒲团,显得异常空dàng冷清,甚至还有几分yīn冷,情不自禁微微摇头,“这就是你平日用来修行的地方吗?爱卿实在不必如此克俭自苦……”

    慕忆无所谓地笑了笑,“修真之人,原不讲究这些。”顿了顿又道,“请问陛下有何不明之处?”

    明烨帝收回目光,沉吟片刻,才低声道,“这两日朕按照爱卿所授之法修习时,总是练到一半时便觉气短心慌,试了几次都是如此,到后来胸口竟有些发闷起来,却不知是何缘故?

    慕忆一惊,先仔细观察了一下他的脸色,然后上前两步来到明烨帝的面前,突然伸出一只手来抵在了他的小腹处,微低着头,轻声道,“来,你且试着吸一口气,再在丹田里运转一周让我看看……”等了片刻,却不见对方有任何反应,他微微一怔,有些奇怪地侧过脸来向明烨帝看去。

    只见明烨帝涨红了面孔,正呆呆地望着自己,眼中的神色又是尴尬,又有些窘迫,居然现出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来。

    慕忆不明所以地看着他,脱口问道,“怎么啦?为什么不……”话刚出口,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似的蓦地住口,收手退后了一步,脸上慢慢升起了一片可疑的轻红,呆了好半晌,才低声道,“这又有什么可不好意思的!陛下若不试着演示一下,臣怎么会知道问题究竟出在什么地方?”话虽如此说,他自己的神色似乎也有些不自在起来。

    明烨帝脸上更红,转过头去,但耳畔和脖颈间似乎还残留着刚才对方无意间带来的微微麻痒的怪异感觉,小腹处被慕忆手掌按过的地方更是犹如燃起了一把火,一时有些心神不属,半晌才勉强镇定下来,轻咳了一声,开口道,“是,爱卿说得有理,是朕多心了……那就重新来过吧。”他不解释还好,经他这样一说,气氛反而更加微妙怪异起来。

    慕忆默然片刻,忽然沉下脸来,用略带些责备的口气道,“无论是练气还是修行,最忌讳的便是忧思多虑,心神不属。陛下若还想练下去的话,就必须静下心来,如果做不到这一点,还是放弃的好,强求不得!”

    明烨帝闻言不禁愣住了从小到大,还没有什么人敢用这种口气来教训他呢!心中顿时不快起来,冷冷“哼”了一声,“怎么?爱卿的意思是不想再教朕了吗?”

    慕忆并不躲闪他凌厉的目光,只是摇头道,“现在的问题不是臣愿不愿意教,而是陛下适不适合学……陛下若是做不到屏除杂念,心如止水,强行练下去只会对你的身体有害无益。”

    明烨帝望着他清丽淡定的容颜,面上的恼怒之色渐渐淡去,终于神色一缓,点了点头,刚想开口,眼前忽然一亮,只见一团雪白的光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了光线暗淡的内室中,光华中隐隐可见一个飞鸿般纤细美丽的影子,翩然回旋了一周,便轻盈地落在了慕忆伸出的手掌之上。待他定睛细看,才发现那竟然是一只用白纸折成的小小纸鹤,不由大为惊奇,脱口问道,“这是什么东西?从哪儿来的?!”

    慕忆没有立即回答,只是凝神注视着自己的掌心,似乎有些惊讶,有倾才道,“是一位故人有事相邀,”顿了一下,抬头望着他,低声道,“陛下,臣要离宫出去一趟。”语气中有种毫不迟疑的坚决。

    明烨帝无法掩饰刹那间心中升起的那股涩然不悦之意,忍了又忍,终于还是问了出来,“故人?什么故人?竟可以令你即刻就要赶去相见?!”

    慕忆本不想多说,见他反应如此强烈,沉吟了一下,还是开口应了一句,“是小六儿。他既然放出纸鹤相召,必然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反正不远,臣去去就来。”

    明烨帝仍旧皱着眉头,思索片刻,忽然问道,“是不是明郁身边总带着的那个侍从?你和他又是什么关系?”

    慕忆耐着xìng子解释道,“就是他。小六哥曾经救过我的xìng命,在臣的心目中,一直当他是大哥一般。”

    明烨帝目光一闪,恍然道,“原来如此!……那爱卿就快去快回吧。”

    慕忆点点头,不再开口,双目微阖,口唇微动,似乎默念了一句什么,但见白光骤闪,他的身影已于虚空中消失不见,只留下一室的冷清和寂然……

    明烨帝默默地盯着他消失的地方,微微眯起眼睛,良久,脸上渐渐浮现出一种若有所思的神情……

    第六卷 彷徨(7)

    亲王府的后园中,小六儿正焦急地来回踱步。

    此刻,天已完全黑下来了,夜色仿佛空寞得无边无际,寂廖的风阵阵掠过树梢,带着萧薄的凉意。

    小六儿突然停住脚步,忧心忡忡地望着远处,心中暗忖,“放出纸鹤已有小半个时辰了,为何还不见他的人影?……难道真如传言所说,他已经被皇帝幽禁起来,失去自由了吗?”一念至此,更是心焦如焚,暗暗打定主意,“如果午夜以前他还不露面的话,今晚自己就冒死入宫走一趟,好歹也要见到他本人才能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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