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叔，这是什么？”
仇无衣皱眉问道，无论是声音还是呼吸都放得蚊子一样轻，虽然没有亲眼看过天衣进化，但现在这副样子明显没法让人安心。
“拒绝。”
“拒绝？”
“难道你没经历过？获得全新衣骨时候的纠结？”
酒鬼大师反而觉得很奇怪地看了仇无衣一眼，好像他脸上有什么东西一样。
“印象中……好像有。”
仇无衣大致想了想，却实在是想不到自己获得真名衣骨的时候有没有异状发生，至少在记忆中一切都是正常的。
“你这表情看起来太可疑，等等……难道……难道那家伙说你有缝制天衣的资质……不是在胡说？”
酒鬼大师正待摇头，却突然想起友人蓝谢特曾经说过的一句话，颈骨咔地响了一声僵住了。
“有说过吗？”
思来想去，仇无衣也想不起是不是听过类似的话，目光却一直停留在范铃雨身上，心疼地看着她，根本没有认真去想。
“那这样的事，你能不能做到？”
说着，酒鬼大师摊开手掌，像变魔术一样在仇无衣面前晃了晃，随之将意识集中在掌心当中，不一刻，一条看起来与衣骨极为相似的锁链自他的手中探出。
“这……这是……”
仇无衣的呼吸声一下子变得急促起来，因为这种技法的确是亲眼见过，就在与戴上面具的父亲相互接触的时候，父亲曾经用这种办法在自己的大脑深处输入了些许东西，然而这竟然是缝制天衣所需要的技能？
“呜啊啊啊啊！”
程铁轩突然高声大叫起来，脸上的神情霎时间变得异常凶暴，如同陷入了可怕的梦魇之中而不能自拔。
“大叔，这是什么情况！”
仇无衣一眼就看到程铁轩周围的黑色立场在他尖叫的时候颜色似乎变得比刚才浓重了不少，也顾不得什么轻声不轻声。
“拒绝反应越来越强烈了，哎，小程程归根到底还是太纠结啊，现在应该还撑得下去，如果实在太危险就只能暂时中止了。”
酒鬼大师忧心冲冲地蹲在楼梯的扶手上，一手捂住了脸，看起来有点像肚子疼。
“拒绝？那怎么办才好！”
看到酒鬼大师这副消极的样子，仇无衣更是火大，声音也随之再提高了八度。
“啊啊啊啊！”
几句话之间，程铁轩的脸已经变得煞白，虽然还勉强能够端坐，身上的肌ròu却很不自然地抽搐了起来，似乎下一秒就会直接死掉。
“喂！真没办法了吗！有办法就赶快动手啊！”
仇无衣终于无法再忍耐，面对着那张漫不经心的脸大声吼道。虽然程铁轩这个人本来就不靠谱，出什么意外都不奇怪，但身为朋友，绝对不能眼睁睁看着他遭受痛苦。
“要不……你试试看？”
酒鬼大师眼睛眨了眨，话题立刻峰回路转。
“我？”
仇无衣突然一愣，二人之间的紧张气氛顿时消散，一种不好的预感随之浮上心头，总觉得又被酒鬼大师坑了。
“虽然你好像有点资质，但是从现在开始学是不可能的，我把你的意识与小轩轩的连接在一起，你进到他的大脑中试着说服他，如何？很安全的。”
酒鬼大师将掌心之中的锁链扯出，与仇无衣面前晃了晃，脸上突然浮现出不怀好意的笑容。
“大叔你故意的是吧……”
“随你怎么想，看起来他们每个人心中都有些纠结的东西，如果你能帮忙开导他们的心结那就最好了，朋友嘛，这个时候就要互相帮助对不对？而且你的心理素质可以说非常好，应该承受得住这么一点压力。”
说着说着，酒鬼大师脸上的笑意越发浓厚，只剩下万事尽在掌握的自信。
仇无衣深知，酒鬼大师这个人，脸上越显得心怀鬼胎，这件事其实就越简单直接，所以应该没有怀疑的必要。
“好好，算我怕了，反正我也尝试过，没感觉有什么问题，那我下面该怎么……”
当仇无衣最后一个“做”字尚未脱口而出的刹那，酒鬼大师突然手掌一挥，下垂的锁链立刻笔直地shè向仇无衣的额头，自他的后脑穿出，另一端却探进了程铁轩的脑中。
一阵钻心的刺痛从仇无衣脑中流过，令他一咬牙闭上了眼睛，仅仅过了数秒钟，疼痛减缓，仇无衣才慢慢地将眼睛张开，大脑深处尚且还在嗡嗡作响。
眼前的世界却令仇无衣马上忘掉了大脑之中的痛苦，几近呆滞地站在原地，凝固的视线望向了正前方。
短短的青草被无数马蹄踏得七零八落，干结的鲜血已然变得漆黑，一块块板结在大地之上。
一望无际的大平原，除了寥寥无几的些许草木之外再无半个活物，一具具身着铁甲的尸体几乎铺满了脚下的大地，摆出了各式各样的扭曲姿势。
尸体差不多没有完整的，每一具尸体上都有一处到几十处致命或不致命的伤口，更有的尸体已然四分五裂看不出全貌，也有chā着十几根箭像刺猬一样伏倒在地的，箭头深深地扎入了血ròu，箭杆处的伤口已经变成了深紫色，距离腐烂只有一步之遥。
除了人的尸体以外，还有马匹，战车，兵器，但凡一场战争之中可能出现的东西一应俱全，甚至还颇有秩序地以颜色分成了两军。
“这家伙的想象力究竟有多丰富？”
仇无衣呆了半响，试探着向前迈出了一步，脚下大地的触感很真实，尸体身上铁甲的触感同样真实。
这里应当是程铁轩的内心世界。
某种意义上，还真让人刮目相看。
在没有边际的战场上，仇无衣迷茫地走着，别说程铁轩了，连正经的路都看不见，除了尸体以外就是尸体。
仇无衣也暗自心惊，如果是一个人的内心能反映出心中的某些真实，那么程铁轩究竟经历过什么样的事情才能幻化出如此残酷而宏大的场面？
难道他真的亲身经历过战争？仇无衣努力回想起这十几年来的历史，似乎大陆上根本就没发生过如此规模的大战，如此说来，那就只能是一种幻想了吧。
“老大你给我滚出来！”
不知走了多长时间，看到的依然只有不变的风景，仇无衣想不出什么办法能把程铁轩弄出来，干脆向着苍天直接一声大喝。
寂静的世界突然开始刮风。
虽然只有一点点微风拂过仇无衣的面颊，然而这终究是世界所产生的变化。
仇无衣立刻找到一块小小的空地站稳身形，将神识扩散到四面八方，等待着即将到来的变革。
风似乎比刚才猛了一些，仇无衣在风中慢慢地抬起了头，任凭发丝在劲风的吹拂之中变得凌乱。
碧蓝色的穹顶自正中央轰然裂为两半，深邃的黑暗顿时吞噬了天空，缀满繁星的夜幕就此降临。
“杀！”
排山倒海的喊杀声忽然在前方响起，仇无衣定睛一看，远远的地平线那边卷起了一条长长的尘幕，井然有序的马蹄声踏着大地，然而震耳yù聋的喊声却压倒了一切。
“这是闹哪样啊？”
未等仇无衣想明白这支骑兵大军是怎么一回事，这群重甲骑兵便已经进入了视野之中，这倒不打紧，就算是千军万马，天衣在身也无所畏惧。
“冲啊啊啊！”
仇无衣被突如其来bào发的冲锋号惊得眼睛一瞪，回头看去，身后竟然也凭空出现了一支类似的部队，自己却无辜地被夹在了两支军队jiāo战的战场中央。
更神奇的是，第一支部队最前方的那个人，怎么看都是程铁轩的模样。
第206章 胸有大志
“我的处境……会不会有点危险？”
仇无衣耳朵已经被两支军队的马蹄声震得几乎失去了功能，不过这不是重点，现在自己所站的位置貌似有点糟糕，大约只需要十秒钟左右，两支军队就会在这里相接，而且他们大概会展开一张大战。
想的更糟糕一些，这些人说不定都是冲着自己来的。
“老大你到底能不能听见啊！”
花了不到一秒种快速权衡了一下两军之间的利弊，仇无衣猛一挥手将束成围巾摸样的披风展开，踏着风沙首先冲上了高空，居高临下地对着地面喊道。
这两支队伍一边有程铁轩，另一边没有认识的人，该站在哪边是显而易见的。
可是程铁轩却置若罔闻，身体以标准的骑手姿势伏在马上，竟然颇为娴熟地展现出了罕见的骑shè能力，向着对面的军团shè出飞速的利箭。
不过仇无衣立刻看到没有一支箭在瞄准自己，铺天盖地的箭雨之间仍有不少缝隙，每一支箭都shè向了对方的军团，同时另一边也给予了凶狠的还击。
两军阵前的骑士顿时连人带马滚倒在地一大片，利箭刺入了他们的身体，绽开了一朵朵鲜艳的赤红之花。马蹄折断，骏马哀鸣着被后方的友军它成ròu酱，而骑士们的尸体也在践踏之中四分五裂，最终与泥土搅成一堆堆红黑相间的泥团。
仇无衣突然灵光骤闪，向着已经逼近的军队投出了手中幻化出来的碎千山，如同预想一般，黑色的战斧轻而易举地穿过了他们的身体，但没有给任何人造成损伤，在低空转了一个大圈之后回到了自己的手中。
果不其然，这两支庞大的军队全都是幻象，然而……
若是说打破这眼前的幻象需要一把钥匙，那么这把钥匙十之八九就是程铁轩。
仇无衣自空中轰然坠地，落到了军队的幻影之中，任凭一个个骑士穿过自己的身体，他们都是不存在的东西，没有必要关注，从始至终，仇无衣紧盯着的也只有程铁轩一人而已。
在程铁轩从自己身旁擦过的刹那，仇无衣的目光从他的脸上迅速掠过。
这个人至少相貌上与程铁轩没有差异，然而神情当中却洋溢着渴望与斗志，仿佛这场战争正是他所需要的东西，杀戮，掠夺，鲜血，这些就是他生存的全部意义。
能够摆出这样一张脸的人，无论如何都不应该是程铁轩本人，或者说，是他想象之中的自己？
短短的思考时间之中，程铁轩率领的部队已经与敌方正面接触，第一波手持长qiāng的冲锋骑兵在硬碰硬的撞击之下彼此溃散了大半，而包围在程铁轩身边的轻装骑士迅速分散到队伍两翼，开始包抄对面的敌军。
“咦？还真是像那么回事。”
仇无衣早就被队伍甩到了末尾，远远地欣赏着眼前的血色盛宴，程铁轩丢掉了手中的强弓，转而取下马背上的长柄斩刀，一刀之下，与之jiāo战的敌将便连人带马从正中央分成两半，鲜血淋漓地倒了下去。
看到程铁轩手中的这把刀，仇无衣立刻辨认出是距今很久以前曾经流行过的骑兵武器，但经由时间流逝，逐渐被其他的武器代替了，想不到程铁轩幻想中的自身形象不仅武力过人，而且还颇有古风。
纵使有程铁轩这样的猛将，两军之间的均衡也没有被打破，就像有一只无形的手故意在天平之间灵活cāo控一般，一时间程铁轩占了上风，不久之后立刻就被对方的反攻急退，只有地上的尸体在不停增加而已。
可是，究竟要如何才能接触到程铁轩？
仇无衣纵使冥思苦想也得不到答案，一切都是假的，就算是呼喊也听不到，总不能让自己骑上一匹马，然后跑到程铁轩的对立阵营与之一战……
“等等！什么情况！”
正当仇无衣的思绪想到此处，忽然一阵异光模糊了战场，将他的思考短暂地打断了。
思维在混乱当中停机了片刻，清醒过来之际，仇无衣却惊讶地发现周围的景象似乎与刚才相比开阔了许多。
难道是……
仇无衣立刻低下了头，看到的却是一匹高头大马，而自己竟然已经身处于战阵中央。
“啊！”
一名骑士从侧面杀了过来，就在仇无衣的眼前将程铁轩一侧的骑士从马上砍落，并且稍稍点了下头。
“自己人？”
仇无衣还没搞明白情况，不明不白地开口问道，可是这个骑士没有带来任何答案，立刻再度投身于战斗之中，不一刻就消失在了人海之中。
“大将！大将在这里！”
杀气腾腾的喊声令仇无衣双眼一瞪，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来的竟是五名骑士一组的小队，一个个看起来都像是不摘掉自己脑袋决不罢休的模样。
“谁是大将啊你们这群混蛋！”
仇无衣不擅长骑马，胸中火气正旺，索xìng纵身自马背跃下，抡起战斧向着这几名袭来的骑士反杀过去。
“大将的首级是我的！”
骑士们见仇无衣主动冲来，一个个的态度变得更加积极，最前面的骑士将马腹一夹，举起了沉重的斩刀。
“大将？你们的大将快滚出来受死！”
仇无衣不知不觉入戏了，也不躲避对方的攻势，与最正中的位置将战斧一挥而下，只听当啷一声，对方骑士的斩刀霎时断为两截，刚猛无情的斧刃穿过了他的手臂，从他的额头一直劈了进去。
骑士们虽然人高马大，也是训练有素的战士，但毕竟只是寻常武者，再坚固的盔甲也扛不住这猛力的一击，顿时漆黑的斧刃轻而易举地斩开了他的头，一直深深地陷入了胸腔之中，泉涌般的热血立刻冲天而起。
“杀！”
后面的两个骑士也攻了过来，仇无衣双手一齐发力，将战斧连同被斩杀的骑士一同从马鞍上拔了下去，回手将斧柄于头顶一转，两个头颅登时滚落在地。
“老大！滚出来！”
也不知道这么杀能不能引出程铁轩，仇无衣一面不住大吼，一面在战阵中央摧枯拉朽一路排头砍了过去，轻而易举地将挡在面前的敌人砍得干干净净。
“来将报上名来！”
杀到一半，熟悉的怒吼骤然在耳畔响起，仇无衣甩掉沾在斧刃上的鲜血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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